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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雪几重的野狐岭狰狞不再,倒真像一只醉卧不醒的白狐,最靠近东西走向官道的低矮塌腰处,荒草没雪,草尖如香,稀稀拉拉的几株树间有人影绰绰,晌午刚过,野狐岭上小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这是野狐岭的南坡,下面山脚下就是通往龙门所的唯一官道。   蓝熙书别看表面对夏十榆附耳恭顺,离开夏十榆的眼就不是他了,一肚子蔫吧坏的馊主意,基本上没他不敢干的事儿,下面的哥们对他可是死心塌地,蓝熙书往东他们不往西,蓝熙书招呼打狗他们不撵鸡。   蓝熙书对夏十榆的忠诚是没法比的,他只是觉得夏十榆过于迂腐,人家都骑到脖子上拉屎了他还无动于衷,是可忍孰不可忍,蓝熙书可不听那套,这个白话文的小舅子,蓝熙书铁了心要动了。   这个白话文的小舅子据说要来龙门所!   蓝熙书不高兴了。   说起白话文,这个人恶心的不用多费笔墨,踩着夏十榆爬上了锦衣卫佥事的位子,远在京城的他一直惦记着夏十榆,觉得夏十榆站着总硌他的心,小人就是小人,跟小人摆道理很愚蠢,蓝熙书不做那愚蠢的事。   蓝熙书自从在野狐岭蹲守开始就不停的合计,他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蓝熙书边转动发僵的脖子边踢腿,弄得一阵雪沫子飞扬。   “丁哑!盯着点儿!妈的,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蓝熙书伸伸懒腰招呼办事最沉稳的丁哑,丁哑应了一声,把一个酒囊扔给了胡大疙瘩,胡大疙瘩一把接过,一骨碌身子,从一株老刺槐那边凑上来,圆滚滚的身子撞得树上干巴巴的槐豆子和落雪纷纷,丁哑摇头叹息无奈的甩给他一记重拳眼神,胡大疙瘩挣挣极不合身的袍子,腆着欠揍的脸歉意笑看丁哑,然后再看眉头拧疙瘩的蓝熙书。   蓝熙书揉揉瞪得酸胀的眼睛,转动脖子并不理会弟兄们的胡打乱闹,他现在最闹心的是不知道白话文的小舅子陈五福带了多少人手,会不会和巡线的专员混一路,那样的话形势就复杂了,胜算就会大打了折扣。   蓝熙书起身踩雪,咯吱咯吱两步来到一棵矮树下,背靠着树出溜坐下,甩了一把鼻涕。   蓝熙书打了个哈欠,罩了两身大棉袍子的身板看起来臃肿不堪,蓝熙书紧紧袍襟,想抓紧时间眯瞪一会儿,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收不回脱缰的心神。   蓝熙书只要一离开夏十榆的眼就不加掩饰自己的匪气。   蓝熙书在雪坡上翻了个身,积雪咯吱作响,仰面其上,雪花落在脸上早没了感觉,蓝熙书想着京城此时秋高气爽的宜人气候,忍不住咬着唇角用手一揪胯下纠结的袍带,把翻毛的大氅裹紧了些,低首间,狐狸毛的领子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儿直冲鼻子,蓝熙书皱眉,伸脖子,一脸不耐。   哇靠!也不知井貌安这小子打哪儿淘来的这鞑子破行头,一看就不是讲卫生的主儿。   听说鞑子一年也洗不了几次澡,那味儿重的,那皮肤糙的??????真可怜!   而井貌安却用假惺惺的令人作呕的口吻说鞑子男人真可怜,鞑靼娘子的皮肤糙的跟老枣树皮似的没法摸??????,也就是黑灯瞎火的将就着??????貌似他有心得。   想及这段趣事,蓝熙书就忍不住牵唇微笑,脚痒痒的想把井貌安爆踹一顿,下面莫明的热了,蓝熙书惯性的探手入怀,几层婉转才摸到紧贴胸口的那副绣帕,五指冰凉触碰一腔火热,蓝熙书禁不住甜蜜的抽搐了一下,绣帕上针脚粗大的赫然绣着一对鸭子摔跤,呵呵!蓝熙书实在忍不住了,微笑的唇角弧度加大,几欲要笑出声来,这是房子初学女工的作品,把一幅鸳鸯戏水绣成鸭子摔跤,在蓝熙书差点儿笑抽了之后,这丫头发誓再不染指刺绣。   绝版啊!非卖品啊!那丫头竟然不知道她丢弃的这方绣帕被蓝熙书小心的收藏并一路辗转跟他千里之外,紧贴着他的肺腑。   蓝熙书垂眸微笑,指尖轻轻地捻着绣帕一角,甜蜜里竟然渗出丝丝疼痛。   房子!你还好吗?   “三少!”井貌安见蓝熙书想什么美事儿呢,熊模狗样的凑过来,酒囊抵到了蓝熙书的鼻子底下:“想什么啊!”   “嗳!哪里不对劲呢!”蓝熙书咂了下舌尖,把指捏在怀的手抽出来,推开酒囊:“说不出来心里那感觉!”   “紧张的吧!”井貌安嘿嘿,嘴闲着不行,难受得慌。   野狐岭东西走向,头西尾东,甩尾的官道拐弯处几匹骡马车辆满载缓缓而来,白茫茫的天地间那几杆镖旗萎靡无力,丁哑抻长的脖子又落下了。   井貌安也蔫不拉几的缩回了脖子,要搁平时,他早咋咋呼呼的查验一番了,茶马走私,私盐铁器棉帛外运,那个没油水?   蓝熙书白了井貌安一把,看井貌安还腆脸呲牙,顺手一拍,井貌安的脸完完全全的被黄不拉几的狗皮帽子掩埋了,井貌安杵了一下巴雪,拿酒囊顶起了肥大的帽子,吐着嘴里的雪水:“都出来五六天了,想好了怎么回去和老大交代!”   “回去?谁说回去了?”一片雪花让蓝熙书眨了下眼皮,眼神锥入茫茫落雪的天空:“成不成的,我们都要向大同你大哥那边靠拢,老大一再警醒今年的雪来的这么早,我们要沿线巡视,弄些硬气的情报。”   私活归私活,公事还是要公办的,蓝熙书的心里都装着呢,这就是他和哥几个的区别,谁不操这个心他也的操这个心。   “三少!”丁哑抻长脖子头也不回亢奋的低声叫。   “有情况了!”蓝熙书激灵灵一翻身,蹭蹭就爬了上去,傍着丁哑一手压帽慢慢的把脖子抻出了雪墙,井貌安也兴奋的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在下坡抖搂草料口袋喂马的胡大疙瘩看情况马也不喂了,雪球一样蠕动上来,大喘小喘的也凑上来。   几面旌旗招展开道,高头大马,甲胄鲜明的一队人马拖拖然转过官道进入视野,长途跋涉早消耗了横行无忌鲜衣怒马的精神头,风雪中,这对蔓延而现的人马有些些的涣散,京官京卫那到过这种几百里无人烟的近原生态环境,没人欣赏,表演给谁看,显摆给谁看,队伍前列数十杆鲜亮耀眼的杏黄旗歪歪扭扭的横担马鞍桥上,皇家的仪仗,皇家的气势如飓风过后的高粱地。   蓝熙书控制住激动的心情不流露于表面,但他的大手却攥住了一把雪,死死地恨不能攥出水来。   一辆四匹健马的豪华气派的车撵转过来,锦绣荡漾的车帘晃动如波,数匹健马在队列外围护,马车后面的护卫队一字长蛇甩到了野狐岭拐角处。   厂卫的号衣!蓝熙书只让他激动他没觉得亲!   蓝熙书看不清横七竖八搁置马鞍桥的旗帜上的字号,点指丁哑然后一手执额低下头来想。   这么大排场的队列毫无疑问是京里的,是东厂还是锦衣卫这就难说了,按说暗查这样的动静也忒大了点吧! 第二章 雪杀(2)   蓝熙书这才发现自己的计划还是很嫩,单这对人马就消化不了,万军之中取一人首级如探囊取物那是说书人还吹胡勒,这些个锦衣卫同行也不是个个都吃软饭装门面的,如果短时间内不能得手,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难说了,蓝熙书必须保证自己带出来的这几个不缺胳膊不短腿的带回去。   蓝熙书紧错后槽牙,眼睛眯成一线,他推翻了自己的计划从新来过,他的心里紧锣密鼓,嘴里却长长的舒了口气。   “徐!”丁哑快速的回头递了一个眼神给蓝熙书:“徐娘不老!东厂的三档头徐三元!”   蓝熙书矮下雪墙低头愣了下神,这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徐三元!东厂第三号人物!据说,妩媚至骨,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不!掉颜色!   “不是说竹竿狼李九木吗?”井貌安抗了一下丁哑的肩膀,也往下出溜一头,与半坐着的蓝熙书面面观:“东厂的三档头会到龙门所?作秀做到大同宣府也就够了吧!”   蓝熙书闷声不语,眉头皱着,嘴唇抿着,眼神锥入岭南起起伏伏的雪原高坡。   这个徐三元的八卦他从井貌安嘴里听的不少,无非是怎么猥琐怎么说,就一点儿蓝熙书觉得重要,徐三元是永乐帝还是燕王时的家臣,跟着朱棣举旗靖难熬过来的,根基可想而知。   蓝熙书就是不知道这个徐三元是太子党还是汉王党,不管他,走一步看一步吧!蓝熙书收回心神又反身趴在了雪坡上。   “俺的娘哎!这派头跟钦差大臣巡边有一拼。”胡大疙瘩吧嗒着嘴,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蓝熙书心里早有估算,陈五福私查,不可能带大队人马,若三五十人,全歼不无可能,即使百八十人,蓝熙书奇袭斩杀重点陈五福然后溜之大吉胜算也极大,到时候帐都算在鞑子身上,料谁也不会想到是他蓝熙书所为,即使稍稍会连累夏十榆,无凭无据,白话文总有不甘,也是哑巴吃黄连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权衡利弊得失,此次行动划算。   只要往后拖,蓝熙书知道老头那边是不会不作为的。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徐三元!   他娘的!是天不佑咱的老大夏十榆,还是陈五福寿限未到?   蓝熙书恨恨的一擂积雪,咬着后槽牙顺溜下雪坡。   根本不用纠结,蓝熙书虽心有不甘,但这样以卵击石的蠢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哥几个看着蓝熙书指尖戳着眉心的疙瘩,谁也不说话,彩带一样沸腾而来的这一队人马就这样旌旗招展的自眼皮底下奔蹄而来。   时间一分一秒煎熬着哥几个的心,时不我待啊!   这个时候看到这种表情的蓝熙书,哥几个都不言语了,谁也不想干扰蓝熙书的思路,任何时候哥几个都仰仗着蓝熙书拿主意呢!   胡大疙瘩捂着狗皮帽子探出山脊,回头抹了一把一脸的雪沫,拿捏着破锣粗嗓子声若蚊蝇的提醒:“三少!就要过了!”   蓝熙书抬起眼皮,眼神阴冷而锐利。   马队的前列正转过野狐岭,豪华气派的车撵正在蓝熙书所在的正下方经过,清清楚楚的锦绣车帘荡漾如波,清清楚楚的四角翘檐流苏婆娑,清清楚楚的精雕细刻深紫漆木车体,车轮滚滚,偏移了哥几个追随的视线。   哥几个都有点儿有劲儿使不上的感觉,一致看着蓝熙书,蓝熙书一言不发。   乱蹄纷沓,使得道路泥泞不堪,蓝熙书没有追随车撵,眉头松了,微眯的眼睛,喜怒不显的眼神,就像被这支鲜亮的人马抖落在地,又尾随着这队人马乱蹄经过拓印出来的官道轮廓泥蛇一样延展而过。   许多天来的计划泡汤了,哥几个甚至不知道那个引人无数遐想的车撵里是不是确有陈五福?   哥几个绷紧的神经随着蓝熙书神色的缓解而萎靡,甚至有点儿小丧气,形势有了变化,蓝熙书决定放弃计划,看情势再作打算。   蓝熙书没发话,但哥几个都看出来了。   胡大疙瘩首先出溜下坡,井貌安开始宽衣解带,这不合身的鞑子袍的气味他也受不了。   丁哑没挪窝,头还是搭在雪墙上:“我说,明明这个陈五福先东厂出京的啊!怎么徐娘不老都到了,他死哪儿去了?”   “这个孙子能掐会算吧!”井貌安抛出破大氅跟着抛出一句废话。   哥几个鸡一嘴鸭一嘴发言,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蓝熙书,习惯性的蓝熙书不说话他们就心里没底。   “也许情况有变!”蓝熙书阴郁的捧起一把雪搓了一把脸,山高皇帝远,朝廷局势瞬息万变,信息跟不上不足为奇:“这个徐娘不老好像不好应付啊!他来龙门所干嘛,虽说巡线边境,但还没那个钦差当真来龙门所呢,希望他不要和我们老大扯上关系。”   其实,蓝熙书最担心的最好也别和蓝姓扯上关系!别和老头扯上关系!别和某种暗藏的政治势力扯上关系!   蓝熙书他们早摸透了陈五福除了色事闻名以外狗屁不是的东西,但这个徐娘不老除了这个花哨的绰号皇帝的家臣外,他们对其根底政治倾向毫无所知,这让蓝熙书心里没底,反而生出更大的不安。   蓝熙书从不允许自己心存丝毫侥幸心理!   野狐岭下只剩一路蜿蜒的泥泞,眼皮底下的这对人马转过了野狐岭,连锦旗招展的旗杆也转出了视野。   人马进发的正是龙门所的方向。   蓝熙书拧了一下眉头的疙瘩,暗叹了一口气,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妈的!白忙了!”井貌安负责后勤保障工作,这次行动的道具——鞑子服装就是他搞来了,这倒好,没用上。   井貌安拍拍屁股走人,丁哑也站起身掸掸身上的雪。   蓝熙书忽然趴在了雪墙上,反手将高出山脊半截身子的丁哑拽倒。   蓝熙书眯起的眼神让哥几个心里一凛。   丁哑歪倒在蓝熙书身旁,顺蓝熙书的目光,屏住了呼吸。   什么没看到!雪大了,纷纷扬扬,纵观整个东西走向的野狐岭山脚官道,天地茫茫,雪色纷迷,官道以北连绵的山岭都被雪色模糊了轮廓。   人毛没一个,兔子没一只!   胡大疙瘩和井貌安蹭蹭爬上来,傍着丁哑,顺着丁哑的视线瞧,瞧得很认真,真的啥也没瞧见!   蓝熙书还在聚精会神的眯眼,竖起的手掌暗示大家安静。   一阵似有若无的弦音袅袅!   你竖着耳朵使劲儿听吧!还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的很像幻听,你郁闷了不再细听吧,那弦音反而真切的不容置疑。   堪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荒郊野外的难得这么有情调!   哥几个除了北风呼啸野练狼嚎,耳朵几时听过这风花雪月的动静。   蓝熙书带头搔了搔后脑勺,哥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集体瘙痒。   大明建国以来边民几番内迁,不光是龙门所,九边除了大同宣府等几个繁华重镇其他的都是人烟稀少,时逢战事,虽常有数万人马调防往来,那都是铁蹄乱马,盔甲连环相闻,金戈铁马之地耳闻丝弦之声犹如天籁之音。   就在哥几个全神贯注的聆听中,琵琶弦音大幅度的清晰起来。   就冲这疙瘩来的!   哥几个有点儿懵,琵琶声时紧时慢,一会儿急弦如雨,一会儿流水潺潺,金石之音远远传来妙不可言。   蓝熙书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琵琶声来处——野狐岭东山脚。   谁也不说话,这着急啊!   弦音如烟袅袅切近,闻了蹄音和马车车轮的吱吱扭扭声。   哇!还是这动静熟悉啊!   哥几个的心脏一阵急弦繁管,都有点儿小激动了。   一匹健马拐过了野狐岭东山脚,紧接着又一匹健马追尾相随,那样锦衣怒马的特色招牌根本不用细看就知道,期待的同行到了。   蓝熙书激动的暗里握拳,舌尖抵牙唇齿砥砺,让自己小疼了一下从有点儿小骚痒的弦音中清醒过来。   只一瞬间蓝熙书就平静下来,运气不错,天不负我啊!   “我说!三少!陈五福这小子跟在徐娘不老后面吃屁哪!”井貌安嘿嘿,倒是胡大疙瘩实干,大头一点一点的在数数。   一二三四?????一辆马车出现了,气派虽说比徐三元的差多了,但在胡大疙瘩看来也够牛逼的了。   “七个!”胡大疙瘩扭脸看了一眼蓝熙书报数:“不算车里面的!”   这大大出乎蓝熙书的意料,没想到陈五福这么低调。   蓝熙书一直以为陈五福出门怎么不得三五十人前呼后拥啊!   松松垮垮慢吞吞的车前车后果然就七个侍卫随从,一看也都是半吊子货,合格的锦衣卫校尉无论身处何地都自带着一股子难以隐藏的机警和敏锐,那是深入骨髓的职业本能,譬如野狐岭上的这几位。   琵琶演奏员不够敬业,这个时候停了。   一个酒囊在最前面的两个锦衣卫之间扔来扔去,小曲儿听着,小酒喝着,摇头晃膀的很滋润。   蓝熙书一拍脑袋,一脸春光明媚,心情舒畅得不得了,形势比他估计的要好得多:“这厮公干还带了女人?让这个人渣喘口气太没天理了。”   应该是愤怒的话愤怒的语气说,但从蓝熙书嘴里说出来却是云淡风轻,另一种兴奋让蓝熙书的全身都沸腾了,他身体里天生有一种渴望战斗的血液,一点点的激发都会让他兴奋莫名。   所有的计划又在心里行云流水了一遍,蓝熙书脖子拔节西望,徐三元的大队人马已然彩带一般绕过了野狐岭的西山脚,如芦苇摇曳的旗幡完全消失山后,乱蹄声渺。   蓝熙书目测,这样的距离虽不是绝对保险,但只要出手够快也足够神不知鬼不觉了。   只要陈五福到达自己的眼皮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杀这几个校尉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草包陈五福的身手哥几个早摸清了底细,除了床上功夫声名远播,其他的根本不值一虑。   蓝熙书一遍一遍的过滤着计划的细节。   蓝熙书冷血的看着慢吞吞而来的这小队人马,面上无波心里却紧锣密鼓的掐算着井貌安绕东山自后包抄的速度,一快一慢敌我咬合杀机。   蓝熙书眼睛扒拉扒拉山下那七个同行,盘算着从那个开始最节省时间。   陈五福车轿旁的黑大个正使劲儿佝偻着身子,费劲的把握着角度从忽忽悠悠的车帘缝隙往里贪婪窥视,大概自身马上的不稳定加上马车行进的不同速,里面的情形看不真切,这个黑大个有点儿猴急的前抻着脖子弓背塌着腰使劲儿瞅,那一脸猥琐真让人恶心。   车南骑五花马的这位,踢马向前拦截了酒囊,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不断。 第三章 雪杀(3)   “我说!三少!陈五福这小子跟在徐娘不老后面吃屁哪!”井貌安嘿嘿,倒是胡大疙瘩实干,大头一点一点的在数数。   一二三四?????一辆马车出现了,气派虽说比徐三元的差多了,但在胡大疙瘩看来也够牛逼的了。   “七个!”胡大疙瘩扭脸看了一眼蓝熙书报数:“不算车里面的!”   这大大出乎蓝熙书的意料,没想到陈五福这么低调。   蓝熙书一直以为陈五福出门怎么不得三五十人前呼后拥啊!   松松垮垮慢吞吞的车前车后果然就七个侍卫随从,一看也都是半吊子货,合格的锦衣卫校尉无论身处何地都自带着一股子难以隐藏的机警和敏锐,那是深入骨髓的职业本能,譬如野狐岭上的这几位。   琵琶演奏员不够敬业,这个时候停了。   一个酒囊在最前面的两个锦衣卫之间扔来扔去,小曲儿听着,小酒喝着,摇头晃膀的很滋润。   蓝熙书一拍脑袋,一脸春光明媚,心情舒畅得不得了,形势比他估计的要好得多:“这厮公干还带了女人?让这个人渣喘口气太没天理了。”   应该是愤怒的话愤怒的语气说,但从蓝熙书嘴里说出来却是云淡风轻,另一种兴奋让蓝熙书的全身都沸腾了,他身体里天生有一种渴望战斗的血液,一点点的激发都会让他兴奋莫名。   所有的计划又在心里行云流水了一遍,蓝熙书脖子拔节西望,徐三元的大队人马已然彩带一般绕过了野狐岭的西山脚,如芦苇摇曳的旗幡完全消失山后,乱蹄声渺。   蓝熙书目测,这样的距离虽不是绝对保险,但只要出手够快也足够神不知鬼不觉了。   只要陈五福到达自己的眼皮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杀这几个校尉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草包陈五福的身手哥几个早摸清了底细,除了床上功夫声名远播,其他的根本不值一虑。   蓝熙书一遍一遍的过滤着计划的细节。   蓝熙书冷血的看着慢吞吞而来的这小队人马,面上无波心里却紧锣密鼓的掐算着井貌安绕东山自后包抄的速度,一快一慢敌我咬合杀机。   蓝熙书眼睛扒拉扒拉山下那七个同行,盘算着从那个开始最节省时间。   陈五福车轿旁的黑大个正使劲儿佝偻着身子,费劲的把握着角度从忽忽悠悠的车帘缝隙往里贪婪窥视,大概自身马上的不稳定加上马车行进的不同速,里面的情形看不真切,这个黑大个有点儿猴急的前抻着脖子弓背塌着腰使劲儿瞅,那一脸猥琐真让人恶心。   车南骑五花马的这位,踢马向前拦截了酒囊,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不断。   蓝熙书抓起一直冷落身旁的连珠弩,那样冷凝钢铁的手感让他抑制不住的亢奋。   蓝熙书给了高度重视的家伙,暗红的毛皮大氅将其围了个严严实实,五官看不真切,但裘皮帽里的小脑瓜却机警的转来转去。   那个家伙正一手回挡同伴递过的酒囊,反手的绣春刀一晃,刀把上的火红剑穗十分惹眼,手不离刀的人,必定心里时刻有刀。   那个家伙转动脖子冲蓝熙书这个方位固定了。   蓝熙书和丁哑同时压低了头。   “你注意前面徐娘不老的人!”蓝熙书交代丁哑,丁哑嗯了一声。   蓝熙书又观察了一遍藏身野狐岭塌腰处的慢坡下面,有数块嶙峋石头,虽被积雪覆盖,但峥嵘犹存,蓝熙书估算这一小片乱石带会延影响他冲下野狐岭的速度,特别要注意。   对连珠弩箭的有效射程和杀伤力把握很关键,早了,命中率难以保证,晚了,等对手反应过来就麻烦了。   快!准!狠!   蓝熙书的手心微湿。   只要冲到马车上,蓝熙书自信后面的就没什么悬念了。   琵琶声又起,人为的骚扰使其有些些的断续,瘙痒难耐的黑大个被马车夫一个马鞭的警告下还往前凑的涎笑表情清晰可见。   快了!三丈之地!两丈之地!一丈之地!   把酒尽欢的两个校尉提马回身指着黑大个调笑不已,刚好成为预定靶。   蓝熙书同一时间跃身而起,大氅裹体滚雪球一样冲下缓坡,带起一道雪沫纷扬,来势迅疾突兀。   “怎么回事儿?”最前面的校尉正举起酒囊,蓝熙书已然到了乱石带,霍起身形,足尖点到第一块狼牙石的一刹那,嗖嗖嗖!连珠弩箭连发中靶。   噗噗噗!次第落马的闷声!   一匹惊马昂然扬鬃拖着箭矢穿喉的主人奔蹄而去,血痕重墨拖出老远才脱蹬落下。   噗噗!   一气呵成,蓝熙书错开了将马车后面的细高个靶中两箭,急马奔窜人次第而落,惨叫声都没一个,箭箭封喉,一眨眼的扫射完毕,蓝熙书一欺身上了马车,赶车的死校尉被蓝熙书一脚踹下车。   驾辕的青马受惊,稀溜溜猛然扬鬃奔蹄。   蓝熙书一足踏马臀,楼手抄起马缰控马。   马车里弦音狎笑掺杂,严严实实的丝绒棉车帘里传出一句:“狗六儿!兔崽子把车驾稳点儿!”   蓝熙书长吁了口气,叉双足稳住身形。   蓝熙书觉得开场顺利大局已定。   一匹枣红马脱离井貌安和胡大疙瘩的夹击纠缠,奔袭而来。   嗖嗖!连珠弩箭嗤嗤穿空,枣红马上的不速之客一个鞍马转,斗篷飞旋轻松的让过了箭头。   这是从来不曾发生的事,蓝熙书皱紧了眉头。   蓝熙书的重点在马车里。 第四章 雪杀(4)   蓝熙书一甩脸,眼神未到,丁哑就箭一样纵上车辕旁的一匹杂毛健马,朴刀勾断了缰绳,拨马头,错马蹄,朴刀亮刃断向马车后尾。   丁哑出马,蓝熙书百分百的放下心!   蓝熙书不错眼睛的盯着车帘,心情随着车帘一起荡漾开来,马车减速,青马响鼻甩尾犹如闲庭信步,那马步被蓝熙书控制的甚是优雅。   马车里此时正春光旖旎琵琶婉转,马车外的迅疾雪杀快箭封喉陈五福浑然不觉,陈五福一向让别人警觉,自我严重缺乏对危险的警觉,靠妹上位,他那里是当锦衣卫的那块儿料?   陈五福的熊掌正在春梨儿的身上上下求索,春梨儿哼哼唧唧扭腰摇臀,琵琶走了调儿,大半个香肩斜里拱出黑貂大氅,白皙的肩头珠圆玉润,锁骨勾魂,一缕青丝抿在烈焰红唇,忸怩作态欲拒还迎的媚眼儿正对着陈五福频频放电,陈五福骨头都酥了,熊掌撑开了裙带,里面一丝不着毫无阻碍,猛地滑下春梨儿热乎滑腻的小腹,春梨儿故作压抑实是夸张的甜腻腻的哼叫,琵琶声在此戛然而止,之后车轮下的一声闷响,马车失控,陈五福才迟钝的感觉到异样。   “五爷!”春梨儿猛然敛了情态,一把摁住在下身粗暴骚弄的熊掌,侧耳凝眉细听,她好像嗅到了隔帘的杀气,眼角一斜神情凝滞,朱唇蠕动:“不对!五爷!”   “猴崽子!”陈五福喝骂,右手停滞在了春梨儿的芳草地,左手犹豫了一下探向马车座后,悲催的陈五福错误的估计了形势。   他不知道死神与他只有一帘之隔。   刷!   帘动!   雪光!   影闪!   寒芒!   死神超速!   一支连珠弩箭精准的贯穿陈五福上下错动的大喉结,呼吸被定格,陈五福的左手刚刚触及那把根雕般的歪把子短火铳就一命呜呼了。   蓝熙书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快感,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春梨儿一波三折的惊叫,身子本能的后缩,陈五福的熊掌死直直的从她白花花的双峰间滑落,勾落了春梨儿抹胸,春梨儿撒手琵琶,丝弦铿锵在贯穿陈五福咽喉的连珠弩箭上划出刺耳的声波,春梨儿一手急急将颤动的双乳胡乱的拢入大氅,一手却麻利的抽出了陈五福坐下的绣春刀。   陈五福保持着大张口惊圆眼的诡异表情,被黝黑的弩箭将他牢牢的钉在座椅上,被弩箭贯穿的咽喉突突的冒着血泡。   血腥一下子覆盖了檀香味,有血溅到春梨儿脚旁的紫铜镂空花的火炉上,短暂的刺啦声,血腥更烈。   春梨儿的惊叫还在断续!   这样尖利的女生假音误导了胜券在握的蓝熙书。   车帘一荡,绣春刀破帘而出,在连珠弩上碰撞出弯月冷芒之后擦着蓝熙书的下巴勾断了狗皮帽的帽带斜飞了出去。   堪堪与咽喉只差毫厘!   蓝熙书几乎惊掉了一脑袋头发,里面卖身卖艺双料的女子竟然会玩儿刀剑,这出乎他的意料。   蓝熙书踉跄半步,马车减速中,一颗突出车体的铆钉稳住了蓝熙书的身形。   嗖!一支弩箭途中断裂了金簪没入帘中,里面立时声息皆无。   春梨儿卖弄风情比较专业,卖弄刀剑飞簪之类就太业余了。   靛蓝的车帘剧烈的波动。   “快!啊!丁哑!”井貌安被一匹胡大疙瘩拦截无效的枣红马冲撞,丁哑刚好弯身回顾,井貌安还没看清楚状况,一条马鞭在头顶呼啸而过,井貌安单脚扣蹬,整个身形落到了马侧,差点没把腿拧麻花喽。   “截住她!”丁哑的呼喝被一道迂回的锋芒虚晃了一下,马头急转,脱手的马刀却被机巧的避过。   小小的骚乱并不会让蓝熙书惊慌分神,他超自信的以为井貌安搞不定的丁哑可以搞定。   蓝熙书有着精准的判断力,连珠弩箭箭无虚发,刚才的一箭不至于毙命。   刚才的蓝熙书低估了车内的琵琶手,此时的蓝熙书又高估了琵琶手。   黝黑的连珠弩箭没入春梨儿簪环叮当的发髻中,将其钉在了车后背上,那一秒钟春梨儿七窍生风,魂飞魄散。 第五章 房子   春梨儿被强迫抻直了脖子整个身子却本能蜷缩在大氅里,转眼惊望着穿过车帘慢慢移动准头的连珠弩,一张锐利毫无温度的眼睛杀气腾腾自挑帘的缝隙望定了她,春梨儿拼命徒劳的往后退缩,头死死地抵住后座椅,死亡的恐惧瞬间扩张了瞳孔,啪!噗!短厉的响声过后,春梨儿尖叫立止,箭头自她捂胸的指缝没入心脏,豆蔻十指落下,黑貂大氅落下,血溅洞开的酥胸。   一只乳白花花的裸露在外,随着马车韵律的颤动不止,血,沿着乳的两侧汩汩而下。   蓝熙书的心脏一阵哆嗦,莫明的有些些的眩晕,眼前被特写的颤动肉丘不断地在放大。   “三少!小心!”丁哑大喝,后面的骚乱更甚,马打连环之声,利器穿宵之声,不知谁的马鞭呼啸过马车顶,紧接着一声轰然的撞击使得健马脱缰,马车散了架一样的剧烈摇晃起来,紧跟着两架车辕戳入雪地硬硬急刹,重心不稳的蓝熙书头撞在车门上,一把扯掉了车帘,饶是应急反应高于常人,右足岔开,左腿一别车门,丝弦钝响,琵琶声碎,蓝熙书稳住了身形,马车这时停将下来,陈五福和春梨儿的尸体因惯性忽的扑将而来,双双堵在了车门,春梨儿的一脑袋簪环叮当闪亮散落,陈五福颈后透体的弩箭血呼啦的触目惊心。   紫铜铸造精美的暖炉咕噜噜滚下马车,落在雪地上,刺啦啦,高温融雪,白烟袅袅不绝。   蓝熙书从春梨儿的身下抽出脚,眼睛和心脏还在突跳。   春梨儿的黑貂大氅被扯落,衣不蔽体,蓝熙书的视线直接落在春梨儿半裸的雪白的后背上,一朵栩栩如生艳丽怒放的红牡丹纹身摄人魂魄的铺满了整个后背,一片浓淡次第相宜的绿叶自春梨儿纤细的腰肢一只覆盖到圆润的翘臀上,那花瓣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色彩艳丽浓墨重彩一般,那繁复的层次感随着女性优美的线条表现出来的逼真度犹胜于刺绣和水墨丹青,蓝熙书再次有些些的眩晕,他没阅历过女人,半裸的女人已经够刺激他的心跳的了,一个烟花女子竟有着如此精致的纹身,更让蓝熙书大感意外,所有的感官一瞬间被打开。   不知是惊是吓,蓝熙书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牡丹门?蓝熙书脑际闪过一线锋芒!   蓝熙书猛摇头晃眼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这身惊艳的牡丹花上挪开,路过春梨儿大红牡丹的刺青后背,蓝熙书看到了颠落车座的短火铳,眼睛又为之一亮。   蓝熙书的心智从昏庸中瞬间自省,快速恢复了理智。   马蹄疾奔忽的在车北带缰回旋,丁哑直身立马大喝:“截住她!”   后面拳来脚往衣袂惊风,刀剑铿锵撞鸣刺耳。   蓝熙书略一蹙眉,并未起身。   胡大疙瘩的呼哨赶上来。   紧跟着井貌安大呼小叫的踢马跟进。   蓝熙书脚踏陈五福的虎背熊腰,一探身,那把二尺长短黑乎乎的短火铳入眼,他娘的,这东西梦想已久!陈五福临终厚礼啊!   呜呼!   井貌安呼叫连声翻上了马车顶,铿锵!金戈撞击交鸣刺耳,一把回力镖呼啸,锋芒在车顶一个急旋,一个鹏起鹏落的人影劫镖在手一个虚晃逼退了井貌安,落在了马车的北侧。   一群废物!三个人还搞不定!蓝熙书微怒,但未抬头。   蓝熙书猫腰探手,指尖也就是刚刚触到短火铳,一溜寒光闪目,马车北侧的车窗一明一暗,车帘被扯落,一个人影紧接着严严实实的堵住了车窗,寒光一闪,一柄短剑电光火石间横陈到蓝熙书的下颚,蓝熙书只觉得剑锋冰到了自己的下巴,利刃距咽喉也就是一指之遥。蓝熙书惊急后仰,寒芒黏连递进,杀机徐徐。   蓝熙书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头皮一炸,连珠弩箭灌输了他的意识横格短剑,一剑封喉的危险一松,但那短剑无意取命但也毫不妥协,力道一增,压着蓝熙书的弩箭如影随形跟进,执剑的手腕一抬,抢先封了蓝熙书横弩放箭的余地,剑锋始终距蓝熙书的咽喉一指之遥,蓝熙书身形被迫的一踉跄,右手指尖偏离了短火铳,触手可及的心仪之物咣当掉下车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蓝熙书异常懊恼。   还没有谁能在蓝熙书连珠弩箭在手时,把命悬一线的危险强加给他。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蓝熙书惊怒!   “住手!”清脆的女儿话音如银瓶乍碎冷厉清脆,来人竟然洞悉了蓝熙书的后续反应和意识。   蓝熙书强行调转连珠弩箭痛下杀机的念头猛然一松,一颗心突起旋落南拳北腿扑通乱跳的没了谱儿,猛侧首,一双堪与剑芒争锋的明眸与他对接。   只一双清澈冷厉与他匹敌的明眸!   这一双看到他也立时随之四季变化的明眸!   蓝熙书的心跳为之停歇,耳聋目盲,梦幻一般,全世界只剩下这双慢慢瞪圆,慢慢质疑,而后慢慢冰雪融化的眼睛。   当啷!   约好了一样,短剑黏着连珠弩箭一同落下,磕碰了陈五福透体的血箭,金戈之声婉转落在陈五福和春梨儿的缝隙。   好像都不重要了,全世界都不重要了。   “哥!”   一声迟疑的呢喃!那条执剑的手臂傻傻的保持着执剑的姿势!   “房子!”   喏喏在蓝熙书唇齿间犹疑的呼喊!   “房子!” 第六章 喜相逢   紧接着蓝熙书欣喜若狂酌定的大喊!   “房子!”   “真是哥哎!”   两条刚刚持利器相向的手臂一同拔节如藤树交搭,冰凉的大手紧扣了冰凉的小手。   蓝熙书的心跳瞬间解冻一样哗啦啦万马奔腾,每根哪怕细小如丝的血管都沸腾着喜相逢的欢愉和惊喜。   “三少!”井貌安惊悸的嗓门到了,刀也到了,看见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连人带剑都进去了,蓝熙书在车厢里竟然反常安静,差点没让井貌安惊得灵魂出窍,当然蓝熙书的那声大叫被胡大疙瘩的之哇乱叫声给掩盖了。   “三少!”胡大疙瘩也到了,他的刀被回力镖给收割了,现找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双脚离蹬,准备泰山压顶了。   “房子!小心!貌安住手!”蓝熙书猛然警醒,顺手把房子往怀里急带,房子左手一扣马车顶棚的横木,借蓝熙书的拉势游鱼一般穿过车厢,嗤啦!棉袍后摆被脱蹬离鞍的井貌安快刀挑开,结结实实的砍在了马车窗框上。   这样的紧急时刻蓝熙书一边往怀里带房子,还不忘一边猫腰连珠弩箭交右手勾起了短火铳,倒手抱住了扑面而来的房子的腰部,右膝盖一点门框,足踏连环,裹着房子弹身而起,一气呵成紧接着一个漂亮的旋身置身车外。   啊!   刀下去了,刀落空了,虎口发麻,井貌安也听了到蓝熙书的大叫。呆怔了怔,心情恓惶连用了两把子力气才把深嵌入松木车体的刀拔出来。   “房,房,房子?”井貌安还没省过神来,丈二金刚从天而降!   胡大疙瘩到了!   井貌安这时刚好难耐好奇把半截身子探到了马车厢里想先睹房子为快。   说时迟,那时快……嘁哩喀喳!   我地那个娘哎!   胡大疙瘩毫无悬念的直接砸到了井貌安身上,马车顶部的板材七零八落,后半部严重坍塌,后备箱里各种物件稀里哗啦弄得马车后面金银亮眼,彩衣首饰盒夺目。   有井貌安垫底胡大疙瘩倒是毫发无损,井貌安则像被活活大卸八块了,肠子肚子心肝脾胃肾通通的都挪了地儿了,井貌安连叫都张不开嘴了,鼓着腮帮子疼的不停吸溜冷气。   一耷拉眼皮,头皮再次炸了,井貌安的那双潘安美目下差之毫厘的茁壮着陈五福透咽喉而过的连珠箭头,冷却后的血渍凝固在箭头欲滴不滴,连箭尖拔出马车后座带出的残留松木碎屑都瞧得清清楚楚。井貌安斗鸡眼了,忘了疼了,猛然啊了一声,胡大疙瘩咕噜下车,一身惊汗又连滚带爬的闪出老远。   “貌,貌,貌安!”   井貌安只觉身上一轻,身体恢复了知觉,手下温暖滑腻,一低头这才欣赏到春梨儿全裸的牡丹花背,秀发如瀑,余温尚存,头诡异的扭着,那双死直直的眼睛正从发丝间毫不温柔的望着井貌安。   井貌安一阵惊悸,鸡皮疙瘩都起到眼珠上了,饶是见过死人无数,但是这样肌肤相亲的间距还是头一遭,一阵弹蹬,胯下异样,一扭脸另一支透过春梨儿的箭头正盎然摩擦在他的胯下。   差之毫厘啊!   一时井貌安都觉得自己的小弟弟没知觉了。   啊呜!   扯裂了袍子,井貌安连滚带爬毫无形象的爬下了马车。   天上掉下了房子,蓝熙书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哥几个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里心里耳朵里全是又惊又喜笑面如花却眼带泪光的房子身上。   胡大疙瘩等着被井貌安一顿爆揍加数顿臭骂,一看井貌安叽里咕噜的下了马车,首先抓握了一下胯下,接着前胸后背的一通自我按摩,呲牙咧嘴佝偻着腰活像刚刚被阉割了一样,胡大疙瘩的心揪紧了,别不是砸到要害了吧!等着被他活剐吧!   但是!   井貌安连眼珠都没看胡大疙瘩一眼,仍旧佝偻着腰,五官挪威的表情眼见着淡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直视着一个方向。   胡大疙瘩这才发现现场太安静!   恍然一侧身,丁哑提缰控马,反手快刀刀把顶着斗篷上的软帽,眼睛和井貌安保持着一个方向一瞬不瞬。   大转身,胡大疙瘩的嘴巴张大了。   三丈开外,真真切切的面对面站着他们的领头狼蓝熙书,背向他们的就是那个半路杀出来把哥几个弄得鸡飞狗跳的程咬金,此时他们的一向冷脸耍酷的老大正温情脉脉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程咬金。   连珠弩箭和那把黑不溜秋的短火铳都被丢在脚下。   就是光看!   喂!哑剧呢吧!倒是来句对白啊!   主角在用眼神交流,哥几个从没看见三少这么肉麻的眼神,也算开了眼界了。   井貌安唯恐错过了剧情,不错眼珠的看着慢慢的靠向丁哑,保持着弓腰塌背的姿势,转移了注意力,早忘了疼了。丁哑也是眼珠不错的盯着蓝熙书下马,脚在马镫里还磕绊了一下,胡大疙瘩扭着脖子也靠过来,过了,撞到了丁哑的马头才停住,大张的嘴巴使劲的咽了一口西北风,双手交叉抄在了袖笼里,虎背熊腰缩水的凑在了丁哑旁边。   蓝熙书没啥好看的,屁股上那块胎记什么形状哥几个都耳熟能详,主要是蓝熙书嘴里的那个房子太让哥几个好奇的揪心掠肺了,刚才电光火石的交手,摸样根本没看清就冲过了三人防线,那样冷厉未退稚嫩的呼喝听来是个女孩子,现在哥几个看到披风轻扬的后背,松塌塌在肩的昭君帽,高高的马尾辫稍稍凌乱,风起风扬看起来十分的江湖,一身肥大的男装撑不起来,倒显得有几分女孩子的柔美。   眼前的这位怎么也不能跟刚才一个照面就把哥几个摧枯拉朽的程咬金联系起来。   这就是那个会绣鸭子摔跤的女孩吗?   拿回力镖比拿绣花针在行啊!   哥几个很想转到蓝熙书的角度把这个女孩子看个明明白白。   但都没挪窝,不敢挪窝。   “房子!”   蓝熙书终于被解除了暂停键,笑意浓浓的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差360度旋转看了,大手捏完房子的胳膊捏肩头,捏完肩头捏脖子,捏完脖子捏房子的后脑勺,然后抓握随风的秀发于掌心不停的揉搓,哥几个欣赏着蓝熙书忽左忽右越来越傻不拉几的笑脸,听着房子不耐被捏的瘙痒而咯咯的悦耳笑声,井貌安干吧唧吧唧嘴,腰直了,拿肩头抗了一下丁哑的肩头,冲着蓝熙书一努嘴,半边身子抽筋一样斜着左肩膀抖着,左胯骨连带着左腿左脚也一块儿得瑟着。   蓝熙书还在激动,但声音小了,耳朵凑着耳朵,哥几个听不清楚,有点儿干着急,干兴奋,继而有点儿被忽视的不爽,不知怎么的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无精打采了。   你倒是先介绍则个啊!   蓝熙书才懒得理他们呢,只一个劲儿的看,一个劲儿的笑,大手揉搓着房子的红红的脸蛋儿,冻紫了的耳朵。   井貌安和胡大疙瘩一起看丁哑,丁哑一脸平静的挨个给了井貌安和胡大疙瘩一个该干嘛干嘛去的眼神,一抖手,马缰绳甩到了马鞍上,顺手扯下一个粗布小口袋,奔了那辆破马车。   收获的季节到了。 第七章 现场   井貌安和胡大疙瘩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温柔的有点儿小变态的蓝熙书,蔫不拉几的跟在丁哑身后,此时井貌安才回过味来,狠狠的朝胡大疙瘩的屁股来了一靴子,胡大疙瘩没躲,腆着脸扭脖子憨笑的享用了这一脚。   丁哑欣赏春梨儿的裸背,人死了僵了,但那朵牡丹花依然在僵尸上怒放不衰,着实惊艳了哥几个一回。   丁哑忽然的蹙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胡大疙瘩想吃了苦瓜一样咧着嘴角扭过头,但小眼睛还是忍不住狠盯了几眼。   井貌安变换着角度欣赏,心里有点儿小龌龊了。   “陈五福死了不冤,做鬼也风流啊!”井貌安色归色,重点不含糊,踏着陈五福的肥臀把春梨儿头上值钱的东西揪下来,末了还算人道的把血污的大氅提上来盖严实了春梨儿。   井貌安得替他的子孙后代感谢春梨儿没给他的小弟弟来个贯穿伤。   丁哑做现场。   胡大疙瘩呼哧带喘的猫腰拣后车厢甩出的东西:“发财了,发财了,貌安,拿口袋!”   “我要是男孩子多好!”蓝熙文自哀自怨的垂下睫毛,扁着嘴巴,小手不停的揪蓝熙书领子上的毛。   蓝熙书正看歪看怎么也看不够小负气模样的蓝熙文,他的房子长高了,虽然一身脏兮兮的男装,小脸儿泥猴子一样,但大半年的时间,少女初长成的俊美已现,那娇羞妩媚还带有淡淡的青涩。   蓝熙书疼爱的用手擦拭蓝熙文嘴角的泥印,不想越擦越花,蓝熙书用左手托捏住蓝熙文的下巴,用了些些力擦拭,蓝熙文任他捏着擦着,大眼睛清澈的看着蓝熙书,一瞬不瞬,小脑瓜诧异于蓝熙书的装束和行动。   但她没问,蓝熙书做什么都有原因,就像老头永远都是正确的一样,这个不容置疑,蓝熙书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截杀同行陈五福那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这理由一定是正确的不容置疑的。   “干嘛这么想!”蓝熙书接着用手梳理蓝熙文的刘海,他打心眼儿庆幸房子是女孩子,按他的心意长成的女孩子。   “那我就可以跟着你到处走了,那样大家都不用这么紧张我的安危!”蓝熙文说着说着,呼吸急促了,肩头耸动,鼻翅呼扇着,眸子里水意丛起,蓝熙文睁大眼睛忍着,但泪光浮动蓄满了眼眶,蓝熙文急急一垂眸,大颗的泪滴落到了蓝熙书的手背上,袍上:“哥!哥!”   蓝熙书心酸的扳着蓝熙文的肩,离开京城的日日夜夜他何尝不是对房子牵肠挂肚?   井貌安,丁哑,胡大疙瘩大眼小眼的都瞅过来,特别是井貌安,看稀罕物一样,刚从春梨儿的头上抽下来的凤钗斜插在狗皮帽里保持着瘙痒的姿势。   三人组雕!   “我还是喜欢我的房子是女孩子!”蓝熙书发现房子不时的偷偷揉屁股,扳过蓝熙文的肩膀往下看:“怎么了,房子?”   蓝熙文羞羞的咬唇笑了,犹自明珠有泪:“没!”   “受伤了?”蓝熙书顺手摸了一下蓝熙文的屁股,隔着厚厚的大棉袍能摸着啥:“怎么了房子?”   “没!”蓝熙文快速的侧眼看了旁边的三人组雕一眼,脸红了声如蚊蝇:“马鞍子被偷了!哥!别问了。”   想起那个忽悠自己爱心泛滥,在自己眼皮底下偷走马鞍子的小乞儿,蓝熙文就一心眼子火,害得自己没有马鞍一路颠簸下来,小屁股遭殃了。   “噢!”蓝熙书抬眼一看,果不其然,蓝熙文的枣红马光溜溜的:“房子!”   蓝熙书心疼的一把抱起蓝熙文,咬着蓝熙文的衣襟抑制住难受:“我的房子受苦了。”   蓝熙书竟不忍心对擅自离家涉险的蓝熙文苛责一句,他知道对他依赖性极强的房子在他不在的日子何等难过。   那个家人再多宅院再大,蓝熙书也总觉得一直以来是房子和他相依为命的,老头对他再好,他也融入不了那个家族。   蓝熙文忽然的眼泪刷刷,下巴搭在蓝熙书的肩膀上抽搭起来:“哥!哥!你别撵我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和哥一起,我不住军营,我不给哥添麻烦!”   蓝熙书不置可否,轻揉着蓝熙文的屁股:“谁欺负你了?”   “不是的!没谁!”蓝熙文摇头,倔倔的甩着长长的眼睫毛。   “是不是大宅给你脸色看了。”蓝熙书的脸青了,他受不了蓝熙文受一点儿委屈,除了老头,他素来不喜欢大宅里的人,蓝熙书所指的大宅暗指老头的两房妻妾:“你搬回大宅了?还是大胖子”   “不是!”蓝熙文急急打断蓝熙书的猜测,偷眼瞄到井貌安惊掉下巴的眼神,害羞的挣脱下来:“自从迁都,我们从应天搬到北京,大夫人不习惯北方气候我和青花一直住在东跨院,我平时不怎么去大宅,老爹特别关照我的,都挺好的。”   蓝熙文忽然想到不该让哥担心,小小的说了谎,二夫人玉娘最是关照她,正张罗着把她嫁出去,蓝熙文除了老头的话就听蓝熙文的话,婚事上,老头的话也不听,本来负气离家是要向哥诉委屈的,结果,看到了蓝熙书反倒觉得那个大宅的事儿不重要了,更没必要细说了。   蓝熙文忽然觉得哥的心装着比她的小委屈更重大的事,她不能给哥添烦,看见了蓝熙书,反倒不委屈了,那些个烦心事都不叫事儿了。   自从老头跟随朝廷迁都北京,蓝熙书对新家毫无概念,他对家的概念就是房子一个人。   房子轻轻地推蓝熙书半环的手臂,扭了一下脸。   蓝熙书顺房子的眼神一扭脸儿,井貌安等都齐刷刷的别过头,貌似很忙的围着那辆破马车打转。   值钱的打包了,鞑子的破袍子物件丢散落四,现场做得很足,就差把春梨儿先杀后奸了。   丁哑环视现场,检查有无纰漏。   蓝熙书就近一踢一个快刀割喉的锦衣卫尸体,下巴冲胡大疙瘩一抬,难得胡大疙瘩领悟力超常,几步奔来胳膊一伸,将尸体血淋淋的拖开去。   井貌安在丁哑的眼神示意下,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在方圆几十丈里过骑马的瘾,乱蹄纷沓,血渍弄得到处都是,满是一场厮杀那么回事儿。   丁哑足下踢踏,绣春刀零落四周,哥几个的血染快刀也斜插在雪地里呼呼直颤。   完事儿,哥几个接着看,蓝熙书顺蓝熙文低眉偷瞄又一侧目,哥几个齐刷刷瞎忙。   井貌安把赃物弄到马上,回头一看胡大疙瘩望着蓝熙文憨憨的傻笑,上去一脚:“看什么看!” 第八章 槐树沟   “三少的妹子不但身手好,还真好看啊!”在他看来,会功夫的女子应该长得五大三粗,生猛泼辣的跟孙二娘似的才对,哪有长得这么娇俏的女孩子有如此身手的啊!   井貌安抬起的脚又放下了,眼睛眯眯的一歪下巴:“还真是!”   忽然觉得什么,井貌安猫腰寻了一捧干净雪使劲搓搓脸,接二连三,直到觉得干净了才罢手。   “不宜久留!槐树沟再议!”蓝熙书打了个呼哨,哥几个纷纷奔向自己的坐骑,蓝熙书圈臂抱房子一起上自己的马,房子不肯:“哥!不要,让人家笑死了。”   “他们敢!”   井貌安屁颠儿屁颠儿的把自己的马缰绳递过来,那一脸殷勤和热乎:“给妹子我的马!”   “上去!”蓝熙书瞪了一眼井貌安,一把把蓝熙文推上自己的马背,飞身上了蓝熙文的枣红马。   井貌安眨巴眼睛一脸无辜,丁哑和胡大疙瘩掩笑扬鞭打马呼啸而过。   井貌安翻翻白眼嘀咕:这也拍到马蹄子上啊。   积雪没蹄的槐树沟狭长而曲折,除了本地的老猎户,很少有人从这儿路过,没什么正经路,时疏时密的槐树顶着稀落落的几片叶子,鸟巢积雪在高枝上绰绰,远山重重。   两边的山低矮敦实,叫山都不够格,也就是两房多高的土坡罢了,积雪覆盖的线条流畅婉转,坡上的枣树叶子掉了十之八九,峥嵘的枝桠上居然还有未落的红枣,在这荒郊雪坡上粒粒惊艳,房子在马上频频扭脸儿看,一幅馋嘴的样子。   “甭看!好看不好吃!”蓝熙书眼睛一直不舍得离开蓝熙文的脸。   蓝熙文冲蓝熙书呲呲牙,眉眼弯弯娇羞的笑了,那一派天真烂漫无邪的样子,真让一旁的哥几个怀疑刚才把他们弄得手忙脚乱是不是眼前这个女孩子。   马跑不开,一行人马绕着槐树缓行,刚才的血腥杀戮好像与他们无关,夹马闲谈无比轻松。   哥几个都在偷偷地打量蓝熙书身边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   无法形容,就是比见过的所有女孩儿都好看,那份自然,清澈和特别无法言述。   “蓝熙文!妹子!”蓝熙书牵着房子的马缰绳像炫耀宝贝一样的挨个介绍:“丁哑!井貌安,胡大疙瘩!”   蓝熙文笑眯眯的向刚才还刀剑相向的哥几个点头示意,笑的温婉可爱,真真切切的刚才判若两人。   不知为什么,哥几个忽然斯文起来,个个笑的都像被墨水熏陶了几十年,那个文质彬彬的含蓄劲儿让蓝熙书看了很恶心。   “胡大疙瘩!”蓝熙文吃吃笑的再次眉眼弯弯。   “向二胡!向二胡!”蓝熙书更正,看胡大疙瘩有点儿忸怩的害羞劲儿哥几个牙都酸掉了。   “有点儿小小的与众不同!都一样!叫啥都一样!我不介意!”胡大疙瘩不停的摸他的后脑勺,那怪不好意的样儿井貌安恨不得给他一脚,真奇怪,平时哪见过胡大疙瘩这么会说话的。   “妹子好身手!”井貌安竟有些结巴的抢话说,他觉得蓝熙文应该先注意到他这个帅哥才对,一直以来哥几个出门扎堆他都是焦点的,井貌安第一次被女孩子忽视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是抢过了话头,说了这句,下句怎么也掏不出来了,攥缰绳的手心都冒汗了,平时话痨,蓝熙文打眼一看他,井貌安光觉得心忽忽悠悠的一阵阵晕乎,嘴里就是掏不出一句像模像样的话。   “不看谁的妹子!”蓝熙书一点儿不谦虚,踢马挨紧了蓝熙文的马,抄手拉住蓝熙文,一脸得色,倒好像蓝熙文的一身功夫得自他的衣钵真传,和那个想起来就觉得如芒在背的老尼姑姑无关。   有点儿丢脸!   丁哑和井貌安胡大疙瘩第一次集体没面子,但看着涩涩弯眉浅笑的蓝熙文毫无怨艾。   “回力镖很难驾驭,妹子厉害!”井貌安除了拍马屁倒不会说别的了。   蓝熙书这才想起来,蓝熙文一直使剑的,什么时候学的回力镖,等等,那个个性顽固自视很高的老尼姑姑断不会教房子用这样的兵器。   蓝熙书也就是眉头那么轻轻一皱看了一眼蓝熙文手里的回力镖,比一般的回力镖要小巧,好像是为女孩子定制的。   蓝熙书不会当着哥几个的面儿询问。   但蓝熙文乖乖巧巧的眯眼笑了。   “哥哎!你知道姑姑是不会教我用这个的,呵呵!是我才认识的一个朋友教我的。”蓝熙文察觉蓝熙书面色不悦,有些撒娇的晃了一下蓝熙书握她的手臂。   蓝熙书又是眉头一皱,那个家自居书香门第,一向不屑于他们行伍,视他们为异类,房子除了他从没有朋友,这让他心里隐隐不爽和担心。   “哥!别担心,是个女孩子,我在北京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蓝熙文小可爱的皱了下鼻子,想起那个丫无双她就开心,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第一个?后面还有?   蓝熙书不说话,眼神皱了,他一直担心房子在外面结识乱七八糟的朋友,他一直告诫房子人心叵测,不可轻信于人。   总而言之,除了自己,他不喜欢房子结交外面的人,哪怕女人!   “我记着你的话呢!外面骗子很多的,”房子挨近了蓝熙书忽然压低了声音喳喳:“放心!我的这个朋友很好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蓝熙文捉狭一笑,纯净的眸子里有些些的坏。   蓝熙书心神忽悠一下,宠溺的笑了却拿鼻子先发音:“嘁!这可难说!哥只喜欢房子这样的!”   “这就麻烦了,姑姑老说,天底下就我一个不像女子的女子!呵呵!”蓝熙文咬着唇浅笑。   “物以稀为贵嘛!”井貌安忽然灵感一闪来这么一句,又觉得哪里不妥,驴唇不对马嘴的,这马屁拍走了调了,脸上的谄媚慢慢变成了干笑。   “常有人这么说的!”蓝熙文根本不介意,斜眼抿唇忍住大笑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常这么说!   他的房子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走进槐树沟的宽敞地带,树木反而稀疏了,马蹄把积雪下的枯叶刨出来,哗啦啦扬雪翻飞,一块半房大的帽檐石下炊烟袅袅,分外让人觉得亲切。   有个瘦小的人影在忙活,俨然家庭妇男。   胡椒面和辣椒面还有烧烤肉类混合的香味飘过来,哥几个都忍不住耸鼻子,可劲儿的嗅着。   耗子正垫着一块儿破布把缺了一个耳朵铁锅从火上搬到旁边,小心的挪着锅底在雪地上放平了,锅底刺刺拉拉的热气蒸腾,耗子使劲儿扭脸避开热腾腾的蒸气,脚尖踢雪嗤啦啦把火灭了,弯腰把冒烟的干柴棒就手扔到了旁边烧烤的火堆里。   耗子拍打着飞溅到脖颈里的火星,这时候一扭脸,看到了蓝熙书一行人。   胡大疙瘩扬着马鞭,一脸兴奋。   丁哑的眼睛无焦点。   井貌安半边脸小斯文的笑,不过不是冲着他笑。   蓝熙书神采飞扬,脸一直扭着,和井貌安一左一右很对称,这表情很稀罕。   等等!   怎么多出一位!   等等!   有点儿眼花!   等等!   这么笑的这么面善!   这这不是……   耗子小老头一样锅着腰,扭着脸O型嘴,小眼睛不住的眨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九章 房子另解   “耗子哥!”蓝熙文清凌凌的喊了一嗓子,人轻巧的跃下马,憨憨的提着破袍子一路咯咯笑着奔向耗子。   那故作笨笨的小身形可爱至极,那一束高高的青丝飞扬,树这边一闪,树那边一闪,略带顽劣娇憨的笑声响彻了槐树沟。   这笑声在每个人的心坎里回荡,让人没来由的就觉得欢喜。   “真是,真是!四少!”耗子一瞬间伸直了腰,小身板有点儿男子汉,挺着,挺过了差点挺成了倒罗锅。   “我刚才还想呢,怎么没见耗子哥呢!”蓝熙文哈哈着手,揪揪耗子的蓝袍子,揪揪耗子的耳朵,拍打着耗子肩头的木灰,充满了新奇的上看下看:“耗子哥——你黑了!有点儿————壮了!”   蓝熙文鉴赏古物一样围着耗子打了个转儿。   “他本来就不白!”蓝熙书笑着下马,胡大疙瘩一一接过马缰绳。   “四少?”井貌安和丁哑面面相视,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房子,蓝熙文,还有四少,性别会有什么问题吗?瞎子都看的出来啊!   耗子傻笑:“你怎么到边地来了,一个人吗?我的老天!”耗子的表情一惊一乍外带有点儿婆妈了。   “哦哦!耗子哥!”蓝熙文背着蓝熙书跟耗子挤眉弄眼带摆手,不能说离家出走的话题,拖一时算一时,蓝熙文最怕见面的热乎劲儿一过,哥会揪住这个话题:“耗子哥好厉害!这是你捉的兔子啊!还有——这什么,山羊吗?不是,是鹿吧!不是,狗肉对不对?呵呵!耗子哥!好香啊!我正饿了,我一直饿了,耗子哥,我要吃!”   蓝熙文叽叽喳喳萌着一双小可怜的眼睛,小撒娇的看着耗子。   “马上就可以吃,看把我们四少饿的,都瘦了一大圈儿。嘢嘢!”耗子受不了这样的眼神,手忙脚乱的转动火上的铁橛子,顺便往里踢了踢树枝,下面湿柴烈火噼里啪啦,上面嘶嘶作响肉香四溢。   蓝熙书拿脚踢雪把血呼啦的一堆动物皮毛掩埋了。   “洗手!”蓝熙文蹭着蓝熙书的胳膊讨乖的嬉笑,然后蹲下身,在干净处捧雪轻轻的搓脸搓手,那个细致劲儿的,雪换了一捧又一捧。   哥几个也跟着都斯文起来,也有模有样的捧雪搓手搓脸,俨然从来这般斯文干净。   附和着篮熙文的节奏哥几个洗罢了脸,都拘谨起来,俱保持了一样的微笑看着耗子一个人鼓捣。   丁哑扯过几个草料口袋一个个放到马儿的下面,人畜不同,马儿没受蓝熙文影响,看见吃的,立马兴奋的连打响鼻,一头扎进草料口袋。   井貌安和胡大疙瘩都瞄了一眼干干净净明眸皓齿的蓝熙文,没来由的欢喜,没来由的紧张,想接着看但不敢接着看,站有站相立有立相,井貌安和胡大疙瘩杵在蓝熙文旁边练习微笑。   “都干啥!搭错了弦儿啦!”蓝熙书蹙眉瞪眼珠子,下巴冲着耗子一抬,哥几个一窝子鸟兽散,都奔向了耗子,两只破碗,一把勺子把两半截,从破褡裢里抖搂出几根筷子,井貌安拿雪搓啊搓啊那叫起劲儿,手里那几根筷子还那乌漆麻黑的色儿。   “都成锯嘴儿的葫芦啦!”耗子还真不习惯哥几个一下子改了匪徒本色:“胡大疙瘩!得手没?”这是耗子最关心的,他示意胡大疙瘩多放些盐巴,井貌安看着不过瘾上去抓了一把扔在耗子不时翻转的烤野兔上。   丝丝啦啦!那叫个香掉牙!   “咱哥几个还有不得手的!”胡大疙瘩还没接茬,井貌安嘴快,张口就来吹的:“那叫干的漂亮!耗子!你是没见,啧啧!”井貌安把胡大疙瘩挤到一边,瞄了一眼在蓝熙书跟前儿嬉皮笑脸的蓝熙文,小声凑到耗子耳朵根儿前喳喳:“我说,你早就认识她啊!什么情况?我说!耗子!耗子!”   耗子翻弄着外焦里嫩的那五只兔子,撅下巴示意那边的胡大疙瘩翻翻转一下那只野狗,野狗个大看着还没烤透。   “嘿嘿!”耗子嘿嘿笑,难得见井貌安这么抓耳挠腮的打听事儿,偏耗子和胡大疙瘩一样心眼儿实,不会卖关子:“貌安!你不是不知道咱和三少打小认识,四少是三少的妹妹,四少可好呢,我认识的女孩加起来也没她一个好!三少就这一个妹妹,心肝儿着呢。”   “妹妹!知道!什么打小?你不是打十二岁才认识的三少嘛!嘁!这会儿又成了打小了,搁哪儿论的!嘁!”井貌安白了耗子一眼,就觉得逻辑有点儿乱,摸摸后脑勺,把斗篷帽子撸上去又薅下来,又凑近了耗子:“我知道是妹子!我眼又不瘸!还有呢!还有呢!”   丁哑也上来帮忙,胡大疙瘩也把耳朵凑过来。   耗子好不容易学着吹了一把,还被井貌安立马揭了短,也不辩解也不恼,嘿嘿笑着,猫腰闻了闻手里的兔子肉,美不滋儿的长吸着气。   井貌安捅咕耗子的肋下,耗子不怕痒,胳膊肘夹夹井貌安的手:“蓝熙书!蓝熙文!学名儿!打小蓝熙文就跟着三少穿男装跑出去淘气,我就跟着叫她四少,也就这么习惯成自然了,房子是四少的小名,不过,”耗子探头避过丁哑的肩膀盯了下蓝熙书,蓝熙书正拿起蓝熙文的小手看那两处冻伤,那心疼劲儿的就别提了,耗子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三少打小就霸道,房子这个小名只许三少叫,打小的玩伴都不许叫。”   耗子撇撇两片薄嘴唇,点点头,眼神警醒哥几个别犯蓝熙书的忌讳。   “还有呢?”胡大疙瘩右手扇着烟,左胳膊一抬蹭了下鼻涕,被烟熏的眼泪汪汪的看着耗子。   “恶心!你注意点!”井貌安瞟了一眼蓝熙文那边,点指胡大疙瘩蹭的发亮的袍袖:“你还让不让人吃了。”。   “啊哦啊哦!”胡大疙瘩腆脸憨笑。   “吃了吃了!”耗子招呼大家。   蓝熙文从蓝熙书手里接过一把匕首,凑上来割了一小块,也顾不得烟熏火燎的难受劲儿就放到了嘴里,顺便手指都吮吸干净了:“好吃吃好吃!”   蓝熙书一把拉她闪开下风口。   “耗子哥!厨艺见长啊!”蓝熙书用破碗从破锅里舀了半碗水,蓝熙文小口吸溜着,辣的掸着舌头,斜眼瞥着架上的美味:“能吃到耗子哥做的美味真是幸福啊!”   耗子先受不了了,想着蓝熙文这一路上不定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饿,眼圈儿先自红了,忙不迭的给蓝熙文拽下一只兔子腿:“四少!快吃!想吃耗子哥见天给你做!”   蓝熙书摸摸蓝熙文的头一言不发,心里酸酸的。   “给,这个才好吃。”丁哑递过一块狗肉。   “还有这个!”井貌安也递过一块。   丁哑不苟言笑,此时却带着难得的微笑。   “都吃啊,都吃!”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蓝熙文不好意思下嘴了。   “看着就都饱啊?”蓝熙书剔着烤野狗肋骨,斜眼看了一圈儿哥几个:“别装了,赶紧的吧!”   就着秀色可餐,这顿野味是最香的。 第十章 小题牡丹门   蓝熙文往火堆里添柴,看耗子仔细的把吃剩的狗肉剔下来打包,那份细心像个谨慎持家的小婆娘。   胡大疙瘩把哥几个的水囊倒满,收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没人安排,只要哥几个一块,耗子和胡大疙瘩就把这些个大包大揽了。且任劳任怨就把这当成份内的事。   蓝熙书井貌安和丁哑从来心安理得。   蓝熙文从肥大的袍袖里撸下一串檀香木的佛珠,把玩着,然后用雪细致的搓洗,耗子扯下一个破褡裢让蓝熙文坐下来,并欢喜的看着蓝熙文慢条斯理的干这些。   耗子见怪不怪,倒是这串经久起亮的佛珠引起了井貌安的极大兴趣,女孩子佩戴饰物很普遍,没见过那个女孩子佩戴佛珠的,礼佛的女孩子很多,心里有佛的女孩没见过。   井貌安往耗子跟前凑,递过一个眼神,指指蓝熙文手里的佛珠。   耗子成了包打听。   耗子摇摇头,不置可否,井貌安也不知耗子是不知底细还是故意卖关子。   蓝熙书看了一眼井貌安的视线,转过头。   蓝熙书从来讨厌蓝熙文佩戴的这串佛珠,或者说,他讨厌房子身上任何与她姑姑有关的东西,蓝熙书总觉得这串佛珠阻隔了他和蓝熙文,具体蓝熙书自己也说不清楚,看到蓝熙文把玩佛珠蓝熙书心里就不舒服,平白无故的蓝熙书就觉得她姑姑冷厉苛刻的眼神附在了这串佛珠上面,并通过这串佛珠反映着她的盯视,那是怎样的戳的你坐立不安的眼神啊!   因这佛珠,貌似房子走到哪儿,这老尼食古不化的眼神就会跟到哪儿!   但他不能表现出厌恶,因为从表面上来说,经石老尼也是他蓝熙书的姑姑,尽管他和她毫无关系。   胡大疙瘩拍拍雪,用袖口扫出一块疙瘩石,挨着井貌安一屁股坐下去。   丁哑靠着蓝熙书坐下来。   哥几个没来由的被蓝熙文吸引并想把她了解个透彻。   其中,表现最明显的莫过于井貌安了。   蓝熙文轻咬着有点儿脱皮的下唇咪咪笑,并晃着佛珠在耗子的眼皮底下淘气。   一时都没话了。   气氛有些小心翼翼,眼神都有些小心翼翼,好像蓝熙文是一只忽然降落于此的百灵鸟儿,稍有不慎,就会被这哥几个给吓跑了。   这一秒钟蓝熙文造成了一种假象,雪杀陈五福现场和她毫无关系。   “哥!你们截杀自己的同行干嘛!也是因为牡丹门吗?”   蓝熙文把那串紫黑油亮的佛珠在袍袖上蹭来蹭去,确认百分百干净了,皓腕一伸套进了袖笼里。   “房子!”一颗石子骤然落入心潭,蓝熙书忽然的变了脸色,眼睛瞪得滴流圆,稍一停滞,腾地起身,扒拉开胡大疙瘩和耗子,两步就到了蓝熙文面前。   “哥!”蓝熙文捂着小嘴巴,秀眉紧张的一高一低的拧着,使劲儿昂着头看蓝熙书的臭脸,蓝熙书的脸色把她骇了一跳,她自小惧怕姑姑变脸,现在紧张哥哥变脸。   蓝熙文真恼恨自己不加思量把丫无双告知的事儿顺嘴秃噜了。   这下更让蓝熙书往复杂里想了,本来蓝熙文觉得并不复杂。   牡丹门!   蓝熙书仅从夏十榆那里听入只言片语,哥几个,包括丁哑都不甚了解。   从来单纯懵懂的房子怎么会知道牡丹门?   除了锦衣卫掌握的零星线索,很多朝廷权贵都对其知之甚少。   老头会跟房子提及朝堂机密吗?   不可能!   这从来不是老头的风格!   况且,即使皇上对这几年才在高层官宦出没的牡丹门也是知之不详。   蓝熙书看到蓝熙文的脸色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过激,可能吓到她了。   “不是老爹告诉我的!”蓝熙书和蓝熙文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有某种默契,一个眼神就会无障碍通达心灵,蓝熙文无条件维护老爹,也是比蓝熙书乖,人前背后都是一口一个老爹,一点儿没养父的生疏感,老头只限于蓝熙书背地里叫。   蓝熙书慢慢蹲下来,在这个过程中,蓝熙书缓和了脸色。   平静的外表下是蓝熙书越来越揪心的揣测,他不知道房子这近一年来都在干什么,接触了什么人?   哥几个都蹲着围拢过来,一个个带着虚伪的善意微笑。   除了耗子,哥几个猛然想到了那个有着惊艳眼球裸背纹身的女子,那朵在背上呼之欲出的艳丽牡丹,让每个回想的人心都会莫名的惊跳一下。   这个哥几个都不知道的牡丹门蓝熙文竟然知道,这怎么可以!   “房子!告诉哥!你怎么认识牡丹门的人?”蓝熙书将蓝熙文垂落额前的一缕秀发归于而后,指尖滑过蓝熙文幼嫩丝滑的脸颊,并宠溺的小捏了一下蓝熙文柔软的耳垂:“早先哥并不知道车里面有牡丹门的人,哥专为劫杀陈五福而来。”   “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蓝熙文不想牵出丫无双,她怕蓝熙书会对她的朋友反感。   道听途说?锦衣卫秘密侦缉不得的事儿,你居然能道听途说,有这么刺激人的吗?锦衣卫都是酒囊饭袋吗?   蓝熙书没接腔,眉头更皱了,咬着唇看着房子紧张的拢紧了双腿双脚,足靴破损,脚指头块拱出来了。   “好吧!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帮忙没帮上,然后放弃了,丫无双和他的主人去了南京,我就北漂来寻你了。再深里我也不清楚。”蓝熙文不能在哥面前撒谎,她会帮着蓝熙书偶尔骗骗姑姑和老头,但她从来不对蓝熙书说谎。   蓝熙文觉得即时她把天给戳个窟窿,蓝熙书只会帮她补天断不会责骂她的,自十岁开始和蓝熙书一块被老头收养她就没被哥骂过,蓝熙书倒是替她挨了老头和姑姑不少骂。   蓝熙书只轻皱了下眉头,摸了一下蓝熙文的头发一下就站起身,他知道蓝熙文没说谎,他现在也不想当着哥几个的面询问蓝熙文认识丫无双的来龙去脉。   哥几个都好奇,但谁也不敢七嘴八舌。 第十一章 烽火   斧头坡人马如潮随坡起坡落,数百人马却携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席卷而来,刀戈丛立,远远的人马顿错,嘶喊如隐雷滚滚,雪烟弥漫杀气腾腾,蓝熙书身后的哥几个看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见过几千人整齐划一,观赏性极强的操练和换防,只从老兵油子嘴里多少次的叙述过几百人这等恶狼扑食的气势,但那只是听说啊!亲眼目睹了,才真正领略了战场对敌的极致残酷所带给心灵的震撼。   那铁蹄似乎要踏碎一切,要毁灭一切。   谁的上齿不小心连续的磕碰了下齿,那么轻微,每个人却听的那么清晰,谁也不做声,谁也耻于露怯。   耗子在椭圆巨石的最边沿,僵硬的左右脚重心一转移,不知怎的靴子滑雪一崴,差点虚空一脚晃下去,情急中本能的薅住丁哑的袍袖子,丁哑手急眼快反手稳住了耗子的手腕,看着脚下悉悉索索的冻雪冲下山去,耗子敛眉吁了一口气,竟有些底气儿虚的低头垂目谁的眼光也不接。   耗子往里挪挪,丁哑松手,一翻腕,轻轻拍了下耗子的肩膀。   耗子咬紧上下牙,全力控制自己从心底冲来的战栗,那不是贪生怕死的怯懦,是第一次面临战事的心理冲击。哥几个脑袋看看铁流般滚滚而来的鞑子人马,再看看眉心倒立的蓝熙书,几个人的头扭来扭去甚有节奏。   再看我们的男一号,什么是主心骨的表情,什么是大将风度,蓝熙书脸上的表情诠释了,剑眉一线,眼睛一线,那种哥几个司空见惯了的冷眯眯眼神情稳住了阵脚,哥几个立马控制了心跳,蓝熙书内心山呼海啸,面上却是一脸无波,这倒不是装的,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是耍酷的时候,要说蓝熙书还真是天生俱有老大气质,面临危情处变不惊,周围越乱他越镇定,大脑飞快运转,条理清楚的像个久经战事的老兵油子。这一点让哥几个从来无语。   用夏十榆的话说:你小子天生当兵的材料!接着夏十榆就会忽然的慨叹:熙书,好好努力,将来你的富贵必定在我之上!   胡大脑袋酒醉后曾吐一言:我一眯眼,老婆就骂我一脸色相,这小子一眯眼就立现杀气,这眼神我有点儿熟,哦,是永乐八年,皇上第一次亲征的时候,我等随军,半夜行军至濣难河,下令斩杀李广四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当时我还以为皇上鞍马劳顿累了说梦话呢。   那是徐大脑袋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皇上的表情,执行皇上的命令,并手脚哆嗦的拖出了因阵前醉酒而奏报不清的李广四,并亲眼看着一个锦衣卫绣春刀刀起刀落,他的同乡兼上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身首异处,血溅到徐大脑袋的脸上战袍上,徐大脑袋石化了良久。   徐大脑袋一屁股做到了李广四给他做热的千户的椅子上。   从此,徐大脑袋拒绝回忆这段。   徐大脑袋倒不是愧对李广四,而是一想及皇上眯眯眼的神情铁汉子徐大脑袋就想被生生的扒了一层皮。   蓝熙书单指挠着下巴,抽了一下鼻子,像是自言自语:“就我们这几根葱。”   哥几个面面相觑,不知一向嚣张惯了的蓝熙书话里何以如此贬低自己。   哥几个一向以精英自居的。   再回首,旋风一样逼近的人马看清了运动的大体轮廓,碗口大的铁蹄扬雪呼呼,马肚子贴着雪地见人不见马,那速度如山洪倾泄。   自知之明!哥几个咬牙没一个接茬的,井貌安挠挠头,看了一眼丁哑,丁哑咬紧了下唇楞没侧眼。   “快点儿拿主意啊哥,那个徐什么的搞不好两碰头了。”蓝熙文有点小焦急的发言,足靴顿地,揪着蓝熙书的袖子晃了几晃。   哥几个都跟着蓝熙文颠脚抻长脖子张望,徐娘不老的队伍被鸡头山遮住了,不过,掐时间也差不多快拐过来了。   哥几个的心揪了起来。   蓝熙书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远处,啃着手指关节不回答。   “三少!啥情况啊!”。胡大疙瘩手脚并用匍匐前进在距离哥几个半身高的地方,有点上不来下不去的小尴尬。胡大疙瘩撅着大屁股,双手紧紧抱住一块让他倍感坎坷的石坎儿,巴巴的眼神看着哥几个,额头三道深刻的抬头纹,指望有谁关键时候拉他关键一把,那怕伸一条腿也成啊!   哥几个都看了一眼他那个难拿的架势,但都没搭理他。   不是懒得搭理,是真没心情真没功夫搭理他。   “甭上来了,待会儿下去也费劲!”耗子头也不回的来一句,看他那费力劲儿的耗子是真心实意的为胡大疙瘩着想。   “三少!”真不知道蓝熙书是真思考还是耍酷,丁哑有点儿急了,叮了一句“怎么办?眨眼就冲这儿来了!”   “冲我们来的啊!”井貌安忍不住白痴的哆嗦了一句,颤抖的尾音彻底露怯了,井貌安自己觉得都特别刺耳。   “你脸大啊!”丁哑给他一眉头,眼睛快速的不露痕迹的焦点了一下身旁的蓝熙文,蓝熙文指绕耳边发,看不到具体表情,只看见她一瞬不瞬的长睫毛。   蓝熙书的手掌紧紧的揽着蓝熙文的肩膀。   蓝熙书侧眼扭脸从井貌安开始环视了一圈儿哥几个。   井貌安下意识的用手捏了自己的脖孑,并快速的瞄了一眼身旁的蓝熙文。   蓝熙文看着自远坡滚滚而来人马,大眼晴瞪的滴溜圆,看不出惧意,竟一脸的新奇,手捋着刘海一边倒,就象在无比认真看着戏台。   井貌安为刚才自己表现出来的惧意本来小有羞惭,有了蓝熙文的对照恨下不得把脑袋塞到裤裆里,看没人反应,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蓝熙书把目光落到撅着大屁股奋力登山的胡大疙瘩身上。   哥几个不知蓝熙书在打什么主意,一起看着爬的起劲儿的胡大疙瘩,真是残忍,哥几个光看没打算帮忙。   蓝熙文飞扬的发梢拂过井貌安肩膀,井貌安都半身不髓了。庆幸刚才底虚白痴的话设被蓝熙文入耳,要不然情何以堪!   “很显然这队人人马是有备而来,他们避开大同偏头关这些军防重地,斜插过哈哈岭,目的地鹰镇和虎牙口,鹰镇是方圆百里的百货集散地,而虎牙口因东胜卫曾在歧驻防很久,附近的富户集中,囤粮可观。而且,最重要的是———”蓝熙书略有迟疑的打住下文,他一直秘密负责锦衣卫安插在两地喑桩的情报联通。对于两地的民生壮况,私盐铁器的贩卖走私都了若指掌,当然这些只有夏十榆知道,哥几个知之不洋,就知道蓝熙书比他们都忙。隐藏的都深,没办法,能力在那摆着呢! 第十二章 私心不得   “更重要的是今冬配给龙门所和哈哈岭的被服粮秣饷银一应供给昨晚应该押送至胜卫仓了。”   胜卫仓距虎牙口也就五里里之遥。   这是机密,除了夏十榆和郑大脑袋其他人等都不应该知晓的机密,蓝熙书知道并不奇怪,虽然蓝熙书只是个提不起来名号的总旗,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并参与哥几个都不知道的机密。   “巧合吗?”丁哑虽然是质疑的口气,但却不是质疑的表情,哥几个头皮一炸,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些人不会是流匪,性质就不一样了。   “鞑子一直有线,安插鹰镇的一个月前拔掉了,虎牙口的跟了几个可疑的但都排除,最近老大一直为这件事伤脑筋。贺老六扎进了虎牙口,跟老大打了包票的,一个月内挖出那个暗桩。”   蓝熙书没说哥几个也知道贺老六这是成心和他蓝熙书较劲。   其他的不知道,丁哑最清楚,鹰镇的暗桩还是丁哑跟着蓝熙书去拔的,那个家伙拿钱买命,命没买到,着实让哥几个肥了一阵子。   关乎本职,外财入囊也是有原则底线的,这是蓝熙书定下的。   “看来贺老六还没得手!”蓝熙书毫不幸灾乐祸,表情有些忧凄,但是随即一扫而光。   “脚赶脚,都赶成块儿了。如果这些鞑子是冲着胜卫仓的供给来的,那么就绝不是这一路区区几百人马!但愿老大能———”   蓝熙书忽然打住嘴,多此一句,自己是夏十榆一手调教出来的,自己都想到了,老大岂会不知。   哥几个屏住呼吸,远处马蹄如雷,喊杀声闻,扇面铺展的队形在疾奔中收敛,速度将杀气打磨的更锐利。   经蓝熙书一说,哥几个也都觉得这么精悍奔马有序的人马不像流匪之类。   隐约有几根旌旗拐出鸡头山脚,立马停滞了,旗杆涣散,有慌乱的迹象。   “野狐岭是必经之路!”说到这儿蓝熙书心动了一下,忽然的快意促使一个计划快速成形。   蓝熙书脑际飞速的拼图,各种线头一交搭,忽然就觉得说不定是个难得的机会。   这股鞑子虽然凭借良马奔袭冲过驻军防线,这样明显路线企图昭然,鞑子屡年犯边,每年冬天小规模拉锯战不断,皇上几次亲征下来,虽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但终究治标不治本,鞑子有心复元不假,更重要的也是生计问题。   针对这些,边地防御重点就是针对北元残部,北元残部四分五裂,鞑靼的野心盖过了瓦刺,夏十榆的研究也重心在鞑靼,对于鞑靼来犯的入口,退路夏十榆曾就数种可能和郑大脑袋反复商榷,应对之策可谓万全,为郑大脑袋上报宣府,总兵府嘉奖令前不久到达龙门所,把个郑大脑袋牛逼的不行,为此和夏十榆称兄道弟热乎的让夏十榆苦笑不已,为此深知内情的蓝熙书很替夏十榆心理不平衡,而夏十榆却不以为意,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命啊!   丁哑会意蓝熙书的眼神闪亮了一下,中间的蓝熙文大幅度的点头,好像丁哑和蓝熙甘心有灵犀的眼神被她破解了,蓝熙文眯眯眼牵牵好看的嘴角并未多嘴。   真是个灵慧深藏的女孩儿!丁哑心里赞了一声,强制自己把目光移开。   “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哥几个把看家的本事使出来,机灵点儿,这可不是王小小那帮鸟人操练。”蓝熙书忽然幽默了一把。   说到英雄救美,井貌安看了一眼不停揉耳朵的蓝熙文,一时间热血沸腾。   “徐娘不老啊!”蓝熙书瞪了井貌安一眼,把蓝熙文揽紧了。   闻听徐娘不老,耗子和井貌安齐作呕吐妆。   丁哑食指戳眉心,忍住笑意,不经意一转眸,正遭遇蓝熙文懵懂不解的亮眸,那般清澈。   蓝熙文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左右看顾不知所指何人,蓝书摸鼻子,井貌安捂嘴,丁哑难得的展颜一笑,只有耗子和她一样一脸茫然。   “向胖子!”蓝熙书喊着胡大疙瘩却抓紧了蓝坚文的小手,胡大疙瘩费劲八拉的刚爬上那个让他颜面扫地的石坎儿,呼吃带喘却异常亢奋应了一声。   终于上来了,终于看清了,我的亲娘啊!胡大疙瘩大手揪紧了耗子的小身板,耗子运气使劲儿挺着。   “你马上带四少赶往龙门所,让郑大脑袋火速驰援,徐娘不老要是死在这儿,不论是郑大脑袋还是我们老大,都没好日子过!”蓝熙书心里明镜一样,此时的龙门所早人喊马嘶,先锋出发了,以郑大脑袋的火上房脾气,再加上夏十榆精准的对局势的判断,说不定就要了,等胡大疙瘩送到信儿,黄爪菜都凉了,但这是唯一合理的把房子带离战场的借口了,蓝熙书有了私心,他不能让房子有什么闪失,房子不光是那老头的心头肉,也是他的心尖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光老头会吃了他,从来对他不善哉的老尼会拆了他,就他自己也难以放过自己,在蓝熙书心里,房子的安危比天大。   胡大疙瘩没反应过来,张着O型嘴,打起了楞神,但蓝熙文反应过来了,她的反应甚至超过了蓝熙书的反应,小手滑出了蓝坚熙书的掌握,蓝熙书兜身反手也只触到了蓝熙文的衣角,紧接着井貌安耗孑都成了她的挡箭牌,“房子!”蓝熙书大喝之时,蓝熙文如展冀滑翔的穿林之雀,路过了胡大疙瘩,胡大疙瘩结结实实当了一回踏脚石。   “胖哥!借光!”语音未落,蓝熙文己稳落在枣红马光溜溜的马背上,飘飘的发梢不停的拂掠过额头脸颊,明眸在发隙间铿锵的穿透力震撼人心:“哥,我要和你并肩杀敌,房子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怕,我也能保护自己,不会成为你们任何人的包附的。”   “房子!这不是儿戏!”蓝熙书顾不得许多,一滑步冲到胡大疙瘩跟前,手一搭胡大疙瘩的肩膀,纵身下坡,呼啦啦,哥几个反应过来了,纷纷效仿,胡大疙瘩被接二连三的路过,眼花缭乱外带晕头转向,噗通,一个大屁股墩倒着出溜下坡,叽里咕噜,速度也不比哥几个慢多少,真是上去的慢下来的倒快啊。   一颗老槐接住胡大疙瘩,胡大疙瘩捂着胯下咧着大嘴岔子在雪窝里楞没动弹。   吸溜溜!   枣红马引颈长嘶,四蹄翻飞,把个草料口袋一嘴撅出老远,草料纷扬。   周遭的几匹马也加入进来,一时间撂撅子扬鬃甩尾,几匹马吸溜溜热身起来。   蓝熙文拢缰绳夹马跟着枣红马昂扬挺身,吸溜溜,前蹄刨空,后蹄倒腾,马打连环360度旋风转。   雪沫外加枯枝败叶一通飞扬,哥几个纷纷后撤,齐为蓝熙文捏了一把汗。   但是谁也不敢插嘴插手。   在蓝熙文跟前儿对自己的实力都缺乏那么一点儿自信。   谁也不知道蓝熙文到底水多深,还是避免出丑的好。   “房子!”蓝熙书也被迫退身。惊的一身冷汗,这个高难动作被摔的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不计其数。 第十三章   更何况蓝熙文的枣红马没有马鞍马蹬,脚没了着力点,控马平衡都是难题。   “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房子真的真的长大了,你不在的这近一年,我闯了多半年江湖呢!”小老江湖蓝熙文浅笑兮兮,纵马塌腰奔着胡大疙瘩而来:“胖哥!我们一组!”   说着话,手里的马鞭绵软却极准确的递到胡大疙瘩怀里,胡大疙瘩难得这么机灵,顾不得被甩的一脸污雪,抓紧了蓝熙文的马鞭借势而立,像个炸然起窝的老母鸡,噗噗楞楞的跟了几大步,蓝熙文马停他跟着也止了步,那一脸狼狈却带着美滋滋的激动。   激动啊!自己做梦都不相信自己还有这等身手,胯下也没感觉了,光剩下激动了,激动的死死的抓住蓝熙文的马鞭子就是不撒手了,一脸傻笑,看的哥几个恨不得上去群殴他一顿。   从南京到北京驿站一程程,丫头仆役前呼后拥这也叫闯江湖,蓝熙书耐着性子看着蓝熙文,蓝熙文大眼睛眯眯在马上拧腰回望着他。   好脾气不等于妥协。   “房子!那你换我的马,跟我一组!”蓝熙书知道蓝熙文铁了心不走,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她换马,战场搏杀,战马何其重要!而且,他要蓝熙文不离他的左右。   “换我的!”耗子和井貌安几乎异口同声。   他们的马都是一等一的上等健马,他们在龙门所的装备一直让郑大脑袋的属下羡慕嫉妒恨。   蓝熙文头摇的跟拨郎鼓似的,马尾辫青丝荡漾。   胡大疙瘩连忙撒了手里的马鞭子,激不动了,傻楞楞的看着勒马在他身边圈转的蓝熙文。   傻子都明白,哥几个里面,胡大疙瘩别看块儿大,身手是最不济的,蓝熙文主动要求和胡大疙瘩一组,危险就会多一分。   “哥!我和胖哥一组,你放一百个心,我们都会没事的。”蓝熙文纵马躲着蓝熙书,围着胡大疙瘩打转:“别耽误时间了。哥!”   蓝熙书气的脸色铁青,又不好发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大脑袋晃来晃去的胡大疙瘩:“你给我机灵点儿!”   “是!”胡大疙瘩猛的挺一下腰板,慌忙答应,也不知蓝熙书是让他机灵点儿别拖蓝熙文的后腿,还是机灵点儿保护好蓝熙文,一想就自己这两下子也保护不了蓝熙文。   胡大疙瘩一扭脸,井貌安正拿眼剜他,受到蓝熙文青睐,那哥几个都不给他好脸色,只有蓝熙文眯眯笑示意胡大疙瘩赶紧上马。   胡大疙瘩像欠谁银子一样心虚的扳鞍上马,靠近蓝熙文的枣红马,虚虚的也不看谁,紧张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心里美。   “四少!来!”耗子几步窜上来,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马肚带,蹭蹭几下就横腰扎在枣红马的肚子上,紧了紧,肚带结在蓝熙文的手下正得劲,没有马鞍,这个马肚带也是控马的着力点。   耗子有心啊!   爱护蓝熙文如同亲人!   蓝熙书冲耗子默点了下头。   “呵呵,谢耗子哥!”蓝熙文抓住那根一寸半宽的马肚带试试手劲,不住点头。   “丁哑!你和貌安一组!耗子跟我!机灵点儿都。”蓝熙书重点看了一眼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头不抬,眼不斜,绷着大胖脸,一脸不含糊,看着挺生猛的。   刷刷!蓝熙书甩给蓝熙文两把马刀:“房子!待会儿别被冲散了,如果不能靠拢我,就尽力向徐三元的车撵靠拢,哥几个,听明白了吗?都要给我全胳膊全腿!”   蓝熙书拿眼剜哥几个,哥几个齐刷刷挺胸抬头:“明————白!”   胡大疙瘩的破锣嗓子最突出。   “四少!小心点!”耗子马头靠上来:“千万小心!胡大疙瘩你也是!”   “啊哦!”蓝熙文 故作不谦虚的一撇嘴,眼睛却瞟着气哼哼却又明显惦记她脸色很纠结的蓝熙书,脸冲着耗子,话却是说给蓝熙书听的:“耗子哥,你都不知道现在房子多厉害呢!”   蓝熙书无声的点指蓝熙文数下,气哼哼的一拨马头,哥几个默契的将蓝熙文护在中心跟着打马冲出槐树沟。   “腹背联防,谁都别给我逞强。强敌当前,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兄弟!保护兄弟就是保护自己,生死之际,哥们儿的命是连在一起的,这一点不用我反复强调哥几个也懂的。”   蓝熙文左顾右看,大家都一脸严肃,装的!   蓝熙文板着脸,眼睛看天:“比老山羊还啰嗦!”   胡大疙瘩拿马蹬一碰蓝熙文的靴子,皱了一下眉,呶了一下嘴,一看蓝熙书眼睛连珠弩箭一样扫向他和蓝熙文,立马耷拉下眼皮,一脸郑重意志决绝的望向前方。   哈哈岭方向的烽火只剩下飘散的黑烟幕了,稀薄着,变幻着各种狰狞的形状。   最初的震撼没有了,哥几个心头都萦绕着军人的使命感所激发的战栗,紧握马刀的手像和马刀焊在一起了。   连最初最紧张的胡大疙瘩都觉得热血沸腾的不能自己,紧傍着蓝熙文,呼喝打马,任雪泥枯叶横扫脸颊,自我感觉像个虎胆英雄一样。   蓝熙书一马当先冲出槐树沟,提缰带马之际,哥几个次第赶上来。   一只受惊的野兔子从雪窝子里窜出来,惊的耗子没控好马,耗子的马蹄一崴,踩到雪窝子里,差点没马失前蹄一头栽下去,后面的丁哑一鞭子把耗子连人带马给抽了出来,耗子的马吃痛,吸溜溜叫个不停,蓝熙书一把薅住马嚼子,帮耗子稳住马,左脚离蹬膝盖一抬顶住耗子的屁股,耗子借势扳鞍,麻利的翻身上马,丁哑一声轻喝,耗子旋身接住丁哑抛过来的绣春刀斜挎于腰间,俯身勾指将甩落的狭长马刀握在手,一拢疆绳,蓝熙书放开控制马嚼子的手环视一遭:“我再说一遍,互相照应着点,离群很危险!”   “是!”见蓝熙书脸铁板一块,哥几个齐声回应,唯独蓝熙文没吱声,蓝熙书闪过胡大疙瘩眼神一扫蓝熙文,蓝熙文立刻提马出列,大声喊了声:“是!哥!”   蓝熙文那一身大作怪的衣袍加上她装模作样鼓腮帮子的娇憨搞怪表情,哥几个使劲儿憋着笑。   哥几个心神都拴在蓝熙文身上,但眼睛朝前,一个个无比悲壮。   蓝熙书瞪着蓝熙文,蓝熙文两眼看天。   别扭的默契!   有些默契是哥几个在边地摸爬滚打日积月累而成的,但蓝熙书和蓝熙文的默契却好像是天生的,和血缘无关。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蓝熙书格外啰嗦!   “三少!我们有数!”丁哑和哥几个不期然靠近蓝熙文,蓝熙书的心思他们都明白。   错动的马头碰撞,马蹬铿锵,响鼻甩尾,马儿都表现出盛情。   蓝熙书不著一言,只深深的看了一眼蓝熙文,拨马头直奔南坡。   那眼神让蓝熙文一直有安全感,有哥在,什么都不用怕,这是蓝熙书最常说的一句话。   槐树沟在野狐岭的南面,而出了槐树沟往西北不足七里就会顺上通往龙门所方向的官道,不过必须绕道鸡头山,鸡头山虽然不大,但鸡头山脚下,S型夹道乱石堆磊,会使得耳目闭塞很难于判断前方局势,绕山费时费力不说,一旦错误的估算了鞑靼匪众冲击的形势,在鸡头山狭路相逢,势必被动,面对大规模的强势攻击一旦形成难以扭转的局面,后果不堪。 第十四章 遭遇   槐树沟西南长约二里的大缓坡虽然在积雪覆盖下路况不明,但过了这个缓坡,就错过了鸡头山的屏障,整个的几十里丘陵地带视野开阔,对斧头坡而来的敌情一目了然,迂回进退有据,不至于太被动。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 ω _.t x t 0 2. c o m   雪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落在脸上,若有若无。雪色撑不住,有些暗了,估摸着天色不早了,风向和地势的关系,这里的积雪让人觉得格外厚,红柳荆棘低矮的灌木丛一窝一窝的,雪把地势找平了,裸露在积雪外的荆棘枝红柳条枝桠铮铮,如同一簇簇的雕翎箭,枯草大多被埋没无几,稀稀拉拉的草尖焚香一般死寂。   雪烟贴着山包顺风飘渺而来,雾霾昭昭。   喊杀声,惊马声夹杂着号角的混乱忽然近了,缓坡阻挡,看不到具体情况,这让哥几个的心徒然揪紧了。   徐娘不老!你可撑住喽!再不济,也几百号人啊!撑不到郑大脑袋你也要撑到我们哥几个,我可真心实意的不希望你死啊!   积雪的下面有轻微的冰冻,马蹄每踏一步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深一脚浅一脚的,马儿爬坡有点吃力,对蓝熙书提缰加速的命令置之不理,有劲儿使不上,蓝熙书暗暗骂娘,回头,看哥几个的脸色,都在跟自己的马使暗劲儿呢,要不是队伍里多了蓝熙文,早暴粗口了。   蓝熙文一点儿不急不躁,看蓝熙书看她,俏皮的歪带着狗皮帽子冲蓝熙书呲呲牙,紧抓住枣红马横腰的皮带,翘起屁股抖缰绳超越呼哧大喘的胡大疙瘩同耗子并列,与蓝熙书来了个马头碰马尾。   “注意!这里的雪窝子多,不慎别了马腿挨摔是次要的,要是马腿折了,没马可骑,那就惨了。”蓝熙书打手势示意蓝熙文靠左点,并扭身蹬蹬离鞍招呼最后面的丁哑:“没草尖的地方不要走,注意雪”   蓝熙书话还未说完,井貌安没控制好,黑马前蹄一虚,扑通一声,马身前倾,半个马头戳到积雪里,来不及惊叫的井貌安一猛子扎到雪窝子里,甩蹬不利索,差点没把脚脖子拧麻花喽!   “貌安!”紧跟其后的丁哑见势一个旱地拔葱式一把把井貌安从雪窝子里给拎了出来,万幸,这个雪窝子里只有枯草没有荆棘丛生,要不然,自诩潘安再世的井貌安准的满脸烟花浪漫。   黑马扬首嘶鸣,奋力奔蹄,长鬃飘逸的一跃,没等胡大疙瘩靠岸就自己潇洒的奔出雪窝子,摇头甩尾连打响鼻自动归队,看情形比井貌安麻利多了。   胡大疙瘩划拉着一脸的马口水,被马缰绳绊倒,一屁股坐出个大雪坑,噗楞半天才起来。   井貌安划拉干净脸上头上的雪,这个气啊!抬眼蓝熙文关切的眼神,牙都要咬碎了还斯文的微笑,嘴里说着:“不给我争气!”心里咬牙切齿:你奶奶的,回头看我不收拾你!   蓝熙书鼻孔里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两眼冰霜的扫射井貌安,井貌安皮笑肉不笑的呲了一下牙,麻溜儿的上了马,不好意思明地里打马泄气,只得狠狠的揪住马鬃使暗劲儿泄泄私恨。   蓝熙书略微改变了方向,斜里绕着上爬,马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   马蹄打滑,如履薄冰。   耳听得斧头坡方向的乱马奔蹄混合着扬鞭叫嚣如滚雷切近,哥几个干着急使不上劲,都憋着一言不发。   蓝熙书呼喝一声猛的扬鞭打马,不再上行,纵马转向北,在同高度的梯田半坡腰继而向西。   后面的马上领会了蓝熙书的意图,紧跟其后,马鞭起落,人喊马嘶,一改刚才的憋气沉闷的无奈气氛。   顶风一灌,眼前豁然,蓝熙书跃马转过缓坡,迎面一口寒风透心凉。   眼前豁然开朗,北边的鸡头山如一堵绵延而去的屏风,南面和西面平展展铺开去,十余里外的斧头坡地势向西南开始抬头,远远的鞑子人马顺势而来,气势孩人。   有秃鹫低低的盘旋数遭,呱噪向南掉头。   积雪冰封,满眼素裹,灌木和没人的蒿草丛里腾的窜出两只灰不溜秋的野狼,朝着蓝熙书他们所在的高坡亡命奔来,蓝熙书一等转上坡顶,两只野狼冷不丁刹车,竖起耳朵一个愣神抹头往南神窜,那速度快的跟雪上飞一样。   真走运,哥几个这时候没工夫打野味。   一阵雪烟貌似铺天盖地,锥型队列的鞑靼精骑凶神恶煞般的嗷嗷怪叫着,那马雪上飞一样,呼啸着顶锥而来,二里之遥连马刀大环刀,狼牙棒都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数杆狼旗猎猎迎风居前,一个虎皮斑纹帽的彪形大汉手持一把五环刀冲锋在前。   那气势,一眼就分辨出他是头狼。   这个大家伙蓝熙书不认识,但对狼旗有所耳闻,莫不是安察儿不花,据说是鞑靼的杀人狂,和龙门所的郑大脑袋差不多是一个级别的,据说是阿鲁台的嫡系部队,不对吧,阿鲁台的嫡系怎会就这几百匹马扛着这几百颗脑袋,阿鲁台一直自吹自擂有十多万精锐狼兵啊!   再转眼鸡头山脚下,蓝熙书倒吸了一口凉气,鲜衣怒马的队列此时正骚动不止,高粱地般的锦旗已歪扭拖拉了七七八八,活像一群面对狼群惊恐无知的羊群,有锦衣校尉不停的穿梭挥旗指挥调动,但是整个死蛇一样萎靡的队伍还是不停靠边萎缩,不停的向居中徐三元的车撵靠拢,车撵里钻出两个御奉挥洒着拂尘尖声尖调的乱指着,七八个身手不错的档头蹭蹭攀上了木质的车撵角檐手握绣春刀摆出了舍命护主的架势,一时间,人喊马嘶,绣春刀丛立,兵刃相较出金戈锐响,几百号人乱成了一锅粥。   别说杀敌,战马和人拥挤的连兵刃都亮不开,胳膊抡圆了都会造成误伤。   蓝熙书失望至极,愤怒至极,这帮丢人现眼的家伙,把脑袋别裤裆里溺死算了。   把大明的脸把锦衣卫的脸都丢尽了!   蓝熙书看见车帘被拂尘挑起一角,一个御奉猫腰钻进去。   自始至终没见徐娘不老露面!   车窗帘撩起又放下,呼呼搭搭的不时有人头攒动。   “这帮龟孙子!”   丁哑低沉的发声,有蓝熙文在,丁哑尽量骂的斯文些,平日里口无遮拦骂骂咧咧的哥几个,现在在蓝熙文跟前儿表现的无比斯文,只是每个人脸上因不能畅快发泄而一脸狰狞。   哥几个围在蓝熙书左右,看着马上就要对垒的这两队气势迥然的队伍,一打眼,胜败已分。   说不出的窝囊,说不出的憋气。   我们拼了命要救这帮龟孙子?   耗子质疑!   哥几个沉默,等蓝熙书发话。   “务必确保徐三元不死!能拖多久是多久,必须的!”蓝熙书表情平静,语气平静,蓝熙书不会被任何情绪干扰思路,他不回答也不解释,只下命令,蓝熙书俯身紧马鞍肚带,大家跟着一阵叮当忙活,各自收拾妥当,耗子连锅碗等后勤保障的家伙什都丢下马。   除了丁哑其余的根本无法领悟蓝熙书的政治理念,反正是蓝熙书指那儿哥几个打那儿,你让打狗我们不撵鸡,在哥几个心目中蓝熙书的想法一贯正确不容置疑。 第十五章 前阵   这是无数次行动总结的。   “我们冲下山去,务必带起徐三元组织有效的防御,注意前面狼旗下的那个大家伙察而不花,不要轻敌冒进,和徐三元的人保持攻防一致,避免自身伤亡。”   蓝熙书的私心哥几个心知肚明,哥几个是性命相连的,又要冲锋陷阵退敌于前又要眼睛放亮不做无谓的伤亡不充当炮灰,临阵对敌是个技术活儿,夏十榆把这个当做蓝熙书他们新兵蛋子的训练必修课。   当然训练成绩最好的就是蓝熙书和丁哑。   战场拼杀是不讲究单打独斗的!   夏十榆无数次强调这句话。   没办法,就有那么几个人,喜欢体现个人英雄主义,说白了爱显摆,急头白脸的表现,虽然多次立功,但也数次擅自更改计划,将自己置于险境,具体谁就不说了,这时候,夏十榆总会眼睛在蓝熙书脸上停滞数秒,蓝熙书也总是脸色凝重不知所云的看着屋角的那片蛛网,那份与他无关爱谁谁的淡定,让哥几个佩服的五体投地。   夏十榆零敲碎打的哥几个早习惯了,架不住脸皮厚!   蓝熙书心知肚明,这次不同以往。   他从来不玩儿自己的命,也不玩儿哥们儿的命,更何况,现在多了房子!   但是,关键时刻蓝熙书还要有关键表现,这个关系到老大和他的前途。   嘭!   一声巨响,一个锦衣卫跃马扬手,半空中的短火铳缕缕散烟。   “奶奶的!弓箭伺候!后退者斩立决!”小小的骚乱很快平复,萎缩后撤现象明显改善,弓箭手扇面排开。   “四少!冲吧!鞑子杀过来了。”井貌安松开缰绳,一脸英雄气概的看着蓝熙书,心神却滞留在蓝熙文身上,蓝熙文一直很安静,很乖,既无胆怯也无亢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前面,偶尔,莞尔一笑路过哥几个,目光崇拜的落在蓝熙书那张臭脸上。   那笑容如昙花乍现,干净的笑容,干净的眸子。   蓝熙书轻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鞑子人马奔驰切近的速度,沉吟着,掐算着:“稍等!都给我稳住!!”   准备放缰绳打马的井貌安和耗子立马收缰带马,马打连环,两个人圈马踢踏,脖子360度扭着盯着蓝熙书的脸。   掐算从烽火示警开始,蓝熙书计算着夏十榆和郑大脑袋集结队伍,分析敌情,以及部队出发所需要的时间,从龙门所到鸡头山的快马加鞭所花费的时间,局势和分析要同步,如果自己掐算的对,郑大脑袋的人马现在应该到达了沱沱湾,沱沱湾是哈哈岭和龙门所的交汇点,一到沱沱湾夏十榆就会根据鞑子人马经过的线索判断出敌情,肯定了鞑子的行军路线,快速驰援,也就是半个多时辰就会到达鸡头山战场。   徐三元的这几百号人能挨多少时辰?哥几个能帮他多挨多少时间?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徐三元一百条命也不配换哥几个其中的一条命!   孰重孰轻,蓝熙书心如明镜。   蓝熙书圈马,眼睛再度审视着这片尽收眼底的战场,两拨儿人马如同蝼蚁,蓝熙书必须掌握最佳的切入时机,权衡利弊,蓝熙书的目的性显而易见。   保住徐三元的同时务必哥几个全须全尾,徐三元在皇上身旁锦衣玉食,狐假虎威,能在这儿吃点苦头未必不是好事!   近了,鞑子的先头人马距徐三元也就一里之遥了。   雪停了,风住了,黄昏提前,阴霾自鞑子的身后尾随而来,西天没有了地平线,也不见了远山的轮廓,雾气昭昭,一片席卷而来的无边杀气。   放眼量,鞑子的铁蹄踏乱了哥几个的心弦,急弦繁管,心跳都到了嗓子眼儿了。   哥几个紧张的看看下面的局势又不时的看顾蓝熙书,唯恐第一时间不能领会蓝熙书的意图。   蓝熙书的马头交错了丁哑的马头:“沉住气,我们老大和郑大脑袋现在也就刚过了沱沱湾,估算着最快半个时辰就会赶到这里。”   丁哑马上明白了。   “哥几个!两个人一组,拉开点距离,能造多大声势就造多大声势,老大和郑大脑袋说话就到。”这句话真是给哥几个心里垫底,虽然经常做着以身殉国的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喘这口气好啊!富贵,美女,光宗耀祖的将来,活着实惠啊!   “我和貌安断后!”丁哑懂得,蓝熙文在中间蓝熙书才无后顾之忧,丁哑圈马,马头扫到了一丛雪挂纷披的沙柳,一阵婆娑,雪沫纷扬,弄了井貌安一脖领子,一心想做急先锋的井貌安拨棱着脑袋只得也跟着圈马。蓝熙文提马向前,将一缕散发柔柔的归置到耳后,脸色温润如玉,眼睛清澈而恬静看着蓝熙书:“甭担心我!哥!我唯你马首是瞻!”   “出发!”蓝熙书空手一捏蓝熙文的肩头,重重点头,一抖缰绳,马蹬磕马,人马一线射了出去。   驾驾驾!   六匹马如离弦之箭,大间距的斜冲向徐三元的队伍,坡上一丛丛的灌木被有意扫荡,雪挂被强力抽打荡涤,腾起的雪雾混合着马蹄下的飞雪膨胀了哥几个的声势。   “杀呀!”   “杀啊!”   雁翅坡的地势东面上坡坡陡,且沙窝子乱石较多,而西面的下坡相对平展缓和了很多,低矮连片的沙枣林子荆棘丛披挂雪衣时疏时密,放眼西南地势凹凸绵延下去连接着十余里地势抬头的斧头坡,而雁翅坡西偏北连接鸡头山的这一面却坡势平缓绵长,经年参天的树木极少,一大片一大片的一米多高的荒草丛雪绒绒的蓬松堆集着,雁翅坡戛然而止于独树一帜的鸡头山脚,一条被大雪掩埋的官道早没了轮廓,几条交叉的辙印乱蹄自鸡头山脚拐出来抽象的穿过雁翅坡,格外单调醒目的伸向斧头坡方向,不用再探究了,一队呼喝浩荡的鞑子精骑正夹风带雪呼啸而来,不用思量了,斧头坡与鸡头山雁翅坡的三交叉低谷带马上就要交响成一片杀机隆隆的汪洋。   半路杀出来的哥几个,没怎么吓着鞑子,却惊着了自己人,有番子大喊大叫的乱指,阵脚乱了,前排的弓弩手持着连珠弩转来转去,显得慌乱。   有人头探出车帘,惊慌失措的连轴转,紧接着又缩回去,接着帘子忽嗒又起,一张大白脸伸出来。   “我们的人!京卫?锦衣卫!”车撵上有个小太监眼尖,抖着兰花指遥指蓝熙书哥几个飞奔而来的方向,开始是尖声尖气自言自语,紧接着身子拔节,亮开了嗓门的大喊大叫:“徐公公!救兵来了。我们的人。”   “前面!前面!放箭!”有老太监抖着拂尘猫叫。   嗖嗖嗖!   流矢如短暂的雷阵雨,快速的没入鞑子飞奔的速度中,甚至一些箭弩都没有射入敌群,有三两人落马,瞬间被人喊马嘶声吞没,鞑子人马如流碾压而来,七八十个人的箭矢流雨只起到一点儿阻敌制敌的作用,但效果不大,隔空瘙痒一般丛丛箭雨消失于鞑子的乱蹄下。   一阵惨叫,前排的番子十余人被鞑子的远程箭靶中,一支雕翎箭嘭然钉在了车撵的翘檐上,老太监面色煞白的一屁股坐到了车辕上,惊的马尾狠命的抽尾,旁边的小奉御麻利,扑通趴在了马车夫的身后头,两人比赛谁趴的更底。   嗖嗖! 第十六章 徐娘不老的私心   有鞑子注意到了蓝熙书哥几个人,但是有经验老道的鞑子立马看出了蓝熙书虚张声势的底细,察儿不花根本没把蓝熙书哥几个放在眼里,徐娘不老的队形已经爆出了他畏战的怯意。   渐进的鞑子奔袭所表现出来的强悍嚣张气势,让蓝熙书感到自己有点儿低估了鞑子的战斗力。   “不要浪费一弓一箭,哥几个,再说一遍,不要离群!”   徐娘不老的队伍在拐出鸡头山半里地的地方踌躇不前,最初的烽火连天,已让徐娘不老惊慌莫名,徐娘不老哪见过这阵势,有点儿发懵,一窝子掌刑档头乱成一锅,头前开路的密云后卫百户李正一前来奏报,哈哈岭烽火示警,有鞑子自哈哈岭来袭,哪个方向就难以确定了,后头压阵的密云后卫百户张树曾也赶来奏报,据经验,不像是小规模侵扰。   这下子,徐娘不老毛了脚丫子了,不带这么倒霉的!出门看过黄历的!   人马停驻,犹豫不决队伍是继续前行目的地龙门所还是折头原路返回,徐娘不老探出大白脸,这帮子档头掌刑番役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谁也没个正经主意,反倒是最有战事经验的李正一和张树曾被挤到外面,插不上话。   正在惶惶无措,斧头坡方向狼旗猎猎,雪烟滚滚,鞑子迎面来了。   旋风一样席卷斧头坡而来的鞑子震慑了这队人马,虽然这队人马里面有徐娘不老从密云后卫临时扩充进来的二百人以充门面,但大多数人都是他从东厂调配的锦衣卫和番役,虽然有几十个被他倚重的高手,但成规模投入实战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些个徐娘不老的心腹挥舞绣春刀围着车轿忽上忽下乱咋呼,但没有一个打算跑到前面冲锋陷阵。   两个百户蹬马呼喝,密云后卫的弓箭手被提到了前列。   蓝熙书带头斜里纵马大S路线穿插在蒿草丛里,快鞭打马宛如雪上飞一样,惊得无数只野兔田鼠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人马到处,马鞭横扫,雪挂枯叶横飞飘荡,远看一条龙似的雪雾苍茫被哥几个牵引急转而下,六匹人马出没,竟也弄出了藏龙卧虎大爆发的气势。   转眼,就到了鸡头山脚。   蓝熙书哥几个即将到达徐娘不老队伍尾部的时候,鞑子的前锋也到了,蓝熙书之所以迂回了一下,并没有一线直冲徐娘不老队伍和鞑子先锋前沿,而是自后包抄从徐娘不老队伍尾部前顶,这是蓝熙书不得已而为之,徐娘不老这支人马的战斗力蓝熙书一见便知,鞑子来势汹汹,蓝熙书心知一旦与之交锋,一个照面,哥几个说不定就会壮志未酬身先死给鞑子垫了马腿了。   这不是蓝熙书想要的结果!   只有借徐娘不老的人马缓冲鞑子锐势的奔袭,蓝熙书才能施展哥几个的中坚作用,拖住局势,保全徐娘不老以等待夏十榆和郑大脑袋的援兵到来,这想法有点儿损,说白了,就是用徐娘不老队伍的伤亡来拖延时间。   蓝熙书打马如飞下坡,这期间对坡下的徐娘不老队伍看得很清楚,真的很痛心!   他就看出了徐娘不老队伍里截然不同的属性,顶盔冠甲战袍抖擞的前锋和后军军纪整齐划一,短暂的骚乱之后很快的在阵前阵后各自调整出作战队形。   关键时刻,京卫边军泾渭分明出迥然的应战态势。   徐娘不老的属下却围绕着徐娘不老的车轿在萎缩。   两股捏不到一块的队列,这仗怎么打?   蓝熙书一马当先首先与徐娘不老的队伍交尾,这让惊恐万状的番役们欣喜若狂,挥舞着绣春刀冲着蓝熙书的方向大喊大叫,等看清了如此声势浩大的驰援就次第奔来的六匹马时,有锦衣卫番役呆怔怔的举着绣春刀朴刀哑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在脸上持续了数秒。   但大多数人没看清楚,着实兴奋的不轻,大呼小叫消息传递进居中的车轿里,刀戈交鸣,蓝熙书的吆喝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鞑子的先锋在流矢如雨中拉近了敌我双方的距离,惨叫连声,惊马脱缰,鞑子的队伍里间或有人落马,血腥让人疯狂叫嚣,每个鞑子都灌输了一种程序,拼力的刀起刀落,杀!杀!杀!   速度中,中箭落马者转瞬零落成血泥。   最惨的是打头阵的密云后卫的官兵。   鞑子的快箭是出了名的。   冷箭嗖嗖,不少人随箭毙命,惨叫落马声此起彼伏。   惊马伤马乱窜,队形被打乱。   第二拨儿箭雨还在酝酿,先头的鞑子就到了,嘁里咔嚓,人仰马翻,血腥弥漫。   厮杀没了距离,前排的弓箭手尚来不及扔掉弓箭倒手马刀,就被蜂拥而至的鞑子力斩于马下,转眼间就有百余人相继扑倒阵前,身着链子甲的密云后卫官兵一具具栽于马下,厮杀里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徐娘不老的队伍就像一块蛋糕,鞑子一个照面就被狠狠的削掉了一角。   吃你没商量!徐娘不老!你还不够塞牙缝的!   嘭!后面压阵的张树曾一见兄弟李正一要顶不住了,急眼了,大声责骂徐娘不老的心腹吴令:“你他娘的干嘛!一损俱损,你个王八蛋还不派人上!”   这边比他咋呼的还乱,根本没人理他这茬儿,张树曾气的破口大骂,也不顾随从兵丁的劝阻,吆喝一声,抖缰打马穿插阵前。   蓝熙书尾随而上!   “援兵何在!徐公公轿前答话!”   档头吴令冲着蓝熙书大声吆喝,蓝熙书充耳不闻,纵马而过,接着耗子,蓝熙文,胡大疙瘩。   “你他娘的!咋呼啥?阵前来说!”井貌安屁股离鞍,抻长脖子跟他一唱一和。   吴令瞪着泥弹子眼,也是屁股离鞍抻长脖子张望,等他看明白就六匹马时,傻眼了。   一支重箭钉在了车轿的框上,把一个正撅着大屁股向车轿里汇报情形的奉御骇的嗷一嗓子一屁股坐到车轿前,冷不丁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血呼啦的人头正好落到了他的怀里,这个奉御见过这个那抱过这个,又是嗷一嗓子,连哆嗦带抖搂的把人头抛出去,袖子盖头直接趴了下来。   刚探出头的一张挂霜的大白脸嗖一下缩了回去。   性命攸关之际就看出那是亲生的那是后养的了。   赶到车轿侧面吴令躬身贴着车帘被耳提面命完毕,挥舞着一把五环大刀跳上车轿大声呼喝,着李正一张树曾顶住。   “李正一率军御敌,凡有后退逃逸者杀无赦!”   刚待到车轿前奏报的密云后卫百户李正一血气方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发号施令的那个千户,扥缰拨马吆喝着兄弟们前冲。   同来的百户张树曾刚刚死于非命,一见态势,李正一心知毁了,自己的这般兄弟恐怕要尽数交代在这儿啦!   除了有些憎恨和悲凉,李正一倒是条血性汉子:“兄弟们!身为军人,宁死阵前不死阵后,我们密云后卫没有孬种!冲!”   “冲!”周遭有人重复着这个字,队伍出现了更加泾渭分明的态势,密云后卫的人在李正一的感召下,排开了阵势,前赴后继前冲,身后出现了几丈远的真空地带,东厂番役和扈从锦衣卫只是密密匝匝的护卫着车轿。   一个掌刑从后面挤上来俯首车轿跟前急急地说了几句,车帘子忽的一挑,看不见人,一个娘娘腔尖利的颤音大喊:“吴令狗才,赶紧给咱家上,上!上!”   最后那个上字声嘶力竭,高亢的走了音儿。 第十七章 英雄胆   “是!是!”站在车轿前头摇着拨浪鼓脑袋吆五喝六的吴令一激灵,呆怔了大概几个眨眼,忙不迭的应是,惊吓之下刚带下车上马,没成想腿肚子朝前,脚脖子不利索,扑通跪磕在车轿的车辕上,差点没滚下车,旁边的一个番子手疾眼快,抄了他一下,这一跤还是摔得鼻子出血了,手腕子也破了皮,倒好像摔明白了,连咋呼带白话:“公公!援兵到了!援兵到了!不过!”   “你个兔崽子,还不跟着冲!你猪头啊你!”一只兰花手跟着一张大白脸伸出车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点指着还没彻底摔明白的吴令:“援兵到了才赶紧跟着冲啊!我养了一头猪啊!”   呜~呼!   一条链子锤呼啸而至,擦着吴令的肩膀头子就悠过去了,把个车轿的翘檐给生生砸下一块,吴令懵灯了,冷汗淋漓连滚带爬的下车,被人戳上马,却是干吆喝不打马:“冲啊!冲!”   后面有人从他身边蹭家伙就纵马过去了,吴令吓得一缩脖子,胡大疙瘩也跟着过来了,胡大疙瘩的马镫一磕吴令的马镫:“哥们!上!吆喝啥!”马鞭比他的嘴快,回身挥手招呼了吴令的马屁股,吴令的马吃痛,呼的就窜了出去。   “龙门所锦衣卫蓝熙书带队驰援,稳住阵脚,大队人马马上到!”蓝熙书鞭马向前,丁哑和井貌安已然赶上来,蓝熙书跃马向前抛出短刀将冲进队伍的两个鞑子杀于马下:“请徐公公放心!”   这句刚好被徐娘不老钻出车轿的耳朵逮到,徐娘不老这次没紧着做缩头乌龟,追看着蓝熙书杀入敌群的身影,只一个背影就给他壮了阳!   “全给我上!杀!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绣春刀,抖擞着,弄得轿帘子呼呼搭搭,并声嘶力竭的大喊:“给我杀!狗日的!杀!”   一激动,绣春刀就扔出去了,旁边的一个赶紧又递过一把,这回徐娘不老干激动不扔了。   “来了这是多少援兵?”徐娘不老慢慢醒过神来了,不觉得不对劲儿,没见多少人马啊!徐娘不老使劲搜索着,肝儿有点儿疼了,不知哪儿飞来一把刀狠力的斜插到车轿上,徐娘不老一缩脖儿,整个趴在了铺着虎皮褥子的躺椅上。   不带这么忽悠人的!   还没一个班的人呢,就弄得跟天兵天将下凡似的!   “是锦衣卫的兄弟就给我冲!”   “是大明的将士就往前冲!”   井貌安最会煽动气氛,紧跟着丁哑纵马在一线,腹背联防,紧跟其马后减除丁哑后患,他给丁哑打下手,丁哑闷头杀敌,旋马飞刀接连得手,大块头不要命的鞑子已有三两个身首异处,开始有鞑子在丁哑这里碰硬而拨马回旋另找软柿子捏。   形势在急剧变化!   “是大明的将士就给我冲!”胡大疙瘩倒会学舌,大喊大叫,小跟班一样紧跟着蓝熙文也冲到前列,一流星锤扫过差点儿没把绣春刀给索了去,蓝熙文回力镖脱手绕过流星锤,锋芒自那个鞑子的咽喉一闪,那个地瓜蛋一样的鞑子流星锤也撒手了,马缰绳也撒手了,这口气儿也不紧着喘了,战马一转,被扔下马背,被接连冲上来鞑子撞上,破麻袋一样婉转落地。   胡大疙瘩真不含糊,蹭蹭提马换了马刀将蓝熙文身后的一个鞑子迫退,胡大疙瘩这块头不杀人吓人,倒也跟蓝熙文小有默契。   敌我双方均不时地传来利器经过肉体的声音,热血喷张,坠马声,惨叫声,伤马哀号,厮杀鼎沸,血路被一具具尸体铺就,老弱残兵缺乏残酷的实战经验者普一交锋就垫了马腿。   对垒僵持下来的都是勇者。   蓝熙文与胡大疙瘩推磨错马,上三路下三路,刀光梭梭,鞑子被迫退,有李正一的手下跟随着蓝熙文和胡大疙瘩开始守住阵营,并慢慢的跟进蓝熙书和耗子反守为攻。   一把马刀在胡大疙瘩手里如同玩具,没什么讲究,乱舞一气,看着倒也很有气势,没斩杀一个鞑子,却也周身无碍的跟着蓝熙文一路缓解了局势。   胡大疙瘩没什么主见,只知道跟着蓝熙文马后,长好眼力让蓝熙文无后顾之忧,蓝熙文目的明确,不作停留,她的眼睛在混乱的厮杀里辨别那个带虎皮帽的大家伙,她看的出来,蓝熙书和丁哑左突右突也是在向那个大家伙靠拢,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都懂。   蓝熙书来回梭马,对敌厮杀他还时刻注意着蓝熙文和徐娘不老的车轿。   老天爷也在赶时间,擦黑了,斧头坡方向有了星星点点的火把起伏如龙。   这让蓝熙书一阵狂喜!   “徐公公!你看,远处有人马奔来,还不少呢!”赶车的番子眼尖看到了斧头坡方向的火把如萤,密密匝匝的像串起来的星星。   “是咱大明的军队吗?”徐娘不老猛然抻脖子,头碰到了车窗上,也顾不得痛了,扯着嗓子喊:“麻六儿,快给咱家看看!”   “没错!刚才我听那个喊呢,大部援兵说话就到!”赶车的麻六儿激动地站直了一下身板远望就被冷不丁的流矢吓得倒身趴在了马屁股后面,并哆里哆嗦塌腰爬过来:“徐公公!没错的!”   徐娘不老闻听擦了擦冷汗淋漓的脸,一屁股坐回了车轿里,一会儿,又把车帘子掀开一条细小的缝儿。   有火把次第燃起,敌我双方走马插花,都杀红了眼,谁也不会为身边倒下的战友分神一个眨眼,迎着刀光箭雨驱马上前挥刀,杀!杀!杀!   车轿上的锦衣卫高手被战局感染,有数十人跨马提刀加入战团。   伤亡不再是一头沉,鞑子这边加大了伤亡。   察儿不花挥舞着狼牙棒杀的是酣畅淋漓,他就像一个吞噬一切的漩涡,以他为中心的厮杀伤亡最是惨重!   几经厮杀往来,磕绊住察儿不花的是那个血灌瞳仁的百户李正一。   厮杀漩涡向车轿靠拢,鞑子头儿数年来与大明守军不断有拉锯战,眼前的这伙儿迥异于大明边军的队伍,让这个察儿不花有正饥饿时天上忽然掉下个大馅饼的感觉。   他没想到几匹马的加入就扭转了局势。   哥几个主动出击的气势带动了车轿后面的不再惶惶的锦衣卫校尉,先是几十人蜂拥前冲,接着上百人跟上,嗷嗷叫嚣声盖过了落于马下的哀嚎惨叫。   鞑子的奔袭受阻,气势减弱,杀伤力一下子被突如其来哥几个给卸载了很多,很多人只顾着使劲杀敌或者使劲自保,根本无暇东张西望,斧头坡的援兵只被极少数人看到了。   “耗子!传讯!哥几个集中,我们老大到了。”蓝熙书连喊了两嗓子耗子才听见。   “是!”耗子顾不得肩头上的伤,小身板蹬蹬离鞍,四下张望,拨马大喝:“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我们老大到了,援兵到了!”井貌安梭马,拔嗓门大喊。   很多番子听见了,丁哑也听见了,但是蓝熙文却没听见。   徐娘不老的人像打了兴奋剂,胆儿也肥了,气也壮了,吆喝吴令他们厮杀阵型跟挺了蓝熙书他们不再后退,有鞑子嗷嗷怪叫,鞑子的队形发生了变化,向大家伙察儿不花靠拢。   居前的李正一除了一脸血呼啦的短胡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身上链子甲脱落,浑身上下血肉模糊,还挥舞着一杆豁了刃的阔背关公刀疯狂冲突,仅剩的三五十个兄弟也都跟着他杀红了眼,眼见得带出来的二百个弟兄在他身边一个一个倒下,哀嚎惨叫不绝于耳,转瞬间伤亡殆尽,那种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感觉已让他耳目失聪,后面蓝熙书哥几个带来的骚乱他充耳不闻,惯性的冲杀让他失去了判断力和理智。 第十八章 耗子的速度   他的部下大声的呼喝告知他后有援兵,他都充耳不闻,整个人成了血葫芦,他的顽强阻碍了鞑子飞轮一样的倾轧,也给蓝熙书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蓝熙书已然冲开血路和耗子接近了鞑子首领。   杀进杀出,丁哑换了两把刀了,才看到了蓝熙文和胡大疙瘩被五六个鞑子围堵,渐渐被圈离队伍,这太危险,一旦离群被拥入敌群,腹背受敌,即使有胡大疙瘩与其前后照应也是枉然,何况,胡大疙瘩也是全然不懂纵观全局。   “四少!这边!”丁哑大喝。   混战纠缠当中的蓝熙文根本听不见。一根铜棍将蓝熙文的回力镖磕飞,蓝熙文蓦然起身,手扣马肚带,临门一脚,将黑金刚一样鞑子手中的铜棍倒戳,鞑子拨马铜棍倒手,不成想,胡大疙瘩在侧面忽然弃了马刀,双膀一伸竟然逮准机会鞑子的铜棍那头,两个人的战马正拧着劲儿,身大力不亏,一点儿没错,胡大疙瘩推碾子磨磨驱马翻转,两个重量级的较开了劲儿,转身倒手不及的鞑子别着劲儿被胡大疙瘩悠下马,蓝熙文踢脚又送了一程,碗口大的铁蹄翻飞,马下惨叫辗转连声。   丁哑和井貌安两侧夹击,剪除蓝熙文两翼威胁,缓解了局势。   鞑子明显感觉到了明军队伍里战斗力的提升变化,有些小小的动荡,有鞑子怪叫着向着首领汇报。   发现斧头坡奔驰而来的火龙,察儿不花才知道到嘴的蛋糕不但硬了,铬着牙了,吃不了了,而且还得要他兜着走了。   没成想捎带脚的事愣是没成!   打不死的李正一也有些让他烦了,嗷嗷怪叫着,打算拨马头撒丫子走人。   李正一还不干了,这人打架死犟死犟的,根本不是见好就收的主儿。   那把阔背的关公刀都豁嘴成锯子了,还挥舞着紧追察儿不花,就认准了他了,张树曾就是被他一狼牙棒给拍了黄瓜了,疯魔了的李正一身上连中三箭还不罢手,好像铁了心要跟他打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似的。   眼见得援兵下了斧头坡了,察儿不花已有了惧意,再恋战即使吃掉了眼前负隅顽抗的徐娘不老部,自己也免不了被后面吃掉的危险,察儿不花当机立断命令队伍掉头,他是不会原路碰硬的,按计划,后面马头掉向了鸡头山方向。   天擦黑了,饶是接着动荡的火把光亮,敌我双方都看不清什么样子了,血汗交融,都整的跟凶神恶煞一样。从服装上尚能辨别出敌我,看摸样除了太熟悉的,基本都跟带着信手涂鸦的面具一样。   乱马横冲,察儿不花被手下围护拨马之际忽然与斜插进来的蓝熙文遭遇,两把刀都被蓝熙文使坏了,临时抢来的一把阔背厚刀蓝熙文用起来不怎么顺手。   一看就知道察儿不花两膀子蛮力,须臾周旋,蓝熙文和胡大疙瘩往来穿梭找机会下手。   蓝熙文的左小腿刚才被一个鞑子枪杆戳中,疼的蓝熙文腿肚子突突打颤几乎驾不住马了,打照面,躲过察儿不花的狼牙棒,蓝熙文才察觉到鞑子忽然倒向的意图,再看斧头坡方向,人马如龙,侧耳竟闻了人喊马嘶之声。   郑大脑袋把家底都带出来了。   “房子!撤!”蓝熙书和李正一被五六个鞑子拦截,看见蓝熙文拦截察儿不花,着实吓了一跳,察儿不花走不脱要急眼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计划也会泡汤的。   缠斗的正在节骨眼儿上,隔着几十人的人马鼎沸厮杀,蓝熙文和胡大疙瘩都没听见。   “耗子!耗子!”   耗子马上明白了蓝熙书的意思,抽身带马往蓝熙文这边冲。   察儿不花真急眼了,狼牙棒舞的跟摩天轮一样,居然都被蓝熙文给躲了过去,蓝熙文伤不着他,他可想立马解决这个打算跟他耗下去的绊脚石。   狼牙棒抡圆了,搂头盖顶,横扫竖顶,胡大疙瘩转马不及马屁股被狼牙棒扫尾,胡大疙瘩的马吃痛不管主人怎么收缰圈马,它就是不听,扭着脖子扬鬃长嘶,甩开四蹄,哪儿人少奔哪儿,一竿子窜出场外。   胡大疙瘩连吆喝带骂也不顶用,才发现,一只本来射入不深的羽箭被察儿不花一狼牙棒给折断了不说,马屁股上连肉带皮生生给撸下一大块,马屁股上鲜血淋漓,胡大疙瘩顺手一摸血呼啦黏糊糊的都是血。   “胖子哥!”蓝熙文还以为胡大疙瘩受伤了呢,也无心恋战了,让过一个鞑子的马刀,夹马拧身,呼!风轮之音响自脑后,蓝熙文惊得滑身向侧,察儿不花的狼牙棒贴着头皮斜着就过去了,咔嚓!正中枣红马前马腿间马颈部,察儿不花看来是使了吃奶得劲儿了,枣红马马脖子处的颈椎骨当即断裂塌陷,枣红马惊嘶一声,马头一塌,往前栽了下去。   啊!   蓝熙文一声惊呼出口,察儿不花背身翻腕,狼牙棒倒着回扫,蓝熙文手里的马刀苍啷一声被磕出去。   蓝熙文跟着枣红马塌陷,情急之下松了马肚带,反手一摁枣红马前塌后撅的马屁股,长身而起,旋身躲过察儿不花,马鞭横扫纵马而来打算捡便宜的鞑子,意欲抢马,没有战马,在这悍马交错的混战中必死无疑。   没想到,这个鞑子见势不妙,圈马一斜,横空窜出察儿不花,蓝熙文被察儿不花的狼牙棒逼得只得下落,枣红马横卧雪地已然绝气,蓝熙文只一个落脚,狼牙棒就跟过来了。   “房子!”   “四少!”   “四少!”   黑幢幢的蓝熙书井貌安丁哑都看到了狼牙棒横扫过后,蓝熙文没了踪迹,把个蓝熙书吓得肝胆俱裂,一把马刀自他的右侧与他反向扫过,蓝熙书的大腿马的前腿一并被划开半尺长的口子,他痛的惨叫,马也惨叫。   你奶奶的!   蓝熙书咬牙控马,劈手连珠弩弓格住鞑子的马刀,反手绣春刀,自那鞑子咽喉而过,头也不回,纵马向蓝熙文靠拢。   “房子!”   他一耽误,耗子比他快,踢马飞窜没入蓝熙文落马之处,刀剑铿锵之间,耗子豁然抽脚出蹬,一偏小身扳鞍向右,:“四少!上马!”   马蹄纷乱,蓝熙文危急关头一回身,马鞭缠上了耗子递过来的胳膊,借势腾身,落在了马背上。   “耗子哥!”蓝熙文刚带反手拉耗子上马,一手抓了个空,一道刀光闪过,耗子向后坠去。   “四少!”   两个鞑子插马挥刀,蓝熙文定睛再找耗子,影儿都没了。   “耗子哥!”蓝熙文头发都炸起来了,豁然直身圈马边找边喊,乱马交错,左挡右砍,周遭人声鼎沸,但耗子却声息全无。 第十九章 援兵   哇!   蓝熙文这下子受不了了,大哭出声,疯狂的砍杀冲突,遍地找寻着大哭大叫:“耗子哥!耗子哥!”   乱蹄横冲,鞑子潮水般向鸡头山方向撤离。   “杀杀!”   徐娘不老这会儿来了精神,指着如一队鬼魅绝尘的鞑子狂喊,有番子燃起火把,影影幢幢里蓝熙文紧追不舍,蓝熙书几乎喊破了嗓子他也没听见。   说话间,郑大脑袋的大嗓门传过来:“龙门所郑大脑袋来也!”   有缀尾的鞑子开始放箭。   徐娘不老的属下也就是跟着瞎咋呼,没几个跟上来的。   蓝熙文玩儿命的打马死追。   “四少!站住!”   胡大疙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马入场,远远地看见蓝熙文不对劲儿,扯着脖子大喊。   “房子!”   蓝熙书正打马呼喝徐娘不老的人和李正一不要穷追不舍,看到了蓝熙文亡命追赶的背影,吓坏了,拨马就追,边追边喊。   “房子!哥在这儿!回来!穷寇莫追!房子!房子!”   混乱中,哥几个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儿,但是都听到了蓝熙书的大喊,从各个方位都打马如飞跟了下来。   蓝熙书就在与蓝熙文马头碰马尾时,丁哑的马更快,瞬间赶超上来,极速中马鞭一抖,将蓝熙文的马缰绳扥住,收手坠蹬,挤着蓝熙文的马画了个弧线偏离鞑子退路,提马一起减速。   吁!吁!吁!   哥几个的马都跟着画了个弧线停下来。   “四少!不能追!”丁哑刚才冷汗浇头,抹了一把血汗,松开蓝熙文的马缰绳:“后面郑大脑袋到了,他们跑不了的!”   哇!   蓝熙文忽然扔了马鞭,不管不顾的掩面大哭,任谁也不看。   哥几个都跟小鬼似的,看着大放悲声的蓝熙文不知所措。   “房子!乖!”蓝熙书带马靠前,刚才蓝熙书的胆都要被吓破了,脸上有血有汗,泪流了一脸自己竟然浑然不知:“房子!房子!怎么了,怎么了,跟哥说,你别吓哥!”   蓝熙文还是哭个不停。   “房子!房子!不哭!哥在这儿呢!不怕不怕!”蓝熙书难受之极,抓住蓝熙文的胳膊摇晃:“房子看看哥!哥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   “哥!哥!耗子哥没了!我没用!哥!我没用!怎么办!耗子哥没了!哇!”蓝熙文泪如雨下,伤心欲绝的张着大嘴也说也哭。   哥几个面面相觑!   这样啊!   “耗子!”井貌安丁哑和蓝熙书齐声大喝。   蓝熙文立马止住了哭声,张着懵懵懂懂泪嚓嚓的大眼睛挨个看了大家一眼,哥几个的脸上黑铁板似的。   哥几个的黑脸都一致对着蓝熙书的身后。   “四少!四少!”一个声音从蓝熙书的身后冒出来。   耗子在蓝熙书身后屁股离鞍抻长了脖子才被蓝熙文看到。   耗子现在才醒过盹儿来一样,当时他甩蹬离鞍拉起蓝熙文之际,慌乱间失手落马,是蓝熙书及时赶马把他救起,鞑子蜂拥,嘈杂危急中他和蓝熙书一马双跨被快速的隔离开来,蓝熙文急的大喊大叫,他和蓝熙书手忙脚乱左挡右冲根本没听见,等察儿不花等撤退哥几个发现蓝熙文狂奔追击,都不知道蓝熙文如此疯狂所为何事,还以为蓝熙文杀急了眼呢,知道蓝熙文是误以为自己被鞑子所杀才如此舍命狂追,耗子感动的心酸难耐,热泪盈眶的不能自己。   “四少!”如鲠在喉,耗子硬气的想逼住泪,但忍不住,一眨眼,泪花一对一双:“四少!你放心!耗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是嘛!我们哥几个都命硬着呢,阎王不敢收!”胡大疙瘩吸溜着鼻子,一直被自己今天所表现出来的勇敢感动着,他觉得哥几个在一起是这么的美好,蓝熙文是这么的美好!   “耗子哥!”蓝熙文眨巴下眼睛里蓄满的泪水,终于看清却是耗子无疑时,闪着泪光高兴的一连不迭的拍着心口窝:“耗子哥!真是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怪不得蓝熙文发疯似得紧追鞑子不放,原来他以为耗子被乱蹄踩踏而死了,虚惊一场。   没成想大家刚松下这口气儿,呜呜!蓝熙文又意犹未尽的啜泣出声:“耗子哥!你不知道,刚才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回去拍死他!”井貌安嫉妒的咬牙切齿。   郑大脑袋的手下郭八打着口哨打马如飞而过,哗楞楞,刀枪示意,井貌安嘬嘴呼哨回应,一脸嚣张欠扁的神色。   露了脸了,回去可有的吹了,井貌安心里先得瑟开了。   “回头罚他烤肉给你吃!”丁哑攥了下手心,生疼,刚才死命拽蓝熙文的马缰绳,现在才觉得丝丝疼痛入骨,但心里却哗啦啦的,春风解冻一样的欢喜。   “得了!耗子喊你你跟聋了似的,连我的嗓子都跟着哑了。”蓝熙书递过一只胳膊,蓝熙文低下头眨巴掉眼泪,懵懂着眼睛翻出蓝熙书袖子里面稍干净的一面,逮住蓝熙书的胳膊就蹭开了眼泪鼻涕。   “还有,我的枣红马!我最好的枣红马!”蓝熙文蹭着鼻涕犹自呜咽,不过这悲痛比起刚才干巴了很多。   哥几个最初不知道这兄妹干啥,一看蓝熙文蹭鼻涕那个起劲儿,忍不住都扑哧笑了出来,这才都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有泪水。   “好马不愁,回头我给你弄匹更好的,指定比你的枣红马更好!”井貌安大包大揽显摆了一番,一下子就陷进蓝熙文的喜怒哀乐里。   “真的啊哦!”蓝熙文扔掉蓝熙书的胳膊,揉了下鼻子,扑闪着尚有泪光的大眼睛看着井貌安牵起嘴角咪咪笑:“真的啊哦!不骗我!”   “骗你小狗!”   “他敢,我们扁死他!”   “貌安!回头麻溜儿的!”   蓝熙书用手轻轻的摩挲蓝熙文的肩头,蓝熙文眉开眼笑,一串泪光滚落。   这真是一个见面就会让你牵心扯肺的小女子啊!   那种淡淡心酸,淡淡的溺爱还有淡淡的欢喜都在哥几个心头慢慢的发酵弥漫开来。   龙门所的驻军人喊马嘶铜墙铁壁一般闪移而过,先头部队已跟着察儿不花的队伍转过鸡头山脚。   很快,这两支队伍就会到达野狐岭,席卷截杀陈五福的现场。   蓝熙书再无后顾之忧!   蓝熙书的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随即而逝。   到处火把闪映,报号声此起彼伏。   蓝熙书并不打算跟着郑大脑袋的队伍痛打落水狗,他要借机接近徐娘不老,这是最好的机会。   郑大脑袋的队伍里不时有人喊着哥几个的名字呼啸而过。   哥几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拨马溯风奔向徐娘不老的车轿。   人马鼎沸呼啸而过,火把映照下的一晃而过的面孔都像镀了金的门神一样。郑大脑袋一马当先,就他咋呼的欢:“老夏!擎好吧你!”   刚才还屁滚尿流的番役们,此时惊魂初定,找回了大爷的谱儿了,列队两侧,吴令抱着受伤的半拉膀子大咧咧的正狗叫呢,看见蓝熙书提马收缰昂扬近前,气势立马矮了半截,不知怎么的,蓝熙书的冷眼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势。   “驻龙门所锦衣卫总旗蓝熙书领夏大人之命拜见徐公公!害徐公公受惊,特来请罪!”   蓝熙书大声报号,并没有下马大礼参拜,只在马上抱拳见礼。   吴令猴儿腚脸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纹儿,也一抱拳,溜下马撩着袍子一瘸一拐的奔向车轿,软甲脱落,锦衣破败,自己都不知道脚是怎么被划一刀的,那副狼狈样就别提了,有口气喘心里一个劲儿的念阿弥陀佛。 第二十章 徐娘不老   “奥!”车轿里的徐娘不老不用吴令学舌也早关注了蓝熙书,眼见鞑子退去,大明的军队已虎狼追下,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钦差的谱儿也端了起来。   车轿的帘子高高挑起,一个小奉御钻出来,躬身侧立,一伸手臂,一只在火把映照下白惨惨的手从车轿里伸出来搭上去,随后,一个火红跳跃的人慢慢的低首钻出车轿。   蓝熙书哥几个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袭火红貂绒斗篷裹身的徐娘不老就站到了车轿外的踏板上。   火把突突,火光下的徐娘不老一袭红斗篷格外惹眼,这样的场景下的这一个侧影与这暗夜不但有些格格不入,徐娘不老杵在哪里竟让哥几个觉得有些些的诡异,不闻耳畔的金戈铁马,哥几个不知不觉陷入这个火红侧影营造的肃杀之中。   站在车轿前的徐娘不老居高临下的慢慢转首,一张圆圆的大白脸从斗篷的昭君帽露出来,画眉细眼,口鼻玲珑,整张脸绷着,冷历历的扫视一遭,眼神落在了蓝熙书的身上,眼神一跳,大白脸上马上有了一摸笑意:“名不虚传!皇上一再褒奖边军士气,锦衣卫驻边更是精英之重!边防苦寒之地卧虎藏龙果然不假!”   徐娘不老看着蓝熙书心里惋惜,这等人才居然只是个总旗。   徐娘不老一抬眼帘,看着铁流般的队伍里有一个。   “徐公公过奖!为国效力,为徐公公鞍前马后是我等的荣幸!”蓝熙书言不由衷的小拍了一下徐娘不老的马屁。   火把突突,火光下的徐娘不老一袭红斗篷格外惹眼,这样场景下的这一个火红侧影与这暗夜不但有些格格不入,还竟让人觉得有些些的诡异,不闻耳畔的金戈铁马,哥几个不知不觉陷入这个火红侧影营造的诡异肃杀之中。   暗夜随意,大片大片的雪花冉冉无声!   站在车轿前的徐娘不老居高临下的慢慢转首,一张圆圆的大白脸从斗篷毛茸茸的昭君帽里露出来,画眉细眼,口鼻玲珑,丰厚的唇抿着,整张脸绷着,竟有些说不出的妩媚,这张妆容仔细的脸居然让哥几个无法揣测出实际年龄。   蓝熙书后面的蓝熙文觉得徐娘不老缺了一样很关键的道具———————琵琶!   徐娘不老是不是王昭君的粉丝啊!   反正蓝熙文是!   蓝熙文超喜欢徐娘不老身上的那件火红貂绒的斗篷!   但只见徐娘不老端着架子,冷历历的扫视一遭,眼神落在了蓝熙书的身上,眼神一跳,大白脸上马上有了一摸笑意:“名不虚传!皇上一再褒奖边军士气,驻边锦衣卫更是精英之重!边防苦寒之地卧虎藏龙果然不假!”   徐娘不老看着蓝熙书欢喜之余不免心里惋惜,这等人才居然只是个总旗。   徐娘不老一抬眼帘,郑大脑袋的千骑过尽,徐娘不老微微有些被忽视的不悦,看着铁流般的队伍里分离出一小支冲着车轿奔腾而来。   徐娘不老端着架子等着!   “徐公公过奖!为国效力,是锦衣卫职责所在,能有机会为徐公公鞍前马后亦是我等的荣幸!”蓝熙书言不由衷的小拍了一下徐娘不老的马屁。   后面的丁哑,井貌安,胡大疙瘩,耗子都踢马向前与蓝熙书并列,一一报号。   徐娘不老看着高矮胖瘦的哥几个有些哑然,没想到眼前的哥几个居然都是夏十榆带出的兵,怪不得东厂第一大档头李举才临行特别嘱咐他,不妨龙门所一行,认识一下锦衣卫驻边的夏十榆,徐娘不老一直觉得李举才太高看一个锦衣卫千户了,什么王公将领没见过,一个区区锦衣卫驻边千户值得他东厂第三大。   档头屈身降贵到龙门所一行,瞧着不时挠着他的斑秃头别有用心对他阴笑的李举才,徐娘不老才将信将疑的答应巡边督军最后龙门所。   强将手下无弱兵!   这个让白话文日夜不爽的夏十榆能训练出这么出色的手下,可见夏十榆非等闲之辈,白话文对于夏十榆的种种排斥伎俩,徐娘不老都心知肚明,徐娘不老虽然和白话文并非势同水火,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之所以一路搭和陈五福,也是李举才的主意,李举才与锦衣卫代理指挥使张开望素来面和心不合,锦衣卫内讧他怎能不加利用。   东厂与锦衣卫分庭抗礼,明争暗斗早已是朝野共知,李举才更是视白话文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李举才觉得白话文把锦衣卫的这趟水搅得还不够浑,所以他急着要徐娘不老借机搅一棍子。   徐娘不老一直觉得李举才高估了锦衣卫的实力,东厂势力发展之快,根本不用把锦衣卫放在眼里,京城里太多像陈五福这样的锦衣卫让徐娘不老还以为锦衣卫不过尔尔呢!   直到今天在鸡头山脚下,与鞑子的遭遇战,徐娘不老这才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东厂济济人才比起夏十榆的手下差的太远了,简直不是隔着一个二个的档次。   只一个临危不乱身手过人的小小总旗就让他明白了李举才的用心,要想压制锦衣卫,控制驻边情报网获取皇上的独断专宠,东厂最缺的就是这样身手心智俱机敏过硬的可造之材。   “咱家真是不虚此行!”   徐娘不老一语双关,热乎气儿全抖搂没了,徐娘不老哪受过这样的冻,膝盖冰冷,腿肚子开始打摆子了,但谱儿还得摆会儿,徐娘不老咬着后槽牙忍着。   徐娘不老看到后面影影绰绰的有人没有前列,略一张望,蓝熙书稍一侧眼,终觉得蓝熙文的身份不妥,就没有接徐娘不老的眼神:“徐公公!龙门所倾军而动,今夜,鞑子势必难以全身而退,请徐公公但放宽心!”   徐娘不老点点头,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身安危了,忽的他想起了后面的陈五福,愣了一下神。   “顺子!你可见陈五福跟上来?”徐娘不老细眉一紧,远望了一下野狐岭方向,鸡头山脚火把油松纷乱跳跃着拐过山脚,徐娘不老斗篷一开,将怀里仅有点儿温乎的鎏金铜暖手炉递给了旁边的小奉御,尖尖长指拢紧了斗篷,拧身轻轻地尖声细气问身后的一个番子。   顺子也跟着打了个愣神,刚才局势水深火热的,谁有功夫想着他啊!   “回公公!小的忘了!没见!一直没见!”   徐娘不老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   蓝熙书不用听见,心忖:这厮终于想起陈五福了。   蓝熙书七窍玲珑心,心知肚明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徐公公!勿要担心,郑大人此番追缴鞑匪,势必手刃匪首扬我大明国威,为徐公公出口恶气!”   “不是!哦!这个我相信!”徐娘不老有点儿心神不宁回头深看了一眼顺子,顺子心神领会,迟疑一下,不得已,战战兢兢招呼一个番子牵马坠蹬。   蓝熙书冲井貌安一抬下巴,井貌安和丁哑一圈马,特别是井貌安真回来事儿,拧着脖子扬声说道:“放心!我们定会对徐公公的人保护周全。”   把个顺子激动的,悬着的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招呼五六个锦衣校尉,井貌安和丁哑一左一右,拨马扬鞭这伙人旋风一样尾追郑大脑袋的人马而去。   徐公公面皮没动,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赞赏。   “公公不必担心!那小子滑头的很,说不定一见不妙,早就窜了呢!”吴令哈巴狗一样凑上来,他早就对春梨儿垂涎三尺,怎奈,陈五福的相好他没本事撬到手,心里早恨得牙痒痒,巴不得陈五福被鞑子踏成肉饼。 第二十一章 死不瞑目的李正一   哼!徐娘不老眉梢一沉冷哼一声,呱嗒下大白脸,陈五福若真是如吴令所言,看回头怎么收拾他!   哥几个心里都暗暗窃喜!   只有蓝熙文置身事外溜溜着大眼睛四下张望,看过了后面看前面,就一个徐娘不老可让她过足了眼瘾,她没见过这么妆容精致衣着亮丽的太监,就那张涂了厚厚脂粉的白脸蓝熙文也望尘不及。   蓝熙文好奇的看罢徐娘不老,忽闪着大眼睛四下张望,忽然,一个眼神与她接个正着,蓝熙文一怔之下脸色大变,那个人也忽然脸色有异的挺直了背,蓝熙文慢慢驱马隐入蓝熙书的身后阴影里,那个人歪扭着身子眼睛直勾勾的追踪蓝熙文。   谁也没注意到蓝熙文的小动作,蓝熙文跟着蓝熙书的马移动自己的马,小心的躲避那双冷飕飕探究的眼睛。   冤家路窄!居然也会在这儿碰到!   蓝熙文心里暗暗叫苦嘀咕,狠狠的咬了下唇,紧蹙秀眉,低垂着头,悄悄地将破斗篷的帽子拉上来,蓝熙文让自己的整张脸陷在阴影里,一双明眸滴溜儿转,轻提马缰跟着蓝熙书的马转。   马踏连环,夏十榆到了,哥几个中分让路。   夏十榆手持火把一马当先。   “老大!”胡大疙瘩小声喳喳,看着纵马而来的夏十榆跟看见娘亲一样。   蓝熙书也很激动,那次出色的完成任务也没这次动静大,终于给老大长脸啦。   但蓝熙书控制着情绪,一脸低调!   紧跟夏十榆后面的王小小看到战场残局,看到蓝熙书几个,颇感意外,心里酸不溜丢的,他心里直恨,蓝熙书这个家伙,也不知怎么回事,十处敲锣九处有他,怎么哪儿他都能抢占先机凭空的插一脚。   除了王小小这队素来和蓝熙书哥几个竞争较劲,后面的常和蓝熙书哥几个称兄道弟的锦衣卫频频递着媚眼儿,奇形怪状的呲牙做口型。   夏十榆治军甚严,别看背地里各小队之间争强好胜常常弄得鸡飞狗跳的,但当着他的面儿没敢炸刺儿的。   夏十榆,中等靠上身材,身形偏瘦,四十开外,短胡须有型有款,凌厉之中带着武夫难得一见的儒雅气质,扫过哥几个,视线落脚在蓝熙书的身上,冷峻的脸上现出欣慰,井貌安和丁哑尾追郑大脑袋而去,夏十榆也看到了,看到哥几个龙精虎猛的根毛不少,夏十榆松了口气,夏十榆和蓝熙书有着复杂的感情,管他最严,敲打他最多,但对他的倚重也最深,即使不著一言他们之间肝胆相照的默契也永不磨灭。   夏十榆傲岸的身板一挺,与蓝熙书对了下眼神,将火把扔给蓝熙书后面的耗子,夹马向前,抱拳见礼:“驻龙门所锦衣卫千户夏十榆见过徐公公,让徐公公受惊了!夏十榆告罪!”   夏十榆已到达战场,就大概扫视一遍,对于敌我伤亡情况有了大致了解才放马来觐见徐娘不老,夏十榆对东厂素来没打过交道,对于东厂崛起之快,实力发展之快令朝野侧目的现状却是了若指掌。   锦衣卫终于有了更无耻的对手!   只是夏十榆生来心性淡漠,不但名利不太热衷,对于党派之争也尽量避免介入,徐娘不老的到来,夏十榆虽然不言不语,却也是早有了戒心,他只是不想更多的人卷进来,特别是蓝熙书。   别人不用担心,都没那个背景和能力!   只有蓝熙书!   只有蓝熙书!   这是夏十榆第二个倾注心血培养的属下,第一个两年前深入河套侦缉匪情的时候挂了,所以对于蓝熙书他不但寄予厚望,也是格外小心的!   只是蓝熙书哥几个出现在这儿倒让夏十榆大感意外,蓝熙书一贯喜欢搞突然惊喜,但愿这哥几个出现在这儿纯属巧合,但是,夏十榆心里很不踏实,总有很莫名的预感,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就是忐忑不安,他知道蓝熙书喜欢玩儿什么猫腻,蓝熙书越是镇定,夏十榆越是感到不妙,他毫不怀疑蓝熙书对他的忠诚度,他只是不想蓝熙书在这敏感关头和东厂老油子徐娘不老有什么瓜葛。   年轻人不知道深浅!   捷径往往走岔了而失足死亡陷阱!   夏十榆最不想蓝熙书走东厂这条捷径!   不是,是最怕!   夏十榆又扫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一脸正经,头不歪,眼不斜。   夏十榆忽然看到了蓝熙书身后的蓝熙文,一带而过,心里却不由得惊跳了一下。   夏十榆强迫自己不要再看第二眼!   “久闻夏大人大名,非常时期夏大人不必拘礼,夏大人驰援及时,更难得有这么出类拔萃的属下,真我大明之福啊!”这几句话徐娘不老倒是说得情真意切,不能把架子拿的过大喽,毕竟不是在京师,谁知道鞑子是不是喜欢随时来串门!不管是长远利益还是眼前得失,徐娘不老都有心拉拢夏十榆,即使拉拢不动夏十榆,没关系,徐娘不老对蓝熙书却是情有独钟!已起了挖掘收买之心。   谁不知道,夏十榆是出了名的一条道跑到黑的人,让他改换门庭到东厂效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年轻人就不同了,心眼活的很,谁不想早早的捞个前程,徐娘不老自知浸淫混迹官场多年,早看透了各种利益诱惑下的名利心理。   蓝熙书有意为之的倾向,更让他觉得蓝熙书这是有意投靠自己!   他觉得蓝熙书也不例外!   蓝熙书真是个例外,他常常让初识他的人看走了眼。   蓝熙书是心眼儿活,有名利心,但徐娘不老不知道蓝熙书更是有原则的人。   蓝熙书的原则就是从来在心里敌对太监执掌的东厂,要想让他和太监合穿一条裤子,你就是给他一个东厂督主当,他也会横竖不答应的。   场面话大伙儿说的不咸不淡,蓝熙书提议:“边地天寒地冻,徐公公还是车轿内稍作休息,龙门所很快就到!”   真是体己话,在这儿等也不是办法!   天地静寂下来,落雪让黑夜空洞无边。   郑大脑袋留下来处理救治伤兵的百十来号人已挨个检查,将伤兵运往龙门所,徐娘不老心虚的望向不远处伤兵聚集处,借着忽明忽暗的火把映照,他没有搜索到李正一。   “吴令!听夏大人调令!”   “是!”吴令不知徐娘不老何意,懵灯的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夏十榆。   徐娘不老早架不住劲了,脸都冻麻了,嘴唇都木了,连客气都不客气了,一猫腰钻进了车轿里。   成精的老狐,那叫个快!   夏十榆安排郑大脑袋留下的百十号人清理战场,救治伤兵。   夏十榆传令调整队形,龙门所锦衣卫开道,徐娘不老的人押后,几拨儿探马发出去。   大雪纷飞,铺天盖地,刚才还司炉鼎沸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一片浮白。   两行火把,一行车马缓缓!   蓝熙书别无牵挂,单单记挂着李正一。   路过横尸无数的惨烈场景,过眼遍地刀枪剑戟的狼藉。   李正一被他的手下抬到了血污泥泞的地上,双腿直愣愣的伸着,斜插三箭的身躯已然冷了,一瞬不瞬的眼睛瞪得老大,就这么无焦点的瞪视前方,嘴巴张着,不呼不吸,血线凝固在嘴角。   落雪不化,李正一铮铮的挺着脊梁瞪视着前方!   刚才的热血已然冷却!   看得人周身发冷冷彻心扉。   仅存的六个密云后卫兵丁血呼啦的跪着一圈儿,围着死不瞑目的李正一恸哭不已。   残肢败甲在雪地里咯吱作响!   吴令不敢往这边看,溜溜的挨着车轿跟着前行,车轿帘子一挑,徐娘不老轻轻喝骂,吴令垂头丧气的往外闪马。   吴令那一脸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倒霉样! 第二十二章 一转眼的惊心   蓝熙书下马,狠攥着马缰绳,站在泥泞里,喉头发紧,心里一阵哽堵。   胡大疙瘩慢慢的出溜下马,揉着半边屁股咧着嘴,也不敢喊疼,大腿上的血濡湿了战袍,冰凉疼痛连成一片冰甲。   蓝熙文下马的时候也是差点儿没单腿跪到雪地上,左腿的小腿肚疼的钻心,激战的热汗下去了,寒气上来了,再加上腿伤,蓝熙文紧挨着蓝熙书脸埋在斗篷里,浑身冰凉不说,重心全放在右脚上,左小腿突突的哆嗦着。   那个紧盯自己的眼神随车轿拉开了距离而模糊了,蓝熙文松了口气。   “三少!”耗子淘换了一匹杂毛健马,看蓝熙书扛着两肩雪杵在哪儿半边脸在火把下明灭。   “是条汉子!咽气了还端坐马上,手里的家伙还死死地攥着不撒手!”耗子看着不知跟谁要了一件黑面的棉斗篷披在了蓝熙文身上,他看蓝熙文抽抽着身子,头脸盖得严严实实,还以为蓝熙文冻坏了呢!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说冤不冤!我知道这哥们死不瞑目。”看到吴令不时地往这边瞄,蓝熙书忽然不说了,看了一眼旁边畏缩惧冷的蓝熙文,马上一伸手,揽紧了蓝熙文入怀。   才发现蓝熙文抖得厉害:“房子!怎么了。”   “哥!没事!就是有点儿冷!”蓝熙文控制着自己的上下牙齿打战,仰脸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让蓝熙书担心:“哥!没事的!现在暖和多了。”   头重脚轻,蓝熙文佝偻着身子往蓝熙书的怀里拱了拱,裹紧了耗子披上的斗篷。   “耗子!你和胡大疙瘩督促郑大脑袋的人,要先妥善救治安排这几个,要区别对待。”蓝熙书冷眼扫了一眼不远处徐娘不老的手下,示意耗子行事小心。   蓝熙书横腰抱起蓝熙文轻放到自己的马上,一纵身上马揽紧了蓝熙文:“房子!坚持一会儿,到了龙门所就好了。”   “报——————郑大人报,追敌至野狐岭歼灭十之八九,现在郑大人率部赶往虎牙口口,具体的容后再报!”车轿刚到过了十里斧头坡,探马来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顺子一干人马。   井貌安和丁哑面无表情,不著一言递了一个眼神给蓝熙书,蓝熙书抱着蓝熙文装作没看见。   夏十榆深看了一眼丁哑,丁哑马上回答:“郑大人正按计划前往虎牙口,请徐公公在龙门所静候佳音!”   丁哑根本不提陈五福这档子事儿!   丁哑的马头扑打着井貌安的马头,丁哑趁机给了欲抢话说的井貌安一马镫,井貌安咬着后槽牙吸溜着冷气忍住疼,不说就不说吧!用不着这么大力吧!   井貌安一侧脸,立马被蓝熙书钉子一样的眼神给钉住了,眼观鼻鼻观心,淡定下来。   蓝熙书无比淡定,但他感觉到夏十榆特别给他的眼神。   倒是顺子喘的比马还欢:“启禀公公,咱们去晚了,囫囵人没见着,扒拉一地横尸中,发现陈大人乱军当中已经为国捐躯了。”   顺子把陈五福的死说的很婉转,喘平了这口气儿,看着脑袋伸出车窗外,张着血红厚唇吸凉气的徐娘不老冒出一句:“陈老五就这么死———了?!”   意料之中又觉得意料之外!   徐娘不老脑瓜飞快的转着,陈五福这个王八犊子的烂摊子他得给收拾起来。   “是!”顺子点头,揉揉冻得淌鼻水的大鼻子,与旁边的吴令对了下眼神,吴令一脸得瑟,忽然想起春梨儿,冲顺子一皱眉,他不好意思明问。   顺子也不好意思明答,一摊双手:“全搭在哪儿了,陈大人模样儿都看不清了,整个人被乱蹄踩踏的跟破麻袋似的!还有”   徐娘不老不想听这个,他不想让陈五福临死的那个不美好的揍相深刻到他的脑子里,一摆手,顺子哑了,吴令蔫儿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那个百媚千娇的春梨儿指定没法看了。   夏十榆又看蓝熙书,看的蓝熙书蛋疼。   蓝熙书纠结着是不是给老大透露一点儿,老大可不是好糊弄的。   夏十榆又看蓝熙书紧紧抱在怀里的蓝熙文。   蓝熙书想着这个可以据实相告!   耗子上来递话:“她是三少的妹子,千里寻哥,刚好碰上就跟我们一起御敌来着!”   夏十榆光看见蓝熙文身上那件拖拖拉拉的大斗篷了,对耗子的话半信半疑,看紧裹着斗篷的单薄劲儿,怎么看也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而已,一起御敌?   弹词听多了吧,随随便便的就传奇了?   “巧合!巧合!”耗子看不得夏十榆这么扒皮抽筋的眼神,撤了。   怎么今儿个碰巧的事儿也忒多了点儿吧。   “徐公公安然无恙就好!”吴令惯会拍马屁,在徐娘不老跟前不拍马屁不会说话,这会儿,没人竖杆儿他自己顺杆儿爬上来了:“陈五福时运不济,命绝与此,这也怨不得谁!”   徐娘不老咂着舌尖郁闷,这人活着还好办,死了就不好说了。   徐娘不老兰花指摩挲了一下额头装模作样叹了会儿气,这狗才死的稍微早了点儿。   夏十榆不想提陈五福这茬口:“徐公公!鞑子此次是有备而来,依夏某看来,途径鸡头山这一路不过是牛刀小试的一小队人马而已,大部会沿着夹马沟,绕道沙河镇直奔虎牙口!”   “此话怎讲?”徐娘不老刚才还纳闷呢,郑大脑袋这一票人马吃了察儿不花还不容易,不赶回来跑去虎牙口干什么,正想问呢,听夏十榆这么一说,头皮都有点儿发麻了,感情自己走了狗屎运了,碰到的只是三五百人的一小部鞑子,若是不幸遇到一大部,那么陈五福啥样自己就啥样了。   徐娘不老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虎牙口?”吴令一见没人搭理他,他又自己转向爬上了夏十榆的杆子:“夏大人,咱们也是从虎牙口过来的!”   徐娘不老看了一眼吴令,吴令腆着脸僵哪儿不说了。   “徐公公!我们龙门所到哈哈岭一线上边军粮秣被服军饷等等供给都在虎牙口大仓,还没发放到各个军营中,俱线报,鞑子在鹰镇和虎牙口一代埋有暗桩细作,这次鞑子扰边是冲着虎牙口大仓来的!”   “边军一应供给这不才到吗?”吴令的蛤蟆嘴真欠抽,一会儿不跑舌头他都憋不住。   这么个嘴大无脑的家伙!   徐娘不老眼皮没搭吴令,只一个拉长的驴脸斜眸吴令就赶忙闭了嘴。 第二十三章 节外小枝   徐娘不老眯缝着眼睛随着车轿缓缓的节奏晕来晃去的,等着夏十榆的下文。   “前不久已做了联防准备,实没想到赶徐公公来的这个节骨眼儿上,造成无谓的伤亡,属下疏忽布防不周,自当上报引咎。”夏十榆不想说的过多,这关乎驻边锦衣卫的机密,即使是钦差大员他也是有权不说的,更何况是东厂的徐娘不老。   “哪里!哪里!”徐娘不老觉得伤亡全部是密云后卫的人,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夏十榆如此说辞也算给足了他的面子:“夏大人不必这样,只要全歼鞑子,有所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瑕不掩瑜,如果打一个大大的胜仗,伤亡几百人也是能遮免过去的。   “这个徐公公放心!烽火传讯,我大明边防一线都会有所行动,往年龙门所至哈哈岭一代是军事防线最薄弱的,自从今秋刚过,皇上英明,增设林川前卫后卫,现在的联防态势攻防完备,今夜,定会有林川卫,哈哈岭,龙门所三路至虎牙口汇军,我们龙门所的人马最少,郑大人带领的龙门所驻军虽然区区千人,但郑大人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一见徐公公折了人马,早急眼了,大呼小叫的定要给徐公公出气,看郑大人这劲头,这仗毫无悬念,一定会完胜而归!”   夏十榆重点突出了一下郑大脑袋,这个郑大脑袋能打能杀,就是在政治上缺根弦儿,徐娘不老这么重要的人物他居然不忙着拜见,先抢着杀敌去了,好像跑慢了捞不着似的,夏十榆拿他没办法,再者说军情紧急,却是顾不上礼数。夏十榆怕徐娘不老因此挑刺,这些个人他有时候就是做盐不咸做醋准酸。   徐娘不老早看见瘟神一样打马领先的郑大脑袋了,刚才吓得差点儿没尿了裤裆,顾不上拿架子,只是有点儿不爽郑大脑袋只拨了这么点儿人马扈从保护他。现在经夏十榆一介绍,不但对郑大脑袋的不爽烟消云散,心里反而舒坦了。   打胜仗才是硬道理!   这路真颠,这夜真长,这雪跟着凑热闹!   耗子和井貌安快马加鞭赶往龙门所早做准备去了。   雪小了,过了沱沱湾车队人马加快了速度,徐娘不老带出来的人有很多吃不消了。   蓝熙书悄悄地落了后,蓝熙文被蓝熙书横抱,猫一样缩在蓝熙书的怀里,开始还细声细气的讲一些别后的趣事,无非是老山羊的唠叨,姑姑的臭脾气,老头常常叫错了他的名字等等,慢慢的在蓝熙书怀里感到暖蓄,揪着蓝熙书的领带结,把头埋在蓝熙书怀里,轻轻地颠簸之下似睡非睡的不再作声。   蓝熙书享受把蓝熙文紧抱的感觉,毫不避讳频频回首偷瞄的眼光,轻轻地用下巴蹭着蓝熙文的头发,这个颠簸的长夜,他是唯一不叫苦很有幸福感的人。   寅卯交替之时,队伍终于到了龙门所辕门,灯笼火把亮堂堂的,留守的卫兵全部被井貌安折腾出来了。   徐娘不老被搀出车轿的时候,看到有些寒酸的欢迎仪式还是觉得激动,他妈的,总算到地头了,看把屁股颠的都花瓣了。   草毡铺路,徐娘不老刚迈下车轿,后面打马呼喝来了两个探报。   “报!虎牙口大捷!郑大人说歼敌二千余。”   徐娘不老大白脸终于有了笑纹儿,把重心放在顺子的胳膊上连连点头说好。   真解恨!   夏十榆的脸却抽了一下,派到虎牙口挖暗桩的丁小丫怎么回来了,哭丧着刀条脸一脑门子的官司。   没见孙不二!   蓝熙书刚从马上抱下蓝熙文,小声嘱咐了丁哑几句,让耗子将蓝熙文赶紧热水伺候,就来到夏十榆身边。   丁小丫一直在鹰镇,而孙不二是蓝熙书安排到虎牙口去的。   “大人!孙不二失踪了。昨个下午约定在得意酒馆碰头,他没来,找了半天也没找见,我觉得不对劲儿先赶回来了。”丁小丫附耳过来,大冷的天哈着白气满脸的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夏十榆急急的与蓝熙书对了一下眼神。   蓝熙书狠狠地蹙着眉,狭长的冷眼锋芒毕露。   冷静!   “丫蛋!你先歇着去!”夏十榆低语了一句,一扭脸面不改色迎着画眉轻佻的徐娘不老:“郑大人人马马上就到!徐公公!想必乏累得很!我已派人打点好一切,边地简陋,请徐公公将就着用吧!”   徐娘不老一刻不想呆在外面,拖着大斗篷在夏十榆的等的簇拥下进了辕门。   丁小丫再和丁哑嘀咕等蓝熙书赶上来。   “先给丫蛋弄吃的!”蓝熙书努力缓和脸色,招呼忙着牵马打杂的板凳:“弄点儿酒!完事,看看咱们的马,弄药,伺候草料好点儿!”   “三少!”夏十榆没说个一二三,蓝熙书也没有个四五六,丁小丫心里不踏实,饿是真饿了,累是真累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水米未进,早前心贴后心了,但是孙不二在自己的地盘上失踪,凶多吉少不说,这太恐怖了。   锦衣卫居然被黑了,丢不起这人!   “老大自有分寸!”蓝熙书快速梳理头绪,要搁平时他早打马撒丫子直奔虎牙口了,可是,他心念着蓝熙文不能抽身。   “你去吧!”丁哑看丁小丫没挪窝,挥手赶他,丁小丫憨着呢,总觉得办事不利心里不好受不想走。   “三少!我去趟虎牙口!”丁哑看着蓝熙书。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 c o m   除了自己丁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先吃东西,换好衣服!多带点儿人,一两个人是办不了孙不二的!千万小心!从娘娘巷胡二哪儿下手查!”蓝熙书不多废话,他看见夏十榆在拐弯处向这边望了一眼。   “嗯!”   井貌安过来了,王小小领着他的一组兄弟远远的也跟过来了。   “三少!我跟着去!”   “绕着点儿王小小!”蓝熙书冲丁小丫一点头,丁哑和丁小丫勾肩搭背和王小小搭讪:“喂!兄弟喝酒去!”。   “现在不成啊!大人有令,把库房里的酒肉和药全部提出来!有得忙了!”   王小小有点儿无精打采,令牌蹭着额头,刚想搭讪蓝熙书。   蓝熙书做尿急状————闪了。   四周堡垒森森,有兵丁换防,踢踢踏踏稀里哗楞响甲的队列身影晃过灯笼。   雪小了,夜黑的压头。   喧哗集中在了龙门所核心营房里。   号兵探马打马如飞锥入黑夜。   “三少!牛啊!”   “三少!三少!头功啊!”   “有空吹几壶去!”   真心恭维的,虚情假意羡慕嫉妒恨的,蓝熙书一笑而过。   蓝熙书认不全龙门所的人,但是龙门所的人没不认识蓝熙书的,到哪儿都是焦点!   天生星范儿!   都看见贼吃肉了,没见着贼挨打,脑袋别裤腰带上,风里来雪里去的奔点儿小前程,这不容易跟谁说去!   没工夫扯淡,蓝熙书热辣辣的想着房子!   蓝熙书大步流星直奔自己的营房。 第二十四章 蓝熙书的小心事   蓝熙书的营房在龙门所驻军营房的后面,居住条件待遇要高于郑大脑袋的边军。   龙门所驻军屯田守边,相当多的军属军余生活在边地,因为锦衣卫直接隶属皇上调遣,在性质上与卫所军和京军营兵有很大不同,军饷月粮一应供给也优渥很多,夏十榆统领的锦衣卫驻边龙门所,比较特殊,主要是侦缉后元残余势力在边境线的活动情况,纠察边军还是次要的,大多数边军上下对其又恨又怕,但夏十榆辗转边地十余年,侦缉敌情屡立奇功,但从未上过一份密奏弹劾边军将领,夏十榆的正直严谨,恪尽职守有口皆碑,特别是夏十榆来到龙门所,磕磕碰碰的和郑大脑袋磨合了近四年,相知甚深。   郑大脑袋人虽粗,但直肠子,是个知道好歹的人,视夏十榆为兄弟为智囊,和后来的蓝熙书哥几个也颇臭味相投,特别将锦衣卫安排在他毗邻的头号营房。   郑大脑袋的府衙森森,雪打灯笼,五六个校尉正吱扭扭将厚重的大门大敞四开,里面曲廊深深,灯笼晕黄,带刀的校尉在廊下笔直挺立。   蓝熙书左拐,除了扫雪执勤的校尉,排排营房略显空荡,郑大脑袋几乎倾巢出动,除了外出执行任务的锦衣卫,其余的都被夏十榆安排随郑大脑袋的人巡防去了。   四周人喊马嘶不断的人穿梭,龙门所核心反而空城。   来来去去的招呼过耳,蓝熙书完全放下了军事,一心想着房子!   隔着五座营房的喧哗,是徐娘不老的临时居所,蓝熙书路过夏十榆房间的时候,看见侍卫二虎子几个在忙着扫雪,房门紧掩,里面烛火通明。   多加了火把灯笼,过节的气氛很浓!   不知徐娘不老的到来还是初战大捷给这帮哥们打了鸡血。   蓝熙书忽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任何时候都心里都有一根弦儿,这是他的本能!   蓝熙书官不大,威信不小,别人不敢造次,只是杵着笑,二虎子套近乎的拖着扫把凑上来。   这二虎子和丁哑是同乡,在王小小组,王小小黑眼白眼看不上他,别看二虎子名字彪悍文盲,心眼却花花肠子却不少,二虎子在王小小手底下干的不爽,王小小心眼儿小不说,爱拿架子装相,哥们拼命也交不到心,二虎子觉得不如跟着蓝熙书有前途,所以暗地里喜欢贴乎井貌安,无非是想调到蓝熙书这组来,和丁哑攀了一阵子的同乡之谊,丁哑油盐不进,不哼不哈不表帮大忙的态,二虎子急啊!   全龙门所的人都知道蓝熙书铁哥们之一的井貌安好说话!   数顿酒菜下肚,井貌安打了包票,不过,好饭不怕晚!哥们!你得耐心等着!   因为胡大疙瘩调来蓝熙书这组,弄得那四个组除了井貌安的大哥井运水对蓝熙书这组还和气外,其余的三组看到蓝熙书这组都跟斗鸡似的。   特别是王小小,蓝熙书想消停些日子,不想再捅这个马蜂窝!   但二虎子就这么一直剃头挑子一头热着。   “三少!”二虎子一脸故作神秘:“三少!大人不在!”   说着冲东边一努嘴:“好家伙!这排场的,敬神一样!”   夏十榆再不开眼,必要的场面还是要摆的!   蓝熙书不语,笑笑,那尊瘟神他也是要花花大心思敬的,但不是现在,他的风头出了,现在该让给老大夏十榆和郑大脑袋了。   蓝熙书不喜欢墙头草角色,这就是他连笨拙的胡大疙瘩都要,却不许井貌安和丁哑热络二虎子的缘故。   “井老大回来了没?”蓝熙书将胳膊搭在二虎子的肩膀上,呲牙歪头挠着蓬乱的头,论资历经验能力,驻龙门所锦衣卫里除了夏十榆,蓝熙书最敬佩的是井貌安的大哥井运水,真怀疑这哥两儿是不是真的一母同胞。   井运水被老大夏十榆派往也不知辽东还是河套侦缉月余了,蓝熙书一直觉得夏十榆心思重点在井运水那里,井运水传回的情报才是夏十榆统揽全局最重要的依据,别看自己折腾的挺欢,表面上拔尖儿,比起井运水自己还差一大截。   嚣张归嚣张,蓝熙书最大优点就是反省自己总结他人。   蓝熙书要赶超井运水,他一直急头白脸的表现就是想证明自己和井运水一样能远征堪当大任,不能老在家门口打转。   蓝熙书的哥俩好举动让二虎子受宠若惊,用力支撑着蓝熙书,小白脸神秘兮兮:“三少!井老大虽然没回来,但前天有信儿了。”   蓝熙书眼睛一亮,扭脸,回头看,远远地看见胡大疙瘩和耗子严重不和谐的抬着一个大浴桶往自己房里抬。   蓝熙书被二虎子挡着,胡大疙瘩没看见蓝熙书,这么大块还畏缩着贼眉鼠眼的左看右看。   蓝熙书回过头继续看着欲言又止的二虎子,他看出二虎子有吊他胃口的意思,脸色平静的瘆人。   蓝熙书顶讨厌不看眉眼高低爱卖关子的人!   二虎子本以为蓝熙书会急着追问下文,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有分量,但一看蓝熙书的脸色,他倒急着说了:“三少!小五子单人匹马回来的,和咱们大人说了半天,我只看见他把一张地图放到了桌子上。”   也就这些,都知道这事儿的性质,谁也不敢瞎打听,更别说偷听偷看了。   “小五子人呢?”蓝熙书心一跳,揉了下鼻子,翘起嘴角,虚情假意的微笑了一下。   “马上走了!”   “哦!”蓝熙书有些短暂的失望,蹙紧了眉头。   “小五子临走,大人给挑了十二个老兵还多带了五匹健马一块儿带走的。”二虎子紧忙补充。   喔~!   蓝熙书给了二虎子一个长时间的凝视,其实他走神了。   “我们组的大炮和老毛还有你组的大棒槌李子木都跟去了。”二虎子真是倾囊相授:“干粮,酒肉,还有跌打药什么的带了不少。”   怪不得打眼觉得少了谁呢!   看蓝熙书看自己的眼在神不在了,生怕打乱了蓝熙书的思路,二虎子不敢说了,也不敢动了。   蓝熙书拄着他,他拄着扫把。   “好哥们!”蓝熙书拍拍二虎子的肩膀:“回头哥们喝酒!”   “嗯!三少!谁跟谁啊!呵呵!”二虎子点头哈腰,蓝熙书请谁喝过酒啊!口头上也绝无仅有啊!   蓝熙书不想瞎扯耽误时间,折身向西。   耗子出来进去的貌似很忙。   胡大疙瘩瘸拐着腿脚,往屋里运木炭,房里暖呼呼的。   “三少!东西藏好了!刚才碰到老钱,和丁哑低估了几句,丁哑问你打算!”胡大疙瘩皮糙肉厚那点儿腿伤疼劲儿缓了,看着龙精虎猛的!   老钱本名钱大千,不是锦衣卫的人,是龙门所出名的大夫,不但医术说得过去,为人谦和谨慎,道道多,销赃干净利索,滴水不露,跟蓝熙书哥几个暗地里很铁。   “这哪是节骨眼儿,等徐娘不老走了再说,哎!胡大疙瘩,东西是你藏得还是丁哑藏得!”蓝熙书最关心这个。   “丁哑!”   “哦!”蓝熙书很放心,第二句都不带问的。   耗子在旁一句话不说。   “三少!”耗子把一小瓶跌打药攥在手心里,还是给蓝熙书看见了。   “耗子!”蓝熙书看着耗子的不自然握紧向下的手。   哥几个谁也别跟蓝熙书玩猫腻!   耗子乖乖的摊开手心,一脸苦笑,小眼睛歉意的扫了一眼蓝熙文,刚打了包票答应蓝熙文不让蓝熙书发现的!   “谁用?房子!”蓝熙书顺耗子的视线往里迈步,看见蓝熙文在圆桌旁把手背在身后,干笑着晃动着肥大的破袍子,血污的袍子一条条的破里啰嗦的。   还挺臭美的!   不是吧!   我摸着好像房子没受伤啊!   不是仔细的摸啊!   也就是象征性的!   不是啊!   蓝熙书暗暗骂自己。   蓝熙书一伸手,耗子乖乖的把跌打药放到蓝熙书手里,蓝熙书一动眉梢,耗子和胡大疙瘩冲蓝熙文一咧嘴,蔫儿不溜的出门,回身带门的时候,胡大疙瘩还冲蓝熙文柔情蜜意的呲了一下牙。   蓝熙文不动,扭着肥大的破袍子笑着,十个手指起劲儿的在背后绞着。   “我没事!”蓝熙文继续笑,蓝熙书一笑不笑。   “那你走走!”蓝熙书眼刁,瞅着蓝熙文的腿,蓝熙文的左腿好像虚虚的,重心在右脚。   “哥!只是扭了一下啦!”蓝熙文皱了好看的眉,咬过的下唇红嘟嘟的特别的润,蓝熙书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走到蓝熙文身旁,蹲下来,刚一触碰蓝熙文的脚踝,蓝熙文就呀的一声,单腿蹦着后躲。   蓝熙书豁然起身一把拉住蓝熙文的胳膊:“房子!”   蓝熙文稳住了,泪也下来了。   “疼!”蓝熙文不在装了,眼睛里蓄满了泪光,哈下腰虚拟的捋着腿部:“哥!疼!”   蓝熙书一错手,抱起蓝熙文腾腾几步就来到里屋,绕过热气腾腾的浴桶,把蓝熙文轻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蓝熙文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蓝熙书弄下自己的靴子,褪下血袜,脚踝破了皮了还肿了,小腿有巴掌大的一片淤青,中间被枪杆戳的黑紫了。   “不早说!”蓝熙书又着急又心疼,把蓝熙文沾血的内裤挽到膝盖。   蓝熙书看到房子这样,心疼的心里像被鞭子一阵猛抽似的。   “动动!”蓝熙书慢慢托平了蓝熙文的腿,上下慢慢移动,知道没伤到骨头,长舒了口气,看着蓝熙文闪闪泪光的眼睛:“你傻啊!骨折了就麻烦了。”   “我不怕!反正哥养我!”   “以后不准逞强!你姑姑要是知道了,哥有几层皮也被扒了。”   “嘘!”蓝熙文忽然扳过蓝熙书的头,直对着蓝熙书的眼睛,无比认真无比严肃的小声喳喳:“哥!你又漏嘴了,咱姑姑!咱姑姑!以后要注意!”   说完蓝熙文做了个隔墙有耳的动作,牵动了腿疼,小嘴咧着,吸溜着忍疼。 第二十五章 房子的小春色   “没人听见!”蓝熙书舍不得蓝熙文的小手离开自己,重把蓝熙文的手合盖在自己的两耳:“房子!房子懂得保护哥了。”   “那当然!你是我最宝贝的哥!”蓝熙文抄袭蓝熙书的宠溺语气,挣脱开蓝熙书双手的合盖,揪着蓝熙书的两只耳朵眉眼弯弯的凑近了小声哈气说道:“哥!你比谁都重要!包括姑姑!”   蓝熙书忽然受不了了,眼圈润了,喉头哽哽的难受,酸酸的还有点儿甜。   “也包括老头!”这是蓝熙文头一次不叫老爹而学着蓝熙书喊老头,说完自己俏皮的捂嘴笑了,一边笑一边呲着牙。   “忽悠哥吧!”蓝熙书幸福死了,装模作样的白了蓝熙文一眼,拿袖子帮她擦眼泪鼻涕。   “真的!骗你让老山羊罚我抄一百遍《大学》!”   “一辈子吗?”   “当然一辈子啦!一辈子宝贝哥!”   蓝熙书心悸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蓝熙文纯情烂漫的眼睛:“你可别忘了。”   “你忘了我也不会忘的!我记性好着呢!”   “那你就先给哥记着,以后要听话,不要逞强,不要受伤!不要一个人到处流浪!哥会”   “哥!这个我懂!我知道骨头没事儿!”蓝熙文抢着说完,又咬着下唇,忍着疼带着泪花居然笑了一下:“小意思啦!本来能忍的,你一问,我就不能忍了,不知道咋的,哥一关心我,我就想哭就忍不住疼!”   “看你还逞强!”蓝熙书抹着蓝熙文的眼泪,心里疼丝丝的还是有点儿甜。   “哥!你出去!我要洗澡啦!我都臭了!出去啦!出去啦!”蓝熙文不好意思起来,羞羞的往外推蓝熙书。   蓝熙书抿着嘴笑:“房子!我把你抱到里面!”   “不!”蓝熙文鼓着嘴巴,脸热了:“我都长大了,哥!让人笑话死了。”   “你刚到宅子时,尿裤子了呢!我还帮你换裤子呢!”蓝熙书就喜欢拿这件事糗房子。   “你又说漏了!哥!我恼了!”蓝熙文很紧张,嘴巴绷得紧紧的。   “好吧!下不为例!”蓝熙书拍拍蓝熙文气鼓鼓的脸:“哥!知道!”   “不许再提换裤子的事!”蓝熙文继续绷着脸。   “嗯!”   “还有你要时刻学会保护自己!”蓝熙文老气横秋的指手画脚,说完自己先莞尔笑了。   “哥会!哥也要保护房子!”   蓝熙书被蓝熙文的手势赶到门口,才恋恋不舍的一挑帘,走到外间。   里面传来蓝熙文瘸拐着腿拖拉到浴桶旁边的声音。   蓝熙书心神不宁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阵悦耳的拍水声,蓝熙文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蓝熙书莫名的很紧张,后背汗津津的。   哗啦哗啦撩泼水声。   蓝熙书忽然的尿急一样的打了个冷战,心里异样。   蓝熙书忽然有了想象,房子真的长大了,有肉肉了,不再干巴了,想着想着,春梨儿半裸的胸器抢镜,蓝熙书慌忙摇头,那个画面不断的冲击脑海。   里面传来细碎的水声,房子哼哼着不知所云。   蓝熙书把自己干净的袍子内衣裤找出来,在怀里使劲儿揉搓,莫名的浑身灼热。   正痴迷间,心觉异样,几步开门,井貌安一脸贱笑在门口。   “贼眉鼠眼的你干嘛!”蓝熙书把门堵住,这个鸟人没看见自己什么吧!   迎头一个透心凉,蓝熙书打了个寒战也没打算让井貌安进来。   井貌安哪敢往里屋看,刚领命跟着王小小忙活完了,一溜烟儿就跑来了,跑来了看见蓝熙书了竟不知说什么了。   “三少!”井貌安也不知自己这么热火朝天的跑来干什么。   “老大呢?”蓝熙书发现井貌安神速跑来,居然换了新行头,这小子居然沐浴更衣了都。   急着卖酷来了!   蓝熙书心里老大不爽!   房子跟你们有关系吗?   但蓝熙书又不能表现出来!   “还跟徐娘不老聊呢!咱老大跟一截木头似得!光听见徐娘不老的娘娘腔!”井貌安想进去:“放心!一时半会儿老大抽不出空想我们!”   蓝熙书两手把着门不打算让井貌安进来。   前面人声鼎沸,乱马奔蹄。   垛口有火把晃动!   郑大脑袋带来了第二拨儿热闹!   “郑大脑袋凯旋了,看把他牛的!”井貌安跟着蓝熙书侧耳听着动静。   “貌安!别理会郑大脑袋,你去盯着点儿徐娘不老的人,或者歇会儿!”蓝熙书腿伤蹭到门边,痛成了一片,他不想和井貌安耗着了,开撵了:“老大回来记得通知我!我有要事!现在我也眯瞪会儿!”   把蓝熙文私自带回龙门所驻地,必须知会夏十榆,陈五福的事只字不提,但徐娘不老的到来,蓝熙书想跟夏十榆好好聊聊,也许拐个弯儿可以牵制白话文,蓝熙书一直压低音量,看起来没什么耐心了。   井貌安一看没戏了,眼角溜了一下门缝,也不搭腔折身回走,闷闷的,蔫茄子似的。   蓝熙书轻轻插上门。   蓝熙书急急地收拾自己,处理掩藏伤口,沾湿了毛巾把脸蹭了又蹭,换衣服整装弄发。   要让房子也看到崭新的自己,哥从来帅啊!   忽然!   蓝熙书像怕踩死蚂蚁一样轻轻停了。   这么安静!   不对劲儿啊!   蓝熙书走近里屋隔着厚重的棉门帘子,轻问:“房子!好了吗?哥准备好衣服了。”   没音儿!   “房子!”这次蓝熙书声音更轻,几近唇语,也不知道是想房子听到还是不想她听到。   没音儿!   这妮子这一路鞍马颠簸劳顿,昨晚上激战之后就看着很疲累了,这阵子指定睡着了。   蓝熙书没来由的小欢喜,心里的小怪兽瞬间膨胀!   指头在棉门帘子上略一迟疑,定下一百头鹿撞的心跳,蓝熙书一下子挑开了门帘。   你说咱什么胆儿没有!   热气袅袅,蓝熙文果然睡着了。   血衣啰嗦的堆在旁边!   烛火跳跃!   蓝熙书差点儿流鼻血!   房子呻吟着!   可蓝熙书关键的什么也没看见!   大浴桶的水轻轻晃动,一头黑发瀑布满铺,蓝熙文猫一样蜷缩在里面周遭还有空余,空余都被那一头黑发覆盖了,随水轻轻荡漾,只看见两个圆润白皙的肩头拱出秀发持平在水平面。   蓝熙书轻轻地抱着衣服,唯恐自己的呼吸惊扰了房子,屏息蹑足转到蓝熙文露脸的地方,又轻轻的蹲下来,膝盖关节轻响,蓝熙书骇的半蹲着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睡姿迷人的蓝熙文。   一口粗气抻长了呼吸!   蓝熙文双臂交搭在拢起的膝盖上,脸歪着枕在了胳膊上,整个身子没在水里,黑白分明忽隐忽现在发动的间隙,只一张小脸露着,湿漉漉的额发睫毛弯弯,几绺儿湿发乱乱的黏贴在额头脸上,微微被挤压的唇吻,嘟嘟的唇角,鼻翅轻扇,睡得无忧无虑分外香甜。   修长白皙的手指,白皙的胳膊肘儿,颈间纵深一线诱惑,蓝熙书咕咚咽了口唾沫,自己觉得声音大的吓人,再不敢咽唾沫,痴痴地看着房子沉睡的脸,心跳得不行,呼吸接不上趟,周身一阵阵发烫。   心里的小兽乱窜,蓝熙书咬着唇角控制自己!   蓝熙书忍不住想亲亲房子的湿漉漉的额头,亲亲她嘟嘟的唇,弄掉让他心里发痒的发绺儿,蓝熙书忍啊忍啊!   色色小怪兽都撞开心门了,色胆却把攥了,蓝熙书生出一丝惧意,他害怕看到房子惊醒后面对他的眼神!   万一!   我的天!   这丫头准备好了吗?   她懂了吗?   蓝熙书咬着手指关节,一身的汗!   屋顶一声细微的搁楞瓦响!   蓝熙书一支楞耳朵,怒意横生!   谁皮痒了,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班门弄斧,而且,在这个时候。   咔咳! 第二十六章 锦衣卫卫锦衣   蓝熙书轻轻起身,把怀里的衣服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无限怜爱的看了一眼沉迷梦乡浑然不觉得房子,蹑足撩门帘子出里屋。   楼上的这位也真和蓝熙书有默契,瓦楞轻响也跟着蓝熙书的节奏走,身手拙劣到这种程度,也好意思到房顶上溜达!   蓝熙书是干这行的行家里手,锦衣卫被盯,这口恶气格外冲。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一二三四五六……挨个筛选,蓝熙书想不出自己屁股后面的哥几个谁能走出这样的猫步。   胡大疙瘩也比这位强啊!   郑大脑袋的人!借他个胆儿吧!   蓝熙书歪头侧耳循声移动身形,一把绣春刀在手,指肚掠过绣春刀冷凝的刀背,指头钩住了门插,心里暗算自己能用多少个眨眼时间把这家伙治住而不弄出大响动惊醒房子。   楼上的这位停了,蓝熙书也停在了门口,手指勾着门插,侧身偏移。   咯吱!   靴子在瓦楞上滑雪的声响!很轻很轻!   那人明显掌控不住自己,收脚不住,扑!手脚并用,咔吱!咔吱!哗楞!   这鸟人的功夫真是盖的!   蓝熙书替这家伙捏了一把汗,哥们!你倒是机灵点儿啊!   “谁在上面!”泼呲水声,里面的蓝熙文猛然脆生生娇喝,哗啦啦水响四溢。   蓝熙书松了紧绷的神经,不得不承认蓝熙文的反应从来不输于自己,人家才是遗传因素,自己充其量也后天努力的结果。   “哥在!房子别害怕!”蓝熙书语罢一口气勾指门插落,晃身夺门,换气屏息,一撩袍带,勾门框踢墙扣檐,旋身扣瓦麻利利的就上了房顶,看咱的专业技能!   稀里哗冷,雪加瓦纷披落下,一个偏瘦的人影正惊慌失措的撅着屁股手脚并用的爬上屋脊,费劲打滑的翻过屋脊又一阵破瓦堆雪的乱响。   一打眼就能判断出,蓝熙书心起了本能的杀机,这不是龙门所的人,更不是夏十榆统辖的锦衣卫同行。   “找死!”蓝熙书并不张扬的低喝一句,狸猫一般贴着瓦面攒过了屋脊,几乎前后脚跟那个黑影滑下屋顶,落向蓝熙书这排营房的后面,这是一条略显狭窄的甬道,通往兵器库。   哎呦一声,那个落地有声的家伙一划拉脖颈上的落雪和破瓦残片,高来高去的身手不咋地,倒是临危机灵,四肢卧雪感到了蓝熙书蓦然跟进的身形,俯身贴雪连窜,刀未出鞘,蓝熙书改了主意,错身踢雪右手虎爪直奔那个人影的后脖颈子。   那个家伙不敢呼痛,蓝熙书更不想声张,只想三五下将其制住。   两个人倒有闷声不响的默契!   哪知道蓝熙书凌厉快速的身法,虎爪触及那个人影的后颈,指爪一虚,那家伙匍匐着竟然玩起了金蝉脱壳,一抹身,硬从蓝熙书的胯下反向窜了出去。   脱兔一样的快,蓝熙书只抓到了一件披风,带落那人的帽子。   扑腾起雪沫眯眼,蓝熙书晃身左腿画圆后扫,哎呦一声,刚爬起还没拉开架势开跑的黑影被蓝熙书扫中,一嘴扎进雪里,紧接着兔子蹬鹰式迫退蓝熙书的连环腿,蛤蟆一样前窜,蓝熙书真恼了,连环腿紧跟,终于三个蛤蟆跳腾之后,蓝熙书一靴子踏在了黑影的腰眼儿上,黑影奶声奶气的大叫一声,被蓝熙书硬性摊开身体大字型陷在雪里。   身处营房背阴,远处的灯笼昏黄,借着雪光,蓝熙书只感觉到自己脚下是个不大的小子,面目看不真切。   “误误会!误会!手下留情!”黑影艰难的扑棱着脑袋,带着一嘴雪含混讨饶。   应天口音的官话!蓝熙书一激灵,徐娘不老的人!怎么把他忘了。   蓝熙书脚下一松但重心不移:“谁派你来的?别耍滑头!你少吃点苦头!”   那家伙忙着喘气换气,忙着吐雪水。   蓝熙书没耐心,脚尖一拧加了力道,下面跟着就不出人声了:“自己人!自己人!哎呦!先松松容我说!”   “站住!”房前传来连续的摔门之声,瓦砾哗楞,衣袂破风之声,蓝熙文的脆生生的呵斥穿云破雾的上了房。   “房子!”蓝熙书话出口,房上雪沫飞扬,前后脚跟落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黑影在前惊猫急掠,白影子铺发滑翔紧跟,拳脚往来,黑影子接二连三被被影子圈住不得脱身。   “误会!自己人!嗷嗷!古掌刑!别打了!”蓝熙书脚下的这位扑腾着胳膊旱泳着招呼那个支架子的黑影子。   收招定式,胶着的两条影子都停了,白影子没动杀机但也不放他,长身玉立封住了去路。   黑影子侧过了身形,勉强看到了墙根儿底下被蓝熙书用靴子摆平的战友。   “哥!”   “房子!”   蓝熙文造型独特的站在巷道中间,房屋的暗影和略远的灯笼将她的身影一分为二,蓝熙书瞪大眼睛看明白了,差点儿气笑了。   他的房子眉眼朦胧,但穿着却很抢眼,白色的灯笼内裤套在他的大靴子里,没来得及罩袍,井貌安送来的白狐毛的比甲直接罩在外面,因为不合身,腰上临时系的是一条毛巾,毛茸茸的白狐比甲长长过膝,下摆款款如裙,那条勒紧的毛巾衬得上围饱满,臀围恰恰,纤纤细腰窈窕迷人,长发湿嗒嗒都甩到了左肩上,就这么掣肘斜脚铿锵的站着,浑身上下就那么一股小刁蛮的劲儿,像一只成了精的被惹恼的小白狐!   这个时候的蓝熙文腿也不疼了,身体也不乏了,人一旦快速的进入战斗状态,就生龙活虎了,这简直就和蓝熙书一个模子刻的!   “我们是徐公公的人!小的四六儿,那位是古掌刑!实在是误会!”蓝熙书脚底下的这位给蓝熙书垫脚难受之极,极力拧着头想看看蓝熙书。   他貌似看到了蓝熙书冷厉的眼神,这小子打了个哆嗦,雁翅坡下蓝熙书杀人不眨眼的形象深入骨髓,吃饱了撑的嫌命长啊跑他房上溜达。   “我会信吗?”蓝熙书信了,但得绷着,龙门所戒备森严,龙门所的人没有令牌和口令,是很难混进来的,今夜皆因徐娘不老的到来,人员繁杂了些,但可以肯定的是,除非是徐娘不老的人,别种可能是不存在的。蓝熙书念此心里恨恨暗忖:这个徐娘不老真不是东西,刚把他扒拉出水深火热,这么快就派人暗查,他安得什么心!难道自己看错他了?   蓝熙书脚下一松一紧,四六儿受不住了,连连讨饶:“真的,小的见识过兄弟的身手,不敢撒谎!不信,古掌刑!快拿我们的令牌!”   古掌刑古听风的脸都在阴影里,估计脸色好不到哪儿去,他身手可比四六儿强了很多,但是一个小女子三招五式的就让他落了下风,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知道僵下去也是讨不到便宜,只怕丢更大的人。   还是乖乖搬出徐娘不老吧,徐娘不老的招牌大,看这小子敢不给徐公公面子,敢不给东厂面子,拿出东辑事厂的令牌,看着小子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古听风左手慢吞吞的顺着胯往下摸,嚣张的斜眼梗着脖子,他想象着蓝熙书看到令牌时忽然变脸谄媚的表情,这种嘴脸见得多了,咦!牙牌应该在这儿啊!没事就摸,没事就摸,顺手的啦!   古听风没摸着,右手顺右边大胯,褶皱摸索了个遍,没有!   古听风的手往怀里摸!   来回摸!   有点儿急了的来回摸!   蓝熙书冷笑一声!   蓝熙文小有得意,贴掌攥着东辑事厂的牙牌,将手背到身后,塞到束腰的毛巾里,扥了扥毛巾藏严实了,手悄悄地放下来。   蓝熙文意外收获,他对古听风不关心了,对蓝熙书脚底下发音的家伙感兴趣了,忽然不提防古听风了,伸着脑袋细瞅蓝熙书脚底下,果不其然,闻声辨人,就是那个在回龙门所的路上认出自己的家伙! 第二十七章 祸起唐赛儿   “古掌刑!”四六儿巴巴的昂着头看着古掌刑,他在蓝熙书的脚底下快受不了了,看古听风全身按摩完毕,明白了,这厮没带护身符!   这不死催的嘛!   “忘了带了!”古掌刑憋气的闷声回答,眼睛盯着蓝熙文心神又要顾着后面的蓝熙书,虽然话里没底气,但站相倒有些骨气,讨饶辩白的话一句没有。   四六儿啊了一声,抽了筋一样的抽搐一下:“这这!”   踢哩拖拉,有十余人的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远远过来,听到了王小小一组蔡敬人咋咋呼呼的河北口音。   锦衣卫是不参与巡逻侍卫的,只因郑大脑袋倾巢出动龙门所的驻军,主力全拉出去了,留守的难当大任,夏十榆临时将没有外出侦缉任务的锦衣卫人员除了蓝熙书哥几个全部充盈联防巡逻队。   本来锦衣卫和龙门所驻军建制权利职责范围大不相同,各行其道,需要各卫所配合的,只要夏十榆出具锦衣卫关防印牌,地方上或者卫所军都要无条件配合,给予大力支持,只因夏十榆和郑大脑袋的私交和一贯穿连裆裤,夏十榆当了郑大脑袋一半的家,郑大脑袋不在,郑大脑袋都会谕令全军临时听从夏十榆调遣。   “你———”蓝熙书一指古听风,沉吟一会儿,蓝熙书不想把事情扩大不好收场,他需要一点儿时间梳理头绪,徐娘不老这厮要干什么:“你可以走了,这个小子留下!”   这个四六儿是个软蛋好对付,蓝熙书招呼蓝熙文:“房子!放他走!”   蓝熙书不想示弱,但这时候不是逞能的时候。   蓝熙文一闪身,古掌刑没想到蓝熙书这么干脆,怔了一下:“我去去就回,四六儿!你忍耐一下!”   古听风闪了,比兔子快!   “我可没耐心!”蓝熙书一哈腰松脚扣手,四六儿被蓝熙书薅着脖领子给拎了起来:“走吧!你还挺舒服的是吧!”   “兄弟手下留情!”   “听说最近鞑子暗桩细作渗透九边,昨天的一场恶战不会是偶然吧!用脚趾头想想,也觉得可疑!”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兄弟是大明人,是徐公公的跟前小小的役长,请兄弟稍等片刻,古掌刑去去就回,片刻真相自然大白,要不然,兄弟把我扭送徐公公处。”   “怎么你还想行刺徐公公?”美得你,蓝熙书拖小鸡子一样挟持着四六儿顺营房后墙往西,急急地拐过墙角,直奔自己的营房,趁这个时间敲打一下这个二货。   “这不是你想的,误会啊!误会啊!”   蓝熙书将四六儿拖拉着回到了自己房内,耗子和胡大疙瘩手里托着吃的正急得团团转呢,蓝熙书不在没什么,蓝熙文不见了真让耗子担心,一旦被夏十榆或者巡逻兵发现,蓝熙文即没令牌更不知口令,势必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看蓝熙书和蓝熙文前后脚进门,还拖着一个面色焦黄的小番子,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蓝熙文凑到胡大疙瘩的托盘跟前,耸耸鼻子,真香,海碗里的猪肉炖冻豆腐,看着就有食欲。   胡大疙瘩呲呲牙,将托盘放到桌子里面。   蓝熙文转到里面,守着托盘坐下了,先整一块的说,耗子忙递过一块发面饼,背身遮住房子。   蓝熙书松了手,接着灯光看清了四六儿。   这小子还真俊哎!四六儿身形单薄但五官匀称,长得很是清秀,一身东厂番子号衣略显肥大,一脸的雪划拉掉了,一脑门子冷汗,够搂着身子巴巴的看看蓝熙书哥几个,等看到蓝熙文从耗子身后一露脸时,脸刷白了,赶紧垂下头。   胡大疙瘩转着圈儿的打量四六儿,看的四六儿毛骨悚然,左右手纠结左闪右闪。   “三少!这不是徐公公的人吗?”胡大疙瘩很闷很笨,瞅瞅蓝熙文又瞅瞅蓝熙书。   蓝熙书坐在椅子上拍拍身上的雪:“我看是假冒的!”   “不是!”四六儿差点儿没跪下来:“我真是徐公公的人!”   真怕蓝熙书变脸黑了他,差点儿没说出来是徐娘不老的床上用品。   “干嘛来了?”耗子拿胳膊肘儿给四六儿一下,四六儿一哆嗦,连连打揖做躬:“我尿急”   “狗屁!”没等四六儿说完,蓝熙书就怒喝一声:“尿急跑到我房上溜达来了。”   “死小子!不老实!”耗子作势要打,四六儿扑通坐到了地上,他倒会借坡下驴,耗子没打着,其实耗子也没真心实意的要打他。   “没种的家伙!我操!”胡大疙瘩秃噜出一句粗口,赶紧瞅了一眼蓝熙文,一胳膊就把四六儿给拎起来了,四六儿抖成一团。   “认识我吗?”蓝熙文凑上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四六儿,四六儿一点头忙又紧着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干嘛老跟着我?干吗老跟我过不去!”蓝熙文脚上的大靴子很不得劲儿,脚丫在里面跟跑旱船一样,要不是怕把靴子甩出去了,蓝熙文真想给四六儿一大脚。   “房子!”蓝熙书从椅子上站起来,拉住蓝熙文:“你认识他!”   “刚出北京就被这坏小子给盯住了,狗皮膏药似的,费了我很大劲儿才甩掉,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喂!什么六儿,你不是专为抓我追到龙门所的吧!”蓝熙文恶狠狠的看着四六儿。   四六儿哭丧着小白脸,心想在密云被这姑奶奶几通收拾,胳膊腿的半个月才好利索:“不是!真不是!误会啊误会啊!”   蓝熙书拉住蓝熙文,侧眸深深,怎么房子惹上了东厂呢?   东厂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这麻烦抖搂不清可大了。   “说!我好好的吃我的饭,你干嘛带一帮子人抓我!”蓝熙文想起那天就生气,东厂这些人渣果然真不是东西!   蓝熙文瞪眼挑眉,装作恶狠狠的凑上了四六儿,四六儿脸本来就白,这下更无血色了,被蓝熙文的气势吓的连连后退,耗子从后面勾踢椅子一挡,四六儿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蓝熙文觉得火候不够,咬牙切齿的跟上来,鼻尖对着四六儿的鼻尖也就半尺之遥。   差点儿对眼了。   “女大侠!不是,中间有误会!误会!弄错了!”四六儿心里狂呼古听风快来。   “误会!怎么那么容易就误会了。逮谁跟谁误会啊!”蓝熙文粉拳在四六儿眼前一虚晃,闪无可闪的四六儿一激灵,眼皮连眨,这家伙,眼睫毛居然长长的翘翘的,真是妖孽啊!   蓝熙书后拉了蓝熙文一下,这么近,你要吃人啊!   几颗雀斑都数清了吧!   蓝熙文嘟嘴侧目,我什么时候长雀斑了,青春痘都没一颗好不好!   我说他!   哦!蓝熙文让开,蓝熙书给了四六儿更恐怖的特写表情,蓝熙文虚张声势的,她心思单纯根本意识不到招惹东厂的严重性,蓝熙书就不同了。   四六儿看见蓝熙书更哆嗦了,弄得椅子吱吱扭扭直响,胡大疙瘩上来一脚踏在了椅子下面的木橧上,四六儿不回头也感觉到了来自后面的压力。   “说吧!”蓝熙书凶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从靴里摸出一把小弯刀在鼻子上嗅着。 第二十八章 放四六儿   “我说我说!”四六儿干咽口唾沫坐在椅子上打躬作揖的别扭着,见识过眼前这几位杀人不眨眼的本事,再说他也是搞这种行为艺术的,其中的滋味他见得多了,他可不想自讨苦吃,所以嘴上马不停蹄:“这完全是误会,自从去年山东唐赛儿在益都卸石棚聚匪众造反,连杀青州卫指挥高凤和都指挥刘忠,虽被朝廷大举剿灭,但唐赛儿却隐匿民间不知所踪,皇上龙颜大怒,差我们东辑事厂和锦衣卫明察暗访,势必诛杀唐赛儿以除后患。”   这个轰动天下,大明人都知道,唐赛儿好长一段时间都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把这个女人传的如同佛母再世飞天遁地神乎其神,龙门所也接到过上层下达的侦缉唐赛儿的密令,只因驻龙门所的锦衣卫主要任务针对故元三部,所以上面并未将稽查重点放在边地,夏十榆也未曾专门指派属下侦缉此事。   胡大疙瘩一动椅子腿儿,示意四六儿接着往下说。   说得这么热闹和蓝熙文有什么关系!   “只因这个唐赛儿自诩佛母再世,兼有风闻通缉之后她藏匿于空门,又有消息说,这个唐赛儿出现在京师一带欲图谋不轨,是以皇上连下密旨严查,我们督主杜公公也下了死命令,但凡京师一带出家的尼姑统统稽查,特别对身怀武艺的尼姑更是不可放过。”   其实,唐赛儿之乱不止祸及京师一带,连黄河以北的大部地区,株连甚广,加上东厂锦衣卫明争暗斗各为争功肆意扩大事态,数以万计的出家人被牵连捕杀,弄得人心惶惶,天下皆知。   “说了这么多,跟我有关系吗?我又不是尼姑!”蓝熙文火大了,因蓝熙文从小在寺院随姑姑长大,敬重佛门,说这话的时候就有点儿担心姑姑会不会也被东厂的蝇虫骚扰。   想想姑姑修行在南方,就稍稍不那么担心了。   “对啊!你眼瞎了还是怎么的!”胡大疙瘩自后面猛然弹指一个爆栗,疼的四六儿哎呦连声,双手抱头哆嗦成一团。   蓝熙书不说话了,松了眉头,后退一步,将小弯刀重新插入靴内,慢悠悠站直了身形,他明白了,庆幸房子自小跟着那个老尼习武,身手了得,要不然后果不堪。   也正因为房子身手过人,所以一旦被东厂的番子盯上,就更死追不舍。   “说话!信不信我把你零刀剐了。”蓝熙文急了做凶恶状唬他。   “据说,唐赛儿善易容变化,实难揣测,杜公公下令,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人。”四六儿从盖头的袖子缝隙看了一眼蓝熙文,懦懦说道:“我们盯了你一天,发现你手腕上的念珠才断定你是乔装的唐赛儿。”   蓝熙文下意识的一摸自己左腕上的檀香木念珠,懵懂的眼神一忽闪:“念珠是我从小就带的,辟邪祈福,带佛珠念珠就不行吗?”   “现在知道是误会了!完全误会!误会!”四六儿被胡大疙瘩一巴掌打下护头的双手,双手就这么抄着一脸贱笑的看着蓝熙文:“以后谁也不会在怀疑姑娘了,我作证!”   “徐公公知道吗?”蓝熙书一弹旁边的烛火,火花一跳,四六儿就觉得像被火燎着一样一得瑟,但他多了个心眼:“知道,徐公公也觉的这里面有误会,本来是想让小的来看看的,是小的不会办事,惹得误会加深,都怨四六儿把事儿办砸了。”   蓝熙书收了一闪即逝的杀机,忽然朗声一笑,满脸阴霾顿去:“舍妹昨天一同舍命御敌,这个大家都看到了,怎么会和那朝廷钦犯唐赛儿扯上关系呢?”   “八竿子打不着啊!”耗子一看蓝熙书换了脸色,马上也是一脸堆笑附和。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马上变成了故友闲谈的和气。   蓝熙书变化之快,四六儿还没跟上蓝熙书的季节更迭春暖花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话不点不透!”   哥几个散开,去了围城的紧迫恐惧,四六儿找找自个儿了,不哆嗦了,但笑容很干。   门外踢踏靴响,耗子几步上前一拉门,井貌安精神烁烁的迈步进来了。   还以为是古听风救命来了呢,四六儿一脸热切瞬间凉了。   头进来脚还没进来,井貌安谁也没看见就看见小白兔一样可爱装扮的蓝熙文了,惊艳啊!关键是自己的心意被蓝熙文穿在身上了,井貌安觉得心里一阵阵火热,引得他臆想连篇。   “貌安!来的正好!送这位兄弟回去!”   蓝熙书就见不得井貌安看房子的眼神,这小子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   井貌安不知怎么回事,还以为昨个一战,蓝熙书代表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产生革命友谊了呢,只道自己来晚了,正赶上送客,虽然不情愿也得佯作痛快的答应,这屁股还没热乎板凳呢,又被打发了。   四六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太激动就表现得有点儿弱智了。   “走吧!哥们儿!”井貌安捎带着一扫蓝熙文,蓝熙文靴子尖一顶蓝熙书的脚后跟,这么把四六儿放了?   不放干嘛!管饭啊!   还是等古听风真拿了牙牌来被动放人,既然事出唐赛儿,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误会,何不给徐娘不老一个面子?   而且这面子给的不显山不露水!   “好的!好的!”四六儿几乎是弹下椅子的:“四六儿定会如实禀告徐公公其间的误会!”   “刚才多有得罪,主要是鞑子细作出没,兄弟们职责所在,吓怕了。”蓝熙书皮笑肉不笑。   “我就说误会嘛!兄弟也是干这个的!理解理解!”自己失礼在前刚才就是被蓝熙书黑了,也没出说理去,四六儿深谙锦衣卫东厂黑道,哪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笑纹硬堆着,打躬作揖,扭腰跟着井貌安大跨步的迈出门槛。   蓝熙文正在捻动腕上的念珠,也不知想什么。   蓝熙书顶不喜欢蓝熙文腕上的念珠,这串念珠硌着蓝熙书的心了,就好像房子没法子完全跟他亲近,佛祖夹在中间跟着瞎搀和,特别是那个老尼给房子定下初一十五吃斋的规矩,每次房子从姑姑哪儿回家,看把房子馋的,看见肉,眼珠子都冒火。   真不知这个性情迥异常人的老尼是咋想的,莫不是要青葱妙龄的房子也步她后尘许了空门。   蓝熙书数次想把这串房子须臾不离身的念珠给毁了,但是,看房子如此珍重,他倒不忍心了。   所以,蓝熙书就从心理上和姑姑较劲,和佛祖较劲,把房子拼了命的往自己这边拉,怎么样,房子不远千里迢迢吃尽苦头来边地寻哥,这就说明,自己对于房子等同生命,佛祖也没法比!   想到刚才房子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蓝熙书心理平衡了,看着念珠也不怎么有毁掉它的冲动了。   “三少!”耗子关门倚着门框看着蓝熙书,小眼蹬大眼。   “徐娘不老不会揪着房子的事不放!谅他四六儿也不敢搅和事儿,那都不叫事儿,现在当务之急是和老大商量徐娘不老的事,这厮别说人话不办人事,陈五福虽然挂了,但他要是使点儿小坏,我们老大还是会有麻烦的。”蓝熙书坐到四六儿折磨过的椅子上,蓝熙文靠着椅背和他背靠背。   胡大疙瘩一看蓝熙文瞅着吃的,赶紧拿了一块葱花饼递了过来,真是饭来张口啊!   蓝熙文不关心蓝熙书哥几个的话题,反正蓝熙书做的都是对的!   “那怎么办?”胡大疙瘩很二的问,他也知道不能像对待陈五福一样黑了徐娘不老。   “我们老大素来反感东厂,他是不会和徐娘不老套近乎的!”耗子说道:“场面上的事应付下来就够老大忍耐的了。”   “貌安在行这个!”胡大疙瘩不知怎么就想起井貌安来,蓝熙书无声的笑了一下:“小安子嘛!美人计可行!”   “老大来了!”耗子忽然闪开身子侧耳门外,越来越近是繁杂的脚步声,刚从方大同组里调到井运水组里的小翟正赶着夏十榆的步伐汇报情况。   “贩马的葛大葛二在凉镇以北五十里被截杀,茶马尽数被洗劫,六十七名随行全部被杀,葛大死了,葛二下落不明!我们的人在稽查这件事的时候刚巧碰到在偏头关一带侦缉的锦衣卫百户李从龙,彼此有点儿小摩擦。”   茶马走私私盐贩卖一向是朝廷严令禁绝的生意,稽查十分严厉,但因暴利利益驱使,往往有人铤而走险屡禁不止,夏十榆一直关注茶马走私,是因为通过这条线,能发掘到意想不到的情报。   做茶马生意的葛大葛二是河套一带道上的双龙,葛二是夏十榆多年培养埋下的暗桩,很多汇总的情报有十分之一源自葛二,夏十榆一直器重这条线。   很多茶马走私队被剿灭,唯独葛大葛二的这队有夏十榆暗中疏通庇佑得以做成了老大,往来在蒙汉之间,触角延伸,故元各部都有不同程度上的贸易往来。   夏十榆侧脸,小翟身穿边民普遍穿的灰粗棉布交领的棉袍,娃娃脸脸上风尘劳累,想必昼夜赶路极度疲累。   “这个李从龙是王一正手底下最虎的,素来与我争锋,告诉井运水不必与其纠缠!”夏十榆皱了皱眉头,指头抿过了唇上须:“加大力度查葛二的下落!看看哪路势力参与的!”   “是!大人!井老大怀疑葛二的失踪和李从龙有关系,葛二层透露过李从龙数次套他的情报,而且井运水怀疑李从龙多次扮鞑匪在茶马道上求财,他盯葛二不是一天两天了。”   “让井运水多加防范,这个时候不要和李从龙的人冲突,避其锋芒,查出实证,我必不会饶他!”   “是!”   “先吃饱喝足歇着去!着孙弟精选良马备足供给,稍后我会考虑加派人手增补井运水!”   小翟腾腾转身远去。 第二十九章 密信   脚步声就是冲这儿来的,夏十榆的脚步声很急,跟的人差不多一路小跑。   蓝熙书挨个看了一眼耗子井貌安胡大疙瘩,最后视线落脚在了浑然不觉紧张的蓝熙文脸上,蓝熙文吃的也差不多了,正用手梳理着头发,看着蓝熙书说:“哥!我不乱说话!”   “就说日久没我的消息,家里不放心来寻我的!其他的你不要提。”   “哦!懂得!”蓝熙文眨眼弄笑,瞬间敛了笑容,双手交握淑女范儿的娴静桌旁。   蓝熙书示意耗子闪开,蓝熙书几步上前,门分左右,夏十榆刚好走到门口,刚待推门的张里收回手,退到夏十榆身后。   “大人!”蓝熙书侧身,夏十榆腾腾举步入房,打眼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狐毛绒绒蔟脸的蓝熙文。   蓝熙文照面之初紧张的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那样清澈水亮的明眸闪闪的看着长身挺立儒雅沉着的夏十榆,不消几个眨眼,蓝熙文稳住了心神。   “小女子蓝熙文见过夏大人!”蓝熙文斯斯文文的敛衽行礼,微微背弯,稍歪柔颈,娴静笑面,活脱脱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那半湿不干的及腰秀发自肩头曼扑而下,与衣发黑白相衬,竟有说不出的简约干净之美,跟任何暴力有甚关系?   当然,夏十榆还没注意到蓝熙文脚下的大靴子!   除了耗子蓝熙书不惊奇,胡大疙瘩眨巴着眼睛,差点儿把拳头塞进嘴巴里。   “妹子!有点儿任性!”蓝熙书察言观色,夏十榆并无制怒之色,脸色很平静,眼神里竟有丝丝怜爱,颌首温和的像个私塾先生,好像没怎么听见蓝熙书的话,眼眼端详蓝熙文另类的打扮,蓝熙文一直保持着浅笑兮兮。   夏十榆着实被惊艳了一把,饶是他从锦衣卫密谍多年,各色人等可以说阅人无数,姿色过人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但一个照面,就跟井貌安丁哑哥几个一样,他也被蓝熙文纤弱文静的外表所迷惑,要不是徐娘不老把蓝熙书哥几个大加赞扬至今,他断难相信蓝熙书的妹子能征惯战与乱马军中。   后面跟随的张里五六个,个个眼睛瞪得要砸到脚面了,抻脖子的,侧头找角度的,哑剧无声的聚焦蓝熙文身上。   老大!你倒是闪闪啊!   “蓝熙文!”夏十榆微微一笑,坐在了耗子搬过来的椅子上,手放到桌边上,顺眼看了一下被蓝熙文狼吞虎咽过的托盘。   “嗯!哥久无家书,家里不胜惦念!”蓝熙文丝毫不扭捏,倒也把夏十榆看了个仔细。   谁家的家长这么放心啊!还是艺高人胆大?   “就你自己?”   “嗯!”   “这一路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了!”蓝熙文这么拘谨的聊天真是累啊!   你看这夏十榆说话神态甚至坐姿都和老爹一般无二,做官的人都这样啊!蓝熙文心里呲牙了,出口却是温婉:“添麻烦了!”   胡大疙瘩咽口唾沫,抿着大嘴忍住笑,蓝熙书恶瞪了一眼门外的张里等,张里笑笑很不情愿的带上门。   夏十榆现在不想追究小儿女的这些事儿,大概经过井貌安添油加醋的汇报给他听了,口舌的事不用蓝熙书教,井貌安知道在夏十榆跟前什么该说什么打死也不能说。   “听说你小小年纪身手了得!”夏十榆笑了笑,平时很少笑,偶尔一笑,哥几个都觉得新鲜,他自己也有些不自然。   “马马虎虎了,防身而已!”蓝熙文却自然得不得了,她还纳闷了,看情形这位私塾先生很罩得住啊!哥几个毕恭毕敬的,呼吸都那么中规中矩,特别是老爹都镇不住的哥竟然垂首肃立的这么恭顺。   哥几个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大干嘛来了,闲话家常来了,那边徐娘不老还在和郑大脑袋聊,郑大脑袋除了露胳膊挽袖子上阵杀敌,汇报战况也是头上一句脚上一句,再者,郑大脑袋和徐娘不老根本不是一路人,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催饷,月粮,供给什么的一张嘴还不办砸了啊!   徐娘不老来了,劳师动众的,不让他办点实事说得过去吗?哥几个可是拼了命的。   更重要的,是不是迂回一下,借徐娘不老让白话文死了整治夏十榆的心啊!徐娘不老在皇上耳边透个话也会让白话文忌惮三分啊!   “大人!陈五福死了,徐娘不——咳!徐公公有何话说!”蓝熙书轻咳一声,快转移话题!   蓝熙文似乎看懂了夏十榆,再次敛衽施礼拖着大靴子出的门去,为了避免脚下踢哩拖拉的出丑尴尬,蓝熙文每走一步都全力和蓝熙书的大靴子较劲,门外哗然中分,张里蹬蹬后退数步,摸着后脑傻笑,耗子接了蓝熙书的眼神脚赶脚跟着出了门,挨个给张里等爆栗,张里领会耗子手势,屁颠屁颠跟着耗子,耗子跟着蓝熙文拐出去。   胡大疙瘩将木炭填满了里外屋的火炉,劈啪声悦耳。   蓝熙书一歪下巴,胡大疙瘩熊走出门外,挺胸腆肚门神一样杵在门外站岗放哨。   夏十榆不想当着蓝熙文的面谈论锦衣卫与东厂之争,微笑颌首目送七窍玲珑的蓝熙文一出门,夏十榆就立马恢复了往日的凝重严肃,目光如炬看着蓝熙书,不出声的长叹一声,远离京师仍旧摆脱不了朋党倾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想借东厂的势力牵制白话文,这是我们锦衣卫内部的事,皇上一次酒后吐真言,将我锦衣卫喻作暗剑皇权依仗,而东厂则是震慑百官的一根刺而已,为此东厂杜十万很吃味,便处处与我们锦衣卫争锋,东厂恨不得见缝插针插上一杠子,你以为他来龙门所是视察军情吗?他还不是想借此次机会将他东厂的势力铺展到边地,让皇上倚重,我会借助此等阉人吗?”夏十榆铿锵变色,铮铮傲骨不容逼视,但眼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悲愤。   蓝熙书就知道夏十榆不会借徐娘不老之口疏通官路,但是蓝熙书不甘心夏十榆被白话文这等小人拿捏:“大人!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夏十榆微微牵唇,冷笑无声:“白话文现在奈何不了我,锦衣卫驻边侦缉正是用人之际,张开望虽然心腹白话文,但他还不老糊涂,锦衣卫在九边铺设的侦缉网络才是抗衡东厂排挤的重量武器,这点都明白,锦衣卫需要我这样的人为他卖命!他之所以让陈五福密查我与纪纲党同证据,也是提防白话文借纪纲颓势在皇上耳边生风,纪纲现在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牵连储位,皇上只在下面走卒中株连杀戮,张开望也是步步提心吊胆唯恐白话文和东厂联手借此事将他排挤出锦衣卫。”   “张开望也会忌惮白话文?”蓝熙书替张开望窝囊。   “纪纲就是白话文和东厂联手除掉的!不要低估了这厮的能量!喏!”徐三元从怀里摸出一封拆了火漆的密信,信封上只字未有,左上角只盖了一枚三角牙章,徐三元弹指将里面的信笺弹出信封,蓝熙书夹指抽出来,轻轻一抖展开,上面正楷蝇头小字密密麻麻,蓝熙书匆匆浏览,这信上无非就是安抚夏十榆对于陈五福之行不必紧张,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应提防徐三元,这厮正在乱撒网,网络密谍为其东厂效力,更要密切约束属下,利益驱使,锦衣卫驻边已有两个网点被东厂渗透,信的最后着重提及两个人,要夏十榆务必挖出来,这两个人都是夏十榆属下的锦衣卫暗桩,定期将监视夏十榆言行侦缉部署密报白话文,详情不知,只探的其中一个人代号火耗子!另外一个不详。   没有落款!   “火耗子!”蓝熙书看完信一股怒火窜上来,眼珠子都要冒火了,徐三元不足以让他如此冒火,这是竞争必须的手段,但最后一个消息让蓝熙书心惊肉跳,身边就有白话文的眼线,水大漫过了桥,隔着锅台上炕,这还了得:“火耗子!我们在龙门所就一百多号人,我会挨个查,不信找不出来,哼!”蓝熙书恶狠狠的错着牙,发出瘆人的咯吱声。   啪!信笺被他狠狠的拍到桌子上,杯盘挪窝一通乱响,胡大疙瘩应声推门,一看蓝熙书一脸猪肝色,正对着桌子上压在掌心下的信笺运气,蓝熙书头也不回一摆手,胡大疙瘩重又带上门,站到阶下。   “可能不是表面在册的锦衣卫,暗桩我们有几百号人,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别弄得人心惶惶!”夏十榆对于此事倒不震怒,他缓缓起身一拍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把信笺递给夏十榆,夏十榆走到灯前,打开灯罩,连同信封一起点燃了,轻轻抖动,火光一旺,瞬间灰飞烟灭,一时屋子里烧纸味儿刺鼻。   蓝熙书跟着夏十榆移动视线,夏十榆重又坐到桌子前,指头有节奏的扣着桌面,蓝熙书的火气没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夏十榆,他意识到自己看问题的肤浅。   蓝熙书同样意识到自己据夏十榆的要求差距很多。 第三十章 夏十榆的担心   蓝熙书咬着下唇和夏十榆对桌而坐,暗桩密谍线路很多,蓝熙书负责的这一线暗桩密谍就有五十来号,各个线路夏十榆统筹部署掌控,情报汇集。各个线路之间有协同,但暗桩密谍之间互不相知,蓝熙书对于自己这趟线上的人了如指掌,对于别趟线上的就一无所知了。   不过据蓝熙书感觉,井运水线上的暗桩最多,最是繁杂隐秘,线路也最长。   “这还不是目前最要紧的!”夏十榆直视着蓝熙书的眼睛,锋利的眼神一下子锥到蓝熙书的心里。蓝熙书不设防,他知道老大觉察到什么了,尽管自己自我感觉伪装的天衣无缝。   “你不用担心我!”蓝熙书有点儿小负气,自己对夏十榆的忠诚超过了任何人除了井运水,他和夏十榆之间的感情超越了上下级,混合着很复杂的感情,彼此间的信任也是牢不可破的,蓝熙书明白这点儿,他知道夏十榆的眼神另有所指。   “我就担心你!”夏十榆毫不客气,瞪蓝熙书的眼神更凌厉了,那眼神把蓝熙书的灵魂开肠破肚了,蓝熙书满不在乎的有点较劲的就这样与其对视。   “就是小聪明多!喜欢别出心裁!”夏十榆重重的屈指击了一下桌面,蓝熙书抹搭下眼皮,心里不服气表现出来了,但不犟嘴。   “白话文的事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急?陈五福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给我离徐三元远点儿!不要打他的主意,他正等着你上钩呢!”夏十榆压低了声音却加重了语气:“小书!这厮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到时候你利用不了他却会着了他的道儿!”   “这个我早有防备!”蓝熙书不知道夏十榆从何发现陈五福之死有异的,参与的哥几个是不会走漏风声的,与鞑子的战事来的这么紧凑,怎么会有蛛丝马迹的漏洞呢?   不管他了,反正死无对证,再说,即使夏十榆知道是他们所为也只是暗里训斥一顿,还是会替他们遮掩的。   “你不会怀疑我会被徐三元收买拉拢投靠东厂吧!”蓝熙书有点儿委屈,任何人质疑他都不在乎,唯独夏十榆不能质疑他,夏十榆一个质疑的眼神蓝熙书都会觉得遍体鳞伤。   夏十榆话狠,却是掏心掏费的爱护,能在夏十榆手下,蓝熙书一直觉得自己何其有幸。   “我是怕你不知深浅到时候拔不出腿来,一旦不屈从东厂与徐三元反目,我位小职卑保不了你!”夏十榆又连扣了两下桌面,震动在桌面传过来,蓝熙书坐直了身子。   好像蓝熙书思路正泥足深陷,夏十榆要拼尽了力气把他敲醒了。   “不被徐三元注意才是最安全的!”夏十榆揉揉眼角:“徐三元刚才再三对你盛赞,连郑大脑袋那个大老粗都看出来了,抽空子提醒我看好了你,赶紧想办法送走这个瘟神为妙!”   其实夏十榆知道郑大脑袋也顶讨厌东厂的人,更何况徐娘不老的人马一来这同折腾,好吃好喝都拿出来了,他拍拍屁股走人了,龙门所的将士吃糠咽菜啊!   谁有闲心奉陪他啊!   蓝熙书才不怕呢,引不起徐娘不老的注意他才担心呢!   “我知道兄弟们跟着我难见前程,非夏某狭隘,只是东厂这条贼船上不得啊!”夏十榆忽然话锋一转暗哑了声音,不在看着蓝熙书的眼神落在了门边。   蓝熙书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堵难制,急急说道:“大人!蓝熙书绝非急功近利之辈!蓝熙书只是想尽一切可能对付白话文,我们不作为这样下去太被动了,徐三元利用我们我们何不利用他牵制白话文!大人一定要相信蓝熙书的所作所为,再怎么样,蓝熙书也断然不会投靠东厂阉党辱没蓝家门楣!”   “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我不想你们搅进来!”   “大人周全,才会有蓝熙书周全!”蓝熙书抱拳不动,他一向机智此时却不知该怎样表达心里的这一番热血忠心。   “我知道!”夏十榆拍拍蓝熙书的肩膀,感觉蓝熙书的整个身躯绷得硬硬的,钢铸的一样,彼此心交默契,但从未讲过如此推心置腹的话,夏十榆又重重的拍拍蓝熙书的肩膀,频频含笑颌首,蓝熙书的肩膀松弛下来,眼睛里氤氲淡淡。   “我已呈文请奏你升任百户一职!”没有任命之前夏十榆本不想说,现在却不知为何说出口了。   “谢大人!”蓝熙书又一阵热血沸腾,终于能和井运水比肩了,激动地蓝熙书声音发颤,又怕被夏十榆发现自己的心思,不敢再说第二句,一颗心大力撞击胸腔。   “刚才怎么回事?我看见井貌安和一个番子往东去了。”夏十榆想起这档子事,他知道没蓝熙书授意井貌安没胆量和东厂的人搀和。   蓝熙书把蓝熙文的事简明扼要的叙述一遍:“纯粹是误会!”   “记住!千万不要有把柄让他逮着,你妹子的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会出面澄清,事情到此为止,你不要沾徐三元的边儿!”   看蓝熙书郑重点头了,夏十榆才缓了口气:“郑大人安排了给徐三元压惊洗尘的宴席,我得赶过去!”   蓝熙书松了口气。   “目前各扫门前雪!把你线上的人仔细排查一遍,重点在繁华重镇,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表现特别殷勤卖力的。”夏十榆起身,紧了紧袍带,夏十榆很少穿正式的锦衣卫官服,为了给徐娘不老接风特意换上的,紫袍圆领腰束宽带,夏十榆穿着有些拘谨,整了整圆领袖身华服正步的往外走:“各线上都在暗中清查,我最不希望这两个人在你和井运水的线上。”   蓝熙书也是这么想的!   蓝熙书忽然想起了孙不二的失踪,巧合吗?啥事一觉得巧合那就不正常了。   蓝熙书送夏十榆出门的时候走神了,一股冷气顺着后脊椎来回窜,孙不二是整个虎牙口的链接口,他出事,虎牙口的这趟线就等于瘫了,自己近一年来的心血就白费了,自己就负责鹰镇和虎牙口一带,如果自己这趟线出了纰漏情报不经夏十榆就直接上报京师,夏十榆被架空,白话文就会失了顾忌,扯上个由头就会置夏十榆于死地。   张开望瞻前顾后,他是不会为了夏十榆而树敌白话文的!   “小书!谁去了虎牙口?”夏十榆一脚踏下青石条阶,忽然拧身回首问蓝熙书。   “丁哑!”蓝熙书差点儿撞到夏十榆的后脑勺上,夏十榆的须发让蓝熙书有想打喷嚏的冲动,夏十榆这句问让他心里更觉得发虚:“我会过晌赶过去。”   天色微明,黑夜白昼的交替很短,眼见得天光大亮,雪不知何时停了,连日阴霾密布被稀释成多云的天色,尽管不见日头,但天空看上去高远了很多,云团撕扯开来,有了层次感,看来晴空不远了。   “徐三元刚来就没闲着!有几个番子就急着活动了。”夏十榆不疾不徐,在蓝熙书面前豪不掩饰倦意的伸了个懒腰,把嘴边的哈欠捂住,摇摇头扭扭臂膀,舒筋活血了一番。   错落的屋顶雪盖,远望城垛上有士兵撤掉灯笼火把,打扫积雪,伙房炊烟连成一片,急马扣在青石上的蹄音格外清晰。   没有往日郑大脑袋出操集训整齐划一的口令声声震龙门所,稍稍的嘈杂忙乱。   这让蓝熙书觉得不习惯!   蓝熙书等着老大的下文,但夏十榆没在说话,龙形阔步而去。   胡大疙瘩跟着蓝熙书屁股后面进了屋。   蓝熙书指头划眉,一言不发低着头来回的走,路过桌子就屈指扣一下桌面,胡大疙瘩老实的呆在一旁,不着急也不说话。   他知道过不多一会儿,蓝熙书的馊主意出炉了,他就开始一溜儿小跑的准备这准备那了。   蓝熙书骚着后脑勺,眉头拧着,咬着上唇还在来来回回的走,胡大疙瘩坐到了椅子上,蓝熙书扣一下桌面他就直一下脊椎,屋里暖哄哄的他忍不住要瞌睡了。   终于蓝熙书走烦了,抱臂站在当央,看着屋角挂着的一个破斗笠出神。   “三少!”胡大疙瘩忍不住了,蓝熙书的馊主意没今儿个这么费劲的:“我能干啥?”   “吃饭!睡觉!”蓝熙书的眉头一展,一撩袍角坐到胡大疙瘩对面拿起蓝熙文吃剩的一块葱花饼就往嘴里送,胡大疙瘩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包腊肉递到蓝熙书眼皮底下,本来是跟伙房的同乡讨来讨好蓝熙文的,蓝熙文一看就卜楞脑袋,他知道蓝熙书好这口。   “耗子把四少带哪儿去了?”蓝熙书接过胡大疙瘩递过来的水咕咕几口。   “一准儿是看马去了!”胡大疙瘩等着蓝熙书给他下达任务,蓝熙书却只顾低头吃饭。   “我干啥?”   “眯会儿去!说不准行动就是急的!”蓝熙书看了看今个忽然机灵了的胡大疙瘩,双下巴都笑微微的。   “过晌我跟三少跑一趟虎牙口吧!”胡大疙瘩威武,找着锦衣卫的感觉了,夏十榆和蓝熙书的对话他听到了,他觉得不能老做后勤,前台也得混个脸儿熟。   “把出门该准备的准备好了,过晌说吧!”   “都准备好了。”   胡大疙瘩真机灵了,每回都是耗子掰着手指头嘱咐他。   “胡大疙瘩!”蓝熙书细嚼慢咽着忽然端着杯子看着胡大疙瘩:“你会做孔明灯吗?”   “太会了三少!”胡大疙瘩一听这个来精神了,刚想显摆一番,一想会做孔明灯也没什么好显摆的,就憨憨的搓着手笑了:“小时候就会!”   “很好!”   “干啥?三少!”胡大疙瘩把大脑袋探到了桌子上,这个时候蓝熙书是没心思玩的。   “有用,大用!胡大疙瘩有你的!”   哎哎!   胡大疙瘩像被上司肯定重用一样兴奋啊!   倒浴桶,收拾床铺,在里屋忙活开了,就差给蓝熙书暖被窝了。   倒在床上的时候,蓝熙书看着缠枝莲的蓝底床幔,蓝熙书还在想着徐娘不老那边开席了,推杯换盏,虚情假意呷酒布菜的场面。 第三十一章 狗材料   徐娘不老酒足饭饱被夏十榆和郑大脑袋恭送到住所,开始还面色不愉的斜躺在罗汉床上,屋里加了两个暖炉,他还嫌冷,骂咧咧的抱怨这鬼地方的寒冷天气。刚被蓝熙书修理过的四六儿低眉顺眼的将一件貂皮褥子盖在徐娘不老身上,又小心的将枕头塞到了徐娘不老的后腰下,看徐娘不老露出舒服点儿神色才从罗汉床上出溜下来,徐娘不老小捏了一下四六儿的小屁股,四六儿撒娇的扭捏了一下,靠在徐娘不老的脚边,手指灵活的揉捏着徐娘不老的腿脚。   床上的活儿就是比房上的活儿顺手!   “药罐子不在!听说到下面收购药材去了,回程没准信!”吴令罗锅着腰在徐娘不老眼神的指挥下端过了桌子上的银碟,徐娘不老捏了一个葡萄干冲四六儿一动,四六儿把脖子抻过来,一张嘴,一伸舌头,甜腻腻的笑着将葡萄干逗进嘴里,轻轻咀嚼着眉眼频频。   当事人不觉得,连见惯浪荡风月的吴令都觉得寒碜,不是没调过情,就觉得男人与男人来这个不对路子!   但吴令可不敢表露出丝毫不屑。   “在这儿不比京城,收敛着点儿!”徐娘不老将抻直了腿,插入四六儿胯间,脚伸到了四六儿的袍子里,吴令看见四六儿的胯间像窝了只野兔子,四六儿袖子掩着小白脸吃吃笑,另一只袖子一搭股间,徐娘不老挺尸一样脸朝上放倒在了一大摞枕头上。   挑逗着四六儿,徐娘不老却老想着蓝熙书不断变换着的型男面容。这么好身手好样貌好心思好年龄的男人真是平生仅见,不,倒不是绝对,还有当今皇太孙呢?   自己身底下就缺这样的!嘿嘿!徐娘不老心痒痒的,疤瘌头李举才和那个武夫张大胸不是一直嘲笑自己自己手底下一窝鸟人吗?   等咱家网络了蓝熙书气死你们!   一个蓝熙书就足以敌得过他们的一窝熊!   四六儿的腰还不舒服,无脊椎动物一样扭着腰肢,四六儿这个后悔啊!没事跑蓝熙书房上溜达啥啊!   “六儿!蹬房上树的那是你干的活儿吗?给咱家记住喽,班门弄斧的事别做!咱用不着玩那个,爷杀人不用刀!别人不知道的还不笑掉了大牙!掉价!”徐娘不老抽回脚侧起了身子,四六儿赶紧给掖紧了后面的貂皮褥子:“六儿记下了,一时着急想验证一下,没想到那几个真不是白给的!三下五除二,哎呦!公公!我的腰啊!”   四六儿娇滴滴的坐在徐娘不老脚边那股子腻歪劲儿啊,吴令站在旁边端着盘子站成了盆架子。   “嘿嘿!”徐娘不老笑的像只半夜三更发情的夜猫子,手指在银盘里抓挠半天捏起一个葡萄干又赏给了四六儿:“咱家的心肝儿呦!”   吴令不明白徐娘不老知道自己的宠物被蓝熙书修理何以不恼反而没脾气成这样,在京里几个小奉御偷偷议论四六儿传到徐娘不老耳朵里,第二天就不见了。   徐娘不老什么时候心胸如此大度!   “我还以为老古罩得住呢!”徐娘不老一挥手,吴令撤了银盘子,吴令松了一口气,哈着腰端着个盘子比抱个美人还累!   徐娘不老掀了褥子坐起来,兰花指抿抿半边花白的鬓角,腰一挺腿一抬,目不斜视,吴令领会主子的意图立刻紧走几步身形一折,双腿跪地,双手前支,徐娘不老的腿平放到了吴令平展展的背上,这默契,真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吴令真后悔出京时没带个垫脚凳,徐娘不老离不了的,哎!这滋味还不如端盘子呢!   四六儿又转到了徐娘不老的后面,拳头轻轻起落:“那兄妹两真是一对人中龙凤,小丫头水水嫩嫩的,出手那叫个快!古掌刑比我是强,但看着可是落了下风!”   “咱什么时候受过这鳖!公公!”吴令真昏了头了,练就了察言观色,竟没修炼的听声辨音,还以为徐娘不老合计着要为他的心肝儿出这口气呢!   “闭上你的臭嘴!”徐娘不老抽脚一蹬,饶是没怎么用力,吴令还是被踹到了一边,吴令腆着脸笑,拍拍屁股又爬过来摆好。   “你呀!就没六儿知道为咱家着想,我们缺人才啊!你看看人家李举才和张大胸手底下,有多少高手,单单竹竿狼李九木和铁刺猬杨洞庭就让那两个家伙鼻孔朝天了,你看看咱,不成器的家伙!不会办事儿的东西!指望你成吗?你没见人家办事出彩,皇上跟前多露脸,唉!就怕比,咱家这人心里啊!急啊!在这样蔫不溜儿的混下去,东厂还有咱的一席之地吗?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狗才!你做梦去吧!”徐娘不老也不嫌抻着腰费劲,兰花指恨铁不成钢的点指着吴令的后脑勺,吴令跟着徐娘不老的兰花指节奏像个大头的磕头虫,吴令不敢回嘴,只管低着头嗯着,徐娘不老戳累了,身子往后靠:“学学六儿!长长眼,皮肉之苦算什么!人各有其能,学着容人!”   四六儿幸灾乐祸的看着吴令挨骂,小白脸蹭着徐娘不老的耳朵根儿:“公公教训的是!要把这个蓝熙书挖过来,我们也会有扬眉吐气让皇上刮目相看的时候,公公,您说古掌刑这一趟能白跑吗?”   “公公有请这是给他天大的面子,小小的锦衣卫总旗他敢不识抬举!”吴令急着表现,梗着脖子在下面驴叫。   “你懂什么?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可不简单啊!看得出来夏十榆器重这个人,你没见宴席上给我不哼不哈的装傻充呆,场面话倒说得冠冕堂皇,但摆明了锦衣卫和我们东厂的距离。果然迂腐,完全不上道儿啊!”   “公公回去,那还不是几句话的事,何不卖白话文一个人情!”四六儿在徐娘不老的肩头起腻,话语温柔,却眼现杀机,此次出京,四六儿沾了白话文的甜头,:“夏十榆倒了,只要公公一个钩指,那个蓝熙书感恩戴德的就爬过来了”。   吴令不敢乱发言了,背上一松,徐娘不老撤了腿脚,吴令爬过来了,哈巴狗一样腻歪在徐娘不老脚边。   “错!”徐娘不老摇摇头兰花指向后一点四六儿的脑门:“夏十榆好好地与我无害,夏十榆放倒了也于我无益,咱家干嘛帮白话文的忙!你还是眼窝子浅啊!没有看透蓝熙书和夏十榆的关系,蓝熙书是个重情义的人,放倒了夏十榆反而逼他投靠白话文!”   徐娘不老向后一靠,老脸都摊开了:“你们以为白话文是好东西!别看表面的恭维,纪纲当初对他不好吗?对他不好能死得这么利索吗?”   “那夏十榆要是阻拦蓝熙书投靠公公呢?”吴令忍不住来一句。   “慢慢来,我看蓝熙书是个心眼活的人,跟着咱家,他少奋斗很多年啊!荣华富贵可是真金白银啊!他能不动心?”徐娘不老捋着肚子满脑子涌起另一件事:“吴令!死伤的密云后卫有准信了吗?”   “回公公!喘气的只有四五个人,看着也够呛!弹蹬不了几天了。”   徐娘不老坐直身子捋着眉毛:“这件事不太好说啊!就怕有人多事儿啊!”   “谁敢!”   吴令像被驴踢爽了,一脸二。   “你以为皇上老大你老二啊!猪脑子得东西!没指望得上你的时候!”徐娘不老一抬脚,看着吴令不争气的苦瓜脸收回了脚,一伸腿,吴令笨手笨脚的学着四六儿锤捏起来。   徐娘不老不耐的一扇手,吴令闪到一边。   吴令这真是床上的活儿不行,房上的活儿也不成,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狗材料!就会汪汪!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消停了他们,遭遇鞑匪是他们活该没命,谁会想多了。”吴令等着徐娘不老的口头赏。   “狗才!这是龙门所,你以为这是东厂!你怕人不多心啊!”   徐娘不老连骂他的心情都没了,连连挥手,连看他都懒得看他,骂也不想骂了:“去去!把咱家的金疮药什么的弄些给那些伤兵送去!热乎点儿!用教吗?蠢才!”   吴令眨巴眨巴眼睛貌似懂了的猛点头!   “还不去!”徐娘不老嗓音一拔节,吴令抹身赶紧往外颠。   吴令刚走到门边,手一搭门,接着就折身回来了,一脸贱笑。   徐娘不老一瞪眼,吴令忙说:“公公!那小子来了!”   噢!   徐娘不老一正身,眼角拐弯溜了一下四六儿,四六儿麻溜儿的下了罗汉床,急急地蹬上靴子,整整压皱了的月白湖绸袍衫,和吴令站到了一边。   数人的脚步声参差不齐的来到门前。   有看门的小奉御搭腔。   徐娘不老兰花指理理油光光服服帖帖的双鬓,桂花油抹多了,八级风都吹不乱。   “驻龙门所锦衣卫总旗蓝熙书问安徐公公!”蓝熙书声音不高不低,沉稳有力,蓝熙书想着不久的将来,他将报号:驻锦衣卫百户蓝熙书时,那是何等的得意,意气风发!   “进来吧!”徐娘不老故做懒羊羊的作答。   吴令拉门侧身,蓝熙书微笑着对吴令拱手致意。   “请!”吴令刚被徐娘不老磨叽的开了窍,脸上堆了一脸菊花笑纹拱手回礼,待蓝熙书进门,怕徐娘不老看他更不顺眼,闪身出门顺手带上门,古听风正一脑门子疙瘩对着吴令,小声喳喳:“我说,令牌没找着!”   这事古听风哪敢告诉徐娘不老,徐娘不老知道了还不骂死他。   “没沿路仔细找找!”吴令也拧了一脑门子疙瘩。   古听风摇头,仔细找找,难不成在到蓝熙书房顶上溜达溜达,丢不起这人就。   “得得!回头我想折再给你弄个,别提这事儿了,等等,不能白弄!”吴令翻白眼,双手扣腰带一只脚得瑟的斜眼看着古听风。   “那是!你说!”古听风知道吴令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   “还没想好!回京说吧!喂!请个小茴香没问题吧!”吴令嘿嘿贼笑,他就喜欢敲竹杠的感觉。   小茴香是艳照里最甜的歌妓,那小嗓子跟百灵鸟似的,把个吴令迷得五迷三道,有钱就那儿跑,没钱就算了,艳照里的幕后老板是个他招惹不起的大人物,白泡妞的事在别处行得通,在艳照里借个胆子给他吴令也不敢。   “成!这不小事一桩吗?”古听风家底殷厚家里是开古玩店的,他不会像吴令他们一样为了捞点外快大钱小钱都紧着划拉,他喜欢当官,这不他爹拿钱铺道在徐娘不老这儿混上了掌刑,功夫比蓝熙书差多了但是比吴令强多了,瘸子里面拔将军,在一群窝囊废里面徐娘不老最看好他,现在凭空出来个要摸样有摸样要身手有身手的蓝熙书,古听风觉得自己在徐娘不老的心目中的地位已是一落千丈,羡慕嫉妒恨也白搭。   吴令挥挥手,和古听风下了台阶,两个人接着喳喳。 第三十二章 蓝熙书的辞令   “蓝熙书给徐公公请安!”   蓝熙书一进门就看到了垂首一侧的四六儿笑眼眯眯,四六儿看到蓝熙书下意识的手往后腰游移,提醒以后记住,除了床上哪儿也不能显能。   “不知者不怪,多有得罪!”蓝熙书抱拳一转冲着四六儿一礼,四六儿觉得多少挽回了面子,还礼笑说:“是四六儿不会办事儿!扰了蓝将军!不过也让四六儿开了眼了。”   “坐吧!”徐娘不老亲亲热热的招呼蓝熙书就坐于八仙桌旁的官帽椅,招呼四六儿上茶:“千万别见外!咱家第一眼就跟你有缘!瞅着亲呢!”   “蓝熙书不敢不敬,徐公公面前哪里敢坐!”蓝熙书看着化了淡妆的徐娘不老稍稍舒服了点儿,娘娘的做派十足,有掏心窝子开聊的架势,蓝熙书提醒自己一定要秉承原则把握好火候,把事办喽,别把自己卖喽!   徐娘不老摆手示意蓝熙书坐下,蓝熙书也不再矫情微微躬身坐了下来。   “尝尝尝尝!这是咱家从宫里带来的,皇上知道咱家好茶,赏的!”徐娘不老自我标榜自我抬举,暗示自己是皇上尚是燕王时的老家臣,有资格有前途。   “谢公公!”蓝熙书眼神一溜,罗汉床幔下隐现的银质夜壶,徐娘不老身后的抱枕褥子,旁边几桌上刻工精细传神的紫砂陶壶,自己面前元青花瓷的盖碗茶杯,莫不是他从京里带来的,这厮会享受!   四六儿颠颠儿的端茶倒水,又在熏香炉里加了香,檀香袅袅,把个简简单单的屋子弄得闺阁味十足:“我们公公可是不住嘴儿的夸您呢!一个劲儿的说在这苦寒边地,竟有蓝将军这么出类拔萃的人物。昨夜一战,真是没有不佩服的!”   “职责所在,谬赞了,说起来也是徐公公吉人天相有惊无险,要不然蓝熙书十个脑袋也吃罪不起!”蓝熙书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徐娘不老有意拉拢自己到他的麾下,心里有了底,蓝熙书毫不吝啬的往徐娘不老脸上呱嗒呱嗒贴金:“对于徐公公面对鞑匪临危不乱,指挥有度,有力的拖住了敌军,我们夏大人也赞不绝口,到底是跟着皇上出生入死见过大场面的。”   徐娘不老通体舒泰!蓝熙书这一番心灵按摩恰到好处,徐娘不老————美!   徐娘不老不接茬,奉承话听着没够,蓝熙书只好忍住干呕接着忽悠:“夏大人刚才还和属下提及如何草拟本章将徐公公在这次虎牙口大捷中的重要表现上奏朝廷,还准备下笔,这不属下就来了。”   徐娘不老眼睛一亮,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一个劲儿的后悔让古听风晚去会儿好了,一旦这样的奏章被皇上看到,自己岂不是身价倍增!回京后那是何等风光,赏赐不赏赐的徐娘不老不在乎,名声千金难买啊!   古听风去的当口,蓝熙书确实在和夏十榆商量这事,但剧情有出入,夏十榆要如实奏报,蓝熙书费了口舌,草拟怎样的奏章郑大脑袋不成问题,只要夏十榆首肯,在奏章上着重提及一下徐娘不老,做个顺水人情,即惹得徐娘不老高兴,那么回去就会有另一番局面,白话文要想借徐娘不老给夏十榆上点儿眼药水是不可行了,虽然违心,但是,在官场混一根筋是要撞得头破血流的。   夏十榆开始坚决不肯,因为从郑大脑袋调查徐娘不老队伍的伤亡统计上,夏十榆看出了端倪,夏十榆从来爱惜军力,一兵一卒都视如兄弟,他深深的鄙夷徐娘不老对密云后卫士兵的不公,他怎么肯在违心变相的巴结徐娘不老,意图自身官运平稳。   蓝熙书力争说服夏十榆的观点是:事已至此,能怎么办?给那二百名战死阵前的密云士兵讨公道,军人戍边征战沙场为国捐躯也是应该的,就算是徐娘不老暗藏祸心,冲锋陷阵岂能推诿?至于那阵亡的将士不会白死,蓝熙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夏十榆,既成事实,给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多争取些实际的抚恤利益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蓝熙书对夏十榆崇拜至极,唯独对他的为官之道不认同,虽不敢明着说过,但夏十榆明白蓝熙书是认为自己太过认死理,不知随时势变通。   夏十榆无语,徐娘不老确实不是东西,虽然是明面的事,因没有证据,也不能信口雌黄就这么贸然上奏,那几个伤势严重的密云兵丁也不足以说明什么?   夏十榆甚是郁闷,但貌似蓝熙书说的也没错,正犹豫不决时,徐公公有请蓝熙书过去一叙。   夏十榆头嗡一下,刚想找个借口推辞,没成想蓝熙书一口应承,临走还给了夏十榆一个特别的眼神。   蓝熙书微笑着看着徐娘不老从激动到很激动再到强压激动的面部表情变化,打这么多字,其实也就是须臾间的事。   徐娘不老确信自己看对了人,也确信蓝熙书是自己判断的那类人,投桃报李,徐娘不老站起身,亲亲热热的说道:“蓝熙书啊!屈才啦!给你个千户也不过分啊!咱家就见不得有人才被埋没!”   蓝熙书看着徐娘不老步履款款的走向自己身上立马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厮,真敢下本钱忽悠啊!   但蓝熙书却没有夏十榆许他百户时的激动,但脸上表现得却很激动,激动的差点儿把桌上的青花瓷盖碗茶杯给卖喽!   蓝熙书赶紧手忙脚乱的捏住差点滚下桌角的茶杯,茶水弄了一身两手。   “蓝熙书无德无能哪敢奢望!”   四六儿甜蜜蜜的笑了,忙着抹桌子收拾茶具,还不忘瞅空瞄了一眼徐娘不老,徐娘不老兰花指交搭腰间,拿着范儿,欣赏着蓝熙书深入他心的表情。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徐娘不老摆手,四六儿退下,开门带门临走还给了蓝熙书一个煽情的眼波,蓝熙书后脊背像被喷了一瓢凉水,跟这样的人妖打交道,给个皇上当,那得好好考虑考虑弄死他们才干!   “唉!出来混的,谁不图个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徐娘不老慢慢的走到蓝熙书对面的椅子旁,两指捏着一角袍裾慢慢欠着屁股坐下来坐下来,团花滚金边的袍裾铺了一地。   光看下半身,十足的贵妇人做派!   蓝熙书慌忙毕恭毕敬的转过身站好。   “徐公公说的是,谁人能和徐公公比啊!”蓝熙书看徐娘不老抚弄着食指上翠玉精琢的貔貅,蓝熙书一抬眸,正与徐娘不老侧首递过来的曼妙眼神接个正着,徐娘不老老脸莞尔的笑容使蓝熙书不忍久视。   “咱家也有咱家的难处啊!”徐娘不老忽然长吁短叹起来,蓝熙书开始兴奋起来,该奔主题了,自己的馊主意该出炉了。   “愿为徐公公分忧解劳!”蓝熙书直接蹭蹭爬上了徐娘不老的杆儿,急着表现,徐娘不老到以退为进了,拂拂腮,摸摸鬓,绕开了弯子:“本来好好的,谁知道凭空的让鞑子插了一杠子,咱家烦心啊!”   “虎牙口大捷将是徐公公回京复职御前邀功最得龙心的礼物啊!也是徐公公积累政治资本的大好时机,徐公公何来烦心之说!”蓝熙书心里问候徐娘不老的八辈祖宗,那张拿腔捏调的老脸让他有当鼓猛擂一顿的冲动。   徐娘不老转念间脸上转惊为喜,不由得暗暗心动,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一再的让他眼前一亮,蓝熙书精确地点到了他的痒处,不由得他不刮目相看,没想到蓝熙书果然不简单啊!   但是仅一转念,徐娘不老的脸又紧接着黯淡下来,自己的人毫发无损,而密云后卫填充门面的二百人全撂在这儿了,怎么交代,不细察还好,一旦走漏了风声,被密云后卫监军张云才掌握了什么,御前一参,那就糟了,当今皇上做事雷厉风行,最忌欺瞒罔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别邀功不得,反丢了卿卿性命。   此时此刻最让徐娘不老闹心的不是怎么面对密云后卫的兵官李带陶,而是这个跟他一样少了一根儿把的张云才,张云才素来瞧不上徐娘不老,不但和提督东厂的杜十万时常论点儿乡谊,不知怎么的还和领旨远航出海的三宝太监有一腿,因这层关系,张云才和徐娘不老暗里再怎么心机磕绊,徐娘不老也没辙,这次张云才要是咬住这件事不放,可就糟了。   “徐公公?”蓝熙书看徐娘不老出了神,画眉紧蹙,脸阴的很沉。   “哦!”徐娘不老回过神,粉脸堆笑不紧不慢:“话是这么说!”   蓝熙书也跟着一脸堆笑,他知道徐娘不老喜欢人顺他的杆儿怕,这厮,一贯的拿耍人当乐子。   蓝熙书看这样,也沉住气了,也是一脸不疾不徐“徐公公此话怎讲?”   “毕竟实打实有二百人的伤亡不好交代!”徐娘不老敛了假笑,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在蓝熙书面前该装的还得装,他不知道蓝熙书对个中情由洞悉多少。   “这个难吗?这个不难!”蓝熙书自问自答罢微微一笑,轻轻一抖飞鱼服的下摆:“两军对垒,死伤在所难免!这就看徐公公这事儿怎么说怎么办了。”   噢!   徐娘不老媚眼一亮! 第三十三章 意会言传   “喔!”徐娘不老左边的画眉一挑,整个身子探过了大半个桌子,压着眼睑慢慢的笑眯眼,兰花指出岫,停在了半空,被脂粉抹平了的白脸因肌肉活动而使得脸上的细纹纤毫毕现。   徐娘不老的化妆术真不是吹得,这么不堪入目的底子竟粉饰雕琢的有了这么点儿的人样。   蓝熙书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卖关子,在这厮面前不用耍不必要的小聪明,蓝熙书刚一张嘴,一阵浓郁的桂花脂粉香味袭来,顶的蓝熙书一口气没上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只说了句“徐公公”就打住了。   蓝熙书本能的想上后闪,避开这味儿再说,忽然觉得这严重不妥,细节不得不防啊!   “徐公公!”蓝熙书站起来几步走到门口,做侧耳状,其实在心里明白,徐娘不老带来的都是心腹,他根本不担心隔墙有耳。离开了椅子,鼻子如释重负,蓝熙书紧着的换了几口气。   “不妨!”徐娘不老果然被蓝熙书的假象迷惑,更觉得如此谨小慎微的蓝熙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受纳之心更盛:“没那个小兔崽子敢从咱家这儿挖耳朵!但说无妨!”   自打蓝熙书进门,徐娘不老的眼睛心神就没离开过蓝熙书,蓝熙书一言一行散发出来不同于他人的特质让徐娘不老惊奇,他说不上蓝熙书给他的感觉,张狂内敛,进退有据,不露刺但你却能感觉到他从眼神反射出来的锋芒,但这种锋芒只显露他的能力,而不会让你觉得威胁不舒服,这样的年纪居然懂得了隐忍慢发。   蓝熙书如释重负一笑:“徐公公!鞑子三路犯边抢掠虎牙口军饷粮秣,近两千人马全军覆没,雁翅坡区区二百人伤亡何足挂齿,我想徐公公多虑了。”   蓝熙书保持着亲和但不谄媚的微笑望定了徐娘不老,徐娘不老笑眯眯的摇摇头,否定蓝熙书还没说到他的症结所在。   徐娘不老保持着表情改变了坐姿,蓝熙书的话离他的心坎儿还有一小步,他觉得蓝熙书值得期待。   蓝熙书踱到椅子跟前儿,也放弃了坐上去的念头,不能让鼻子再遭这份罪了,蓝熙书停下脚步,微一俯身,屈指一扣桌子,击木清脆有声:“如果徐公公想让虎牙口大捷趋于完美,任人插不上刺儿,好人做到底,徐公公何不再进一步!”   徐娘不老挺胸提臀,坐直了腰,兰花指虚拟点了一下蓝熙书,一脸期待,官帽椅被他的屁股折磨的吱吱扭扭呻吟不止。   “为阵前将士请功!特别为密云后卫的那些将士渲染战绩请功,虽然别人也会做,但徐公公这么做意义更大。”蓝熙书忽然收敛了笑容,一脸郑重严肃,稍稍加重了语气,一句话完毕,蓝熙书猛地直起腰换了口粗气:“而且要快,赶在所有的奏章之前,要人人皆知徐公公大义,不光是为阵亡将士请功重重褒奖抚恤,密云后卫的头头脑脑治军有方是不是捎带着也给请请功呢?”   蓝熙书重又笑了,那酷酷的笑容穿云破雾,尽扫徐娘不老心上阴霾,徐娘不老没打断她的意思,蓝熙书也没停下来的意思:“一顶顶高帽子戴上去,看谁还张的开嘴说一句不合徐公公心意的话!既体现了公公的胸襟也堵住了悠悠众口。试想,上自皇上王勋贵戚六部九卿,下至边军行营贩夫小卒,徐公公!呵呵!”   寥寥数语,徐娘不老就像被打通了奇经八脉,浑身从里到外的舒坦,什么时候这么舒坦过啊!   徐娘不老一朵朵心花被蓝熙书吹得竞相怒放,顶着蓝熙书为他量身定做的高帽子美不滋儿的踱步。   “着哇!”徐公公七窍玲珑恍然大悟,兰花指执额长吁了口气:“咱家把他捧得高高的,看他顺梯子也下不了台面!呜哈哈!”徐娘不老骚乌鸦一般开怀大笑起来。   “徐公公!正是!”徐娘不老一经过蓝熙书的时候,蓝熙书就屏息止气,熏了半天明白了,桂花香再浓也不会这么让他难以接受,这桂花香味里掺杂了一股怪味,是尿骚味!   哇操!我忍!再忍!忍无可忍,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徐公公!蓝熙书还有一言,可能不对您的胃口!”蓝熙书来回揉了下鼻子,看徐娘不老定格了一脸笑纹侧身百媚回顾:“但说无妨!”   “徐公公所奏本章中千万不可有一句一字提及自己!”蓝熙书看着徐娘不老眉头轻轻跳动,接着说道:“不居功更显功高!我想皇上若从郑大人或者夏大人的奏章中看出徐公公的功劳,自会格外垂青。”   “你小子!有一壶!”徐娘不老心腹的拍了蓝熙书的肩膀一下,小指豆蔻艳丽的长指甲捋着眉梢笑的粗枝乱颤。   一壶?小爷好多壶呢!   蓝熙书也跟着虚情假意的笑了一番,他咂摸出来了,徐娘不老这厮虽然变态,也不是一无是处,拿他跟人比,简直不是人,根本划不到人堆儿里,但要是跟狼比,就比出一头发丝儿的人味儿来了。   “咱家怎么感谢你啊!”徐娘不老解了心里疙瘩去了心病,大白脸开始粉扑扑的,拿眼瞄着蓝熙书,端起盖碗茶,一看凉了随又放到桌上,并不急着喊人换茶,他要给蓝熙书时间索要筹码,无利不起五更,这小子挖心挖肝跑来排忧解难出谋划策还不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徐娘不老见得多了,但他也真是喜欢蓝熙书,他就缺这么个得力心腹。   他觉得这是一拍即合的事!   “徐公公!蓝熙书有事请徐公公出手援助!”蓝熙书忽然折身撩衣倒地,把个徐娘不老吓了一跳,看蓝熙书一脸郑重,倒让他纳闷了,想投到东厂谋个升官发财这正和他的心意。   “起来说话,咱家也是爱惜人才啊!”   没等徐娘不老相扶,蓝熙书就站了起来,肃容满面:“不瞒徐公公,夏十榆夏大人对小人有恩师之谊又有再造之恩,如今有了一些麻烦想必徐公公早有耳闻,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夏大人一心为公从无私心,更不会与前逆臣纪纲有染。”   徐娘不老本以为蓝熙书会借机讨赏上位,不想却是为夏十榆出头,看蓝熙书痛心疾首的样子,徐娘不老有点儿失落又有点儿被感动,他见惯了宫里宫外尔虞我诈,都是削尖了脑袋为自己前程,看得出来蓝熙书无半点做作。   “我知道!”徐娘不老扭了扭腰并不隐瞒:“看得出来,这位夏大人虽然不苟言笑淡泊了些,却也是忠于职守,敢于为公,白话文与咱家也没什么交情,只是这个陈五福倒会来事儿,咱家也是做个顺水人情同路而来,实不相瞒,咱家也是从心眼儿敬重这些为国效力不计生死的将士。”   “徐公公英明!”蓝熙书说着又跪下来,已是眼中噙泪:“徐公公真是夏大人的贵人啊!请徐公公务必周旋则个,边关侦缉军情实在离不了像夏大人这样的忠勇之士啊!”   徐娘不老只是点点头,他也知道,朝廷里要是都养些拍马溜须之辈那也是不行的,总得靠一些像夏十榆这样的为其卖命才行。   “本来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半路杀出来鞑子,前来稽查的陈大人不幸遇难,这件事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纠缠不清,势必让边地兵丁惶恐不安,此际正是鞑子匪患多发季节,对局势大大不利!徐公公如能够摆平此事,蓝熙书感激不尽。”   徐娘不老沉吟片刻,断然说道:“好吧!咱家一定会尽力而为。还有呢!”徐娘不老眯眼笑又给了蓝熙书一次机会。   “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徐公公体恤下情,疏通关节,龙门所的将士到现在还没领到今年的被服棉衣,饷银粮秣军马一应供应也一拖再拖,边地苦寒,徐公公!”   说了半天还是没对徐娘不老心思,别人都是上赶着投靠东厂,这个蓝熙书想什么,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说,徐娘不老有点儿着急,但又不能表现出来:“难得啊!这个有皇上口谕,咱家会格外的关照龙门所。”   “蓝熙书代所有的龙门所官兵及全体住龙门所锦衣卫感谢徐公公体恤下情!”蓝熙书隆而重之再次感谢徐公公。   蓝熙书觉得是时候拔腿走人了,再进行下去,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了。   最重要的是,蓝熙书再也不想继续面对这张大白脸了,他严重不想卖完艺再卖身。   “公公喝茶!”蓝熙书见徐娘不老数次端起茶杯,端端放放,蓝熙书忍住鼻息上前提壶续水奉茶,淅沥沥的茶水入碗声在蓝熙书耳边如若惊涛骇浪冲撞心堤,煎熬啊!蓝熙书心里有点儿黔驴技穷害怕淡场,又不能立马告辞走人,心里那个急啊!   “忠勇德才兼备,后生前途不可限量!咱家的身边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啊!”徐娘不老近距离的眯眯色眼看着蓝熙书的脸,这是一张青春大好年华朝气蓬勃的脸,肤色不白不黑,眉宇挺括,单眼皮,眼睛黑白分明笑时春水荡漾氤氲淡淡,敛容时瞬间秋波冰凝练出两道锋芒,鼻形流畅,唇吻分明,棱角分明的下颚胡茬青青,徐娘不老看的魂不守舍,特别是蓝熙书微微一笑时的一角翘唇更让他心猿意马。   蓝熙书的脊柱僵了,徐娘不老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办?怎么办?   “属下不胜惶恐!”蓝熙书斟满水轻轻把青花盖碗往徐娘不老跟前一放。   蓝熙书在心里念着另一句台词:真是不胜呕吐啊!   “咱家岂会看走了眼!跟了咱家,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徐娘不老风情一笑,堪堪迎着蓝熙书的眼神,忽然一展金丝绣线的袖笼,双手白骨爪出岫,兰花指翘翘合拢捧住了蓝熙书执杯的手。   湿热的,腻腻的手温覆盖了蓝熙书的手指,蓝熙书就像冷不丁的被蝎子蛰了一下,难控心神的一抖手,与此同时门外一声重击闷响,如一石激浪,院内喧哗,盖碗茶杯翻到的声音被覆盖了,徐娘不老和蓝熙书同时惊呼出口,蓝熙书是故作受惊,徐娘不老的惊叫是真的,水洒了,烫着了,徐娘不老起身连抖手,叮当碰瓷脆响,元青花茶碗在徐娘不老的脚下粉身碎骨。   茶水也洒到蓝熙书手背上了,他啥事没有!   “徐公公!”蓝熙书表现得心理素质极为不稳定,又是抖手,又是忙不迭的看徐娘不老大拇指处被烫的鸡蛋大的一片红,看样子,水泡马上就拱出来了,蓝熙书心里一边直念阿弥陀佛,一边大骂胡大疙瘩真会掐时间!   幸好只是湿手尚未失身!   “徐公公!不好了!公公!大事不好了!”四六儿踩着猫尾巴的叫声沿着曲廊传来!   四六儿还未近前呢,吴令接力棒了,就听咣当一声,吴令狗吃屎破门而入,靴子勾着门槛儿,嘴先着地了,吴令也顾不得嘬一下磕出血的牙花子,就嗷嗷驴叫:“公公!大事不好,有鞑子匪情!”   没彩排就有这等上乘表演,果然吴令狗才! 第三十四章 孔明灯解围送瘟神   “你个吴令狗才!咱家剥了你的皮!”徐娘不老尖声咆哮,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倒霉东西,刚刚够上手就被搅局了,手疼还没什么,没吃到嘴里这不心疼肝儿疼嘛!   吴令一见徐娘不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刚要爬起来,就觉得头顶一暗,背上一沉,靴子匆忙交替袍裾抖擞而过,四六儿随高就低的就从他身上过去了,身手见长,竟然如履平地:“公公!息怒!大事不好了,鞑子集结重兵去而复返!”   后面紧跟一阵踢哩拖拉杂乱的脚步声,吴令被四六儿垫了一回脚,他可不想给一群人垫脚,也顾不得许多了,四肢敏捷爬着就滚到一边,新靴子破靴子,小脚大脚,袍裾生风都呼呼而过。   “公公!”   “公公!”   “有孔明灯!有细作暗通鞑子!”   人声嘈杂,各说各的,这通乱啊!   蓝熙书从这七八个人中一眼看到了井貌安和耗子,喂马的王大憨也跟着抻脖子起哄的嚷嚷。   气氛挺足,一个个着急上火惶恐不安的,井貌安有唯恐天下不乱这方面的天赋。   “什么跟什么?”徐娘不老一声厉喝,兰花指乱点,找到了鸡头鸭头乱点头中的古听风,指着古听风大喝:“你说!”   四六儿一干人等都住了嘴,看着古听风,古听风的状态要比四六儿强,上宽下窄的一张脸灰不溜秋的,难看倒还不至于惊慌失措的语不成句:“公公!刚刚有郑大人夏大人的属下告知,龙门所上空西北方向出现孔明灯!”   “孔明灯!”徐娘不老一探脖子,也忘了手面上的疼了,挑高了左眉看着古听风的脸:“兔崽子!你这辈子没见过没玩过孔明灯吗?这也弄得跟母鸡炸了窝似的!”   一抬手,刚想给古听风来个左右开弓眼冒金星,蓝熙书一把拖住了徐娘不老的手腕,力道不紧不松,刚好让徐娘不老咂摸出暧昧来:“公公有所不知!龙门所的孔明灯可非公公见过的孔明灯!”   徐娘不老怎么看蓝熙书怎么顺眼,蓝熙书说啥他都听着顺耳顺心,也乐意让蓝熙书这么托举着胳膊,五指山幻化兰花指翘,侧眸的眼神竟也带了几分娇滴滴。   蓝熙书慢慢的将徐娘不放下,周围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战事记载,五年前的一个深秋,比这个时候晚些,有鞑子细作借孔明灯向鞑子通报我大明督粮军必经之路及储粮仓位置,鞑子两万精骑奇袭哈哈撕破防线而入数百里,不但抢掠截杀督粮队,并深入抢劫边镇,造成我大明极大的损失,为此边地增设龙门所并特别驻扎锦衣卫,将防线自哈哈岭至龙门所一带不再是薄弱环节,至此五年来,再未出现过类似事件,即使有鞑子来犯,各卫所联防联动也未出现过那次孔明灯事件的惨重损失。”   徐娘不老眨巴眨巴眼,兰花小指竖在唇边红艳艳的长甲微微颤动,大白脸慢慢的青了。   蓝熙书觉得徐娘不老的表情没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又下了一记猛料:“那次因疏于防范大意所致,我大明损失将士数千,边民过万,粮秣物资各类更是不计其数!鞑子洗劫过后,龙门所几百里尸横遍野田庄损坏惨不忍睹。”   徐娘不老的脸慢慢的又黑了。   “郑大人夏大人呢?”徐娘不老迫切的想知道郑大脑袋和夏十榆在干什么?还有比保护他更重要的事吗?   蓝熙书的眼睛一扫井貌安,井貌安接茬:“我们夏大人亲自部署龙门所的锦衣卫四处侦缉孔明灯匪情,并八百里加急请示驻大同锦衣卫特使,夏大人记挂徐公公安危,特命属下赶来知会徐公公一声,做好应对准备。”   井貌安的表情很到位!蓝熙书很满意!   “我们郑大人正在和夏大人紧急布防,并抽调龙门所精锐以确保徐公公安全!”郑大脑袋手下的百户王开曾大胖脸出油了,脸上油光光的,满脸疙瘩让人瞅着心里就不平坦。   龙门所就千号人,就是全用来保护自己,也让徐娘不老难以感觉到周全,刚才蓝熙书重点说了,上次鞑子纠集了二万精兵来犯,两万精兵!那是什么概念?徐娘不老这点小九九还是蛮清楚的,昨天鞑子二千精兵分三路犯边,在雁翅坡遭遇战,与区区几百鞑子的惨烈交锋,都让徐娘不老胆战心惊魂魄不附,徐娘不老也就能承受几百鞑子的厮杀场面,上万人的铁蹄隆隆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那场面想想就魂飞魄散了。   徐娘不老的上下牙打架,蓝熙书都听得见他得得得的磕牙声,徐娘不老真是吓破了胆了。   一屋子人没了主意,鸦雀无声各种表情都瞅着徐娘不老。   徐娘不老忽然侧脸面对了蓝熙书。   “公公!依属下看来,孔明灯也许巧合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这么大冷的天放孔明灯玩,我们赌得起吗?   这是徐娘不老的心里话,但他没说,画眉紧压着眼睑,蓝熙书的话不痛不痒不咸不淡,徐娘不老不满意。   徐娘不老稍稍稳住了心神,器重的眼神看着蓝熙书。   “属下该死,孔明灯不管是否属实关乎公公安危都不可等闲视之!”   这句话徐娘不老爱听。   “为今之计,火速整军护送徐公公前往大同,并百八里加急让离这儿最近的偏头关左卫迅速来迎,并沿途至虎牙口鹰镇的驻军甚至铺兵护驾。”蓝熙书给了徐娘不老一个定心丸的眼神:“徐公公不必过于担心,哈哈岭各处烽火台尚未烽火示警,这就说明鞑子的骑兵尚未到我大明防线,这样看来,我们有时间在鞑子奔袭到龙门所之前与援军汇合,只要快速行军过了偏关,朔州出山西地界,进河北地界,那里拱卫京师的重兵布放,鞑子即使倾巢出动也不可能越过长城纵深至河北地界。”   “啊!”徐娘不老眼现电光,乌鸦叫了一声,周围纷纷附和。   “马上命令郑大人夏大人火速调兵,吴令,老古,立马收拾东西车轿!还愣着干什么?快快!”   徐娘不老一声令下,徐娘不老的手下太监番子树倒猴孙散一样没头苍蝇一样的忙起来,叮叮当当!   “徐公公!情况不明,属下要立刻回营待命侦缉,公公千万保重,我想夏大人会抽调驻龙门所的锦衣卫护送您到安全区域!公公但放宽心!”   蓝熙书觉得是时候和徐娘不老再见了。   “你不能走!”徐娘不老忽然抓住了蓝熙书的手腕,蓝熙书暗暗叫苦。   “在咱家身边就好!夏大人那边不必顾忌,我自会跟他说!”徐娘不老拔高了嗓门:“着郑大人夏大人马上来见!”   “徐公公!”蓝熙书也仅仅傻眼了一秒:“目前情况不明,锦衣卫侦缉人手不够,如果不能尽快探明情况,那么我们处于极度被动情势,很危险的,这关乎徐公公安危,蓝熙书断不能马虎大意!”   徐娘不老一愣神,蓝熙书巧妙的抽出手刚带进一步忽悠,一个人影撞了进来,喘的跟狗似的:“接连发现匪情,夏大人着令蓝熙书火速带人沿线侦缉,不得有误!”   却是夏十榆的马夫爆豆,真看出人手不够了,马夫都赶出来了。   “爆豆!”蓝熙书面上大惊心里大喜。   “夏大人急眼了,目前我们锦衣卫大部外出侦缉未回,夏大人要你火速赶往哈哈岭一带!”爆豆挥袖子抹汗,也不知真的假的,反正井貌安离得最近也没见汗。   “徐公公!”蓝熙书很纠结很着急的征求徐娘不老的意见。   还说啥!这是啥节骨眼儿!   “你可要速去速回!”   “公公放心!安全起见!公公赶紧准备启程!”   蓝熙书大步流星沿回廊穿天井走出徐娘半老居住的大门时,心情彻彻底底的舒展开来,那才叫个心花怒放,要是没人,蓝熙书能欢喜的蹦两个高,初战告捷,自己略施小计就让徐娘半老咬了钩,看架势,徐娘半老是一秒钟也不想在龙门所待了,已经受过一次刺激,徐娘半老已经经不起第二次啦。   蓝熙书估计徐娘半老下半辈子都不会来龙门所了,龙门所将是徐娘半老的噩梦。   通通!马靴铿锵,甩开步子紧紧跟随的一帮子人分道扬镳,不是一个系统一条线上的,别看见面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见真章立马表现出泾渭分明的态势,行动各不掺和,各回各的衙门口,各行各的令。 第三十五章 弄假成真   郑大脑袋的和蓝熙书一伙儿拱手作别,甲叶环响腾腾阔步而去。   一看着装,就很容易的区分出郑大脑袋的人和夏十榆的人,郑大脑袋卫所军,军纪军容比较正规,盔甲鲜明,队列讲究,夏十榆的人就不同了,虽然锦衣卫官府鲜亮,但边地非比京城,况且执行任务性质不同,夏十榆的人包括夏十榆本人很少穿官府,除非今天会见徐娘不老官面上的人才穿,平时里面罩软甲外面随意。   蓝熙书哥几个拐上马道,郑大脑袋的探马和锦衣卫的探马接二连三呼啸而过,都奔向郑大脑袋的议事厅,看来夏十榆和郑大脑袋又联合办公了。   全军待命的号角在角楼上呜呜吹响,这已经是第二遍了。   锦衣卫营房和郑大脑袋的衙门口毗邻,龙门所驻军的营房远点,但集结的号令此起彼伏听得很清楚,气氛搞得这么足啊!   蓝熙书还沉浸在自己小把戏成功的喜悦中,真巴不得有谁能狠狠的把他夸一顿,最好是房子,房子崇拜的眼神是他原始动力。   为房子奋斗,蓝熙书不介意自己没出息!   等从兵器库过来的一队巡逻哨兵过去,蓝熙书扭脸看着井貌安:“郑大脑袋的人也跟着入戏了?这气氛跟真的一样!”   “三少!”井貌安看蓝熙书的脚步拐弯了,向着营房,他还纳闷了,骚了一下头皮:“什么什么?”   井貌安完全不知道什么状况!   “孔明灯啊!胡大疙瘩的办事能力进步神速啊!”蓝熙书竖起了眉毛,又侧脸一瞄胡大疙瘩和耗子,胡大疙瘩一脸皮笑肉不笑,咧着嘴呲着牙,猴儿难看,耗子接茬:“三少!真的!”   “真的?啥?”井貌安云山雾罩的,他就不能忍受有行动他被蒙在鼓里。   “孔明灯?”蓝熙书下了马道,在营房拐角停下了,哥几个把蓝熙书包了馅儿了,蓝熙书看看胡大疙瘩和耗子:“真的!”   “嗯!”胡大疙瘩万分歉意,觉得十分对不住蓝熙书刚才那么夸自己:“我的孔明灯刚做好,出去还没到目的地放飞,一抬头,天上飞了三只孔明灯!我扔了孔明灯就和耗子打马回来了。”   孔明灯不是胡大疙瘩放飞的,却是胡大疙瘩第一个发现的!   蓝熙书的脸呱嗒撂下了,心里一阵痉挛,哇操!这太赶巧邪门了,感情关键时候起关键作用的另有其人,还有可能是敌人。   “那个方向飘来的!”蓝熙书昂头看天,阴云稀释,大块的云朵看不到飘移,阳光在一连大片的云团边沿镀出金线,费劲的赶着露一把脸,大白天,就算是阴天,孔明灯飘得高的话不经意也是很难发现的。   “好像东面,很高了,飘得很慢!我不确定!”胡大疙瘩怕误导蓝熙书判断实话实说。   “不是说北面吗?”耗子不满的瞟了一眼胡大疙瘩,井貌安揪耗子的袍袖,耗子扭脸扁嘴示意井貌安回头细说。   “我也不确定了。”胡大疙瘩紧张的挠着后脑勺上肉疙瘩,心里七七八八打鼓:“没什么风,又飘得高,我———”   “早上什么风来着?”蓝熙书没责怪胡大疙瘩的意思,一着急自己也忘了,扭脸问井貌安。   “东风!”井貌安拧了一下眉头,抿了一下唇角,迟疑了一下,耗子接茬,口气确定:“偏东北风!辰时风就小了。”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从龙门所看东北是虎牙口。   蓝熙书咬牙划拉了一下额头,而后揪着眉心,片刻恢复了如常蛋疼的淡定,哥几个的面色跟着缓和下来。   这说明,蓝熙书胸大肌里头刷刷长了一心眼的竹子了。   其实,蓝熙书心里头荒草丛丛,竹笋没一芽,他习惯了快速稳定情绪,哪怕没主意也要表现得运筹帷幄,因为一帮哥们看着呢,他一表露出六神无主,那哥几个心里就会没底没主心骨了。   蓝熙书即使自己心里没底,也不会让哥几个心里没底,这一点很重要,蓝熙书时时的提醒自己不要让兄弟们没方向感。   “老大怎么安排的!”蓝熙书听见一阵盔甲熙攘,郑大脑袋的嗓门油桶一样粗的呼喝传过来,井貌安小探身墙角往马道南头瞄了一眼:“我们老大和郑大脑袋出来了,上了马道奔这边来了。”   蓝熙书一把把井貌安拽回墙阴里:“他们是奔徐娘不老哪儿去了!”   耗子一捅传令的爆豆,爆豆一罗锅腰,一脑门子的抬头纹:“老大就交代当面徐娘不老军情紧急把你钓出来,然后就说,马上出龙门所,该干啥干啥!老大说你知道!”   “还有,临出门老大交代了一句,不许再在徐娘不老面前出现!”爆豆眨巴着豌豆样的兔子眼睛看着蓝熙书:“老大特别强调了最后一句,老大脸色很不好看!”   这还用说,一听徐娘不老有请,夏十榆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蓝熙书知道他担心什么,年轻人最经不起名利诱惑!这句老腔老调的感慨蓝熙书听得最多。   蓝熙书吭哧一下,笑纹刚开,就硬硬的憋回去了,老大怕自己被徐娘不老拐跑喽!   “老大怕你被徐娘不老迷住喽!”井貌安刚调侃一句,当头就吃了蓝熙书一记,井貌安一缩脖子,嘿嘿贼笑:“三少!我看徐娘不老被你迷住了,那眼神,暧昧的!哇操!这厮好这口!这情况咱老大没估计到!”   “听说!时兴这个!有专门干这个的!”爆豆抄袖子缩肩膀一脸猥琐。   “娈童!你适合!”井貌安郑重打量爆豆,两个人戳猫逗狗。   “老大他们拐弯了!”耗子贴着墙角往外瞄了一眼。   “我们走!耗子貌安跟我出去,胡大疙瘩爆豆你们几个留守,现在人手不足,老大身边多留些人。”蓝熙书加快了脚步,房子一个人听到了风声一定着急了,他要带着房子,片刻不离身。   “三少!”   “三少!”胡大疙瘩和爆豆听到蓝熙书安排委委屈屈的,都想跟着蓝熙书去,爆豆不敢磨叽,胡大疙瘩真着急:“三少!算我一个吧!”   “又不是打狼,去那么多人干嘛!”蓝熙书的决定不容更改,大踏步拾阶而上,里面有了动静,门吱扭一响,房子急切的脸随着门分左右出现在门口。   蓝熙书一把拉住了蓝熙文的手,蓝熙文换了装束,外面罩了蓝熙书的青袍,阔带横腰,头发整整齐齐的挽了一个书生发髻,简单的竹骨簪别在上头,耗子心细给蓝熙文找来了小号的靴子,蓝熙文整个人收拾利落,看上去虽然单薄了点,但还满是那么回事儿,面色嫩,一打眼,刚吃兵粮的新兵蛋子!   “哥!出什么事儿了!”蓝熙文的小手被蓝熙书牢牢的握紧了,蓝熙文心里安定了许多,一双明眸咕噜噜挨个看了一遍。   “又有新情况了。”   “说来话长!”   井貌安和胡大疙瘩抢话说,蓝熙书一扭脸,两人无声看着蓝熙文微笑都闭嘴了。   “我们离开龙门所,马上!”蓝熙书笑了一下,要不是当着哥几个,他真想摸摸房子玲珑的下巴。   “嗯!”一行人前后踢踏进门,蓝熙文眉开眼笑,她就喜欢跟着蓝熙书到处跑。   “快去准备!带马!我把衣服换了!”   “我去带马,都准备好了。”胡大疙瘩还是觉得委屈,忙里忙外的,结果!唉!   “我给四少弄了匹好马!”井貌安一见蓝熙书奔了里屋换衣服去了,表现得机会来了,兴奋的看了一眼蓝熙文,小心脏那个扑通啊!转身跟着胡大疙瘩出门:“回头包你满意!”   “谢了!”蓝熙文一脸期待的双手握合抵着小下巴,咪咪笑的可爱。   “给他好脸色他就得瑟!”耗子也笑。   蓝熙文在门口看到井貌安牵过来的枣红马的时候,简直高兴坏了,眼睛汪汪的,他没想到井貌安这么有心,她的枣红马壮烈了,她一直心疼的不得了。   这是一匹比蓝熙文原来的枣红马强健很多的枣红马,军马的体质是一流的,膘肥马壮的,看上去毛色更加油亮如绸,这匹马扬鬃甩尾响鼻不断,蓝熙文激动地拍拍马头摸摸马尾,被强化训练的枣红马虽然体格彪悍,但却少了很多野性,显得很通人性,貌似和蓝熙文有缘,嘴巴在蓝熙文肩头蹭来蹭去,喷气弄得蓝熙文咯咯直笑。   蓝熙书也意外了,好马!井貌安这小子真用了心了,指定没少被上下求索。   四匹马呼啸着驶离龙门所! 第三十六章 鹰镇   龙门所往内地第一站是鹰镇。   鹰镇距虎牙口镇不足二十里,是龙门所最近的内地两大重镇,两镇呈东北西南斜对角坐落,从龙门所到虎牙口必经鹰镇,但因虎牙口镇北有粮秣储备仓,多了守备储备仓的衙门口,镇南坐落官家驿站,再加上地处西南连接龙门所哈哈岭,往北连接朔州大同,往东通达山西往南通达陕西等要地的枢纽作用,所以虎牙口比起鹰镇来要繁华得多,商贾牙行车马店甚至花柳巷处处热闹,因此鱼龙混杂,商贸人员往来也格外的复杂。   夏十榆直辖的驻龙门所锦衣卫在此铺设了两条侦缉线,第一线是欢喜粮店的掌柜万三金!人送外号三指金算盘。第二条线是王记药铺的王百草,万三金是夏十榆从本地发展起来的暗桩密谍,王百草是外来户,说起来王百草与夏十榆颇有渊源,王百草膝下无子,从小收养了一个女儿,名唤贞姐,这贞姐长得千灵百巧与夏十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夏十榆在边地辗转侦缉十余年,从不归家,家中据说有妻有儿,但夏十榆从未提及,即使蓝熙书也从未听到夏十榆说起过一字一句,至于贞姐,夏十榆不提及但也不避讳,大大方方来去!任人揣测!   这种性格简直让哥几个崇拜死了。   还有第三条线福隆至酒楼,这是蓝熙书在虎牙口征得夏十榆首肯自己发展的,暗桩当然不是那个嗜钱如命的大掌柜马大福,蓝熙书看不上马大福,却看上了马大福的二儿子马满贯,二十出头的马满贯的人生理想与老子背道而驰,喜欢钱但不希望跟他爹一样一辈子在钱眼儿翻跟头,年轻人热血,有英雄情结,蓝熙书看准了他,训练他:先从无名英雄开始吧!告诉他:英雄都挥金如土。   这真是老子拼命挣,儿子有本事花,日子过艰难了,蓝熙书就会公私兼顾小住几日,反正他们的工作性质四处侦缉打游击,工作时间不限,工作地点不限。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蓝熙书安排耗子和井貌安先行进入虎牙口,排查第一站—————福隆至酒楼的马满贯,打铁还得自身硬,先从自己发展起来的马满贯开始,并叮嘱井貌安和耗子,联系先前到达的丁哑,看丁哑追查孙不二的进展如何。   孙不二的失踪会不会和徐娘不老提供的线索有关系呢?   还是孙不二发现了什么,遭白话文的密谍灭口?   不管是鞑子细作所为还是白话文作怪,内忧外患都要尽快的除掉。   最好不是白话文作怪,哼!蓝熙书咬牙切齿,内忧甚于外患,别让我查出来,看小爷让你怎么舒坦!   “喏!就说例行公事,问马满贯最近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记住,特别问他最近一个月内与线外来往商贾队伍。”蓝熙书把自己的锦衣卫令牌递给井貌安,这是接洽马满贯的信物,马满贯这条线一直是蓝熙书亲自掌控的,蓝熙书的锦衣卫令北面篆书一个蓝字,别的锦衣卫令牌是没有的。   井貌安将蓝熙书的令牌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揣入怀里,觉得这次任务胜于任何以往的行动。   “貌安!我没到之前,你就在福隆至待着,耗子不要在福隆至露面,直接找王百草,见面就一句话:三少求药!”   井貌安耗子谁都没废话,郑重点头,互道小心,扬鞭纵马而去。   天黑之前蓝熙书不想进入虎牙口,打发井貌安和耗子先行一步,未时刚过,看天色尚早,蓝熙书边和蓝熙文慢了下来,蓝熙书临时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到鹰镇。   “哥!你看!徐娘不老的人上来了!”房子拨马,回身马鞭一指来处,锦旗招展开道,徐娘不老的人马正爬上佛手坡,队伍延展押后的八百龙门所卫军甩到佛手坡后的观音坡上,远远的看上去也颇有些浩荡。   从龙门所过了野狐岭往鹰镇这一路没什么崇山峻岭,小山包倒有几个,地势虽然不甚平坦,但大多数坡起破落是大破浪式的地形地貌,官道略好点,但也是随坡就坡,倒也不是特别难行。   “这厮也真有速度!吓破了狗胆!”蓝熙书骂道,他可不想再照徐娘不老的面,躲开为妙,招呼蓝熙文:“房子,拐马鹰镇!”   胯下夹马,蓝熙书和蓝熙文一前一后打马如飞下了官道拐入通往鹰镇的小路。   虎牙口方向迎面冲出一队着装铺兵号衣的人马,多说百十号人与刚下官道的蓝熙书错马而过。   好家伙!这对铺兵的速度很快!惊得蓝熙书松缰踢马整个身子伏于马上,斗篷的帽子拉得很低,虎牙口的驿站铺兵小头目他是熟识几个的,索性晃眼而过,蓝熙书没看见熟悉的面孔。   徐娘不老果然采用自己的计划,着令沿线驿站铺兵扈从,并仓皇离开龙门所!   哈哈!蓝熙书忍不住伏在马上哈哈大笑。   没入鹰镇的树林,蓝熙书才收缰带马,蓝熙文跟着拨马盘旋上了高处。   虎牙口铺兵的加入并未使徐娘不老的队伍有着片刻停留,中间徐娘不老的车轿在泥泞的官道上车轮滚滚,看来,龙门所一行,徐娘不老受尽了惊吓和颠簸。   此时坐在车轿里的徐娘不老还对蓝熙书念念不忘,他那里知道此时的蓝熙书距他不过二里之遥,正从鹰镇树林的高坡上看着他如丧家之犬而过。   “哥!匪情真这么紧急吗?”蓝熙文看蓝熙书把气氛整的很紧张,特别是把井貌安和耗子两个人整的很紧张,貌似他自己并不怎么紧张。   “难说!”蓝熙书任何人跟前都绷着一根弦,唯独在房子面前心不设防,放松自在,房子是他放心将生命交付的人:“各大烽火台没动静,说明几百里范围内没有鞑子成规模的军事行动。”蓝熙书驱马靠近房子,马马依偎,马镫磨牙,蓝熙书将房子的帽子放下来,仔细的将房子一溜儿秀发往后拢于而后,顺便捏了一下房子柔软的耳垂,蓝熙书控制不住的想这样触摸房子的脸:“哥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嗯!我就知道哥本事着呢!”蓝熙文腻腻的歪头迎蓝熙书的大手摩挲,甜甜笑语:“我崇拜的哥会是个大英雄!”   房子每个眼神,欢喜的,娇嗔的,甜美的,崇拜的,甚至气恼的都会牵动蓝熙书的心脏,此时蓝熙文的一句话更让蓝熙书热血膨胀。   “哥,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   呵呵!蓝熙书不置可否的笑,目送徐娘不老的人马路过,天黑之前,徐娘不老就会彻地的离开龙门所地界,那么蓝熙书也少了一块心病。   蓝熙书马鞭勾起房子的马缰绳,和自己的马缰绳一并拢在手里,放马缓行。   “三少!”鹰镇西街赵四麻子的铁匠铺前,蓝熙书和房子下了马,赵四麻子正在收拾散落火炉架下的边角料,新打制的几把柴刀被赵四麻子扔到一边,看清了蓝熙书慌忙迎上来:“三少!你可来了!”   赵四麻子是鹰镇最不起眼的一条暗线,平时蓝熙书很少来,更很少大白天来。   这个赵四麻子是个本地人,三十来岁,紫红的脸膛,额头宽阔,重眉大眼,短胡茬钢针丛丛的挓挲着,棉袍破里啰嗦的好几处露着黑乎乎的棉絮,腰里勒紧了一块虎皮围腰,透着精神,别看长得五大三粗挥起锻锤来彪悍的很,人很厚道,锻铁的技术不错,深为夏十榆和蓝熙书信任,他专司侦缉边地铁器等的走私活动。   赵四麻子的左脸颊有轻微的烧伤,外皮去了有鸡蛋大一块,红呼呼的嫩肉裸露着,看着有点儿恐怖。   蓝熙书微笑点头,看赵四麻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蓝熙文不断颌首致敬,笑道:“新来的兄弟!看你的脸,也不收拾一下,烧烫伤不注意很危险!”   赵四麻子托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招呼蓝熙书往里走:“三少!没事,咱皮糙肉厚的!婆娘给弄了药了。”   赵四麻子的家在鹰镇后街,平时他自己在铁匠铺里忙活,赶着活紧,他的婆娘才来帮忙。   黑乎乎的土胚房里很杂乱,没人,赵四麻子从杂物堆里扒拉出一条凳子,有一条腿还活动,他得一只手另拿着,蓝熙书示意他搬到门口,赵四麻子放好了条凳,拿袖子使劲擦了擦,又按了按稳固了才歉意的招呼蓝熙书两个人坐。   怕翻了,蓝熙书蓝熙文一块儿小心翼翼的把屁股放到条凳上。   “三少!丁哑刚走!”赵四麻子知道蓝熙书的脾气,待两人刚一落座就汇报开了。   “丁哑?”这可出乎蓝熙书意料,丁哑应该在虎牙口追查孙不二失踪的事啊!   “丁哑拿来了这个,让我看看!”说着话,赵四麻子从门后一个怕袋子里摸出一物件,一块磨损很严重的马蹄铁,虽然磨损严重,但从材料看,铁质上乘,这不是边地的铁匠铺能造出来的。   蓝熙书接过来掂了掂,蓝熙文也探手摸了摸,她可不懂这个。   “这不是本地造的,”赵四麻子肯定的说:“确切说,边军卫所的匠人也造不出这样上乘的马蹄铁。”   蓝熙书看着赵四麻子,赵四麻子舔了下嘴唇:“我觉得可能是京里的,南京北京说不准!”   蓝熙书忽然坐直了腰板,眉头轻皱紧接着舒展开了。 第三十七章 虎牙口印象   以丁哑的身手会多处受伤,可见情势之紧急,对手之高明。   蓝熙书揪起了心,不过转瞬放开了,在虎牙口丁哑如果不能摆平一定会找线上的人协助的,这说明丁哑肯定挖到重要线索了。   蓝熙书从黑洞洞蛛网垂垂的屋角收回心神,看赵四麻子大块头的弓着身子,始终紧张的看着自己的脸,便微微一笑,赵四麻子的脸松弛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颧骨上的烧伤被牵动,赵四麻子半边脸一抽,赶紧收了笑容,当着蓝熙书的面他硬气的忍着灼热的疼。   蓝熙书拍拍赵四麻子的胳膊:“回头找药上上!”   赵四麻子连连点头嗯嗯着接着说:“丁哑没说什么立马回虎牙口了。”   蓝熙书知道丁哑有收获了。   “不过,老赵发现,丁哑受伤了,他虽不承认,但我从他上马的姿势看出来了,袖子里袍下都渗出血迹!”   这个让蓝熙书大吃一惊,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起身,起来了才想起房子,赵四麻子手疾眼快,一把压住了蓝熙书坐的板凳这头,蓝熙文呀的出声,凳子一起一落她根本没提防,情急之下猛地张开双臂噗噜噜去抱蓝熙书的腰,慌忙中乱抓乱挠用力过猛,蓝熙书胯下异样,赶紧一抱房子的肩头往上提带,房子的手离开了蓝熙书的命根子,蓝熙书也不敢伸手去摸,只得咧着嘴喘了口粗气,心里重重的呻吟一声。   “没你这样的,哥!一条船啊!”蓝熙文松开了环着蓝熙书腰的手,身子侧仰嗔怪的口气冲着蓝熙书瞪眼睛:“差点儿被你坑了!”   一听蓝熙文开口银铃叮咚的悦耳女声,赵四麻子嘿嘿的笑了,放开还按压条凳的粗糙大手,好像比谁都明白似的,直起虎背熊腰微笑。   蓝熙文转脸对着赵四麻子立马感激的莞尔一笑,那干净清澈的笑脸如蓓蕾初绽,瞧得赵四麻子不好意思的搓着大手,局促的说:“都这条凳害的,回头修理它!不怨三少!”   “忘了!”蓝熙书把左手放到蓝熙文背后,轻轻的往自己身上按压,蓝熙文梗着脖子转头看着蓝熙书,暗里较劲拒绝蓝熙书的力道表示不高兴。   “房子!回头你修理我!”蓝熙书歪了头在蓝熙文耳边柔情蜜意的喳喳,这样明显的暧昧蓝熙文懵懂无知,但赵四麻子过来人当然懂了,嘿嘿无声的笑着,赶紧搬着条凳修理去了。   蓝熙文刚才装作生气的,见蓝熙书这么哄自己,小孩子心性立马开心的笑了,顺着蓝熙书的手劲靠在了他的肩头也小声喳喳:“回头我跟这帅哥借把锤头!”   一句帅哥把蓝熙书逗的心神摇曳:“他都是帅哥,那哥呢!”   “有你这么丑的嘛!也就我不嫌弃宝贝你,把你当亲哥吧!”蓝熙文撇撇咬润了的小嘴,娇憨的倒背手挣脱蓝熙书的手臂,小晃着身板往外面走。   小丫头!鬼着呢!   蓝熙书心里甜蜜蜜的叫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暖蓄,虽说房子还没十分懂大人事,但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开窍了,眉眼语态都有了小女子的风情,蓝熙书对房子的成长极为关注,这是以前从没发现的。   这微妙的变化让蓝熙书欣喜如狂,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从心上一直分散到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蓝熙文跟着赵四麻子给马喂料,蓝熙文对新枣红马十分钟爱,抱着马脖子和马亲热,枣红马通人性,吐噜噜打着响鼻,马唇抵触蓝熙文的脸,仰头甩尾围着蓝熙文兴奋的很。   蓝熙书看着天色,天色黯淡了,酉时刚过,多云的关系,今天的夜晚降临的会格外早。   蓝熙书踱到草棚的外面,看鹰镇稀稀拉拉归来的猎户拎着几只野兔野鸡路过,蓝熙书掐捻着时间,此时启程,到达二十里路程的虎牙口时,天差不多擦黑了。   “赵哥!赶路了。”蓝熙书解下石桩上的马缰绳,赵四麻子紧走几步上前,蓝熙书压低声音叮嘱:“最近活泛点儿,不光是对陌生人,就是熟人也留意些!”   “懂!三少!我还能做什么?”赵四麻子仰面看着蹬蹬上马的蓝熙书:“我跟你去趟虎牙口吧!虎牙口我也熟得很,闭着眼睛大街小巷也熟透了。”   “不用!你只要做好你的本分就是了。”蓝熙书微微笑,俯身一拍赵四麻子硬挺的肩头:“那是我们的地盘!”   炊烟袅袅了,万物模糊了,未知的黑夜来临了。   蓝熙书没有穿过鹰镇抄近路去虎牙口,而是沿原路退出鹰镇来到官道岔路口,大队人马经过的泥泞不堪的官道上,行人绝迹,来时去处两头挑着阴沉沉的空洞,沿路枝桠狰狞,灌木高石。   “房子怕吗?”   “才怪!我什么时候胆小过!”   “那你那么怕老头!”   “我那是怕他,老爹嘛!怕他唠叨就是了。”   “喂!干嘛这么看我,你别撵我走啊!你不要我撵我走,我就一个人流浪去!让你一辈子找不到我!”   “喂!房子!谁不要你哥也会要你!我会妥善安置好你,就是老头那边怎么说呢?”   “这我不管!反正你有办法!别装的有多为难的,当我不知道,我一出现哥你就有主意了。你说的,我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嘿嘿!”   “小丫头!你慢点!”   “求你别跟老爹一样唠叨好不好?你放心我会很乖的。”   ……   两匹健马在临近虎牙口的时候慢了下来,虎牙口镇南的驿站有驿卒抻长了脖子在往悬灯杆上挂灯笼,蓝熙书和蓝熙文并骑缓抖缰绳进入虎牙口镇,青石砌的高大围墙,开阔的青石板街道,提篮担担的小贩,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各个铺面上门板的上门板,挂灯笼的挂灯笼,骡马车经过石板路清脆的蹄音分外清脆,往来妇孺和善的寒暄招呼,店面小二热情洋溢的招呼往里就坐声,虎牙口南街上一派祥和暮色。   月余没来了,虎牙口依旧!   虎牙口三条街,中间一条最繁华,在镇北呈丁字岔路口,是商贾云集最繁华的地段。   蓝熙书决定绕过万三金和王百草,先探探马满贯。   沿虎牙口中街踢马缓行,进镇不远路东的欢喜粮店在即,秋收刚过,米粮交易较多,几个伙计正往店里扛粮食,蓝熙书错马在蓝熙文的西面,压低了斗篷帽子,一瞄,没见到万三金的身影,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账房老头时不时的哗楞着算盘珠子,一遍一遍噼里啪啦的打着,歪着头借着旁边小伙子高举的灯笼嘴里念念有词。   路过了欢喜粮店,半条街的光景,王记药铺的门口条石阶上一个不大的小伙子猛然起身,抄着袍袖睁大了眼睛锅腰看着马蹄踏踏不紧不徐的蓝熙书蓝熙文,头也不回,伸出右手一拍门板,灯笼一闪,一个窈窕的身影撩衣裙过门槛,碎步急急地下了半截台阶灯笼一擎,半面不动声色皎洁的脸,一支碎光晃晃的步摇银钗。   夜幕合盖,灯笼昏黄的晕照下,一袭月白的六幅裙衫自台阶上拓展如荷,那朦胧的身姿步态分外妖娆孱弱,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疼惜和怜爱。   “钉子!待会儿有重症病人来,挂起灯笼小心候着!”   说罢,灯笼易手,修长的手指鬓边一掠,无视万物般一转身,轻撩罗衣,拾级而上,款款的身影没入门后。 第三十八章 知客家   丁哑出事了!   贞姐着急了,要不然她是不会亲自示警的。   蓝熙书的心忽然的摄紧了,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自若,眼睛漠然的越过那些商铺店家,心里却紧锣密鼓的改变原计划另作打算。   蓝熙文还没看够,那窈窕女子的身影不见了,蓝熙文还眨巴着眼睛等着,仿佛,一眨眼那狐仙一样的女子又跃然台阶上,或者匪夷所思的突兀眼前,那缥缈的眼神,似有如无的温婉笑面,令蓝熙文感到新奇不可思议,她没见过这么淡淡的这么特别的女子。   比自己还特别!这怎么可以!   蓝熙文一扭脸,蓝熙书脸沉沉,一带她的马缰绳,蹙眉正色示意蓝熙文收回心神。   蓝熙书心很急,却不能打马疾驰,靠边缓行,以免引起他人注意。   丁字路口,因为昨天据此西北五十里沙河口围歼鞑子,虽然三路卫所人马合围及时,不曾祸及虎牙口,但三路人马撤退却惊扰的虎牙口镇合镇不安,也算是边镇对战事战况习以为常,人们惊恐不安的度过一个长夜之后,一早就听差人敲锣打鼓报虎牙口大捷,虎牙口居民做梦一样欢喜了半天,入夜,人们还没从醒过梦来,最繁华的中街要比往日冷清了许多,更多的人选择老婆孩子热炕头。   生意场上热衷应酬的也推掉了一应场面,打算回家先消停几天再说。   虎牙口没遭受任何创伤,惊吓而已!   酒楼茶肆的伙计们在门口招揽生意叫唤的欢,但没几个被忽悠进去的。   不远处坐落在丁字路口黄金宝地的福隆至酒楼亦是如此,灯笼悠悠,伙计懒得招呼了,抄着手无精打采的靠着悬灯杆蹭痒,扭脸间忽然看到溜着街道西边不远处的蓝熙书和蓝熙书,虽然沿街商铺的灯笼摇曳,隔着两个铺面,这个伙计根本看不清蓝熙书的脸,但南来北往的市面见多了,从蓝熙书蓝熙文的高头健马就知道,来者不差钱。这伙计精瘦的身板直挺了,职业习惯的变脸出灿烂招牌笑容,刚带招呼,眼角扫到了不远处的鞋帽铺,忽然的撤了热情,身板罗锅下来,眼睛溜溜的转向了别处。   原来横里出现了衙门口的差人,那号衣黑灯瞎火的隔着一里地也能分辨出来,别赶巧了表错了情,这帮孙子照应不得。   几个公门中人从一个鞋帽铺里鱼贯而出,带头的矮胖子骂骂咧咧的,语速很快,蓝熙书没听清些什么,倒是随声附和的听清了,一个小个子衙役按刀疾走数步凑到带头的跟前:“我说常哥,兄弟们走不动了,填填肚子再干活成吗?从昨夜到现在,兄弟们可还没好好吃顿饭呢?常哥你也不是饿着呢吗?”   “吃个球!”带头的矮胖子健校常三一梗脖子,扭脸一顿吐沫星子乱溅:“换双靴子就不错了,你没见老爷发火,不打扫完战场,不安置好伤员甭想安生!”   “这还有五十里路呢!”小个子公人泄气的看了一眼后面冲他努嘴的几个兄弟,一咧嘴,翻翻白眼表示没办法。   这帮人冲着蓝熙书就过来了。   蓝熙书认识带头的矮胖子常三,这小子春上押送粮秣到龙门所的时候蓝熙书见过他,整个一酒鬼碎嘴子,今天气格外不顺,刚才因东厂的徐公公大驾路过,汇报晚了,老爷没赶得上拍徐公公的马屁,刚被老爷一顿臭骂,正腻歪呢。   “都他娘的麻利点儿!多征几个民壮,早干完了早吃饭,晚干完了不管饭,一个个的就知道吃,回头板子管你们饱!你没见老爷急眼了吗?没事找抽啊你们!”   后面都哑了,蔫不拉几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闷声不响的跟在常三屁股后头。   蓝熙书一带马拐了弯,一抬头:明晃晃的三个大字:知客家!知客家?知客家客栈,就你了。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一个小伙计麻溜溜的一步跨出门槛,踮着脚尖紧走几步机灵的扬手接过蓝熙书扔过来的缰绳,蓝熙书快速的溜身下马,不回头给了蓝熙文一个跟上来的手势,话却是冲着点头哈腰的小伙计:“赶路累了,赶紧的!”   “哎哎!”   蓝熙文溜下马也把缰绳扔给了小伙计,一言不发提了提斗篷帽子,双手一卷交叉裹紧了斗篷,紧跟着蓝熙书腾腾大步里走。   这非富即贵的气势,把小伙计镇住了。   知客家客栈门脸没福隆至大,簇新的桌椅板凳却很干净,七八张桌子上都空着,竹竿子一样的客栈掌柜的正靠在楼梯口犯迷糊,近六十岁的摸样,老眼昏花的,花白的山羊胡翘着,金鱼眼,满脸褶子抄着袖子,一会儿抬起来蹭一下鼻子,听到店外小伙计热情的吆喝,不以为然的一抬头,蓝熙书和蓝熙文已几步进门,蓝熙书打量了一遭知客家,最后眼睛落在了掌柜的脸上,此时的竹竿掌柜的满脸褶子瞬间变幻成了菊花笑纹,眨巴着金鱼眼,深刻的鱼尾纹都活泛起来了。   “两位客官!快请坐!小文!快奉茶!”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脆生生的应着,抱着一把大茶壶从后堂头拱着棉布帘子跑了出来。   “有房吗?”蓝熙书一抖斗篷并未就坐竹竿掌柜拍打干净的椅子上,口气生硬目光生冷:“安静的上房!兄弟赶路累了!”   “有!有!”竹竿掌柜的连连哈腰带点头,太有了,基本上都空着:“客官几间?”   “一间!”蓝熙书还没搭腔。蓝熙文抢着说话了,闷着喉咙,听着怪怪的,蓝熙书心里过电一样,一下子酥麻到了四肢百骸,这丫头,不知是怕自己瞒着她溜出去,还是喜欢和自己在一起,一样!蓝熙书心里笑了。   “好好!小文!赶紧领客官上楼,东面最好的上房,热水伺候!客官!饭您看,我们应有尽有!”   蓝熙书没等伙计引路,就腾腾大步上楼,小伙子颠颠跟着:“牛肉二斤,猪耳朵一盘,米饭两碗,有腊肉吗?”蓝熙书上了六七阶了忽然想起这个,扶着栏杆下望,竹竿掌柜的扬着细脖子,把折子都抻平了:“有有!”   小伙子感觉到了客官是急性子,赶紧跑到了前头。   “酒呢?客官!我们这儿有上好的————”   “不要!”蓝熙书锐利的打断竹竿掌柜的话。   “新店开张!恭送一菜一汤!客官您看……”   “要快!”蓝熙书一甩斗篷,马刀的刀鞘一闪,掌柜的一激灵,腰直了:“很快!很快!”   说完抹身往后堂跑。   虽说街面上混的,什么横着走的人没见过啊!摆多大谱儿的没见过啊!带刀佩剑的更是屡见不鲜,但打蓝熙书第一眼看过来,竹竿掌柜的就觉得心脏像被扫射了一般,心上都是洞,处处冒冷气那种感觉,他就觉得今天来的这位不一样,不嚣张不跋扈,但是骨子里面横!   知客家!知客家!这儿原来不是典当行吗?什么时候改头换面了。   楼上才装修的,楼柱新漆的味道还未散尽,扶栏上方大红的八角灯笼高挂也都是簇新的,伙计一溜儿小跑推开了楼东头的一扇雕花厚木门。   “客官请!刚收拾的!”   蓝熙文眼睛不够使得,跟在蓝熙书身后一言不发,眼睛滴溜转,蓝熙书进门一停,蓝熙文头抵在了蓝熙书的背上。   蓝熙书回手准确的抓住了蓝熙文的小手,小手温乎乎,软若无骨。   “小二哥!新店开张怎的这么冷清啊!虎牙口不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繁华之地吗?”蓝熙书拉着蓝熙文打量装修豪华的套房,说是套房,其实是一座八扇开的唐仕女屏风隔开的,两侧水红的绒布水波纹褶的拖延到红木地板上,衬得那真人大小的屏风上的仕女执扇回眸的娇态栩栩如生,书案上文房四宝陈列整齐,左右黄梨木连理枝的烛台,明晃晃的烛光摇曳,再加上四角有支架的罩灯,家具并不多,整个房间看起来明亮而简洁舒适,有种有品位的低调奢华。   蓝熙书在屏风前小站片刻,唐人女子千娇百媚,唐人女服抹胸很低,看得人深陷期间难以自拔。   “客官刚来的吧!”小伙计习惯的从肩头抽下手巾抹着本来漆明瓦亮一尘不染的桌子,一见蓝熙书一改进门时的冷面孔,胆子大起来:“还不是昨天鞑子冲到了据这儿不远的沙河口,我们大明三路大军有如天兵天将围歼剿灭了这股鞑子,虽说不曾祸及虎牙口,人们还是心有余悸,今晚还有人走动呢,昨夜里到今个晌午,家家户户关门大吉,街上连只耗子也看不到。”   “参战的官兵有扰民行为吗?”蓝熙书被蓝熙文扳过了脸,蓝熙书的眼从仕女图上挪开,冲蓝熙文浅笑了一下,蓝熙文不屑一顾的撇撇嘴,甩手绕屏风不见。 第三十九章 夜问心   蓝熙书真有百爪挠心的感觉,房子的表情模棱两可,既像小儿女间不能言说的醋意,又像是无猜兄妹间不值得一说的小贬低。   蓝熙书不知不觉的总想试探房子的心,他总觉得房子的心不再是以往清澈见底的小溪流了,但每每惶惑不清,心智过人喜欢洞察人心的蓝熙书,面对蓝熙文时却拿捏不准房子对他是何种感情,暧昧也只能限于兄妹之间的线上,不敢唐突过分了以免蓝熙文不能接受,两人再也无法面对,他赌不起,他不能任何形式的失去房子。   “这次真没听说!”   蓝熙书在桌子旁坐下来,顺手从怀里抽出一张宝钞放到了小伙计的眼皮底下,小文停止了抹桌子的动作,看看桌上面值两百文的宝钞眼直了数秒,抬头一看蓝熙书,蓝熙书冲他微微一笑,下颚一抬,把个小伙计激动地血全冲到脸上了,舌头都打绊子:“谢谢客官赏赐,有事您尽管开口!”   小伙计说完飞快的把宝钞塞到交领里,末了还下意识的摁了摁,抬眼看着蓝熙书。   “我的马请多费心!”蓝熙书递过脸:“搁家好草好料的挑剔惯了,小二哥!你看!”   “这个您放心!小的会照应!”小伙计松了口气,搁在胸口的宝钞一点儿不烫肉。   “你们掌柜的贵姓啊!盘下这么好的地段真好气魄,”蓝熙书一脸艳羡的绕着桌子环视四周:“财大气粗的本地人吧!”   “我们掌柜的姓刘,本地人不假,本是少小离家常年在外他讨生活的,发迹了,听说老来思乡叶落归根回来建了这知客家,说来我们掌柜也是有道眼,知客家开张也就用了月半有余。”   一张两百文宝钞揣在怀里,心里热乎,小伙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真应了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落叶归根好啊!总有个至亲好友帮着照应!”蓝熙书又慢条斯理的坐到了小伙计对面,一脸体己的表情:“哪像咱家中无根本,成事艰难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有本事的当然好说,可我们刘掌柜的就一个大哥,干了一辈子的泥瓦匠,本是个推到爬不起来的主儿,这么大家业都是刘掌柜的一手折腾起来的!人手也都是自己带来的!没见怎么费劲,知客家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开张了。”小伙计压低了声音,腰抵着桌子脖子伸过来半尺长,一脸掏心掏肺:“这店里就我和门口的牛蛋子是才来的。”   蓝熙书眯眯笑,心里弹起来的那根弦叮咚锐响,紧接着蓝熙书满脸好奇的接口:“不知刘掌柜原来在哪里发财啊!兄弟借鉴则个,你看兄弟功名难成也就仗着会个三招两式的与人看家护院,虽说主家待咱不薄,可……你也懂得,在人屋檐下的日子!”   蓝熙书黯然失色的表情心境引起了小伙计的共鸣,小文年纪不大,出来混也是三五年了,期间个中滋味艰难难述:“听说是沧州吧!小的不敢打听,掌柜的一开始就交代了不许小的到后院,更不许瞎打听,听说大太太住不惯这里,看不惯这里,规矩多着呢!”   “不过刘掌柜的人还是不错的,多有照应!”   “你看!兄弟犯了好奇的毛病了,如若让你们刘掌柜知道了,岂不犯了人家的忌讳,哎!”   “不妨事!小文懂得!不该说的小文不会乱说,就因这个小文才抱了这个饭碗,不瞒客官,咱高攀了,跟客官有缘呢!”小伙计裂开腮帮子笑得真诚。   “那我的马就烦劳小文了!”蓝熙书亲亲热热的拍着小伙计的肩膀:“还真是有缘啊!我平时真不喜欢瞎打听的。”   “我就去!客官您放一百个心,小文以前就专管喂马的!”,小伙计抄起抹布,乐颠颠儿的出了门。   蓝熙书微笑的目送小伙计反身带上房门,敛了笑容,坐在椅子上僵直了片刻,脸上豁然晴朗。   凡是就怕没眉目,有了瓜蔓还怕顺不到瓜吗?   蓝熙书绕屏风往里走,蓝熙文拉开猩红绒布窗帘正推开后吊窗:“哥!”   蓝熙书解了斗篷甩到床上,几步来到窗口,扑面生寒,蓝熙书一探头,后面是知客家的居家院落,不算太大的天井,一棵槐树枝桠横错遮住了烛光闪闪的一间正房窗户,廊下几盏灯笼,有个小丫头出来进去的搬置东西,自己住的这间下方是个小别院,小月亮门通着两院,看来是放置杂物的院落,有个汉子正撅着屁股归置片儿柴,院子里放了很多篓筐和腌制咸菜的酱缸。有个不大的角门通往一个小巷子,放眼,小巷很窄,小门小户的人家都门窗紧闭,灯光微小孱弱,与自己所在的知客家简直有天壤之别。   再远望,越过这片居民区的屋舍就阔绰起来,从疏密飞檐重脊还有院落的灯光上就很容易的区分开来,那又是一条商业街道,但比起这条中街来,就显得逊色多了。   蓝熙书放下吊窗,蓝熙文拉上窗帘:“哥!干嘛住这知客家?”   “知客家有猫腻!”   “就那糟老头!”蓝熙文肯定的说:“他没功夫!”   “他只不过是个幌子,哥还不确定是那条线上的。”   蓝熙书忽然打了个嘘声,小伙计敲门送热水来了。   蓝熙书转出屏风,连打哈欠。   “客官,请,饭菜马上就好。”   小文殷勤端着铜盆请蓝熙书净面。这当口,竹竿掌柜的晃着铜钱福字的锦缎交领棉袍笑呵呵的进来,身后一高一矮两个伙计端着托盘进来。   “客官!饭菜得了,您慢用,有事您说话!”这位瘦丁丁的刘掌柜眼睛瞄了一眼屏风那边,一个稍微侧耳的小动作被蓝熙书捕捉到了。   “老掌柜的,没别的,我兄弟睡觉轻,怕动静,怕吵,吃完了饭早点歇了,就不用劳烦客气了。”蓝熙书没表现出丁点儿有心热聊的劲头,一副劳累心绪不佳没甚耐性的表情。   “哦!那客官慢用,有事只管招呼一声!”刘掌柜的点头哈腰,使眼色叫伙计们快点儿出去,也跟着有点儿灰溜溜的出了房门,反身带门的时候正好与蓝熙书对了下眼神,蓝熙书冷面冷眼手指戳着太阳穴,斜眼投射给刘掌柜的眼神令这个老头心里一惊,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带上门,楼梯口传来踢哩拖拉的脚步声。   蓝熙书一抽鼻子,换了表情,高举着左手还没等他打响指呢,蓝熙文一朵云花一样飘了出来,嘻嘻悄没声息的笑着,脱了外袍,露出井貌安送的那件雪白狐毛的罩甲,俏皮的倒背着双手蹦到蓝熙书跟前,一仰脸,肩头一抗蓝熙书的胸膛,被绒绒狐毛衬得眉清目秀的脸白杜鹃一样开到了蓝熙书眼皮底下:“哥!好饿!”   “还等什么!”蓝熙书手指一刮蓝熙文的鼻子刚想拉她就坐,那知蓝熙文纤腰一扭动若脱兔,小屁股已然坐到了椅子上,探头眼睛溜溜儿的看了一遍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耸着小鼻子深深的嗅着。   蓝熙书笑着装模作样的叹息,等他靠着蓝熙文坐下来,蓝熙文的筷子已忙活开了,小嘴鼓鼓的,兼顾着给蓝熙书夹菜,话也顾不上说了。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吃急了,噎着!”蓝熙书慢条斯理的端起碗吃饭,眼睛始终笑眯眯的看着蓝熙文放下筷子就是勺子,盘碗叮当,风卷残云一般。   蓝熙书抬手抹掉了蓝熙文吃到腮帮上的米粒,心里的疼爱无以复加:“房子!哥要让我的房子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好不好?”   虽然蓝熙书看到井貌安送的白狐罩甲心里有点儿酸酸的醋意小泛滥,但不能否认房子穿在身上真好看。   “那有什么好!”蓝熙文最后吸溜了一口蛋汤,横端着调羹勺扁着嘴巴看着蓝熙书细嚼慢咽的对付那盘她不感兴趣的腊肉丝,脸色小郁闷:“那都不重要,我喜欢哥在那儿我在那儿,我知道你一定盘算着把我打发回家!”   “这你也看出来了!”蓝熙书逗她,夹了一块腊肉往蓝熙文眼皮底下一招呼,蓝熙文蹙眉扁嘴身子后仰做讨厌状。   “你真这么想的啊!”蓝熙文的小脸冰了,秀眉一蹙,氤氲泛光,小鼻翅扇乎了数下,兀自忍着,眸中的泪光却是越聚越多,泫然欲滴:“我就知道时间长了你也嫌我累赘,嫌我麻烦,你说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抱不用你背,我还会努力少说话多帮你干活,这样还不行吗?你干嘛还要撵我走,你们就认为女孩子不中用是吗?你们就想着女孩子长大了早点嫁人算了,你们就算完成了任务了,去了心病了,对得起谁谁了。”蓝熙文一开始话说的是竹筒倒豆子,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剧烈抽动的肩膀,一对一双的眼泪匆匆滚落。   “房子!”蓝熙书本是想逗逗她的,没成想这个问题一直是蓝熙文的心病,一开始她就躲避这个问题,小心翼翼的怕蓝熙书提,蓝熙书越是对她呵护有加,她越觉得这是蓝熙书要打发她走的先兆。 第四十章 此招屡试不爽   “你别哭!听哥说!”蓝熙书就见不得房子哭鼻子,房子的眼泪就是他的软肋,房子一哭,他的心就会碎的点点滴滴无从收拾,蓝熙书忙的放下碗筷给蓝熙文擦鼻子抹眼泪,蓝熙文倔倔的不让他擦,嘟着嘴皱着眉,眼泪吧嗒吧嗒的一直就这么看着蓝熙书,一副豁出去的可爱招人疼的模样:“你从来就这样,对我不好还好,一对我好的过分了,就说不定转什么念头了要丢下我了,你当我还小,没心没肺的,好糊弄!”   “房子!房子!哥哪有!你别哭!别哭!”蓝熙书的心简直要被这小丫头摊开了又揉碎了,一铲子一铲子的在煎锅上来回翻,别提那个难受啊:“哥骗谁也不会骗房子的!你不要没事胡思乱想啊!”   是不是那个老尼在房子跟前胡说八道,蓝熙书知道房子姑姑从来看自己不顺眼,从中作梗不让房子跟自己亲近,蓝熙书又开始不往好处想了。   “你忘了我可没忘,去年你骗我说你从军锦衣卫如何如何,你一走连年也不回来过,少有家书,更不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就想嘛,怪不得你临走前带我可南京玩,整夜陪我说话逗我开心,你是有目的!你简直坏透了。”蓝熙文忍不住了呜呜出声,双手捂着脸,哭的是肝肠寸断,肩头摇晃着不让蓝熙书的手抚摸,嘴里还抽抽搭搭的说呢:“我恨死你了,讨厌死你了,打算一辈子不理你了,我打算嫁的远远的,再也不找你了,不想你了,不要你这个哥了。”   “房子!”蓝熙书的眼泪唰就下来了,站起身用力的把蓝熙文抱起来揽在怀里,并用下巴抵着蓝熙文的肩膀不让她挣脱:“房子!房子!听哥说,不是那样的,哥是怕你担心,我怎么会丢下你,你不要说傻话,做傻事,你不要随便嫁人啊!任谁说也不可以啊!”   蓝熙文在蓝熙书的怀里安静了,一动不动竖着耳朵听,大哭特哭这招屡试不爽!   “我才不稀罕嫁人呢!除非你撵我走!”   “啥事可以赌气,终身大事不可以的,记住喽房子,哥不在谁给你提亲也不成,哥都想好了,把你妥善安置在虎牙口,离哥近,老头那边我会修封家书报你平安,并拖延时间,这路途遥远,就是老头不答应我也有办法拖延,关键是,喂房子!你姑姑知道吗?”   这是关键症结所在,蓝熙书很怵那个老尼,她的眼神锐利的能把蓝熙书钉在墙上半天动弹不得。   蓝熙文没反应,蓝熙书松开胳膊板起蓝熙文的脸,蓝熙文不哭了,眼睛有点红肿,眨巴落了最后一滴泪花花,咬着唇看着蓝熙书,声音也不呜咽了,一本正经的纠正蓝熙书的话:“是咱姑姑!下不为例啊!记住喽!”   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蓝熙文,蓝熙书呆瓜了,这丫头!   “我来的时候先到咱姑姑哪儿孝顺了一趟,并表现得很乖,她是不会想到我会离家出走的,一年半载不去也没事的!况且,不光你怕,老爹也怕,呜啊!他会偷偷地派人找我,断不会把我离家出走的消息告诉姑姑的,姑姑的脾气,呜啊!咕咕!说不定姑姑问起我的去向,老爹还帮我打掩护呢!”蓝熙文把咱姑姑三个字加粗了,看到蓝熙书微红的眼眶反而小得意的笑了,点着蓝熙书的下巴喋喋不休:“那你干嘛不明白的告诉我,害我老是担心你撵我,在龙门所我就觉得你是在糊弄我,哼哼!我就说嘛,我这么好的妹妹,你怎么舍得丢了。”   呃!   蓝熙书有上当的感觉!   蓝熙文猫一样双手揪着蓝熙书的前襟,把头埋在蓝熙书的颈窝里吃吃的笑,那份不掩饰的小得意让蓝熙书哭笑不得,一年不见,这丫头真是进步神速啊!   蓝熙书一阵欢喜难以自制,恨不能把房子揉进自己身体里,亲个够。   但是蓝熙书总有点儿怕,蓝熙文有一颗晶莹易碎的玻璃心。   蓝熙书一手捉住蓝熙文的小手,用牙齿轻轻啃噬:“一年不见,学坏了,既然敢戏弄哥了。”   “长本事了,哪是学坏了!哥!你别拿我当小孩子看,我都能替老爹办大人事了呢!”蓝熙文和蓝熙书忽然都住了口,蓝熙文打了个嘘声,蹑手蹑脚的一阵风儿跑到了屏风后头,蓝熙书几步门前,一拉门,小文和刚才的那两个伙计收拾碗筷来了。   小文放下一应茶水,偷偷瞄了一眼蓝熙书的脸和两个伙计收拾了快快离去,蓝熙书一言不发,那个面色黝黑的高个子伙计引起了蓝熙书的注意,那个家伙一看就不像个伙计,大小茶肆酒楼,没那个伙计不养成点头哈腰谦卑笑面的习惯的,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辨真假。   还是雏啊!伪装不从骨子里训练不成啊!   蓝熙书反而心中有底了。   蓝熙书上好了门插,返身屏风后寝室的时候,蓝熙文一身藏蓝的紧身衣,收拾的干净利落,青帽箍头,小手扥着一块黑面巾正在脸上比划呢!   “你干嘛!”蓝熙书又好气又好笑,大咧咧做到了花开富贵的锦缎雕花木床上,菊花锦缎的被褥手感丝滑,蓝熙书稍低头躲开垂垂的床幔看着蓝熙文:“还早呢!不到亥时,子时行动!”   “我怕你自个溜出去!”蓝熙文哼哼着,紧了紧腰,踢踏了一下靴子,觉得周身无碍了,才扥扥窄小的衣袖坐到蓝熙书旁边,真像一贴狗皮膏药:“你放一二十个心!高来高去黑来黑去的我拿手着呢!”   蓝熙书故意向后一歪身子,胳膊掣肘在床上,斜眼做不相信状看着自信满满的蓝熙文,弄得跟个小刺客似的,看着好笑。   “哥!你还别小瞧我!没事我就会到老爹的卧房上巡逻,从来没被老爹发现过,咱家的几个家院没不服的,年前有人夜探咱家,都被我吓跑了,还以为咱家请了那儿的高手看家护院呢!”蓝熙文因为腰带收得紧,更衬得小腰纤细,短袍翘臀,胸部有型,蓝熙书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坐正了身子。   “我知道,老头官属东宫,储位之争一旦太子落势,老头难免不被迁怒株连。”蓝熙书把手搭在蓝熙文的肩膀上,捏了捏蓝熙文的颈窝:“这也正我担心的!祸起皇权朝夕难测,你要格外的小心了。”   “没事!很多人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抓走了,那几日人心惶惶,幸好老爹有惊无险!皇上刚下拘捕诏令紧接着赦令就下来了,前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把个大娘二娘吓得哆嗦了一晚上,老爹跟没事人似的。”蓝熙文绘声绘色的描述,蓝熙书咪咪笑,这件事老头没告诉他,但消息早通过夏十榆的线传到龙门所了,当时也把蓝熙书吓了一跳,怕被人发现与老头的关系,只旁敲侧击知道了真像。   连御前红人大名鼎鼎的解缙都扑街了,当时的政治凶险环境可想而知。   太子身边除了老头安然无恙外,几乎大换血了。   这让蓝熙书不得不佩服老头,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私塾先生能在皇权暗潮汹涌的潮头安然无恙,那才是运筹帷幄治国安邦的真本事!   蓝熙书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我们的行动甚至一言一行都要加倍小心,想给老头下绊子的人太多了。”   “我懂得!姑姑也这么说,你不在,我会保护老爹的!”蓝熙文忽然觉得自己把话说大了,难为情的嘟着嘴说:“我来这儿不光是想你了哥,也是因为没事了,那个专门祸害人的纪纲死了,老爹没危险了。” 八*零*电*子*书 * w*w*w * .t *x*t *0 * 2 . *c*o*m   蓝熙书笑了,还是小,她哪里懂得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旦夕祸福,想必老头也是从来不跟房子将这些的,有时候无知反而会活的快乐很多。   “我知道!我们家房子最崇拜老爹,老头让你撵狗你不撵鸡!”蓝熙书笑着点了一点蓝熙文的额头,蓝熙文脑袋一晃嘿嘿狡猾的捂着青布小帽笑了:“我最崇拜哥!他不让我寻你我偏来了,他的胡子一定一翘一翘的了。”   笑着笑着蓝熙文打了个哈欠,蓝熙书拍拍她的头,蓝熙文蜷缩着歪躺在蓝熙书身旁,哈欠连天,小手揪着蓝熙书的袍角嘴里哼哼唧唧的睡着了。   蓝熙书睡不着。   蓝熙书拉过被子给蓝熙文盖好了,轻轻握住蓝熙文的小手指,蓝熙文松了揪着蓝熙书袍角的手指,安定的入梦,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甜美微笑。   更漏声声,子夜迟迟!   蓝熙书刚换好衣服,蓝熙文冷不丁的就醒了,叽里咕噜的掀了被子爬起来。   “我会叫你的!”蓝熙书收拾利索,蓝熙文麻溜儿的下床给蓝熙书帮忙穿靴子:“我要给哥穿靴子!”   “你这丫头!”   蓝熙书知道她的小心眼儿。   后吊窗开一条缝隙,蓝熙书慢慢的侧耳侧目,星星点点孱弱的几盏灯笼昏昏然在虎牙口镇上散落,知客家的后宅悄无声息,廊下的两支灯笼静静地沉沉的,该睡的都睡了,睡不着的也装睡了。   锦衣卫有声有色的夜生活开始了。 第四十一章 隔窗会   蓝熙文刚把小脑瓜从蓝熙书的腋下钻上来,刚凑上蓝熙书的下巴还没从缝隙里看到什么,蓝熙书忽然肩肘一沉,稳稳地放下了后吊窗,双臂一环,裹紧了蓝熙文滚到了床沿上,床幔脱钩轻微的刺啦一声,蓝熙书双臂裹着双腿夹着蓝熙文一动不动,在蓝熙文耳边轻轻嘘了一声,两个人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塑雕了。   蓝熙文光剩下耳朵了,知客家的后檐传来细微不易察觉的衣袂摩擦的声音,来人落足屋顶的时候比猫还轻灵,来人成功地控制了身体落在瓦面上的重量,但是细微的衣服摩擦声还是被蓝熙书捕捉到了。   毋庸置疑,蓝熙书有着非凡卓越的锦衣卫潜质。   可以说是百年不遇的锦衣卫奇才!   要从夏十榆麾下获得他的认可,锦衣卫过关五科是必须的,飞檐走壁登高涉险是锦衣卫第一必修课,这个好悟:先别说搞不搞得到重要情报,没有好的身手,难以全身而退,没本事杀人只是丢锦衣卫的人,但没本事跑路必定会丢锦衣卫的命,这是夏十榆告诉蓝熙书哥几个第一科的第一要点,简单一句话,没学会杀人之前先学会自保,这个比较实惠。   听音辨声至难以察觉的极细微处是夏十榆一再强调的第二项必修课,别人察觉到的你要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你也要察觉到,并能快速的从别人不易察觉到的细微处抽丝剥茧出蛛丝马迹,正确无误的判断尤为重要,并立马想出应对之策,这是锦衣卫密谍必须具备的,夏十榆说:这就是为什么锦衣卫很多,优秀的锦衣卫密谍不多的原因。   第三科是才是胆大心细,侦缉缜密,待人接物人心较量不但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意图不留一痕,还要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深藏的他人意图行踪,井貌安曾调侃注解: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但会撒谎更要会圆谎,最高境界就是天衣无缝。   第四科是临危不乱,当断即断,这个稍微容易,多实践。   第五科最简单,理智!超乎常人的控制力,杀人于无痕!这是技术活儿!   蓝熙书能从哥几个中脱颖而出就是在这五科训练中是中公认的佼佼者,不服不行!   夏十榆真是当种子选手培养的!   几千年出一个朱元璋,几百年出一个蓝熙书,蓝熙书自我感觉:生逢其时!天生当锦衣卫的料儿!   那种细微的声音没了,来人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错了,他以为人的听力是有限的,他放满了速度,速度没了,衣服细微的摩擦声也没了,但是,真不幸,他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锦衣卫天才—————蓝熙书!   即使没有了任何声响引导,蓝熙书也能凭心力咬合着来人放慢的速度,一步,两步,三步……甚至连来人的稍加停顿蓝熙书也能掐算出来。   蓝熙文听不到什么,耳朵灌满了蓝熙书热乎乎匀称的呼吸,蓝熙文晃晃头,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真难受。   蓝熙书右胳膊肘把床幔扯压脱钩绷绷的压在身下,蓝熙书半躺着顺在床沿上,蓝熙文被他紧紧地用双臂箍着,让蓝熙文难受的是蓝熙书双臂交叉紧箍的地方既不是肩膀也不是腰下,而是————肩下腰上,那个最饱满丰挺,最峰峦叠嶂,最不能为外人碰的敏感地带。   这还不是最难堪的,最难以启齿的是蓝熙文被动的半躺在蓝熙书的身上,蓝熙文的屁股重点既不是落在蓝熙书的腰上,也不是腿上,而是腰下腿上,刚好坐在那个动不动见风就长,动不动就异军突起的关键位置,当然,这个地带比蓝熙文峰峦叠嶂地带还要敏感。   蓝熙文一低头挣了一挣,蓝熙书额头蹭着蓝熙文的后脖颈轻轻摇了摇示意蓝熙文不要动。   蓝熙书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唯恐来者暗器穿窗,情急之下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基本属于长期练就的职业本能,蓝熙书心思全在外面,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下手这么准,等蓝熙文一挣,才七荤八素的有了感觉。   真没练过这招!   也是今天才挖掘出这潜质!   看不到蓝熙文的脸,不知道蓝熙文的表情,蓝熙书一下子浑身僵硬了,但是不包括下面,因为蓝熙书理智只空白了半秒,立马又咬合了来者无声无息的落脚点,蓝熙书明确的感觉到来人就在后吊窗的上方停下了。   不能有一头发丝儿的响动,胳膊肘下的床幔吃力到了极限,任何的细微挣扎都会发出震耳发聩的裂锦声,来人不善,说不定是同行,说不定也是五科胜出的佼佼者。   蓝熙书唯恐蓝熙文此时不合时宜的任性挣扎或者出口说话。   蓝熙书不敢再做任何的动作,他的嘴巴贴着蓝熙文热乎乎的后脖颈,调匀了呼吸,勉力保持着重心,他只期望蓝熙文和他创造新的默契记录。   蓝熙文一动不动,前挣着,蓝熙书感觉到蓝熙文尽力前倾以缓解自己苦苦支撑的身体平衡,以免胳膊肘下的床幔吃力撕裂。   房子!   房子!   这么用力的箍着她的胸一定把她弄疼了吧!   我们坚持再坚持……享受会儿!   有袍裾垂下摩擦屋檐的细微声音,那声音细小的如同慢镜头的呼吸,蓝熙文慢镜头扭了一下脖子,她听到了,她甚至唯恐转动眼睛都会惊扰来人,缓慢的转动眼眸以告诉蓝熙书她也听到了。   蓝熙书一阵放松心里竟无比高兴,哥真不是有意的,想是真想过,但哥还没龌龊到这个地步!   蓝熙书凭着的听力感觉到来人并没有来个珍珠倒卷帘或者意欲破窗而入,这个相当谨慎的家伙壁虎一样贴墙转向,蓝熙书感觉到来人从上移到后吊窗的右边,他想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来阴的。   这是哥玩儿剩下的了。   一支竹管慢慢的透过窗纸,几乎没有声响,几乎!   蓝熙文使劲儿回头,她的眼角余光刚刚扫到蓝熙书的鼻尖,蓝熙书只摇了一下头,示意蓝熙文为时尚早,蓝熙书缓慢的把手臂下移,压迫转移,蓝熙文松了一口气,脸通红,烧的口干舌燥的低下粉颈。   蓝熙书把手臂挪到蓝熙文的腰上,自己也吁了一口气,蓝熙文的柔韧的腰肌透过棉袍布衣给他迥然胸部的感觉,蓝熙书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竹管在拱动窗帘,拼耐心!   后吊窗距离床沿三尺有余,蓝熙书缓慢的抻了一下左腿,眼睛目测丈量临门一脚的速度力度,拼耐性!   蓝熙书一抻腿不打紧,蓝熙文本来虚坐在蓝熙书的胯间,这下,蓝熙文坐实了,暧昧升级,蓝熙文惊得一扭屁股,蓝熙书忽然蹙眉闭眼咬紧了下唇,房子!拜托,别考验哥的动物本能,哥要糊了。   蓝熙书环抱蓝熙文的双手控制了蓝熙文蠢蠢欲动的双手,为时尚早,等这家伙把嘴凑上来再说。   竹管停止了进入,大概来人觉得可以吹箫了。   一缕极淡的白烟透过拱起的窗帘。   蓝熙书屏息止气,豁然临门一脚爆发,足尖精准的将竹管倒射,力道的带动,蓝熙书裹着蓝熙文在床沿上滚了半圆,嗤啦啦!床幔裂锦的声音混合了窗外闷声,很有职业素养,蓝熙书本以为来人会大声惨叫来着。   是个天才忍者!   下面相继传来嘁哩喀喳鸡窝猪圈垮塌的声音,辗转落地的闷响。   这一脚下去,蓝熙书有数,这家伙死不了没三五月也好不利索,估计他这辈子不玩这个了。   蓝熙文带动着蓝熙书从一裂到底的半幅床幔里挣脱开来,蓝熙文闪身来到后吊窗前,素手一搭后吊窗把手,蓝熙书的大手盖了上来:“房子!别动!”   两只宫灯被蓝熙书迅疾吹灭。   屏风前透过来的灯光橘红晕晕,很朦胧,蓝熙文溜溜着眼睛轻抬手,后吊窗拉开了缝隙。   两个人凑过去,什么没看到,下面宅院的灯笼灭了,黑乎乎的高低错落的很有层次感,一瞬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蓝熙文想纵身破窗一探究竟,被蓝熙书一把摁住肩头。 第四十二章 精怪的房子   “我去看看是什么人!”能说话了,这感觉真好,蓝熙文一直腰顶到了蓝熙书的下巴,蓝熙书牙缝吸溜了一声冷气,其实,下面的不舒服才是真的,蓝熙书真想伸手抚慰一下下面备受折磨的小弟弟,但没敢动,被蓝熙文察觉了,就不妙了,还是把清纯懵懂一装到底才是上策。   “还用查看吗?”蓝熙书驱动蓝熙文的手指放下后吊窗:“人掉下去,这嘁哩喀喳的,知客家还这么安静,欲盖弥彰,还有比这更说明问题的吗?”   “对哦!”蓝熙文摸摸后脑勺,顺着摸摸被蓝熙书刚才嘴唇抵触的脖颈子,还痒痒的不得劲儿呢。   “你刚才差点儿把我勒没气儿了。”蓝熙文的脸在朦胧的屏风透光下跟罩了一层红薄纱一样,小气恼的回身仰脸瞪着蓝熙书,蓝熙书一脸长兄样,登时蓝熙文说不出口了。   “真吓死了我了,哥真怕你一出动静把这个家伙吓跑了。”蓝熙书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装,能避重就轻,左顾而言他。   蓝熙文自己掐着自己的手指嘟囔:“你一脚不也是让他跑了,还更快了。”   “我只要知道是知客家从中捣鬼就行了,别的慢慢来!”蓝熙书左手执额做眩晕状,他可怕蓝熙文再提刚才。   “我们怎么办!哥!这么点迷香你就晕啊!”蓝熙文拉着蓝熙书的胳膊让他做床沿上,蓝熙书得寸进尺半躺在床沿上了,小试了一下蓝熙文的温柔,他的心开始忽忽悠悠的重温刚才的感觉了。   “一会儿就好!”蓝熙书看蓝熙文蹲下来,一脸明媚,胳膊搭在床沿上亲昵的望着自己,心里情感跌宕,橘红的晕光将蓝熙文装扮的异常的美丽温存,蓝熙书忽然就有了身在洞房的感觉,蓝熙书又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知客家出现的这么快,也算是大手笔,鞑子没这个经济实力,所以肯定和鞑子不沾边。”   “那就是你们同行喽!”蓝熙文亟不可待下结论!   “白话文用得着这么大手笔在一个小小的虎牙口铺线吗?即使他想除掉我们老大安插他的心腹取而代之,他只要利用手中的权力安插眼线搞点儿阴谋诡计什么的瞅机会痛下杀手就行了,何必这么铺张浪费?再说以白话文所能支配的财力物力这么快竖起知客家也有难度。”   “那还有谁?”蓝熙文懵懂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蓝熙书,秀眉微蹙着,小嘴巴微微翘着,歪头的神情让蓝熙书心神荡漾。   “东厂!”蓝熙书笑了,手指轻轻的刮了一下蓝熙文的鼻子,他就喜欢搞点儿小暧昧的逗她。   蓝熙文不躲不闹只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睛溜溜转了一圈儿,落在蓝熙书宠溺的笑脸上:“徐娘不老?”   “当然不是!徐娘不老还惦记我呢!他怎么会多此一举!”   哦!   蓝熙文松了秀眉,忽然的眼睛凶巴巴的一瞪,手指一戳蓝熙书的胸膛:“哥!你少跟我卖关子!说!”   蓝熙书应声大刺刺的躺到了床上,甜蜜的呻吟出声:“房子!手下留情!”   哼!蓝熙文得意的一把拉起装模作样的蓝熙书,呼吸拂过蓝熙书的下巴,蓝熙书故意蹭了一下蓝熙文的柔腻的脸坐起来,蓝熙文又蹲下来,期待蓝熙书的下文。   “别看徐娘不老出了京城吆五喝六的,其实徐娘不老代表不了东厂,东厂早就窥觊锦衣卫驻边的侦缉线,张开望再糊涂,他也懂得锦衣卫在九边侦缉线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唯有好好经营,锋利这把抗衡制约东厂发展迅猛的暗剑,才能在东厂与锦衣卫争锋夺宠中不至于被湮灭,东厂的老大杜十万没什么追求,但东厂的大档头李举才可是个狠角色,他与二档头张大胸素与锦衣卫明争暗斗。铺线知客家幕后掌控者极有可能是东厂的人,东厂敛财敛势之快,甚于锦衣卫啊!”   换蓝熙文有点儿晕晕了,这么复杂啊!   “今晚泡汤了!知客家的人会死盯着我们的!嘁!我们怕吗?”蓝熙文自己说着说着脾气上来了,不横装横的眼神横看着蓝熙书,然后咪咪笑:“哥!是不是要杀他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当然不是!”蓝熙书拉起蓝熙文让她靠着自己坐到床上:“知客家的人只是试探我们,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他们不会贸然痛下杀手的,我们的重点是追查孙不二失踪及鞑子安插在虎牙口的细作,至于东厂暗探,能捎带脚的就捎带脚,不能兼顾的先放一边。”   “今晚咋办?”今晚的行动才是蓝熙文关心的重点,她着急着一显身手让哥刮目相看了。   “大大方方的离开知客家!这个知客家蛮对我胃口的,没查明真相之前,哥还不打算挪窝!”   蓝熙文知道哥又有馊主意了,小指头捅着蓝熙书的腰眼儿催促:“快说重点!”   蓝熙书嘿嘿笑了:“房子!会装病吗?”   “装的不装了!你打算让我哪儿不舒服吧!”蓝熙文一听装病来精神了,在对她练功几近苛刻的姑姑面前装病可是蓝熙文惯用的伎俩。   蓝熙书看她亟不可待娇憨的模样忍着大笑为小笑,揉着肚子又起了逗她的心思:“你最擅长哪儿不舒服?”   “嗯!”蓝熙文沉吟一会儿,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个不是问题,她最擅长装月事来时的肚子疼,但这个不好意思跟哥说,脸红了忸怩了,幸好橘红的灯光映过来,不至于被蓝熙书看到醉关公一样的脸。   “别卖关子!”蓝熙书抄袭蓝熙文的嗔怒表情语气。   “什么都可以啊!腿疼腰疼肚子疼,头疼脚疼屁股疼,随你哪儿疼!”蓝熙文贫了一句。   真是想不笑都难啊!   蓝熙书真想开怀大笑,这个丫头,怪不得都说女大十八变!   “头疼吧!晕晕的,弱弱的,长期病怏怏的那种!”蓝熙书要求的还真细。   “接近大家闺秀的那种还是小家碧玉的那种?”蓝熙文认真更甚,眨巴着眼睛严格要求自己。   蓝熙书的嘴笑的一咧再咧,再咧就到腮帮子了:“臭房子!成心逗哥啊!随你啦!你别头疼摸屁股就行了。”   自从野狐岭第一眼见到房子,蓝熙书一直心里美着,笑着,一个房子就饱满了他的内心,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让他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嗯!哥!不知怎么回事!头有点儿疼好晕啊!”蓝熙文立马进入状态,眉眼轻蹙,明眸瞬间掩藏了神采,黯然的,孱弱的,被折磨的有气无力感被眼睛表现得病痛入骨,淋漓尽致。   蓝熙书还没进入状态呢,蓝熙文的纤细腰肢就入水柳枝儿一般软软的靠了过来,头垂搭在蓝熙书的肩膀上,失神的眼睛在内缩在收敛,沉沉的眼皮渐渐不支的抹搭着,一副弱不禁风病入膏肓的病态。   蓝熙书服了。   “哥!这样行吗?要不然加点翻白眼儿口吐白沫什么的!”蓝熙文还没等蓝熙书从惊诧中发映过来,就一瞬间恢复了常态,扳着蓝熙书的肩膀询问。   “你个小妖精啊!”蓝熙书忍不住又咧嘴,蓝熙文一把捂住了蓝熙书的嘴:“我不喜欢翻白眼儿口吐白沫,不好看太恶心!要不,一有破绽,你捅我一下,我立马装晕!一晕百了!”   “呵呵!”蓝熙书被蓝熙文捂着嘴怪异的笑了,心头一浪一浪的甜蜜喜爱拍打着他的心。   “我看也不要,那就有点儿过了,就开始那样,说话注意点,我多咱说好了,就好了,我不说话你就一直给我装!”蓝熙书又起了逗她的心思。   蓝熙文像领了圣旨一样猛点头。   “换衣服!”蓝熙书一支楞耳朵,蓝熙文蹭家伙站起身,一抽腰带,一打愣神,一把拉起蓝熙书往外推:“哥!你出去换!”   那摸样那语气不胜娇羞。   蓝熙书咬着下唇不情愿的慢吞吞的美滋滋的被蓝熙文推着绕屏风,忽然蓝熙文抹身回手从床上收拾起蓝熙书的衣服塞到了他的怀里:“臭哥!”   干啥都快,蓝熙书蓝熙文很快的重新穿好刚才的衣服,来到外面,蓝熙书在门口匀了一口呼吸,一回头一个眼神,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蓝熙文立马进入状态,软软的趴在桌子上,一只手臂无力的垂下来。   蓝熙书一拉门,换了一副表情。   门外站着冷不丁一哆嗦的竹竿掌柜刘福!   没风,刘掌柜的团圆福的交领锦缎员外袍抖了数下。 第四十三章 拼演技   刘掌柜战战兢兢的溜楼梯,溜墙根儿来到东上房,耳朵刚凑上门缝,还没听到个一二三呢,蓝熙书一拉门,惊得刘掌柜一哆嗦,三魂七魄不附体,腿肚子朝前,差点儿瘫了脊椎出溜到地板上。   “客————官!”刘掌柜结结巴巴,念叨一路的台词全吓没了,就记住了开门这一句,重复个没完:“客———客———客———官!” “刘掌柜,你来的正好!”蓝熙书一把抓住刘掌柜的手臂,刘掌柜浑身抽筋,心知撞到刀口上了,早吓得面无血色,黑亮的高颧骨,塌陷的腮帮子,法令纹括号着哆里哆嗦的厚嘴唇,白的多黑的少的山羊胡无风瑟瑟,一张消瘦无比的丝瓜脸骷髅包皮跟永世不得超生的饿死鬼一样。   就这胆量也敢出来混?   “客——客——客官!”刘掌柜腿肚子转筋,拖着不配合蓝熙书进房:“不早了,只因伙计告知刚才有毛贼出没,我着实放心不下,怕惊扰了客官,紧着赶过来看看,看客官无事,怎好打扰客官呢!”刘掌柜上下牙打架,得得得的直响,咬着腮帮子也难以控制。   话说刚才,猴子东上房一游至今现在躺在柴房里捯气儿呢,竹管从嘴里拔出来,满嘴血泡咕嘟,口舌模糊囫囵话说不出一句,拉锯子一样的声音听着都瘆人,伴着呼吸,血泡泡呼嗒,玩儿命的自娱自乐看的刘掌柜和参与行动的几个牛头马面惊心动魄,竹竿狼不在,没个主心骨,那三个麻了爪,干瞪眼看着猴子死活一样钱的活受罪,刘掌柜马后炮的直埋怨:人住下了,不急于一时啊!我说等李大人回来说吧!你们偏逞能,猴子也是,牛吹得满天飞,呱嗒!撂地上了,咋办啊?   结果是:刘掌柜负责外交上来探探动静,那三个继续在柴房欣赏猴子做临终表演。   刘掌柜害怕啊!没办法,吓死也得来,猴子虽然惨不忍睹,东厂的手段也慈善不到哪儿去,刘掌柜权衡危险,还是上来吧!   没成想运气这么好!看样子纯粹是猴子艺业不精自我误伤啊!   “毛贼?嗐!”蓝熙书故作打了个愣神,微一挑眉,接着嗨呦一声不耐烦的一摇脑袋:“刘掌柜!扯远的不说,我说的是我兄弟旧疾犯了,快帮我看看!”   蓝熙文爬在桌子上装晕,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没闲着,此时正根据蓝熙书的语调做鉴定呢:此时应该做泣不成声状!   哦?喔!   刘掌柜此时才发现蓝熙书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跟自己的惊慌失措根本驴唇不对马嘴,怎么拧了,曲折了,刘掌柜一歪脖子看到了屋里趴在桌子上手臂垂垂坐姿不常态的蓝熙文了。   蓝熙文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脸对桌面正轻松的无表情表演。   “咋——咋了这是?昨晚还是好好的!”刘掌柜腿肚子也不转筋了,胡子也不抖了,五官归位了,心里踏实,龙套跑开了:“我瞧瞧!”   扒拉开蓝熙书晃荡着袍袖直奔蓝熙文。   “本来好好的,刚才听到后吊窗外面有野猫什么,兄弟好奇一拉后吊窗,也不知看到什么,忽然的惊厥晕倒,我的天啊!他本来就有惊吓过度神志不清的老毛病,好多年不犯了,谁承想竟在你这知客家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蓝熙书抖搂着手,跟在刘掌柜身后急得团团转。   刘掌柜的心一下子落肚里了,捋着山羊胡大马猴一样凑上了蓝熙文。   真是节骨眼儿,蓝熙文忽然的一咕噜脑袋,嘤嘤的呻吟一声醒转了过来,刘掌柜冷不丁又是一哆嗦,只见蓝熙文费劲的抬起脑袋,失神的眼睛迷瞪瞪直愣愣的冲着刘掌柜就不转了:“猴大爷也在啊!哥哥呢!”   “哥在这儿!这不是猴大爷,这是刘掌柜!”蓝熙书拼演技拼服了,歉意的对着刘掌柜苦笑一下,紧忙上前一把抱住蓝熙文的脑袋搂在胸前:“文文!你可吓死哥了!怎么了?好点儿了没?”   刘掌柜心提溜起来了,佝偻着腰,咽了口唾沫眼睛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蓝熙文。   “哥!哥!我头好————好疼,好———晕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好————难受啊!”蓝熙文软弱无力的靠在蓝熙书胸前,眯着眼睛慢慢的在蓝熙书怀里拨楞着脑袋,一副两耳不知窗外事的失忆表情。   刘掌柜的心呱嗒又落肚里了。   几经惊吓,刘掌柜抗惊吓能力明显增强,从惊吓中快速自我修复能力也是明显增强。   “有点麻烦!”刘掌柜摇头晃屁股捋着胡子左右看蓝熙文,一副见多识广的表情:“此乃惊吓所致,以前也是见过的,无甚好法子,开些调养的中药,慢慢来!”   “刘掌柜所言极是,兄弟每次犯病没个一年半载好不利索的,我们老家的大夫都是知根知底了解兄弟的病根,现在身在他乡,这可如何是好!”   蓝熙书轻轻拍打着蓝熙文的头,加以安抚,蓝熙文沉沉的把头埋在蓝熙书怀里,嘤嘤细声,仿似不适有所缓解。   “客官别慌,老刘倒是知道虎牙口镇上有个王大夫因老婆犯有头疾对这类病情有所研究,在这方圆几十里也是口碑甚好的!”   真上道!蓝熙书暗赞了一声!   “那那就烦劳刘掌柜了。”蓝熙书大喜过望,一再拱手致谢:“远吗?”   “不远,隔着三五铺子,老刘不才也是有些交情的!”刘掌柜找着感觉了,摇头晃膀腐酸劲儿上来了,也就是知客家开张,人家王大夫看街坊邻居的率备了薄礼恭贺开张大吉的交情。   “这就好!这就好!”蓝熙书长吁了口气,矮身就背蓝熙文:“文文忍忍啊!哥带你去看大夫,看了大夫头就不疼了。”   蓝熙文软哒哒的趴在蓝熙书背上,刘掌柜虚扶了一把,一脸古道热肠:“我带客官去,刚住进小店令弟就犯了旧疾,老刘感同身受!走走!”   蓝熙书一直身,背起蓝熙文,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包袱,刘掌柜飞快的一抬眼,他发现蓝熙书没带那把佩刀,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踢踢踏踏,蓝熙书背着蓝熙文往外走,刘掌柜的吆喝:“小文!小文!打灯笼!王记药铺!”   小伙计也不知在哪儿应了一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就出来了。   “咋了这是?掌柜的,客官!这是?”   “快打灯笼,小客官犯病了,去王记药铺!还愣着干嘛!快去!睡癔症了你!”刘掌柜的扶着楼梯紧跟蓝熙书的步伐,跟的有点儿喘。   一节一节的楼梯颠簸,蓝熙文哼哼着脑袋在蓝熙书背上晃来晃去的享受着。   紧走几步蓝熙书就两手托着蓝熙文的屁股往上纵一纵,蓝熙文跟着软哒哒的逛荡着,腿在蓝熙书的腰间荡着,蓝熙书托着触感很奇妙的蓝熙文翘臀,心神也跟着荡着!   “夜里风寒,不成!病人哪经得起折腾!”刘掌柜忽然拔高了声线:“小文!袍子找件袍子!”   蓝熙书明显的感觉到了蓝熙文胸前软乎乎的凶器袭背,心里头说不说来的一阵阵发紧,台词也不加了,心思感觉都放在后背上了,他甚至希望赶往王记药铺的路途更远些。   “备马吗?”走到堂口,刘掌柜小跑着追着问。   “不是不远吗?别耽误了,我背着就成!”蓝熙书巴不得这样背着地老天荒呢,哪能备马:“我哥们儿的马烦劳费心好生伺候着,唉!我看一时半会儿的难说,回头兄弟好转了,在店里将养好点!掌柜的,放心,差不了你的银子!”   蓝熙书必须给这个大马猴一个定心丸。   刘掌柜的还真就吃了:“客官哪里话,出门在外的都有个不容易,来!”刘掌柜接过小文递过来的棉斗篷盖在了蓝熙文身上,并虚扶着跟着迈出了门槛儿。   外面一通黑,雪化阴冷的街道,只有几个大户商铺的悬灯杆上灯笼昏昏,小文擎着大号的灯笼紧跑慢赶的在前引路,蓝熙书大步流星脚步声通通通响在了青石板的街道上。 第四十四章 王记药铺   两盏不很大的灯笼挂在王记药铺大门的两耳,两个铜环在灯晕里格外醒目,当当当!小文拾起铜环拍门。   “谁啊!稍等!稍等!”里面传出小伙计六儿的迷糊声音,木门吱吱扭扭的开合声。   “六儿!我是小文!我们店里有客官求医问药来了,快点儿!急呢!”小文又咣咣拍了几下铜环,扒着门缝木匠单吊线看见里面火折一闪,罩灯亮了,哈气连声的六儿拖拉着鞋子一摇三晃极不情愿的向门口走来。   “哪位?哪位?别敲了!来了来了!”六儿睡眼惺忪的落下门插,小文猛一推门,六儿向后趔趄了一步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蓝熙书背着蓝熙文和刘掌柜在后面一拥都进了门。   一阵浓郁的草药混合味扑鼻,蓝熙书小心翼翼的在刘掌柜的帮助下把蓝熙文小心翼翼的放到靠柜台问诊的椅子上。   王记药铺门脸不是很大,二尺宽的黑漆木的柜台一拉溜还拐了弯儿,柜台后面高格子药架有一人半高,各种药材分门别类的小抽屉规规整整,光这柜台药材架子就占了大半个堂屋,柜台上林林总总的小秤盘,木质药盒,瓶瓶罐罐一大堆,铜包皮的算盘磨得金光光的压在一摞包药材的糙纸上。   蓝熙文坐靠的桌子上摆着简单的笔墨砚台镇尺,一个诊脉用的小枕头被蓝熙书垫在了蓝熙文的半边脸上,蓝熙文迷迷糊糊的侧脸趴在了桌子上。   蓝熙文忍着这药铺特有的草药味!一辈子不吃药也不想这地方!   “小文!咋是你?”六儿醒过盹儿来了,一阵寒气扑怀透心冷,六儿小身板一激灵赶紧关上门,裹紧了衣服。   一个街坊上光屁股长大的,两个年轻人熟稔得很。   小文指指蓝熙书鼓着腮帮子把灯笼吹灭了。   六儿回身看到了蓝熙书冷不丁的眼睛直了一下。   “六儿!王老大夫呢!快请!有急症病人!就说我刘福的客人呢!”刘掌柜的充开了大尾巴鹰,虽然路不远但一溜儿小跑跟着,平时也没有长跑短跑马拉松的锻炼,进了门搭了腔还搁蓝熙书旁边喘呢!   “烦劳小哥去请大夫来,我兄弟病来得急,耽误不得啊!”蓝熙书一连作揖,心里直念:六儿!来段龙套吧!   “我马上请师傅去!您稍等!坐着坐着!”六儿刚走进柜台小门,后面院子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六儿!谁啊!”   “师傅!急症病人,刘掌柜的客人呢!”六儿喊了一嗓子,回头呲着大板牙对着几个人挨个笑:“我师傅来了!来了!”   六儿一挑蓝底细碎白花的粗布棉门帘,一个个子不高却很沉稳的五旬老头一边咳嗽着,低头矮过六儿撩门帘子的手臂打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正是忘王记药铺的掌柜王百草!   王百草须发乌黑浓密,眼睛不大,眼神炯炯,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眼下几个浅麻子,简单的挽了一个髻,交领斜襟的棉袍没束丝绦,整个人看着爽朗敦厚。   “刘掌柜!快快请坐!六儿!赶紧生火!”王百草与刘掌柜拱手客套,职业关系一眼看到了歪趴在桌子上的蓝熙文:“感情是这位小公子身体不适吧!”   “正是小弟!”蓝熙书赶紧拱手见礼,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王大夫,你快看看,小弟受了惊吓,神志昏迷,昏昏沉沉的!”   “不妨不妨!”王百草轻摆手打断了蓝熙书的陈述,坐在桌子里面,一推面前碍事的笔墨,一伸腕,蓝熙书赶紧掰开了蓝熙文的胳膊,把蓝熙文的手腕放到了王百草跟前。   王百草翘着兰花指扣到了蓝熙文的皓腕上,蓝熙书撤手把蓝熙文的袖口一紧,将里面的念珠抹到胳膊上。   刘掌柜的凑上来。   小文凑上来。   “我头好疼!哥——哥!”蓝熙文精神萎靡的喃喃着,小手胡乱向后摸索着。   蓝熙书一把接住了蓝熙文的小手,真怕这丫头入戏了,不管不顾的逮哪儿哪儿抓,青葱素指刚刚够着了自己的小弟弟,这可不是玩的。   “大夫!”蓝熙书急切的看着王百草。   王百草捋着胡子不疾不徐的收回兰花指:“六儿!拿我的银针,那包消过毒68枚的!”   “诶!”六儿麻溜儿的进了柜台。   68枚,那不刺猬头嘛!   “王大夫!”刘掌柜的哈着腰抄着手金鱼眼活泛的乱眨着看着王百草:“怎么着啊!”   “惊厥之症本就是惊吓过度所致,加之年久不愈,已成痼疾,老王不蒙人,这病去根无望,不过我可以用银针抑制缓解头痛,恢复神智会很慢,希望这位公子不要急躁!”   “你怎么说怎么成,只求你减轻小弟的病痛!”蓝熙书六神无主的样子。   说着话六儿托了一个红漆木长条盒子过来,小心的放到王百草面前,王百草掸掸手指一按盒子绷簧,啪!一声金属脆响,盒子乍开,里面黄缎衬布上密密麻麻排了长短不一的银针。   那银针在灯光下又细又亮又长,让人看了就会浑身不舒服,刘掌柜耸动了一下肩膀,这银针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就见不得这个。   “奥!针灸很慢,病人也需要安静,这样吧!刘掌柜折腾了半夜也够受的了,要不请回吧!”王百草微微笑,很善解人意的看着刘掌柜。   “对对!我倒忘了,真是让刘掌柜受累了!”蓝熙书豁然大悟般从怀里摸出三五张宝钞,数也不数就塞到了刘掌柜抄手的袖笼里:“请回吧!刘掌柜难得的好人啊!这点钱请刘掌柜先拿着,明早烦劳给舍弟买只老母鸡,余下的就算在下的一点儿心意!”   刘掌柜是干什么的,见钱比见亲爹还亲,蓝熙书虽然手快,但架不住刘掌柜眼疾,那几张宝钞的面值他一眼就瞄见了,心里这个跳啊,买一车老母鸡也富裕啊!   真没想到抱到财神爷大腿了,他才不管竹竿狼什么打算呢。   竹竿狼没回来之前捞点儿是点儿,刘掌柜心里的小算盘扒拉的劈啪声响。   “客气啥!谁没个难处不是。”话是这么说的,刘掌柜真不客气,眼睛看也不看宝钞就塞进了袖口,鱼尾纹都开花抽穗了:“要不让小文留下吧!”   “那倒不用,人多也不济事!明早您店里忙活缺人手不是!”王百草站起身明显送客了。   六儿和小文忙着点灯笼。   刘掌柜别过了王百草和蓝熙书,一出王记药铺的门槛儿,听到六儿上门栓的声音,就喜不滋儿的小跑回了知客家。   蓝熙书在门旁侧耳,刘掌柜的脚步声渺了,虎牙口镇静寂无声。   “怎么回事儿?小书!你怎么才来,还扯上那个刘福!”王百草压低声音拉着蓝熙书的离开了门口,示意六儿守着门口听动静:“贞儿说你来了,把我高兴坏了,等了半夜还不来可把我急坏了。”   “临时改变了主意!说来话长,这个刘福是线上的!”蓝熙书屈指扣了下额头,一双剑眉紧锁:“丁哑和耗子呢!耗子过晌来的,人呢?”   王百草忽然低头扫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装迷糊的蓝熙文,没说话,指着蓝熙文紧了一下眉头。   怎么个情况?   蓝熙书忽然展眉笑了。   这个丫头真憨实!   “房子!好了!”蓝熙书一捅咕蓝熙文的腋下,蓝熙文咯咯应声而立,俏生生的傍着蓝熙书的肩膀喊了一声:“王老爹好!”   王百草一怔,捋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   “还是个巧嘴的丫头呢!小书带了新人来了!”门帘一挑,贞姐语笑嫣然的走出来,忽然一个人影从贞姐的胳膊底下钻了出来,乱糟糟的丫头髻歪歪扭扭的就冲到了蓝熙书面前:“三哥来了!三哥来了!” 第四十五章 小安   贞姐要比夏十榆小很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眉单眼,五官精致,妖娆的体态,举手投足温婉款款,即没一点儿山野村姑的粗声辣气,也没有大地方闺秀的矫揉造作,淡淡的透着一股子馨香,很是自然耐看。   贞姐和夏十榆的关系是明面上的事但没人闲言碎语,说起来也怪,贞姐虽然在年龄上和夏十榆差距很大,但却给人一种天作之合的感觉,蓝熙书对这个无名无份跟着夏十榆边地辗转的女子不但毫无鄙弃,还很尊重,这是个貌似柔弱实则敢爱的女子!   蓝熙书觉得老大很过分,老大愧对了这么死心塌地不记名分以命追随的女子!   小安身份特殊,非奴非婢,也不是王百草的女儿,此是后话!   蓝熙书苦笑:“把小安也吵醒了!”   “不是把我吵醒了,是我一直没睡,人家白天从门缝里看见你了,等了你现在呢!”丫头髻蓬松散乱的跟鸟巢似的小安个子比蓝熙文稍矮,有点儿胖墩墩的感觉,浅绿的薄棉裙裤窄袖的斜襟薄袄,年纪也蓝熙文相仿,长得可是憨实多了,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眼眸天真无邪的乱转着,从打后面挤出来,眼睛就没闲着,乌溜溜的盯着蓝熙书身边的蓝熙文看,贞姐嫌她有点儿不礼貌,一拉她,反而被她一甩,拖拉着裙裤凑到了蓝熙文跟前。   蓝熙文笑笑,拽紧了蓝熙书的胳膊。   “小安!安栖笑!”蓝熙书咧着苦瓜嘴先介绍这个让他头疼的丫头,在介绍身边让他心疼的丫头:“这是房子!贞姐!王老爹就不用介绍了。”   “我也不用介绍了,六儿!”六儿嘿嘿笑着凑热闹。   “好俊的房子!”贞姐温婉贤淑的微笑点头示意。   “蓝熙文!”蓝熙文大大方方回应贞姐一个如花笑面,再侧脸,对着像看稀罕物一样的正盯着自己的安栖笑笑语:“小安!你也可以叫我四哥!”   蓝熙书拳头堵嘴咳咳了两声。   “明明和我一样是女孩子嘛!”安栖笑撅着小嘴弄怪样,忽而笑了:“你和三哥双胞胎吗?”   咳咳!   蓝熙书接着咳嗽,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有这么不像的双胞胎吗?他比我早出生了一年!”蓝熙文抿着嘴儿笑,感觉这个小安比自己还黏人啊!   “怎么从来没听三哥说过你呢!我还以为脾气这么臭是家里的独苗苗呢!”   “他————也许———可能嫌我烦,所以不想提我呗!”蓝熙文心里忽然的不舒服了一下,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笑容明显的干巴了,傍着蓝熙书肩膀的胳膊滑下来,蓝熙书立马知道蓝熙文心里委屈了,蓝熙书紧张的一靠蓝熙文的胳膊,蓝熙文不露痕迹的闪了。   “小安!大人有事!光听你聒噪了。”王百草察觉到什么,拉开了安栖笑,回头对着蓝熙书:“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后院说!”   “六儿!还有小安你们两个在这儿守着,没我的话不许到后院!听到没?”王百草针对小安严肃起来,小安绞着胖乎乎的手指头身子扭来扭曲,甩着眼皮不高兴但又不敢犟嘴,她拿眼求助的瞟着蓝熙书,蓝熙书别过头,拉着蓝熙文就往后头就走。   蓝熙文频频回头,看到安栖笑气气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小院不大,前店后宅是北方民居显著特点,两厢偏房很对称,有限的天井收拾的井井有条,前店的后房檐挂了一盏灯笼,照的整个后院大致清楚,王记药铺蓝熙书轻车熟路,基本上晚上光顾的多,走偏门,从前门脸儿直入的少之又少,今天算是破了例了。   北正房无间,是王百草一家几口居住的地方,蓝熙书从没去过,王百草长年患病的老婆怕吵闹,蓝熙书基本没照过面,有事直接到东厢房。   “在这儿记着不可以随便上房蹬瓦,出入有专门的地方,喏!那个柴堆旁边一尺之地,别的任何地方都别走。”蓝熙书小声咬蓝熙文的耳朵,他想用这种惯用的亲昵来让房子高兴起来,刚才因小安的一句话蓝熙书明显感觉房子的眼神冰冷了一下,房子绝不是人们外表看到了柔弱女孩儿!   当然蓝熙书指的不是角门,而是墙头!   蓝熙文在蓝熙书手指的指引下对那段特殊的墙头深看了看,坯墙也没加高,墙头整齐的挂了一排帽檐青瓦,看着有些年头了。   机关?   蓝熙书笑着摇摇头,安装机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许走的地方格外不结实,加了特殊的虚瓦烂瓦,任你身轻如燕,飞檐走壁赛过灵猫也会搞出动静!”   啊哦!   蓝熙文看出蓝熙书有捉弄他的意思,鼻子哼了一声。   本身是干这个的,所以夏十榆必须得防范高手在王记药铺墙来墙去,夏十榆把表面看上去和普通民居没区别的王记药铺搞了点儿精装修,人家是越搞越结实美观,他是越搞越破败不堪,年久失修风吹草动都会散架的样子,当然这只是表象。   东厢房有三间,贞姐居前开了房门,火折一闪,蓝熙书蓝熙文跟进去,王百草掩上门落了门插。   房间堆满了草药篓子,草袋子,还有三个编篓里有活物噗噗噜噜的,东厢房外间很是杂乱无章,甚于前门脸儿的浓重草药味扰鼻,蓝熙文耸耸鼻子,她对别人都反感的草药味不反感。   贞姐端着烛台打开了里间的门,进的里面却是满屋明亮,小小的格棱木窗两层蓝粗布夹棉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里间大于外间,简单厚重,干净明亮的与外间有天壤之别,一条火炕占了半个房间,铺盖简单却很干净,一张乡下木匠自制的八仙桌笨重的靠着窗户,桌子上左右烛台上的烛火跳跃,看来知道蓝熙书要来,早早烧了火炕,屋里暖呼呼的,蓝熙书像回到家一样一屁股坐到火炕上,蓝熙文欠欠屁股稍微拘谨的坐在了炕沿儿上。   王百草也不客气坐到了椅子上,贞姐从自制的棉囤子拿出早已沏好的大茶壶倒了三碗,蓝熙文笑着摇头回应她请喝茶的眼神,贞姐端着烛台出去反手把门带上。   “小书!出了大麻烦了!”王百草一脸忧戚,这是从这个敦厚的长者脸上很少见到的。   蓝熙书并不慌张,他对各种状况都预料到了。   “先从孙不二开始!”蓝熙书知道王百草头绪很多,虎牙口几年以来都是夏十榆安插的暗桩独大,没有他的势力渗透进来,不知怎的最近月余忽然就让王百草感觉很不对劲,多年暗桩的经验让他预感到虎牙口的情报线复杂莫测起来,孙不二是在王记药铺这条主线上,这条线牵动大局。   “三天前,孙不二递条子到铺上,发现后街一张姓有异,他蹲了两天,好像有人跟踪他,他不敢再到药铺,也不敢到另外两个联络点,让我想办法通知你,但是,我和贞儿都不敢轻举妄动,有人暗哨王记药铺!”   蓝熙书坐直了身子!   他没预料到这个,王记药铺本是虎牙口隐藏最深的,谁会挖到这儿呢?孙不二? 第四十六章 剖析局势   “糟了!”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冷起来,眼睛看着突突跳动的烛火走神了。   东厢房的热络的温度骤降!   “我看未必是孙不二露了马脚!”王百草说这话的时候毫无根据完全凭感觉,孙不二联通虎牙口各线已经好几年了,性格倔强,话不多,是个耿直的汉子,深得夏十榆的信任,与蓝熙书更是情同手足。   蓝熙书只是缓慢的摇摇头,王百草拿不准蓝熙书是否定他的结论还是另有所思,王百草不说话了。   “哥!”蓝熙书的表情让蓝熙文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在雁翅坡遭遇鞑匪也没见蓝熙书如此紧张,这不是蓝熙书装出来的。   蓝熙书还是缓慢的摇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话一点不假,蓝熙书就是干这个的,他深谙其中的利害,一着不慎就会被人家扯住线头连根拔起,多年经营稍有差池虎牙口的情报线就会毁于一旦,线上的知情人甚至于不知情的家人都会一夜被人家暗黑,那种惨烈胜过战场搏杀百倍。   王记药铺就是虎牙口情报线的线头,有人发现并要下手了。   “孙不二失踪你还和谁联系过!这期间谁来过王记药铺!”蓝熙书甩腿下炕,坐到了王百草对面的椅子上,一推茶盅,水撒了一桌子。   王百草在虎牙口的特殊性,他是知道欢喜粮店万三金和福隆至马满贯两条线的,虽然夏十榆明令禁止任何情况下各自为营不准擅自联通,但蓝熙书还是怕王百草沉不住气。   “没有别人!鞑子犯边的当天下午孙不二没按约定的回来,欢喜粮店的万三金来给老婆抓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老婆身子骨儿弱,三天两头的来这儿抓药。”   欢喜粮店的万三金和福隆至马满贯是不知道王百草的真实身份的,如果知道了,那一定另有渠道,那就说明坏菜了。   “万三金?”蓝熙书摇摇头,他不会妄下结论,干扰思路。   “目前两条线想挖出我们,”蓝熙书沉下心来要从大处着手抽丝剥茧,忽然一沉吟改了口:“是三条线!”   蓝熙文和王百草不约而同的一蹙眉,递过了耳朵。   “鞑子细作,白话文的人,还有东厂的线也铺到虎牙口了。”蓝熙书屈指中指关节用力的抵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这是王百草想不到的!   “外敌不可怕,鞑子的细作只要密切注意往来边境进行茶马铁盐交易的商队就可,再有排查虎牙口居民,明的暗的都不难挖出来!”孔明灯时间是头等大事,蓝熙书把这件事排在第一位,关乎国事,比清内奸重要多了。   “鞑子不是被全歼在沙河口了吗?”王百草扣了下桌沿。   蓝熙文几次张嘴都没出音儿,王百草在,蓝熙文有点儿拘谨,要不然她早趴到蓝熙书耳朵边刨根问底了,此时,蓝熙文满腹疑窦不便插嘴,小屁股在炕沿时不时的扭动。   “龙门所发现孔明灯飘向境外!”蓝熙书抿了下嘴唇,外面细碎的脚步声来到东厢房门口,门响,须臾间,贞姐推门进来,手里的托盘腾腾热气,蓝熙文赶紧下炕上前帮忙。   王百草忽然笑了,闪身,叮当盘碗交错,贞姐将两样精致的小菜碟摆好,一碟花椒盐水花生米,一碟油炸豆腐干,一罐炖鸡一打开盖就肉香扑鼻,托盘里三个大枣糕馒头看的蓝熙文眼睛直眨巴。   蓝熙文咽了口唾沫,咕噜声都听到了,蓝熙文难为情的紧闭嘴,小脸羞羞的。   她就喜欢吃枣糕!   “坐下吃!”蓝熙书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方凳,贞姐把筷子放到蓝熙文手里,蓝熙文扭扭妮妮的任蓝熙书拉着就坐。   蓝熙文心里巴不得一顿狼吞虎咽,但是不行,外人跟前,还是斯文点儿给哥挣点面子吧!   “我自己做的,多吃点儿!我知道小书喜欢吃枣糕馒头的!差不多你也会喜欢吃!”贞姐语笑嫣然,蓝熙文觉得自己被看穿了斯文伪装,脸上两颊火烧云。   蓝熙书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拿筷子点着蓝熙文跟前的枣糕馒头:“房子!贞姐最拿手蒸枣糕馒头了,多吃,不是外人!”   哦!   蓝熙文应着也不抬头,但还是小口小口的咬着枣糕馒头,馒头尖上的大红枣被她蚕食了,她就蚕食下一个大红枣,馒头皮都不带啃一点儿的。   贞姐抿唇笑,蓝熙文意识到了,不为外界所动,继续蚕食馒头上的大红枣,就是这么有性格!   “孔明灯是我叫贞儿和六儿到镇北十余里黄台子上放得!”王百草奇怪蓝熙书为什么不知道这事儿。   “你?”蓝熙书夹到半路的一块鸡肝掉了,眼睛溜儿圆看看不好意思的王百草和笑的莫名其妙的贞姐,蓝熙文没大惊小怪,把蓝熙书掉的鸡肝一筷子夹起来了,一转腕放自己嘴里了。   蓝熙书吮吸了一下空空筷子,蓝熙文咕囔着小嘴捡了大便宜一样笑了。   “是老夏让放得,你不知道吗?”贞姐奇怪蓝熙书为什么会不知道,虎牙口夏十榆很少亲自过问,都是蓝熙书直接负责的啊!夏十榆的每个部署都有蓝熙书参与的!   呃!蓝熙书明白了,一颗花生米就噎的他咳了一下,老大就是老大,到底棋胜一筹,抢了先机布下局吓跑了徐娘不老,间接的挽救了自己啊!   蓝熙书叨了一块豆腐干扔嘴里咬牙切齿的咀嚼,老大撵自己来虎牙口就有敲打自己的意思,看来老大还是觉得自己太嫩了。   “你别往心里去,你来了不就知道了。”贞姐看出蓝熙书面色郁郁忍不住出言宽慰,他也不明白夏十榆这是咋的了。   “我懂大人的意思!他是不想我被徐娘不老拖下水!”蓝熙书懂得夏十榆的良苦用心,多余的解释是不用的,蓝熙书简单的把徐娘不老的事说了个大概。   贞姐的脸色变了,她心系夏十榆,她一直觉得夏十榆身处边地,危险来自漠北的鞑子,实没想到锦衣卫内部如此复杂,夏十榆的处境暗礁丛生。   “白话文安插暗线在虎牙口,这是对大人极为不利的事!白话文知道虎牙口我们布线,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细节,我想他会从在册的驻龙门所锦衣卫里一个个摸底排查,找出对虎牙口和老大知根知底的人下手,孙不二撞到了刀尖儿上。”   蓝熙书理清了思路,眉头一展:“我想白话文的人一定没从孙不二哪里打开突破口,要不然早动手了,王记药铺被盯梢,他们也只是怀疑而已,我和房子进入王记药铺极有可能也被盯梢了。”   王百草豁然站起身,贞姐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蓝熙书吁了口气接着说:“这不是最糟的,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打不开孙不二,境遇不明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王百草又坐下来,不停的捋着胡须。   “到了虎牙口我才发现东厂的触角也渗透到我们眼皮底下了。我们面临腹背受敌!”   “知客家?”知客家的忽然出现王百草也经心了,他还没来得及说:“那个刘掌柜————”   “他只是个幌子,不足为虑,我并不知道东厂派了何等角色到此!”蓝熙书可没大意以为东厂的爪牙就后吊窗那种材料。   “现在重点挖白话文的人,暗剑难防,心里的刺先要拔出来再说!”蓝熙书恶狠狠的鼓动一下腮帮子,一线锋芒闪眼。   东厂的人在虎牙口铺线是为了获取对敌情报,与锦衣卫分庭抗礼压下锦衣卫,政治上的倾轧虽然可怕,但还有大局局限着东厂,在还立足未稳的情况下,东厂是不会对锦衣卫在虎牙口的侦缉网连根拔除的,而白话文则不同了,他插手虎牙口就是为了架空夏十榆,预置夏十榆于死地,公心不存,他纯粹是为了排斥异己。   慢慢的蓝熙书就理出了头绪,一旦分清了轻重缓急,心里就有谱了,心里有了谱儿也就不慌了。 第四十七章 夜探   蓝熙书虽然年轻,但在侦缉密谍上逻辑缜密天资过人,王百草都觉得这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深不可测,也难怪夏十榆敢把虎牙调教给蓝熙书经营。   这是王百草经历的最严峻的,从昨天他就稳不住心了,蓝熙书深夜出现做了一番分析之后,王百草不安的心渐渐地稳下来。   贞姐捻着修长的手指,稳定住情绪:“我出去盯着点儿!”   夏十榆从来不把锦衣卫内部矛盾说给贞姐听,以免她为自己牵肠挂肚,寝食不安,今天蓝熙书一番话让贞姐陡然揪心,她开始想念夏十榆了,夏十榆月余不曾来虎牙口了,这是他们分别最长的一次。   “我也去!”蓝熙文把两个糟糕馒头的红枣都给吃干净了,觉得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了。   “不用!”贞姐拦住蓝熙文,此时的王记药铺危险丛生,蓝熙文待在蓝熙书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让她去吧!贞姐!房子会帮到你的!”蓝熙书看蓝熙文回头看他,冲贞姐点头。   贞姐和蓝熙文一前一后出门。   “天亮之后,我和房子会回到知客家,丁哑有了新线索,我想局势很快明朗化!王记药铺不要有任何异常举动,我不打算动用虎牙口线上的人手,我会通知井貌安从鹰镇调人手安插在王记药铺周围,以确保你们的绝对安全!”   蓝熙书一放筷子,端起茶盅咕嘟了几口。   房顶上一阵瓦砾夹杂弹珠细碎滚动的声音经过了东厢房向北。   “有人!”蓝熙书霍起身形,把捏着的茶盅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和王百草不约而同的吹灭了各自跟前的烛火,王百草离门最近一伸胳膊拉门,蓝熙书闪了出去,东厢房的门虚掩着,房上的动静停了。   这种动静是有人踩动浮盖瓦房表面的瓦砾和弹珠所发出来的特殊响声。   蓝熙书在东厢房门口竖着耳朵判断来人的位置。   弹珠滚动的声音没了。蓝熙书判断来人就在屋顶东厢房靠近正房的地方。   院子里漆黑一片,贞姐刚才就把灯笼灭了,也不知她和蓝熙文藏身何处,但来人的位置她们会比蓝熙书更清楚。   来人发觉异常,也骑虎难下了,索性趴在了东厢房与北正房接壤的檐上。   “放还是留?”王百草拿不定主意。   “来了就留下!”   蓝熙书一折腰,靴筒里拔出一柄锋利的弯刀,闪身出房,轻微的门轴响在这个时刻格外刺耳,房上客情知不妙,也打算撒丫子了。   瓦砾弹珠哗楞咕噜急响!   墙根暗影里一个挺拔的人影一见东厢房有了反应,得令一样猛然起身一借墙根儿大水缸的缸沿,腿打连环,衣袍霍霍,蹬墙扣瓦先蓝熙书上了房!   把个在王记药铺门脸后门把守的贞姐看的是瞠目结舌,这样的身手她无法跟刚才拘谨扭捏啃枣馍馍的蓝熙文联系起来。   蓝家一门都是锦衣卫的材料啊!   “看住小安和六儿不许露面!”王百草轻喝一声,贞姐呆了一下闪身进门。   王百草平时也伸胳膊蹬腿的练练,也就是强身健体,比一般的老头手脚灵活,蓝熙书他们这种墙来墙去的技术他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老爷子顺手在东厢房的墙根儿抄了一把扁担也斗志昂扬的挺立在院子中间。   王百草热血澎湃着,感觉无比年轻!   蓝熙书刚撩上东厢房,迎面一个黑影大劈叉横担在了房脊上,哎呦一声,还没起身,屋顶那面霍起两个人影,其中的一个矮瘦子灵猫一样封住了黑影去路,蓝熙文长腿一送,黑影不由自主的倒向这边,恰好刚上来的蓝熙书横肘磕在了黑影的下巴上,右手一顺,蓝熙书制住了黑影的咽喉,黑影叫也叫不出来了,身子一瘫任蓝熙书劈手夺过那把不曾招呼一招半式的单刀。   “三少!”耗子低低的叫了一声,蓝熙书闻声心里一阵安慰。   蓝熙书蓝熙文驾着黑影下了房。   蓝熙书将黑影往地上一惯,单刀倒向,刀尖抵住了黑影的心口窝,黑影吃痛一动不敢动。   王百草往地上一戳扁担,俯身打着了火折往黑影脸上一凑,一张不算太难看的脸正对着他,瞳孔放大十分骇人:“这人早上来抓过药!他和三指前后脚!”火折灭了,王百草黑暗中看着蓝熙书,他隐晦了万三金,三指是背地里万三金的绰号。   蓝熙书明白了,来人是顺着万三金摸到王记药铺来的!   也就是说,来人对忘记药铺还不摸底!   “误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哎!等等!我有令牌!兄弟京里来的!”被团团围住的来人见势不妙为了避免吃苦头赶紧压低了声音自报家门,耗子哪管这个,上来逮住胳膊给拧了麻花了,王百草麻利的抖开一节草绳子霹雳噗噜就给捆上了。   “我真是京里来的!你们不能———呜呜!”耗子也不知那扯下一块破布就手就把来人的嘴给堵上了。   “丁哑呢!”蓝熙书压低声线问耗子。   “搁后头!咦!”耗子也觉得不对劲儿,以丁哑的身手落不了单啊!   一阵轻微的衣袍摩擦墙体的声音,蓝熙书慢慢的侧脸侧目,黑乎乎的正房西房檐上,黑暗中的黑暗里有极度缓慢的移动物,没有好眼力和敏锐的洞察力是很难发现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黄雀正暗自庆幸没到房顶一游,前车之鉴触目惊心,不用侦查了,王记药铺暗藏如此身手的人足以说明什么了。   他想悄无声息的溜到西墙的背阴里然后顺墙而下然后溜之大吉走为上策!   缓慢的移动中他似乎感觉到了并未正面对他的蓝熙书猎鹰一样的注视。   黑暗中的对峙!   攀附墙角向后挪动的动作停了,他可以说接近成功了,他只剩下半边脸。   他不确定,蓝熙书是不是真觉察到了他的存在,还是惯有的警惕!   “三少!”耗子用力制住不停弹动的手下同行,感觉蓝熙书转移了注意力。   蓝熙书轻轻的拍了一下耗子的肩头,声若蚊蝇:“看住了这个,谁也别动!”   大家都不知蓝熙书发现了什么,一个个保持石雕的姿势,耳朵全竖起来了。   蓝熙文的手伸到蓝熙书的手心里,蓝熙书捏了捏房子冷手指。   那是高手!   先不说身手,就那份谨慎沉住气起码比抓住的这个强个十倍八倍,蓝熙书揣测自己几个起落可以赶上他,并不做纠缠的将其一举制住。   那个家伙的身后就是一条贯通西街的小巷,西街民居连片,一旦自己不能快速将其擒拿,走眼跟丢了,再挖可就难如登天了。   “谁在院子里!”冷不丁的小安从药铺前门脸的后门一探脑袋,影影绰绰的几个雕塑并未吓着她,反而激起她强烈的好奇心,胆大害死猫啊! 八!零!电 !子! 书 !w!w !w!!t !x !t ! 0! 2! . !c!o!m   “回去!”贞姐强压怒气一把把小安给拽回门里。   门关上了,蓝熙书再回头发现隐匿墙角的黑影不见了。   “谁也不许跟着!”蓝熙书一拍蓝熙文的肩头,蹬蹬快步,踢踏柴堆,身手矫健的上了墙头,眨眼消失不见。   一阵冷风肃杀,远处传来寅时将至的更漏声。 第四十八章 欲弹琵琶炕上催   黑衣人不敢穿房越脊,顺着小巷西墙根儿轻似狸猫的够奔西大街。   蓝熙书贴着小巷东墙根儿和黑衣人展开了百米冲刺。   速度是无声的!   黑衣人有着和死神赛跑的恐惧紧迫感!   两个人都达到了最高时速,玩命了!   黑衣人先蓝熙书半个院落的距离到了小巷尽头,他大喜过望,但他对后面缩短距离的蓝熙书不敢掉以轻心,飞刀差点儿抹着他的脖子钉入墙体,他看到了西街对面影影绰绰的大车店,他想最后看一眼对他一见钟情死命追求的蓝熙书后,就消失不见。   结果,他真不走运,一个人影突兀出现在巷口,时间拿捏得刚刚好,来人让他强制刹车,他反应敏捷没直接撞上去,却直接被突然出现的拦路虎一个扫堂腿紧跟一个长拳短打给撂地上了,这家伙倒也硬气愣是没哼一声,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没翻利索,蓝熙书肩肘横出,扑通!又撂地上了,小巷虽然不是青石板地面,但也是年久经人的硬地面,这下黑衣人很短促的闷哼一声,胸口千斤重压,丁哑的一只大脚摁住了他。   蓝熙书蹲下身,啪啪啪!周身一拍,小刀小剑令牌银票宝钞两大把,甚至还有个香喷喷的香囊在怀。   蓝熙书留下了贴身短剑弯刀其余的尽数塞给丁哑。   蓝熙书一见丁哑没和耗子同时出现,就知道丁哑必定事出有因,果不其然,围追堵截赶了个正好。   丁哑把香囊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连同银票宝钞一并收了,蓝熙书一哈腰,丁哑松了脚,蓝熙书左手薅着黑衣人的脖领子,右手指扣黑衣人的颈窝给拎了起来,冷墙贴饼子,黑衣人被蓝熙书死死的抵在了西墙上,喉咙被蓝熙书掐得紧,发出难听的母鸡临终的声响。   蓝熙书头一歪避开正面,丁哑在黑衣人的眼皮底下一晃手擦亮了火折,暴眼突兀的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面孔,短胡茬,眉毛很淡,眉心一道浅浅的刀疤,因为憋气淤紫了。   蓝熙书不认识,丁哑也不认识,出道就被分配在龙门所,京里的他两都不认识几个。   “兄弟!令牌!”黑衣人被蓝熙书掐的说不出囫囵话,沙哑的声音很难听,他大概觉得蓝熙书只要一看到他的令牌,就会换一副嘴脸。   火折灭了,蓝熙书此时也喘匀了气儿,丁哑弹刀出鞘,往黑衣人的咽喉一横,蓝熙书把手撤了,黑衣人反而自觉地把身体往墙里贴了,蓝熙书用力他不好受,丁哑用力他可疼。   不用看,蓝熙书把两寸长的令牌用手指一捻,就知道黑衣人不但是同行,级别比自己高,他们的都是大众化的锦衣卫木牌,人家的却是象牙牌。   黑衣人等着蓝熙书看到令牌换副嘴脸,等了半天,蓝熙书没动静,令牌被蓝熙书在手里捏来捏去,最后放到了唇吻上,蓝熙书猛然起掌斩下,黑衣人脖子一歪,丁哑撤刀抄住黑衣人。   哇靠!爷天生豹子胆儿!一块小小的令牌爷会怕吗?   蓝熙书冷哼一声:“他娘的,这帮孙子也敢到咱的一亩三分地嚣张!带回去!”   王百草正在东厢房焦急呢,蓝熙书神秘的消失,留下的人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蓝熙文想跟着但没动,他知道蓝熙书临走说的谁也不许跟着重点指自己,王记药铺的安危太重要了,情况不明,蓝熙文也知道哥的用意,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有蓝熙文和耗子坐守不会有太大闪失。   早被擒获的那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东厢房的外间,耗子把一个大篓子罩在了上面,屁股坐在上面吱吱歪歪,手持单刀一眨眼也不眨眼的守着。   耗子几个真没想到蓝熙书和丁哑又带回一个,王百草又找来一根粗绳子绑了,蓝熙书没让往东厢房带,嘴里塞了布条就扔到墙根底下,王百草依葫芦画瓢也给扣了一个大药篓子。   蓝熙文贞姐自告奋勇看守,有蓝熙文在蓝熙书很放心!   挖线索先从小角色开始,软骨头好啃!   蓝熙书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把玩着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令牌,耗子把外间屋的黑衣人给带了进来,往墙角一踢,扯把椅子坐在了黑衣人跟前儿,扯出了嘴里的布团,那个家伙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一脑袋篓子里的干草叶子,王百草闪在了外屋侧耳倾听,丁哑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拾起蓝熙书的筷子,低着头霹雳噗噜的就吃开了。   耗子单腿蹬着椅子橧一俯身,单刀拍了拍黑衣人的腮帮子,黑衣人活动着下巴把嘴合上了。   “说吧!想吃苦头你尽管耍花样,爷有的是时间!”蓝熙书不温不火,拿令牌骚着太阳穴,时间不多了,天一亮自己就得回知客家,必须从这两个家伙嘴里尽快的掏出点什么才不至于被动挨打。   那个家伙早看到了蓝熙书手上的令牌,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是生是死,溜房上树,监听监视本是最拿手的活儿,没想到今晚上栽了,他对面前的几个横虎拿不准了。   “想好了再编!”蓝熙书抹搭眼皮,话冲着耗子:“兄弟!你多久没弹琵琶了。”   耗子装模作样的一摸后脑勺自问自答:“有半年吗?没有!有个鞑子细作不是被我练了嘛!哇靠!那家伙有肉,肋骨隐藏的深,不好弹。”   半跪着的黑衣人一激灵,弹琵琶是锦衣卫所属诏狱最惨烈酷刑之一,蓝熙书个人认为其残酷程度不亚于剥皮充草,锦衣卫不一定都练过,但没有没见过的更没有没听说过的。   黑衣人鼻子尖渗出汗来了。   耗子仔仔细细的打量黑衣人,一本正经用专业的口气说:“这位兄弟属于瘦肉型,没赘肉没肥膘,应该不会累着我!”   说着耗子手不闲着往黑衣人的腋下一划拉,黑衣人倏地跌坐躺倒,喉结咕噜噜:“等等!你们那一路的!”   “呵呵!”蓝熙书淡淡一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轮不到你废话,好好听清我的问题:你是那一路的?来虎牙口的目的?多少人?落脚何处?联络方式?嗯—————”蓝熙书忽然的剑眉倒立,眼睛精光暴涨:“你不说,有说的,你扛着,有不扛得,要不要这口气儿喘你自己想好了。别的不废话!兄弟!给他五个数!再不识相,你就开练!能弹几段就几段!”   黑衣人脸唰就白了。   “尽量多弹几段,上次我没赶上,老遗憾了。”丁哑把豆腐干吃光了,又把炖鸡罐子拽到眼皮底下,陶罐保温,还有点儿热乎气呢,一块鸡头被丁哑夹出来审视一番,低着头就啃起来。   蓝熙书下炕给丁哑倒水。   一   耗子说一的时候从靴子里摸出一把专门剔骨头的小弯刀,小刀精致,龙纹包铜刀鞘,刀光光怪陆离的映在耗子的小眼睛上,耗子有点儿狰狞。   二   耗子斜着眼瞄着黑衣人,丁哑咕咚喝水:“快点儿,这么婆妈!”   三   蓝熙书眯眼往炕角被摞上一靠,眼睛眯起来,准备欣赏:“那就快点儿,早弹完早睡觉,没工夫跟他扯淡!”   四   “兄———弟!我说!” 第四十九章 夜审   这么快就秃噜了,蓝熙书多少对这个同行有点儿失望。   丁哑狼吞虎咽完了,就手椅橧上拿起一块粗布手巾开始斯斯文文的擦嘴。   “我是京城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校尉葛亭刚,来虎牙口执行侦缉通匪乱党任务。”这小子说话倒也麻利,他心怀一丝侥幸,爆出锦衣卫身份也许蓝熙书会忌惮三分。   “葛亭刚!”蓝熙书重复了一句,眼角一扫满头大汗的葛亭刚,葛亭刚慌忙点头,蓝熙书脸上没他期待的表情变化。   葛亭刚又开始怀疑自己上司搞错了,王记药铺难道不是夏十榆线上的?   不是同行有哪个部门有这等本事和手段?   “那这个呢?”蓝熙书晃晃手里的令牌。   葛亭刚咽了一口唾沫:“南镇抚司百户赵耀文!”葛亭刚不知道赵耀文是生是死,是跑了还是被抓,心里发毛,不自觉的秃噜出一句:“赵大人他————”   话没说完,耗子的眼神一凌厉,葛亭刚赶紧闭了嘴,又出了一脑门子汗。   “赵耀文!”蓝熙书又重复了一句,眯眼看着令牌:“你的赵大人和你一样安然无恙!”   “哦!”葛亭刚不但没表现出丝毫安慰,反而有一丝儿失望,这个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的赵耀文让自己来趟地雷,他没事,万一自己今晚交代的话日后被他知晓,就没自己好日子过了。   “谁指派你们潜藏虎牙口的?侦缉通敌乱匪?谁?”这个罪名如若成立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啊!唯有这个罪名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南镇抚司白话文白大人!”葛亭刚迟疑了一下,仅仅迟疑了一小下:“夏夏十榆夏大人!”葛亭刚也吃不准蓝熙书哥几个是哪路神仙,夏十榆真有这般手眼通天吗?也难怪张冰前屡次警告他们此次行动不同以往,要慎之又慎,夏十榆官不大,名头却是很响的。   耗子和丁哑俱看了一眼蓝熙书,这是意料之中,看来徐娘不老的情报很准啊!也可见徐娘不老收买自己的诚意,蓝熙书觉得自己没白在徐娘不老身上下功夫,有付出必有回报啊!尽管回想起来有点儿恶心。   “白话文白大人?”蓝熙书表现出一脸诧异,难以置信的表情持续了很长时间:“白大人一向和我们东辑事————咳咳!世事难料啊!没成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蓝熙书假装失言,淡咳了几声,葛亭刚的眉头拧了又松,眼神闪过一丝讶异。   蓝熙书眼角扫了葛亭刚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想和我们争锋争功,哼!他白话文算个屌啊!葛亭刚算你识相,不过,你的那位赵大人可就难说了————嗯————怎么说呢,他目前的处境没你好,你不用心存妄想他会来救你!”   蓝熙书故意揣测错了葛亭刚的小心理,反其道来了一剂安魂汤:“不合作的人下绊子的人我通常不会手软!别以为只有你们锦衣卫大狱有手段!”   丁哑和耗子明白了,葛亭刚好像也明白了,丁哑耗子明白了心里暗笑,葛亭刚明白了心里肃然一惊,张冰前张大人可是牙呲口缝里没提一句东厂这条线啊!   怎么东厂也把手伸到了虎牙口?东厂后来者居上,惨绝人寰的手段就连诏狱行刑手说起来都不寒而栗,葛亭刚庆幸自己刚才没扛着,扛着也是白扛,扛到半道儿上也得秃噜喽!   哦!   继而葛亭刚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他根本不指望赵耀文回来救他,他不灭口就阿弥陀佛了。   最好被蓝熙书杀了,要不然回到京里失手的黑锅还是轮到他葛亭刚来背的,跟着赵耀文他葛亭刚成了背黑锅专业户了,功劳没自己的,苦劳也没自己的,自己就一倒霉孩子!   丁哑屈指敲敲桌子瞪着葛亭刚,葛亭刚抻了下发酸胀痛的脖子,赶紧说道:“我们一共来了十个人,带头的是千户张冰前张大人!”葛亭刚开始竹筒倒豆子了,耗子也真够哥们义气,黑脸白脸全活,一起身,一把把葛亭刚拎起来放到了椅子上,葛亭刚觉得待遇从地狱上了天堂了,说起话来越发的起劲:“我们分三路落脚虎牙口,我们这一路四个人赵耀文带队假扮收购皮毛货的贩子落脚喜相逢大车店,其他的两队我真不知道落脚哪里!”   “还有!前天你们抓的那个人呢?”   葛亭刚一怔一骇,他没想到秘密抓捕孙不二竟也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从葛亭刚的脸色上蓝熙书知道了什么,心里一紧,丝丝拉拉的疼痛!孙不二凶多吉少,但他不相信王记药铺的麻烦因孙不二而起。   “说!”耗子刀面一拍葛亭刚的半边脸,啪的一声,葛亭刚吃痛哼了一声忍着脸部的麻痛赶紧说:“那个人被被被赵耀文黑了。”   这么快,难道张冰前不想从孙不二身上打开突破口吗?   丁哑和耗子脑袋嗡的一声。   “赵耀文说那个人骨头硬啃不动,留着恐怕夜长梦多,今早上做了!”葛亭刚害怕耗子冷不丁再来一下子,看一眼耗子手里的单刀再看看蓝熙书,蓝熙书用手掐着指关节,强迫自己镇静:“你们是怎么摸到王记药铺的?”   万三金是不是反水,这太重要了。   “我们刚到虎牙口,就发现喜相逢大车店隔壁欢喜粮店的胖掌柜的盯梢我们,我们反盯梢,发现他很不安宁四处窜悠,赵耀文就挨个对万三金去过的地方摸底,最后目标锁定王记药铺!”   蓝熙书咬着后槽牙暗骂:这个沉不住气的死胖子,对付鞑子细作还行,在锦衣卫眼皮底下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丁哑和蓝熙书对了下眼神,眼聊:糟糕!万三金这是联络我们露了马脚,嫩啊!!   万三金的处境万分危急!   “奥!”蓝熙书对这个线索表现得很有兴趣:“倒挺快的!那个什么万三金破了吗?”   “赵耀文说回去就把那个胖子黑了,他还说,看样子,这个万三金好啃!”葛亭刚挪挪屁股,手臂疼痛没甚感觉了,血脉不通的麻胀感越来越厉害,这不是好现象。   葛亭刚说完求助的看了一眼耗子,他还以为他这么配合,耗子会让他舒服点儿,孙不二死了,想必死前痛苦不堪,耗子早恨得牙根儿痛,恨不得把葛亭刚剁成肉酱,想舒服!有口气喘就是爷菩萨心肠了。   见耗子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葛亭刚心里发毛,自己这么配合咋还不提升待遇!   “我知道的就这么些!”葛亭刚巴巴的看着蓝熙书,他早看明白了,三个人里面蓝熙书说了算。   这个蓝熙书相信,就凭他一个基层校尉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喜相逢!蓝熙书看了一眼丁哑,丁哑伸出了三个手指一晃,蓝熙书想起来了,喜相逢大车店不就在欢喜粮店隔壁吗?   蓝熙书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不会沉浸在悲痛里!   一个新的计划快速成型,这让蓝熙书很兴奋,但他不会表现出这种兴奋。 第五十章 戏霸   “祝我们合作愉快!”蓝熙书看着忐忑不安的葛亭刚:“不过还得委屈你一下,事成之后我会让你全身而退!”先给葛亭刚壹个人甜枣,蓝熙书说着下了炕,抖抖靴子,来到葛亭刚跟前儿,耗子收了单刀闪到一旁。   葛亭刚仰脸看着蓝熙书,咂摸着蓝熙书的话,有活门!但这活门不是好走的!   有奶便是娘的主儿见得多了,蓝熙书觉得不充分利用葛亭刚太可惜了,他要把葛亭刚改造成上等饵料。   “你必须和我们合作,别无选择,耍花样只能让你死得很难看!”蓝熙书低下头凑上了葛亭刚的耳朵,葛亭刚听见蓝熙书在一字一顿的磨牙,那种杀气几乎击穿了葛亭刚的耳膜:“不信,你可以尝试!但是王记药铺是不卖后悔药的!”   葛亭刚一阵阵战栗,猛点头:“我懂我懂!我相信我相信!我会的我会的!”   “在这之前,我请你听段戏!是听!记住喽!”蓝熙书加重了口气强调,嘴巴离开了葛亭刚的耳朵,葛亭刚鸡啄米点头:“我知道知道!”   蓝熙书一伸手,耗子的单刀易手,蓝熙书手起刀落,葛亭刚低呀了一声,浑身一松,粗草绳段蛇脱落,把葛亭刚吓得这一脑袋头发啊!   葛亭刚感激涕零又惊恐万状的点头哈腰看着蓝熙书,自己活动活动胳膊腿的,捆绑的时间太长,一时半会儿的过不来劲儿。   “上去躺着!舒服点儿!”蓝熙书下巴冲炕上一抬,葛亭刚打了个愣神马上明白了,蹬了靴子蹭蹭上了炕,耗子的手来回扇着空气,哇靠!这重口味能把人熏一跟头。   蓝熙书皱了下眉,拿手拧了下鼻子忍住骂人。   “咱也啃啃硬骨头!”蓝熙书咬牙切齿的对着丁哑,孙不二的仇不先讨点儿利息,蓝熙书就觉得行动没法进行下去。   “嗯!”丁哑点头,心里也早憋着一股火呢。   外面的蓝熙文有点儿不耐烦了,这么温吞水可不像蓝熙书的性格!   看着赵耀文被丁哑带进东厢房,蓝熙文不见外的想跟进去,贞姐拉住了她耳语:“前边儿暖和去!咱不掺合了,真恶心呢!”   这是规矩,夏十榆曾一再交代王百草和贞姐,行动部分参与但是尽量回避避免不必要的暴露,蓝熙文那懂这个,一直人为哥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公事就是私事。   蓝熙文迟疑不情愿的一撅嘴,贞姐一扥蓝熙文的袖子,蓝熙文乖乖的跟着贞姐上了前门脸,小安小嘴叽叽喳喳正跟王百草黏糊着要到后院呢,一见蓝熙文和贞姐进来了,立马不吵了。   耗子丁哑摁着赵耀文的头驾着就给扔到东厢房的墙角去了,待遇可没对葛亭刚那么温柔,赵耀文早在外面冻透了,你让他伸胳膊蹬腿儿他也不成了,冻得鼻涕拉拉,歪着脖子自个在肩头蹭,一脸不含糊的横气。   丁哑在蓝熙书眼神示意下,扯下了赵耀文嘴里的抹布,赵耀文嘎嘎着下巴,瞪大眼睛环视四周,挨个把蓝熙书哥几个看了个遍,他没想到都这么年轻,梗着脖子对视着蓝熙书支腿想站起来。   耗子上来一记长拳短打,赵耀文吭哧着又矮了下去,说跪不跪说躺半躺着的眼神还跟蓝熙书较劲呢!   蓝熙书从牙缝里挤压出一声冷笑,狭长的眼睛眯着,露出锋利的杀机。   耗子歪坐在炕上,单刀轻轻地拍着靴子,他在看着赵耀文,心思就是防着蒙头假睡的葛亭刚,其实葛亭刚并不真舒服,也就是比刚才强点,整个人挺尸一样躺在炕里面对墙壁一定不敢动,那滋味也不好受,看不见但他听见了赵耀文进来的动静,他还很明白,赵耀文待的地方就是刚才自己呆的地方,葛亭刚也迫切想听这段戏。   他心里暗暗盼望赵耀文没自己识时务,毅然决然的不合作,而后,蓝熙书没耐心了,咔嚓了事。   蓝熙书慢慢坐到了里面靠近赵耀文的椅子上,丁哑靠门坐下来。   蓝熙书不说话慢条斯理的回应赵耀文的瞪眼。   “你知道我是谁吗?”赵耀文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蓝熙书冷哼一声,京里的锦衣卫真是被宠坏了,个个飞扬跋扈的没了谱儿。   “这重要吗?赵耀文赵大人!”蓝熙书伸开腿一扥袍裾,胳膊肘儿担在膝盖上手支着下巴稍稍一俯身,眼睛笑眯眯出森然的杀气:“一个小小的南镇抚司百户名头很响吗?你看你那个屌样!跟小爷玩阴的,小爷废了你!”   一见蓝熙书兜了自己的底细,心知葛亭刚秃噜了,赵耀文反而迷惑了,按说蓝熙书知道了自己锦衣卫的身份不应该如此不敬才对啊!   “你!”赵耀文情急之下的爆发力不错,蹭家伙左腿单腿支地,重心一歪,右腿微曲腿肚子加力,他就要站起来。   哼!冷哼未落,蓝熙书伸着的右腿一抬一挑,紧接着右腿忽然横梁下压,赵耀文的右腿被蓝熙书一挑卸了积攒半天的力道,单腿支地的右腿被带的踉跄,还没稳住,蓝熙书的右腿就砸了下来,赵耀文呀的一声身子前倾,头抵在了差点儿被蓝熙书砸断的右腿膝盖上,一条腿跪着,一条腿前伸,大男人的身子佝偻的像个受惊的虾子。   蓝熙书的腿正好横在赵耀文的大腿上,蓝熙书支腿上磕,赵耀文又啊的一声,下巴被蓝熙书的膝盖顶的头向后一仰,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舌头差点儿被上下牙给轧断了。   蓝熙书看着痛的腮帮子抽搐不止的赵耀文咕咚往下咽血水,蓝熙书明白,这厮果然硬,恐怕很难从他嘴里抠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时间又耗不起。   炕里头假睡的葛亭光听动静就听出门道来了,赵耀文吃苦头他即暗自幸灾乐祸又胆战心惊,盖着被子身子骨还跟发疟子似的瑟瑟发抖。   “有胆告诉我你们是谁!”赵耀文一嘴血沫子,下巴突突只颤,胸脯跌宕着横着眼盯着蓝熙书。   “别以为这天下任你锦衣卫横行无忌,爷都还没站稳脚跟呢,你就跟着搅合进来。虎牙口你们也配来分一杯羹!夏十榆都不敢怎么样,你只不过白话文的一条狗就敢到咱们的地盘上瞎汪汪,我看你们也真是活腻歪了。”蓝熙书收了腿,时候不早了,局就布到这儿吧!再演戏容易过了。   赵耀文回味着蓝熙书的话,迷瞪了一会儿,听话听音儿,不是锦衣卫不是夏十榆的人那谁会有这种手段?   “赵耀文!你最好乖乖地,是死是活,我会请示上峰,我们头儿没消息之前你要是想自个溜达了,哼哼!我们向来喜欢先斩后奏!到时候,你们的白大人也是没辙!”   赵耀文激灵一下,先斩后奏?东厂?唯有东厂有这特权,锦衣卫也是干瞪眼的份儿!   怎么撞到东厂的枪口上了?事先并没有消息说东厂的人也到了虎牙口啊!   赵耀文慢慢的就蔫了。   徐娘不老留下的线吗?不会啊!老大白话文在徐娘不老身上可没少花心思,徐娘不老一直保持中立的!   还没等他逻辑出个子午卯酉,丁哑就在蓝熙书的示意下,在桌子底下倒腾一阵,盛鸡蛋的箩筐挪开了,一个地窖口露了出来,黑咕隆咚的三五米深,半间房大,垫了足有半米厚的稻草,蓝熙书一把薅住赵耀文的衣领子,拖着摁到了桌子底下,蓝熙书一松手,丁哑一伸腿,一脚把赵耀文踹到了地窖里,落地闷声,死不了,想出来也是没门。   丁哑用圆形铁板将地窖口盖好了,一个篓筐其上。   蓝熙书冲着炕里面竖着耳朵听仔细的葛亭刚一勾指,葛亭刚正迷惑呢,听动静也不知道把赵耀文咋样了,正聚精会神的往下听呢,被子忽的一下被掀开了,葛亭刚一激灵,耗子的手温柔的拍在了肩膀上:“兄弟!过瘾吧!该你了。” 第五十一章 第一步   “大———大大人!”葛亭刚见风使舵赶紧改口了,一边说着赶紧爬起来,屋里不见了赵耀文,葛亭刚也不敢四处探寻,手脚并用乌龟爬着下了炕,蹭蹭蹬上了靴子,够搂着身子矮半截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把屁股挪到了炕沿上,葛亭刚佝偻的更厉害了,像个抻不开筋的猴子。   “葛亭刚!听到了吧!”蓝熙书看着抄手在袖嗦嗦抖动的葛亭刚:“想好了吧!”   “想好了,谨遵大人吩咐!”   葛亭刚暗忖:还用想吗?有的选择吗?他只想知道蓝熙书说给他全身而退的承诺是真是假。   “从开始我就没打算让赵耀文活着。”蓝熙书看着葛亭刚的眉梢挑了一下:“但是我不会让他现在死,他可能是最后一个死的人,这主要看你的表现。”   葛亭刚希望赵耀文先死快死!   葛亭刚忽然听见桌子底下发出类似麻袋撞墙的闷响,葛亭刚不自觉的转动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你的赵大人就在下面,如果他的听力好的话,我们的话他会听到!”蓝熙书不紧不慢的看着脸慢慢惨白到蜡黄的葛亭刚。   这下完了,只要赵耀文活着出去,那么自己必死无疑,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真是歹毒啊!   “这——这—这位大人!”葛亭刚不敢说话了,他从不怀疑赵耀文的听力。   “不用紧张,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会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死,然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你和我们合作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蓝熙书抽了下鼻子停了。   葛亭刚毛了,七窍生风,锦衣卫和东厂一向喜欢赶尽杀绝,剩下我一个人?谁信啊!   “不用担心,我不会卸磨杀驴杀人灭口,看你是个机灵人,我还想和你长期合作,而且,我不会担心你出卖我们,凭你,哼!你不会蠢到做螳臂挡车的事!对吗?”   “对对!我岂敢!”葛亭刚是真不敢。   “你也不要妄想首鼠两端做墙头草,别跟我玩儿小智慧,必要的时候我会让赵耀文活着出去,后果你知道!”   “葛亭刚不敢!”葛亭刚的汗下来了,赵耀文如果活着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蓝熙书知道葛亭刚还在顾忌,拍拍葛亭刚的肩头,葛亭刚半身不遂一样被蓝熙书拍过的肩膀耷拉下来。   “小的!小的!张冰前张大人!”葛亭刚说不下去了,一个劲儿的抬袖子擦汗。   “听说是个狠角色!”蓝熙书咪咪笑。   这正是葛亭刚担心的,说得这么热闹,他不知道蓝熙书的实力到底能不能收拾得了张冰前。   “你小子怀疑我们收拾不了张冰前?”耗子虚晃单刀,葛亭刚一哆嗦,本能的往蓝熙书身旁躲。   蓝熙书站起身,一提腰带整了整衣领:“就是你们白大人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葛亭刚!跟我们合作,你才会有前途!也不怕你知道,我们的眼线暗桩遍布虎牙口及周边,就你这区区十来个人,哼!”   蓝熙书一横眼,葛亭刚又一哆嗦。   葛亭刚不再半信半疑,觉得自己和蓝熙书拴在一条绳上了,胆气也壮了起来:“但听大人吩咐!”。   “很简单!天亮之前灭了喜相逢大车店里的那两个!”   避免夜长梦多,在张冰前还不知道欢喜粮店之前除去赵耀文这一组,这是保全万三金最迫切的行动,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完成。   “天亮之前?”葛亭刚一犹疑,看到蓝熙书霜冷的脸色马上改口:“好!小的怎么做?”   “把他们引到知客家!我在那里早已布好了局,管教这两个人有去无回!”蓝熙书脸上浮现一抹不拿葛亭刚当外人的神情:“葛亭刚,我知道你有顾虑,我就让亲眼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和手段。你就死心塌地的跟我奔个荣华富贵吧!”   一句话把个葛亭刚忽悠的热血沸腾,这年头就得找个大靠山。   知客家的事蓝熙书还没来得及跟丁哑和耗子说,丁哑耗子一听蓝熙书诱敌知客家,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还都以为蓝熙书这是为了转移战场避免王记药铺暴露呢!   时间紧迫,蓝熙书吩咐赶紧行动。   “回去我说啥!”走到黑灯瞎火的外间,夹在中间的葛亭刚忽然白痴了一句,蓝熙书忍住鄙夷,真是一辈子做小卒的材料。   “就说你们排除了王记药铺可疑,临时发现并转向知客家,赵大人发现可疑,唯恐人手不够,派你回去调人。”蓝熙书忍着性子一句一句教:“你说的时候一定要稳住,最后你可以废话一句,要不要联络通知汇报张大人!”   引出张冰前这条大鱼才是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   葛亭刚连连点头,跟着耗子出了东厢房的门。   人员留守蓝熙书想了片刻,赵耀文有这口气太危险了,关系到整个计划的成败,现如今人手就这几个,扒拉不开,耗子机敏但身手不如丁哑,都留下,自己就是带上房子也怕应付不了突发状况,别忘了,知客家照面的都是小喽啰,东厂不可能让这等货色在虎牙口担当大任,蓝熙书从来不小视背后看不见的敌人。   最后蓝熙书权衡利弊留下了丁哑。   丁哑的身手足可以确保自己无后顾之忧!   丁哑将腰刀递到蓝熙书手里,黑暗中蓝熙书握了一下他的手。   外面的王百草拉住了蓝熙书,蓝熙书低低说道:“天亮之后,想办法通知福隆至酒楼的马满贯,井貌安在哪里,让他火速到鹰镇调人手并小心行事注意最近任何落脚虎牙口的青壮年人,并告诫马满贯最近不要外出,盯紧了点儿知客家!也通知万三金没事趴着别瞎转悠!”   “你要小心!”王百草点头逐条记住了。   “还有!”蓝熙书一脚踏出门槛又回过头低低的叮嘱了一句:“务必告诉井貌安,在我没重新安排之前,任何人任何情况下不得联络王记药铺,鹰镇调派的人手住福隆至也行,知客家也行,务必小心行事。您老也是,发出这些消息以后,安心下来,什么也不要管。”   王百草知道这是蓝熙书在竭尽全力保护王记药铺,抛开夏十榆这一层,王记药铺是整条线的根基。   “小书!你要小心!”王百草颤巍巍的手拉住了蓝熙书,蓝熙书嗯了一声。   “您放心!三五人不足为惧!不过!”蓝熙书沉吟一下,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天擦亮之前我赶不回来,让丁哑火速赶往龙门所通知大人!务必让大人天黑之前赶到虎牙口,你们可安然无恙!切记!不可再过夜!”   王百草心里恓惶,刚待张口,蓝熙书立马一笑信心满满:“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您放心就是。”   王百草悄悄地点出了蓝熙文,蓝熙文跟出笼的鸟儿一样,有行动不带她要把她憋坏了。   王百草也不知打哪里弄出一把镇宅辟邪的宝剑,塞到蓝熙文手里,蓝熙文吃吃笑着又给王百草塞回去,凑着王百草的耳朵喳喳:“王老爹!您留着使吧!我有!”说着一弯身,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剑和一把小弯刀,表示身上从来不缺这个。   耗子早外面探听一遭,回来了,葛亭刚一步不落的跟着耗子。   寅时过半,最黑暗的时刻到了。   蓝熙书一行四人出了王记药铺,拐过小巷直奔欢喜粮店。   天阴冷而黑沉,空荡荡的虎牙口中街,沿街店铺幢幢林立,很多大户店铺的悬灯杆上的灯笼也灭了,欢喜粮店并不抢眼,毗邻的喜相逢大车店倒显得有些生气,大于寻常店铺的黑漆大门前高挂着两盏惨淡的灯笼,大门两侧失色脱落的对联随微微夜风忽起忽落。 第五十二章 墙这墙那   一路上葛亭刚内心无比纠结,说是被蓝熙书揪住了命根子,不敢不合作,但是真到了要反水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挣扎的,倒不是他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保持忠诚到底,而是,这几个人能成事吗?张冰前可不是省油的灯啊!万一……后脖颈子就像有把钝刀磨刀霍霍,葛亭刚不敢想了。   这一路他跟的是跌跌撞撞,越接近喜相逢大车店他越心里挣扎,各种逃脱的念头都有,但随后一个个都破灭了,他可以低估蓝熙书的能力,但实在不敢低估东厂的势力。   欢喜粮店在喜相逢北面,福隆至酒楼和知客家客栈在虎牙口镇南北街中街的繁华中心带,而欢喜粮店和喜相逢大车店却在镇南头,从鹰镇和龙门所方向赶过来必先经过这里。   这里挨门挨户的有三家规模差不多的粮店,大车店在虎牙口镇南就这一家,大多数的店铺都是前店后院格局,家底殷厚的把个四合院落弄得井井有条不说,东西厢房齐齐整整环廊相通。   欢喜粮店就属于这一种,房屋建构有点儿低调,外表看平平常常的小本经营人家,但是却是建造的非常敦厚,一拉溜六大间前店门脸对应后院六大间正方,东西仓房都建的比小门小户的厚实,才漆过的大门拼版黑压压的,这么潮湿阴冷的黎明前还能闻到漆料的气味。   就是如此欢喜粮店跟往南毗邻的喜相逢大车店一比光从面积上就逊色了不少,喜相逢大车店三进院落,一拉溜十余间,还不算隔离出去自己居住的跨院,生意性质的不同,房屋格局也有很大不同,两尺有余本地槐木拼装的门板大门做工虽然不见匠工,门缝有指头缝粗,但就一个用料实惠,兽口大铁环在灯笼下格外抢眼,喜相逢大车店的大门是靠南边开门的,为了骡马车辆出入方便,门洞开了足有两间房大。   躲在欢喜粮店的墙角都能听得见喜相逢里骡马的喷鼻踢踏之声。   蓝熙书几个隐在暗处,耗子溜墙根儿回来了,欢喜粮店和喜相逢大车店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葛亭刚!三心二意是没有好下场的!我给你生路,你要是偏不走我就没办法了。”蓝熙书不得不最后敲打一下葛亭刚,这种见风使舵的货色他见得多了。   “小的懂!”葛亭刚知道说什么也晚了,合作成败难料,不合作必死无疑,赌了!   “我带你们摸进去,就地除掉不难!”一旦铁了心,葛亭刚心也够黑的,刚一跳出锦衣卫的战壕,他就迫不及待的要除掉同志了,他觉得没必要费周折折腾到知客家客栈这么麻烦。   “不!必须按计划!”蓝熙书眼睛在黑暗中恶狠狠地瞪着葛亭刚:“喜相逢你还要待两天,钓出张冰前,在这儿杀人,你没想过你的处境吗?那两个死了,却毫发无损,你撒怎样的弥天大谎才能瞒过张冰前!”   蓝熙书真想骂他猪头,除掉葛亭刚的两个同伙虽然很重要,但把张冰前引往知客家,让锦衣卫撞衫东厂番子也是当务之急。   这是多好的一石二鸟的计划,小小的虎牙口镇三方势力风云际会,而这幕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这让蓝熙书无比兴奋,斡旋其中,蓝熙书要借机将他的计划延伸铺展到京城,铺展到皇权纠葛的大明门里。   突然的契机让蓝熙书热血沸腾,他觉得锦衣卫新生代就要被他开启了。   蓝熙书为此踌躇满志!   “是!”葛亭刚咬着腮帮子在黑暗中也不敢对视蓝熙书杀气灼灼的眼神,手心后背都出油了。   “带路!”蓝熙书真想给他一脚。   葛亭刚麻溜儿的挤到耗子前面,耗子双臂交搭一退后矮身,葛亭刚这会儿机灵了,借着耗子做梯扣着墙角就上了欢喜粮店和喜相逢大车店之间的高墙。   葛亭刚一猫腰,蓝熙书耗子蓝熙文衣袂连风跟着也落到了墙头上,那份沉稳凌厉如影随形让葛亭刚顿时有了底气,特别是最后的蓝熙文,不言不语的像一只成了精的猫妖。   这是蓝熙书交代的任何时候看默契,不许说话!   不说就不说,让跟着就成!   墙头一排青砖压着滴水檐瓦,欢喜粮店和喜相逢大车店之间的院墙比一般的土胚墙头档次高,但落脚却要格外小心,一块青砖不稳,就会砖瓦脱落搞出大响动。   墙南是喜相逢大车店的马厩,一面斜坡的马厩房顶扔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下面骡马碰环偶尔踢得拴马桩咚咚直响,兼有小毛驴被排挤的直叫声,一股牲畜粪便热烘烘难闻的气味直顶鼻子,墙北是欢喜粮店的大仓房,北面正房廊上正冲门口左右两盏灯笼白惨惨的亮着,屋里也有灯光在院子里照出出一道宽宽的光道,在蓝熙书的示意下葛亭刚慢了下来。   蓝熙书示意大家停下来,他悄无声息的上了欢喜粮店的仓房,顺檐摸到了仓房与正房的交界处,在这里稍一探身就把下面看个清清楚楚。   欢喜粮店的正房屋门开着,光拉长变形了一个圆墩墩的影子,廊上欢喜粮店的老板万三金正抄着袖子站在条石阶前呆呆的欣赏着自己拉长到院子里的身影。   这一整天闹心啊!一开始是发现了玄机急于表现,到后来,急于找不到联系人表现而焦躁,再到后来,觉得那里不对劲了,开始惶恐不安了,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没有价值了,谁都不联系他了,也许庸碌的自己被线上淡忘了。   背着屋里的光,廊上的灯笼光很暗淡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蓝熙书明显感觉到他叹气,出神,忽然瑟缩了一下,手使劲儿往袖笼里伸,自家做的大棉袍更显得他的身材臃肿,肚大腰圆。   这是万三金焦躁过后的无计可施,万三金联络不到蓝熙书的线头他失眠了,他嗅到了陌生的杀气又苦于没有主心骨,孙不二没影了单线联系的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有方向感,这让他惊恐不安又惶惶无措,他习惯了蓝熙书事无巨细的安排。   恨不天明,这个无助的夜真长!   蓝熙书叹口气,也真难为这个大胖子了。   你说你再冻出好歹来,蓝熙书念头刚落,万三金忽然打了个喷嚏,万三金抬起袖口蹭蹭鼻子,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夜空,屋里传来了孱弱的女子咳嗽声,万三金垂头丧气的抄着袖子醋坛子一样挪到了门里,反手掩门,虚胖胖的大脑袋映在了木格窗棂上,慢慢撤了。   再不稳定军心,这胖子明天还不知上哪儿窜悠去呢!这样的暗桩素指也不知夏十榆当初咋培训的。   蓝熙书索性就让耗子和蓝熙文在欢喜粮店仓房上给这个万三指守守夜。   蓝熙书跟着葛亭刚拐过了马厩顺着喜相逢大车店中间套院的后屋顶向紧南头摸,到了最南头一间的屋顶葛亭刚停下了,手指向下指指表示他们就在下面。   两个人顺墙下了房顶,轻轻地出溜到院子里,那边是马厩,这边厢房是过往客户码放货物的地方,蓝熙书跟着葛亭刚避开墙角的陈年坛子木桶等杂物矮身来到窗根儿前,里面灯光透过窗帘非常的昏暗。   没动静!   蓝熙书把耳朵靠近窗户听了听确定里面有细微的鼾声。   蓝熙书闪身窗户一侧,给葛亭刚打了个手势。   葛亭刚稳稳扑通乱跳的心神,轻轻敲了三下窗棂的上方。   “谁?”有人贴着窗户根儿发出询问,带着浓重的鼻音,这是刚来虎牙口就染了风寒的成南山,绰号成老虎,现在半个病猫了,一直咒骂边地的鬼天气。   “成老虎!是我!”葛亭刚低低的说:“赶快开门,有紧急行动!”   里面传来细琐的声音,不大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隙,葛亭刚看了一眼藏匿草苫子后面的蓝熙书一眼闪身进了房。   也就是三言两语的时间,门轻微的吱扭一声,鱼贯的闪出三个人,带头的葛亭刚自不必细说,后面是两个健硕的汉子,一身利落的短打扮蓝布包裹着绣春刀反手贴着后背。   “要不要通知张大人?我觉得对手高深莫测!”出得房来葛亭刚说了这么一句,他是说给蓝熙书听得,以证明他对蓝熙书的配合。   “联系方式只有赵大人知道,多此一举,什么人物值得小题大做,那我们岂不成了废物!”说话的是最和葛亭刚不对头的李斯人,他黑眼白眼的看不上马屁精葛亭刚,葛亭刚说话他就呛茬,葛亭刚不语了,没像以往那样反驳,心里冷哼着:看你到时候死鸭子嘴硬!   这三个货没照原路,而是顺着喜相逢大车店的外墙直接够奔中街。   赶着投胎啊! 第五十三章 暗黑知客家   蓝熙书不急不慢的跟在葛亭刚三个人后面,耗子和蓝熙文发现了,等那三个人过了,才从原路退回到欢喜粮店的墙角,蓝熙书正在等他两个。   三人碰头。   “耗子!房子!记住了没我的指示任何时候任何状况都不得出现,特别是房子,其中的形势你不懂一两句也说不清,你只要记住喽,跟紧了耗子,不许暴露,关键时候带着葛亭刚闪离知客家,不要管我!”   “哥!”还没等蓝熙书说完,蓝熙文就急了,一把揪住蓝熙书的胳膊,撅着嘴巴执拗的说道:“我不,我要跟哥共生死!”   黑暗中三个人头与头离的很近,夜风带起的碎发都在对方脸上瘙痒,蓝熙书看到蓝熙文亮如星辰的明眸那么真切,那么倔强。   “房子!傻丫头!,没那么严重,就知客家那样的三脚猫货色,你说哥有多少应付不来!”蓝熙书换了宠溺的口气,他就怕房子不懂得行动规则,坏了大事!所以他装作轻松的口气,没这方面经验的房子只看到冰山一角,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险恶!   哦!   蓝熙文忽然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蔫儿蔫儿的不说话了,黑暗中蓝熙书握紧了蓝熙文和耗子的肩膀:“房子!你一定要听耗子的话,这次真的不同于雁翅坡临阵杀敌,这个葛亭刚关系整个计划的成败,务必确保他的安全,我一动手,你们就带葛亭刚闪离知客家,耗子带着葛亭刚不要回王记药铺,直接回喜相逢大车店,切记,眯着,什么也不要做!”   “我呢!”蓝熙文沉不住气了。   “房子!你护送葛亭刚回到喜相逢之后,立马赶回王记药铺,天一亮,我们的戏又要开演了。”蓝熙书重重的捏了一下蓝熙文的肩头。蓝熙文重重的点头!   “耗子!连珠弩箭呢!”   “喏!”耗子从后腰上摘下改良精巧的连珠弩弓,心里直后悔没多带两把:“五支!”。   这是暗杀最好的冷武器!   箭匣里果然还有五支连珠弩箭!   满够用的!   蓝熙书打了个跟上的手势,持弓在手,迅速的飞奔知客家!   葛亭刚这个怕啊!几次后瞄都不见蓝熙书的踪迹,下面的戏他心里严重没底!他从来不是主角,那里撑得起台面。   三个家伙对知客家客栈不是很熟悉,绕到了后面的小巷里,不见赵耀文的人影,成南山问葛亭刚:“赵大人呢!”   你们的赵大人在王记药铺的地窖里呢!葛亭刚心里划清了界限。   “咦!可不是!刚才赵大人就在这儿命我赶回去找你们两个的!”葛亭刚装模作样的摸着后脑勺四下张望,行动不允许,要不然他会把戏做到家嚎上两嗓子赵大人你在哪里了。   李斯人攀着后角门的墙垛蹭蹭翻上了后宅的房檐。   没办法,葛亭刚硬着头皮跟着成南山也上了房。   趴在知客家客栈后宅的房脊后面,三个人还是没看到自己的上司赵耀文。   这时候,蓝熙书已然藏身知客家客栈前门脸二楼的小阁窗后面了,这个位置下面就是自己房间,也就是说,那个隔窗吹箫的家伙在这个位置向下潜的。   蓝熙书稍一探身正好看到后宅房脊后面的三个脑袋。   知客家的后宅正房的灯笼灭了,门窗黑幢幢的!树桠横生了半个天井看不真切,跨院里也黑沉沉的,瞅着溜墙根儿的几个黑乎乎的大酱缸,蓝熙书忽然的就想起上半夜被自己紧急迫降的那个家伙不知道生死如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了,练就夜视眼的蓝熙书很快确定了葛亭刚的方位,耗子在蓝熙书的手势指引下带着蓝熙文顺下楼顶绕道小巷顺着墙根儿接近知客家后宅,耗子和蓝熙文消失在小巷里,不在蓝熙书的视野范围之内。   蓝熙书掐算着耗子到达知客家后宅后墙根儿的时间,他就像长着一双透视眼能看到耗子移动的方位一样,忽然,蓝熙书忽然向知客家后宅正房的天井里抛出一块小小的瓦片,来客了!   那知一个竹竿拔节的黑影突兀蓬翅穿上树桠,瓦片脆生而断,也就是说,这个人影几乎跟蓝熙书同时出手,蓝熙书只不过占了地势上的优势。   冰山出现了,蓝熙书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几乎与此同时,后面迂回包抄的耗子和蓝熙文配合着蓝熙书出手的节奏翻上了房断了葛亭刚那三个人的后路。   事出突然,杀机多角度交叉出现,着实惊着了成南山和李斯人,早有心理准备的葛亭刚也被院子里突兀出现的人影惊着了,三个人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树干上贴着有人啊!没看到自己老大赵耀文的身影,境况不明不知道如何应对的葛亭刚三个本想着先猫着看情形再说,这三个有一点儿倒是看明白了,对面楼顶有高人,树干上贴饼子的也是高人,树上贴饼子的高人更喜欢挑战楼顶上的高人。   哇靠!累死我了!   葛亭刚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说不出来!   他的智商能觉得不对劲儿就算不错了。   知客家后宅天井里穿梭出现了好几条人影,奇怪是他们也是默不作声,只是在天井里窜来窜去,并未跟着竹竿黑影攻击。   葛亭刚三个人刚往房脊后一出溜,没成想后面上人了,而且,上来搂头一顿哑揍。   成南山和李斯人几个贴身短打就被蓝熙文和耗子逼得过了房脊直往知客家后宅里出溜。   背后的绣春刀都没空出鞘!   葛亭刚被冷落了,葛亭刚明白了,他摆开了架势脑袋来来回回的跟着穿化蝶一般蓝熙文和耗子转着,干看着不动弹。   嗖!第一支连珠弩箭将竹竿黑影迫退,这个人影竟然躲过了蓝熙书的冷箭!   嗖!第二支前后脚到,竹竿黑影的旁边刚跃起一个就被连珠弩箭给钉树上了,嗷的一声惨叫,哑剧有了动静了。   就蓝熙书这一路明白,天井里的和北房顶上的成南山和李斯人都迷糊了。   耗子上三路封顶,蓝熙文配合着下三路横扫,成南山和李斯人在房檐上舞蹈,栽三栽晃三晃。   “撤!”耗子和蓝熙文架起葛亭刚抹身向后翻下了知客家的后宅院。   嗖嗖!蓝熙书在竹竿黑影身上丢的面子在成南山和李斯人身上找回来了,透心凉的成南山和李斯人也惨叫出声倒栽葱跌到了知客家后宅的院子里,破麻袋一样闷声扑地。   反倒把下面的几个骇的惊跳后窜。   一个身形区别于竹竿黑影,丝毫不被干扰,蹬树上房竟然认准了蓝熙书。   那个大头罩让这个人影看起来格外的阴森恐怖!   蓝熙书一见耗子和蓝熙文撤离现场,目的已达到,根本无心恋战,东方破晓,微微的天光由黑转青,是时候了。   蓝熙书直臂挺身跃出藏身的小阁窗,连珠弩箭倾斜向下,他打算给这个出头的蝙蝠一个透心凉后就撤离,忽然攀上楼檐头顶大头罩的身影让他陡然心惊,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手臂稍稍一偏,最后一只连珠弩箭擦着这个人的腰臀而过,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紧跟着上来的竹竿黑影撞到了箭头上,嘭!连珠弩箭强劲的力道将这个竹竿黑影打下知客家二楼,嘁哩喀喳!各种一路各种声音交响,唯独没有惨叫。   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没中要害,蓝熙书第一判断觉得这一箭严重遗憾。   一种似有若无的草药味钻入蓝熙书鼻孔,蓝熙书警惕的抽了一下鼻子,好似幻觉,仔细闻什么都闻不到了,那个人影下意识的往后倒退几步,足靴在瓦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间不容蓝熙书再做细想!   一把单刀虚晃,蓝熙书根本不容呆怔了一个眨眼的那个人影近前,那个人影忽然莫名的跟着蓝熙书抛出的单刀倒跌而下,步了竹竿黑影的后尘了。   怎么今晚的龙套都这么有戏份? 第五十四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把单刀根本不会伤那黑影的一根毫毛,蓝熙书肯定自己的判断,那个人顶着个大头罩,俨然有别于那个豪不遮拦的竹竿黑影,怕暴露的人必定是混的脸熟的人,自己认识的人或者必定认识自己的特殊人物,如若不然,远离京师没人认识何必这样藏头露尾,蓝熙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的心一紧,头发根儿挓挲起来。   蓝熙书潜意识拒绝往下想,这是很复杂的一种心理,他不能相信,他拒绝相信,但这样的念头又很清楚的肯定着自己的判断,引火知客家他无意间趟到了对方的地雷,而这个地雷他认识。   蓝熙书不知道今晚有幸被他一箭射下的就是东厂督主杜十万的得力心腹,大档头疤瘌头李举才的表弟竹竿狼李九木!   蓝熙书不认识不稀奇,京师里没有人不认识的,他的名字是百官的噩梦!   而这个噩梦来到了虎牙口,碰上了从不做梦的蓝熙书!   而那个头顶大头罩的人就是竹竿狼李九木刚刚联络上的东厂细作,现在更是蓝熙书揪心的重点!   蓝熙书并没有立刻赶往王记药铺,半卧在一家小门小户的房顶上,确信后面没人跟上来,那个大头罩不用跟来,王记药铺他比自己还轻车熟路,想着蓝熙书觉得七窍生风,这个人的出现打乱了蓝熙书胸有成竹的连环计划,他迟疑着是不是把这个情况火速告知夏十榆。   这是一家中街和东街中间的豆腐小作坊,比寻常人家起的要早,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出来进去的忙活,豆腐飘香,一个短衫围裙走路孔武有力的壮实的小伙子正往独轮车上装豆腐,蓝布包头的小娘子帮忙,放好了撑杆秤砣,并小心叮嘱。   街头想起了清脆悦耳的梆声,蓝布包头的小娘子解下了围裙轻轻地抽打几下粗布裙衫,姗姗进房,吱吱扭扭的掩上了房门。   东方鱼肚白!   蓝熙书拧了下冷冰冰的鼻尖,理顺了思绪,决定暂不汇报。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应付,因为他有王牌在手!即使真如他所料,那个大头罩也会投鼠忌器,要不然王记药铺焉还存在!   王记药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特别是王百草,他预感蓝熙书并没有将事态的严重程度全盘托出,这个年轻人让他觉得深不可测又让他隐隐担心。   蓝熙文先行回到了王记药铺,这让大家放下了一半的心,紧接着蓝熙书也回来了,王百草一看蓝熙书的脸色不但毫无倦意而且神采奕奕,看来行动很顺利。   蓝熙书在王百草身边忽然抽动了鼻子,手指揉了揉,这种天长日久在药草中浸透的气味是药铺行医人特有的身份识别,你穿多厚的衣服,你洗多少回澡也无济于事的。   蓝熙书先到东厢房查看赵耀文的情况。   “这小子挣脱了捆绑,刚才抽冷子差点儿顶开了地窖的盖子!”丁哑看到蓝熙书松了口气。   这个蓝熙书不担心,丁哑的反应从来不输于自己。   蓝熙书蹲下身侧耳,地窖下面声息皆无,看来丁哑用了手段。   “我把他的手筋挑了!”丁哑只简单的陈述一句。   哦!   蓝熙书站起身咬着下唇蹙着眉头:“再不老实把他的脚筋也挑了,有口气儿就行,葛亭刚上道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哦!不,过了这几天,血祭孙不二!务必要这个家伙不能不死在我们手里!”   “三少!事情怎么样?”只有丁哑觉得蓝熙书藏有心事,他看王百草出去了问了一句,知客家的大概情况王百草转述了给他。   “基本顺利,那两个家伙死在了知客家,如果都是京里来的,虽然两个衙门口,但不认识的几率很小,重点还是在葛亭刚,钓出张冰前我们才能避免腹背受敌。”   丁哑从蓝熙书的基本里听出了弦外音:“三少!”。   蓝熙书一摇手指,蓝熙文进来了,丁哑感觉不妙跟着蓝熙书出了里屋,正迎见王百草端着热水进厢房,蓝熙书把热水传给蓝熙文,蓝熙文进屋了,蓝熙书不想让蓝熙文感觉到他的压力跟危险。   “小安在吗?”蓝熙书忽然低低的冒出这一句让王百草很意外,小安老喜欢黏着蓝熙书,蓝熙书为此很头疼,王百草不知道蓝熙书何以现在忽然关心起小安来了。   “丫头熬不了夜,北屋里睡了,咋了?”王百草被蓝熙书拉出厢房。   “从现在起,不许小安出王记药铺,让贞姐全天候看着她!”蓝熙书快速的捻着手指,这件事他需要王百草配合,所以根本不能瞒他:“出了点儿小状况,我还拿不准,您先不要惊慌!务必照我的话去做!”   不惊慌才怪,王百草心抖了一下:“老钱————”   “三少!”丁哑也大吃一惊。   “我说了拿不准,这只是防患于未然,任何突发状况我们都要预料到!”蓝熙书拍拍的丁哑的肩膀:“王小丫呢?”   “我没让他跟来虎牙口,他在鹰镇!”   “叫他来虎牙口重点和井貌安盯紧了喜相逢大车店,那里危险最甚,务必确保耗子的安全,这个葛亭刚到底不是自己人不可不防!”   “我去!”   “不行!”蓝熙书断然摇头:“王记药铺太重要了,而这个赵耀文又出不得一点儿闪失,你必须坐镇王记药铺!还有看紧了小安,天亮之后我和房子赶回知客家!保险起见,把赵耀文的脚筋挑了,半死不活的就行!”   王百草和丁哑分头行动了,蓝熙书听到北屋有了小安的动静,急匆匆的进了王记药铺的前门脸,贞姐与蓝熙书走了迎面,看来王百草交代了,她正往北屋赶,只眼神异样的看了一眼蓝熙书,并未说什么就擦肩而过了。   六儿昨晚没睡好,开铺门打扫柜台的时候还哈欠连天,传染的蓝熙文也鼻子酸酸的打起了哈欠,拿着小铜镜对着镜子左顾右盼。   王百草招呼六儿抓药。   后院天井里传来小安叽叽喳喳的声音,蓝熙书示意蓝熙文赶紧装睡。   “三哥!三哥!咦!你怎么睡在这儿?”小安拎着肥大的群裤脚进来,看见蓝熙书歪躺在靠墙角诊病用的小竹床上,大嗓门立马变成了小声喳喳。   “别吵三少!”贞姐前后脚跟到,看了一眼王百草上来拉住小安的小胖手,这真是个苦差事!   “三哥昨晚干嘛去了?”   “缺一味药,拿药去了。”王百草理顺小秤盘小秤砣的链子:“最近天气阴冷,谁都不要出门啊!你不见风寒抓药的人多了。”   “特别是小安和贞儿,女孩子家家的,身子骨弱最是不抗病!”王百草称了一味药,倒入旁边的草纸上,贞姐麻利的打包起来。   “我和小安知道了,真啰嗦!”   “缺什么药啊!问我爹要!”小安咪咪笑着瞅着蓝熙书假睡,蓝熙书装作梦呓的抹搭着嘴巴嘟嘟囔囔的转了个头,后脑勺给了小安,小安咬着萝卜似的小手指稚气的笑了:“三哥居然也会说梦话哎!”   “你爹老也没来了吧!小安想爹了?”王百草称草药的手哆嗦了一下,贞姐接过秤盘,王百草的手还擎着呢,贞姐看老爹这么失态,轻轻抬手拉王百草的袖子,王百草耷拉下胳膊,心里说不出来的堵得慌,他和小安的爹是八拜之交,又同是河北沧州人,交情有半辈子了,为他养这个女儿也有十余年了。   “我才不想他!他又不想我!”小安咬着肥嘟嘟的嘴巴有点儿小负气的说,看蓝熙书的后脑勺看够了,倒背着手站直了身,晃荡着身子走到蓝熙文跟前,蓝熙文头埋在胳膊上,耳朵支棱着。   “不过,我有预感,他要来了!”小安忽然转了性,裂开小嘴开心的笑了,踮着脚尖趴在了柜台上,托着腮帮子看着贞姐抓药称药。   王百草的老眼忽然直了,这个他相信,这丫头每次预感没不准的。 第五十五章 一丘之貉   “小安!帮我做饭去吧!待会儿三少醒了该饿了。”贞姐叫不动小安,打着蓝熙书的旗号就可以,小安脆生生的答应着,喜滋滋的看了一眼真能假睡的蓝熙书,跟小肥羊似的拽呀拽呀跟着贞姐奔后院了。   王百草没来由的觉得残忍,老脸忧戚的看着蓝熙书侧耳听小安连蹦带跳的脚步声,小安虽然没心没肺的偶尔任性,其实是个蛮实心眼儿的孩子,这十余年王百草一直拿她和贞姐一样看待。   一生没有亲生子嗣的王百草格外喜欢身世坎坷的孩子!   “您不用往坏里想,也许是我看错了也未可知!”蓝熙书坐起身,另外抬起头,晃晃差点儿压麻了的胳膊。   王百草知道蓝熙书在安慰自己,蓝熙书一向看人看事独到敏锐,小安的爹卷进来看来十有八九了,他一直不明白,一直想脱离军籍的钱大千怎么会卷入东厂锦衣卫。   “你打算怎么办?”王百草指的是小安。   “我想他必定也认出我来了。小安在这儿,他会比我更着急的!您放心,我不会拿小安当挡箭牌,只是,关系重大,安全起见,我们不得不格外小心!”六儿从外面回来了,蓝熙书打住话头,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了,来往的行人多了起来。   今天,九月二十九,虎牙口镇逢集!   多云的天气,气温有回暖的迹象,久违的阳光看起来让人特亲,光明荡涤了昨夜的血腥和暗黑,朗朗乾坤下虎牙口镇人来人往笑语欢颜,蓝熙书看着外面过往的商贩摊点一个挨一个铺展开去,新鲜的叫卖声,温馨的打情骂俏,粗俗俚语都那么生机盎然,一瞬间蓝熙书觉得自己距离这样的生活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天涯。   这一切让蓝熙书觉得自己只是个看客,他喜欢自己得角色,他虽然喜欢不属于自己的外面的生活,但他不会过这样的生活,他不甘于这样的平淡,这样的生活只适合他闲暇时的观看。   如果每个白天都有这样安逸繁华的场面,他愿意每个黑夜爬冰卧雪生死度外,他没有老头济世治国的谋略,但他就懂得这么一个道理,有人在阳光下指点江山,就有他这样的人在暗夜里坚守信念。   这是唯一老头灌输给他的信念!   知客家的后宅正房房门紧闭,堂屋里七七八八站着一些人,靠门口地上并排陈列着三具尸体,竹竿狼李九木撑开了两条细腿坐在了堂屋正中的一把罗圈椅子上,正欣赏着这三具尸体。   每个死者脸上的狰狞是他司空见惯的,那些污血,那些冰冷也是他司空见惯的,那两把尚未初鞘的绣春刀他更是司空见惯的。   一个番子跪在李九木旁边刚刚替他包扎好箭头上的伤口,所幸,无的放矢,蓝熙书的这一箭只造成了竹竿狼李九木的皮外伤,但是他一露头的惊吓却是真的,他难以相信在这扑通的边镇又有这等高手,还是敌对的!   李九木————四十不到的年纪,就是瘦,严重瘦,皮包筋骨的那种瘦,高颧骨,两腮下陷,牙床子突兀,白天看到还好,夜里看见胆大的也会心里打鼓,整个一饿死鬼转世!   小番子猴子终于咽下了那口难喘的气儿,李九木刚从外面回来就面对了他的离奇死亡,把那几个饭桶马了个狗血淋头,刚想安排人手到王记药铺跟踪暗查一下这个新入住的房客,蓝熙书和葛亭刚三个就到了,蓝熙书没打下来,莫名其妙的从房上掉下来两个新尸,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李九木摸不着头脑,明明觉得两拨人是一伙的,怎么搞到后来自相残杀给他看了,此时,正听一个番子战战兢兢的汇报呢!   也就是莫名其妙的因,莫名其妙的果,说了个口干舌燥,不但李九木就在场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李九木又粗又短的八字眉拧一块儿,不耐烦到了极致。   “大人!这两个人我认识,是白话文的人!”旁边的一个满脸粉刺的番子插话,哈着腰点指着成南山:“这个成南山,外号成老虎,我套过情报,二杆子一个,那个是李斯人,是张冰前的什么亲戚,顶不是东西!”   “白话文!”李九木摸着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横着眼睛看了一下粉刺脸:“白话文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来了虎牙口?”   东厂除了徐娘不老和白话文不远不近透着点儿热乎气儿,其余的大档头李举才和二档头张答应都跟白话文尿不到一个壶里,特别是李九木跟白话文一直有过节,这是东厂和锦衣卫人所共知的事。   粉刺脸一脸阴险的凑上来:“说不定是从京里跟来的,这个白话文自从整倒了纪纲就上蹿下跳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张开望对他言听计从,前阵子把三位主张内官外放监军得力的言官给下了诏狱,罪名是徇私舞弊霍乱朝纲,连累的我们的人不也被臭骂了一顿吗?”   近半年时间李九木都在沿边一带布网,京里的大事都知道,鸡毛蒜皮磕磕碰碰的小事他没怎么捡到耳朵里,虎牙口是督主杜十万交代李九木布网的最后终点站。   听着就不吉利的终点站!   虎牙口!   凶险之地!   屁股还没热乎呢就被钉了一箭,人摸样都没看见,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悠哉而去,你说这口恶气李九木怎么咽得下。   李九木眯着黄眼珠斜视着粉刺脸,眼珠子转了半圈瓷住了。   “不对!他走水路我行旱路,各行其道,他白话文吃了豹子胆了,敢这么嚣张!他以为他锦衣卫有本事骑在我们东辑事厂头上拉屎吗?”   李九木重重的拍了下罗圈椅的椅把手,旁边的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闪了闪,只有钱大千纹丝没动,他那张枣红色的老脸上沉静异常。   李九木一拔嗓门,其余的都不敢接话,粉刺脸也不知和白话文有甚过节,还是摸透了李九木的脉搏,横竖往白话文身上扣屎盆子:“一见大人出手,一定是怕了,仓皇逃走,不甚误伤了自己人。”   不像这么回事儿,但又无从解释。   “是锦衣卫没错,要不然谁敢跟咱们东辑事厂较劲!”粉刺脸再接再厉:“这本来是他的地盘,我们来了,他们能心里痛快吗?他就怕咱们跟他争功啊!”   边地侦缉网一直是锦衣卫垄断,东厂横插一扛子,李九木当然知道锦衣卫首脑会不高兴!   东厂一直让锦衣卫不高兴,那又怎么样,谁敢明面上哼一下鼻子,怎么到了虎牙口,锦衣卫的胆儿就肥了呢!   “老钱!”李九木想起了一直不做声的钱大千,头一扭,看着钱大千是我时候脸色缓和了很多:“你搁龙门所这么久,认识那个射箭伤我人吗?”   “不认识!生面孔!”钱大千皱眉细想的样子,轻摇着头,大头罩在他的肩后跟着晃荡,钱大千精明的很,他可不会将自己和蓝熙书如何熟稔,帮着大力销赃的革命友谊告诉李九木,他自有他的打算,说真的,蓝熙书也惊着他了,他不明白蓝熙书应该知道李九木的东厂身份,何以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狠手,更让钱大千摸不着头脑的是,蓝熙书居然在李九木的眼皮底下射杀自己人,误伤?打死钱大千也不会相信,凭他对蓝熙书的了解,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蓝熙书再设一个他不能洞悉的陷阱,这个不是钱大千最担心的,他最担心蓝熙书认出了自己,他会怎么做?小安在王记药铺,这些蓝熙书都知道的!   “李大人!你也知道,我久居龙门所,对京里的锦衣卫新面孔都不认识!”钱大千顺了粉刺脸的逻辑,他在另作打算。   “这倒也是!”   刘福鬼鬼祟祟的在门缝里张望,李九木冲着粉刺脸一勾指,粉刺脸腾腾几步上前咣当拉开了门,晃的刘福扑进房来惊恐的对着李九木行礼:“大人!那个东上房的房客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了!” 第五十六章 两厢矛盾   “我去会会!”钱大千低头与李九木交头接耳,李九木一摆手,钱大千出去了。   “把这三个丧门星想办法弄出去埋了!”李九木揪着几根胡子横着眼睛踢了一脚成南山,粉刺脸连声答应。   蓝熙书和蓝熙文早早的回来了,蓝熙文是被蓝熙书背着离开知客家的,却是走着回到知客家的,这让刘福觉得这个假小子的病情大有好转,刘福嘘寒问暖,极尽热情,看着蓝熙书和蓝熙文一踏上楼梯就立马奔向了后宅报信,小文跟前跟后的把蓝熙书蓝熙文迎上二楼,热水饭菜一趟趟,蓝熙书绕过屏风舒舒服服的仰身躺在了大床上,眼睛望着床顶的红锦帐,蓝熙文一绕过屏风立马不在病恹恹的,活蹦乱跳的跟个小兔子似的,拎着袍子就跑到了后吊窗前,推开细细的一条缝隙探着细脖子张望,正看见刘福跌身进了后宅房门,正好看见粉刺脸向门外探了一下头缩回身,随手带上门。   “客官!得了,请用饭!有事喊我!”小文叩门冲着屏风里喊。   “好嘞!”蓝熙书虚应一声,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文关门的声音,小文脚步下楼梯的声音。   “哥!你看!”蓝熙文看见钱大千举步出房喊了一声,蓝熙书一跃而起,赶到后吊窗前,刚好看到钱大千一步没入知客家客栈的前楼阴影里,这么熟悉一个后脑勺就足够认证是不是心中所想了。   “房子!不要说话!看我的手势!”一旦确定了果真是钱大千,蓝熙书反而镇定下来,不可逃避总要面对的。   “你认识这个人?”   “再熟悉不过!”蓝熙书挠了一下太阳穴,一斜眼忽然看见后宅的房门开了半扇,李九木手搭凉棚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望向这里,蓝熙书的手轻轻盖着蓝熙文的小手放下后吊窗,昨夜自己射的就是他,他是谁呢?   蓝熙文跑到外面抱着一碗面坐床上出溜着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蓝熙文摇着筷子示意蓝熙书赶紧出去会客。   当当!   沉稳有力的敲门声。   蓝熙书慢慢踱到门口,合拢起双手在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放松了一下肩膀,慢慢的拉开门。   钱大千打扮的像个寻常商人,只是腰板儿格外的挺拔,胡子蜷着倒扣在下巴上,淡眉细眼,眼神炯炯,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蓝熙书,后面跟着点头哈腰一脸灿烂笑容的小伙计小文。   “您是?”蓝熙书斯文的笑问。   “我是这家客栈刘掌柜的老表,听说远来的客官身体抱恙,在下不才略懂医术,特来瞧瞧,客官不介意吧!”钱大千抱拳,一副古道热肠的招牌笑容。   “嗯嗯!”小文在旁拎着茶壶笑着应和。   蓝熙书和钱大千都在戏外,就小文自己置身戏中,沉稳的蓝熙书看着冷静的钱大千,两个人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当然不介意!难得刘掌柜的有这份仁心,请!”蓝熙书一闪身,钱大千提袍而入。   小文殷勤倒茶。   “小弟折腾了一夜,有些倦了,请稍等片刻,小文哥,老鸡汤炖好了麻烦端上来!”   蓝熙书示意请坐,钱大千看看屏风,豪不谦让的坐下来。   小文应了一声出门。   小文前脚出门掩上房门,一二三!钱大千和蓝熙书几乎同时起身奔到门口,贴着门口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也不过一掌之距,这不是大打出手的距离,倒像是说悄悄话的距离。   “怎么是你!”钱大千侧耳门外低低的问,一只眯起的眼睛痉挛了一下。   “我正要问你!”蓝熙书回以低低的凌厉口气。   “说来话长!”钱大千松了口气,挺直了腰板儿。   “我也是!”蓝熙书也是不卑不亢的双膀一抱。   蓝熙文抱着空碗悄悄地从屏风后面探头探脑,蓝熙书和钱大千一老一少不可思议的对峙着。   没拳来脚往啊!那我着什么急啊!   蓝熙文悄悄地踮着脚尖抱着碗往桌子边靠,钱大千惊奇的看着小耗子偷吃一样的蓝熙文,蓝熙文回以呲牙一笑,旁若无人的把碗轻放到桌子里面,提着肥大的袍裾轻轻地坐下来,眼睛看到了一块红烧肉,那份轻盈小心倒好像怕打扰了蓝熙书和钱大千聊天。   钱大千不认识蓝熙文,回头瞪看蓝熙书,蓝熙书不搭理这茬。   “虎牙口一直是我们的地盘,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老钱!你什么时候投靠了东厂,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蓝熙书半含讥讽的斜眼看着钱大千,靠着门框,一只脚悠哉的得瑟着,钱大千的面皮发紫也不只是气的还是激动地。   钱大千盯着看蓝熙文,蓝熙文不习惯吃饭被人观察吃相,抬起屁股,轻手轻脚的搬动椅子,再接着轻轻地坐下来,背对着钱大千接着吃起来,只见她筷子跟走马灯似的不停。   “她谁?”钱大千不知道打哪冒出个新搭档,还是俏生生的小丫头,女扮男装骗谁啊!眼瘸了都能看出来,看着这么不见外,钱大千不想当着陌生人聊私密事。   钱大千拿眼瞪着蓝熙书,意思:别蒙我!   “我妹!”   钱大千打了个愣神,蓝熙书白了他一眼:“我一直有一妹!”   “我知道!”钱大千忽然的脸色黯淡了一瞬间,他知道蓝熙书是个冒牌的蓝熙书,但他不确定眼前的小丫头是不是冒牌的蓝家后人,还是蓝熙书没做蓝熙书之前的亲妹子。   钱大千是唯一对蓝海龙子女知之甚详的人,蓝海龙与之相交莫逆,蓝海龙生有一儿一女不假,但钱大千更是唯一知道蓝海龙中年丧子的知情人,一年前,龙门所忽然凭空冒出个蓝熙书震惊了钱大千,假冒是一定的,钱大千却不知道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移花接木,瞒天过海,锦衣卫的世袭制甚是严格,层层严检之下,竟能不被识破,这让钱大千感觉到了蓝熙书背景的深不可测,这也是他接近蓝熙书的真正原因。   但接触之下,钱大千发现,蓝熙书真是个不可小视的年轻人,虽然表现欲很强,偶尔军纪涣散,哥几个匪气重,但很快展现出卓越的锦衣卫天赋,尽管没有老一代锦衣卫认死理过于愚忠的普遍特点,但对锦衣卫御边侦缉的敬业,对夏十榆的忠心追随让钱大千慨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肯定这一辈人的成就会高于蓝海龙一代。   但是,钱大千一直看不透蓝熙书背后来自哪个风向!   凭着近一年来对蓝熙书的入微观察,钱大千感觉蓝熙书本质不坏,尽管手段老道偶尔狠辣。   蓝熙书没细想钱大千的话,他更关心钱大千何以加入东厂,跟着阉人混,心里不爽!   “你的上司是谁?”蓝熙书把门拉开一条缝儿,向外闪了一眼。   “竹竿狼李九木!你要格外小心他!”钱大千的口气很奇怪。   “他就是臭名昭著的竹竿狼李九木?”蓝熙书兴奋了,挠着头,眼睛滴溜溜一转,蓝熙文吃饱了,转过身,正脸对着蓝熙书和钱大千,有点儿好脾气的咪咪笑着。   钱大千心弦一动,这个女孩子的眼睛抑或是脸颊非常的酷似蓝海龙的妹妹蓝若晴,她会是蓝海龙的亲生女儿吗?   “真我妹!”蓝熙书不高兴的又说了一遍:“我们现在是敌非友了,对吧!”。   蓝熙书觉得敌对钱大千心理上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第五十七章 钱大千犯难   钱大千收回目光和心神,脸色肃然的看着蓝熙书:“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对头!但是你不要碰东厂,不要碰李九木!”钱大千的左眼角痉挛了一下:“还有,那两个京里来的锦衣卫是怎么回事儿!你在诛杀你的同行你知不知道?如果泄露,你知道后果会多严重!这不但是你引火烧身,更会牵连夏十榆和龙门所有的锦衣卫!你这不是维护夏十榆而是在害夏十榆!”   蓝熙书阴翳的看着钱大千,鼻息重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机。   “我投靠东厂自有我的原因,但我不会出卖你,但你也不要指望我帮你除掉李九木!我希望你就此打住,这一次我会帮你蒙混过去!”钱大千慨叹年轻人无知无畏老虎屁股都敢摸一模!   “我知道你暂时不会出卖我!你这是在帮自己!”蓝熙书暗示小安,钱大千的脸色黑了,的确,小安!他的军籍造册上他是无儿无女的,妻子因难产早亡,他未续弦,东厂也并不知道他有个女儿小安存在,所以,蓝熙书暗示的没错,他有命根子被蓝熙书攥在手里。   “我永远不会出卖你,即使没有小安!以后你会明白的,我只告诉你,不要低估了李九木,他来虎牙口打头阵只带了几个番子,京里会增派人手派驻虎牙口,这几天就到!”钱大千眉头狠狠的皱着,他就怕年轻人不知道深浅妄想扮蛇吞象。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蓝熙书心里紧锣密鼓的盘算开了,这让他的计划有了紧迫感。   必须尽快钓出张冰前搅合进来,还有套出东厂调派给李九木的人手准确的人数和到达时间。   “我知道该怎么做!”蓝熙书心机过人,听出门道来了,钱大千不会拿小安赌的,目前他在知客家是安全的,他要明哲保身,就必须替自己遮挡,这无形中增加了自己的胜算:“你也很危险!走东厂这条捷径你可能失算了。”   钱大千苦笑了一下,摇头不作答。   钱大千是后悔了,他是高明的大夫,他也造不出后悔药。   他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李九木的承诺他也半信半疑了。   蓝熙文开始打哈欠了,她对钱大千和蓝熙书聊天不感兴趣,不打架又不坐下来喝酒,非敌非友不好玩儿。   “也许我可以帮你!”蓝熙书难得的嬉皮笑脸了一回,他觉得半路杀出的钱大千对他并无坏处,虽然不明白钱大千何以投靠东厂,但他知道有小安这趟线,钱大千不会贸然起杀心的,只要小安老老实实呆在王记药铺。   楼道里热闹起来,听着上上下下踢踏的脚步声,刘福的招呼声往西上房去了,看来今天上门的生意不错,刘福忙的脚不沾地都顾不上来周到东上房了。   “你!”钱大千哼了一下鼻子:“你还是帮自己吧!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蓝熙书也跟着哼笑出声,有女人尖声尖气的抱怨声向这边走来,毗邻自己的房间被打开的声音,踢里拖落好几个人出入的声音在毗邻的房间里忙活,刘福热情备至的嗓门跟进去了。   “不要对小安————”   “我不会伤害小安!你可以不帮我,只要你别把李九木引向我的人!”蓝熙书打断了钱大千的话,蓝熙书指的是王记药铺。   “我当然不会!况且李九木的真正目的不是针对排除夏十榆你们,东厂只是想在虎牙口建立他们的侦缉网络!你不要把心思全完用在这上面!”钱大千回应也含了嘲讽。   “随你怎么想!我所做的一切绝不是只为一己私利,我们必须好好地活着,才能谈得上其他!”蓝熙书不想深里解释,钱大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蓝熙书当然不会和盘托出潜在的针对夏十榆的危险,不除掉张冰前,不牵制白话文夏十榆是随时都有危险的,保全夏十榆是当前蓝熙书最重要的任务,野狐岭斩杀陈五福,虎牙口设计除掉张冰前这都是权宜之计,要想永除后患扳倒白话文,蓝熙书和夏十榆是根本办不到的,甚至远在京城的老头也很难办到的,只有借助东厂的力量才有最大的胜算,这个节骨眼儿上,东厂要在虎牙口开展势力,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蓝熙书要玩火,他要把东厂这把火引到白话文身上,把白话文的这把火引到李九木身上,至于自己,周旋其中,即使有所闪失也在所不惜!   蓝熙书动了的心思谁也难以改变!   “待会儿我们要出去一趟!”蓝熙书迫切想知道耗子在喜相逢大车店和葛亭刚的进展,张冰前不会不联络葛亭刚赵耀文的,葛亭刚这个废物能不能应对的不露痕迹这很难说,蓝熙书必须亲自出马心里才踏实,他算着,井貌安和鹰镇的人手应该到位了,即使张冰前沉得住气不到喜相逢大车店主动联系葛亭刚,那么巴掌大的虎牙口马满贯应该对陌生的入住人口落脚情况大致有个掌握了。   “李九木注意你了!”钱大千明白蓝熙书的意思,这个臭小子居然明目张胆的要求自己给他打掩护了。   “这还用说,要不然你干嘛来了?”蓝熙书抱着肩膀帅气的笑了,一扭脸,蓝熙文在看着他笑,这丫头一定听出他占了上风了,替他得意呢!   “李九木不止我一个耳目!”钱大千恶狠狠的瞪着蓝熙书压制不住的嚣张笑脸:“京里的锦衣卫死了两个,别挑不起他们的矛盾,反而腹背受敌!”   对于昨夜凌晨的那场对对碰,钱大千一直不明白咋回事儿,有撂下的,有抽身的,他不知道蓝熙书玩儿的什么把戏,只担心他别玩儿漏了,他知道白话文和李九木都不好惹。   蓝熙书偏要惹,蓝熙书就喜欢有难度的挑战!   “蓝熙书!”   “嘘!”蓝熙书打了个噤声。   伙计小文的脚步声上了楼拐向这边,抹布垫着双耳砂锅鸡,小心翼翼的端着。   砂锅炖鸡特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楼道。   “这!”隔壁女人眼馋了发问!   “这是我们知客家的招牌菜,砂锅鸡,虎牙口独一份!”刘福紧着介绍。   “掌柜的!我们也来一份!”女人背后有个粗犷的男声吩咐,女人娇滴滴的跟上一句:“掌柜的,要快啊哦!”   “小文!送完这份,马上通知后厨紧着再做一份!”   “好嘞!”小文应着拱开了蓝熙书东上房的门,钱大千正坐在桌前给蓝熙文号脉,蓝熙文软哒哒的靠着蓝熙书的胳膊。   “怎样?”蓝熙书急切的问。   “脉象稳定了很多,看来这个王大夫的针灸还真是有独到之处!”   “那是!我们虎牙口王大夫的医术是最出名的!十里八乡没个不知道的!”小文放下砂锅鸡,吹了下手指头。   “这病急不得,好生将养就是!”钱大千微微然捋着胡子冲蓝熙文点点头,他越看蓝熙文觉得与蓝若晴酷像,他心里疑窦丛生。   “这就好!我就放心了!”蓝熙书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敢问这虎牙口镇做药材毛皮生意的可有口碑甚好的!”蓝熙书商人做派十足:“我也是听说这一带的药材皮毛生意好做,试着做做,整点儿盘缠也是好的!”   “这附近靠这发家的倒很多!口碑最好的嘛!”钱大千耷拉着眼皮沉吟一下。   “镇南的喜相逢大车店和西街的孙记是我们虎牙口口碑不错的,特别是喜相逢大车店,配货运送,甚至托运一条龙,常驻的商贾也很多。”小文很乐意为蓝熙书效劳。   外面刘福楼下吆喝,小文一溜儿小跑出了门。   蓝熙书微微笑,这个小伙计真上道!   “喜相逢!”   “喜相逢!” 第五十八章 喜相逢印象   “做皮毛药材生意?”李九木看着钱大千,钱大千端起盖碗茶抿了几口。   “刘福说看着像私奔的小男女!男的会个三脚猫的!”别的番子出去了,只有粉刺脸在李九木旁边候着。   “我看着也有点儿像,卷了点儿银子出来混总要有个长远打算不是,不过,我看也不是做生意的料!”钱大千顺着粉刺脸的话茬:“所以对人戒心重也就不难理解了,这种人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神经兮兮的!我试了,男的身体不错,但不是成年累月摆弄刀剑的人,也就是唬人的!”   “白搭了一个猴子!”李九木倒不是心疼猴子,番子多得是,不缺这一个,关键不是另类人就成:“老钱!这样吧!你在深入跟踪几天!可别看走了眼!”   钱大千知道李九木还不放心,就点点头!还真就让蓝熙书猜着了,这小子算准了自己给他打掩护。   “生意上套套,各处转转!初来乍到的,这个刘福也是个怂包,指望不上!”新人手没到之前,李九木看重钱大千,不光是身手,更是那份他手下那几个番子难以具备的老练!   钱大千不自觉的在心里拿蓝熙书和李九木进行了对比,蓝熙书没有李九木的阴狠,但是李九木又像在谋略上略输一筹。   钱大千还真没彻底的了解蓝熙书!   云彩稀薄了,阳光就多了起来,虎牙口镇中街上赶集的人熙熙攘攘,边地的人见惯了刀兵,前几天沙河口歼敌并未给附近的人们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人们对永乐帝的执政用兵还是很有信心的。   走在虎牙口集镇上,蓝熙书蓝熙文手挽着手毫不避讳,后面多了个钱大千,蓝熙书竟觉得安全系数不但没降低反而有所增加,这个知己知彼非敌非友的人有时候比陌生人可靠,人际关系利害关系的转化是无常的。   阳光下的尘世简单的美,除了蓝熙书这种经过特殊训练的锦衣卫侦缉人才,普通的老百姓看到的就是明面上的繁华和安稳,偶尔的鸡鸣狗盗除了供人们茶余饭后闲谈八卦,倒真不会影响到虎牙口镇居民的日常生活,也不会造成人们对世事的隐忧。   倒真应了那句:白天不懂夜的黑,蓝熙书他们就是这么一群人,透过白天也能看到夜的黑!身在暗夜也能心存光明的种子,他一直坚信他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值得的!   虎牙口集市全部集中在中街一条街,从北到南不下二里路,最北面的骡马市远远的就听见了驴叫声,蓝熙书出得知客家就径直向南溜达,这一段布匹市妇孺居多,蓝熙文专挑人多的地方扎,看啥都新鲜!   难得这么悠闲的时光,哪怕只是表面,蓝熙书跟着蓝熙文绕老绕去,他过眼了剃头挑子跟前的王小丫,茶铺门口的打地摊的赵四麻子,在卦摊儿扯淡的井貌安,马满贯正和伙计张罗着置办杂货,路过王记药铺的时候,贞姐正往门口给一个小娘子端水,一一打过照面,蓝熙书心里有数了。   欢喜粮店的万三金正指挥着伙计账房忙活着,冷不丁看见蓝熙书路过了欢喜粮店,心里一阵激动,早上就有人给他递话了,稍安勿躁,在家死靠着,不许踏出欢喜粮店一步,万三金不敢不听话,真就是没敢再瞎转悠包打听!   看见蓝熙书就看见主心骨了,特别是看见蓝熙书和蓝熙文闪身进了喜相逢大车店,万三金放心了。   赶上逢集,喜相逢大车店格外的热闹,五辆满载的骡马车盖的严严实实驶出了喜相逢,蓝熙书和蓝熙文靠边让道,车夫哼着曲儿,甩着长鞭子,骡马两驾辕出门左拐而去。   蓝熙书站在门洞里左右张望,一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样子,一个短襟直缀薄棉袍的精神健烁的老头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眯眯的走过来,五十开外的人精神却是格外的好。   “贵客到了,小哥里面请!”老汉匆匆的撩起袍角擦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哦哦!”蓝熙书避开两个抬篓筐的小伙计,过鼻一阵草药味。   后面紧跟着一个壮年汉子独自抱着一个柳条篓筐跟老汉打招呼,里面瓷器发出细微悦耳的响声。   “请问您这儿什么货都走啊!”蓝熙书又往里靠了靠,笑着和老汉搭讪。   蓝熙文抻着脖子好奇的东张西望。   老汉给伙计们打着下手,将篓筐码到了门洞墙根儿:“朝廷严禁的咱可不敢碰,都是日用百货啥的!”   蓝熙书呵呵笑,在老汉的指引下穿过大门洞来到喜相逢大车店第一院落,装车上货的活计忙忙碌碌,车把式北墙根牵出两匹毛皮油亮膘肥健壮的本地矮马,一色的黑马,敦敦实实看着就是跑长途的良马。   老汉看来是个管事的,细枝末节注意事项安排的是头头是道。   “贵客做什么生意?”老汉拍打着两肩,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着蓝熙书,不像个精明市侩的生意精,倒像个问长问短的和蔼长者,那份自然的亲和力让人产生信任和极大好感。   “什么生意好做?”蓝熙书将外行表现到底。   呵呵!老汉笑了:“什么钱也不好赚,看你对什么感兴趣了。”说完觉得不妥又追了一句:“什么生意也是人做的,看好了门路,谨慎入行,慢慢积累经验就没什么大闪失!”   蓝熙书刚想说话,蓝熙文捅了他一下,蓝熙书一抬眼,耗子一身伙计打扮跟着葛亭刚刚好从后院过来,闪过伙计,看见了蓝熙书,首先葛亭刚松了口气的样子。   “表弟!你可来了!来了!等你好久了啊!现在才来。”葛亭刚冲老汉抱拳拱手就过来了:“陈大掌柜的忙啊!”   “哦哦!原来没外人啊!”陈掌柜罗圈儿揖罢,识趣的闪了。   葛亭刚脸色很难看,看来还不适应现在的身份折腾了一晚上,历经了两次惊心动魄,他有点儿招架不住了,跟着耗子回到喜相逢大车店他的心就提溜着,他知道自己和蓝熙书栓到一条线上了,他不知道怎样应对张冰前,心里两重矛盾,既盼望着张冰前早日出现,蓝熙书除之后快,又怕张冰前出现,稍露端倪,他担心耗子瘦不伶仃的单人独骑不是张冰前的对手,蓝熙书鞭长莫及,尽管王记药铺和喜相逢不过百步,但生死一线,张冰前的刀会比蓝熙书的腿快这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蓝熙书没出现之前,葛亭刚百爪挠心,暗示耗子赶紧知会蓝熙书,他乱了阵脚,耗子可不会被拐带进沟里,耗子沉得住气,哥几个默契惯了的,他们对蓝熙书谋略的信任是天长日久培养出来的,不到万不得已耗子才不会打乱蓝熙书的计划!   几个人径直奔后院。   “看咱的货!”葛亭刚大声招呼耗子,耗子应着领着蓝熙书蓝熙文穿过过堂来到后院,后院较之前面稍微安静了些,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正在指挥三个伙计往右厢房搬东西,骂骂咧咧的不停。   吆五喝六的汉子扫了蓝熙书几个一眼,眼皮一翻,并未在意。 第五十九章 生死会喜相逢   耗子领着蓝熙书一路东拉西扯着径直奔了左厢房,眼前一暗,置身货筐杂乱的厢房,蓝熙书堆笑的脸呱嗒撂下了,葛亭刚紧跟的脚步慢下来,脖子后面的一根筋僵硬起来,他从蓝熙书突然的变脸中隐隐觉得不妙。   厢房里的光线因门窗较之正房都很小,再加货物码放占据了一扇窗户,门一关,整个屋子暗下来,潮湿密闭的房间和兽皮混合的味道里还混杂了别的,闻着竟让人的胃很不舒服,蓝熙书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久历生死的人都这种气味特别的敏感。   葛亭刚在旁边越发的不自然起来,交握的手出汗了,站在了门口并没有跟着蓝熙书向里走,他不知道为什么耗子带蓝熙书直接来厢房做什么?   一个死了的人重要吗?   耗子来到一些杂乱的草毡子前,一大摞野狼皮毛和野狐狸皮毛摞了一大堆,耗子一哈腰刚要掀起毛皮下的草苫子,蓝熙书紧走几步一把摁住了耗子的手,耗子能感觉到蓝熙书的大手再抖。   蓝熙文好奇的凑上来要看,被头也不回的蓝熙书一只大手向后横伸五指挡在了身后。   蓝熙文不胆小,生死场面早有经历,但是蓝熙书知道蓝熙文还没心理准备接受下面他要面对的。   死亡会有很多种,这是最惨不忍睹的一种。   蓝熙书蹲下身,手伸进草苫里,先摸到了一只冰冷的凝结血迹的靴子,另一只光着脚,那只大脚冰冷死直直的伸着,再往里摸,被血濡湿硬结的衣袍,在往里面,一根外翻的肋骨扎到了蓝熙书,蓝熙书不能继续摸了,蓝熙书的心一下子被戳疼了,钢铁的小伙子泪一下子丛生眼眶,蓝熙书咬住了唇角没让它掉下来,那场面在他眼前不停的特写,他的每根肋骨都隐隐作痛,蓝熙书念念:我的曾经甘苦与共生死不弃的兄弟啊!   蓝熙书抽出手,满手凝固变黑的血迹。   蓝熙书慢慢的攥紧了拳头。   蓝熙书胸腔起伏!   耗子转过身牵起草毡子的另头,只一线缝隙,孙不二怒目圆睁仰面其上,黑青色的脸伤痕累累的狰狞可怖。   耗子手一松,放下了草苫子。   兄弟被弹了!蓝熙书肋下生疼!紧接着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蓝熙书就这么支腿蹲着,葛亭刚虽然只看见蓝熙书半蹲的后影,但蓝熙书死死地攥紧拳头一动不动的那股劲儿葛亭刚感觉到了,那种拼命隐忍不发的杀气更骇人。   葛亭刚心里发毛,既不敢动也不敢辩解,他不知道蓝熙书在打什么主意。   “是条汉子!”蓝熙书绷着的肩膀放松了下来,杀机消了,两滴只有耗子看得见的清泪落到了孙不二裸露的脚踝上,蓝熙书默念:兄弟!你看着!你要看着我怎样给你报仇雪恨!   蓝熙文只看见一只死直直的大脚丫子,就明白了,他不想看死人,更知道这是哥的哥们,必定死的很惨。   蓝熙文知道哥很难受,但是哥忍着不能表现出难受!   耗子的脸自打迈进厢房就铁青着,其实他比蓝熙书看的更仔细,更全面,更加难受,他在厢房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而蓝熙书只用了一个扭脸的时间。   该隐忍不能隐忍的人,不能成大事!   这是夏十榆单独告诫蓝熙书的话!   夏十榆认为只有蓝熙书有资质进修这句话!   一出厢房门槛儿,蓝熙书一脸满意直夸好货色!葛亭刚简直不能接受两个截然变脸的蓝熙书,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小伙子让他脊梁骨发冷,让他不敢心生妄想。   “张冰前没联络你吗?”蓝熙书坐在赵耀文的房间罗圈椅上尽量缓和语气问垂头垂手亦步亦趋的葛亭刚,这是连间的三间上房,中间不大的客厅陈设包括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赵耀文自个住东间上房,葛亭刚和那两个就在客厅的西间,葛亭刚为了表示恭敬,将蓝熙书引到了赵耀文房里。   “还没!”葛亭刚觉得自己没发挥作用有点儿底儿虚,蓝熙书示意坐也不敢坐,干站着,耗子在窗根儿站着,一手执案,一手执墙,侧耳窗外,蓝熙文自己找座坐下来。   “一条道儿上的自个兄弟了,不必拘谨!我一向言必行行必果!只要你配合我的行动,事成之后,硕果仅存的你回到京里告知白话文,张冰前的无能失败不幸以身殉职!”蓝熙书先把一颗甜枣放葛亭刚嘴里:“虎牙口所发生的一切将人不知鬼不觉,你九死一生回京报信,没有了张冰前,我相信白话文不会亏待你!”   葛亭刚有点儿懵灯:“白话文会相信我的话吗?”   还没蠢到家!   “你放心,张冰前死之前,我会给他奏报虎牙口进展的时间,等这封密信八百里加急送出以后,他的人生就可以终结了。”蓝熙书屈指敲打着桌面,看着不停眨巴眼睛的葛亭刚:“但你必须告知张冰前,赵耀文和那两个已经丧身知客家!”   葛亭刚又接连眨巴眼睛。   “没听懂吗?”耗子拳头一擂案几,壶碗叮当,笔墨挪位,葛亭刚一哆嗦赶紧接口:“明白!明白!”   “你什么都不用明白!只要照着做,做得滴水不漏!”蓝熙书眼神制止耗子,他明白耗子的心情,孙不二的仇恨最容易的转嫁到葛亭刚身上,蓝熙书必须在这个节骨眼儿钉死了葛亭刚,不给他心存侥幸的机会:“张冰前相信了你的话,他就会到知客家送死,这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葛亭刚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人一旦下了狠心就豁出去了,他甚至觉得蓝熙书的道行要比张冰前深,既然没有退路,就只有赌一把!   “他如果不相信你的话,你搬出竹竿狼李九木就万事大吉了!”蓝熙书下了一剂猛药。   葛亭刚有点儿恍然大悟,这才觉得知客家后宅院里那个身影眼熟,竹竿狼李九木!他可是东厂臭名昭著的金牌打手,知名度比张冰前高多了。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但是,关键时候你要挺住!两面三刀只会死得更快!”蓝熙书站起身,来到窗根底下打了个来回。   “跟你我有生路,退后死路一条,小的拎的清!”   “嗯,那好!”蓝熙书走回来,没坐下,就站到了葛亭刚对面:“谁卖孙不二的消息给赵耀文?”   “啊!”葛亭刚没成想蓝熙书忽然转了这个话题,一时瞠目结舌的没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根本没摸清虎牙口的线,要是没人卖消息给你们,你们怎么可能抓到孙不二?”蓝熙书语气很慢,但微眯的眼神却尖利异常。   “我没看清那人的脸,只听赵耀文一个人问话来着!那个人只递了一张纸条上写:孙不二,诱抓孙不二时我没在场,我一直在这里作假收购呢!”葛亭刚出汗了,他唯恐蓝熙书不相信,信誓旦旦的说:“葛亭刚不敢有半句假话,否则天打五雷轰!”   蓝熙书知道这个时候葛亭刚也没必要隐瞒这些细枝末节,他的心沉下去,他知道,这个内奸不是虎牙口的暗桩,认识并让孙不二信任的人必定是自己身边的人,这个人必定知道虎牙口是孙不二负责单线联系,但他又不知虎牙口详情,自己身边的人有谁符合这个条件呢!   而且,就在这两天? 第六十章 鱼饵脱钩   耗子看着蓝熙书的眼神直了,他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蓝熙书身旁,蓝熙书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心里有数!葛亭刚,你们锦衣卫办不到的事,我们东厂一定办得到!”   耗子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定住心神,他为自己刚才差点情急失智惭愧。   葛亭刚重重点头。   院子里一阵嘈杂,伴有瓷器粉碎的声音。   蓝熙书几步来到窗前,耗子打开一条缝隙,一个膀大腰圆的黑大汉正一手把一个小伙计推搡的跌倒在地,嘴里操着京津口音骂骂咧咧:“咋的啊!欺负我们远来的啊!凭啥给他优先,大爷得候着!”   跌倒在地的小伙计一脸委屈的哭相,不停的打躬作揖陪着好话,干活的忙活的也都停了手头的活计围观了上来,鸡一嘴鸭一嘴闹哄哄的乱发言,也听不清个子午卯酉。   黑大汉依旧不依不饶,在旁边人的拉扯下还想再踢那个刚爬起来的小伙计,正在这时,前院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掌柜的,黑大汉的转移了目标,冲着掌柜的就嚷嚷开了。   “掌柜的!咋回事?都等着装货赶路,凭啥我得候着!”   “不是!不是!客官有点儿误会,这不我正临时找人手吗?这不来了吗?喂喂!三儿!还愣着干嘛!赶紧的!没见客人等急了吗?”   掌柜的陪着笑脸给黑大汉顺气儿。   蓝熙书闪眼,一把拉开耗子,示意葛亭刚把耳朵凑上来,葛亭刚站在了蓝熙书的角度往外一打眼,激灵了一下:“大人!那个黑大汉后面的是张松!”   一个长得有点儿帅的年轻人在黑大汉身后时隐时现,道士髻横插一个翠玉簪很打眼,他的眼神往这边溜,但他看不到这房里的人,眼神仅是一闪而过。   “张松?”蓝熙书定下心神,有鱼出现了,不论大鱼小鱼,都是好消息!   蓝熙书错眼,张松的后面露出半个脑袋,那半个脑袋就足够蓝熙书识别的了,蓝熙书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论螳螂还是黄雀都在他的视网中。   “张冰前的心腹!”葛亭刚攥紧了拳头,有点儿紧张的看着蓝熙书:“这小子鬼精!”。   蓝熙书拍拍葛亭刚的肩膀,葛亭刚顿时放松下来,葛亭刚觉得蓝熙书身上有一股魔力,他会用任何一个眼神任何一个细微寻常的动作让你瞬间紧张恐惧,或者瞬间安定放心。   “稳住!不要紧张,任何状况下不要乱了分寸,照我说的去做,你没什么闪失!懂吗?”   “懂!”葛亭刚重重咬这个字,但是手心见汗了。   蓝熙书示意他出去,葛亭刚刚待迈步,忽然又不动了,眼神游移不定,嘴巴张了张没出音儿。   “你放心!我的人会跟着你!但是绝不会让你们发现!”蓝熙书心里暗笑,这样的鸟人,白话文也好意思拉出来。   哦!葛亭刚吃了定心丸一样撩袍闪身出屋门过客厅,须臾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伙计们都忙活开了,七八个高矮胖瘦的生意人操着山南海北的方言围着那个掌柜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着,那个掌柜疲于应对,答对完这个就紧着扭头答对那个,光看见他脑袋扭来扭曲的,人声嘈杂里也不知说些什么,一转眼葛亭刚忽然就不见了,那个张松眼睛巡视四周跟着起哄打哈哈却一直耗在现场。   张冰前发现什么了吗?居然这么谨慎!   “哥!”蓝熙文趴在蓝熙书前面扒着窗户缝看,别的谁也不认识,就发现葛亭刚不见了,蓝熙文着急了:“哥!葛亭刚不见了。”   蓝熙书也发现了。   “三少!”耗子想跟出去被蓝熙书一把拉住,蓝熙书轻轻摇摇头,蓝熙文也跟着耗子紧张的拉住蓝熙书的腰带,蓝熙文别的不知道,就知道这个葛亭刚是个关键人物。   “哥!我跟出去!”蓝熙文自告奋勇。   蓝熙书摇头微笑:“杀鸡焉用牛刀!有人比我们还着急!”   因为蓝熙书还发现张松后面的那半个脑袋也跟着不见了。   耗子紧张的看着一脸运筹帷幄的蓝熙书,葛亭刚脱了钩着实让他不放心,这样的人离了眼是靠不住的。   “三少!万一—————”   “没有万一,赵耀文有一口气儿,葛亭刚就不敢不照我的话去做!”蓝熙书看着院子里的闹剧接近尾声了,张松和一个稀松二五眼的汉子勾肩搭背的奔了前院,掌柜的还在和黑大汉心平气和的陪着小心,黑大汉气顺了,一屁股坐在厢房的石阶上叨叨,一个大老爷们整个一碎嘴子。   “哥!”   “三少!”   蓝熙文恨不能钻进蓝熙书心里看个明白,揪着蓝熙书的腰带不放松,催促他快说。   蓝熙书笑了,按住蓝熙文揪他腰带的小手:“哥要借东风了,你没见!有人上赶着替我跟这条鱼饵了!”蓝熙书觉得今天格外顺,张冰前和李九木正在他的撮合下往一个被窝里钻,而钱大千正积极地拉皮条,这倒省了自己的劲了。   蓝熙书觉得当务之急,不是看他们苟且,而是先把身边的钉子拔了。   蓝熙书又想起厢房草苫子下面惨不忍睹的孙不二,蓝熙书喉头发紧,好像有一双大手攥紧了他的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抓握,那种疼痛无法言喻。   蓝熙书的脸色顿时沉重了。   “我呢!”耗子沉不住气了。   “想办法把孙不二运出喜相逢,妥善安置到鹰镇附近,通知井貌安,不,还是你来办!”蓝熙书执额的左手指放到了嘴角狠狠的咬了一下:“不要知会任何人,盯紧了鹰镇线上的人手,告诉井貌安不许虎牙口和鹰镇的人有任何交集。”   耗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三少!内鬼是鹰镇线上的?”   “如果是虎牙口线上的,我们差不多就要被连窝端了,老大辛辛苦苦建立的情报网就完蛋了,万幸!这一切功在孙不二!”蓝熙书上下左右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再打眼窗外,掌柜的正和黑大汉往外走,只有几个伙计看掌柜的和黑大汉走了才围上方才被推搡的那个小伙计,你一言我一句的小声为小伙计鸣不平,小伙计频繁抬袖子低颈子抹眼泪儿。   “顺便通知井貌安我们的人务必都在虎牙口,就说今天晚上有重大行动,对任何人不得提内鬼和葛亭刚的事。”   “嗯!”耗子心里不踏实了,有点儿支吾的看着蓝熙书:“葛亭刚的事我告诉貌安了。”   蓝熙书一蹙眉,耗子垂下头不敢面对蓝熙书刀子一样的眼神。   蓝熙文觉得哥的眼神太吓人了,看到耗子紧张成这样,于心不忍的一拉蓝熙书的衣袖。   蓝熙书吁了口气,缓和了面色。   “还有谁?”   “就他一个!我嘱咐他别乱说的。”耗子恼恨自己多嘴多舌。   “没事!”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 第六十一章 不甘命运的钱大千   蓝熙书和蓝熙文绕后街拐道王记药铺,为了王记药铺安全起见,本来蓝熙书是不打算来的,但钱大千的原因,使得他放心不下小安,人心难测,人一旦到了生死存亡什么交情都成了狗屁,蓝熙书不想用小安威胁钱大千,这样的下三滥手段一向是蓝熙书不齿的,但是关系整件事的成败,蓝熙书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威胁,潜在的暗示对钱大千这样的老油条就足够了。   “老钱来过吗?”见面第一句话蓝熙书就低低的问王百草,王百草掩上后角门,早听贞姐说蓝熙书蓝熙文早早的到喜相逢大车店去了,王百草感觉蓝熙书还会再来的,果不其然,他第三次在后角门打逛的时候恰巧蓝熙书来了。   “没有啊!”王百草呆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肯定一句:“他没来!”   “你看见老钱了?”王百草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他的心乱了,他不知道钱大千怎么会卷进来,自从蓝熙书走后,王百草看着在眼皮底下活蹦乱跳调皮的小安心里就不好受,王百草真没见过蓝熙书他们执行任务时血腥的场面,但活了一大把年纪,听也听说的耳朵起茧了,他不希望老钱卷进来,触犯到根本利益,王百草知道,锦衣卫是公私分明的,前年夏十榆亲手杀了暗中倒腾铁器给鞑子赚取外快的一个心腹锦衣卫。   蓝熙书是夏十榆一手调教出来的,王百草知道蓝熙书在原则方面深得夏十榆的真传,别看平时哥几个乱侃起来云山雾罩,一见真章立马黑白分明。   看王百草很紧张,蓝熙书知道自己没控制好情绪,把王百草吓着了,赶紧展颜一笑:“您老别担心,我们目前很好!”   王百草老脸皱纹堆垒,他知道这是蓝熙书在安慰他,蓝熙书任何的计划行动他都不会过问一句的,但这一次王百草沉不住气了,他内心纠结挣扎,最终腆着老脸问:“小书!你能告诉我,老钱怎么回事儿!我知道这不合规矩!,我————”   “您看您说的哪里话!”蓝熙书拉着王百草进入关押赵耀文地窖的厢房外屋,蓝熙文掩上门,前面传来贞姐和小安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嘈杂。   丁哑看见蓝熙书喜出望外,微笑着冲蓝熙文点头示意。   “不瞒您说,当时尚未确定,我拿不准,又不得不做防范,现在我确定了,老钱是东厂的探子,跟东厂的竹竿狼李九木在一起!”   不光是王百草大吃一惊,丁哑都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东厂?老钱!”王百草嘴唇哆嗦了一下,凭他对老钱的了解,老钱怎么会和东厂扯上关系?   “李九木?”李九木更让丁哑吃惊,竹竿狼的名号更震耳发聩,野狐岭设伏截杀,最初听到的就是李九木,没成想换成徐娘不老,李九木居然潜伏在了虎牙口,钱大千如果为其所用,那么情形可想而知,他们一直和钱大千过从甚密,钱大千虽然不是锦衣卫的人,对蓝熙书在虎牙口的侦缉网不清楚,但他对蓝熙书哥几个太清楚了,这也很不妙啊!   “里面有蹊跷,老钱并没有透露一星半点儿我们的事,还帮我打了掩护。”蓝熙书觉得有钱大千投鼠忌器小安的成分在里面,但更多的是钱大千根本和李九木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对李九木有所隐瞒也是极有可能,具体原因的蓝熙书苦思良久也找不出原因。   “小书!我知道老钱一定有苦衷的,他本无意权势富贵,他一直想摆脱军籍桎铐,所以更名改姓藏匿小安在我这里,投靠东厂一定情非得已,你一定要区别对待老钱啊!”说着,王百草的老眼噙泪为钱大千辩护。   大明自太祖朱元璋建国就建立森严的户籍制度,农户,匠户,军户,贱民堕户均是世袭相沿不革,祖祖辈辈传承不殆,若想更改难于登天,其他户籍尚不明显,特别对待世代服役的军户,执法之严,尤甚于历朝历代,有清军吏专司其职,凡从卫所逃逸,隐瞒户籍逃避军役,均处以严刑并株连宗族,有很多不想子女世代从军的人挖空心思更改户籍都办不到。   这样的户籍制度导致了一种奇怪现象,有心报国的人从军无门,无心沙场的人却被硬按在卫所服役,但这毕竟是极少数情况,君主忠孝思想长期渗透的封建社会,人们大多都觉得这是自己不可更改的命数,认命吧!没人敢于逆天行事。   偏偏钱大千是个不认命的人,他要穷其一生改变自己的户籍,逃是无处可逃的,他又不想和女儿永远这样,于是,有病乱投医,他拜神找错了庙门。   蓝熙书明白了,百思不解的心理症结一下子解开了。   天助我也!   蓝熙书心里一阵狂喜!   “您老尽管放心,只要老钱陷得不深,我会帮他拔出腿来的!”   “老钱别看外表滑头了些,人是真耿直的!”王百草恨不得拿老命担保,以证明钱大千不是东厂哪路货色。   “这个我有所了解,所以我在最初并没有把小安怎么样,您老尽管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我一定会区别对待!”   王百草心里踏实了些,前面求医看病的人多了,贞姐撑不住了,六儿在喊着王老爹,王百草急急火火的奔前面去了。   丁哑和蓝熙书面面相视!   “老钱的事很棘手吗?”丁哑不了解状况,心里隐忧。   蓝熙文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打起了哈欠,蓝熙书怕拍她的背,蓝熙文就这么站着靠着蓝熙书的胳膊迷糊着。   “如果,那就看老钱的运气了,若果东厂没有对他造册存档,只局限于有数的几个人知道这就好办了,我看老钱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会不为自己留条后路,毕竟他投靠东厂不是奔着功名利禄。”   忽然的蓝熙书紧张钱大千的那根神经说放就放下了。   蓝熙书下巴一点里屋,丁哑清浅一笑:“没事!”   “葛亭刚放飞了,只要张冰前上套知客家碰面了竹竿狼李九木,这个家伙就没用了,你想办法把他弄到鹰镇,我们所有的兄弟为孙不二送行,而且我要当着众兄弟和孙不二的灵位前锄奸!”蓝熙书的眼里放出凶光,说完了才顾及到蓝熙文,一侧脸,蓝熙文正用吃惊的眼神望着自己,蓝熙文从没见过蓝熙书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   蓝熙文摇摇头,蓝熙书只得笑了一下,摸摸蓝熙文的头让她宽心。   说着,蓝熙书简单的把喜相逢大车店遇到的跟丁哑沟通了一下,丁哑望着屋角眼睛骨碌了几圈,忽然眉头一皱:“三少!我立刻着手把赵耀文弄到鹰镇,这样我好腾出手来。”   让赵耀文这个混蛋捆绑住自己的最得力助手,蓝熙书也觉得划不来,这个时候太他需要丁哑了。   “本想留他一口气血祭孙不二的,稳妥起见,算了,便宜他了,把他灭了,弄出王记药铺。”蓝熙书可不想在赵耀文身上节外生枝毁了葛亭刚这步棋子,触摸不到的张冰前不可轻视,留着赵耀文这口气弊大于利,权衡之下,蓝熙书果断地作出决定。   蓝熙书还想和丁哑就钱大千告知的情报做进一步的谋划,院子里想起了小安的嚷嚷声,越来越近,把个后面的贞姐气的一个劲儿的骂她死丫头!   蓝熙文冲蓝熙书呲了一下小白牙,转身绕过蓝熙书开门出去了。   小安咋咋呼呼的声音围着蓝熙文打转了:“四少!你来了,三哥呢!”   “怎么我是四少,到了他那儿就是三哥了呢!我不干!我是四哥!”蓝熙文在堵在厢房门口抱着肩膀和小安胡搅蛮缠。 第六十二章 小煽情   “四哥!四哥!”小安扯扯刚换上的淑女浅绿长裙对着脚尖站定,看着蓝熙文甜腻腻的叫。   蓝熙文学着蓝熙书动不动叉开腿抱着膀很爷们的姿势,一边挑着耳畔的一绺儿秀发一边挑着左眉毛站在厢房门口,像个秀气的帅门神,贞姐在小安的后面扑哧笑了。   两个妮子两个活宝!   “我咋听着没喊三哥那句甜哪!”蓝熙文八字手托着下巴,重心倒了右脚得瑟着,换右眉毛一挑一挑的了。   “贞姐!四少调戏我!”小安忽然手指着蓝熙文,回头看着贞姐大叫了一句。   嘁!   蓝熙文一下子泄了气了。   “你上赶着四少调戏你的!”贞姐咪咪着眼睛坏笑,她倒是和蓝熙文一唱一和的有默契。   “我告三哥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小安连扭屁股带跺脚,娇憨的撅着嘴巴,要是贞姐她早撒泼不干了,但是面对蓝熙文她不敢,她说不出来的有点儿不敢和蓝熙文胡来。   丁哑拍了拍蓝熙书的胳膊,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然给了蓝熙书一个别样的笑眼,闪身进里屋了。   怎么了这都?我可是从来正人君子,和这个小丫头片子不那个啥的!喂!她还未成年呢!你们想歪了都!   蓝熙书狠狠的皱皱眉,出了厢房,立马一脸帅气的微笑。   “三哥!我就知道你来了!”小安雀跃的一把拉开了蓝熙文刚想迈上台阶面对蓝熙书,蓝熙书晃身下台阶,在第一级台阶和蓝熙文并肩而立。   台阶被蓝熙书和蓝熙文站满了,小安无处插脚,抬起的脚只好又落回原地,手笨笨的拎着裙子像个定格的肥鸭子。   小安矮小,再加上蓝熙书蓝熙文又站在台阶上,她必须大仰着头才能直视蓝熙书,她就这么难受的使劲仰脸看着蓝熙书,脸上白的赛雪白,红的赛猴腚,今天特意的把丫头髻梳得溜光水滑,齐刘海纹丝不乱,一看就知道这张脸真下了文功夫的,有模有样学着贞姐扑了几层粉,几抹胭脂,本来白嫩水润的皮肤脸色看起来干干假假的,看到蓝熙书堆起的淑女笑容也是才练的,看着跟脸色一样假,但眼睛里的开心却是真的。   “三哥!三哥!”小安掸掸着舌头无比温柔的连眨了几下眼睛。   她觉得这样的精心装扮该让蓝熙书感觉惊艳了吧!   吓!   蓝熙书惊吓了!   蓝熙书苦笑,歪着头刚提起的一口气泄了,指着小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蓝熙文揉着鼻子忍住笑,嘴角却忍不住的往上翘,瞟了一眼鳄鱼嘴的蓝熙书,蓝熙书正侧眼看她,蓝熙文装模作样很哥们的一抖肩膀:“怪不得四哥叫的不甜,四哥不懂得欣赏!三哥你来吧!”   “就是!三哥!怎么样?”小安没有听出蓝熙文的弦外音,依旧仰着脸看着蓝熙书,她要让蓝熙书看得更清楚些,脖颈子都酸了也挺着。   蓝熙文想闪,蓝熙书一抬胳膊搭在了蓝熙文的肩膀上,蓝熙文皱眉撇嘴。   蓝熙书真尴尬,以前小安老粘着他,他并未作他想,今天明白了,小女孩怀春了,真是奇了怪了,房子长她两岁还没怀春呢,你说你小小年纪的着的哪门子急啊!   再说,哥几个我不是最帅的,那个丁哑,那个貌安!那个耗子!耗子先搁一边,丁哑可是酷毙了帅呆了的!   额!额!……   蓝熙书额了半天,手划过额头,之后捏了下太阳穴,之后又揉了下鼻子,最后挠着下巴看一眼小安就看一眼眼皮底下的蓝熙文,抹搭着眼皮轻轻地说一句:“小安!你吓着三哥不要紧,赶紧洗洗去,吓着别人就不好了。”   “三哥!”小安无限委屈,差点儿就闪闪泪光了。   “我觉得好看!三哥没眼光!小安!这胭脂水粉好香啊!我喜欢!”蓝熙文抖肩膀想把蓝熙书抖落走下去,蓝熙书揪住了她没让她得逞,千军万马他不怕,蓝熙书却怕这个时候的独角戏。   贞姐一看小安较真了,赶紧上前拉着小安的胳膊,一个劲儿的给蓝熙书递眼色:“我们小安本来就天生丽质,今天才学着上妆生疏呢!”   “开玩笑的!真是不禁逗!”蓝熙书苦瓜脸开了花一样假笑:“你和房子一样,天生丽质用不着那个,你看你看!”蓝熙书捏了一下蓝熙文细腻弹性十足的腮,蓝熙文一下子被他拉的左嘴角老长,蓝熙文的样子怪怪的,蓝熙文佯怒跺脚,小安到底孩子心性,扑哧笑了,刚才的委屈一扫而光。   “三少!你还不知道吧!小安正学女红呢!”贞姐赞许的侧眼看着忽然绷起脸的小安,小安一听贞姐提及女红,忸怩了起来,绞着手指晃荡着裙裾明明低下了头还撩起眼皮向上看了一眼蓝熙书。   妩媚不是这样的!   蓝熙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东施效颦的小女生啊!   “你会做啥?”蓝熙书想问她会做袜子嘛,临出口改成了这句,也算他仁慈了。   “我在和贞姐学刺绣哎!”小安甜甜的抿唇笑了,眼睛闪闪发光。   “你会绣啥?”蓝熙文感兴趣了,她弯下腰尽力平视着小安,蓝熙书也只得跟着她弯下腰,蓝熙文一直觉得自己刺绣没天赋,她对会飞针走线的女子特别的羡慕嫉妒恨。   “你会鸭子摔跤吗?”蓝熙书忽然的就觉得心口悸动,他摁住了胸口,那方房子刺绣的鸭子摔跤手帕深刻到心里了。   “鸭子摔跤?”   贞姐和小安一起蹙眉面面相视。   “鸭子摔跤?”蓝熙文也跟着念叨一句,懵懂的一扭脸看到蓝熙书捉弄得眼神忽然明白了蓝熙书所指,脸腾地红了,狠狠的撅了一下嘴巴,明眸斜视狠狠的剜着蓝熙书,蓝熙书忍耐不住嘿嘿的笑起来。   贞姐和小安莫名其妙的看着莫名其妙的蓝熙书和蓝熙文。   蓝熙书忘了掩饰!本来在人前他习惯了掩饰,却因一句‘鸭子摔跤’而忘情了。   这是不能言述的小秘密。   贞姐明白了,她的心里忽然的不得劲儿了一下,蓝熙书看蓝熙文的眼神里有别样的东西,那是什么,兄妹之间是没有那样擦亮眼神的火花的,忘形的蓝熙书一对贞姐的眼神,忽然醒了,收敛了笑容,咳咳了几声,拳头堵住了嘴巴,迅速的调整了自己。   “这个你可以请教四少!这个她拿手!”蓝熙书扬眉一笑,撤了搭在蓝熙文肩膀上的胳膊,一正衣领大摇大摆的走下台阶,绕过扭着脸儿跟着他转动身体的小安,径直向后角门。   “没他这么坏的哥就!我说了,我这辈子不刺绣了。”蓝熙书嘟囔着,扭着小蛮腰跟上了蓝熙书。 第六十三章 新线索   “贞姐!”小安失魂落魄的看了一眼贞姐,心情从沸点一下子落到了冰点,看着半掩的后角门,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下来,贞姐心里叹了口气,把小安的头揽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有蓝熙文在身边蓝熙书才不会为小安烦恼呢!他的柔情只为蓝熙文!   “临拐出门我看见小安难过了,哥!你太过分了啊!”蓝熙文追上蓝熙书,躲过一个提篮经过的妇人和蓝熙书并肩,这个巷口联通中街集市,时不时有来往的赶集人。   “开句玩笑嘛!”蓝熙书低头看着郁郁不快的蓝熙文:“房子!她就这样,没心没肺的,一会儿就没事了。”   蓝熙文忽然白了一眼蓝熙书:“以后不许提刺绣鸭子摔跤什么的,让别人知道了我多没面子啊!你也没面子啊!”   蓝熙书呵呵忽然拥了一下蓝熙文的肩膀,蓝熙文悴不及防跌倒在他胸前,蓝熙文用力挣脱开,气咻咻的瞪着蓝熙书:“哥!警告你啊!小安认真了,你不能儿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别招惹人家,顶讨厌你们男人这样了。”   蓝熙文为了表示立场,居然闪开几步拉开了与蓝熙书的距离。   蓝熙书的心刷一下子被蓝熙文的眼神冰着了,他有点儿接受不了的小受伤,他的房子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安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用这么让他不能接受的方式疏离自己。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房子!”蓝熙书等两个婆婆絮絮叨叨的过去了,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嗓子。   蓝熙文不应,坚持拉开了与蓝熙书的距离,两个人一个靠巷南一个靠巷北。   人来人往的巷尽头就是中街集市,蓝熙书有点儿着急生气却又不便发作:“回头跟你说!”   蓝熙文撇撇嘴巴故意不屑理他。   迎上接近正午的阳光,儿女情长并不能让蓝熙书英雄气短,蓝熙书眯眼很快的放眼人流熙攘的闹市,他只看到了角落里地摊冷清的赵四麻子,赵四麻子也发现了忽然从巷口拐出来的蓝熙书,并冲知客家方向努努嘴,其他的人都不见了,看来耗子都知会到了。   王记药铺过了,知客家的招牌迎微风半卷,刘掌柜的送客迎客笑脸依稀。   蓝熙书打算回知客家静候,他相信钱大千很快就有消息了。   忽然手心一暖,蓝熙文靠上来把她的小手塞到他的大手里,蓝熙书一阵喜悦,使劲儿攥住了蓝熙文的手指。   “哥!那个人进了知客家!”蓝熙文凑上蓝熙书的肩膀耳语,蓝熙书转睛,知客家门前人影蓝衫一晃,只看见一个匆匆的背影。   “张松?”蓝熙书心里一惊,他不确定一侧眼,蓝熙文点点头:“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   “有葛亭刚吗?”蓝熙书脑际飞快的转着,灯下黑,自己犯了常识性的错误,钱大千可能被调虎离山了,好几个头绪涌上来。   “没有!就他自个,我看一个小白脸在门口迎着一前一后进去了。”蓝熙文眼尖,为自己先于蓝熙书发现重大线索而兴奋着,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还在和蓝熙书怄气呢,下巴蹭着蓝熙书的肩头,在她眼睛发光的中心蓝熙书看到了自己。   “我们跟进去!”蓝熙文被蓝熙书拉住,蓝熙书快速的梳理着头绪。   蓝熙书暗忖:葛亭刚起作用了?张冰前这么快就派张松摸底知客家了?那葛亭刚呢?钱大千呢?   蓝熙书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蓝熙书刚想到赵四麻子摊上,前面的熙攘让他改变了主意。   “借光借光!”马满贯公子哥袍带翩翩指挥着两个伙计抬着食盒迎面而来,马满贯整个一个北方大汉,人高马大的,相貌堂堂,走起路来孔武有力,言谈举止带着一股子横虎劲儿。   今天他格外鼓噪的慌,来来回回的好几趟了,这一趟终于赶上蓝熙书了。   蓝熙书拉着蓝熙文闪身,马满贯派头十足的走过来,一路和商贩行人打着哈哈。   “我哪儿三个生货!井貌安跟出了虎牙口!”马满贯路过蓝熙书的时候就这一句,蓝熙书没反应,蓝熙文往蓝熙书身后躲了躲,马满贯的眼睛一直直愣愣的盯在蓝熙文身上,蓝熙文不满的回瞪马满贯,马满贯呲着一口大白牙无声笑了。   “小满!最近你的野味可是供不上了。老头问了好几回了。”马满贯跟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小伙子搭讪,那个小伙子一脸愁苦,刚从王记药铺方向来,手里拎着几包药。   “咋了这是?”马满贯想在蓝熙书身边多逗留,故意大惊小怪的停下来表示关心拉住那个叫小满的猎户问长问短:“昨个不还好好的嘛!”   “今个早上下沟埋夹子,不留神被夹子误打了,倒霉催的,这不刚给王大夫讨了点儿药,看来这两天不成了。”小满拖着受伤的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养伤要紧,我说回头上福隆至账房清帐,昨天的不是还没结账?回头给你加钱!多支点儿也成,就说我马满贯交代的!”   “谢少掌柜的!”小满受宠若惊,太阳大西边出来了,马满贯虽然一向待人宽厚,但像今天在大街上这么嘘寒问暖的还是头一遭。   马满贯偷偷瞄一眼蓝熙文,正迎上蓝熙书的冷眉冷眼,立马一脸正色掸掸袍襟,冲着走远了还在频频回首的小满拱手。   “没事别瞎溜达!”蓝熙书冲着蓝熙文话却是给马满贯的,马满贯立马灰溜溜赶着两个伙计拐进一个巷口的大宅门里。   “张松出来了。”蓝熙书背过身,拾起身旁案子上的一支短笛抬高了手看。   “三个人,我的天啊!那个中间的居然是住我们的隔壁要砂锅鸡的那个男的!”蓝熙文叽叽咕咕在蓝熙书耳边:“出了知客家拐进一个小巷了。”   “要不要跟?”蓝熙文一管萧横吹竖吹把玩。   蓝熙书装作不经意的一侧眼:“不要跟!他们对我们可能有印象!他奶奶的,居然灯下黑了。”   蓝熙书冲角落里的赵四麻子一抬下巴,眼睛一梭张松三人的背影,刚好居中的短须中年人回首四下张望,蓝熙书付钱将短笛纳入怀中。   赵四麻子舍了摊子站起身,抄着袖子尿急的样子进了张松拐进的小巷。 第六十四章 粉刺脸的色胆   蓝熙书深刻了一下那个龙腾虎步消失小巷的居中男人,心里暗骂自己差点儿漏算,应对这么大场面还是头一遭,锻炼心力啊!   还好,赵四麻子跟上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时近晌午,正是集市高峰,蓝熙书蓝熙文穿过人流刚走到知客家客栈的招牌下,蓝熙书不经意或者下意识的回身拿眼梭了一眼赵四麻子跟踪的巷口,一个担担的背影步履稳健迅疾的没入巷口,那走路的姿势穿插人流的游刃有余绝不是普通的庄稼汉,没等蓝熙书细看,一个摇头晃膀的山羊胡假道士抱着半仙招牌完全遮住了蓝熙书的视线,再错眼,那个担担的人影机敏的在人来人往中闪现不见。   糟了,这样的话,赵四麻子就要被夹馅了。   “房子!你回知客家,我去去就来!”   蓝熙文已顺蓝熙书的视线看出了端倪,她反应极快,抽身边走:“哥!我去!”   “房子!”蓝熙书一把没拉住,指尖刚刚触及蓝熙文的袖口,蓝熙文游鱼一般顺入人流,熙攘叫卖声淹没了蓝熙书低而急促的呼唤。   蓝熙书不能追,蹙着眉头,轻咬了一下唇角,回应蓝熙文一个深深的眼神,不做逗留转身抬腿进了知客家。   蓝熙书不放心的倒不是蓝熙文的身手,而是蓝熙文这方面的经验,敢这行,经验太重要了,有经验的老锦衣卫能从千人千面中轻易地辨别出异类,也能从常人难以察觉的平静细微中洞察出潜在的危险。   但蓝熙书又想尽快的探查隔壁的底细,那个男人出去了,女人没跟着,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蓝熙书反复安慰自己房子可以应付得来,自我安慰生效,心绪平静后举步知客家。   今天的知客家客栈投店住宿吃饭的多了起来,忙的几个伙计和刘掌柜的穿花蝶一样高声唱喏应承。   蓝熙书快速的审视大堂,大堂桌子上差不多三五成席推杯换盏的人满了,各种口音混杂,闹哄哄的倒没觉察异样的人物。   “客官这么快回来了!”刘掌柜的百忙中看到了蓝熙书,探头探脑的没看见片刻不离身的秀气假小子,纳闷的问。   “掌柜的,王老爷有请!”大堂靠里雅间门口有个伙计扯着嗓子喊。   “来了来了!”刘掌柜一脸笑纹儿抻长脖子应着,一回头拱手说:“小老弟!回头说,有事招呼一声。”   “您忙您忙!我没事,头沉,歇着去了。”蓝熙书连忙还礼,错身让过一个微醺微醉拎着酒壶围着桌子挨个敬酒的矮胖子,蹬蹬疾步上楼。   蓝熙书在刚踏上第一节楼梯的时候,看见靠柜台的一个雅间门开了一条缝,半截青花蓝布的帘子波动,蓝熙书稍一迟疑,那只挑帘的手停止了动作。   蓝熙书吁了口气,既然你看的不着急,我演的更不着急了。   今天逢集,大鱼小鱼都泛滥了。   蓝熙书佯作哈欠连天的扶梯上楼,二楼拐向东上房,一个弯腰垂首的伙计正拎着半桶热水在楼道里磨蹭,看见蓝熙书便在蓝熙书隔壁站定,屈指叩门声音确实很温柔:“热水来了,请问是您这间要的热水吗?”   擦肩之时蓝熙书打眼一瞄,粉刺脸!有点儿印象!有点儿意思!今天不光自己忙,看来竹竿狼李九木也没闲着!   就是不知道李九木感兴趣的是自己还是自己的隔壁?   蓝熙书又打了个哈欠,在自己门前放慢了脚步,粉刺脸偷偷的侧目,蓝熙书揉着困眼昏昏然进门,门慢悠悠的地关上了。   蓝熙书贴着门竖起耳朵,隔壁没动静,只听见粉刺脸将热水桶轻轻落到楼道里的细微声音。   当当!   叩门声又响,这次比上次还轻,活像三天没吃饭的人在敲门,隔壁依然没反应,蓝熙书挠着下巴和门口的粉刺脸一样奇了怪了,空巢了吗?女人呢?   粉刺脸忽然轻轻来到蓝熙书门口,蓝熙书猛然绷直了浑身的肌肉,手搭在门插上。   粉刺脸只是侧耳,蓝熙书也在门里侧耳。   须臾,粉刺脸撤了,复又来到隔壁,敲门就省了,蓝熙书听到了极其细微的门响和跟进的脚步声,蓝熙书掐算着粉刺脸慢镜头进入隔壁的时间,轻轻拉开门,楼道里这边悄悄然,和楼下的喧闹泾渭分明,最靠里的西厢房传来猜拳行令声音也很隐蔽。   隔壁门口洒了一些水,那个粉刺脸打算鸳鸯浴啊!   蓝熙书一个指头试探着一顶房门,哪知道房门竟然开了一条缝隙,蓝熙书赶紧扶住门以防门轴发出响声,侧耳,没动静,蓝熙书不敢贸然行动,坚持听了会儿,里面忽然传来女人懒洋洋的起腻哼唧声。   蓝熙书将门大推开,看见热水桶热气蒸腾在桌子旁,目之所及没有人,环视房间,知客家的客房的格局差不多,房间南北狭长,三分之二被屏风隔成了内外间,稍有不同的是这间房间的屏风是一群仕女赏月图,盛唐风情,屏风上的四五个女子个个细腰丰臀,低抹胸纱缕衣,一对胸器灼灼人眼。   蓝熙书很容易的就联想到床的位置及陈设方位,蓝熙书眼睛一梭,顺手将椅背上搭着的一件斗篷披挂在身,帽子拉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宋五儿吗?”一个女人慵懒的在雕花大床上支起上半身,一手挑起紫色镂花的床幔,一张圆圆的粉腻腻的脸自床幔后面慢慢的露出来,半低着脖颈风情旖旎的抿嘴看着本来蹑手蹑脚进来的粉刺脸笑的是牵魂动魄,粉刺脸半哈着腰,手垂到大腿两侧不期然抓挠了自己两把,眼睛直了,眼睛钉在这个三十左右丰满性感风情万种的女人身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眼睛从这个女人的腰间胸上拔出来,一件紫色缠枝莲刺绣圈边的貂绒袍正从这个女人慢慢支起的身体上滑落褪却,天啊!除了这件肥大质感高贵的貂绒罩袍,这个女人里面竟然一丝不挂,袍子自然的脱落露出分外圆润的肩头,接着是熟透了桃子一样挺拔膨胀的胸器,袍子恰到好处的遮住了那两粒粉红。   最要命的还在下面,那个女人一声莺啼娇吁,左腿绷直,右腿一撤一支,右边的袍襟大幅滑落,曲线玲珑妙不可言的滑腻腰臀毕现,那丰润的大腿,泛着光泽的膝盖,优美弯曲的小腿,好看的脚踝,高抬的弓形足,五指豆蔻粒粒排排。   私密处恰到好处的搭着左袍襟的一角。   粉刺脸见过女人,但哪见过这样有着致命诱惑的极品女人,立时忘了自己干啥来了,只觉得头大如鼓,心跳如鼓,全身的血都冲到脑袋上然后一个跌浪瀑布倒悬又全奔脐下三寸去了,小弟弟瞬间完成了从苏醒拔节到茁壮只等着激情发射的全过程。 第六十五章 致命的诱惑   “宋五!怎么!被谁使了定身法了?咯咯!嗯!还是色心和色胆儿都丢了!咯咯……”   女人仰面咯咯调笑,真个笑的是花枝乱颤,特别是那对异常饱满的胸器,粉刺脸晕了晕了!   “你是你是!”粉刺脸吞咽着唾沫,吞咽着空气,心里的欲念如火如荼,他本来缺斤少两的智商被这美色一迷大脑一片空白,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具妙曼不可方物的胴体了,那对白花花鼓胀的胸器更是撑得他心猿意马,自己的任务早抛到脑后了,粉刺脸的眼睛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女人,全世界只剩下这个极具诱惑的女人。   女人极大满足的欣赏着粉刺脸的表情,吃吃笑着,挑床幔的右手忽然一松,双手向后支床,头向后仰下去,黑发如瀑,袍子一下子毫无挂碍的一落到底,嗡一下,粉刺脸的奇经八脉都要爆裂了。   “你过来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女人的舌尖勾润着红唇,一眨不眨的看着已经全身充血不能自制的粉刺脸。   蓝熙书这个着急啊!   他光听看不见啊!   他不知道粉刺脸在干嘛?女人在干嘛?   多来点儿对白交代剧情啊!   蓝熙书是真没听明白啊!   蓝熙书正沉不气的想着是不是扒着屏风瞅一鼻子这个喘气儿都这么调动情绪的女人时,粉刺脸终于忍不住了,两眼放光猴急的扑到了床上,接下来粉刺脸一声非享受非销魂的闷哼,吭哧吭哧!蓝熙书总算听明白了,这是近身肉搏一方一招咽喉受制发出的无奈的声音。   蓝熙书一扯斗篷闪身绕过屏风。   绕过屏风,占着内室半壁江山的雕花大床正上演的一幕活色生香的真人版的春宫图吓着了蓝熙书,第一眼蓝熙书就看见粉刺脸就着床沿扑身在一个几近裸体的女人的身上,喉咙发出难听的咳咳声。   粉刺脸背对着他,女人的视线刚好被粉刺脸遮挡了个严实,也不知是蓝熙书惯行猫步还是两个人过于投入,从幕后冲到台前近观看的瞠目结舌的蓝熙书傻站着竟没被发现。   粉刺脸跟蓝熙书也就是前后脚,粉刺脸刚逮到女人的那对胸器,还没来得及一顿猛啃呢,蓝熙书进来了,女人亮剑了,蓝熙书竟没看明白女人的手法,一把短匕就横在了粉刺脸和女人之间,当然,锋利的剑刃却是抵在了粉刺脸的咽喉,粉刺脸全身的血刷的凉了,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在床上,都是男人亮剑杀伐的,什么时候流行颠鸾倒凤了。   女人用力右手持剑在压在了粉刺脸的咽喉,锋利的剑刃随喉结砥砺,血在剑刃上划出红线,粉刺脸吃不消了。   咔咯!   粉刺脸的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好说!好说!没外人,放下剑说话!”   “宋五!你好大的狗胆!”女人温柔的跟粉刺脸咬耳朵:“敢摸到老娘的床上,快说!谁带你们来的虎牙口?”   “李九木!”   “多少人?”   “连死了的猴子一共五个人!”   “五个?”女人不信,浑身用力,粉刺脸嘶嘶吃痛,挣脱不得,赶紧说道:“今晚后半夜援手就到!”   “多少人?”   “不下二十个人!”   女人听明白了,蓝熙书也听明白了。   “姑奶奶饶命!都是为朝廷卖命,犯不着自相残杀!”粉刺脸和女人无间距摩擦不但毫无快感,还被这个女人八爪鱼一样缠锁,温玉满怀都没嘿咻的心了,只希望自己能获得坦白从宽的宽大处理。   “你知道我们的底细?”女人缠锁粉刺脸腰部的双腿用了力,粉刺脸吭哧撑不住了,扑倒床上,双脚一滑,实打实的压在了女人身上,蓝熙书首先清醒了,一旦清醒杀机立现,蓝熙书左手猛地向前用力一摁女人勾住粉刺脸后颈的左臂,一手下掏准确的逮住了女人持剑的右手,两下凑力的同时,右肩肘狠狠的磕在女人的半边脸上,粉刺脸咯的一声,锋利的短匕完全没入他的咽喉,血喷溅到女人的头上脸上,女人一动不动晕死过去了。   蓝熙书一气呵成了借刀杀人而后卸磨杀驴的高难度动作!   这是天赋!   女人被砸晕的很彻底,粉刺脸死的就没那么利索了,像只被割了喉咙仍不甘心的鸡公,整个人在女人的身体上痉挛着,弹蹬着,喉管撒气,血汩汩顺着女人的脖子濡湿了锦被,粉刺脸出溜往下,不消一会儿就咽了气儿。   也算死得其所。   女人缠锁粉刺脸的腿松了,脚从粉刺脸的屁股上滑下来,手臂也松了,呱嗒落到粉刺脸的背上,那张血葫芦的脸蓝熙书没法看。   蓝熙书刚待提掌痛击女人的天灵盖,忽然的停住了,倒不是舍不得,蓝熙书临时觉得女人活着口述这一番床上戏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蓝熙书快速的折身绕出屏风,一甩斗篷到椅背上,闪身来到门口,楼道西头有醉马踉跄的脚步声,有两个喝的大舌头的人各说各的前后脚下了楼,下面有刘掌柜的招呼声。   门开一条缝,蓝熙书闪身出门,说巧不巧,钱大千忽然毫无声息的出现在蓝熙书面前,蓝熙书的突兀出现也把钱大千吓了一跳,两个人同时惊诧的定身,而后同时放松,钱大千不知道蓝熙书何以从隔壁出来,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没满过钱大千的眼睛。   “你!”钱大千本来是有要紧事不得已不来会面蓝熙书的,忽然出现的蓝熙书让他察觉不妙,眼睛一梭门缝,蓝熙书让开了门口。   “看了一场好戏!你的同行!”蓝熙书使坏了,头一歪,嘴巴冲门里一努。   “李九木?”钱大千压低音量蹙眉侧目,里面哪有动静!   “算了,是死是活不管你的事!”蓝熙书可不想在这是非之地久留:“你忙着!我歇了去了。”   钱大千冷眉冷眼捉摸着蓝熙书的表情,蓝熙书如无其事的抖肩向自己房间,钱大千迟疑一下,一推门,闪身进了隔壁。   蓝熙书进了自己房间忍不住咕咕坏笑,他不知道钱大千看到那幕床上戏会作何感想,救那个女人还是把粉刺脸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扒拉下来。   反正,他是不会兴师问罪自己的!   蓝熙书抱着肩膀守着留有缝隙的门旁,他等着钱大千!   一阵蹬蹬的急促上楼声,最少两三个人,接着往东来了,知客家二楼东面四间上房,靠楼梯的两间空闲,除了自己就只有隔壁了,糟了!钱大千有麻烦了。   老钱!你看上瘾了怎么着!还不出来!   蓝熙书忽然觉得自己恶作剧搞大了,钱大千拾了瓜落了。 第六十六章 倒霉的钱大千   里面不堪的一幕也着实震惊了钱大千,他第一个感觉就是上了蓝熙书这坏小子的当了,人他都杀了,自己居然跑来现场参观,他没想到粉刺脸这么无耻,蓝熙书这么快手,自己这么倒霉。   当然,钱大千情急之下并未细查粉刺脸身下的那个丰满女人尚有气息,只是被蓝熙书砸晕了。   如果上次死在知客家后宅的那两个人是蓝熙书间接蓄意挑衅东厂和锦衣卫的话,那么这次确是直接蓄意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暗斗升级了明争,这个蓝熙书真是天才的捣蛋分子。   钱大千哪敢逗留,抹身就往外走,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听到了自楼梯右拐的纷沓脚步声。   糟了,替这个臭小子背了黑锅了。   钱大千闪身门口,想退也来不及了,如果自己从后吊窗逃窜,那么和来人前后脚,李九木的人一定在下面候着呢,情势不明下势必引起混战,这是犯了李九木的大忌,李九木一再严令属下,援手尚未到达之前,只是搜集情报,不可过早的浮出水面。   粉刺脸已经暴露了,钱大千再行后窗,那么局势将明朗化的不可收拾了。   稍作权衡的钱大千只好硬着头皮,操起蓝熙书用过的斗篷身上一系,帽子一压,飞快的闪身出门,正与面色不愉的中年男人来了个短兵相接,中年男人猝不及防,伸手推门不及,钱大千扫起斗篷一角拳头呼呼就奔了中年男人的面门,久经场面的中年男人反应也是相当的快,推手成拳,横肘挡格,钱大千也就是虚晃一招,他哪有心思纠缠下去,一见楼道里三个人堵住去路,蹬蹬向蓝熙书房间急退,说巧真巧,蓝熙书睡眼惺忪的正端着个脸盆出来,惊叫之下,脸盆掉地,人跟着钱大千转了半圈,张牙舞爪刚巧不巧的阻下了辗转腾挪纠斗上来的两个青布短褐大汉,就这珍贵的一眨眼时间钱大千扣住楼栏杆腾身跃下二楼。   你个臭小子!算你还有点儿人性!   木盆咕噜,现场很乱,不是被蓝熙书拌倒就是被木盆绊倒的人影呜哇乱叫,蓝熙书也看不清谁谁谁,抱头鼠窜大喊大叫也跟着起哄:“有贼啊!有贼啊!”   紧跟着中年男人后面的两个大个子蹭蹭跟着跨栏跳下楼,中年男人路过蓝熙书的时候,忽然矮身沉肩来扣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早有提防,木盆起了作用了,吭吭!空洞的木盆声顶头而上,不等中年男人欺身再进,蓝熙书之哇乱叫着翻滚到一旁,木盆还没舍得扔呢,东一头碰到了房门吭噔,西一头撞到了楼柱哐当,动静不比下面的逊色,中年男人有心制住蓝熙书,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过于显露了,只得任蓝熙书跌跌撞撞到了楼梯口。   他不撵了,蓝熙书也不跑了。   真正的热闹在楼下!   楼下无疑重磅骚乱,嘁哩喀喳,叮叮当当,各种嗓音的惊叫,各种姿势的奔跑,钱大千在饭局间几个腾落,虽说是如履平地吧那也真是菜汁淋漓狼狈不堪的冲出了知客家,蓝熙书抱头在栏杆空挡下望时,只见钱大千甩了斗篷冲入大街,撞到了七七八八男女老少眨眼不见。   钱大千就像一条亡命的鱼,他撩杆子窜了,千层浪分的余波尚在。   姜还是老的辣,逃命都比年轻人有看头!   障碍赛落后选手跟出知客家被中年男人吆喝住,这通乱啊!肇事者没影儿了,骚乱还继续呢,扯烂了棉袍的,拎着鞋子的,满脸划拉山珍海味的,一个醉汉抱着酒壶被人们撞得滴溜转目瞪口呆找不着北,一把扑在刘掌柜的身上大着舌头问:“喝喝!这都上哪儿喝去啦!”   刘掌柜的瘦巴巴的小脸儿冷汗沥沥,哪有功夫理这个醉汉,使出吃奶的劲儿扒拉开醉汉,再看人跑的差不多了,跟着奔上大街的伙计们醒过盹儿来了,跟跑出老远一看后面没动静了又都抱着托盘回来了,满地的残杯破碗,菜叶子汤汁,一个千层底的黑面棉鞋里盛着一个四喜丸子,踹翻了两张桌子,烂了三把椅子,板凳结实,好几根竖着愣是没事。   赔大发了!赔大发了!   刘掌柜的扒拉开围着自己的几个伙计,环顾现场心里不停的重复这一句话,心疼的脸上的褶子都直哆嗦,两只手跟两支鸡爪子似的得瑟着。   “掌柜的!”一个小伙计拿袖子一边擦脸上的鸡蛋汤,一边捅咕刘掌柜的,刘福顺着小伙计的手指一扬苦瓜脸,看见楼上的东上房倒数第二间传来砰地一声敲桌子的击木巨响,接着没动静了。   刘掌柜的跟着一激灵,示意一个小伙子去看看,好像骚乱就打哪儿开始的。   小伙计不敢去,苦着一张酒气熏天的脸眼神哀哀的看着刘掌柜的。   “去去!”刘掌柜的一瞪老眼,一抬老腿,小伙计哭丧着脸抱着托盘磨磨蹭蹭的上楼梯。   蓝熙书顶着木盆矮着腰一副躲避枪林弹雨的架势溜溜的下了楼:“刘掌柜的!这是哪出啊!洗把脸都能飞来横祸!”   蓝熙书心里美!脸上苦!   刘掌柜的心神初定,刚想安慰一下这个唯一给自己面子没逃之夭夭的客官,街面上又一阵喧闹,刘掌柜的吓得一激灵一扭脸,五六个带刀皂隶一溜儿小跑着就来了,后面好事的街坊路人也呼啦一下子跟着涌到了知客家门口。   “嗨嗨!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你耳朵长不知道谁还知道,听着听着!”   “挤什么挤!你往哪儿摸呢!”   “我的娘来!啧啧!瞎多少东西啊!”   “死人没?这不都竖着呢吗?”   “死人个头啊!你个搅屎棍子!”   ……   知客家大门口人越聚越多,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抻着脖子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有衙役一回身,按刀柄冷眼一扫,围观的都默契的往后退缩,声音降了,喳喳声打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兴奋的跟看现场直播似的。   蓝熙书看见人群里有个特别显眼的人肉竹竿,李九木正恶狠狠的与刘福对了个眼神,刘福一通甩袖子擦汗。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带头的一个衙役一手正着跑歪了的帽子径直的瞪着泥蛋子眼奔刘掌柜的来了,平时刘掌柜的好吃好喝好待承的,可逮着一次显摆的机会了,这个衙役表现得很热情,真正体现了人性化上门服务:“刘掌柜的不要惊慌,到底咋回事儿?慢慢说!”   我还想知道咋回事儿呢!   刘掌柜的心里腻烦,一遍遍的甩着袖子肉疼的指着满地狼藉呜呜的说不出个啥。   “差人大哥!来得正好!有个登堂入室抢劫的毛贼,刚刚祸害完跑了。”楼上一阵声音洪亮,那个中年男人镇定的扶栏下望,镇定归镇定,那种余怒不息也表现在脸上了。   人群里的竹竿狼李九木矮了下去,粉刺脸有去无回,刚听手下人说刚才跑路的是钱大千,这让李九木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妙,粉刺脸沉了底儿,楼上出面的正是张冰前,他可不想见面和这厮聊什么天气别来无恙他乡偶遇之类的屁话,还是等事情让刘福探明了再说吧!   李九木撤了,他知道钱大千很快会告诉他和刘福不一样版本的真相! 第六十七章 各自的烦恼   蓝熙书不见了竹竿狼李九木,一转睛却看到了人群中踮着脚尖抻着脖子的蓝熙文,蓝熙书始终悬着的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他慢慢的放下木盆,慢慢后撤。   这个时候人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楼上的张冰前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蓝熙书隐到了人群中。   “你房里招了贼了?”衙役老大仰着脸问张冰前,张冰前的气度让他仰视,他换了一副有点儿谦卑的嘴脸,按刀蹬蹬上楼梯:“客官可有什么财务人员损失?”   虎牙口镇治安良好,小偷小摸的虽时有发生,但能闹这么大动静的却是头一遭,这个三十郎当岁的衙役鸡毛狗碎的整天忙,但还没办过什么大案子,知客家刘福对他多有照拂,这个衙役老大心里就多了偏向之意,这样,有功受禄自己的脸面就大了去了。   刘福挥手示意伙计们赶紧收拾残局,自己跟着衙役老大爬楼梯,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可别有什么大篓子,虽说有李九木撑腰,但是街面上不好看,跟衙门口打交道他最头疼。   “万幸万幸!托您的福丢了几个小钱,内人受了点惊吓,倒是不妨事!”张冰前打掉牙往肚里咽,死在自己情妇肚皮上的粉刺脸他没认出来,手下认出来了,一听真是东厂的人,葛亭刚的汇报果然没错,张冰前的鼻子都气歪了,愤恨归愤恨,这件事是不能曝光的,牵动当地的衙门口,虽说很快能偃旗息鼓,但是事情闹大了,对今后的行动总归不利。   更重要的事,据葛亭刚报丧,自己的心腹赵耀文连同两个属下都给东厂的人灭了,而且就在自己栖身的知客家客栈,这让张冰前更加火冒三丈,正风风火火的赶回来就看到铁证如山的粉刺脸死在了房间内,自己刚对夏十榆的人动手,背后就有东厂捅刀子了,先是徐三元莫名其妙的巡视龙门所,陈五福稀里糊涂的死在野狐岭,自己刚到虎牙口,屁股还没坐稳,东厂就追着屁股杀人放血了,这事不简单,东厂的出现明摆着针对自己,能说这不是预谋吗?   张冰前不怕东厂预谋,最怕东厂的李九木和夏十榆串通预谋,那问题可就棘手了。   李九木!张冰前牙缝里念叨这个名字,从京城到边地,怎么最烦谁,谁就如影随形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呢?   他李九木想干嘛!天高皇帝远,竟然明目张胆的对自己的人连下杀手!也太不把我锦衣卫放在眼里了吧!   张冰前觉得现在的局面复杂的很,有必要书面上报白话文,龙门所的夏十榆不能指望,只有请求白话文火速决断,这事不捅到御前解决不了啊!   粉刺脸像死狗一样的被张冰前的手下拖下床给打了包暂时扔到床底下,弄醒了被无数只眼睛欣赏的骚狸子,就在张冰前现身说话的时候,骚狸子狼狈不堪的正借着粉刺脸拎来的热水匆忙梳洗呢。   张冰前在门前拖延了少许时间,衙役老大进门拐过屏风看到是另一番景象,骚狸子盖着锦被正瑟瑟发抖,惊吓过度不说,泪流满面语不成句不说,但就这么个美人哭的人肝肠寸断的娇模样,哭的衙役老大不住的发誓立马派人追查大胆毛贼。   如此折腾了一两个时辰,终于打发走了衙役老大一干人等。   骚狸子没等铁青着脸的张冰前发问就一五一十的把经过细述一遍,不自觉的夸大了后来者的厉害,及粉刺脸透露的李九木的情况。   是够厉害的,在他张冰前三个人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的人能不厉害嘛!   张冰前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双手抹了一把脸,梳理着今天所有交集的情报,一回头,两个黑铁塔的一样的李牧三和王白河杵在旁边呆站着。   “不是让你盯着那个东上房的家伙吗?”张冰前一肚子火正找不到地方撒呢,一眼瞅见哭丧着脸的李牧三,重重的一拍床沿,李牧三和王白河都猛地挺直了背,骚狸子出溜进了被窝里。   “回大人!张松跟去了,他人比在下机灵!”李牧三不到三十岁,浓眉大眼,大嘴叉子肉头鼻子,人长得彪悍精神却蔫蔫儿的。   “哦!”张冰前缓和了脸色:“你们两机灵点儿,熟悉下知客家,还有凡是出入知客家的人都给我仔细过眼,李九木的人你们虽然都认识,但也不要放过生面孔!”张冰前阴郁的狠蹙眉:“前面防狼后面防虎!我们低估了虎牙口的局势啊!”   “大人!我们是不是尽快把东厂的事告知白大人,李九木阴狠,没有他不敢下手的,我们在此人单势薄,速想对策才是啊!”王白河比较冷静,脑瓜子比一根筋的李牧三要活泛,接连发生的几件事让他感到了危机感,这是在京城里从没有过的感受。   “我们只要亮出身份,调动虎牙口衙门口的人手不就得了。”李牧三果然一根筋不带转弯道的。   张冰前轻轻点头,一听李牧三这句话眼神一冷鼻哼一声:“哼!你有身份难道李九木没有吗?明面上我们不能对付东厂,东厂确有对我们的纠察之权,到时候我们不但借不到当地衙门口的势力,反而给东厂落下把柄,我们一旦被动,京里的白大人也会处于被动之中,闹大了,顶锅的也会是我们。”   张冰前语气加重,李牧三和王白河都不做声了。   “那我们怎么办?”王白河垂首问了一句。   “宋五死在了我们这儿,李九木很快就会知道,天黑了把人弄出去,谋定而后动,李九木现在先不要动,先把夏十榆的左膀右臂给废了,对付不了李九木,我们难不成还对付不了夏十榆,无功而返,白大人哪儿我们怎么交代?”   张冰前真上了火了,本来挺顺的,初到虎牙口就摁下了孙不二,又在夏十榆身边发展了一个密谍,虽然夏十榆在虎牙口的情报站还没彻查清楚,但只要盯紧了密谍提供的这几个人,夏十榆的情报站指日可破。   谁成想掺合进来个李九木!   先不说张冰前的烦恼,回头再说说蓝熙书,蓝熙文见面就把他追踪的经过告诉了蓝熙书,张冰前赶去骡马市却是和葛亭刚碰了面,蓝熙文一分神跟丢了那个担担的人却意外地发现有人交给了张冰前几张画像,张冰前看过后火急火燎的就赶回了知客家客栈,这不碰上这么一锅。   “画像?”蓝熙书纳闷,张冰前这么有闲情逸致啊!兼职倒腾字画了?   “还有!钱大千让我告诉你你很危险速离知客家客栈。”蓝熙文又把碰到一身狼狈的钱大千的讲了一遍:“他说,你身边有张冰前的眼线!后面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赵四麻子呢?”蓝熙书才知道原来钱大千是好心给自己报信的,唉!早知道不害你了老钱!   “他跟踪给张冰前画像的那个人去了。他说那个人化了妆,但是说不出来有点儿面熟。”蓝熙文一字不落的学舌,唯恐遗漏了重要线索误导蓝熙书判断。   蓝熙书点头。   在人群里和蓝熙文咬完了耳朵,蓝熙书忽然有了新的决定,先让张冰前和李九木歇会儿,先把内鬼揪出来再说,有内鬼硌得心慌。   知客家客栈现在已是虎狼之地,蓝熙书不想再呆了,也不和苦苦挽留的刘掌柜多说废话,匆忙的结了帐牵着马跟蓝熙文出了知客家,后面多了跟屁虫蓝熙书当然知道,他和蓝熙文在街上闲逛,知客家客栈一时间成了虎牙口的新闻重点,前两天沙河口全歼鞑匪的话头撂下了,路人都会交头接耳热衷议论此事,虎牙口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街面上的皂隶衙役多了起来,醒目的地方张榜通告并排贴了两张,一张是知客家客栈有毛贼出没镇上的居民小心防范,有奖举报,另一张却是通告有鞑子细作被邻县官府抓获,通告周边严加盘查可疑人员,谨防有鞑子细作活动。   有人站在墨迹不干的告示前点指着逐条逐条的念,蓝熙书和蓝熙文看完面面相视。 第六十八章 儿女旧话   鞑子的细作来自邻县,远没有知客家有聊头,人们交头接耳对着通告指指戳戳,把个钱大千传说成了来无踪去无影的飞天大盗,口头描述的精彩场面比蓝熙书亲眼目睹的现场玄幻了N倍,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此等八卦,把一旁没亲临现场的人听得是目眩神迷如痴如醉,民间普通老百姓的语言创造力真是非凡。   蓝熙书摇头苦笑,这下钱大千在虎牙口镇可家喻户晓了,不知钱大千本人听了会作何感想。   关于红纸黑字的两张通告,正相反,蓝熙书却对后一条通告感兴趣,这是职业本能,蓝熙书出神了,最近在虎牙口满脑子都是怎样算计张冰前和李九木,这张通告忽然的挑动了他的某根神经,秋末冬初,正是驻边锦衣卫老大夏十榆紧锣密鼓安排得力人手撒网沿边侦缉鞑匪敌情的重要季节,蓝熙书不禁想象此刻夏十榆在干什么,汇总情报?不断调整派遣人手深入河套?井运水井老大怎么样了?   蓝熙书对着通告出神,被蓝熙文一拽衣袖,心神骤敛,忽然的就有种紧迫感,不能内耗了,赶紧结束虎牙口的暗斗,来日方长,凭一己之力是奈何不了白话文的,快速成就东厂和白话文之间的嫌隙,让他们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内讧去吧!自己没闲工夫奉陪。   先针对张冰前,他是白话文的心腹,这厮比李九木更为可恨。   主意打定,蓝熙书抹搭眼皮,张松就在距自己不远处,隔着四五个肩膀,他的侧脸在蓝熙书一侧眸时退到了一个拄着扁担的黑大汉后面。   放倒一个是一个,斩断张冰前七七八八的触手,看这个家伙那什么在虎牙口张牙舞爪。   “去哪儿?”蓝熙文跟在蓝熙书屁股后面,肚子有点儿饿了,看着街面上的烧饼包子铺不时的舔嘴唇咽唾沫。   蓝熙书手往后伸,没牵到蓝熙文的小手,一扭脸,蓝熙文在一个馄饨摊前站住了,眨巴着长睫毛不高兴的看着蓝熙书又看看馄饨摊上忙忙活活的老婆婆。   “吃碗馄饨啊!来来!进来坐!马上就好啊!”老婆婆将一碗刚盛好的热腾腾的大碗馄饨递给一个带孩子的妇人,又招呼擦桌子找钱的一个干巴老头:“他爹!快招呼这姑娘坐,一看就是赶路饿了的!”   蓝熙文看看自己的打扮,咳!以后不装男孩子了,装了人家也看得出来。   蓝熙文不动幽幽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笑了,宠溺的摸摸蓝熙文的头,将马缰绳甩给赶出来的老头,拉着蓝熙文低头往里面钻,敞篷很简陋,稻草稀疏的筛下了丝丝阳光,蓝熙书拉着蓝熙文在矮凳上坐下来:“来两碗!”   蓝熙文眉开眼笑,挣脱了蓝熙书的手,笼着袍裾,小女子娇羞的坐着,搓着小手一副嘴馋馋的样子扭脸冲着往锅里扔馄饨的老婆婆亲亲的喊:“阿婆!多加一碗!”   “好嘞!”   “待会儿哥请你吃好的!”蓝熙书把脸凑上蓝熙文低低的说,他看见张松在对面的烧饼铺坐下了。   “不!馄饨就好吃!”蓝熙文小手推开蓝熙书的脸,装作嫌弃的皱着鼻子,她好像想起什么接茬生起蓝熙书的气了:“到底去哪儿,后面有狗,我们就满大街的溜达啊!”   “我们去喜相逢大车店!”蓝熙书看蓝熙文把下巴拄在胳膊上玩着一根筷子,小嘴巴咬的润润的,在胳膊上嘟嘟着特别的好看,星星点点细细碎碎的阳光在蓝熙文明媚的脸上跳跃,这个丫头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忽然的蓝熙书的脑际就闪过知客家隔壁骚狸子的裸身画面,蓝熙书的心莫名的火热了一下,他赶紧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男孩子对女孩子的身体好奇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不自觉的就会在心里比较,骚狸子是那种熟透了的甜透了的桃子,而他的房子却是一株蓓蕾初绽的花儿,那种略带青涩的芬芳干净清澈沁人心脾。   蓝熙书就觉得这世上没有那个女孩子能和他的房子比。   看着他的房子蓝熙书就会欢喜!   “杀狗还是遛狗?”蓝熙文眨巴着眼睛,她并没有四下张望靶定张松的位置,凭着本能的觉察力她也知道那双眼睛正注视着这边,蓝熙文用筷子的大头挠着蓝熙书的太阳穴,她无比喜欢和蓝熙书这样的生活,仿佛回到很早很早的当年,她和哥哥淘气的跑出家门,那时候,真正的蓝熙书还活着,只是很病弱,处处是她护着他!   而今,被山寨版的蓝熙书如此珍爱呵护让她觉得最大的安全感!   “你说呢?”蓝熙书坐直了身子,老婆婆将一碗馄饨放到两个人跟前,蓝熙文抬眼咪咪笑,老头又将一碗馄饨放到蓝熙书跟前,蓝熙书也抬眼咪咪笑。   蓝熙文看蓝熙书学他,白了蓝熙书一眼拾起筷子沾了一点馄饨汤顺嘴角抹搭嘴小声喳喳:“他们不是鞑子,非得这样吗?”   “鞑子并不是最该杀的!”蓝熙书就怕蓝熙文觉得自己是嗜血成性杀戮成性的锦衣黑手,自己一直隐藏的另一面暴露了,他知道蓝熙文维护他甚至于盲从他,但蓝熙书还是怕蓝熙文会质疑他所做的一切,蓝熙文不同于别的女孩子,特殊的身世,成长境遇让她比别的女孩子更心思通灵,敏感,甚至有着高于常人的洞察力,有些暗恶蓝熙文只看到表面,她还太小还不是真正的明了期间的利害冲突:“这些人不是要哥的命,但他们是要我们夏大人的命,夏十榆对哥有再造之恩,哥必须要维护夏大人,哪怕再大的风险!房子!你可能不懂,以为哥”   “我懂!”蓝熙文简洁明了的接了一句,筷子慢慢的搅动碗里的混沌,忽然释怀了一样巧笑一下:“我听老爹说过夏十榆是个难得的忠直之人,奸臣容不下好人就想法设法的害人,你就是保护好人的人!”蓝熙文笑面如花,她觉得自己最懂哥,评书弹词里就这么说唱的:“老爹还说了你能跟着他是你的造化,还说你会有出息的!”   “老—老爹这样说的!”蓝熙书叫老头习惯了的,不知为何忽然顺了蓝熙文的语气,老头改了老爹,他一直觉得老头对他的苛刻是因为他不好读书,不看好他。   蓝熙书随便说说的语气,低着头,喝了一口汤,耳朵却竖起来了,他总习惯从蓝熙文嘴里打探老头的事,他那么讨厌老头对他指手画脚,却又那么在意老头对他的每句评价。   蓝熙文把筷子又伸到蓝熙书碗里慢慢搅合,汤溢出碗沿,蓝熙文打住,嘿嘿坏笑。   蓝熙书打了一下她的筷子。   “嗯!有好几次老头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神情怪怪的,忽然就问我:你哥没给你来信吗?弄得我好没面子,都知道你疼我,都还以为你不挂着谁,也会记挂我给我来信的,结果,你一个字都没有,讨厌死你了。”   忽然的蓝熙文笑着笑着,嘴巴一抽,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了,落在黑乎乎的矮桌上,甚至掉到了碗里,那最后一句是委屈的拖着哭音儿说完的。   蓝熙书的心一阵酸软,咬了一下筷子才不至于落下泪来,他不敢看蓝熙文,怕蓝熙文的眼泪拐带出自己的眼泪,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他不能在他的房子跟前流露一丁点儿的柔弱。   “怎么不挂着你,哥最挂着你!做梦都梦到你!房子!哥只是不知道写什么?最重要的是哥知道即使没有哥的只言片语房子也明白哥的!对不对?”蓝熙书几乎都忍不住了,低头喝汤掩饰着自己的难受,这个丫头在自己心里栓了个绳头一样,随便一扯自己就随她而痛了,还痛的这样的甜蜜。   “嘿!”蓝熙文打了一下蓝熙书的筷子,带着泪花眉眼弯弯的笑了,一颗泪迅速的滑下:“我就这么说的,可他们不信,还说哥离开家会认识别的女孩子早把房子忘得一干二净了。”蓝熙文笑着笑着,小嘴巴又扁了,眼泪吧嗒的更快了,鼻子抽打着,肩膀抑制不住的耸动着,眼看就要哇哇大哭了,旁边收拾碗筷的老头佝偻着腰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怎么了又笑又哭的,老婆子有点儿明白了,拿脚一踢老头子,老头赶紧别过头。   蓝熙文咬着嘴唇忍住大哭的冲动,蓝熙书一把拉过蓝熙文的小手,放到嘴边忍住心酸:“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房子!你在哥心里,哥到哪儿也装着你!房子知道哥就成!” 第六十九章 重返喜相逢   “嗯!”蓝熙文看见蓝熙书的眼圈儿红了,乖乖地应着,嘟囔着鼻子小声说:“我才不信他们的呢!我知道他们故意这么说的,想把我打发嫁了,嘁!门儿没有!”   说着说着,蓝熙文笑了,袖子抹去了泪花,带着几分刁蛮神情:“最后我把姑姑搬出来了,他们就哑巴嘴了。”   “姑姑?”蓝熙书蹙眉。   “姑姑前阵子跟我说过这念珠的由来呢?”蓝熙文忽然又有点儿不开心了,蓝熙书心动了,顺手一摸蓝熙文的袖管里,那串蓝熙文从不离身的念珠硌手硌心,这串念珠连通着她的姑姑和佛门,蓝熙书严重不喜欢,从来不喜欢。   “姑姑说,我出生母亲就过世了,有个出家人跟爹说,我命硬,克父克母克家人,必须早入空门才能免灾祸,是哥哥哭着闹着不肯,爹半信半疑,我才没被送到庵里,后来体弱多病的哥哥去世了,爹爹才信,那时刚好姑姑出家为尼,就请有道高僧施舍了这串念珠给我,后来,爹也走了,人们就都认为是爹当初没送我出家才导致家破人亡的。”   蓝熙文垂着眼睫毛,蔫蔫儿的述说往事,伤心往事太久了,罪孽深重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后来,我就一直跟着姑姑在庵里,直到老爹和你把我带回家!”   以前的不清楚,后面的蓝熙书很明白,那是老头煞费苦心替他找的有锦衣卫家世的蓝家,认下蓝熙文这个妹子,名正言顺的成为世袭军户的蓝家人,顺利的成为一名锦衣卫,那时锦衣卫刚刚被永乐帝重新启用,让蓝熙文认可很容易,一见投缘的蓝熙文哥哥前哥哥后跟亲的一样,说服蓝熙文的姑姑可就难多了,蓝家人丁单薄,就剩下这姑侄二人,老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最后燃了点儿旧情才得到姑姑的首肯,姑姑答应归答应,规矩说了不老少,什么不许丢蓝家的脸,不许辱没了蓝家门楣,他哥哥蓝海龙是怎样顶天立地的汉子等等。   谁会想到第一眼他就和蓝熙文解下了眼缘,冒名顶替蓝家唯一的男丁蓝熙书竟然天衣无缝,水到渠成一切都是缘分!   “糊涂人才信那个!”蓝熙书无任何信仰,唯一的信仰就是自己!或者还有他不承认的老头。   “和你嫁人和他们有屁关系!”蓝熙书说了句粗话,看蓝熙文撅嘴随即笑了。   “我就说了,姑姑说的,我命硬不宜嫁人,我是许了佛门的!”蓝熙文小脸一扬,得意的说:“他们都不言语了。”   蓝熙书也不言语了,心里发堵,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   “这难道不是好借口吗?”蓝熙文嘴里喊着馄炖含混不清的问蓝熙书,蓝熙书只是点点头,人们信佛信怪力乱神跟他们讲不清的。   蓝熙书耷拉着脑袋,把碗里的馄饨捞着吃了,只剩下一碗汤。   第三碗上来了,蓝熙文把蓝熙书只剩下馄饨汤的碗撤开了,第三碗馄饨推到蓝熙书面前,蓝熙书摇头,蓝熙文探身小声说:“多吃饭才有力气保护房子啊!”   “三天不吃饭我也有力气保护房子!”蓝熙书笑了,这世界上有了这么个房子,他觉得上天待他不薄,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自从有了房子,他从不在这么想了,这个世界变得有了期待,有了奔头。   不忙了的老婆婆正和老头挨着肩膀看着蓝熙书蓝熙文慈祥的笑,蓝熙文咬着筷子羞羞的从桌子底下一伸腿,脚尖碰了蓝熙书一下,蓝熙书还以为蓝熙文示警呢,装作脖颈子不得劲儿的来回晃头,对面的张松还在装模作样的啃烧饼,看来烧饼不合胃口,啃起来勉为其难啊!   蓝熙书忽然眼皮一跳,眼角余光正好扫到了不远处一个胭脂水粉的摊位前,小安正举着一面小镜子左顾右盼的照着,后面跟着的贞姐在付钱,蓝熙书一错眼珠,更远的地方丁哑的身影一闪不见。   “糟了房子!小安出来了,我们快走!”蓝熙书可不想节外生枝。   “奥!”蓝熙文低头紧着往嘴里扒拉馄饨,蓝熙书起身付账:“忽然想起来了,还有急事呢!”   蓝熙文满嘴馄饨跟着蓝熙书应对着老婆婆的寒暄匆匆出了馄饨铺,蓝熙文牵了马使劲儿拽着没入人流。   张松那半张烧饼也不啃了,跟着出了烧饼铺。   “小安往回走了!”蓝熙文装作惊奇的东看西看,把个后面尾随的张松弄得一惊一乍的不是在这个摊前驻足就是在那个摊前挑拣。   哦!蓝熙书松了口气,不知是丁哑发现自己的马了,还是贞姐发现了,好歹把小安哄回去了,接过蓝熙文手里的马缰绳,越往南走,闹市过了,人稀少起来,欢喜粮店的门前有赶集推车的人在卖粮食,万三金指挥着小伙计和卖粮人往里搬口袋,一路喊着小心小心,挨墙根儿放,回头看见蓝熙书怔了一下,立马一脸生意人的招牌笑容搭讪:“客官看看,上好的大米白面!价钱好商量!”   “是嘛!”蓝熙书弯腰伸手到一袋刚打开的米袋里:“待会儿我进喜相逢,记住后面有个跟我进去的蓝袍的人,丁哑会跟上来,让他注意这个人,得空做了他!不得空就盯死了他!”   万三金脸上的笑容不减,嗯啊连声。   “回头我叫人来!”蓝熙书打着招呼拐弯就进了喜相逢大车店,两辆载满货物油布掩盖的稳稳妥妥的骡马车正驶出喜相逢大车店,喜相逢的掌柜的正叮嘱赶车的把式,和主顾道别,一回头看到牵着健马贴墙根儿的蓝熙书,连忙招呼:“这位小兄弟快里面请!”   有伙计接过了马缰绳,蓝熙书拍拍马头,跟着掌柜的往里走,又一辆小驴车刚卸了货物毛躁躁的往外冲,车把式是个生手,满头大汗的跟着毛驴跑,一个劲儿吁吁吆喝,掌柜的一脸烦气的喊:“我说盛儿!你慢点儿,给驴勒嚼子!哎呦!小毛驴你都摆楞不了。”   一个庄稼老汉从后面三五步赶上来,一把夺过驴缰绳,生生一顿,驴车减速:“掌柜的!有我甭担心!”   掌柜的露出了笑纹,双手拍打着自己的短褐歉意的看着蓝熙书:“一忙到处地的不省心!小兄弟来喜相逢照拂,上房都让常年的主顾包下了,这样吧!紧后院还有一间原本也是老主顾包下的,刚好压货回去了,老主顾好说话,我就做主了,兄弟要不先住着?”   “那敢情好!多谢掌柜的有心!”蓝熙书一再拱手道谢,这一路穿院往里走,蓝熙书的动静引出了葛亭刚推窗观望,这家伙刚同张冰前会面,张冰前听完他的回报命他原地待命,光说最近有任务,也没具体交代干什么,只告诉他张松会联系他,葛亭刚心里没底,耗子出去还没回来,这个葛亭刚就沉不住气了,像个没娘的孩子一样正在屋里心思如麻的躺着呢,蓝熙书的动静他格外入耳,推窗果然是蓝熙书和蓝熙文,掌柜的领着往后院奔,看着住宿的样子,葛亭刚一颗心放到肚子里,他就觉得这个蓝熙书神出鬼没的,整天一张运筹帷幄的样子,葛亭刚看见这张年轻帅气的脸就莫明的心里踏实。 第七十章 落脚之地   老掌柜的带着个小伙计引领着蓝熙书两个进入三套院,三套院相较于前面安静许多,两颗枣树枝桠交错,两边厢房也比前面的规整很多,廊下跟枣树之间一根粗绳上晾有干净的被褥,一个驻店的伙计正从院子靠近枣树的井里打水,看见老掌柜的紧着打招呼,水桶磕在井沿上,水亮亮的撒了一地。   三套院给蓝熙书第一感觉就是很有居家安宁的感觉。   老掌柜带来的小伙计紧走几步帮忙打水。   “这个院子深,有两个长期的老主顾常年包着,一位呢附近收集草药去了,有时候当天回来,远了呢就在下家歇一晚上,另外一个呢走货回密云十天半月的也说不准,小兄弟就在西头的那间将就先住着吧!等前面有了空房我再给掂对,这住着呢是真安静,就是倒腾货物麻烦点,这也没关系,一般搁置前院专门的库房货仓,我们的伙计会帮忙的,专人专库房。”   老掌柜想拉个长期主顾,对蓝熙书格外的热忱,指着厢房正房跟蓝熙书一一介绍,蓝熙书很配合,不住的点头称好,小伙计拎着稀里哗冷的大钥匙链走到最西头的房门前,对号开锁,里出外进的忙活着打扫,抱被子,生火取暖,前院有个颠颠儿的老汉把老掌柜喊走了,蓝熙书站在廊下打量着整个院落,院墙很高,院墙是春上才砌的,青砖白灰加高加固一直连到房檐,北面毗邻的欢喜粮店只有两套院,万三金的房后毗邻这三套院的是一座荒宅,榆树槐树密密,天气转暖,朝阳的地方雪都化干净了,背阴的零星积雪也消融的差不多了,因为安静,蓝熙书都能听到滴滴答答在瓦盆里的落水声。   蓝熙文也在院子里转悠,这三进三出的出入不方便,目测这院墙的高度,墙来墙去也不成问题,蓝熙书很满意,南边是民居,鸡鸭声闻,北面是万三金欢喜粮店的荒宅正好便于行动。   蓝熙文也很满意,冲蓝熙书狭狭眼睛,咕咚把木桶扔到井里,抖着绳子学小伙计有模有样的打水,绳子狂抖了半天,木桶也不歪斜注水,蓝熙文郁闷了,小伙计跑过来腼腆的接过绳子轻轻一摆,木桶听话的一歪,小伙计一提手倒腾麻绳,多半桶水轻轻松松的就提出了井口。   蓝熙文揉着小鼻子不好意思的傻笑。   瞅着伙计奔前院了,葛亭刚溜身进来,蓝熙书闪身进了刚打扫的房间,葛亭刚颠颠儿的跟进来,蓝熙文乖乖的呆在院子里站岗放哨,顺便研究这个让她郁闷的木桶和井。   “我见着张冰前了,按你吩咐的说了。”葛亭刚小心的靠近蓝熙书,可能是在张冰前身边养成的习惯,说话时不自觉的就把腰罗锅了。   西间因为有厢房挡着,光线暗下来,蓝熙书选了个适宜的角度趴在窗台上看着蓝熙文在井边玩木桶:“张冰前对你没起疑心吧!”   “我觉得没有!”葛亭刚顺蓝熙书的视线往外望,蓝熙文正兴奋的往上提木桶,水不多也就一木桶底儿,蹭家伙就拎上来了,晃了蓝熙文蹬蹬退了两步,桶里的水溅了她一脸,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自个咯咯地笑了,袖子三下五除二的蹭脸,把那点儿水小心的倒进旁边的大水缸里。   蓝熙书也笑了。   “具体给我说一下那个跟张冰前接触的线人,跟出卖孙不二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你认识他吗?”蓝熙书想了两套揪出内鬼的方案,如果葛亭刚认识这个人那就好办了。   “这个人蒙的很严实,张冰前不待见我,我根本靠不上岸,远远的真难以辨别清楚,我就只听过他说过一句话,听不出何方口音,官话!很年轻的样子!”葛亭刚使劲儿回想,也还是模糊的印象。   蓝熙书揪眉心,重心左脚倒右脚,面色平静的趴在窗台上。   “不过,我看到他给张冰前的画像里好像有你!一晃眼的功夫,也没看仔细,只是感觉是。”葛亭刚真是掏心掏费,把看到的细枝末节想起什么说什么:“不过,张冰前也不是太相信他,那人走后,他曾让张松跟过他。看他落脚的地方!”   蓝熙书没说话,停止了揪眉心,歪头看着葛亭刚,葛亭刚点头哈腰的笑笑:“我隐隐约约的听张松说了句福隆至。”   蓝熙书心一跳,没言语,井貌安负责福隆至酒楼,他把谁安排在了福隆至呢?这个细节蓝熙书还真没过问,不过,这个不难!   张松跟着自己来到了喜相逢大车店,这个家伙对喜相逢不陌生,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准确房间,如果葛亭刚没露什么马脚的话,他说不定让葛亭刚盯着自己,他回去汇报。   葛亭刚不能久留,也不宜跟自己有过多接触。   “葛亭刚!我心里有数,这个人我很快就会查出来,你!马上会你的房间,张松很快就会找上你,也许他会把盯梢我的任务给你,如果张冰前有新的行动再通知我,没事你就眯着什么都别做!”   蓝熙书拍拍蹭身上的土,站起身,他忽然有了新的念头,即灭了张松又拴住葛亭刚,他必须稳妥妥的把葛亭刚控制住。   葛亭刚应了一声,赶紧往外走,蓝熙书说张松回来,那就一定会来,要让他察觉出什么即使赵耀文不死那自己也完了。   葛亭刚一步刚跨出里屋,蓝熙书忽然叫住了他,葛亭刚以为蓝熙书还有什么交代,站住脚回身,蓝熙书眼睛眨了眨没说什么,一挥手,葛亭刚看蓝熙书脸色并无异样,也不搭腔,快步出了房间。   葛亭刚前脚刚走,耗子后脚就到了,两个人快速的在院子里对了下眼神。   “耗子哥!”蓝熙文看见耗子特亲,水也不打了,放下木桶就跟着耗子进房。   “事情办妥了,鹰镇东北坟地有片林子,不到清明是没人经过的,孙不二放在哪儿三两天不成问题,棺材我也买好了。”耗子进屋就找水喝,蓝熙文围着耗子打转,端茶倒水,搬椅子拿毛巾,很有眼力价。   “我们不能耗了,这两天必须了解虎牙口的乱弹事!夜长梦多!”蓝熙书等耗子喘匀了气儿,也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来,手拨弄着大茶壶的铜提手一顾蓝熙文,蓝熙文会意的跑出去站岗放哨去了。   “张冰前盯上我了,我们不动手,他也会动手的,李九木别看现在安稳,他是在等援兵,先下手为强,先做了张冰前再说。”蓝熙书捻了手指,决定了,晚上的行动提前。   “我听说风关口近来鞑子骚扰猖獗,几百里外的虎牙口镇都在征调民壮,棺材铺的老板的儿子在驿站帮工,我听到议论这件事,沿边各县也下了紧急行文进入战时状态。”耗子接过蓝熙书递过的茶水,小口抿着。   这个消息更让蓝熙书紧迫,不能拖了!   现在就干! 第七十一章 房子入厕奇遇   蓝熙书捻着捻着手指,忽然一个响指惊着了正在喝水的耗子,耗子被水呛了,咔咳了几声,蓝熙书抻着胳膊给他捶了几下:“耗子!你说,谁出卖了孙不二?”   蓝熙书从来不问这样的问题,耗子愣住了,立马不咳了,蹭着下巴上的茶水,瞪大了细长的小眼睛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脸色阴沉但很平静。   耗子本人长得矮小精瘦,其貌不扬,一照面甚至有点儿给人猥琐蔫儿坏的感觉,其实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耗子真是难得的不能以貌取人的大好人,不张扬,踏实厚道,干活从不计较得失,最让蓝熙书交心的是耗子的忠诚,耿直,是可以拿性命想托付的铁哥们,但是耗子不操闲心,蓝熙书只管吩咐,指哪儿打哪儿,蓝熙书忽然问这个,他倒愣住了,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深里想,他知道这可不是瞎猜的,蓝熙书会动真格的。   最重要的是,耗子知道蓝熙书有谱!根本用不着他瞎操心!   “反正不是我们龙门所驻边锦衣卫!”耗子觉得蓝熙书眼睛很刺,他不能看透蓝熙书的想法,反正耗子就觉得不是龙门所出来的屈指可数的这几个人,或者他不能接受出卖孙不二的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蓝熙书深深的看着耗子,耗子看到蓝熙书眼睛里的自己,看到更深处的蓝熙书,蓝熙书有点儿伤心的感觉。   “如果是你最好的最铁的哥们怎么办?”   耗子的头皮一麻,觉得头发根儿都炸了一下,他不敢设想那个人,那个把孙不二害的肋骨尽弹惨不忍睹的那个人是最亲的某个人。   耗子不能面对蓝熙书瞳仁里愕然不能说话的自己,还有那个自己深处的蓝熙书,耗子挪开视线,看着自己的足尖,那里快要磨破了起毛了。   “三少!是谁?”耗子咬着后槽牙好像鼓足全身的勇气问,热血上脑,他甚至有点儿抑制不住的战栗,耗子不是懦弱贪生怕死的人,阵前杀敌他都不曾这样惊恐过,但是此时他却有种恐惧。   蓝熙书眼睛看到了耗子内心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蓝熙书缓了口气,身子后仰,咄咄逼人的眼神没了,眼神游移不定的望着厢房顶上的阳光,时已未时,阳光正好,蓝熙书好似在太虚神游,他不打算正面回答耗子的问题:“耗子!你怎么办?”   “绝不手软!”耗子坚定了立场,侧目看着刚好也扭脸儿的蓝熙书,四目相对,蓝熙书和耗子同时吁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各自转过脸正襟危坐的看着门口,貌似两个人都准备好了。   “我已经给他一天的时间回头了,从现在开始,他回不了头了!”蓝熙书的眼神冰冷起来。   耗子已经准备好蓝熙书给他一个惊天霹雳了,蓝熙书却没接着往下说,外面传来蓝熙文上台阶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急。   “哥!”蓝熙文脸色吓吓的推门进来,反手带上门眼睛毛毛的看看耗子再看看蓝熙书,觉得可以随便说:“我去入厕方便,忽然有个人把我吓了我一跳。”   “呵呵!”蓝熙书抹着鼻子笑了:“你进错茅房了?”   本来正惊心动魄的耗子闻听也笑了,刚才的紧张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蓝熙文是他最早认识的特别的女孩子,有邻家女孩贪玩爱哭的特质,更有着一般女子不具备的身手和敏锐。   蓝熙文在喊着眼里可爱率真偶尔顽劣,她只要不拿兵器,立地成佛,只要一跟蓝熙书沾边儿立马就是快意恩仇的奇女子。   蓝熙书和耗子快速的对了下眼神,觉得蓝熙文糗大了。   “什么啊!”蓝熙文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蓝熙书:“我有那么二吗?哥!我问过了,男左女右!右边!是女人用的!”蓝熙文接着攥着拳头摇着两只手,水灵灵的眼眸瞪得滴溜儿圆:“好吧!那是个大帽子闷头盖脸的家伙,男的,鬼鬼祟祟的。”   蓝熙书和耗子又对了下眼神,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踮着脚尖越走越近一脸神神秘秘的蓝熙文,其实蓝熙书心里笑了:“你被吓跑了,还是他被吓跑了,还是你们互相吓跑了。”   “哼!”蓝熙文抽了下鼻子,把脸一歪对着耗子说:“耗子哥!我什么时候胆小过,我盯那人看,那人蹭家伙就翻到男厕那边去了,我听见里面闷声哎呦一声,一个男人拖着裤子跑出来了,那个蒙大帽子的人也不见了。”   蓝熙书扳过蓝熙文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不苟言笑的说:“你还看见啥了?”   蓝熙文嘻嘻笑了,脸被蓝熙书双手挤得扁扁的,嘴巴嘟嘟的张开像两瓣红艳艳的花瓣,蓝熙文呲着小白牙坏笑:“我从后面只看到他白白的屁股,只看到一点儿他就拎着裤子跑的比兔子还快,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耗子忍不住嘿儿嘿儿笑了。   蓝熙书绷着脸:“不会吧!你没追?”   “我有毛病啊!看完了后面我在看前面去啊!你还让人家活吗?我是指那个人!”蓝熙文犯了贫,上下牙得得打着节奏。   呵呵呵!耗子笑出声来了。   蓝熙书也笑了,捏了一下蓝熙文光滑明晰的脸蛋:“臭丫头!我是说那个带大帽子看见你就跑的人!”   “奥!”蓝熙文恍然大悟的点头,揉着被蓝熙书捏过的脸蛋皱着好看的秀眉接连眨巴着眼睛:“我光顾看那个光屁股的了,那个一眨眼也不知窜哪儿去了。”   耗子忍着忍着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蓝熙书瞪眼,蓝熙文不好意思的娇笑:“我不是故意的,下不为例!”   蓝熙书知道蓝熙文是故意插科打诨逗他们开心的,她偷偷的看他和耗子说话来着。   蓝熙书宠溺的摸摸蓝熙文的头,蓝熙文矮身严肃的说:“那个人是张松!”   蓝熙书点了下头,手划拉了一把脸又接二连三点头。   耗子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   “我出虎牙口够奔耗子你安放孙不二的小树林。”蓝熙书看定了耗子:“算时间,张松不会脚跟脚的跟踪我,他没发现你!”   耗子点头。   “我一走,张松很可能不会跟着我,他会让葛亭刚跟着我!”   耗子又点头,蓝熙文半信半疑,半仙啊!这个也会算得准!   “很简单,张松人精,有葛亭刚这么现成的挡箭牌他会不用吗?他想跟我们玩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蓝熙书扭脸看着张着嘴巴刚想要发问的蓝熙文,蓝熙文立马闭了嘴。   “房子!你跟着葛亭刚!”蓝熙文眨巴着眼睛使劲理解蓝熙书的意图。   蓝熙书的意图隐藏的太深了,耗子也没领悟,两个人大眼小眼的看着蓝熙书。   “要想除掉张松,必须让张松看到葛亭刚的后面有我们的人,房子和我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如果我浮出水面而房子不动,这个张松也许会在喜相逢死靠着!” 第七十二章 以身作饵   蓝熙文和耗子有点儿明白了,耗子觉得危险的活路不能少了自己:“三少!我呢!”   “别忙!你什么都别管,翻墙在欢喜粮店后面的荒宅奔王记药铺,记住喽!弄辆驴车,就王老爹收购药材的那辆驴车,带着小安,够奔安放孙不二的小树林,顺便买点丧葬用的东西,重要的一点儿,务必要路过知客家客栈,和福隆至酒楼,可以稍作停留,让小安露面,然后什么也别管,出虎牙口奔鹰镇小树林,我们搁哪儿汇合。”   蓝熙书的郑重表情让蓝熙文和耗子有点儿紧张过头,耗子重复了一遍蓝熙书的话。   蓝熙书点点头:“以防王老爹担心,你就说有个故人的忌日到了,顺便祭扫一下,背地里蹿腾小安,小安野着呢,她巴不得出来玩儿。”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尽量别让贞姐跟着,它如果起疑就说是我的安排,请她放心,不会伤及小安的!”   “记住了吗?”蓝熙书看着耗子,耗子心里复习了一遍蓝熙书交代的重点,点头,他养成了不乱问的好习惯,蓝熙文却没有这好习惯,蓝熙文一拉蓝熙书的袖子:“哥!把小安卷进来干嘛!到时候吓到她怎么办?”   蓝熙文只比小安年长一年而已,说起话来照顾的语气却像个年长很多的长姐。   “你放心!我会保护她的!”耗子接过话头,他知道蓝熙书这么安排必有道理。   “小安不会有事的!我只不过防患于未然,万一张冰前出现,我怕我们万一不能快速的一举歼灭,那就麻烦了,所以,我要找个刀快的人帮我们!”   对于钱大千蓝熙书觉得有必要用点儿特殊手段,蓝熙书没觉得特别不光彩,因为他自我感觉给了钱大千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   “三少!四少!你们要小心,要不要通知其他哥几个?”耗子站起身紧了紧皮带,他略微有点儿担心。   “不用!丁哑在附近,张松在他的视线之内!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其他的人会陆续赶到!”蓝熙书眉头紧了又松了,捏了一下鼻子也站起身。   分头行动!   虎牙口镇距离鹰镇不过二十里,不急!蓝熙书悠闲地出了三套院,自来熟的和每个擦肩的货商点头拱手,甚至连忙忙碌碌的小伙计都搭讪几句废话,然后招呼一个伙计带路奔账房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告知账房出去转转货源,有伙计牵出马,蓝熙书牵着马出了喜相逢大车店,在街边一溜儿眼睛,散集了,三三两两附近村子结伴的赶集人提篮担担的,骑驴推车的路过喜相逢大车店,陆陆续续离开了虎牙口镇集市,有不耐烦的商贩开始收摊子了,欢喜粮店里吵吵嚷嚷的听见万三金报账,有人捏着几张宝钞低首啐口唾沫翻来覆去的数着跨出了欢喜粮店的门槛儿。   “慢走!再来!”万三金的身子门里大胖脸探出门外大声的冲着顾客的后影吆喝,手里的算盘在半空哗楞一下,迎着阳光眯起的眼睛与蓝熙书交集而过。   蓝熙书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扳鞍上马,踢马缓行跟着越来越稀少的赶集人除了虎牙口镇南门,天气转暖,路上的雪连化带被来往赶集的人走踏,原本有些泥泞的路面好了很多,旁边的道沟及远处的田地漫坡雪花花搭搭的,看样子再有几个好天气,这场早雪就彻底没影了。   通往鹰镇的官道上岔路很多,远近的村庄高树环绕,深秋时节,又下了几场雪,万木凋零,枝枝桠桠难见片叶,胚墙瓦舍座座,牛羊隐现,三五里分流的赶集人下了官道,有说有笑的拐上了通往各个小村落的小路,这一带人居村落密集,人多的地方就显得格外的繁华,跟几十里荒无人烟的龙门所一比这里简直就是繁华重镇的感觉。   但还是和江南没法比,蓝熙书对北京没什么印象,他来龙门所时,迁都北京才刚刚开始,而现在老头已跟随朝廷在北京安家落户了,南京成了故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和自己的房子一起回去。   蓝熙书不回头一路跟一个骑驴的老汉搭讪问东问西。   葛亭刚有点儿小焦急,他不敢违背张松意图跟着蓝熙书出了虎牙口镇,没见蓝熙文没见耗子,葛亭刚有点儿沉不住气,张松断后,葛亭刚衡量着张松不是蓝熙书的对手,但加上那两个就难说了,赵耀文不见了,张冰前临时把葛亭刚塞进张松组里,葛亭刚必须听他调遣,明摆着这个张松不是个东西,张冰前不坑他,这个张松也会找机会坑他,葛亭刚不知蓝熙书用意,但他迫切的希望蓝熙书做掉张松。   在出了虎牙口镇十余里的八里坳,骑驴的老头也拐弯儿了,距离鹰镇不远了,官道上的行人就只有不远的牛车上的一对年轻夫妻,男人一身脏兮兮的大棉袄,腰上抽了根黑宽布条,一双不合脚的黑布棉鞋泥喳喳的顺在车辕上悠然自得的来回摇摆,牛车吱吱扭扭的车轱辘甩着泥片子不紧不慢的走着,也不管男的如何甩鞭吆喝,瘦骨嶙峋的老黄牛照旧甩着尾巴稳稳的行进,坐在男人身后蓝布抱头的小媳妇坐在草苫子上跟着牛车轻晃,窄袖蓝布薄袄,胳膊上跨了个小包袱,缩着肩膀在打盹。   蓝熙书可不想累及无辜,虽然是干这行的,杀人不眨眼,但蓝熙书总有爱憎,他的针对性很强。   他看一条条下道被这辆牛车路过都不拐弯儿,看来这对小夫妻是鹰镇方向的。   蓝熙书临时决定走下道往东绕道鹰镇的东北坟茔子,路虽然不太好走,正好人迹不到,便于行事。   蓝熙书一提马拐下了小路,泥泞沾蹄,蓝熙书的马都是上等军马,任何路况不成问题。   葛亭刚远远的看着蓝熙书拐弯了,那条路是通往鹰镇东北角的坟茔子地,初来虎牙口,葛亭刚和赵耀文都在附近踩过点儿的,大概的村庄布局都能说出来。   葛亭刚根本不犹豫,跟着下了官道。   不足五里,一片不小的槐树林旁,坟头林立墓碑排序规整,一看并不是少有祭扫的乱坟岗子,而是一个村镇或者一个姓氏大家族的坟茔地。   不见了蓝熙书,只见蓝熙书的健马马鞍上搭着缰绳,自个低头突突着响鼻甩尾围着半截枯木桩子打转。   葛亭刚回头时看到了来时小路上三匹马正快马加鞭而来。   “喂!大人!”葛亭刚虚虚的四下张望,这个时候蓝熙书玩什么捉迷藏啊!   “慌什么慌?”蓝熙书从一株老枣树后面转出来,刚刚浇完树,提裤子勒腰带收拾停当。   葛亭刚舒了口气,他不敢下马:“张松在后面!”   “我知道!”   蓝熙书不慌不忙的侧眼后往,他看见蓝熙文了,后面的两个黑影看不真切。 第七十三章 两条贼船   怎么只有两个!就地解决两个轻而易举,蓝熙书多多少少有点儿失望,他以为张松应该多叫几个来,这不是明摆着轻视自己吗?   看来张松是用脚趾头核算的,他们三个对两个,况且蓝熙文是个这么单薄的青葱假小子,杀鸡无需用张冰前这把老牛刀。   “张松追上来了,张冰前没来,那个好像是张松的姐夫哥。”葛亭刚脑袋左闪右移的辨认着张松后面忽隐忽现奔马上的那个人:“对!就是张松的姐夫哥朱秤砣,这厮牛力,你要小心了。”   看来葛亭刚吃过这个朱秤砣的亏,特别给蓝熙书描述了这个特点,好像下面接下来的力气活儿跟他没甚毛关系。   “亲戚里道的联袂送死来了,葛亭刚!我今天零拆了那个秤砣,张松交给你了。”蓝熙书轻描淡写闲话家常的边说着边踢腾着靴子上粘的大泥片子,松胯,提腰,做开了热身运动。   隔三差五的不运动运动,浑身皮痒!   “我?”葛亭刚的眼睛圆了,他觉得根本用不着自己这三脚猫功夫,蓝熙书蓝熙文两个人就能轻松办喽!   他单纯的以为蓝熙书会让他闪呢!   “怎么?”蓝熙书毫无恼意,走到马前,解下单刀:“怕了?” “我我!不是!不是!”葛亭刚察言观色看蓝熙书脸色很平静,就大着胆子伏在马上说:“我这两下子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张松的对手!”   “葛亭刚!别妄想脚踏两只船,你既然上了我的这条船,和衷共济风雨同舟,你总点儿表现表现吧!要不然你怎么让我手下的弟兄们放心!”蓝熙书控制住没发火,但眼神锋利了起来,葛亭刚心里打起了鼓,这才明白上蓝熙书这条船是要补票的,下张冰前这条船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让谁放心不重要,关键得要蓝熙书放心,这哪儿是套张松啊!自己也套上了。   “我绝无二心!更没有脚踏两只船的意思,我跟着您是铁了心的。只是!”说着说着葛亭刚自己都虚弱了,说把式不成,今天脱不了来点儿真格的,葛亭刚咬牙,牙咬碎了也白搭啊!杀人那得凭真本事啊!自己要有真本事不早就脱离混混级别了吗?   葛亭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明白得很。   “我真打不过张松!我让他摁趴下好几回了都!”葛亭刚一脸真挚的软蛋表情把蓝熙书气笑了,一个男人承认自己草鸡也真不容易,这货,怎么混进锦衣卫的呢!要嘴没嘴要心没心要力气还没力气!   但有一点儿蓝熙书自认看得很准,葛亭刚虽然是个一无是处的软蛋,但还远没有到阴狠狡诈恶毒的程度,他就这么粗这么长了,成不了大气候,也捅不了大娄子,关系到个人生死存亡他是不会乱秃噜的。   世袭害死人啊!   蓝熙书眼见着蓝熙文飞扬的黑斗篷鹏翼滑翔般而来,也不过半里之遥。   后面闪现的张松鹤朱秤砣也越来越近。   过午的阳光勾勒出前后不断闪移重叠的飞奔人马,那速度如此真实那阳光的背衬又透着虚幻。   树林边的树木稀疏,干巴巴的枝干投影在蓝熙书跟前,蓝熙书的脸有半边树影,脸上的杀机看上去格外逼真。   葛亭刚越来越紧张的扭脸看看切近的蓝熙文,后面的张松和朱秤砣已经不再有所顾忌快马加鞭的拉近了与蓝熙文的距离,蓝熙文打马扬鞭也不回头奔着树林子就来了,马蹄翻飞带起的泥泞都看的真真切切。   葛亭刚苦瓜脸看着蓝熙书不言不语不急不慢的扳鞍上马,一拢缰绳,马蹄后错,半转马头把自己的马惊得连连后退,人怂马也软,真是不假。   蓝熙书越不说话葛亭刚心里越发的慌张,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平时张松欺负自己也就点到为止成心让自己吃点儿苦头在他跟前儿服软儿,这次不同了,如果张松知道自己反水,还不活剥了自己,那后果葛亭刚不是没想过,想一次后脊椎就软一次。   “你看!关键时候你得救兄弟一把!”葛亭刚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两条贼船必须决定上下了,说着说着差点儿就声泪俱下了。   也奇了怪了,葛亭刚初时矛盾纠结的念头没了,在蓝熙书身边反而让他有比在张冰前跟前更踏实的安全感,这是很奇怪的感觉,蓝熙书的狠辣跟张冰前是不同的,葛亭刚看耗子丁哑跟蓝熙书的哥们味道就辨别出来了,跟着感觉走!   “我说过你会是唯一全须全尾回到京城的锦衣卫,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是你要想首鼠两端那就难说了。”蓝熙书和葛亭刚并马,大手一搭葛亭刚的肩膀,冷静的对视着葛亭刚的眼睛:“我告诉你,最后最大的得益者是你!”蓝熙书眼睛黯淡了一瞬间,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此时冰冷的躺在小树林里的孙不二,死再多的对手,争取再多的政治利益,如果代价是兄弟没了那也是输了,这是蓝熙书的理念,让兄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共奔前程将来富贵分享才是他的理想和目标,他不想有谁在路上就倒下了。   而现在孙不二是第一个,这种难受格外的难受!   葛亭刚一眨不眨的看着蓝熙书的眼睛,心不慌了,他捉摸着蓝熙书的话。   “我怎么做?”葛亭刚习惯性的脑残一句,他需要蓝熙书手把手的教。   好在蓝熙书有点儿习惯了:“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懂吗?放心!我会兜着的!再不济也拖住他!张松跑了,后果你懂得!”   这个不用手把手地教,葛亭刚太懂了,今天有我没他!   驾!   蓝熙书和葛亭刚分左右大幅度圈马,刚刚让出的空档蓝熙文一人一马到了,蓝熙文娇喝一声:“吁吁!”带缰提马,马打连环仰颈嘶鸣踢踏作响的原地转了两圈儿:“哥!”   “房子!很棒!”蓝熙书一抬手单刀易手,蓝熙文嘭家伙接刀在手,蓝熙书一抬下巴:“房子!兜着点儿葛亭刚!”   “嗯哪!”蓝熙文应了一声一踢马,执臂单刀圈马在葛亭刚一方,葛亭刚一颗心咕咚落到了肚子里,以后万不可以貌取人,特别不能轻视花儿一样的青葱小丫头。   还有两箭之地,张松和朱秤砣就提马减速了,张松过眼了,这个朱秤砣蓝熙书头回欣赏,整个一黑秤砣,络腮胡,暴睛眼,人家的眉毛都是粗细不等弯度不等的线条,而朱秤砣的却是一撮,黑人黑马,乍一看跟丈二金刚似的,眼珠基本是瓷的,只匆匆的扫了一眼主角蓝熙书,眼睛就在蓝熙文身上瓷住了,大概没见过这么青葱可人手提单刀的假小子,应该换身行头芊芊素指摆弄绣花针的啊!   蓝熙书不能容忍被忽视,特别是这个朱秤砣看蓝熙文的眼神让他格外不舒服。   “葛亭刚!”张松圈住马,微微气喘,他吆五喝六盛气凌人的指着葛亭刚之后又把指头转向了蓝熙书:“这个人这个人”张松忽然想起来在知客家客栈见过一眼蓝熙书了,大概对蓝熙书的画像印象与真人有点儿出入,一时名字对不上号,结巴了一下:“蓝熙书?”   这么个小白脸居然让白话文列为第一号,这不小题大做吗?   “就他!”葛亭刚入戏了,也跟着张松炸毛的指着蓝熙书,要不是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倾情演出,他早就加句台词:就他狗日的了。   葛亭刚想了想还是狠下心带马往张松旁边凑,必须豁出去了,不光是为了博取蓝熙书信任:“你来得正好!”   “你是谁?干嘛跟着我?我们有仇吗?”蓝熙书在额头挠了一下痒,在马上欠了欠屁股。   张松上下打量蓝熙书,他对青涩的假小子不感兴趣,张冰前重点交代了,蓝熙书是头号,夏十榆党的重要成员,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没二话。   “我们以前没仇!现在有了,谁让你投错了胎跟错了人啊!”张松嘿嘿笑,觉得今天自己要露脸了,赵耀文趴下了,他张松站起来了。   “哪门子废话!”朱秤砣一听说眼前这个单眼皮比自己好看无数倍的男生就是张冰前交代的头号诛杀对象蓝熙书,二话不说,亮刀夹马就奔蓝熙书来了。 第七十四章 兄弟会   嗳呵!   蓝熙书踢马勒缰,长身玉立在马鞍桥上,马头飙升,引颈嘶鸣着一个半圈转,错过了朱秤砣的马,朱秤砣的重刀呼家伙紧擦着蓝熙书的腰带过去了,堪堪的也就是一指之遥。   这种匹夫之勇蓝熙书见得多了,他不出手接连两招让过这个黑秤砣,它就是等葛亭刚先动手,蓝熙书喜欢出手一招毙命,从不玩儿什么花架子,今天破例了。   “朱大帅手到擒来啊!”葛亭刚带马向张松马前凑,却扭着脸冲着朱秤砣咋呼,他看见蓝熙文圈马让到一边,给了他一个笑眯眯万事俱备的眼神。   葛亭刚胆儿壮了,恶向胆边生,感觉从来没这样爷们过。   “葛亭刚!这个丫头片子给我拎了来!”张松摆起了谱儿,他觉得朱秤砣对付蓝熙书没什么悬念,这个丫头哪用得着自己出手!老大都是压阵的。   蓝熙书刀都没出手,玩儿起了马技,他眼角扫到了葛亭刚的手压在刀柄上。   软蛋也有雄起的时候吧!这个葛亭刚可是日后长久计划的关键,如果就是烂泥扶不上墙,那蓝熙书就觉得所做的一切打了五折了,这可不是蓝熙书预期的。   “好嘞!擎好吧你!”葛亭刚答应一声,一副急于表现的样子,圈马自张松马后绕向蓝熙文,张松点指着蓝熙文,一脸猥琐:“林香惜玉着点儿,要活的!活的!呃!啊!—————”   葛亭刚的马头蹭到了张松的马镫,一把飞刃流线的没入张松的后腰左侧,张松惊侧首,诡异的看着葛亭刚撒手拨马,蹭家伙窜出老远,在蓝熙文的旁边惊魂未定的看着张松,二尺多长的刀插入张松的侧腰大概有一尺有余,要不是葛亭刚临场发挥不好,这个刀满可以给张松来个透心凉。   “葛—葛—亭—刚!你———”张松的刀当啷一声碰到马镫掉在了地上,他两手捂着自己侧漏的刀口,脸扭曲,身形在马上蜷缩,眼睛蛇一样的眼睛看着葛亭刚:“你敢杀我背叛——锦衣——卫!”   朱秤砣第五次冲锋回马刀的时候,他因为角度的关系没看见张松的侧漏,也就是刚看到葛亭刚怎么忽然纵马跑到了蓝熙文旁边,一见不妙,还未行动,蓝熙书不跟他玩儿了,一把轻快的马刀轻快的脱手路过朱秤砣的咽喉,呃呃啊啊!扑通朱秤砣人落地了,马窜了。   张松很能弹蹬,整个人萎缩在马鞍上,就是不咽气落马,他的马很悠闲的打着摆子,完全不知道主人在自己身上做何感想。   “你没吃饭啊!”蓝熙文皱着眉头斜着眼睛白了旁边的葛亭刚一眼,朱秤砣撂下了,葛亭刚彻底胆儿肥了,手也不抖了,心也不扑腾了,自己也后悔刚才怎么就没在用把劲儿。   “喏!”蓝熙书冲张松一瞪眼一努嘴:“办利索喽!”   “是!”葛亭刚踢马围着张松转了半圈儿,猛然靠马探身一把抓住了张松捂着的那把刀,张松豆粒大的冷汗噼里啪啦,蜡黄的脸抬起来恶狠狠的看着葛亭刚,葛亭刚咬牙瞪眼尽力抽刀往怀里一带,单刀抽离张松的后腰,张松惨叫一声,跟着葛亭刚抽刀之势扑通栽下马,左腰下血涌如泉,整个人在地上抽搐不止,看样子是没救了,葛亭刚本打算补一刀的,张松落马,把葛亭刚的马惊得四蹄弹跳闪到一旁。   “算了!”蓝熙书看着抽搐减速慢慢咽气的张松:“杀人都不会!你怎么做锦衣卫的!”   “我就跟着起哄,只看见他们杀人来着,我没杀过人!”葛亭刚也出汗了,一个张松就把他累着了:“张松是第一个!”   “难以置信!”蓝熙文转过马不再看地上血洼了一片的张松。   “真的!”葛亭刚有点儿难为情。   “谁!谁来了?”葛亭刚抬眼看见蓝熙文手指着他们来的方向,有两匹马在小路上飞奔而来,距离远看不清楚来人,葛亭刚下意识的就紧张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蓝熙书沉吟一会儿,前面的他看出来了,丁哑,蓝熙书松了口气,结伴而来,后面的也是自己人。   “自己人!”蓝熙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虚头巴脑的葛亭刚,一个大男人小媳妇儿一样罗锅着腰坐在马鞍桥上,没一点儿大男人横刀立马的气概。   大概葛亭刚自己也察觉了,赶紧在蓝熙书的注视下挺直了腰板,终因底气不足,强板起的腰杆透着虚弱。   奔马越来越近,丁哑擦着小树林减马速,后面的控马不住冲到前面,却是王小丫。   王小丫一直负责联络鹰镇和虎牙口的任务,他一直跟着井貌安的,蓝熙书很奇怪这阵子井貌安忙什么,人毛没见一个。   “三少!四少!”丁哑在蓝熙书旁边带住马,冲蓝熙文颌首示意的微微一笑,眼睛快速了扫了一眼现场,扫了一眼蓝熙文旁边的葛亭刚。   “三少!我们来晚了,没赶上。”王小丫脸上丝毫不见诧异,很遗憾的看着地上的朱秤砣和张松,看到葛亭刚的时候眼角忽然惊跳了一下。   “新伙计练了一把!”蓝熙书淡淡的扫了一眼葛亭刚:“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这个葛亭刚爱听,立马不虚弱了,没来由的一阵热血沸腾。   “葛亭刚!”葛亭刚自我介绍,丁哑认识,在王记药铺,话是冲着王小丫的。   “王小丫!新哥们啊!”王小丫表现出来的热情让葛亭刚不住点儿的热血沸腾。   “今天兄弟会!不光是介绍新哥们!”蓝熙书始终保持着微笑,只有蓝熙文看出来蓝熙书的微笑是咬着牙的。   “哥!”蓝熙文打断蓝熙书的话,遥指东北方向,那是条斜插的小路,是鹰镇人赶虎牙口镇集市时的近路,羊肠小路不太好走,再加上雪后泥泞,这个时节赶集走这条近路的人很少,更别说车马了。   远远的顺着羊肠小路来的正是一辆高速的轻便驴车,简易的棚席因为颠簸左摇右晃远看就要散架的样子。   驾驾!   小毛驴被鞭子抽的快赶上了马速,到底不是马速,旁边的快马时不时的勒缰绳等待。   “耗子哥!”蓝熙文看不清毛驴屁股后面的赶车人,认出旁边快马上的耗子了。   “把王老爹的驴车赶出来干嘛?”丁哑不知道这是蓝熙书授意安排交代的,在马上欠起屁股看着越来越近驴马相映的来人奇怪的问:“小安?贞姐?他们凑什么热闹?”   丁哑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的眼睛路过了丁哑看到王小丫的眼角一抽搐。   “没她们不热闹!”蓝熙文学蓝熙书的样子拿马鞭子挠了一下头,嘿嘿笑。   “后边跟来的是谁?”王小丫眼尖,他还看到了紧追不辍驴车后面的一匹黑马。   都认识!不用介绍了吧!   “钱大千?”谁都没奇怪,王小丫惊呼出口。 第七十五章 生死未卜   “井貌安呢?这小子只露了一回脸,他干嘛去了他?”蓝熙书脸色平静的问丁哑,稍稍有点儿掩饰不住的不耐烦:“还有那那马满贯!”   丁哑也没见,他也正纳闷呢,丁哑侧脸看王小丫,希望他代答。   “早上井貌安交代我到街上听命来着,我和马满贯轮流监视知客家客栈,晌午到现在我一直没见,知客家出事的时候正好马满贯在场,我顺嘴问了一句,马满贯说井貌安有重要的目标跟赵四麻子去了。”王小丫转脸丁哑:“我心里不踏实跟着丁哑来了。”   丁哑点点头,经过就这样。   王小丫回头看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保持微笑,眼神眯着,王小丫忽然就觉得蓝熙书今天的眼神让他一阵阵发冷。   “把这两个人拖到树林里,不要吓坏了女孩子!”蓝熙书不再问了,井貌安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蓝熙书指挥丁哑和王小丫:“我们管杀也管埋!”   “不要吓坏了女孩子!”蓝熙文皱着鼻子怪声怪气的小声学蓝熙书的话,说完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的房子是不一样的女孩子,谁能比啊!”蓝熙书笑着驱马靠近蓝熙文,貌似亲昵的在蓝熙文耳语一句,蓝熙文脸色一僵,扫了一眼拖着张松朱秤砣进树林的丁哑和王小丫一眼,葛亭刚很想和新组织打成一片,没等蓝熙书发话,就积极的帮着丁哑王小丫清理现场,拖走了张松鹤朱秤砣,小空地上两条血痕很显眼的没入小树林,葛亭刚纵马乱踏,触目惊心的血痕淡了很多,从小树林里出来的时候,丁哑和王小丫的脸色很难看,他们应该看到了什么。   赵耀文躺在里面丁哑不奇怪,是他办的,孙不二躺在树林里丁哑就不知道了,这是耗子办的,王小丫两下不知情,脸色格外不自然。   他们不知道蓝熙书要干嘛!更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下蓝熙书何以能保持着微笑,而看到了前后四具尸体之后,丁哑和王小丫包括葛亭刚才感觉到蓝熙书的笑容是那样的诡异不可捉摸,甚至阳光下的灿烂笑容竟然无比阴森,丁哑心里抽凉气,强烈感觉蓝熙书要亲手杀人了,虽然蓝熙书经常亲手杀人,但蓝熙书从没在杀人之前伪装这样灿烂的微笑。   “你离我远点儿!臭哥!”蓝熙文怄气的踢马闪开了蓝熙书,圈马越过葛亭刚插到丁哑和王小丫中间,冲王小丫笑了一小下,驱马靠上丁哑,眼睛白着蓝熙书,小嘴巴不闲着:“丁哑哥!你看我哥,谁的感受他也照顾,就不把我当女孩子,嘁!懒得理他!他还不如耗子哥和丁哑哥你对我的照顾呢!”   蓝熙书一脸无奈:“房子!哥开玩笑呢!过来!”   “就不过去!”蓝熙文负气的越发离丁哑更近了,抱着肩膀,绷着的小脸儿,下巴抬得老高,眼睛斜视了蓝熙书一眼,脖子别别扭扭的扭着,不搭理蓝熙书。   谁也不知道蓝熙书跟蓝熙文耳语了什么,让蓝熙文任性使小性子,看样子是蓝熙书不留神说错了话了,丁哑冲蓝熙书夹眼睛,蓝熙书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宠溺表情。   丁哑最不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跟井貌安认识这么久也没学到他的一成甜嘴巴,看着表情生动依赖自己的蓝熙文,心里暖洋洋的,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明亮起来的一双眼睛只看着蓝熙文微笑,王小丫知趣的让开了一点儿,他和蓝熙文没搭过话,更是一句话插不上。   淡场了。   还好驴车到了,远远地小安就看到了蓝熙书他们,使劲摇着胖手唯恐蓝熙书看不到她,嘴里兴奋的喊着三哥三哥。   蓝熙书几个提马一字排开列开了欢迎的架势。   但是耗子先驴车来到蓝熙书跟前,马圈了一个来回才稳住,耗子的脸色很难看,声音短促的低声说:“三少!赵四麻子出事了。”   耗子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听到了,跟着蓝熙书提马半圆凑上来。   谁都不敢插嘴,都揪着心看着蓝熙书和耗子。   蓝熙书心抽了一下,赵四麻子跟踪和张冰前接头的人去了,蓝熙书一直认为以赵四麻子的跟踪水平一定会无功而返的,迟迟没有回音,蓝熙书担心过赵四麻子会出意外,但王小丫一提到井貌安跟上了,心里就不那么担心了,现在耗子说赵四麻子出事了,做他们这行的,一说出事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在哪儿?人呢?”   “我们出来的时候在离福隆至酒楼不远的小巷口发现的,老赵被捅了两刀,他看来是为了报信拼死爬出巷口的,看到我们他就晕死了,我不敢耽搁,也不敢再回去,只好把他放到驴车上带来了。”   这个不用说了,蓝熙书抬眼,看到了驴车上贞姐抱着的赵四麻子了,贞姐身上都是血,她正使劲的抱着赵四麻子的上半身,尽量减少驴车的颠簸,贞姐不说话早已累的虚汗沥沥,眼睛难过的看着凑过来的蓝熙书,丁哑跳下马控制住了也累得呼呼直喘的小毛驴。   幸亏路途不是太远,要不然赵四麻子这口气儿在路上就被颠没了。   大家跟着蓝熙书踢哩库鲁下马。   “贞姐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但……”耗子抹了一头的白毛汗把赵四麻子头朝里靠着贞姐腰间的脸轻轻的扳过来,赵四麻子昏迷不醒气息微弱,本来紫黑的方头大脸上就有一块难看的烧伤,再加上血抹的到处都是,更是让人不能久视。   赵四麻子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   小安在贞姐的旁边一看大家神色也不敢在说话了,忽闪着眼睛揉着生疼的膝盖让开了些。   赵四麻子的伤在左右下腰部,幸好贞姐随身带着小药箱并用耗子的斗篷缠住做了简单包扎,血已经濡湿了耗子的斗篷,顺着驴车的车缝往下滴答。   蓝熙文咬住了自己的拳头,看了一眼就装作不忍再看的缩出来,后面的王小丫挤了上来,踮起脚尖从葛亭刚的肩膀上看过去。   蓝熙文懊恼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追悔莫及的想着自己要是不急于赶回来伙同赵四麻子一起就好了。   蓝熙文退后,她滴溜溜的明眸看到了一只始终按住刀柄的手,人在紧急情况下的下意识动作是自己都难察觉的。   “贞姐!赵四麻子能挺住吗?”蓝熙书鼻子尖上也见汗了,他痛恨自己麻痹大意了,这是他严重的指挥失误,他应该预先考虑到赵四麻子如果跟上了神秘人认出了对方,会遭杀人灭口的。   “很难说!他失血过多,是不是命中要害我也拿不准,一时半会儿他是说不了话的!”贞姐定下心神,耗子和王小丫慢慢的接过赵四麻子的上半身,贞姐抽出压麻了的腿脚,被小安搀扶了一下下了驴车。   葛亭刚这时候有了眼力价,探身从驴车上扯下一条草苫子,王小丫把自己的斗篷扯下来铺在上面,哥几个七手八脚把赵四麻子转移到地上,赵四麻子直挺挺的身子放平了,丁哑给他搭斗篷的时候看见赵四麻子的乌青的嘴唇抽搐了数下。   “三少!”丁哑抱着赵四麻子的头喊了一嗓子。   哥几个凑上脑袋,蓝熙文在外围看到丁哑一喊有个人下意识的一闪身。   “不行的!”贞姐摇摇头,甩着自己血脉不通的胳膊,带血的袖子一抬擦擦鬓边的汗,这下倒好,血弄花了半边脸:“小书!不能指望从他嘴里……”   “不是!”蓝熙书打断贞姐的话,蹲下身来看着赵四麻子心里哽堵的难受,他狠狠的擂了一下自己的头,懊恼自责的情绪无法排遣像生了倒刺一样扎得他的心生疼,那种追悔莫及真真比拿刀子捅还难受,蓝熙书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贞姐,语调慢慢升级:“贞姐!救活他!无论如何救活他!我要他看着那个下毒手的人死的更惨!”   蓝熙书说到最后太阳穴上的青筋青蛇一样蹦起老高,他忍不住咆哮了。   貌似蓝熙书被激怒了,失控了。 第七十六章 局   蓝熙书凛凛的眼神一梭,晶光更锋利了他的眼神:“赵四麻子是发现并跟踪和张冰前联络的内奸才被杀人灭口的!谁有时间做这件事?谁在现场?谁还没到?”   这还用说,井貌安和马满贯呗!   但哥几个没敢搭腔的,蓝熙文在外围看到倒是有人绷挺的肩膀松懈了一下,只从背影细微的变化蓝熙文也看得出那人松了口气。   “哥!先救人要紧啊!”蓝熙文挤开葛亭刚和丁哑拉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清醒了些,回脸看贞姐,治伤救人他是外行,他必须听贞姐的意见。   “贞姐!怎么办?送老赵回镇上,还是我派快马把王老爹接到这儿来?”   王记药铺挑大梁的是王百草,贞姐的医术学有小成,但这样的重伤她是没经历过的,蓝熙书着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话说得直接。   “老赵这一趟已经够受的了,不能再颠簸了。”贞姐白皙的脸上细密的汗珠混杂着血色,在腮边顺淌:“把我爹接来也费周章!”   这不两头堵吗?蓝熙书有点儿不耐烦了,低头看了一眼耗子半跪着托抱着的赵四麻子,死神再和他们赛跑,死神撒丫子了,他们还没找到赛道呢?   大家齐刷刷看着汗珠子啪啦啪啦的贞姐。   钱大千也到了,蓝熙书看到了,也听到了丁哑提醒了一句:“三少!老钱到!”   蓝熙书只匆忙撩眼皮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钱大千,钱大千鼻子都气歪了,兜着马在驴车旁边打转,越过众人,他狠狠的盯着蓝熙书,蓝熙书根本不理他在这茬,哥几个大多不知内情紧张起来。   小安诧异的看着钱大千,慢慢的站起身来,嘴巴蠕动了几下,被贞姐一拉不动了,小拳头攥着,捏着裙衫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小安根本不会掩饰,情绪反而全写在脸上了,脸上先是诧异,接着惊喜,又接着暗淡委屈了,因为自始至终钱大千没看心爱的丫头一眼。   幸好,除了贞姐没人注意到她。   这是很久以前钱大千就叫小安牢记的:你任何时候忘了自己姓钱你姓安,平安的安,除了在王记药铺任何场合不许叫爹,必须视爹为陌路。   “小书!刻不容缓,就近就医吧!鹰镇有个瘸腿的李大夫,素来与我爹交好,医术不错,我看我带着老赵到哪儿去吧!是生是死就看老赵的造化了。”贞姐急切的站起身。   “那好!耗子!赶紧把老赵抬上车跟贞姐去。”   哥几个齐声答应,七手八脚又慢慢的把赵四麻子抬上驴车,丁哑稳住驴缰绳:“三少!我去吧!”   “耗子跟去!房子跟着,小安跟着,听贞姐的!”蓝熙书拿眼瞪着刚带张嘴的蓝熙文,蓝熙文把话咽回去了,小安看着蓝熙书又看看钱大千,钱大千忍着不看小安,小安委屈的抽着鼻子被贞姐拉上驴车,耗子接过丁哑手里的驴缰绳,两个人迅速的对了下颜色。   耗子驱策驴车,慢慢的绕树林抄近路奔鹰镇,小安频频回头,蓝熙书忽然想起什么,招呼丁哑:“丁哑!你跟去吧!一定要小心!死活都报信!”   丁哑答应一声,扳鞍上马紧追驴车去了。   人去场空,乱蹄践踏的坟茔子边的空地上只剩下蓝熙书,王小丫和葛亭刚,再就是不停的焦躁圈马的钱大千。   知情人都走了,只剩下不知情的了,下面就好办了。   钱大千懂这行的规矩,虽然知道蓝熙书诡计多端利用小安引出自己没安什么好心,但还是理智的控制住没当着王小丫和葛亭刚的面兜蓝熙书的底,看着慢慢挺直了腰板,捋袖子紧皮带一脸嚣张的蓝熙书走向他,蓝熙书的神情活像个讨债的阔家大少,钱大千恨不得在他的臭脸上盖上自己的大号鞋章。   居然相信他不会利用小安来钳制自己,自己够意思了,在李九木跟前打了多少掩护,要不然蓝熙书能倒出心来全心全意的对付张冰前!多半辈子白活了,居然让这个小子牵着鼻子围着他的屁股转。   “来了!蛮快的!比我想的快!”蓝熙书不喜欢仰视别人:“老钱!既然来了下马说话!”   葛亭刚也看不出这个半大老头是敌是友,看蓝熙书的表情不像敌人,看钱大千的嘴脸不想朋友。   王小丫慢慢的咂摸着蓝熙书的话,葛亭刚王小丫两个人都在原地不动。   哼!   钱大千老脸黑的赛锅底,一撩袍,扫腿下马,那利索劲儿暗示现场的人,别以为老钱不中用了,你们根本不在话下。   蓝熙书忽然一锅腰,手摁住右胸口忍不住痛楚的呻吟了一声,貌似内伤的不轻,蓝熙书嘴里骂骂咧咧:“这狗日的朱秤砣,力气还真不小,差点儿栽了。”   除了钱大千与蓝熙书抱肩对峙冷哼不屑以外,王小丫和葛亭刚都怔了一下,葛亭刚摸了下后脑勺,纳闷没见蓝熙书中招啊!   王小丫抢前一步:“三少!没事吧!”   “我操!阵子里面针扎似的疼,我不想弟兄们担心,记住在我妹子面前不许多嘴,这个臭丫头唠叨死了。”蓝熙书扫了扭头重点一眼葛亭刚,蓝熙书的眼神让葛亭刚一激灵:“我知道,我知道!”   “你放心!待会儿我找点药!”王小丫忽然明白蓝熙书把人都打发走的用意了。   谁都知道蓝熙书死要面子!   蓝熙书揉着胸脯挺直了腰,眉头皱啊皱的。   “过来!我们单独聊聊!”钱大千的耐心到了极限,很少暴力的钱老头真想借这个机会把蓝熙书摁地上霹雳噗噜揍一顿。   一听此话蓝熙书反而站住了,手接着揉着胸脯,钱大千看来蓝熙书不像伤痛倒像酒足饭饱寻衅滋事消化食来了,那样运筹帷幄你奈我何的嚣张表情毫不掩饰。   葛亭刚和王小丫都觉得钱大千来者不善,但不善里又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那种不一样。   葛亭刚和王小丫凑上蓝熙书,葛亭刚甚至把手搭在了佩刀上,他进入角色倒比王小丫还快。   蓝熙书一摆手,吊儿郎当的边走向钱大千边扭动脖子活动肩膀舒筋活血一番:“干嘛呀!弄得我的兄弟们这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账不还呢!”   “少废话!”钱大千指着蓝熙书的鼻子猜他在两个兄弟跟前的表演用意,他一直觉得蓝熙书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干嘛,现在却看不懂蓝熙书了,这小子长进了。   “我说过少不了你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老钱!别一口咬不出菜馅儿就急眼啊!这不事情还没成吗?”蓝熙书甩下葛亭刚和王小丫走到钱大千跟前儿,钱大千的手指直挺挺都快戳到蓝熙书的鼻子上了,蓝熙书笑嘻嘻的把钱大千的手推开,异样的眼神只有钱大千看的清清楚楚:配合,你懂得!   没别人,葛亭刚和王小丫对视一眼,都冒出一个思路,交易!这蓝熙书真忙啊!不光忙着杀人啊!   哼!   钱大千哪有蓝熙书有表演天分,明摆着又是套儿,但又不能拆穿不钻,两重生气钱大千的气的脸色都淤紫了,猛地一甩袖子,冷哼一声,也算是本色演出了。   “你打听打听,我三少向来一言九鼎,唾口唾沫是个钉!”蓝熙书牛皮吹得呱呱响,接着哎呦一声又捂住了胸脯貌似牛皮一激动触动内伤了。   钱大千这个恨啊!   真想左右给蓝熙书脸上盖两鞋章!   “你说吧!”钱大千词穷了,两重生气反而一瞬间抵消了,鼻息也缓了,抱着肩膀斜眼看着蓝熙书。   “消息准了吗?”蓝熙书认真起来,搭着钱大千的肩膀休息片刻的样子,顺便把侧脸给了葛亭刚和王小丫两个观众:“李九木答应了?”   李九木?   葛亭刚和王小丫双双愕然! 第七十七章 面授机宜   竹竿狼李九木?   各种诧异表现在葛亭刚和王小丫脸上。   “今天晚上援手就到,到时候……”钱大千怕掌握不住火候故意吞吞吐吐的看了一眼葛亭刚和王小丫,把机密的表情做得很足。   “都是兄弟!”蓝熙书大大咧咧回头一甩手。   钱大千一把拉住蓝熙书也不管他嘴里胡诌就往坟茔子里拽:“具体的过来说!”   葛亭刚和王小丫面面相视,各自走到自己的马前,忍住强烈的好奇心,看着钱大千拖拉着咳咳不止的蓝熙书远远的在坟包后面站定,露着半截身子跟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脸对着脸。   葛亭刚王小丫谁也不敢跟上去,甚至也不敢互相交流,要是耗子井貌安几个早交头接耳的叽叽喳喳开了。   “你不是说不会利用小安吗?”小安是钱大千的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心尖尖命根子,刚才看到小安,钱大千心如刀绞,不去看小安一眼让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不能容容忍蓝熙书在小安身上做文章。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还小,她不是贞姐也不是你妹子,你想害死她吗?”钱大千揪着蓝熙书的腰带不让他挣脱,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那磨牙的动静很真切,现在的钱大千恨不得把蓝熙书放在嘴里狠狠的咀嚼千百遍。   蓝熙书根本不挣脱,反而就势靠在钱大千身上,这样也蛮舒服的,但脸上的表情认真凝重起来:“就算我利用小安我知道我不对,但我绝不会伤害小安,我也是联系不到你,情势急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你知道的,我待小安情同自己的妹子,在我心里小安和房子同等分量的。”   这一点儿上蓝熙书不诚实了,没人能跟他的房子比,他的房子是他的命根子!但蓝熙书一直对小安好却是真的,那是因为看到活泼的小安蓝熙书就会想起房子,每次钱大千偷偷的看望女儿,小安满嘴都三哥三哥的打听蓝熙书,蓝熙书偶尔随意的给小安顺手捎件小礼物,都会把小安美得整天的念叨蓝熙书,钱大千不是不知道,自己苦心积虑的藏匿女儿,女儿成长过程中的孤单委屈他无法补偿,某种程度上是蓝熙书让女儿快乐起来的。   钱大千也明白在任何人不知道他是东厂细作之前,蓝熙书对小安真是跟妹子一样的。   所以钱大千不会出卖蓝熙书,甚至冒着极大地风险帮蓝熙书打掩护。   “有些局势不是你完全掌控的,蓝熙书!你身边清楚干净了吗?你这样冒冒然将王记药铺暴露多危险后果多严重你知道吗?你在拿很多人得性命在赌你知不知道,贞姐,老王,一旦出事,就会招来灭门之灾!”钱大千手劲松了,但磨牙依旧,这个年轻人太胆大妄为了,没有他不敢做的事,胆大包天对他来说真是形容的恰如其分毫不夸张。   “只要你帮我!此事万无一失!”蓝熙书冷静的看着钱大千的眼睛,斜阳从一株老树的枝桠上投射在钱大千脸上,钱大千眯着的眼睛深刻了他的鱼尾纹,蓝熙书从来有种感觉,钱大千不是坏人:“内奸我知道是谁!我承认我有疏忽,造成赵四麻子危在旦夕,但这次不会了,我会在今晚根除张冰前和东厂李九木,只要你帮我!”   “你胃口太大了吧!”钱大千搡了一把蓝熙书,做了让步:“我可以帮你对付张冰前,但李九木你不要动,我会把这件事圆满遮瞒过去,保证你不会出现在李九木的黑名单上!”   “不!必须做掉李九木!这是长久之计!”蓝熙书不允许钱大千讨价还价,李九木关系到日后东厂牵制白话文的关键,李九木必须死才能给白话文竖起东厂这个强敌。   “蓝熙书!”钱大千瞪大了眼睛。   “老钱!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不会不考虑到你的安危!”蓝熙书长吁了口气,扭脸扫了一眼,在树林边打转的葛亭刚和王小丫,两个人没聊天的倾向:“王老爹都跟我说了你投靠东厂只不过想借东厂的手段脱离军户,转籍而已!”   “你懂什么?”被说中心事,钱大千懊恼的避开蓝熙书的眼睛:“背叛东厂的后果有多严重你根本不了解。”   “我知道!但枉你认人毒辣,你觉得东厂会达成你的心愿吗?且不说当今朝廷掌控户籍之严,就是有漏洞可钻,东厂谁会为你奔走钻营,他们只会会利用你至死!”   钱大千脸色变了,这个问题他想过很多次,他不是没质疑,但是既然上了贼船,想下就没门儿了,所以跟那些图荣华富贵投奔东厂的人来说,钱大千根本不会死心塌地的为东厂效命,这点儿蓝熙书早看出来了。   “你帮我!我帮你下贼船!”蓝熙书诚恳的游说钱大千:“我不但会帮你脱离东厂还会帮你脱离军户,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无后患之忧,那样你就可以和小安父女相依过自由自在你想过的生活了。”   钱大千质疑的看着蓝熙书:“上你的贼船?”   “不!”蓝熙书摇头:“事成之后,你可以奔走他乡,我们永不交集,永远陌路。”   钱大千等蓝熙书下文,他想听这个毛头小子的计划,蓝熙书从钱大千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心思活动了:“我先说你感兴趣的,老钱!只要你帮我做了李九木,我会让你诈死瞒名脱离东厂桎铐,龙门所郑大脑袋那里我会办妥你的死亡证明,勾销你的军籍。”   这么简单!   钱大千完全不相信!   “我能做到,并且我会做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最重要的我会妥善安排你的后路,新身份证明,路引!明白吗?你们两父女换个山山水水换个方式逍遥自在的活着!而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钱大千觉得蓝熙书是慎重考虑过的,他有点儿动心了,最重要的也是他根本不想寄生在东厂这颗毒树上了。   钱大千还是满眼狐疑,蓝熙书说的头头是道,但是这一样样的做起来可就难了。   “但是,今晚后半夜东厂自京城调派的人手就到了,就我们这几个人还要兼顾张冰前,恐怕……”钱大千已经搭上蓝熙书的贼船了,开始用我们了。   “我改计划了,在东厂援手到达虎牙口之前只做掉李九木,布好局,东厂的援手来了就来了,我不碰它,他们只会看到无从下手的烂摊子,只能查到有关张冰前的线索,关键是,张冰前会和李九木都明明白白的死在这里!”   死了一个孙不二,搭上一个生死未卜的赵四麻子,蓝熙书忽然改变计划了,逐个击破灭了张冰前和李九木胜算很大,但是要吃掉根本不知底细多于数倍于自己的东厂援手就不好掌控局面了,不能再有伤亡了,也不能再出任何状况了,所以蓝熙书改变了计划,只要整个计划衔接无误,打压白话文挑拨东厂与其牵制白话文的预期还是能达到的。   “这里?”钱大千眉头一紧,斜眼渺视蓝熙书,你看风水选好地儿啦!你说了算啊!你老几啊!你当张冰前和李九木无敌脑残加白痴啊!   “对!这里!”蓝熙书信心满满的点头,不做第二句解释。   “三少!”王小丫高声冲蓝熙书这边喊了一嗓子,蓝熙书一扭脸,只见王小丫和葛亭刚不约而同的指着耗子他们来的小路:“有情况!”   深入到坟茔地里面,东北方向树木密密,蓝熙书沉了抻脖子拔了拔身高也看不到什么。   蓝熙书急急地伏在钱大千耳边耳提面授机宜。   “你时间掐的准?确定不会冲撞?”钱大千吸了一口凉气。   蓝熙书重重点头:“你起着关键作用!”   钱大千不再说话了,他看到葛亭刚和王小丫扳鞍上马焦急的望向这边。   钱大千也不搭话重重点头,先蓝熙书七绕八绕得绕坟包墓碑阔步走出坟茔子,蓝熙书扥了扥腰带前后脚跟着钱大千来到空地上。   两匹马在斜阳里打马扬鞭飞奔而来,只一眼蓝熙书就知道他一直在等的倒霉蛋儿来了,掐时间比蓝熙书预计的晚了片刻。   谁啊!   前面井貌安后面马满贯! 第七十八章 发了狂的三少   蓝熙书的脸像刚从冰窖里提出来的一样,冷的光滑呆板没一点儿褶皱纹理,王小丫和葛亭刚如临大敌的夹马向前,一左一右哼哈二将一样在蓝熙书两侧。   “这都干嘛!”蓝熙书脖子梗着侧脸就来了一嗓子:“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他长那么大的脸了吗?”   葛亭刚和王小丫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蓝熙书冲谁发火,一见蓝熙书叉腰站着,互相看了一眼,麻溜儿的出溜下马,一甩缰绳站到了蓝熙书身后,葛亭刚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蓝熙书的后脑勺和王小丫并排站好了。   “你们内部的事我就不掺合了,走了!”钱大千走到一棵歪脖子枣树下解马缰绳:“就这么定了,我回去交差,明天就见分晓!”   “走好啊!老钱!好处是好不了你的!呵呵!”这个时候蓝熙书居然还能打哈哈,勉强的笑声听着很渗人,蓝熙书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把袍裾撩起来掖腰带上,还捋了捋袖口,就差做几个俯卧撑预热说明要干啥了。   钱大千上马走了,与井貌安两碰头,钱大千眼皮都不抬一下,惊诧的井貌安带马减速本想着搭讪两句的,刚喂了一声,人家钱大千一扬马鞭呼家伙就飞错而过了,井貌安灌了一嘴巴凉风,扭着脸儿追看着钱大千打马远去。   这老钱不地道啊!出了龙门所就不认人啦!   “谁?”马满贯跟上来,一边扭脸顺井貌安的视线看一边问:“这老头生猛啊!”   “老头?咱两绑一块不是个儿信不?”井貌安对着马满贯嗤鼻,老远看不真切蓝熙书的表情,还以为好几天没腻歪在一块儿蓝熙书列队隆重表示欢迎呢。   他真没太注意蓝熙书的脸,光盯看旁边的葛亭刚了,生面孔,看架势,是新加入的兄弟了,这得熟络熟络!   井貌安一切近,蓝熙书就闻到了一股劣质高度数白酒的味道,蓝熙书皱了一下鼻子,葛亭刚和王小丫也闻到了,这井貌安刚从酒缸里拎出来?   “三少!出大事了!”井貌安咕噜下马马缰绳甩给了马满贯,噔噔几步就亲亲热热的冲蓝熙书来了,近了,发现气氛不对了,蓝熙书的臭脸够十五个人看半月的!   “我知道!你是指孙不二还是赵四麻子?”蓝熙书平静的语气里透出杀机:“井貌安!你挺麻利的啊!”   井貌安走路生风,带起的斗篷一角下,井貌安握马鞭的右袖口有新鲜的连片血迹。   蓝熙书葛亭刚王小丫都看到了。   井貌安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皱着眉头来到蓝熙书面前:“孙不二?不不!我说赵四麻子,他被人捅了两刀。”   “我知道!”   王小丫注意到蓝熙书握马鞭的手一松一紧,折叠的马鞭垂长了,蓝熙书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马鞭,关节发出咔咔声都听到了。   “你知道?”井貌安吁了口气:“我追杀手回来的时候不见了赵四麻子,把我急坏了,他没事吧!”   马满贯本想抢话说的,他骇然蓝熙书越来越明显的杀气腾腾的眼神,没敢往前一步。   “他还有半口气!不知道能喘多会儿!井貌安!你杀人的功夫不长进啊!”蓝熙书凶神恶煞一样瞪圆了眼睛,话是从紧咬牙关的缝隙挤出来的:“我没想到你还有胆来!”   “三少!”井貌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这误会打哪儿出的:“三少!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暗杀自己兄弟!我出了福隆至酒楼在等马满贯一起赶来与你们汇合的,看到老赵被捅了两刀,我跟着一个追出巷口……哇!啊!”   井貌安的剧情未说完,眼前一道黑闪电噼啪作响,脖子,耳朵半边脸火辣辣的一阵剧疼,井貌安啊啊出声,身体本能的后退肩肘一抬抵挡,蓝熙书挥舞的马鞭闪电抽索而下,井貌安的惊跳的之哇乱叫,胳膊前胸后背手背顿时一道道鞭痕疼不可当。   “你再编!你个兔崽子!我蓝熙书真是瞎了眼!”蓝熙书赶着步步后退上跳下窜胡乱遮挡的井貌安,马鞭劈头盖脸,蓝熙书真是使出了浑身力气,把个井貌安抽打的陀螺般就地翻滚,杀猪一样嚎叫连声:“三少!啊!怎么回事!听我说!啊!先住手有话慢慢说!”   井貌安手里尽管攥着马鞭,但他哪里敢还手,一边左闪右躲一边告饶。   两个人一个躲一个紧逼,马鞭呼啸噼啪,看的葛亭刚身上一阵阵发冷。   马满贯也吓坏了,连连惊跳后闪。   葛亭刚和王小丫谁都没吱声谁都不敢插嘴插手。   蓝熙书那里给他机会,马鞭越发凌厉,蓝熙书像只发了狂的狮子,奋起扬鞭鞭起鞭落:“今天我要活活的打死你个狗日的!为孙不二和老赵报仇!”   “我没有做对不起兄弟的事!三少!你先停手!我冤枉!”井貌安在蓝熙书雷雨般的鞭挞下,起身都起不来了,连滚带爬跟泥猴子似的被蓝熙书马鞭逼到了一个墓碑前,头磕在墓碑的棱角上,井貌安的左额头立刻鲜血淋漓:“三少!你让我死也要死得明白好不好?”   蓝熙书忽然一阵剧咳,扬起的马鞭颓然落下,蓝熙书一手摁住胸口大口的喘气,脸色难看的都成了变形金刚了,谁都不曾见过如此暴怒的蓝熙书,不光井貌安吓坏了,就连不明就里的马满贯也都吓得面无血色,葛亭刚王小丫也心惊胆战的跟出多远,一见蓝熙书暴力之下引发伤痛,王小丫在后面一把扶住身体乱颤握马鞭手抖的蓝熙书:“三少!有话慢慢说!让貌安解释一下!也许是误会也说不定!”   蓝熙书余怒不息的大喘气,恶狠狠的盯着井貌安抱着斑驳的墓碑慢慢的迎着他的目光站起来,血和泪把井貌安的无敌帅哥脸弄得血花猫一样。   哥们!你早出来说这话啊!   井貌安居然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满脸委屈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的样子也把他吓坏了,在一起这么久了他没见过蓝熙书爆发过。   井貌安觉得自己冤死了,自己看到老赵的时候他已经是两肋插刀了,他刚一把抱住老赵,老赵就指着巷口那头疏忽不见的人影,井貌安二话没说,拔腿就追,追出后街转了片刻也没追上,等他在吭哧吭哧跑回来,又慌乱中撞翻了人家的酒坛子,跟人家好说歹说纠缠了一会儿,还是马满贯赶到赔了钱脱身了事,再到巷口,赵四麻子不见了。   井貌安觉得自己倒霉都倒出花儿来了,蓝熙书怎么就认为自己杀了老赵呢?怎么可以怀疑自己杀害兄弟呢?   “三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井貌安眼泪汪汪的熊样让蓝熙书又有了打死他的冲动,但他只把鞭子抖了抖,貌似伤痛难忍的放下了手臂,整个手臂嗦嗦直抖,王小丫用力扶住了他:“王小丫!别管我!把这个畜生给我带进树林!让他亲眼看看孙不二,让他知道他死一百次都不够!”   王小丫迟疑一下。   “王小丫!”蓝熙书一瞪眼太阳穴的青筋如盘树老根一样蹦起多高的咆哮:“还有葛亭刚!给我快点儿!”   王小丫和葛亭刚再不敢磨蹭,腾腾走到井貌安两边,一人架起井貌安的一只胳膊,半拖半拉着往回走。   井貌安不乱叫了,也顾不得疼了,他不认识葛亭刚,和王小丫却熟,扭脸看着闷头不响的王小丫,低声说:“王小丫!王小丫!三少!啊?咋了?孙不二咋了?你们这都咋了?我的头啊!胳膊!啊啊!轻点儿兄弟!啊啊!” 第七十九章 倒霉蛋井貌安   “你自己一看就明白了!甭问!”王小丫只顾拖死狗一样的拖拉井貌安既不侧脸看井貌安也不多说一句,语气更是没一点儿热乎气儿。   井貌安脊梁沟发冷,他听见蓝熙书腾腾杀气的脚步声,井貌安哪敢回头,只得踉踉跄跄的跟着。   树林子里面树木很密,也很深,遇树绕树,遇土疙瘩绕土疙瘩,王小丫和葛亭刚跟拖个木头人一样把井貌安拖到树林里面,直到东边的坟茔地边的马匹看不真切了才停下来。 ⑧`○` 電` 耔 ` 書 ω ω w . Τ`` X` `Τ ` 零` 贰` . c`o`m   有四五棵老树被伐掉了,空留下直径大约两尺左右的矮树桩子,高高低低的都黑魆魆的咧着大口子,去了这几棵老树,这儿空落落的,王小丫和葛亭刚一松手,井貌安立足未稳,扑通委身半坐在一节老树桩子跟前,他呲着牙,浑身火辣辣的无一处不疼的。   但他没敢在喊叫,不光是后面站住脚鞭梢拖地的蓝熙书怒气不歇气场震慑的原因,更是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井貌安。   树林子空挡靠南边一口乌压压漆光锃亮的大棺材正对着他,一看做工质地都上乘,东边一张草苫子简单的裹着一具直挺挺只露黑皮靴的尸体,另一边是一床装殓用的专用被褥铺盖着的也是一具尸体。   井貌安不知道这两具迥然不同待遇的死者是谁?   老赵和孙不二?有点儿不对!   旁边的一个贴地枯木桩子上歪扭着脖子四腿交搭的躺着张松和朱秤砣,张松脸朝下,脖子一边扭得诡异,五官朝地给拖进来的,那样子泥锵锵没法看,朱秤砣叠在张松身上,脸朝上,黑锅底的大脸五官都张着,直愣愣的望天,看着又瘆人又有点儿恶心。   这两个没遮没拦的井貌安认识,虽然叫不上姓名,但出来进去的井貌安注意过盯梢过,也跟丢了两回,这是张冰前住在福隆至的属下。   挨个看了个遍,井貌安不知道重点在哪儿,井貌安的心思被厚木棺材两边的尸体拴住了,他想过去看看,却腿肚子打摆怎么也鼓不足勇气去看。   短暂的沉默窒息着井貌安。   “三少!”井貌安的手和身子慢慢离开尺半高的树桩子,侧脸看着阎王一样的蓝熙书慢慢站稳了身子,虚虚的说:“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也不是一回了,你可不能听信挑拨离间的话就断然指定我背叛兄弟,我井貌安”   哐叽!   井貌安话未说完,蓝熙书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靴子,把个井貌安重新踹趴下,井貌安啊的一声还没咋地,蓝熙书的第二脚又到了,井貌安又啊,蓝熙书跟上来连环踹,井貌安也就跟着蓝熙书出脚的节奏惨叫连环了,蓝熙书真是逮哪儿踹哪儿,踹的井貌安哪敢回身扭脸啊!又是连滚带爬还不忘护着血花脸和下面,被蓝熙书的大脚赶着奔那口大棺材就去了。   葛亭刚和王小丫谁也不敢往前凑,马满贯更不敢了,井貌安一叫他就咧一下嘴,到最后他都不敢看蓝熙书脚底下翻不了身的井貌安那熊样了都。   “三少!啊啊!三少!先住脚!听我说啊我!真没有做对不起兄弟的事!貌安冤枉啊!”   嘭!   井貌安一肩膀子杵到棺材边上,接着一个狗啃屎,血呼啦的嘴巴拄到殓被殓褥包裹着的尸体上,一只血呼呼青黑的大脚丫露了出来,井貌安连滚带爬的闪开了,惊恐的看着这只死直直对着他的脚丫子。   蓝熙书胸腔起伏,眼睛充血的瞪着井貌安,恨不得眼珠子瞪出来把井貌安砸个半死:“你看看他是谁?”   “他他……”井貌安一见蓝熙书又要撩袍抬靴子,赶紧连滚带爬的凑上这具尸体的头部,眼角一瞄蓝熙书的大脚没跟上来,才手哆嗦着撩起殓被一角,孙不二鼻孔朝天,灰蒙蒙的眼睛大瞪着,脸黑锵锵的破了好多处,嘴角有点儿豁了,下唇右边耷拉着血迹凝固成了淤黑色,脖子上的勒痕有拇指粗耳朵后边也都是凝结变色的血痂,井貌安的手拽着殓被一角突突直抖,他不能相信眼前毫无生气扭曲变形几乎难以辨认的尸体会是哪个嬉笑怒骂硬朗豪气的好哥们孙不二,但的确是孙不二!   “孙不二!”井貌安眼睛刷的被泪水蒙蔽了。   “都掀开!你看看兄弟是怎么惨死的!你还有脸哭。你个孬种!你看看孙不二!我让你仔细的看看!”蓝熙书咆哮的一把薅住井貌安拎殓被一角的手,猛地一样,殓被抖落一旁,赤身裸体的孙不二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展现在大家眼前。   除了王小丫没动,葛亭刚和马满贯都忍住不住往前挪动了几步,葛亭刚还好点儿,马满贯打小娇生惯养流流鼻血打架鼻青脸肿的都少见,哪见过这个,立马脑袋嗡家伙木雕泥塑了。   人可以死成这个样子吗?   死人都看过,死成孙不二这种惨烈程度包括阵前浴血司空见惯横征暴死的蓝熙书井貌安都是平生仅见。   孙不二的前胸腹腔坑坑洼洼的像一块被乱砍乱伐挖掘破败的坡地,血早流干了,那些条条挂挂的皮肉没有了新鲜的血肉之色,两肋塌陷,肋骨不全,有两根凝血里露出的森然白骨翻出肋下,直直愣愣的戳出体外,戳的每一个眼神都直痛到心里,颤栗到骨髓里。   “孙不二!”井貌安把双手伸到两耳上的鬓发里,使劲揪着,忽然伏地痛哭。   锦衣酷刑哥几个每每谈及都觉得刺激神经激发想象,但从没有什么感触,更没有今天发生在眼前孙不二身上带给身心的那种惨痛的震撼,感同身受的创痛感简直让人要崩溃了,人怎么可以残忍到这种程度!   葛亭刚和马满贯都不敢再看,心里的那种钝锯切割感让人浑身冒寒风似的又冷又疼的不得劲儿。   “你还有脸哭!”蓝熙书上去一把把井貌安给薅了起来,勒紧的脖领子让井貌安咔咔直咳,鼻子里喷出一注鼻血,井貌安连哭带喊:“三少!我井貌安对天发誓!这不是我干的!我井貌安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井貌安两手抱住蓝熙书的腰:“你不能武断就这么冤死我啊!不信,你可以问马满贯,我们在一起的!他能作证!”   “畜生!敢做不敢当的孬种!”蓝熙书一提膝盖,井貌安哇的一声大叫大肠小肠都要被蓝熙书磕断了似的剧烈腹痛,井貌安撒了手,被蓝熙书甩胳膊像扔破麻袋一样反手扔到了王小丫的跟前,井貌安忽然不叫不哭了,拼命佝偻着身子缩成一团。   王小丫不知如何是好,蹬蹬退了一步,看到井貌安痛的豆粒大的冷汗噼里啪啦往下落,但就是这样,井貌安也没有反抗逃跑的意思。   “马满贯!说说刚才!说说这畜生身上的血!敢存心包庇错说一个字,看我扒了你的狗皮!”蓝熙书忽然掉头冲着马满贯一声狮子吼,马满贯像被万箭攒心一样抖一下瞬间钉住了,手脚冰凉额头的冷汗也跟着噼里啪啦。   “三少!井—井—井貌安通知我哥几个聚会,我临时出门晚了一会儿,”马满贯抬袖子抹汗,看了一眼勾着腰跪坐在地上歪着头巴巴瞅着他的井貌安一眼,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井貌安从小巷冲到后街冲我喊了一嗓子:马满贯!快去看老赵!”   蓝熙书胸腔起伏盯着马满贯看,马满贯被蓝熙书盯得毛骨悚然,又扭脸低头看看盼救星一样眼神的井貌安一眼赶紧挪开,眼睛看哪儿也不是,结结巴巴起来:“我跑到巷口哪有什么人人啊!地上只有拖拉的很长的血痕,我我,赶紧去追井貌安,他正被仙人醉酒坊的一个送酒老伙计揪住不放。”   马满贯顿了顿,咽了口空气接着说:“我胡乱塞了些银票了事,井貌安发现人不见了,急坏了,拉着我就奔这儿来了。”   马满贯舔舔嘴唇,看蓝熙书和井貌安还在凝神听,赶紧说:“完了,就这些!”   完了?   完了!   “喂!马满贯!你没见我追一个人到了后街吗?喂!你想害死我啊!”井貌安有点儿透心凉的感觉,马满贯这证词严重不能说明问题啊!   这不越抹越黑吗? 第八十章 三少!刀下留情!   “我我不是!貌安!我就看到这些,我不敢瞎编一个字啊!”马满贯苦瓜脸看着井貌安,眼神既无辜又无奈。   井貌安井貌安一任鼻血滴答,傻眼了。   苍啷一声!蓝熙书探手自王小丫的腰间抽刀出鞘,锋芒弧线流星,反手之际,王小丫腰间的单刀就被蓝熙书执臂在手,蓝熙书速度之快,出手之准,王小丫根本淬不及防,骇的王小丫踉跄后退两步差点儿没被一根裸露地上的老树盘根给绊个仰八叉,王小丫被刀锋几乎晃瞎了双眼,灵魂嗖嗖出窍,脸跟一张黄表纸似的。   “说!张冰前许了你什么荣华富贵你就出卖了兄弟出卖了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儿也挺尸在这儿了!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今天我蓝熙书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别别!三少!不是我!”井貌安抱头一滚,蓝熙书的刀起刀落扑了空,蓝熙书左手摁住胸口,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王小丫唰唰灵魂瞬间归位。   “你还狡辩!除了你谁知道孙不二的底细,没人出卖张冰前怎么可能钓到孙不二,有谁知道赵四麻子的底细,除了你还谁有本事在巷口以最快的手段杀人灭口!谁能坐到!马满贯吗?”   骇的马满贯连忙拨楞脑袋,其实蓝熙书根本没回头。   “你这个市井泼皮,认钱为亲,除了你谁会这么快被利诱收买,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们每一个吗?不了解你吗?你个利益熏心的家伙!我真真瞎了眼一直视你如亲兄弟!”蓝熙书一个箭步低腰单刀劈手就砍,这可真吓坏了井貌安,单刀不比马鞭,招呼一下脑袋不是分家就是搬家,容不得半点马虎啊!   旁边的葛亭刚和马满贯都吓了一跳,谁也料不到蓝熙书真动了杀机,马鞭招呼招呼心理上还没怎么有生死一线的念头,一动刀剑,可就感觉大不一样了,马满贯跟着井貌安的大呼小叫:“三少!刀下留情!”   “三少!貌安冤枉!”   “三少!你不能臆想武断,你你你不要冲动,老赵一定认得凶手,他能证明我清白的!”井貌安现在想起关键证人赵四麻子了,口不择言的大喊大叫:“脑袋掉了是按不会去的!等等啊!”   井貌安抱头鼠窜翻滚,嘭的撞到一株合抱粗的树墩子上,疼都忘了,就势侧翻,井貌安就觉得耳边生风,刀锋堪堪贴着井貌安的半边脑袋斜肩头就下来了,嘭!井貌安大叫一声,脸朝下戗到地上,牙花子破了,嘴唇破了,一嘴泥一嘴血,咕噜爬起来一手搭着一节焚烧变黑的枯木亡命惊魂的回望。   “王八犊子!想拖延时间!跟我玩缓兵之计!去死吧你!”   蓝熙书的单刀刀尖直入那个树墩子里,蓝熙书猛力拔出单刀,晃得倒退了一步,丁字步稳住身形,一双如狼似虎要生吞活剥生吃人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井貌安,井貌安绝望了。   井貌安捂住刚才被蓝熙书刀尖扫中汩汩冒血的肩膀也不哀求了,也不躲了,眨巴掉了眼睛里一滴泪,直直的看着蓝熙书,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蓝熙书擎着血线晕红的单刀冲自己来了。   王小丫在一丈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木雕泥塑一般,葛亭刚呆头鹅一样,马满贯只咧着嘴咋呼了一句,干咋呼不往上凑,完了,完了井貌安一下子被绝望勒紧了喉咙。   泪光模糊了井貌安的视线,蓝熙书朦胧起来,摇晃起来,一步!两步!三步!井貌安甚至闭上了眼睛,微微抬起了头,一口气哽咽:“三少!你会知道貌安是冤枉的!”   嘭!   “三少!住手!”一个飞奔踏树急转扑下的人影大喊,人到手到,一把抱住了蓝熙书持刀的胳膊:“三少!现在你不能杀了他!”   井貌安猛然睁开双眼,抬头看,丁哑正抱着蓝熙书的胳膊呢,那刀尖就在自己的头上悬着微微抖动着,井貌安可见着亲人大救星了,赶紧的倒身抱住了丁哑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扯着嗓子大喊:“丁哑救我!我冤枉啊!你知道平时我和孙不二也就是闲来斗斗嘴,我怎么会杀自己的兄弟呢!更别说赵四麻子了!三少不知怎的就认定我了,冤死我了!”   “丁哑!你给我闪开!”蓝熙书大喝:“你看看这小子身上沾了谁的鲜血?老赵的!你要庇护这个没人性的东西?”   “不是!不是!”丁哑赶紧否认,并且一伸腿甩年糕一样把井貌安甩掉了,井貌安哭丧着脸看着这么着急跟他划清界限的丁哑,刚刚的希望破灭了,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让他说不出来的浑身疼。   “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没人搭理井貌安。   这时候王小丫和马满贯一见丁哑出手制止了疯狂的蓝熙书,都知道丁哑和蓝熙书的铁哥们儿交情,凑了上来,葛亭刚踌躇片刻也凑上来。   “三少!井貌安该杀!我知道三少不会看错人!”丁哑根本连一眼都不看井貌安,井貌安的心就觉得被蓝熙书戳的千疮百孔了,丁哑来了二话不说又咣咣来了几脚。   蓝熙书眯起眼睛,手劲松了,丁哑接过蓝熙书手里的单刀,一递眼色给王小丫,王小丫接刀在手慢慢回了鞘。   “井貌安该死但你不能杀他啊!此事必须回龙门所由夏大人定夺,要不然!”丁哑皱了眉头忽然把嘴巴凑到蓝熙书耳朵边说了一句,旁边的包括井貌安光听见喳喳声了,具体的谁也没听见。   别的都没在意,葛亭刚听到一句夏大人,忽然支楞了一下耳朵。   “就让他多活一个晚上,今晚等我们和李九木联手解决了张冰前再倒出心来收拾他!老大最恨这种人,再说平时就不待见这小子!”蓝熙书脸色缓和了些。   “王小丫!马满贯!把他绑了!就绑在离孙不二最近的那棵树上,给我绑结实了,让他对着孙不二跪着,今晚让他跪个半死!”蓝熙书咬牙切齿的断喝,王小丫和马满贯应了一声,架起井貌安倒着就拖到了孙不二尸体前的一颗老槐树旁,三下五除二,马满贯解下了棺材上的粗绳子甩给王小丫一头,王小丫一把把井貌安给摁跪下了,两个人闷声不响的就绑开喽!   井貌安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孙不二尸体,一动不动。   马满贯绑完了井貌安,哈腰撩起殓被把孙不二蒙头盖住了,只露出孙不二一只翻了皮的大靴子,一只难看的大脚丫子供井貌安忏悔。   “丁哑?”蓝熙书忽然想起丁哑跟着去了鹰镇找大夫了:“老赵咋样?”   “嗯!”丁哑低下头嗯了一会儿,脸色很难看的侧了一下,蓝熙书的脸一下子由暴怒到期待紧接着黯淡了,丁哑咬了一下后槽牙:“老赵不行了,有出气没进气了,老赵不幸的消息他家里很快就知道的,贞姐让我来问你怎么办,大夫已经让准备后事了,要不要让他的老婆见最后一面,真咽了气儿就太对不住老赵了,三少!你看—————”   对于老赵重伤不治的消息大家都没觉得太意外,虽然谁也没说,但心知肚明,老赵那个状况看着就凶多吉少,求医问药也就是尽尽人事,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而已!   蓝熙书仰脸错牙的声音都听见了,这个时候哥几个甚至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   “老大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蓝熙书念念一句,颓然在丁哑的扶持下坐在了刚才刀劈的树墩子上,两手拄着两腿膝盖,头耷拉下来痛苦不堪的不停地摇着。   丁哑看看旁边的王小丫和马满贯,蹲下来:“先别考虑这些!我们该怎么办吧!贞姐等着回话呢,听说老赵的家隔着一条街,要是知道了闹起来,我们就被动不好收场了。”   “我对不起孙不二和老赵!”   “三少!你先不要自责,现在当务之急是—————”   “通知老赵的家人!马上!”蓝熙书没抬头语气果断:“你一定要妥善安排安抚好老赵的家人,等过了今晚料理了张冰前再容我细细考虑。”   “我现在就去办!”丁哑起身。   “天黑之前赶回来集合,我们好好商榷和李九木联手的事,搞不好,李九木的援手会提前到!”蓝熙书一抬脸,又恢复了他冷厉的眼神:“借这两三个时辰,我歇息一下,兄弟们也喘口气,张冰前青天白日的不会出动的,等他发觉不妙也就完了,哼!”   “嗯!我尽快天黑之前料理完老赵善后的事!还是不要大意,你有伤,我们又都不在,万一张冰前摸到这里————”   “丁哑!我心里有数!”蓝熙书打断丁哑,探身避开丁哑的遮挡命令马满贯:“马满贯!给我看紧了井貌安!别让他跑了,不老实就拿刀子招呼!”马满贯身子一挺应了一声,腾腾几步刽子手一样站到了井貌安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井貌安。   一听老赵翘了,井貌安觉得死无对证了,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死了,完了,彻底完了,说下大天来也没人相信自己了。 第八十一章 狡猾的三少   丁哑急匆匆的穿插树林抄近路赶回鹰镇,路过井貌安的时候,井貌安挣扎着五花大绑的身子低低呼唤:“丁哑!丁哑!好哥们一场,你一定要相信我!”。   丁哑头也没侧,冷哼一声,一拂袍袖而去。   井貌安绝望的转脸看马满贯,马满贯倒好,跟着他扭脸的趋势也扭脸了,把个乌蓬蓬道士髻歪扭的后脑勺给了他,井貌安一下子体会到了人心冷暖世态炎凉,不甘心又转脸,看到跟葛亭刚了,葛亭刚倒没躲避他惶惶哀求的眼神,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葛亭刚这种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样子更让井貌安难过,索性低下头,下巴戳到脖领子里抵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锁骨,想起很多,很多。   蓝熙书一分钟都不想看井貌安这个熊货,黑着脸出了树林在坟茔地边上靠着那颗歪脖枣树坐下来,正对着西天半沉的阳光,蓝熙书眯起眼睛,葛亭刚没跟出来,王小丫跟出来了,蓝熙书把马鞭扔到一旁:“抓紧歇会儿!”   王小丫心绪不宁的眼睛溜溜着,陪着小心在蓝熙书旁边蹲下来:“我们等到天黑?”   “嗯!”蓝熙书挪挪靠在树上的着力点又蜷起腿让自己舒服些:“等李九木的确切消息!天黑以后再行动!这次不藏猫猫了,务求一次解决!”蓝熙书摁住胸口的手往下移,揉着肚子,忍着饥肠辘辘的样子:“哎!王小丫!有填肚子的东西吗?”   “没有!出来的急没预备啊!”王小丫一摊手。   蓝熙书失望的点点头:“只好等丁哑他们料理完老赵的事再说了,唉!这次损兵折将,回去老大还不扒了我的皮!”   “这也怨不得你啊!”王小丫挨着蓝熙书一歪屁股坐下来:“谁也料不到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我说三少!夏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了还不早亲自来了,我出来的时候哪想到这么复杂,你看咱这有数的哥几个,哪分得出人手回龙门所报信啊!早知道多带人出来了。”   其实王小丫明白,蓝熙书一向喜欢不仰仗夏十榆独立解决问题,说白了,蓝熙书爱表现,老想着鹤立鸡群立一大功,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夏十榆也点名不点名的做典型教材说了很多次了,没办法,蓝熙书当面哼哼哈哈老实听话的样子,转眼他就会我行我素。   蓝熙书皱着眉头呲牙咧嘴的拧着腰伸展了下胳膊:“要是有口徐记老酒,啥毛病也没了。”   “时辰还早,三少!我去弄两壶来!”王小丫说着起身,蓝熙书一把拉住了:“得了!忍忍吧!我们都撤出了虎牙口,张冰前的人撂在这儿没回去,也说不准张冰前警觉撒网了,别冒这个险了,待会儿就近在鹰镇弄点儿吃的喝的得了。”   “虎牙口徐记酒坊的老酒这一带没得比的,特别是舒筋活血的药酒,三少!你放心,我会格外小心的,出镇进镇大路小路多少人啊!他张冰前就那几个人手,撒不了大网的,我小心着点儿,去去就来!”   “算了!王小丫!我跟前就你一个贴心的了。”蓝熙书看了眼树林里,只看见葛亭刚在来回逛荡:“你不在我心里不踏实,不成让马满贯去吧!他都不用花钱!”   蓝熙书很心腹的冲王小丫摇头:“你喊马满贯去!”   “马满贯愣头青一个,更不让人放心!我去吧!速去速回,很快的!不等你打个盹儿我就回来了。”王小丫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盖在蓝熙书身上:“这个时候稳妥点儿好!”   “你小心点儿!啊哦!对了,弄点儿下酒菜什么的!”   “好嘞!”王小丫站起身,赶去牵马的时候,蓝熙书头一歪眼睛迷糊起来:“那个药酒多买点儿,我靠!怎么一坐下浑身就疼了呢!”   “成!”王小丫扳鞍上马,提缰拨马头,双腿夹马绕过一株老榆树,打马上了耗子驴车来时的小路。   葛亭刚正迈步出树林,看见王小丫打马走了,刚想抹身回树林省的打扰蓝熙书休息,忽然的就见蓝熙书扭脸看王小丫一人一马远去,腾地起身,王小丫的斗篷甩到一边,这个凌厉突兀的动作吓了葛亭刚一大跳,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张目四望。   蓝熙书来了百倍的精神,好像没那儿有半点儿不舒服,迅疾走路的动作,鹰一样阴沉锐利的眼神,整个跟一狼人生猛的大步流星路过葛亭刚,直奔树林深处。   “三少!”葛亭刚入乡随俗,顺了丁哑他们的称呼,紧跟着蓝熙书屁股后面。   他以为蓝熙书忽然改变主意了,把井貌安的秋后处决临时起意改判斩立决了。   “葛亭刚!凭你对那个内奸的印象你觉得井貌安和王小丫谁最像?”蓝熙书虎步不歇问葛亭刚,葛亭刚愣了一下,看着蓝熙书晃动的后脑勺:“他两个子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走路也差不多!呃!连说话也差不多,额!……”   马满贯和井貌安都听见蓝熙书说话了,马满贯放下抱着的胳膊,井貌安一脸惊恐的看着蓝熙书绕过一棵树又绕过一棵树,龙精虎猛的步态让他害怕。   蓝熙书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这是干嘛!他不等着回龙门所军法处置了,等不及现在就要收拾自己了啊!   “其实!他们两差的太多了,最基本的,十个井貌安也斗不过一个王小丫!”   “三少!”马满贯和井貌安都听见蓝熙书这几话了,都不知道啥意思。   葛亭刚也不知道,不过他有点儿咂摸出蓝熙书话里的滋味来了。   “三少!我真是冤枉的!”井貌安眼泪汪汪根本没看清蓝熙书的表情,蓝熙书站在了他的跟前,慢慢的蹲下来,井貌安的眼睛朦胧的跟着蓝熙书的身子往下,泪珠子一落,他看见蓝熙书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隐有晶光。   “三少!貌安从来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兄弟!”   “我知道!”蓝熙书膝盖女一折,跪在了井貌安眼前,伸出双手抱住了井貌安的头摁在了自己胸前:“我知道!是三少对不起兄弟!对不起貌安!”   井貌安傻了,蓝熙书360度的判若两人巨大反差变化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头被蓝熙书紧紧地抱着,他听见蓝熙书咚咚有力的心跳声,手臂在两耳的温暖,甚至他的伤痛都带着蓝熙书的体温。   “三少!”井貌安眨巴着眼睛,从蓝熙书的肩头他看见马满贯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   兄弟是好兄弟!但是他们都不懂蓝熙书! 第八十二章 哥们!   蓝熙书拍井貌安的背,眼睛酸胀喉头发紧:“貌安!我下手那么狠,你干嘛不反抗不跑?真不怕死吗?”   “我怕!我怕死了三少!”井貌安孩子气的呜咽:“我还没娶媳妇儿呢!我还想跟你跟兄弟们一起打拼将来荣华富贵呢!”   马满贯手脚没处放,拳头攥紧了又松开了,在旁边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还没真正明白咋回事儿,葛亭刚跟他抖搂手,马满贯才醒过闷儿来,王小丫不见了,马满贯往葛亭刚身边凑,不说话皱着眉冲葛亭刚眨巴眼,葛亭刚这会儿成明白人了,得瑟着一只脚神秘的光笑不说话。   马满贯不停的摸后脑勺,悟了。   “可我知道我不能跑,我跑了更说不清了,再说!”井貌安在蓝熙书肩膀上大大方方的蹭鼻涕:“我跑得了吗我?”   井貌安那副又委屈又软蛋的样子马满贯呲牙无声的笑了,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对井貌安的态度,一下子笑不起来了,井貌安要是记仇可没自己好果子吃了。   马满贯自己捉摸着怎么样将功补过让井貌安不计前嫌既往不咎。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真矫情!他两没觉得,围观的人恶心的受不了了。   “我说!这都看着呢!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蓝熙文绕着耳边一缕儿散落的秀发,撇着嘴,斜着眼,添着润润的朱唇站在耗子身边得瑟着一条腿发表意见。   井貌安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丁哑耗子蓝熙文并排队列的正摆出各种鄙视的造型,都蔫不拉几的坏笑。   蓝熙书葛亭刚马满贯围着井貌安给他松了绑,井貌安揉着各种疼的胳膊,埋下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他不知道他们啥时候来的,别是自己哭哭唧唧娘们嘴脸的一幕他们尽收眼底了吧!完了,这件事还不得成了他们饭前饭后的话把啊!   蓝熙书站起身拍打身上的泥,不说话。   “三少!老赵命保住了,但是需要很长时间恢复,他睁开眼睛清醒的第一句话就说了三个字:王小丫!”耗子紧着跟蓝熙书交代:“我没想到……”   耗子打住了话头,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老赵没事就好!过后记得要重谢那个大夫,一个孙不二就够了。”蓝熙书闷闷的跌了声音:“这是个惨痛教训,不怕强大的对手,就怕身后捅刀子的兄弟!”   哥几个都不说话了,内奸的可憎犹胜于凶残的敌人,这是各行各业的最大忌讳,锦衣卫这行犹甚。   “井貌安功不可没!丁哑记着,给貌安记一大功!”   “三少!不用我记着,貌安还不一天提醒我八回啊!”丁哑今天话格外的多,他轻闪身躲开井貌安踢他的靴子,欣赏着井貌安因牵动伤痛而呲牙咧嘴的表情。   井貌安被马满贯殷勤的扶住站好,避开蓝熙文的瞪大了眼睛,对着耗子和丁哑抱怨:“差点就阴阳两隔了,能来句真情安慰的话吗?”   “我说!哥!你太狠了吧!”井貌安站起身蓝熙文才发现井貌安身上的鞭伤,走过来一边心疼的看着一边对蓝熙书发火,蓝熙书不说话,阴郁的弹着袖口谁也不看,他的心里最难受,那些鞭子抽打在井貌安身上,他的心就会跟着疼一下,没办法!苦肉计不到位,套不住王小丫,整个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王小丫!蓝熙书错着后槽牙发出咯吱咔哧的磨牙声。   “我没事!”井貌安看着蓝熙文真关心自己,心里热乎乎的,觉得这一通鞭子值!   “你看!哥!打人别打脸!你看!过分了啊你!”蓝熙文看到井貌安遮遮掩掩鬓角耳朵腮边的通红的鞭痕回头冲蓝熙书冷眉冷眼,蓝熙书心里酸溜溜的,还是不做声。   打人别打脸!这也是井貌安的口头禅,他多爱惜这张脸呐!   “皮外伤!三两天就好了!三少!呃!你哥!他也不好受!”井貌安居然打肿脸充胖子替蓝熙书遮掩了。蓝熙书不对蓝熙文的眼神,抹身往树林外走。   哥几个跟着踢里拖落出树林。   “貌安!好样的!”耗子捅了井貌安的肋下一下,井貌安哎呦一声,呲着牙对着耗子摇头。   “别蹬鼻子上脸啊!”丁哑和耗子一左一右把井貌安夹在中间,井貌安抻着脖子才看见在耗子那边的蓝熙文,蓝熙文冲他笑,自从井貌安给蓝熙文弄了那匹枣红马,蓝熙文光冲他笑,把个井貌安美得激动地跟成了精的兔子一样,老想着飞奔一下,大喊大叫一下或者逮谁给他一口。   “耗子!你是没见貌安……”丁哑的胳膊被井貌安死死拉住,井貌安冲他呲牙瞪眼,丁哑笑了摸了一下鼻子:“嗯!那个!貌安真好样的!”   “其实吧!三少真手下留情了,你关键地方,蓝熙书躲着呢!”丁哑一歪头小声凑井貌安耳边来了一句,并眼睛一低,井貌安的眼睛跟着丁哑的视线也一低,自己的双手正交握在中间地带,习惯性的保护着小弟弟呢。   “去!”井貌安肩膀一扛丁哑,幸好蓝熙文跑到前面拴马去了没看见:“就你黑心!你啥都明白,你倒是给兄弟通个气儿啊!”   “就你指定露馅儿了。”耗子插嘴,耗子郁郁,他忽然明白蓝熙书为啥在喜相逢大车店给他说的那句话了,这帮子哥们中王小丫和耗子最不错,蓝熙书早就猜到了会是王小丫才会问自己,耗子憋着一肚子火。   “三少!你断定王小丫?”耗子还是问了一句,他不怀疑蓝熙书的判断,只是有点儿不能接受好朋友王小丫会是哪个出卖好兄弟的人,他甚至想如果自己在孙不二的位置,王小丫会不会也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换一个升官发达的机会,想着耗子的心就疼了一下。   走出树林子,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层层树影,数具尸体,那口乌漆漆的大棺材,实在让人憋气。   “幸好是他!要是你们中的一个就完了。”蓝熙书站住身神情平静的看着一圈儿丁哑耗子井貌安和马满贯。   “三少!”   “三少!我们怎会出卖兄弟呢!”   “三少!咱们出生入死的铁打的交情!你……”   “听我说!别激动!”蓝熙书竖手连连环顾一遭,哥几个梗着脖子勉强安静下来。   不激动才怪,哥几个脸红脖子粗的看着蓝熙书,觉得心灵受到重创了,特别是井貌安胸膛起伏着,委屈劲儿又上来了,丁哑的脸色最难看。   哥几个都瞪着眼珠子斗鸡一样的看着蓝熙书,蓝熙文没见过哥几个这么严肃过,吐了一下舌头,挨着葛亭刚一边闪了闪,就他两不激动,局外人啊!   “你们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是我蓝熙书敢把性命托付的哥们,这件事以前我一直认为王小丫和你们一样,是我的好兄弟!我一开始怀疑内奸,但是心理上我不承认,存了很大的侥幸心理,觉得孙不二失踪另有蹊跷,但是就因我疏忽大意,没衡量轻重缓急没及时判断查找才导致老赵差点儿送了命,行动中漏洞很多,多亏了老钱和张冰前的愚蠢,再就是葛亭刚的配合,才不至于整个局面没被动的不可收拾。”   葛亭刚没成想蓝熙书会提到自己,他觉得自己没贡献什么却被蓝熙书如此褒奖,顿时心头一热,腰板儿不自觉的挺直了,他甚至感觉到哥几个看他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刚才虽然几个哥们不表示什么,但是心理上轻微的排斥他是觉得有一点儿难以融合其中的感觉,现在好像不一样了,他有了被重视的感觉,特别是被当做兄弟的感觉,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这感觉让他热血。   哥几个都不做声,除了马满贯,其实很多人怀疑马满贯的,真没成想是王小丫。   特别是耗子,老赵吐出王小丫三个字的时候,耗子跟被雷击一样泥塑了好一阵。 第八十三章 兄弟交心   “王小丫出卖了孙不二我很痛心,幸运的是王小丫一直跑鹰镇这条单线,虎牙口是孙不二负责的,这就看出老大的先见之明,鹰镇和虎牙口两条线各不交集,也得亏孙不二是条硬骨头的汉子至死没屈服,虎牙口各点都平安无事。”蓝熙书检点着自己的考虑不足之处,但他不想说深了:“从一开始赵耀文夜探王记药铺我吓了一跳,以为王记药铺暴露是因为内奸,你们我都挨个过滤了一遍,我差点儿想偏了,后来葛亭刚吐露是误打误撞,我才松了口气,也由此断定,即使真有内奸也断不是熟知虎牙口各线的人,你们便被排除了,我怀疑过老赵,因为老赵的身手我否定它,后来剩下王小丫和马满贯。”   蓝熙书坦诚相告,对兄弟他向来以心交心。   哥几个听着不再作声,才知道老大不是那么好当的,这得费多少脑筋啊!   啊!   马满贯惊跳了一下眼神,他以为整件事跟他没一毛钱的牵扯呢,他就一瞎兴奋的小卒子。   “三少!怎么可能!我马满贯最痛恨出卖兄弟的人了。”别人都不激动了,轮到马满贯激动了,马满贯的脖子粗了,额头青筋暴跳,眼珠子都瞪得要砸到脚面了。   “别着急!这不是开始我考虑偏差吗?”蓝熙书拍拍马满贯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井貌安耗子都跟着拍拍马满贯的肩头表示安抚,井貌安的安抚明显带了幸灾乐祸的成分,让这个臭小子也尝尝被怀疑的滋味。   马满贯无语了,有点儿垂头丧气也有点儿小委屈。   “张冰前给了王小丫什么好处?”丁哑扭脸看着葛亭刚,葛亭刚打了个愣神说:“具体我不清楚,听张松背地里冷哼一句,就他还想着回到京里高我们一头?我就不答应。”   葛亭刚学舌,看着蓝熙书:“其实具体什么的,赵耀文根本不让我参与,里面很多事情我真不清楚的。”   随便一个高官厚禄的许诺王小丫就把兄弟卖了?   蓝熙书点头表示相信:“有些哥们经得起生死,有些哥们经得起富贵,是男人都很难抵抗高官厚禄美女的诱惑,我明白,我们哥几个不会被轻易诱惑,我始终信守一条,兄弟重于一切,我们经得起生死,也经得起富贵,我相信我们中间不会再有第二个王小丫!”   这句话哥几个爱听,特别是葛亭刚。   “干嘛不直接把这小子千刀万剐了给孙不二祭灵?”马满贯摇晃着大脑袋偷偷一瞄,蓝熙文背过身去双手挽着她那一头黑发,他打听耗子了,原来是蓝熙书的妹子,他的眼珠比井貌安亮了,虽然蓝熙文对井貌安表示了关心,但马满贯觉得这不说明什么。   “利用他钓一条大鱼!要不然不但孙不二白死了,老赵白受伤了,就连井貌安也白挨一顿鞭子了。”   忽然蓝熙书凝眉了,眼神直了一下:“糟糟了!王老爹!”   “王小丫!”   丁哑和蓝熙书对望都叫了一声,他和蓝熙书同时想到了,王小丫通过贞姐小安现在知道了王记药铺是据点,保不齐回去对王老爹下手。   蓝熙书狠狠的擂了一下自己的头,差点儿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一旦王小丫先控制了王百草,自己难免不会投鼠忌器,落了被动,一旦王百草有个三长两短,天啊!   “房子!”蓝熙书急急地扒拉开挡住视线的井貌安,蓝熙文在圈外一回身:“哥!”   “我去!”丁哑一搭蓝熙书的肩头:“四少跟你吧!这里更需要人手。”   其实丁哑的意思很明白,蓝熙文在蓝熙书身边更安全。   蓝熙文挤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哥!啥事?”   蓝熙书看定丁哑摇头:“房子换回女装回到王记药铺反而便于保护王老爹,你去了反而扎眼。”蓝熙书转眼蓝熙文:“以防万一,你马上从来路赶回虎牙口,贞姐不在,我真怕王老爹有什么闪失,记住!回去!马上让王老爹赶到衙门口就说王记药铺失窃重要东西,动静往大了闹,只要有衙役公人进出王记药铺,张冰前即使再胆大也不敢贸然动手的,他会根据王小丫给他的线索暂时搁下王记药铺,而转头全力对付我,他会根据王小丫提供的线索认为天黑之前,这是除掉我的最好时机!只有这样,他才破解腹背受敌的危险,后话待会再说。”   耗子牵过了枣红马:“三少!我跟四少去!”   虽然都知道蓝熙文的身手,但是哥几个还是觉得应该加派人手。   “我吧!”   “我去!”   哥几个争先恐后的争着去,蓝熙书一转眼珠,哥几个都有点儿心虚的闭了嘴。   蓝熙文已上马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马满贯跟着!记住!你只管把事情搅和起来,尽量让衙役官差在王记药铺多多逗留!”蓝熙书指派了马满贯,井貌安白了一眼一脸兴奋的马满贯,也不知嘴里嘟囔个啥。   “明白!这个保证完成任务!”马满贯生龙活虎的就窜上了马,护花使者,美差啊!咋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嘿嘿!马满贯偷着乐。   看蓝熙文和马满贯马蹄翻飞上了路,蓝熙书也几步上马提缰:“耗子!你和葛亭刚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来。”   耗子和葛亭刚应了一声,重新拴好马。   丁哑井貌安紧跟着上马。   “不是守株待兔吗?”   “兔子不老走一条道的!”   这片三面树林拱卫的坟茔地很大,东西南三面有二里多地面积的是遍植槐树榆树野枣树的杂树林子,西南不到五里就是鹰镇,而迂回围绕鹰镇镇南而过一条沙河水源到了这个时候就有些干涸了,过了坟茔地向东南就是沙河河床最高最开阔的地方,南北河岸不是很高的堤坝上都是一色儿的槐树,沙河里的芦苇丛丛,不见芦苇的地方就是淤沙堆积的沙台子,背阴处的积雪消融的也差不多了,牛羊啃牧到处是深深浅浅的蹄音子,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十来岁的娃儿正抱着鞭杆子驱赶着十几头山羊顺着沙河河床往鹰镇赶。   蓝熙书在前,沿着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上了堤坝,四下观望,丁哑和井貌安夹马也跟着上了堤坝。   “这个时候,王小丫应该和张冰前碰面了。”蓝熙书心里有表,他能八九不离十的掐算出王小丫路途所用的时间,进镇碰面张冰前的时间,这点儿让哥几个口服心服。   “他们在谋划!”蓝熙书侧脸冲丁哑微微然的笑,年轻的脸上有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老道:“就一点儿我不敢肯定,他是先着心急火燎的趁我不备来除掉我还是先去一趟王记药铺!”   井貌安驱马前凑,他的马头扑扑楞楞的惊得丁哑的马踏踏后闪,丁哑勒缰带马:“貌安!你的马跟你一个德行!”   “嘿嘿!”井貌安貌似没心没肺的呲牙笑了,貌似刚才挨一顿胖揍的人不是他。   “我觉得先来这儿,我估计他恨我们早恨得牙痒痒了。”井貌安拢住马:“你说呢丁哑!”   丁哑正屁股离鞍远望沙河北堤坝上槐树环抱的这条小路,这条路绕远了些但也是通虎牙口镇的,他明白蓝熙书到这儿来的目的了。   “难说!我们并不了解张冰前!我觉得他要搁在京城胜算大一些,在这儿,够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丁哑拿马鞭蹭后脑勺。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井貌安接话。   蓝熙书讨厌这个比喻拿眼翻他。   “我们是坐地虎!”丁哑也拿眼翻他。   井貌安也觉得地头蛇这个比喻太不上档次,嘿嘿笑了,他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伤疤不好他就忘了疼了,不长记性有时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八十四章 布网   “我们还差得远呢!”蓝熙书悠然叹息一声,放眼道道金光投射的树林,不知怎的忽然的就想起远在京师的老头,心里竟然牵挂起来,曾经的御前红人解缙倒了,杨溥看样子要把牢底坐穿了,他还好吗?身在凶险的朝堂所经历的腥风血雨比这儿犹甚啊!   汉王朱高煦下一个会靶定他吗?   “我觉得白话文也不是个儿!”井貌安习惯性的怕马屁。   蓝熙书兜着马转着前后左右的仔细观察能够藏住一人一马的地方,既要稳妥藏身又要能够快速的进入预定位置,树林子隐蔽性差,特别是这个草木凋敝的季节,透光性很难藏人。   “打打杀杀他是不行!溜须拍马在你之上,白话文能混到京里也不是善类,光凭拍马钻营的下三滥手段是办不到的,这个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佛爷会念经,见道士会捉鬼,爬的这么快不是没道理啊!”   蓝熙书眼睛落在河床里芦花茫茫摇曳的芦苇丛上,芦苇很高,虽然褪去翠绿枯黄片片,但是苇叶不落,更兼有一人多高的蒲草参杂其中,芦苇茂密的地方藏个把人是不成问题的。   丁哑也把目光落在不远处最茂密的芦苇丛里,河床干涸很久了,虽然刚化了雪,干燥沥水的河沙是能担住一人一马的。   “弄死了他我们就有出头之日了。”井貌安这样认为。   “要想有实力和这个锦衣败类相抗衡斗法,我们必须在白话文还没整垮老大之前建功立业,保住我们老大就是保住我们自己!”蓝熙书马鞭一指最茂密的一丛芦苇,转了话题:“这里只能藏一人一马!而且上来下去的速度提不上。”   蓝熙书掐算着这个时间张冰前不管是先到王记药铺还是先到这儿,都开始行动了,时间紧迫,张冰前也不敢耽误,他摸不准自己是不是真和李九木联手了,李九木他会避其锋芒,但除掉自己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在虎牙口损兵折将他怎么回去和白话文交代?   井貌安和丁哑点头。   “三少!王小丫会走这条路?”井貌安废话。   “他不会走但张冰前会走!前面就东西两条路,隔着两里地就能看到人,张冰前根本不会考虑的,这条路绕远但相对隐秘,再加上在坟茔地后面利于他包抄我们,他们就四个人,张冰前也虚着呢!”   蓝熙书冷笑了一声,转念想着房子应该到虎牙口了,马满贯是个能搅事儿的家伙,弄点儿动静不成问题,只要张冰前能按预计的时间来到这儿,那么后面的就没什么悬念了,蓝熙书有开始兴奋起来了。   每当蓝熙书眯眼冲一个方向出神的时候,哥几个都会知趣的闭上嘴巴,绝不会打扰蓝熙书的思路。   蓝熙书的马在树干上蹭痒,蓝熙书收回心神:“丁哑在这儿抄后路,我没动手之前,你不要动手,也不要跟,只要保证张冰前的人有来无回。”   丁哑点头,圈着马围着树和蓝熙书转了一圈儿。   “我呢!”井貌安亟不可待的领任务了。   蓝熙书微笑拿马鞭轻拍井貌安的肩膀,井貌安这回没呲牙咧嘴,硬撑着鞭伤微笑了一下。   “你跟紧了葛亭刚就行!”蓝熙书紧紧护腕和腰带。   井貌安眨巴着眼睛:“三少是怕……”   葛亭刚到底不是哥几个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井貌安一直不放心他,其他的兄弟也有这种想法,但碍于蓝熙书决定的事谁也不说明面上。   “我怕了被张冰前黑了!那我就白忙活了,他很重要,长久考虑我们必须保护好他!”蓝熙书从上到下干划拉把脸:“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这个葛亭刚成不了大事,但他也不敢出卖我们,他是和我们栓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再笨,利害关系他还是拎的清的。”   井貌安和丁哑貌似都懂了齐刷刷点头。   蓝熙书拨马头准备下堤坝:“这只是防备而已,我不会给他机会的,这次务求干净利索,零伤亡,因为,后面还有个硬骨头要啃呢!”   蓝熙书掐算着钱大千忽悠李九木的进程,张冰前出虎牙口李九木一定会得到线报,他一向嚣张惯了的,何况,他自持张冰前绝非他的对手,一定不会坐等援手到了再动手的。   “难道葛亭刚不会临时倒戈……”丁哑也忧虑这层。   “有这个可能!”井貌安就是看葛亭刚不顺眼。   蓝熙书笑了:“他会不明白张冰前的为人吗?那样他死的更惨!”蓝熙书自信的仰脸看天上金边灿灿的云彩:“就他那三脚猫身手,貌安!你摆不平吗?”   “一点儿不成问题!”井貌安牛皮又吹开了:“你们谁也甭管,貌安让他两的!”   丁哑和蓝熙书都笑了,就让他吹也不扎他。   丁哑留下了,跟丁哑根本不用废话。   蓝熙书带着井貌安又兜回了坟茔地南面,葛亭刚和耗子正凑一块嘀咕呢,见蓝熙书回来了两人围上来。   耗子跟谁也合得来,蓝熙书把葛亭刚当兄弟耗子也会把葛亭刚当兄弟!   蓝熙书下了马没拴马,把马缰绳钩在歪脖枣树的断枝上,以防紧急情况下不浪费一眨眼的时间。   除了葛亭刚哥几个没紧张的,司空见惯了的,隔几天不来点儿动人心弦紧张刺激的哥几个还嫌无聊了呢。   葛亭刚是真紧张,蓝熙书虽没有明白的说过他的计划,他跟着蓝熙书真长智商了,知道蓝熙书苦肉计麻痹王小丫就是为了钓出张冰前,这让葛亭刚又紧张又兴奋,张冰前多活一秒钟葛亭刚就多一秒钟的煎熬。   “不要怀疑我的能力,任何时候!”蓝熙书坐下来检查靴筒里的短匕,示意耗子把刚才甩掉的王小丫的斗篷拿过来,眼睛未在葛亭刚身上驻足一秒钟:“该杀的人我绝不手软,是我的兄弟我绝不放弃!”   葛亭刚抄手蹲下来,接过耗子递过来的斗篷盖蓝熙书身上:“我知道的三少!你是我葛亭刚见过最有哥们情谊的汉子!葛亭刚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三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蓝熙书笑了,这台词这么耳熟,听着一点儿不热血。   “跟着我的兄弟我希望一起奔个荣华富贵,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王小丫这种奔前程的方式我绝不会做,我也不允许你们做,你想好了,跟着我就必须这样。”   嗯!葛亭刚重重点头,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怕蓝熙书对他防范,他可是铁了心的。   “貌安和葛亭刚你两到树林里守西边,耗子!你到坟茔地后面注意鹰镇方向的动静!”蓝熙书心里的计划又做了改动,他接过耗子从马鞍褡裢里取出的连珠弩箭,这是蓝熙书外出行动必不可少的,现在只剩下三支了,耗子警醒自己回龙门所一定多多预备。   “三少!你自己?”耗子想留下来,蓝熙书摆手:“人多反而不行,万一我不能连杀得手,你们只要兜住就行,绝对不能放跑一个。时间也不能拖太久。”   三个人分头撤了,蓝熙书往树根下又出溜了下,将王小丫的斗篷盖住了大半个身子,身下压着一把单刀,一只手在斗篷下摸着连珠弩箭,闭目养神起来。   王小丫应该快到了吧!   蓝熙书默念一歪头,东边小路上一个跳跃的黑点不断地在变大。 第八十五章 班门弄斧的王小丫   蓝熙书很平静的半躺着,蜷曲的左腿下,连珠弩箭触手可及,蓝熙书很放松。   蓝熙书闭目侧耳,王小丫的马蹄声近,马蹄声缓,在两丈开外王小丫在收缰带马,王小丫甩蹬离鞍,酒在酒坛里晃动的声音,王小丫跳下马来,疾步走来,蓝熙书甚至从王小丫踏踏的脚步声,马儿喷气,袍裾呼啦的杂音中听见了王小丫腰下佩刀轻微磕碰身体发出的声响。   蓝熙书惺忪睁眼,有些疲累的笑了一下,往上提了提身子:“这么快!哦!差点儿睡着了!”   蓝熙书揉眼睛划拉脸的当空,看见王小丫在拼命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拎酒坛子的手微微发抖,蓝熙书心忖:这家伙一路而来也是心惊肉跳吧!   蓝熙书连打了几个哈欠,挠挠脖子挠挠腮,一副没胃口的样子。   “怕你担心!快去快回!喏!酒不好拿就买了两坛,猪心,酱驴肉,还有呢,野味兔子!”王小丫忙活着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到蓝熙书跟前,他见蓝熙书全然放松赖洋洋的样子,动作自然起来。   “你办事我放心!”蓝熙书打算再眯一会儿的倦怠神情,欠了欠屁股继续合上眼。   “三少!先吃点儿喝点儿解解乏!”王小丫往蓝熙书跟前儿推酒坛子。   “等兄弟们齐了!”蓝熙书没睁眼歪了歪身子,这是哥几个都知道的习惯,蓝熙书从不吃独食。   王小丫继续一样样从一个布袋子里往外掏吃的,后来小到花生米咸鸡蛋。   蓝熙书知道王小丫心里也打鼓,这小子也拖时间,他手脚不停只是为掩饰内心的恐慌不安,他躲闪游移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内心,蓝熙书心里冷笑。   王小丫来得慢,迂回绕路沙河堤坝的张冰前一定在扬鞭打马的路上,也许,现在进入丁哑的视线之内了,是先解决王小丫还是等等看,万一张冰前没亲自来呢?   蓝熙书闭着眼睛忽然轻咳了一声,看蓝熙书迷糊盹儿正抬眼往坟茔地后方张望的王小丫冷不丁的激灵了一下,一低头,蓝熙书精芒暴涨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正眯眯着看着自己。   蓝熙书的眼睛有着锋芒出鞘的凌厉和洞穿灵魂的穿透力。   但是蓝熙书癔症一样有把眼睛闭上了。   “三少!你放心睡会儿!我转转!”   王小丫一瞬间魂飞魄散,他脸色煞白的蹲身不稳,差点儿没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从心理上他是恐惧蓝熙书的。   王小丫踉跄的站起身退后,手下意识的挨着了佩刀。   “嗯!”   王小丫退身之际立马打消了乘其不备骤下杀手的念头,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了转了很久,反复演练了很久,张冰前损兵折将,肝火旺盛对他已没有了最初的热情甚至对他不冷不淡,如果自己出手杀了夏十榆头号膀臂蓝熙书,那么自当令张冰前另眼相看,高调进京才有指望,这是自己出头之日的唯一机会,孙不二死了,赵四麻子死了,自己回不了头了,只有赌一把了。   但是蓝熙书在他心里的阴影太坚固了,蓝熙书的快剑快手是出了名的,不服不行的,蓝熙书睡觉时的警觉性都异于常人的,万一失准,那么三步之内血溅当场的准是自己了,这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问题啊!还是扳倒树摸老鸹来稳当的吧!   别没捞到好处身先死了。   王小丫绕到了七八步外枣树令侧,蓝熙书的视线不能及,在心理上安全,王小丫往树林里张望,树林里静悄悄的,看来井貌安被绑在树上安心等死了,那个愣头青马满贯根本不足为虑。   蓝熙书身有隐疾,单身一人,这天赐良机啊!   王小丫不时的回头看蓝熙书,再抬眼坟茔地后面的密林时,有人影绰绰的闪移在树间,看来马留在堤坝上了。   王小丫轰然一阵热血上涌,他看到了最前面的大哥李,张冰前居中,后面的老黑跟个熊瞎子一样树后辗转。   王小丫赶紧退步回头,蓝熙书歪头垂肩,嘴巴不时地吧嗒一下。   王小丫手按住了刀柄,退步慢慢向蓝熙书侧移,眼睛死死地盯着蓝熙书的脸,一颗心狂跳不已,不停的告诉自己快准狠!   大哥李已然抽了快刀在手,哈腰弯背摸进了坟茔地,他看不见树底下的蓝熙书但一定看到了王小丫和马匹,正绕着坟包和后面跟上来分散的张冰前迂回包抄上来。   押后的老黑在坟茔地南边拐弯摸向了井貌安所在的树林处,王小丫一定告诉过他那里有块软骨头。   王小丫胆儿随着张冰前和大哥李的包抄切近而慢慢的肥了,他竟然又起了邀功冒进的心思,快准狠!   快准狠!   快准狠!   出手!   一抹亮银的刀锋刚刚出鞘,王小丫就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凉,怎么哪儿撒气,血不走血管全奔咽喉泄洪了,想叫发不准音儿,丝丝拉拉的破胡琴不着调。   快准狠!这一直是蓝熙书融会贯通的看家本事!   王小丫!你也配班门弄斧!   当啷!王小丫命不要了刀也不要了,大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井喷的血往前就扑,蓝熙书可不答应,闪身在后弃了单刀就手一抄王小丫的后腰带,紧身靠上。   死了就完了,你想一了百了了,门儿也没有!   蓝熙书右臂单臂一顺,一个在墓碑后跳跃的黑点瞬间被靶定,嗖嗖!移动连环靶,人高马大运转不灵活的大哥李半边脸还没来得及闪到墓碑后,蓝熙书的连环弩箭就到了,劲弩钉额,大哥李惨叫一声半架山一样砸倒在了坟包上,乱草梗子戳的是满脸烟花。   几乎同时被掩盖的一声闷哼,冷风灌耳,张冰前的右耳朵被弩箭不打嗝儿就给捎走了,后面的一棵树上怦然作响枯叶纷纷,张冰前痛的一划拉耳朵,耳朵没了,血流如注顺着脖子就下来喽!   张冰前知道上当了!   张冰前也知道自己知道的晚了。   蓝熙书没做连环击,因为后面丁哑的身影在张冰前的线上,弩箭不长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蓬蓬!   王小丫浑身肉颤,死不瞑目却亲亲热热的后仰在了蓝熙书的肩膀上,跟蓝熙书连体人一样亲密无间着,胸口两把飞刀真见准头,刀刀致命,只是王小丫再也没知觉了。   这是张冰前对他反水的临死反馈啊!   张冰前呼哨示警,闻到了后面的异常,窜过一个坟包就打算闪人。   真合蓝熙书心意,张冰前错开了丁哑的一刹那,蓝熙书把唯一的一支弩箭强行追送,靶中的还是身体最窄的咽喉,就是来显摆技术的,向来这么嚣张!   张冰前咔咔一声后仰,飞奔而至的丁哑不干了,脱手的单刀也就比蓝熙书慢了半眨眼的功夫没入张冰前的后背,张冰前临死还犹豫了一下哪边儿倒合适,一想,就丢不起这人,还是脸着地吧!   扑通!   张冰前前扑摔倒在一块很陈旧的墓碑跟前。   蓝熙书推手放倒了王小丫隔着五六个坟包与丁哑相视一笑,丁哑抹身腾转奔了树林深处,里面叮叮当当的利刃交锋听起来不但悦耳还显得亲亲热热。 第八十六章 挖坑   王小丫脸朝下一脑袋把个酒坛子咕噜噜砸出老远,身板底下都是他摆的各种菜肴,这会儿再不会有谁跟他分享了。   蓝熙书并没有跟进树林,这边儿完事儿里面还叮叮当当的忙活着蓝熙书就已经有些不痛快了,干啥吃的,撂倒一个人看这费劲的!   和王小丫无间亲密了这么好一会儿,着实恶心,蓝熙书弹着胸前,踹了一脚死翘翘的王小丫后背:“死东西!没千刀万剐真是便宜你了!”   树林里消停了,跟蓝熙书预料的分毫不差,丁哑出马一个顶两!   不一会儿,哥几个拎着血呼啦的单刀歪脖子横狼的出来了,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   特别应该着重表扬葛亭刚,满脸血,出树林了还喘呢!一看就卖了力了。   蓝熙书抱着膀子斜着眼挨个看着哥几个走到跟前,蓝熙书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表情的表情,你懂吗?   一开始除了丁哑哥几个都没懂,慢慢的懂了,慢慢的哥几个蔫吧了,吭吭哧哧了半天以多胜少撂倒了对手,说起来也不值得炫耀啊!   真欠练啊!   “挺利索的!漏掉了一个!”蓝熙书挠挠太阳穴,把左脚的重心挪到了右脚上,既然都懂了也就不深里挖苦了:“现在高兴还早了点儿!”   “没啊!”井貌安环目四顾就差点数了:“这不都撂倒了吗?”   “还差骚狸子!”葛亭刚门儿清:“三少!我去做了她!”   “上了她吧!”蓝熙文不在,井貌安就敢胡勒了,刚才并肩战斗培养出革命感情来了,看葛亭刚也顺眼了,现在他紧挨着葛亭刚,肩膀一扛葛亭刚凑他脸上说:“我说葛亭刚,你——”   蓝熙书的脸呱嗒撂门帘子了。   欠抽啊!   耗子挨着井貌安,一见不妙,胳膊肘一顶井貌安,井貌安一扭脸正迎见蓝熙书峻冷的眼神,立马哑了,扭着脸看着葛亭刚的通红的侧脸装没事人。   蓝熙书暂时不想跟他喘气,这也不是节骨眼儿!   “现在不用!葛亭刚!”   “三少!”耗子忽然打断蓝熙书的话,哥几个的目光越过蓝熙书的肩头齐刷刷的盯着东北方向的小路,蓝熙书回身,一辆车轿奔驰而来,看速度不像驴车,长鬃迎风的有力奔姿是骡马驾辕。   这条小路平时连个人毛儿也不见,今天格外的忙啊!   铿锵!   葛亭刚的刀碰到井貌安的刀了,哥几个拉开了架势。   蓝熙书闷声不响一个怒气冲冲的回眸,哥几个立马消停了。   “躺着的全部拖进树林子里,挖坑!这个会吗?”蓝熙书重点看井貌安,然后补充一句:“丁哑留下!”   “额!”   井貌安冲丁哑呲了一下牙,拽过葛亭刚胳膊一搭他的肩膀一边往王小丫这儿走一边嘴还不闲着:“挖坑会吗?”   “这个会!”葛亭刚毫不介意井貌安拿他撒气,跟新伙计打成一片的感觉挺不错的。   井貌安和葛亭刚两人到默契,各自抓住王小丫的两只脚一起用力,拖死狗一样往树林里拖。   蓝熙书眯起眼睛盯着那辆摇摇晃晃快跑散了架的车轿,绷直的胳膊慢慢松弛了,丁哑靠上来:“马满贯?”   可不就是马满贯!   马满贯正哈腰撅着屁股站在车上,不时的抖着手里的缰绳策马疾驶,那张脸在马尾巴后面臊眉耷眼,那架势,蓝熙书心里脱口一句:马步扎的稳当!   不骑马改玩儿自驾了?   怎么自己手底下净出药材啊!   走进树林了,井貌安还回头张望呢!   “哇靠!马满贯啊!”   蓝熙书忽然想起什么拍拍丁哑的肩膀,快步走进树林,葛亭刚充当苦力正撅着屁股挖坑呢,看见蓝熙书急匆匆进来,和井貌安停下手里的铁锹,凑过来。   “孙不二弄干净了放进棺材里,不能在这掩埋会龙门所,也带上王小丫!”蓝熙书阴沉着眉头,这件事他不能擅自做主的,必须请示老大夏十榆。   把孙不二拉回去能理解,把兔崽子王小丫拉回去井貌安不干了,梗着脖子踹了一脚王小丫的靴子一下,愤愤地说:“我说三少!这种出卖兄弟的王八蛋也拉回龙门所?”   “不但要拉回龙门所,而且对于王小丫出卖兄弟的事儿,都给我记住喽谁也不准提,郑大脑袋的属下人多眼杂,我会向老大汇报经过,这件事牵连面很广,弄不好反而害了老大,具体我要和老大汇报之后有老大定夺,嘴都给我封死喽!”蓝熙书主要就是说给井貌安听得,就井貌安这张破嘴爱秃噜:“貌安!特别是你!这件事甚至不可以跟任何人提及,包括我们的人,奥,包括胡大疙瘩。”   井貌安点头:“便宜他了!”井貌安又给了王小丫一脚,耗子拖着张冰前的尸体过来,葛亭刚跑过去帮忙,耗子把擦得干干净净的三支连珠弩箭递给蓝熙书,就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耗子心细,有些活路蓝熙书根本不用操心。   “说不定还有更大便宜给他!”蓝熙书挨个查看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张松尸体前站住了,横瞅竖瞅,丈量着这家伙的身高身量。   “啥便宜!千刀万剐了把他喂狗!”井貌安把一通鞭子的仇都记到王小丫头上了:“难不成厚葬啊!”   王小丫的死断不能说是出卖兄弟而死,这不是针对张冰前事件不打自招吗?难保龙门所的风吹草动不会传到白话文的耳朵里,不但白忙活了,孙不二也白死了,更把夏十榆置于死地了。   “孙不二和王小丫是在执行任务中被鞑子细作杀害,死得壮烈!”蓝熙书点指着井貌安和耗子葛亭刚,一脸瘆人的冰霜:“记住喽!说梦话都不能说错喽!”   耗子郑重点头,葛亭刚点头如鸡啄米,井貌安划拉着后脑勺最后点头。   蓝熙书看着葛亭刚:“我会单独告诉你!现在不是时候!”   葛亭刚点头。   “坑挖好了,耗子想办法弄辆车把孙不二王小丫弄到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等我发话,张松留下,我有用!其余的填坑,挖大点儿深点儿,还有人呢!”蓝熙书安排完毕转身,他听见马满贯大呼小叫勒缰绳停车的声音。   “丁哑哥!我哥呢!”蓝熙文尖声尖气的喊:“哥!哥!快来看!”   “四少!发生了什么事?”丁哑一伸胳膊,蓝熙文搭着丁哑的肩头轻盈的跳下马车,看见蓝熙书从树林里走出来兴奋地又摆手又踮着脚尖叫:“你看我和马大哥把谁给你弄来了!” 第八十七章 牡丹纹身   还马大哥!掉哥窝子里了!   蓝熙书心里不爽,脚步很快,脸上如常。   听见蓝熙文的声音,活儿也不干了,铁锹也扔了,井貌安耗子拉着葛亭刚往外跑。   蓝熙文一袭月白的宽幅裙摆恰到好处的盖住了靴子,淡淡桃红的短围腰衬得细腰款款,小屁股玲珑有致,斜襟右衽,紧身窄袖的月白衫,细长优美的颈子两边发辫垂胸,简单的丫头髻梳的整整齐齐溜光水滑的,刘海被风带起,光洁的额头,眉眼清澈,整个人虽然清汤挂面的却透着干净明媚。   奔出树林的哥几个都呆了一下,包括和蓝熙书蓝熙文很熟悉的耗子,男装的蓝熙文就很好看,乍换了女装的蓝熙文更让大家眼前一亮,简单的衣装在蓝熙文身上也能穿出韵味,自带着一股子普通女孩没有的气质。   “就瞅一眼!”井貌安嬉皮笑脸,也不看蓝熙书的脸色,一窝蜂呼啦先蓝熙书围上了马车,马车是半新的,车轿帘子边露出一双女人的绣花鞋,紫缎面刺绣百合包头,小巧精致,月白色的布袜似露不露,一袭六幅的淡绿银线绣镶边的褶裙让这对小脚更加引人遐想,哥几个抻着脖子看这对小脚,跟看啥稀罕物似的,真就是稀罕物,那时候,女人行不露脚笑不露齿,笑不露齿有点儿夸张,行不露脚却是很多女子修行姗姗步履的重点,寻常爱美的乡间女子都很注重这个,更别说家教甚严的大家闺秀了。   当然,蓝熙文是例外!   蓝熙书被蓝熙文一把拉住,哥几个瞅一鼻子赶紧让开了,你捅咕我我捅咕你挤眉弄眼的看着蓝熙书走到车轿前,蓝熙书看到这双小脚眼睛并没有大发异彩,淡淡的回脸:“房子!你去了我一块心病,得!省了我的劲了!”   蓝熙书从来和蓝熙文心有灵犀,一看那对小脚他就知道蓝熙文替他办了件大事。   蓝熙书摸了一下蓝熙文的头,蓝熙文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回头得意的看了一眼咧着嘴吧搓着大手在一旁傻笑的马满贯:“还有惊喜呢!”。   “谁谁啊!”井貌安扒拉丁哑,丁哑故意笑而不语。   葛亭刚知道,也笑而不语。   耗子不知道,但耗子不好奇也笑而不语。   井貌安觉得就自己蒙在鼓里了,老大不乐意了:“三少!四少把谁家的妞儿给弄来了啊?”   井貌安看着着女装的蓝熙文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哥!还有更让你意想不到的呢?”蓝熙文一扭身,旁边马满贯倒机灵,不等蓝熙文拉车轿的大门帘子,他一伸大手给挑起来了,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展现在大家眼前,云鬓高挽,金镶白玉的抹额,黛眉细挑,眼睛闭着头歪着,但厚厚的脂粉下脸色异常,一抹黑血在猩红的唇角只露出一点点儿。   “啊!怎么死了?”蓝熙文大叫了一声,愣愣的一看马满贯,马满贯也一愣,抖着两手辩解:“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呢!我也不知道这一会儿工夫怎么就死了。”   死了啊!   蓝熙书大探身两指压在女人的唇吻上,死了!   哥几个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失落了下来,只有井貌安热情不减:“谁啊!能说明白点儿吗?”   “骚狸子!”葛亭刚接茬:“张冰前的女人,也就是漏掉的哪一个!”   蓝熙书伸回手指凝眉沉思,蓝熙文小脸青了:“是不是我们下手重了?这女人娇滴滴的!”   “我掂量着手下留情了呢!”马满贯一脸迷茫和委屈。   “她是服毒死的!”蓝熙书拍拍蓝熙文的肩膀;“没想到这个女人有这手!房子!你和马满贯到知客家客栈了?”   “哪儿啊!”蓝熙文就把回王记药铺按照蓝熙书计划怎么大张旗鼓把闹贼的事捅大了,马满贯怎样搅和虎牙口镇上的步快推官在王记药铺逗留多时,两人一见大功告成撤离的时候,在镇边的一个小客栈门口遇到的骚狸子,并跟踪她出了镇,趁机拿下的前后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原来,张冰前自从发现李九木的属下粉刺脸死在了骚狸子的肚皮上之后,猛然警醒,再在知客家住下去,无异于与狼共舞啊!   所以平息了钱大千惹下的风波之后,张冰前就搬了家,搬到了镇北的一家小客栈,王小丫带回蓝熙书除了张松和朱秤砣的消息,也带回了葛亭刚反水的消息,更带回了蓝熙书居然想和李九木联手除掉自己的消息,这让张冰前无比震惊,一听说蓝熙书受了内伤身边无人,就根据王小丫的提议趁此机会摸到坟茔子斩杀蓝熙书,然后在李九木援手未到之前溜之大吉,他对付不了李九木,只能回到京里禀明白话文另作他想,他们走了,留下骚狸子敬候佳音,骚狸子越想越怕,干脆自己想溜了,合该她倒霉碰上了蓝熙文和马满贯。   “赶紧干活去!待会儿还有一拨儿呢!”蓝熙书听完了蓝熙文说完回脸对井貌安瞪眼。   还有一拨儿?   这回井貌安不敢问了,该干啥干啥去了。   马满贯也跟着井貌安耗子葛亭刚麻溜儿的进树林了。   丁哑凑上前仔细看骚狸子:“三少!一个貌似风尘女子竟然也有这种胆量!”   脂粉香扑鼻,丁哑抽抽鼻子,觉得这味儿鼻子熟。   蓝熙书看蓝熙文神神秘秘的凑上耳朵:“哥!她身上有玄机你一看就知道了。”   蓝熙书撇开脸看着脸红到耳根子蓝熙文:“房子!啥意思?”   蓝熙书想歪了,拐带着丁哑也想歪了,蓝熙文没想歪但心虚了,脸更红了,忸怩了一下,皱了下鼻子:“哥!她身上也有牡丹纹身!你还记得野狐岭那个陈什么福一起的女人?”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子,脸唰变了,这才几天啊!咋不记得,记一辈子,那白花花颤巍巍夺人耳目动人心悬的……那个啥!还不记个一年两载的啊!   “牡丹门的人?”丁哑也被刺了一下。   蓝熙书豁然近身揪起骚狸子的一只胳膊一用力,骚狸子软哒哈的就被蓝熙书给翻了个个,死塌塌的背朝上横在了车座上,蓝熙书兜手自骚狸子的脖颈子下手往下一扯,一方细腻白皙的肩胛露了出来,一朵粉红的牡丹纹身只露出一角,一叶知秋,就这足以说明了。   蓝熙书的手停在骚狸子肩胛上,裸露的大瓣花瓣刺青和在野狐岭斩杀的春梨儿如出一辙,只是骚狸子的色彩稍微淡了些。   蓝熙文忽然打掉了蓝熙书停在骚狸子肩胛上的手:“看清楚了。”   哦!   蓝熙书一撩眼皮,丁哑低头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蓝熙书尴尬的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不悦的蓝熙文一眼,其实,他真没胡思乱想,也没那么猥琐的念头,一时出神忘了把手抽回来了而已。 第八十八章 放长线钓大鱼   蓝熙文乌溜溜的大眼睛恶瞪着蓝熙书,嘴巴动了动却忍住没出声。   房子是不是吃醋了?   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蓝熙书咳了一声,左手捂住了被蓝熙文打过麻涨涨的右手背,小心脏就没这么七蹦八跳过,眼睛盯着骚狸子的裸背没错,手搭在人家的裸背上没错,但心里一点儿没猥琐念头啊!就是想事情太投入入神了,真没一点儿生理反应的。   丁哑也跟着干咳了一声,赶紧把眼睛从骚狸子的裸背上挪开:“三少!可惜死了!要不然”   蓝熙书感激的看了一眼给自己解围的丁哑:“喊葛亭刚!看他知道多少!这个牡丹门的人怎么老和白话文的人纠缠不清呢!”   丁哑应声转身,车轿前只留下蓝熙书和蓝熙文。   蓝熙文拿眼翻着蓝熙书,小嘴撇着。   蓝熙书腆脸笑了,小声说:“房子!干嘛啊!我也没怎么地啊!”   “你还怎么地啊!手搁人家身上摸啊摸啊!你还想怎么地啊!”蓝熙文忽然尖刻起来,但声音压得很低,脸凑到蓝熙书下巴底下:“怪不得谁说,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来着!”   蓝熙书被蓝熙文的怪摸样气笑了,捏了一下蓝熙文的下巴,被蓝熙文一拨楞脑袋甩掉了,蓝熙书说:“什么跟什么啊!房子!谁教你这乱八七糟的东西的!哥是那种人吗?就这样的白给我也不要!刚才想事情出神了,别把哥想的那么不堪!”   蓝熙文看丁哑和葛亭刚走出树林子里,拉开了与蓝熙书的距离:“嘁!白给你你还不跑掉了鞋子啊!你又看!”   蓝熙书赶紧挪开眼睛,喘气都呛到了,咳咳连声。   “房子!给哥个面子,没人的时候再说。”蓝熙书拳头堵嘴伪装真咳。   蓝熙文没说话,一把拉上了骚狸子的衣服把牡丹纹身盖住,又从车上拎下一个灰粗布大包袱,蓝熙书一见紧张了,怎么整的跟离家出走似的。   “房子!这干嘛啊!”蓝熙书不想拉拉扯扯的被丁哑他们看到,他死要面子的,但眼睛已经哀求了:“房子!真生哥的气了。”   “干嘛生气!懒得理你!这是王老爹给赵大哥开的药,很多名贵的补药呢!我给耗子哥去!”蓝熙文不拿正眼看蓝熙书,表示还在生气中!   蓝熙书嘿嘿笑:“你不看着我!,你走了我可看了!”   “我在这,你眼睛不看心里也看呢!当我不知道啊!嘁!看呗摸呗!小心眼里长钉手上长钉!”蓝熙文悠哒着发梢抱着大包袱不回头,淋漓尽致的小女生反复无常脾气。   “你就恶心死我吧!臭丫头!”蓝熙书笑了,忽然就快乐了,看见丁哑和蓝熙文错身说话,蓝熙书赶紧收敛了笑容。   蓝熙书预料到葛亭刚不会知道太多,当葛亭刚看到拉开骚狸子后背露出牡丹纹身裸背的时候也惊跳了一下眼睛,连连摇头:“这个骚狸子我也是最近两个月才认识的,听他们说是张冰前从应天带回京的,张冰前不喜欢北方妞,呃!”   葛亭刚察觉自己跑题了,又因为自己所知不多而不知所措,一时支吾。   葛亭刚觉得惭愧,自己在锦衣卫里面混的就一打酱油的!   “听说过牡丹门吗?”蓝熙书并没有半点儿责怪的意思,牡丹门也是夏十榆提过一次,大家只当是风月场所烟花之地的秘事,开始并未多在意,夏十榆也只提过一次,大家只觉得神秘,没怎么往心里去,从蓝熙书对付白话文派出的陈五福开始,短短几天就接连碰到两个牡丹纹背的女子,就引起蓝熙书兴趣了。   葛亭刚连连摇头,忽然眉头一紧:“我倒听说过应天教司坊有个群芳妒牡丹乐坊!不过!一般人根本见不着。”   蓝熙书挠着下巴低头沉思,打算回去把这个当个正事向夏十榆汇报,并问问牡丹门的事,他总觉得什么人和白话文缠夹不清就有问题,就不能等闲视之!   “哥!我不知道牡丹门到底咋回事!但我知道有人也在追查牡丹门的人!”蓝熙文拍打着两只小手走过来,不生气了,一脸神秘。   蓝熙书皱眉,他又想起房子所说的那个他不认识的朋友了。   看蓝熙书丁哑和葛亭刚都竖着耳朵听了,蓝熙文展眉一笑来了一句:“等她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们一声哈!”   这不是明显的捉弄人嘛!   蓝熙书示意丁哑和葛亭刚把骚狸子也弄到树林子里埋喽!   井貌安迎出树林子,他对丁哑和葛亭刚抬着的骚狸子没兴趣,他就等着把骚狸子的不菲首饰洗劫一空了,最近丁哑告知哥几个的小金库空了,都悠着点儿花钱,井貌安就着急了,谁不惦记着他也惦记着,能变钱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蓝熙书安排耗子把孙不二和王小丫的尸体运走妥善安放隐秘之处,又吩咐井貌安把张松的尸体弄进骚狸子的马车藏在树林深处,单等天黑后弄到知客家,大家都不知道蓝熙书为何筛选张松的尸体弄到知客家做何用处,蓝熙书不说谁也不问,哥几个分工合作忙活开了。   夕阳似火,晚霞流金,在蓝熙书心里,这一天时间过得格外的慢,张冰前解决了,超顺利,接下来就是李九木了,钱大千能不能忽悠的李九木尽数把他的手下全部拉出来也未尝可知,万一这个家伙不上道不急功近利,等着今晚援手到了再动手,那自己就白忙活了,这就看钱大千的忽悠神功了。   对于张冰前的上钩蓝熙书十拿九稳,张冰前害怕腹背受敌急于除掉自己,自己放出的消息张冰前不会不利用,而李九木蓝熙书就有些吃不准了,钓不出来他会虎牙口知客家想办法也得除掉他,但那样的难度会增大很多,胜算也会大打折扣,蓝熙书必须做两手准备。   蓝熙书向来讲求做事高质量高速度,他指定的任务但凡有时间限制的,都要求哥几个务必按时完成,时间太重要了,只能提前不能拖拉。   哥几个按时完成了各自任务回来交差,蓝熙书逐个安排任务,丁哑和耗子在蓝熙书指定的沙河堤坝蹲守,李九木遵循张冰前的路线可能性也很大。   井貌安和马满贯在树林西边藏匿,谨防李九木从鹰镇和虎牙口西门官道而来。   东边这条小路是不用专人把守的,一马平川毫无遮拦。   蓝熙书叫住了没有任务想跟井貌安走的葛亭刚。   葛亭刚不知道蓝熙书要干啥,看布控蓝熙书在撒网,多嘴多舌的井貌安都不问,葛亭刚再纳闷也不敢张嘴问。   蓝熙文靠着歪脖树,蓝熙书叫上葛亭刚走进树林寻一处枯木坐下来,穿林的夕阳道道金辉,难得的夕阳余晖好天气,葛亭刚内心惴惴不安的看着蓝熙书被夕阳打造的灿烂无比的侧脸,蓝熙书的脸色很平静,不是那种伪装的平静,葛亭刚说不准,就觉得蓝熙书好像要和他促膝谈心一样。   葛亭刚靠着蓝熙书也坐在了枯木上,空堂的大枯木一转,蓝熙书欠了欠屁股让枯木稳当了才坐下去。   葛亭刚等着蓝熙书先开口,他觉得蓝熙书有重要的话说,这让他紧张的不得了。 第八十九章 推心置腹   “葛亭刚!现在我不瞒你!之前对你我不得不防,所以我的真实身份做了隐瞒!”蓝熙书交握着双手扭脸看葛亭刚,这个时候的蓝熙书没了杀伐果断的凌厉和霸气,脸上有着淡淡温婉的笑容葛亭刚的紧张情绪随之缓解了很多。   蓝熙书说完等着葛亭刚提出质疑。   葛亭刚点头:“这个我明白,我不会乱问更不会乱说的,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我知道怎么做,请你相信我!”   说到底葛亭刚最大的恐惧就是害怕蓝熙书卸磨杀驴杀人灭口,这种事他见过也听过,狡兔死走狗烹!   “很好!你也不必紧张,我蓝熙书向来说到做到,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不利,我对人对事向来区别对待,待会儿,你就回虎牙口喜相逢大车店等我的消息,我解决了最后一块障碍你就连夜回京复命,虎牙口你不能久留。”   葛亭刚直了一下身子,看着蓝熙书没说话,他的心里另有隐忧。   “你是这件事的唯一知情人,你不说,任白话文三头六臂也不会知道个中真相,不必担心李九木和东厂,李九木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虎牙口了,这个你尽管放心,所以说,你回到京城没有任何危险隐患存在,我这头不用顾虑,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仅此而已。”蓝熙书看见葛亭刚松了口气绷着的肩膀松弛了一下,蓝熙书忽然话头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我敢放你走,我就不怕你耍花样,而且,你不会笨到玩儿自己的命吧!”   没办法蓝熙书必须让葛亭刚彻彻底底的明白。   葛亭刚身板随着蓝熙书的话音而又直了起来:“三少!葛亭刚愿意拿命相交,我会安照三少的吩咐去做。”   放长线钓大鱼,葛亭刚是蓝熙书压在将来的一注砝码,成功与否,现在很难说,不过,蓝熙书有把握葛亭刚为了自己的也不会出卖他的。   “我不会让你做危险的事,就在白话文身边做你自己,保护好你自己!虎牙口发生的事你就往东厂李九木身上推,白话文现在是不敢招惹东厂的,这件事权衡利弊他也不可能敢捅到皇上那儿去,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   “我会小心行事,有对你不利的消息我会加倍在意!”葛亭刚急着表态的样子蓝熙书很满意。   “我也留心牡丹门的事!”葛亭刚真上道,几天相处下来学的东西不少。   蓝熙书拍拍葛亭刚的胳膊微笑:“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但是蓝熙书不会亏待兄弟的,蓝熙书是个有仇必报也是知恩必报的人!这之外我是真有一件事有求于你的!”   葛亭刚一愣,一看蓝熙书不想做戏,眼睛很诚恳,葛亭刚倒惶恐了:“三少!有事尽管发话,我葛亭刚绝不含糊!”   “不不!”蓝熙书摆手:“你不要误会,这件事你办成最好,帮了我的大忙,办不成也没关系,我不会强人所难!”   “三少尽管说!”葛亭刚一见蓝熙书越客气他越惶恐,天生贱皮子。   “弄一张北京周边地区的身份证明和同名路引,能办到吗?”蓝熙书期待的看着葛亭刚,葛亭刚挑了下眉头,这个他没办过,他的同事托人办过,赚取外快的手段之一,难度很大,没根上的关系很难办到,假路引临时用用很容易办到,难就难在久居的居民身份证,大明的户籍等级制度非常森严,弄不好露了馅儿牵出一串儿人都要掉脑袋的。   “我试试!我有个同乡有这个门路,他给人办过假路引!”葛亭刚不能回绝蓝熙书,再难他也要挖孔了心思办到,但他也不想大吹大擂,对蓝熙书他心理上就有种莫名的畏惧感:“时间上……”   “我不催你!时间由你!证明上的这个人姓安,安之钱!五十多岁,有一女儿十六岁,就这些!”蓝熙书交代完基本资料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这是最大的难题,他不是京卫很难办到的:“这件事办成了之后,你记住我们就断了联系,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如果再相遇,形同陌路,懂吗?”蓝熙书真少这么婆婆妈妈推心置腹的跟兄弟们聊天,一来不是他的性格,二来他自己觉得肉麻也用不着,但今天不同,他必须让葛亭刚心里踏实。   葛亭刚懂,蓝熙书这是为自己着想,葛亭刚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井貌安丁哑耗子还有马满贯对蓝熙书这么死心塌地,甚至蓝熙书为了迷惑王小丫钓出张冰前而对井貌安连下狠手。过后井貌安竟然还是对蓝熙书唯命是从甚至连丁点儿的怨言牢骚都没一句,蓝熙书在哥们中树立的威信和生死不计的信赖不是一两天建立起来的,做他的兄弟是何等荣幸!   葛亭刚甚至有点儿盼望蓝熙书给他点儿什么任务,此一去回京山高路远,莫不是蓝熙书就此放弃了他,葛亭刚忽然的有点儿无所适从的伤感起来,最初害怕蓝熙书利用他在白话文身边套取情报的恐惧心理全然没有了,刚刚融入的兄弟圈子他觉得自己要被剥离了。   葛亭刚喜欢蓝熙书身边这种迥异于京城的兄弟同气连枝的氛围。   “办不成也没关系!”蓝熙书拍了一下葛亭刚,葛亭刚回过神来:“我会想办法办到的!三少放心!”   “你不可久留!回喜相逢大车店等我的消息!记住任何时候包括回到京城面对任何状况都要稳住不要自乱了阵脚!有些失败不是自己没能力而是自己先胆怯了。”这是夏十榆告诫蓝熙书的话,也是蓝熙书遇事总结的个人经验。   蓝熙书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啰嗦,就是他对葛亭刚的临阵应变能力真是不放心,处于长久考虑,也处于哥们情意他不得不嘱咐到家。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葛亭刚最初盼望快快的离开,现在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葛亭刚随着蓝熙书站起身,蓝熙书手插在腰带里淡淡微笑:“跟我一起危险,离我越远越安全!呵呵!葛亭刚!将来的事谁也料不准,不过,我倒希望将来我们能够富贵相见!”   一句话引得葛亭刚热血沸腾,蓝熙书的气度让他忽然想起一句话: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变化龙!   “一定的!我等哪一天!”葛亭刚迎着明晃晃金灿灿的夕阳大踏步出树林,扳鞍上马,对着跟出来的蓝熙书重重抱拳:“三少!你说过的!将来兄弟富贵相见!葛亭刚没齿不忘!”   说罢一扬马鞭,夹马呼喝上了向西的小路,树林西边的井貌安马满贯跟他拱手作别,此时的葛亭刚爷们十足。 第九十章 事变   打发走了葛亭刚,蓝熙书站在树林边儿上一直看着葛亭刚快马加鞭消失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眼见着日头落了,西天最后的红晕渐渐褪去,远处的树林村落在这个时候最美,炊烟袅袅生腾,老鸦盘旋而落,黄昏来临。   蓝熙书身后的树林一半绚丽一半黯淡,人约黄昏后,蓝熙书半面红光静静地站着,心情有些些的焦躁,蓝熙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钱大千迟迟没有按预定计划出现,这让蓝熙书有些担心。   蓝熙文坐在歪脖枣树的矮枝上,荡悠着裙裾东瞅瞅西望望,看蓝熙书一会儿望天出神,一会儿低头啃手指,小嘴巴张了几次,怕打扰了蓝熙书思路忍住了。   蓝熙文还是第一次看见蓝熙书安定的外表下隐藏不住的焦虑,以至于出神竟然忘了自己的存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黄昏短暂,天擦黑了,蓝熙书的焦灼情绪越来越强烈,一树回巢的老鸦被首先沉不住气的井貌安惊起,蓝熙文飘然下树,跟着井貌安来到蓝熙书跟前。   “三少!我怎么感觉我们有点像傻老婆等汉子,老钱靠谱吗?”井貌安指指漫上来凄冷的夜色:“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是老钱不靠谱,是李九木太狡猾了,李九木这是等援手到了再行动,大概他也觉察出不对劲儿了。”蓝熙书狠狠的皱着眉,其实他最担心的不是钱大千钓不出李九木,而是李九木别发现了什么,那样话钱大千就危险了。   如果钱大千露了马脚,竹竿狼可不是浪得虚名,那么钱大千必死无疑,自己岂不是直接害了钱大千啊!   蓝熙书拳头抵住眉头沉吟一会儿,忽然抬眼看着井貌安:“马上召集弟兄,不等了,也许有变,李九木不上套,那我们就得铤而走险再入知客家,今晚上半夜势必做了李九木,要不然我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井貌安应了一声迅速没入树林。   “哥!小安的爹会有危险吗?那样小安也就太可怜了。”蓝熙文跟着蓝熙书不停的来回踱步。   蓝熙书现在哪有心思考虑小安,他细细的筛选着任何不利于己方的可能性及应对方案,龙潭虎穴都不是最可怕的,只要钱大千还活着。   不一会儿,丁哑耗子马满贯井貌安哥几个都回来了,个个脸上忧心忡忡,蓝熙书是主心骨,蓝熙书换了愁眉苦脸,一脸运筹帷幄的铮铮杀气。   这样子的蓝熙书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哥几个的心境马上风平浪静了,黑暗中都静静地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的眼睛闪电一样锋利的环视一周。   “耗子你和马满贯用马车将张松的尸体运回虎牙口,在知客家后面找一个偏僻的巷子待命,马满贯想办法弄两桶桐油。”   蓝熙书看着马满贯:“有问题吗?”   “没有!”马满贯挺直了背回答的干巴脆。   “丁哑你到喜相逢大车店打个逛,不要惊动葛亭刚,只要确保葛亭刚不出意外没被盯梢就可。”蓝熙书转脸丁哑,丁哑点头应是,丁哑追了一句:“不把他带出来吗?”   “不!以防万一我不想让葛亭刚出现在李九木的视线里。”蓝熙书一旋身找蓝熙文的时候,才发现蓝熙文安静的就在自己身后,知道该轮到自己了小手悄悄地塞进蓝熙书的掌心,那小手冰凉柔若无骨,蓝熙书却是一阵温暖,握紧了蓝熙文的小手,别看蓝熙文偶尔使点儿小性子,但关键时候从不掉链子,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胡闹一下,什么时候必须安静和蓝熙书统一意志!   “房子!你护送贞姐和小安回王记药铺!”   多余的不用说,蓝熙文懂得!   “一个时辰之后,知客家客栈后面巷口碰头!记住!没我的话任何情况下任何人不准擅自行动!”   哥几个纷纷上马按蓝熙书的计划行动!   该杀的杀了,该埋得埋了,该运走的运走了,蓝熙书环顾黑黝黝森然清冷的坟茔地,单人独骑自东边小路赶往虎牙口。   被虎牙口局势弄得晕头转向的李九木果然不上套,任钱大千舌灿莲花,也说不动他出虎牙口堵截打击报复张冰前,他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张冰前他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李九木觉察到了缠夹在张冰前势力之中的另一股暗流,那就是粉刺脸死在骚狸子身上引起轩然大波的那天,蓝熙书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他派人跟踪了蓝熙书,结果却被钱大千给岔到了张冰前线上。   蓝熙书没了下落,跟踪张冰前搬家的地皮鼠回来密报骚狸子刚出虎牙口镇就被人给劫持,鹰镇方向去了。   张冰前也往鹰镇方向去了,这让李九木觉得思路混乱摸不着头脑,他身边净些个地皮蛇鼠类的混混,粉刺脸在知客家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踪了,这让手下的这几个惶惶心惊,根本不敢追着线索出虎牙口,这几个手下别看平时闹哄的欢,一见真章没什么大用场根本指望不是那个,就自己和钱大千,李九木不敢逞能,援手马上就到了,李九木思忖再三决定明天从张冰前入手,派出盯梢的人刚回来张冰前还没回来,李九木又嘀咕开了,不过,李九木也没闲着。   干嘛呢!   拉着钱大千喝小酒呢!   钱大千这个愁啊急啊!   本来以为凭李九木的性格听到消息一定会尾追张冰前出虎牙口,谁知道自己死活说不动他,反被他缠住不得脱身给蓝熙书送信。   钱大千都行了自己动手解决李九木的心了,但李九木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万一一个手脚不利索不能一招毙命,打草惊蛇那就完了,蓝熙书接下来的行动就会难以顺利实施。   钱大千只好硬着头皮等,他知道蓝熙书会来的。   地皮鼠从外面进来在李九木耳边咕哝几句,李九木侧开脸郑重的看着地皮鼠揪着稀疏的几根胡茬子一脸邀功讨赏的表情。   “你确定?”李九木猴瘦猴瘦的刀条脸上疑云密布:“你小子别不是马尿喝多了眼迷糊了吧!”   李九木话说完放下了自己手里端着的酒杯,用手从桌上叨了一颗花生米扔嘴里,腮帮子推磨话不囫囵:“地皮鼠啊!你再给我瞅瞅去!真是他,就给我蔫不唧的揪来!他奶奶的!爷一直就不明白了,一直在咱们裤裆下过活的锦衣卫咋到了虎牙口就胆儿肥了呢?”   “我那脑袋担保,没错就是葛亭刚,这小子烧成灰儿我也认得,去年在馆子吃饭为了一个唱弹词的妞儿我两还呲牙了呢!”地皮鼠其实就怕自己罩不住葛亭刚:“大人!我觉得吧!小的压不住阵,这……”   “我去!”钱大千一听头炸了一下,葛亭刚身上蓝熙书可压了宝了,不能有闪失,正好离开竹竿狼好见机行事,钱大千站起身主动请缨却被竹竿狼李九木醉眼歪斜的一把给摁下了:“我还不知道他,就那三脚猫,你去了,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吗?”李九木一扭脸对着身后的高个子一皱鼻子:“你跟地皮鼠去一趟,麻溜儿利利索索的!”   高个子应了一声,跟着嬉皮笑脸的地皮鼠走了出去。   钱大千如坐针毡! 第九十一章 两下煎熬   天大黑了,用过晚饭的丁门小户有些熄了灯早早歇了,虎牙口中街街面上的买卖大户酒肆饭庄正是喧哗正浓时,前街的繁华和后巷的静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井貌安和马满贯还没到预备地点。   蓝熙书对知客家可熟悉,摸进知客家客栈巷后,斟酌了一下,老套路从后宅上房怕是不行了,蓝熙书迂回了一下从邻家小门小户的裁缝店的房脊顺墙而上,来到了知客家客栈的墙头上,蓝熙书刚待伺机潜入院中,就听见后宅的小角门吱扭一响,一高一矮两个人仓鼠一样的人影溜进来,关门落叉顺墙根进了正房,开门关门之际,蓝熙书忽然撇见了钱大千的一肩后影,蓝熙书心里大定,刚想顺下墙头,一个番子被喝骂出房,灰溜溜的在门口站定,蓝熙书只好打消了近前探听的念头,出溜在偏房与墙头的夹沟里一动不动侧耳细听。   房间里传来李久木摔杯墩酒大骂饭桶的声音,房门咣当,两个以地皮鼠为首的番子灰溜溜出了房门,最后那个高个子番子被李久木踹的两脚踉跄手脚扒着门槛扑腾出来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点 t x t 0 2 点 c o m   蓝熙书听到三个狗头蛤蟆眼的往自己藏身的偏房来了,赶紧往里面退了几步,一个破篓筐挡住了蓝熙书,蓝熙书只得紧紧的贴着墙体一动不动,距离也就在三五步,廊下的昏黄灯光把三个高矮各不相同的人影映射在墙上,蓝熙书看的真真切切。   三个臭皮匠也捏不成一个诸葛亮,三个皮影戏一样的人影凑在一起喳喳。   “寻思着出来捞点儿油水儿呢,哪知道他娘的出京就没顺当过,到了这虎牙口还没试出深浅呢就莫名其妙的去了俩了,我说,刚才大人踹你你躲什么躲,害我挨了一脚。”   说话的是地皮鼠,刚发完牢骚就酸不溜丢的激灵了一下,尿意袭来,赶紧的撩袍松带准备开闸放水。   你说尿就尿啊吧,他还挺有公共道德的,不随地大小便,边悉悉索索的往外掏家伙边奔蓝熙书藏身的夹皮墙来了。   蓝熙书脊背一挺,慢慢直了右臂贴墙上抬,蓝熙书合计着自己的速度快箭放倒两个不成问题,三个就势必弄出动静,蓝熙书做好了不得已最坏的打算,钱大千在里面应该不会有太大失算,念此,蓝熙书平息止气勾指连珠弩箭。   “这么点儿事都办不成,挨一脚算便宜咱们了,你说葛亭刚这小子真长能耐了,咱俩楞没办了他。”   哗哗!   地皮鼠骑着墙角就尿开了,只要他一探头就能看到蓄势待发的连珠弩箭,真走运,地皮鼠没探头,只顾瞅着自己的裤裆爽歪歪的打了个寒战:“就他!哼!你没见暗里有高人吗?奇了怪了,张冰前从来不待见他,啥时候还专人扈从这个废物了?”   蓝熙书抽鼻子皱眉,这股子难闻的尿骚味儿直顶鼻子。   蓝熙书看不见地皮鼠的脸却清楚的看见他拎着他那截蔫黄瓜抖了抖,难舍最后一滴的塞进裤裆里:“我说,得亏咱俩跑得快,要不然早黄瓜菜凉了。”   “也没准咱俩飙膀子上弄回俩来也说不定。”   地皮鼠闪了,高个子跟上来跟地皮鼠一个动作,哇靠!他也来冲墙角了。   哗哗!   地皮鼠的是涓涓细流,这高个子的却是一注尿河落九天,蓝熙书憋气把脸都憋淤紫了,真很不得一连珠弩箭阉割了这两个家伙。   “拉倒吧!自己几斤几两还称不出来。”一个尖嗓门出言讥讽。   高个子厚颜无耻的笑,按照地皮鼠的那套动作刀枪入库,三个人离开了墙角。   蓝熙书庆幸丁哑赶去及时,葛亭刚有惊无险。   不能拖了,蓝熙书慢慢往外蹭身子,一脚踩到淌进夹皮墙的尿液,蓝熙书连忙打住,心里一真恶心。   三个番子不能进屋也不能离开,站在偏房墙角继续嘀咕,蓝熙书慢慢的撇出半边脸一只眼睛扫了一下,三个番子距离自己所在的夹皮墙六七步左右,距离正房门五步之遥,蓝熙书拿不准屋里除了李九木和钱大千还有谁,他将身体转背靠了墙体,做好了突击的准备。   “看样子!这事儿没完,早晚俺们挨顿收拾!”尖嗓子连咳数声,扭脸看着房门,里面不间断传来李九木含混不清的叫骂声:“他要喝高了睡觉还好了,别想起来拿我们撒气!”   地皮鼠和高个子都心有余悸的看着房门,心情惨淡起来。   “我看不如我们三个去把那个王老头弄来,大人不是说王记药铺很可疑吗?干嘛非要等四虎来了再行动,那显得我们多废物啊!以后还有我们好日子过吗?不如将功赎罪,怎么样?”   地皮鼠发狠的看着那个尖嗓子:“葛亭刚好歹有两下子,那个王老头糟老头一个,手到擒来,而且,王记药铺我踩了点儿了,不难!”   蓝熙书脊梁骨一阵发冷,他没想到李九木嗅到王记药铺了,是哪里露了马脚呢?还是李九木捕风捉影?   蓝熙书没工夫查找失误漏洞,立马下了决心。   不能等了,蓝熙书可不想将战场蔓延至王记药铺。   蓝熙书刚歪身抬手,掐算着连珠弩箭怎么最快的连发命中,一个人影在门口一闪,钱大千醉马踉跄的闪了出来。   其实,内心挣扎很久的钱大千终于沉不住气了,蓝熙书迟迟不出现,他要铤而走险了,思量很久,他打算先从外围地皮鼠几个小卒子开始,除掉了这几个软柿子,李九木和里面的那两个自己只要够快,胜算还是有的。   其实钱大千直懊悔自己没随身带点儿迷魂散,毒粉之类的出来,他是专业摆弄药材的军医出身,制毒解毒的行家里手,虽然一向不齿于用毒,但是非常环境非常手段他还是不刻板迂腐的。   钱大千借口撒尿出了门,暗掌扣了短匕打着哈哈凑上地皮鼠几个:“这阴冷的天儿哥几个不找地儿弄壶酒喝,早这儿耗着干嘛!”   钱大千先凑近尖嗓子,三个人里面这个看着手脚利索。   蓝熙书一阵狂喜,他把目标偏移放弃了尖嗓子,锁定了地皮鼠。   就在蓝熙书和钱大千正要出手的千钧一发,前面过道里一阵脚步声,刘福竹竿子一样小跑着而来。   钱大千沉下半举的手臂,蓝熙书也缓了口气,松了绷紧的手臂。   “我说!这这,谁给李大人汇报一声啊!”刘福小喘着看着地皮鼠:“新入住的老少两个,别的没啥,就是一口应天官话口音。”   刘福按照李九木交代凡是形迹可疑的非本地的入住人口都要给他通报,特别交代北京应天口音的需格外注意,这不刚安排入住了一老一少,刘福就急蹬蹬的来汇报了,刘福打从心眼儿里看见李九木就害怕,正眼看他都心惊胆战的,这会儿知道李九木在喝酒,他不敢朝面,指望着地皮鼠几个通报。   地皮鼠刚触了霉头,挨了一脚,那会接这个差事,嘴巴冲屋里一拱:“大人在里面,你亲自汇报领赏去吧!”   刘福抄着袍袖子咂了下舌头一脸为难,看地皮鼠真心袖手不管一转脸钱大千,钱大千装作没看见撩袍解带奔蓝熙书所在的夹皮墙去了。   刘福无奈硬着头皮推门进了屋。 第九十二章 联手 突击   屋里立马响起了李九木的狼叫:“你他娘的盯着点儿,这还用教,你说你除了点钱睡女人不用教,啥不用教,一大把年纪活到猪身上了,都是废物!”   刘福被骂的跟个三孙子似的灰头土脸的出来了,地皮鼠几个幸灾乐祸的靠边儿让道,刘福背光看不清他的脸色,估计好看不到哪儿去,刘福闷头奔前头去了。   钱大千回头扫了一眼一晃而过的刘福,站到了地皮鼠刚才的位置,准备跟地皮鼠干一样的活。   蓝熙书很生气很生气,觉得自己身上浑身不自在,那感觉要长狗尿苔了。   蓝熙书不能容忍钱大千在自己眼皮底下无耻的开闸放水。   蓝熙书不动声色的将一直持连珠弩箭的手伸出了夹皮墙,一尺之遥对着钱大千的脑门子,钱大千一激灵,蓝熙书在他的阴影里闪出来面对了他,阴翳的怒不可遏的眼神看着他。   这时候愤怒的蓝熙书只能用眼神杀人了。   钱大千尿意全无,手停在了裤裆里。   蓝熙书不声不响连个切口动作也省了,幽灵般又闪到夹皮墙里,钱大千惊喜过后哭笑不得,把手抽出来,装模作样的收拾转身。   钱大千心里有底了。   “喝酒去!”钱大千哈哈笑着奔了自己的目标。   蓝熙书闪出一只眼,看见钱大千凑上了离他最远的尖嗓门,坐地分赃他把地皮鼠和高个子不容商量的让给了自己。   “哪有你脸大!你没见李大人刚发完火吗?”尖嗓子摇头摆手,他还当钱大千喝高了才会对他如此热情。   蓝熙书盯着钱大千的左手一抬,胳膊搭了上去。   蓝熙书勾指靶定了地皮鼠,地皮鼠正从怀里往外摸东西,动来动去的。   “最近大家的火气都大啊!”钱大千嘴上不停手也不闲着,横身右手闪电自尖嗓门的肩头横抹,蓝熙书精准了钱大千的动作跟着勾指闪出夹皮墙。   噗噗!   箭箭封喉!   三条人影无声无息的软了,倒地而亡。   钱大千快速的跟闪出夹皮墙的蓝熙书对了下眼神就撩袍拧身直奔房门。   钱大千一个箭步奔到门口,李九木刚好拉门,蓝熙书碍于钱大千在前不敢连发最后一只弩箭,倒手单刀贴上了钱大千的后背。   蓝熙书完全被钱大千遮挡,李九木听到异声却不曾看到蓝熙书。   李九木的袍裾迎风,肃杀扑面,久经血腥的敏锐感觉让他酒醒了一半。   “老钱!怎么回事儿!尿泡尿这费劲的!你!”李九木醉眼不在惺忪,一拉门看见钱大千堵在了门口,钱大千领口的一捧血迹立马惊醒了他,话刚说完,就发现了钱大千倒置胳膊肘后的短匕,猛然撤身拉倒了盆架。   算他反应机敏!   咣当彭彭!   盆架阻挡了钱大千一个眨眼的时间,一个眨眼的时间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何等重要。   李九木倒蹿,勾脚一把笨重的罗圈椅横推身前,钱大千脚下连环给挑到一旁,两个人方寸之地进退拉锯你来我往。   钱大千横肘推进的短匕落了空,钱大千二话不说,欺身跟进,无法向前的蓝熙书急眼了,在钱大千的腋下勾指了连珠弩箭,嗖!因为钱大千的妨碍,准头偏了,稀里哗啦!李九木掀翻了桌子的同时左胯一痛,李九木啊的一声单刀虚晃,随手一扯,旁边惊变之下刚拔出腰刀的番子就做了肉盾,钱大千的短匕连刀柄都没入这个番子的腹腔,番子咿咿呀呀着捂着肚子栽倒在地。   李九木的单刀五花八式将钱大千迫退,后面的蓝熙书终于直面李九木了,李九木打了个愣神,很快的用刀招呼上了蓝熙书,格棱,蓝熙书毫不退缩,一把弩弓格住李九木的单刀翻腕急转,李九木把持不住单刀就在单刀脱手的瞬间,蓝熙书的左手单刀和后面钱大千的重掌到了,前狼后虎,你进我迎,空有一身好功夫的李九木不到半柱香功夫就交代了。   “快!把那三个拖进来!”蓝熙书闪身,李九木扑倒在自己脚下把个铜盆砸的满屋子乱响。   钱大千跟着蓝熙书一人拖着一条腿往屋里运地皮鼠几个人的尸体,刚运了第二个,蓝熙书听到了衣袂穿风,有人上了房,快似狸猫滑下脊檐。   蓝熙书脚一勾门,钱大千被关在了门里,钱大千闪身门侧。   来人落地无声,蓝熙书急进的身形忽然停住了,腰板儿一挺躬身垂首沉声说道:“大人!怎么是你!”   钱大千刚想探头,闻听蓝熙书一声大人,立马矮下了身。   “混账!你撑破了天了你!”门口传来夏十榆低沉凌厉的怒喝:“什么人你都敢动!”   呼呼!井貌安和马满贯落下房脊,看着被徐夏十榆训斥的大气不敢喘的蓝熙书干搓手,不是不想给蓝熙书通风报信,实在是夏十榆来的迅疾,根本不容喘息之机。   蓝熙书表面上恭顺,其实第一眼看到夏十榆惊现也就是一眨眼的惊慌,很快他就镇定自若下来,甚至看到尾随而至的井貌安和马满贯他都不打算改变计划。   “大人!期间各种情形,容我押后细说!”蓝熙书看夏十榆踏步凝眉看房内,忙一躬身挡在了夏十榆的面前:“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容我善后细细禀明!”   夏十榆当然明白这是个什么节骨眼儿:“人呢?”   蓝熙书听口气就听出来夏十榆是唯恐自己不够利落留下活口,嘴角不易察觉的一牵,声音却是低沉:“回大人!妥了!”   夏十榆怒哼一声:“还不撤!”   “马上!”蓝熙书一扭脸问井貌安:“桐油呢!”   “准备好了!”井貌安回答着蓝熙书,眼睛瞥了一眼夏十榆,夏十榆一指蓝熙书,蓝熙书赶紧说:“请大人放心,我会掌握分寸不连累周边无辜。”   夏十榆一甩袍袖虎步龙形长身上了墙头,蓝熙书明白这是夏十榆有意给自己善后的时间。   “赶紧弄桐油,把张松弄进来!”蓝熙书狠狠的凑上茫茫然看着夏十榆消失墙头的井貌安的耳朵说:“杀人放火还用我教啊!”   井貌安连连点头,刚待顺着夏十榆的路线上墙头,蓝熙书一拉他点指小角门,马满贯领悟的快,麻利的就跑前头去了。   “别忘了还有刘福呢!”等井貌安和马满贯出角门的当空,蓝熙书是说给门里的钱大千听得。   蓝熙书一拉门,钱大千闪了出来,好险啊!碰上夏十榆就说不清了。   “我知道!你小心!”钱大千一拍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刚才的表现让钱大千慨叹后生可畏。   “槐树沟见!处理了刘福,你就暂时不要在虎牙口公开露面,龙门所千万不能回去了,从此以后,钱大千将不复存在!”   钱大千呆怔了一下,一时没听明白蓝熙书的话。   “我承诺的我一定会做到,今夜了解所有,槐树沟再说!快走!”蓝熙书一推钱大千,钱大千也觉得这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也不答话,闪了。 第九十三章 寻亲偶遇   蓝熙书安排妥当,其他人都撤了。   蓝熙书着令井貌安到喜相逢大车店通知丁哑撤了,着令葛亭刚连夜启程回京城,并让井貌安转告葛亭刚路上小心躲避防范东厂的人。   马满贯负责起哄架秧子组织街坊邻里救火,蓝熙书叮嘱他,现场越乱越好,但千万记住不要祸及无辜,大火最好只烧毁后宅,别到时候火势蔓延无当,水火无情,失控就太可怕了。   当知客家客栈后院冲起烈焰的时候,蓝熙书并未急着离开面见夏十榆汇报事情始末,虎牙口事件接近尾声,蓝熙书才不着急着领骂呢,他要等计划稳妥完成,正好借这个时间想好应对夏十榆询问的措辞。   马满贯果然是天生唯恐天下不乱的奇葩,这边刚放完火,就火急火燎的跑到那边就喊开救火了。   一时间,人喊狗叫孩子哭,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什么情况的,一出门看见知客家后院过房三尺的火苗子也都明白了,各自吆喝着家中老小,左邻右舍的抄扁担拎水桶就往知客家跑,整条虎牙口镇中街都沸腾了,家家户户叽哩咣当的开门摔门声,男女老少隔的远的近的人都大呼小叫着知客家汇集,甚至南北后街的都跑来了。   灯笼火把,人声鼎沸,虎牙口镇中街像炸了锅一样,这通乱啊!   蓝熙书趁乱转到知客家客栈前门脸,入住知客家的客官惶惶然抱着包袱拎着箱子都跑到了大街上,看着穿梭往来嘶喊的救火人流不知所措。   蓝熙书隐在嘈杂的人群里,湿淋淋的大街上站满了叽叽喳喳指手画脚的围观群众,蓝熙书看见钱大千趁乱消失巷口的身影,蓝熙书松了口气,火势被控制,一大票步快衙役赶到,围观的人呼啦圈上去,想探个究竟,蓝熙书刚想闪人,胳膊一紧,蓝熙文靠了上来,跟落汤鸡似的浑身湿淋淋的。   “你凑热闹去了你!你看你!”蓝熙书一把反抓住蓝熙文的胳膊,两个人退出拥搡的人群。   “我到处找你啊哥!人们救火我沾光了我!”蓝熙文气喘吁吁的凑上蓝熙书的耳朵:“你们夏大人来了,跟凶神一样的,王老爹让我找你让你有个准备啥的!”   王百草看出女婿夏十榆面色不善,心里记挂着蓝熙书,本想着打发蓝熙文出来找蓝熙书报信的,他那知道夏十榆早已和蓝熙书会过面了。   “我知道了!别担心,没事的。”蓝熙书轻描淡写的应着,拿袖子擦蓝熙文湿漉漉的脖子:“冷不冷啊房子!快回去换衣服!”蓝熙书揽住蓝熙文的肩膀,心疼的抵着她的额头,蓝熙文咚咚的心跳滚烫了他的心:“已经结束了,房子!”   “但是我看你们夏大人好凶啊!把贞姐训斥的都哭了。”蓝熙文说不上为什么有点儿怕夏十榆:“我和小安没敢凑,在后院就听见你们夏大人拍的桌子山响!”   “好像为了你,哥!我们捅娄子了吗?”蓝熙文只看见蓝熙书的下巴,蓝熙文像个小兔子一样把脸靠在蓝熙书错动的喉结处。   “哪有啊!我们剪除了该剪除的,我们没有错,是夏大人老迂腐老古板了,呵呵!”蓝熙书基本上没在背后骂过夏十榆半句,在蓝熙文跟前他畅所欲言,毫无顾忌,忍不住骂了夏十榆一句,骂完自己先乐了。   蓝熙文跟着咯咯笑了起来,一腔愁绪一扫而空。   蓝熙书拥着蓝熙文像逆流的鱼,蓝熙书心里毫无隐忧的裹着蓝熙文走在凌乱嘈杂的大街上,火把的光闪过又闪过,有人撞了他的左肩头,有人踩了他的脚,蓝熙书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几天来的紧张压抑随着张冰前和李九木的覆灭而消散无痕,温柔在怀的蓝熙文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夏十榆给他心理上的压力。   “哥!”蓝熙文忽然拖着蓝熙书的腰不走了,挣脱开蓝熙书的胳膊束缚,脑袋极力扭着望着巷口靠里半蹲着的两个人影:“等等哥!”   “怎么了!”蓝熙书猛然绷紧了那根刚松缓的神经,凌厉的目光顺蓝熙文的视线望去,一瞬间,不断人来人往人影明灭的间隙,一老一少的脸正好朝向这边。   “你说咱怎么这么倒霉啊!老伯!住店不是招贼就是失火,哎!找不着房子!咱两要客死他乡了!”   “乌鸦嘴的来福,都是你妨的!一路你就没一句吉利话!早知道带来顺出门了。”   人影嘈杂,对话的一老一少根本没看清蓝熙书和蓝熙文。   “老山羊!”   蓝熙书和蓝熙文同时冒出这句话。   “哥!哥!那不是杨伯和来福吗?”蓝熙文瞪大了眼睛,揪紧了蓝熙书的衣领:“我的天啊!他们怎么找到虎牙口了啊!”   那还用问,还不是找你来了,你拍拍屁股离家出走了,你以为家里会跟丢了只小猫小狗一样不闻不问啊!   蓝熙书没说话,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偌大年纪的老管家杨伯亲自找来了,而且来的这么快!   蓝熙文站住了,不知道躲还是不躲,见还是不见,蓝熙书毫不犹豫的拉着蓝熙文奔巷口去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就在蓝熙书蓝熙文手拉手穿过人流奔巷口的当口,一脸沟沟壑壑的杨伯也看到了蓝熙书和蓝熙文,老杨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的起身,大睁着昏花的老眼,捋着那几根山羊胡子探着脖子往这边看。   没错了,就是房子和三少!   老杨头激动的腿脚都不利索了,要不是来福兜着他的胳膊,他一个踉跄趴地上五体投地大拜年了,蓝熙书蓝熙文赶上来左右搀住擦鼻涕抹眼泪的老杨头,蓝熙文一见老杨头老迈霜刀的摸样,鼻子一酸,眼泪叭嗒叭嗒落下来:“杨伯!”   “四少!可找找你了,这一路上可把杨伯颠簸苦了。”也不知真有泪还是凑气氛,来福抬袖子一通乱抹,说的蓝熙文一句话说不出来,抽抽答答的啜泣开了。   “好了房子!先找个地方安顿下再说,喜相逢大车店!对对!来福!还有啥落在知客家的吗?”蓝熙书很冷静,老杨头和来福的到来虽然让他烦心,但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他预感到什么,他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第九十四章 私刑   “没了,全部家当就两个包袱了。”来福沮丧的拎高了自己胳膊上的两个小包袱给蓝熙书看,蓝熙书沉眉:“走!先落脚喜相逢大车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老杨头见到了蓝熙文一颗石头落了地,树根一样的老手抓住蓝熙文的手腕不放,唯恐她飞了似的。   来福跟在后面絮絮叨叨把一老一少怎样按照老爷的吩咐,一路来龙门所探寻蓝熙文的下落,一路赶往应天姑姑所在的慈孝庵,又把家里怎样乱成了一锅粥,二娘哭哭啼啼赌咒发誓没亏待蓝熙文的经过,及在路上磕磕绊绊的细枝末节小事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来福说的是声情并茂,把家里惦念蓝熙文的心情大大渲染了一番,蓝熙书根本不为所动,他知道这套说辞不是老爷授意的就是老管家在路上手把手教的,那个家里有房子蓝熙书才管哪儿叫家,房子不在,蓝熙书觉得那个家跟他没一文钱的关系,蓝熙文不同了,她看到一向疼爱自己的老杨头饱受风霜的脸,可想而知这一路老人家所遭的罪受得苦,蓝熙文很内疚,鼻涕眼泪流的稀里哗啦。   听到老爹派人赶往应天慈孝庵姑姑哪儿找寻自己下落时,蓝熙文的脸色变了,姑姑要是知道了自己离家出走到了边地龙门所,我的天啊!还不得火上房揪自己回去啊!   蓝熙书不以为然,他知道老头行事不会那么欠考虑的,那个老尼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当老杨头告知老爷早有交代,不要惊动蓝熙文姑姑,探明蓝熙文在不在慈孝庵就成了时,蓝熙文破涕为笑。   “家里都好吧!”蓝熙书本来是想打听老爷近况的,他不习惯对老头表示关心,所以询问婉转了些。   好在老杨头懂得,正盼着蓝熙书问呢,蓝熙文到底是女孩家心性,好糊弄,蓝熙书不同了,老杨头知道要想稳妥妥的把蓝熙文带回去,蓝熙书才是关键。   “家里倒没啥,就是老爷差点儿招了牢狱之灾!”   老杨头顿了顿,他想知道蓝熙书的反应。   蓝熙书没反应。   差点儿?差一头发丝儿也不行啊!   也就是有惊无险喽!   就老头的狡猾,有惊无险都不该发生。   蓝熙书听话听音儿沉得住气,蓝熙文闻听真着急了,在那个家里最重要的成员除了蓝熙书就是老爹。   说着话来到了喜相逢大车店门口,喜相逢大车店和知客家隔着差不多半条街,早听见动静了,三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帮忙救火去了,老掌柜的正跟站在各家门口的张望的留守人员交头接耳呢,虎牙口镇上最近来的新鲜事接二连三,知客家的口头曝光率领先,年纪大的见多识广,正跟几个嘴上没毛的小伙计卖弄呢,喜相逢大车店的老掌柜的看见蓝熙书四个奔自家店面来了,新鲜事也不听了,抄着袄袖子迎上来了。   街面上几盏远近不一的灯笼光线不是很好,走进了,蓝熙书喊了一声老掌柜,喜相逢大车店的老掌柜的才认出蓝熙书来,赶紧招呼亲热的嘘寒问暖往店里迎,一边走着一边对知客家客栈发生的火灾唏嘘了一把。   蓝熙书安排妥当,就急急忙忙借口好奇知客家火情就出了喜相逢大车店,知客家客栈的火早灭了,大多数人一边议论一边辨认自己的救火的家伙什,仅有为数不多的急于知道个中内情的好事者还围在知客家客栈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的门口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蓝熙书近前竖起耳朵。   “喂!我说,到底死了几个?”   一个下巴拄着扁担的瘦子歪着脖子问一个刚从知客家里面走出来的一个里长,这个里长一脸惨淡的只摇头:“五六个吧!搞不清,人都烧的看不清摸样了,大多数人是住店的生意人,唉!惨啊!”   “完了!这下刘掌柜的惨了。”   “还说,刘掌柜的也遭殃了,他倒没烧的惨不忍睹,看样子是熏晕了,让横木砸死的。”   “好端端的着的哪门子火啊!接连雨雪的,也不是天干物燥的时候?”   “据小伙计说,可能是一伙人喝醉了酒,耍酒疯弄翻了火炉子引起的。”   “倒霉催的!”   “有钱烧的!”   ……   很好!比自己预算的要好,你开个头,群众就能逻辑出个驴唇很对马嘴的结局来。   蓝熙书看着散去的人群,有拎着袍裾匆匆来去的衙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对着好事熟人的刨根问底。   蓝熙书长长的吸了一口冰凉的还带着糊焦味儿的空气,身心舒泰的转身往王记药铺走,那里,夏十榆恐怕准备好火山爆发了。   大街上安静了,此时已近子夜,王记药铺更是安静的可怕。   蓝熙书大大方方双膝跪在厢房的地上,这儿,葛亭刚跪过,赵耀文跪过,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蓝熙书了,王百草想豁出这张老脸进去给蓝熙书说个请,他打心眼儿里知道蓝熙书是在维护夏十榆,贞姐拉住了王百草,不停的摇头,夏十榆的脾气她知道,你越求情他火气越大,蓝熙书更完了。   院子里贞姐一手拉着老爹的手,一手拽着小安的后腰丝绦,王百草还好说,小安真替蓝熙书担心啊!他没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夏十榆脸色这么难看过,小安真担心夏十榆会活剥了蓝熙书。   院子里的无声热闹蓝熙书不知道,他正打开斜襟袍襟,慢慢褪下领口,光溜溜露出了上半身,挺括的肩膀,两膀子疙疙瘩瘩的肌肉已初现男人阳刚的魅力,胸肌硬挺,居然挺白。   蓝熙书一副甘心受罚又心安理得无愧于心的表情,这小子居然死不认错,这让夏十榆大为光火,居然胆大妄为不经自己知道就擅做主张将白话文的人和东厂的人通通吃掉,你以为你是占山为王黑白通吃的黑帮老大啊!竟然藐视法理纲常,置军法于不顾,如果再不严加管束,下次还不把天给捅个窟窿啊!   啪!一声鞭响,院子里的老少三人俱是感同身受的一激灵。   当事人蓝三少却只是一咧嘴,一动不动,肩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让蓝熙书咬紧了牙关,一条红紫的鞭痕蹦起老高,没皮开肉绽,这说明夏十榆手法施了技巧。   “你目无国法军法,视人命如草芥,你这种行为和他们那些人渣有什么区别!啊!你知不知道你在玩儿自己的命玩儿兄弟的命!”   啪啪!夏十榆见蓝熙书硬挺着脖子毫无悔意,火气上来了,手下加力,三条鞭痕交叉,其中一条开裂了皮肉,血渗了出来,像一条血蛇蠕动顺着鞭痕往下。   蓝熙书腰背没动,被鞭打的局部肌肉却突突痉挛了数下。   夏十榆以为蓝熙书会不服辩解或者据理力争所作所为并非因为一己之私。   但蓝熙书并未吭声,这让夏十榆越发生气,不光是蓝熙书不服软让自己下不了台,更是因为这样性格的蓝熙书日后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你以为你杀了张冰前和李久木,就解除潜在的危机了吗?你真是不知深浅,别说东厂已派人不日赶到虎牙口,就是白话文也已派锦衣高手出京了,你搅混了一池水,我们就会安全了吗?你个简直一派无知小儿的天真之举。”   夏十榆越说越气,越气手上越加力。   “最近九边吃紧,鞑匪猖獗,你以为一次沙河口大捷就震慑匪患了吗?不想着为国出力,却把心思尽用于窝里斗自相残杀上,枉我一番苦心经营,以为你堪当对敌侦辑大任。其他人爬冰卧雪深入大漠鞑匪腹地玩命儿的时候,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第九十五章 三少的脾气   夏十榆嘴上不停,手上不停,噼啪声起声落,蓝熙书的肩背上鞭痕错乱,血痕重叠的叉叉道道,更甚是夏十榆的话如闪电鞭打蓝熙书骄傲的心,他能承受来自他人的曲解甚至诋毁,但是夏十榆这样说他他有些接受不了,若是因为他的失误造成孙不二的惨死,再大再严厉的惩罚蓝熙书都会毫无怨言的承受,但是若夏十榆认定自己只是个胸无大局只会窝里斗跟白话文一丘之貉的人渣,蓝熙书万万不能接受,这是原则问题。   “我不是!”蓝熙书横着涨红的脖颈子,咬着后槽牙闷声一句,不能再说第二句了,蓝熙书喉头梗堵,委屈的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夏十榆高高举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微微气喘。   “你不是,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你看看你把兄弟们带成什么样子?大丈夫要死就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夏十榆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鞭子垂下来。   院子里凑近窗户的王百草和贞姐俱松了口气。   小安啃着小拳头眼泪婆娑,但她忍着没哭出声。   “如果大人觉得蓝熙书类同于白话文之流,蓝熙书心里刀扎一样,您还不如一刀结果了蓝熙书。”蓝熙书终于把眼泪逼了回去,两只胳膊笔直的绷紧了,握拳的关节咔咔作响:“我就是不想被人算计,并不是我先出手的,您明明知道的,白话文处处针对我们,如果我们毫无作为任人宰割,我们才会死的不明不白,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拿什么谈其他的。”   说这话的时候蓝熙书一点儿不激动。   “不是我们,是我!白话文针对的是我,他抓不到我任何把柄,他不能奈我何,倒是你,同时触怒白话文和东厂,引火烧身后患无穷,我一个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唉!”夏十榆蔚然长叹,神情顿时萎靡下来。   蓝熙书猛然转身:“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蓝熙书只想保护大人,不能容忍白话文之流加害大人!”   “混帐!”夏十榆勃然变色,一甩鞭捎扫到了蓝熙书的左腮,蓝熙书嘴角抽搐,倔强的低下头。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以为身在江湖啊!最痛恨你这一身匪气,那里有个锦衣卫将校的样子。”夏十榆用鞭子指着蓝熙书又忍不住暴喝:“你一组的兄弟都让你带坏了,居然个个跟我支支吾吾,打马虎眼,回头看我挨个收拾你们。”   哥几个呢?蓝熙书来了就挨了夏十榆一顿暴抽,还以为是夏十榆从自己的汇报当中听出自己偷工减料避重就轻的重点才大发脾气的呢,感情夏十榆背后摸底,哥几个维护自己搪塞敷衍惹恼了夏十榆,蓝熙书直庆幸自己刚才没头脑一热和盘托出自己在虎牙口的所有行动,葛亭刚和钱大千的事蓝熙书有意重点隐瞒了,蓝熙书考虑的多,夏十榆是个死脑筋认死理的人,告诉他这些,反而不利于将来。   “不怨他们,他们并不知道内情!”蓝熙书心里滚烫,兄弟们的维护让他更坚定自己的思路,夏十榆的大方针是要遵循的,但灵活运用变通多少蓝熙书心里有数。   夏十榆知道打死蓝熙书也不可能改变这小子为人处事的想法,夏十榆还真就舍不得往死里打他。   沉默,蓝熙书不委屈了,夏十榆的火气也消了,但夏十榆没说让蓝熙书站起来,蓝熙书也不敢站起来,蓝熙书咧着嘴,活动了一下膝盖,背上火辣辣但的疼,膝盖生疼。   “哈哈岭遭遇小股鞑匪侵袭,双方死伤相当。”夏十榆习惯了跟蓝熙书絮叨边防军情,他的忧凄蓝熙书听语气就听的出来,蓝熙书没转身,也没接茬。   夏十榆叹息一声:“大同一线也是小规模战事频发,井运水奏报,敌情莫测,好像有意为之,小股侵扰只是试探,鞑靼阿鲁台最近征调部署十分诡异,实在让人难以预测。”   “大人以为阿鲁台在试探我大明边防的薄弱环节吗?”蓝熙书豁然站起身,猛然发觉唐突,摁着右边膝盖又想跪下去,拿眼瞅着夏十榆,等他发话。   夏十榆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耐的一摆手,马鞭扔到一边,蓝熙书忍着痛一呲牙,借坡下驴站到夏十榆旁边:“大人觉得龙门所是兵力部署是薄弱环节,怕鞑匪的真正用意是在我们这儿打开缺口?”   龙门所相较于重兵布防的军事要冲来说确实弱了些,又远离大同宣府这样的驻兵重地,一旦鞑匪拥重兵来袭,就是周边倾力驰援,情形也不容乐观。   别以为小小的沙河口歼敌数百就以为鞑匪不过如此了,兵不厌诈,很难说阿鲁台不会再次撕破哈哈岭和龙门所防线,到时候可不是几百人的小儿科袭扰了,只要鞑匪兵力超过五千,那么哈哈岭和龙门所防线连一天的防守都难保证额,被瞬间扫荡夷为平地可不是耸人听闻。   蓝熙书看着夏十榆皱紧了浓眉,眼睛盯死了桌角,脸上愁云密布,眼神却如钢凝铁固一样毅然决然。   蓝熙书拾起鞭子,没递交夏十榆手里,轻轻放到了桌子上,夏十榆的受到蓝熙书的动作触动,眼神一跳,恢复了冷静的常态。   “大人!可是担心鞑匪还会从哈哈岭龙门所入手。”蓝熙书到底年轻气盛,没经历过大规模战事,雁翅坡一战,蓝熙书有牛刀小试的感觉,根本没把鞑匪放在眼里。   “很有可能。”夏十榆轻敌的心态夏十榆看出来了,转眼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蓝熙书:“轻敌会让你错误的估计形势,兵家之大忌,区区几百人就撕破了哈哈岭防线发,搞得这一路人仰马翻,人们口口相传沙河口大捷,普通百姓哪能洞悉战争真相,就连送达的朝廷邸报都绝口不提密云后卫损失的二百将士,外人不知也就罢了,我们亲历战局,熟知个中隐情更应该居安思危,切不可有狂躁轻敌之念。”   夏十榆说罢,眼睛在蓝熙书的脸上久久停留,看的蓝熙书额头冒汗,惭愧万分,头低下来:“蓝熙书谨记大人教诲!目前我们”   蓝熙书不敢再乱发意见,眼睛快速的抬了一下,又接着低下去。   “着令虎牙口各处除了探听鞑匪敌情,其他一概不许介入。我已安排下去,你若再阳奉阴违乱我部署,看我怎么收拾你!”夏十榆声音很低,却是咬牙切齿说的,蓝熙书哪敢迎接夏十榆的切割万物的眼神,头压的更低:“蓝熙书遵命!”   门口有贞姐轻语:“耗子来了!” 第九十六章 揣摩圣意   耗子井貌安丁哑哥几个被夏十榆训斥一顿之后,连同夏十榆带来的驻龙门所锦衣卫校尉全部在虎牙口镇外五里接近胜卫仓的斗牛沟集结待命,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丁哑哥几个赶到之后就感觉到森然压抑的气氛,除了除了深入河套执行秘密任务至今未归的井运水一组,其余的百十口锦衣卫都拉出来了,个个全副武装,健马良弓,俨然整军待命的虎狼之师,别看人少,个个精锐。   问谁谁也不知道夏十榆的部署用意,反正知道非同寻常就是了,领军待命的王小小还纳闷了呢,一直不见蓝熙书露面,夏十榆单人独马进入虎牙口,这半夜了,只来了丁哑井貌安和耗子,夏十榆和蓝熙书都没露面,都不知道虎牙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耗子丁哑井貌安问也白问,夏十榆都问不出内情,对于王小小哥几个更是一问三不知,集体摇脑袋装傻。   哥几个实在担心蓝熙书,嘀咕半天这才派最机灵的最不引夏十榆反感的耗子来探明情况。   耗子推门进入厢房,第一眼看见夏十榆脸色倒还平静,耗子松了口气,再转眼看见蓝熙书正整装一侧,脖子上,腮上两道鞭痕累加折叠瞅着让人心惊肉跳。   耗子快速和蓝熙书对了个眼神。   “大人!”耗子毕恭毕敬行军礼一毕:“王百户已按照大人吩咐虎牙口周边及胜卫仓十五里范围内布控完毕,等待大人进一步指示。”   这是丁哑教的,寻个王小小的由头比较合适。   蓝熙书一怔,他还以为夏十榆专门是来教训自己的呢!怪不得另有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自己小惩完事,感情自己被捎带角脚了,把人都拉出来了,不是野练啊!   夏十榆只是微微点头,看蓝熙书在用眼神询问耗子,耗子一脸茫然的直摇头。   蓝熙书皱眉,看见夏十榆拿眼钉他赶紧弓身说道:“大人!有任务吗?”   夏十榆一见蓝熙书眼睛里正充盈着兴奋的光,这小子跟年轻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的,就听不得有行动。   “大同以北这几天匪情频频,沿边多有村镇被抢掠,今天,张大人八百里急令,着驻边锦衣卫全员进入战备,还有附有兄弟线上上报的匪情,哈哈岭及龙门所防区内的胜卫仓要多加防范,并告知皇上正重新在龙门所一带部署兵力,汇总各地上报的境形势,贼心不改的阿鲁台可能要有大规模侵袭。”   蓝熙书一阵激动,心里开始摩拳擦掌了。   “我们干嘛不主动出击,这样防守只助长鞑子的嚣张气焰,皇上不一定没别的意思吧!”蓝熙书在夏十榆面前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只听说皇上亲征如何如何的浩荡军威,自己没亲历,真是向往啊!   夏十榆暗叹,后生可畏,蓝熙书总能从任何的事情上看出端倪,大家也都只是揣摩圣意,远隔朝堂,圣令不达,一切都是未知。   夏十榆从炕沿上起身,蓝熙书赶紧闪身,厢房空间狭小,夏十榆又坐到椅子上,耗子赶紧摸着壶囤子,里面的茶壶还热乎呢,耗子倒了一杯递给夏十榆,蓝熙书舔舔嘴唇,耗子又倒了一杯,蓝熙书接过来咚咚喝了。   夏十榆看着蓝熙书喝完,把自己敌情。那杯递了过来,蓝熙书长脸的笑笑,咚咚又喝了。   蓝熙书擦擦嘴,好像刚才挨鞭子的不是他。   “今年非比往年,朝中文官反夏十榆横了蓝熙书一眼对对北元旧部大举用兵的呼声很高,皇上虽然一向果断,但牵扯国运,也不得不谨慎决策啊!”夏十榆习惯了和蓝熙书闲话一些朝廷局势,夏十榆虽然从锦衣卫高层得不到有关朝廷局势,但他的至交好友虽不在朝堂高位,但有些消息还是能透露出一些朝堂动态的。   蓝熙书一点就透,忽然凑近了夏十榆:“那就看我们驻九边侦辑鞑匪敌情的锦衣卫获取的情报的分量了,皇上是不是能左右群臣,大兵压境予以阿鲁台重击,以皇上一贯对外用兵的雷厉风行手段,皇上不会不把厚望寄予我们锦衣卫,我们的情报会直接成为皇上扳倒文臣的有力武器,我想张开望张大人不会不揣摩圣意给我们某种暗示吧!” 夏十榆看着寓意深深略带狡黠的蓝熙书眼神,鼻孔里哼了一声以示微责不屑,但心里想法却和蓝熙书不谋而合,甚至觉得蓝熙书的想法会和锦衣卫上峰的想法不谋而合。   夏十榆不喜欢钻营投机,但关系到对北元作战,夏十榆打心眼儿里主战,有了对朝廷局势的分析判断,夏十榆心中有数,他会先于锦衣卫高峰密令到达之前部署下去。   “这件事不可在外乱说!”夏十榆横了一眼对他察言观色的蓝熙书,蓝熙书点头,知道自己分析的正确,说到了老大的心坎儿里,心里不免得意,脸上却不敢带出分毫。   耗子也凑上来:“皇上一言九鼎,还不是想打就打嘛!”   夏十榆只是摇头,蓝熙书说:“文官连连上奏不是言宝船远使西洋之弊,就是拿国库储备说事,事关国运大局,皇上还是要慎重决定的,即使皇上有意亲征也要寻个力排众意的由头,情势所迫不得不用兵边境,堵住悠悠众口,皇上才出师有名。”   蓝熙书说的头头是道,夏十榆忍不住赞许的看了蓝熙书一眼:“皇上近年脾气退了不少,文治武功有所倾斜,开始采纳文臣修养生息养民之道,除了边境战事吃紧的特殊情况,听说皇上有意对边防做出新的调整,闹得朝中文臣武将的间隙很大。”   朝堂之上人脑子打出狗血来,蓝熙书也不关心,他向来对那些个深受圣人教化满口仁义礼智信的又清高自傲的文人不透脾气,他是主战的,男人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才是正途,追随皇上御驾亲征是每个武将兵士向往的,皇上用人向来不拘一格,战场上认人为用,多少低级校尉因随军出征功勋显著而飞黄腾达,这样的鲜活例子让蓝熙书梦想着。   蓝熙书暗暗热血了一把,忽然想起夏十榆把人集结胜卫仓的有意不明,见夏十榆脸色平缓问了一句:“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夏十榆曲指一弹桌面:“有同行通消息,押运备战物品的专兵队伍被一股来历不明的鞑匪抢掠,虽然有所防范损失不大,但好似鞑子供给匮乏,会对我们的战备储藏和粮秣供给不惜代价的下手,龙门所辖区最大的就是胜卫仓,今夜至黎明前会有朝廷特供的重要物品到达胜卫仓,在重兵还未加派胜卫仓之前,我们必须格外小心,这是边军将士的命脉。”   蓝熙书忽然有了紧迫感,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在随军出发前他要赶着处理一件事,了却心里的后顾之忧。   “大人!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妥当,容我些许时间,我回会火速赶到集结地待命。”蓝熙书觉得也应该给老大夏十榆和贞姐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老大此番来公私兼顾也是人之常情。   蓝熙书想的倒挺周到。   夏十榆深看一眼蓝熙书,警告他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蓝熙书赶紧干笑一下:“大人放心!蓝熙书绝不阴奉阳违擅自更改大人对虎牙口的部署,我想妥善安排妹子。”   夏十榆点点头。 第九十七章 别情依依   蓝熙书在贞姐的掩护下躲开了一直侯在院子里的小安,不敢多做停留。   耗子小心翼翼的跟着蓝熙书出了王记药铺,他并不知道老杨头的到来,他想知道蓝熙书要把蓝熙文带着还是妥善安置在虎牙口镇,哥几个都惦记这事儿,光井貌安就偷偷问好几回了。   蓝熙书出了王记药铺就停下了,在巷口凄冷幽暗的阴影里,蓝熙书按住耗子的肩头:“耗子!你通知马满贯自此后谨言慎行,停止所有行动,只关注一些茶马出境贸易的可疑人员,千万不要针对内地特别是应天北京两地口音的外来人口,能回避尽量回避,万不可贸然侦辑,切记!”   耗子答应了一声却没跟往常一样立马走人,蓝熙书不想耗子跟着,他想单独跟蓝熙文相处片刻,老杨头的到来加上当前局势,蓝熙书很明白蓝熙文必须跟老杨头回北京了,这打乱了他最初的计划,此一别关山路远,蓝熙书真的担心蓝熙文出什么状况,倒不是安危之类的,而是蓝熙文的婚姻大事,蓝熙书太害怕自己不在的日子,那个家里或者蓝熙文的姑姑施加压力,迫使蓝熙文定什么亲事,蓝熙文到底是个心软孝顺的孩子,她又从小惧怕姑姑,万一————   蓝熙书不敢想了,这不是挖他的心肝肺嘛!   蓝熙书心知他不能左右他人,他只能牢牢拴住房子的心,甚至蓝熙书都咬着嘴唇决定今夜就捅破这层窗户纸,于与房子私定终身再说,至于老头和姑姑的反对,只能从长计议了,关键是房子!   蓝熙书来到喜相逢大车店的时候,蓝熙文和来福都小睡片刻了,倒是老杨头一来心里有事,二来年纪大了觉少,吃饱喝足了给蓝熙文洗脑,把老爷的处境危险系数夸大了说,把个蓝熙文说的心里难受愧疚的了不得,对家里的抵触情绪雪消冰融,一门心思只记挂着老爹的安危了。   “杨伯!”蓝熙书一看外间只坐着昏昏然对着烛台出神的老杨头,老杨头拾起脱落的大袄,推开眼前的茶杯,看眼神不定的蓝熙书慢吞吞的说:“房子啊等你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让她睡下了,来福也睡了。三少!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蓝熙书当然知道老杨头要跟自己说什么,老杨头虽然是老管家,但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老爷,杨家人上上下下都叫一声杨伯。   “杨伯我知道你为了房子偌大年纪吃了很多苦头,我不会不让房子跟你回去的。”   “啊!啊!这就好,房子跟你最亲,最肯听你的话,你能明白事理我就放心了,你放心,回去以后都不会为难她的。她要是不想在北京待呢,老爷说了,她回应天也可以的。”   老杨头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没用上,他看着蓝熙书的脸色怕他担心蓝熙文回家后处境,所以先打了包票。   蓝熙书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只要牵扯到房子的事,他从不妥协,一点没养子的唯唯诺诺寄人篱下之气,一向不与府里后宅家眷融洽,谁也别想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对于他的被收养身份另眼不屑看待,倒好似是老爷求他被收养的一样,没办法,老爷的家法从不对他生效,他的我行我素虽然合府上下背后议论纷纷,但是蓝熙书从来不听那一套,也不许蓝熙文对府里的人低眉顺眼。   “您老歇着吧!我安排好喜相逢大车店马轿明天就送你们回京。我跟房子道个别马上就走。”   蓝熙书闷闷的起身,东屋西屋他不知道蓝熙文睡在那边,老杨头觉得蓝熙书很反常,事情顺利的出乎他的意料,老杨头指指西屋:“三少!出了什么事吗?”   蓝熙书没看着老杨头关切的脸,沉声说:“没要紧的事,最近鞑匪猖獗,我们要连夜执行任务去,我也不想您老多待。”   这一路上,老杨头也听说了,刚想说句关切的花钱,蓝熙书已然挑帘进了西屋,老杨头张张嘴只好识趣的披着喜相逢刘掌柜给的大棉袄进了东屋,不管蓝熙书啥态度,让他顺顺当当的带走蓝熙文就成。   蓝熙书心情很复杂,慢慢的走到蓝熙文的床前,伸手将床慢一边挑起挂上,借着烛光,蓝熙文正侧脸向外枕着自己的手睡得香甜,睫毛垂垂,鼻息轻轻,打开的秀发披在肩头,月白的襦衣露出大半个肩头,领口松松,锁骨隐约,那副娇媚的睡姿惹人怜爱。   蓝熙书蹲下来,入迷的看着房子光泽的额头,嫩滑的脸颊,被手掌轻轻挤压如花瓣的嘴巴,蓝熙书就这么痴痴的看着,心里的悸动让他情不自禁,手指轻轻的顺着蓝熙文的脸颊虚拟的往下抚摸,手指滑到蓝熙文嘟嘟翘翘的嘴巴时,蓝熙书忍不住了,手指落在蓝熙文的唇瓣上,蓝熙文忽然动了一下,秀眉一蹙,嘴巴微张,呢喃一声,枕在脸旁的双手忽然抽出来一把抱住蓝熙书的手,一阵摸索,睫毛颤动,明眸恍然大睁。   蓝熙书近距离的给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哥!讨厌!才来!”欢喜雀跃的蓝熙文游鱼一样窜出被窝,一把抱住蓝熙书的脖子爬到床边,蓝熙书的脸埋在房子温热生香的颈窝里,女孩子柔软的体温一下子铺了个满怀。   蓝熙书迎着蓝熙文的环抱起身做到了床边,蓝熙文半边身子藤萝一样缠绕在蓝熙书胸前。   蓝熙书明显感觉到蓝熙文无所顾忌的拥抱,感觉到蓝熙文胸前的抵触在耸动,一行热泪顺着蓝熙书的耳边淌下,蓝熙文不能抑制的抽嗒着,咬着嘴唇啜泣着,环拥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紧。   “房子!不哭!”蓝熙书拍打着蓝熙文后背,蓝熙文不肯让他看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脸,只紧紧的抱住蓝熙书的脖子。   “房子!不要难过,哥有话跟你说,乖!房子不哭!”蓝熙书眼睛湿了,大手轻轻揉搓着蓝熙文流畅的后背。   “哥!我知道你为难,我会跟杨伯回去。”   “不是你想的,房子!”蓝熙书推开蓝熙文的胳膊,他要看着蓝熙文的眼睛,他要直达蓝熙文的内心:“哥不为难,哥喜欢把房子带在身边,房子是哥的命,是哥的一切。”   蓝熙文的眼睛里的泪水落了又长,蓝熙文泪眼朦胧的看着蓝熙书,咬着红艳艳下唇一个劲儿的点头。   蓝熙书有很强烈的吻她嘴唇的冲动,他拼命的抑制这种冲动,只用手不停的摸索着蓝熙文的唇角。   “鞑匪猖獗的多发季节来了,哥要执行任务去了,不能带着你,你在虎牙口我真不放心,杨伯来了,老头的处境也不容乐观,毕竟对我们有养育再造之恩。”   “哥,我懂的!你不要说了。”蓝熙文低下眼睛,温顺的跟一只小猫似的,这种温顺包含了很多依赖和不舍,蓝熙书眼泪唰就下来了。   再好的身手也强悍不了蓝熙文心底的柔弱,只有蓝熙书看得到的柔弱。   这种柔弱一直柔软着蓝熙书的心,让他时时刻刻以保护房子为己任。   “房子!记住,任谁说也不要嫁人。”蓝熙书擦掉了蓝熙文的眼泪,郑重而深情的看着蓝熙文的眼睛:“房子只是哥的房子!”   “可是,你要娶了嫂子呢,你就不会管我了,都这么说的,还有老爹也在张罗你的婚事呢!”蓝熙文垂下眼睫毛不看蓝熙书,神情萎靡的推开蓝熙书架着她胳膊的手,坐到床里面,并背对了蓝熙书。   “房子!你听谁胡说的!”蓝熙书瞪大了眼睛,才知道原来蓝熙文道听途说了很多,只是从来不告诉自己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   “你甭管我听谁说的,反正有这么回事,本来老爹修书一封让杨伯带来的,路上遭贼丢了。”蓝熙文扭着腰不让蓝熙书得手拉她。   一定是来福多嘴多舌的,蓝熙书奇怪老杨头怎么没提呢!   管他呢!   “房子!哥的心在房子心里,你只要相信哥的话就可以,不要听他们乱嚼舌头,哥谁也不会娶的,哥只要房子任谁也别想阻拦我。”   “可是二娘说,妹妹是不可以嫁给哥的!”   蓝熙书一怔,原来房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啊!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蓝熙书忽然心里一阵轻松,一旦捅开了这层窗户纸,其余的都不是问题,蓝熙书大胆的环腰抱住了房子,房子抵触了一下,放松下来,把头低的几乎整个被秀发埋住了,那样急促颤动的肩膀透露出她的紧张害羞。   “可是,可是他们都认为我们是亲兄妹啊!”蓝熙文任蓝熙书把她抱到他的怀里,头靠着蓝熙书的胸膛不敢抬头。   “你姑姑知道啊!老头也知道啊,我看老杨头也知道。”蓝熙书此时心里踏实了,只要房子有心他就不怕:“房子不要担心害怕,哥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拿定注意等哥。”   “那当然了,我就喜欢哥,我怎么可能跟陌生的成亲呢!”蓝熙文害羞的往蓝熙书怀里拱,不哭了也不掉眼泪了,小鸟依人般乖巧。   蓝熙书幸福的闭上眼睛心里甜蜜的一阵阵战栗:“房子!你终于长大了,哥等的好辛苦啊!”   “那你干嘛不早告诉我,害我担心!”蓝熙文忽然间挣脱着坐开来,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蓝熙书,本想生气来着,一看见蓝熙书微笑的眼神一下子娇羞了,嘟嘟着嘴巴表情古怪。   “还不是怕吓着你!想等你长大点儿再说。”蓝熙书忽然抱住蓝熙文的细腰,探头嘴巴突兀的贴在了蓝熙文的嘴巴上,蓝熙文傻傻的愣住了,眨巴着眼睛一动不敢动,蓝熙书使劲吮吸了一下蓝熙文的嘴唇闪开了,再看蓝熙文忽然捂住滚烫的脸颊和嘴巴咕哝一句:“哥好坏啊!”   “房子长大的太慢了。”蓝熙书舔舔自己的嘴唇坏坏一把把蓝熙文拥到怀里。 第二卷 逐鹿漠北 第九十八章 斗牛沟集结   蓝熙书对房子千叮咛万嘱咐,不敢久留喜相逢,趁着夜色打马直奔胜卫仓,房子的余温在怀,蓝熙书跟打了强力鸡血一样,浑身上下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儿,打马如飞想起房子依偎在怀的柔软温情,蓝熙书都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心底里的阵阵悸动。   两情相悦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蓝熙书和夏十榆几乎前后脚赶到胜卫仓不远的集结地,蓝熙书藏好自己过度兴奋的心情,除去井运水拉出去侦辑的几十号人,目前驻龙门所锦衣卫百十号人全部到齐,有一半的人员都被安排轮流部署胜卫仓周边二十里蹲桩警卫,其余都在斗牛沟待命。   斗牛沟在胜卫仓南五里,在虎牙口镇的正西八里,北面地势凹凸,南面是一道杂树密密的坡岭,斗牛沟东西走向相对平坦。盛夏时节雨水过量时,斗牛沟就成了临时的疏通泄洪河道,到了秋冬时节,斗牛沟就干巴巴的低洼盐碱地了,除了很少的一丛丛的红荆条,别的植被基本没有。   听说夏十榆回来了,负责留守的王小小率先迎了上来,地势平坦的斗牛沟顿时一阵小小的沸腾,马蹬铛啷,夜色浑浊里黑压压都围了上来。   蓝熙书听音辩声,自己一组的耗子丁哑在,井貌安轮值去了,胡大疙瘩刚刚交接回来,听到蓝熙书的声音,亲的跟什么似的,挤着耗子问长问短。   耗子和丁哑更关心蓝熙书对蓝熙文的安置,夏十榆把队伍拉出来弄的风声鹤唳的,四少呢?夏十榆会不会破例让跟着啊!   哥几个一看蓝熙书单人独马归队,耗子蔫蔫儿的,丁哑也没问出个明白话,都有些焦急,王小小跟夏十榆汇报警卫部署情况,哥几个也听不到心里去,都挤着耗子往蓝熙书马前凑,碍于夏十榆在旁,干着急谁也不敢询问蓝熙书。   王小小高举了火把,汇报完毕,火光绰绰,映着夏十榆黝黑发亮的脸庞,夏十榆环目一扫,五六十号人鸦雀无声,马打连环之声,马蹄交错的摩擦之声格外悦耳。   “我不说想必大家也都猜出一二,鞑子近来屡侵边境,虽然我大明重兵打压,也是屡打不止,昨戌时五马川有数千鞑子将柳镇蓝山镇洗掠一空,而且声东击西,小股鞑匪牵制大同左卫人马近三个时辰。”   下面一阵唏嘘,快马探报往返各个边防卫所,很快进入紧张备战状态。   夏十榆脸似金刚,就是沉重,他顿了顿长吁了口气,那神色确实满腔愤懑淤积在胸难以排遣。   蓝熙书就在夏十榆右手侧,控马面无表情望着远处零星移动的火把,他很快的从儿女情长缠绵思绪中脱离出来。   “就在同一时刻,过西峰关的督粮大军也遭到鞑子长途奔袭,近五万石粮秣被劫。”夏十榆的声调被冰冷的夜色打磨了一般,很多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血渍未干的雁翅坡沙河口战役人们记忆犹新。   “鞑子针对性的掠夺貌似一盘散沙,实则蓄谋,连夜赶到胜卫仓是因为我们龙门所哈哈岭一线的过冬军备饷银粮马供应明早到这里。”夏十榆的马重重打了个响鼻,夏十榆拨马一圈儿:“还有跟随押运的锦衣卫佥事夏煜夏大人有重要上谕下达,因军情紧急,回程日紧,就临时决定在此恭迎。”   重点在后面这一句,都听出来了,锦衣卫第二号人物夏煜要来,怪不得这么隆重。   蓝熙书没见过夏煜,听是听说过,夏煜———跟白话文一起在扳倒纪刚的事件中有突出表现的人之一,原是南镇抚司镇抚主事,曾被皇上褒奖晋封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不用早朝听值,专发随时出入紫禁城的金牌,有事可以直接面见皇上密奏,现在夏煜和白话文实力相当,几乎架空了张开望。   蓝熙书有些奇怪,堂堂的御前红人怎么跟着督粮大军来到这,有什么上情需要他亲自下达?   远远的有探马来报,呼啦啦,人马两分,两匹快马冲进来,来人大声报号勒缰带马,吸溜溜!前马扬鬃奔蹄,唬的旁边的胡大疙瘩赶紧拢缰绳让地儿,碗口大的马蹄刨起片片泥块如雨,夏十榆皱眉,蓝熙书横臂挡脸暗骂一声。   “报——夏大人!胜卫仓和大人差小的来报,督粮军已抵达五十里外的龙王川!”   这么快!   夏十榆眉头一展,紧接着探马近前递上一封咨文,蓝熙书接过丁哑手里的火把高高举起,夏十榆抖手展开信件,侧身向着蓝熙书接着突突跳跃的火光看了起来,蓝熙书不敢逾越探头看信,但看夏十榆的脸色慢慢的难看了,难看了夏十榆还得抑制着不表露出来,一向对他脸色颇有研究的蓝熙书看的出来,老大夏十榆有点恼火了,持信的手微微在抖,貌似风吹信纸不稳。   看罢一遍,蓝熙书发现夏十榆又快速的抬眼从头又扫了一遍,这次夏十榆稳住了情绪,斗篷的飘带抽打他凌利紧绷的唇角,夏十榆面无表情,抬手一递,将信纸凑到了蓝熙书放低的火把上,火苗一跳,薄薄的信纸瞬间化为灰烬化为乌有。   夏十榆对着探马高声说道:“请告知你们和大人,既然督粮军安全抵达胜卫仓,又有榆林增派重兵押运,夏十榆另有公干,就此撤了驻龙门所锦衣卫警卫,别过!”   两个探马领命应了一声,扳鞍上马打马飞奔而去。   呼啦!水道合围,两分的锦衣卫有围拢上来,不晓得什么事,看情形计划不如变化快,要打道回府了。   蓝熙书皱着眉迅速于旁边的丁哑交换了眼神,蓝熙书有种感觉,夏十榆被耍了,他们集体被放鸽子了。   “大人!”王小小一张嘴就被夏十榆单臂高举的手势给切断了,夏十榆在马上欠欠屁股大声喝令:“传令下去!撤销所有警卫暗哨探马,各组整队清点人数回师龙门所待命。”   立刻想起各组号令,耗子丁哑分别传令去了,一时人马交错,打马吆喝声此起彼伏。   王小小蓝熙书跟着夏十榆踢马上了斗牛沟南面的树林。   火把映照下,夏十榆端坐马上,微微抖动的斗篷一角扫到蓝熙书的膝盖,蓝熙书和王小小高举着火把一左一右紧紧的跟在两侧。   除了蓝熙书,每个锦衣校尉都好奇夏十榆烧掉的那份信件上到底写的啥,忽然改变了计划。都好奇,但谁也不敢问。   蓝熙书不是不好奇,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挂心,取消计划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蓝熙书正掂量着告假是不是节骨眼儿。 第九十九章 任务取消   蓝熙书是唯一一个不被取消任务感到好奇和郁闷的人,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一阵激动,接着心里就紧锣密鼓的合计开了,抬眼望着幽深无际的夜色,天近寅时,时间掐的好可以在房子离开虎牙口之前小聚片刻,这层窗户纸捅开了,蓝熙书再也不用掩饰伪装心里经年淤积的情感,突然爆发的热烈燃烧着他,他要利用一切可能见到房子。   有行动他就有理智,可是一旦取消行动,他就有了指望了,至此一别,关山远路,蓝熙书心知再见房子短期内是不可能了,心里的那份还未别离就煎熬难耐的滋味格外强烈。   斗牛沟人马交错,王小小组的人在挨个报号。   蓝熙书屁股离鞍看见自己组的人以丁哑为首隔离出王小小一组,都到齐了,丁哑跟蓝熙书用火把汇报。   蓝熙书决定了,干嘛直接跟夏十榆告假,有些话又不好说出口。   “大人!鹰镇还有点儿未了事宜,我想绕道稍作停留,不会耽搁太久。”蓝熙书凑近夏十榆垂头请示。   夏十榆当然知道鹰镇未了事宜指的是赵四麻子受伤的事,夏十榆没立即应允,正沉吟的当口,王小小凑上来,火光映的他小眼睛诡异:“三少!儿女情长的事宜吧!”   王小小早听说蓝熙书雁翅坡迎驾徐三元带回来个俏生生的妹妹,人没见,这会儿嘴闲了,酸不溜丢的插一句。   蓝熙书不想搭理他,又讨厌他那副嘴脸,好在心情好在夏十榆跟前装涵养:“就算是跟小妹道个别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分吧!”   蓝熙书要是不承认王小小还想再呲几句,蓝熙书大大方方承认了,王小小反而哑口无言了。   “速去速回!我有事!”房子的事夏十榆一直不便过问,多多少少他是偏袒蓝熙书的:“安排妥当手头的事,马上回龙门所,不可逗留拖延。”   “蓝熙书遵命!”蓝熙书夹马挺腰抱拳行礼,一抹笑意在嘴角掩藏不住。   蓝熙书心里先乐开了花,交代丁哑哥几个压后,鹰镇安抚赵四麻子以及孙不二王小丫的尸体运回龙门所一一交待清楚,哥几个看蓝熙书的架势就知道他要跑单帮,井貌安沉不住气了,挤上来问:“三少!你干嘛去,哥几个一起吧!”   他说出了哥几个的心里话,丁哑和耗子随声附和胡大疙瘩,谁也没提蓝熙文半个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特别是胡大疙瘩,他一直没见着蓝熙文,问耗子,耗子只摇脑袋,话都不给他一句。   说下大天来蓝熙书也不会带上他们,什么事都可以哥们儿扎堆儿,唯独这事。   蓝熙书装深沉连连摆手,哥几个都觉得蓝熙书今天怪怪的,明明绷着的阴沉臭脸怎么老给人另有玄机的感觉。   蓝熙书怕哥几个纠缠,心虚的用硬硬口气又交代一遍任务,急急的拨马走了。   胡大疙瘩接过蓝熙书递过来的火把,另一只手摸着后脑勺,跟着哥几个一起看着蓝熙书打马如飞没入黑夜。   “耗子!三少怪怪的,要不你跟上去瞅瞅。”井貌安他自己不敢跟去,怂恿耗子,胡大疙瘩没那么多心眼,跟着点头。   “谁纳闷谁跟去,反正我不去,跟三少的梢,嫌活的舒坦了?”耗子头一回不厚道了,拿眼翻井貌安:“你本事大,你跟个试试?”   井貌安嬉皮笑脸冷笑热哈哈:“别急眼嘛!顺嘴说说而已,就是奇怪了,平时都是哥们一起的,三少这回怎么跑单帮啦!”   说完这话井貌安一看,哥几个都扭头拨马谁也不理他这茬儿了。   蓝熙书心急火燎赶到喜相逢大车店的时候,老杨头和蓝熙文坐着租用喜相逢大车店的马轿刚刚走。   老杨头心急,加上恐怕夜长梦多,其实他最怕蓝熙书忽然变卦,天不亮就折腾着赶路。   蓝熙书闻听这个消息犹如兜头一盆凉水,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满怀的热切凉了。   蓝熙书对喜相距离马车逢大车店掌柜的说的话一句也没听到耳朵里。   蓝熙书离开喜相逢,拨马出了虎牙口镇就往北追也,马轿夜行应该出镇走不远的,哪怕见一面房子也行啊!   一旦起了这个心,见不到房子蓝熙书简直就疯魔了,快马加鞭,蓝熙书顺官道追出近十里地,终于远远的看到前面官道上一辆速度很快的马轿了,一盏白纱西瓜灯笼晃着月晕分外显眼。   一匹马不紧不慢的跟在车后,蓝熙书一眼就分辨出是房子的枣红马。   蓝熙书心里那个热乎啊,打马赶超,他的呼喝声在黎明前静寂的旷野传的格外远。   马车停了,马轿里率先钻出了蓝熙文,蓝熙文远远的就认出来蓝熙书,扬手雀跃大喊着“哥!哥”   老杨头一颗心凉了半截,抱着包袱没挪窝就长叹一声,来福探出身子往后看:“杨伯!三少!”   怕什么来什么!   老杨头没做声!   赶车的喜相逢大车店的车把式勒紧了缰绳使劲扭身子看着愁眉苦脸的老杨头问:“咋的?”   “等着就是!”   蓝熙文轻盈的一展身形落到了枣红马上,松缰绳拨马头迎着蓝熙书来了。   “房子!”距离马轿还挺远呢蓝熙书就停下了,他只想见到房子,并不想面对老杨头,这个距离既看得见又看不真切,刚刚好。繁星都沉了,只有蓝熙文清脆悦耳的呼喊声。   驰马不歇,蓝熙文就甩蹬离鞍,借着蓝熙书探身递过来的手臂身形如燕普落就起,咯咯笑着扑向了蓝熙书敞开的怀抱,蓝熙书双手用力一托蓝熙文的纤细腰肢,蓝熙文稳稳的落到蓝熙书的马背上,整个人在蓝熙书的环抱下扑进蓝熙书怀里。   “哥!哥!”   “房子!把哥急坏了,怕追不上你了。”蓝熙书紧紧抱着蓝熙文,嘴巴弄乱蓝熙文的秀发贴到她的温热软软的脖项,蓝熙文小喘着,下巴蹭上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双手托住蓝熙文的屁股不受马鞍的颠簸。   马踢踢踏踏,来福说:“三少不会变卦吧!”   老杨头不说话,也不探头来看,也不回答来福的话,索性闭起眼睛假寐起来。   “房子!哥来送送你!哥舍不得离开你!”蓝熙书狠狠地亲了一下蓝熙文的耳垂。   蓝熙文翻起泪花,却笑着低声说:“我知道了,你来可怕杨伯吓坏了。”   蓝熙书当然知道老杨头的担心:“这老山羊也太可恶,都说了让你回家了,干嘛这么早启程,害我差点见不着你。”蓝熙书说着不停的亲着蓝熙文的脖子脸颊,蓝熙文身上的气息让他贪婪的吮吸不够。   “呵呵,哥,好了,不要吓唬杨伯了,我会保护好老爹和自己的,你不用担心的。”   “那你记住哥的话了吗?”蓝熙书知道不能久留,前面不远就是进入虎牙口的户证路引检查站,不宜再送。   蓝熙文重重点头:“谁的话也不及哥的话重要,我会好好的等哥回来,我什么都不担心,有哥,什么都不是问题。”蓝熙文亲亲蓝熙书的脸,幽幽的夜色近距离里只看见彼此明亮的眼神,如星辰相互照耀。   蓝熙文倒比蓝熙书表现的还要果断,挣脱蓝熙书,返回枣红马上:“哥,你也保重!房子每天都会开开心心的想你的。”   说完,也不等蓝熙书说话,打马奔了马轿而去。   蓝熙书期期艾艾的倒有些英雄气短了。   蓝熙书忽然摸着自己被房子亲过得脸笑了。   “杨伯,四少回来了,三少拨马回去了。”来福做现场转播,一回头,老杨头依旧假寐,只是刚刚紧抱胸前的包袱忽然松了,貌似老杨头紧张的老身板也松弛了下来,微弱的灯光打在老杨头的半边脸上,脸上的褶子如刀深刻。 第一百章   蓝熙书赶到野狐岭的时候天擦亮了,这一晚上折腾的,蓝熙书人困马乏,心中有事,不敢有片刻松懈,在回龙门所之前见一见钱大千对他也算有个交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蓝熙书喜欢把每一件事都做的滴水不漏服服帖帖,钱大千的事他格外上心,不光是在除掉李久木这件行动中钱大千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更是因为蓝熙书明白钱大千为了他将自己置于危境,得罪东厂的后果地球人都知道,做事有始有终有担当,蓝熙书必须稳妥妥的安排好钱大千的后路才能心安理得,这是蓝熙书和钱大千建立起来特殊情感,他希望这个忘年之交后半生能如愿以偿。   拐过野狐岭,下了官道,设伏截杀陈五福的现场蓝熙书早没了感觉,积雪化的差不多了,枯草瘦石,老树寒鸦,远近的丘陵高坡黑幽幽的地表轮廓被淡淡的雾霾笼罩,万物凋弊的景象在黎明阴冷湿寒的空气中格外死气沉沉。   起风了,东方阴沉,毫无朝阳旭日灿烂东升的迹象,昨天一个好天气把老天爷累着了,看来刚刚回暖的天气又要恶劣了。   槐树沟的枯叶被蓝熙书的马蹄翻阅的有声有色,马速减了,蓝熙书没见钱大千的踪影,只得驱马顺着狭长密树的槐树沟往里,心里期盼这个老头可别怀疑自己的承诺,到处神游去了。   快到帽沿石的时候,蓝熙书看到了一缕散烟在帽沿石上断断续续,蓝熙书牵着嘴角笑了。   钱大千也听到了马蹄的动静,裹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狗皮大氅从帽沿石下出来,这里罕有人至,除了他俩没人这么有病大清早的上这儿消遣来。   钱大千睡眼惺忪裹着破大氅跟着狼人一样杵在一棵槐树下就这么看着蓝熙书策马而来,狗皮大帽子压的很低,那股子歪头抬下巴横着看人的姿势跟落魄的坐山雕一样。   蓝熙书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不慌不忙的绕树而行,打着大大的哈欠,也不打招呼。   钱大千也不说话,等蓝熙书切近了,反身回到帽沿石下,用脚踢了踢还有零星余火的火堆,弯腰往火堆里扔了一抱树枝,因为潮湿,一股浓烟滚滚,钱大千咳了两声,蓝熙书来到火堆旁用脚一踢柴火,轰的一声火苗子拔的老高,两人肩并肩外后闪了闪,蓝熙书扭身握拳给了钱大千一个懒洋洋的短打,眯缝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钱大千无声坏笑。   “有填肚子的吗?老钱!前心贴后心了都!”   钱大千点头。   “喂!老钱!你的脸!老天!你还被烧伤了!”钱大千回身的当空蓝熙书看到了钱大千的左眼下有鸡蛋大一块烧伤,被狗皮帽子遮挡着开始没注意到。   钱大千被烧伤的地方未做任何处理,水泡挑破了,红鲜鲜的嫩肉看着让人心里不舒服,本来就长得黑不溜秋的半老头,多了这块烧伤,别提多难看了。   “你这干嘛!不上药处理,别说你这二把刀大夫不会!”蓝熙书鄙视的看着钱大千,钱大千硬汉子,根本不拿着点儿伤当回事。   钱大千只管忙活添柴拨火,对蓝熙书爱答不理的,他知道这是蓝熙书故意大惊小怪的刺激他,别看蓝熙书不说,一看蓝熙书的状态,钱大千就知道事情很顺利,这小子馊主意一把一把的,有时候吧好话偏偏不好好说,说不上就是跟自己对撇子。   “挺有精神的是吧!帮忙!”钱大千翻他那黑不溜秋的褡裢。   “我倒!”蓝熙书无赖的翻眼皮。   小兔崽子!   钱大千咕哝,反身忙活着给蓝熙书弄吃的,喝的,蓝熙书一屁股坐在钱大千睡觉的草窝里,伸着懒腰哈欠不断,钱大千扔过来他的破大氅,蓝熙书搂头盖着佝偻着一歪身子,睡了。   不消一刻,鼾声如雷。   蓝熙书是被钱大千踢醒的,让他睡到自然醒那还不得明早上见啊!   蓝熙书极不情愿的裹着破大氅坐起来,一提鼻子,肉香四溢,蓝熙书咕噜就爬起来了,眼睛贼亮。   钱大千笑了,年轻就是本钱,能熬能扛,打个盹就龙精虎猛的。   火堆上的一条一条的烤鹿肉那叫个人间美味,钱大千细细的撒着盐巴,刺刺拉拉,香味更浓。   钱大千用一把短匕穿起烤好的肉条递给蓝熙书:“小心烫!”   蓝熙书嗯嗯着,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钱大千递过酒囊,蓝熙书摇头皱眉,钱大千反身又递过水囊,蓝熙书嘿嘿笑着接过来仰脖灌了几口。   一向这么难伺候。   “我说你还是弄弄你那伤口,不是闹着玩的!”蓝熙书知道烧烫伤不比硬伤,很难好的。   “我有数,别闷着了,睡也睡了,吃也吃了,拣重要的说说!”钱大千靠着蓝熙书在草窝子边上坐下来,蓝熙书把最后一块鹿肉塞进嘴里,其实饱了,就见不得剩下。   蓝熙书细嚼慢咽起来:“以后钱大千就不存在了,我会告知郑大脑袋你在知客家的这次火灾中意外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做好!”   钱大千皱紧了眉头,没说话。   “记住!以后你是安知钱!世代行医。”蓝熙书那肩膀一靠钱大千:“这还不算完,我会给你和小安一个名正言顺的户籍身份,我托人办了,只是这需要时间,在你新的户证路引什么的没下来之前,你要委屈一段时间,不要公开露面,这个你懂得!”   钱大千看着很认真很认真的蓝熙书,眉头松了,轻轻念了一句:“安知钱!听名字像个做买卖的!”   “那你没事就倒腾假药!呵呵!”蓝熙书笑了,眨巴着眼睛望天:“小安!老安!”   钱大千发现蓝熙书还挺有才的!   “小书!谢谢你!”钱大千认真的看着蓝熙书,这正经劲儿让蓝熙书倒牙:“甭来这个老安!咱谁跟谁啊!”   钱大千拍拍蓝熙书的肩头不住的点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希望你能离开虎牙口,带着小安,落户地我交代了在京城周边,因为皇上迁都北京,江南山西十余万富户迁徙在北京落户,人口浮动,反而有利于你扎根,别看天子脚下,反而是安全的!”   “这个我懂!”   “开个药铺什么的,干你的老本行,我想你们父女二人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安定了,小安择良婿而嫁,你老安就等着颐养天年吧!”蓝熙书老气横秋起来,他给钱大千设想了美好安定的晚年光景。   “你放心!至此之后,我们再无交集。”   “我岂不是损失了一个忘年交!”钱大千反倒放不下了,蓝熙书描述的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而一旦来临,他竟然难以置信了。   “要不跟我干吧!”蓝熙书厚颜无耻的摆出老大的派头。   “臭小子!” 第一百零一章 此老安 彼老钱!   钱大千从自己的褡裢里翻出一些瓶瓶罐罐和纸包走到蓝熙书的马前,准备放到蓝熙书的马鞍得胜钩挂着的褡裢里:“止血疗伤的药,上面都写着呢,看明白了再用,以后多加小心,白话文和东厂都不是好斗的,千万别自持小聪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钱大千尽量用冷淡的口吻。   蓝熙书心里一热。   哪知蓝熙书的杂毛马欺生,根本不让钱大千靠近,钱大千的手刚搭上马鞍,这匹健壮的儿马就不干了,一声长嘶,摇头摆尾带甩蹄蹬腿,唬的钱大千根本不敢靠岸。   蓝熙书哈哈大笑。   “啥人玩啥鸟儿,人嚣张马也嚣张,一路货色!”钱大千一看杂毛马调转了马头,把健硕的马屁股对准了自己,他倒有先见之明,见势不妙晃身急闪,杂毛马平地提臀扬尾后蹄刨空一阵猛蹬,钱大千躲的快倒是没中蹄,可杂毛马的嚣张跋扈欺生的架势唬的钱大千抱着瓶瓶罐罐接连后退,杂毛马还不依不饶了,后蹄刚一落地紧接着提臀又来了个连环蹬踹,钱大千边躲边大骂:“你这个兔崽子,还长脸了还!”   蓝熙书看钱大千的狼狈劲儿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乐归乐,蓝熙书赶紧起身打了个呼哨,杂毛马立刻安静了,扭着它性感十足的马臀,闪开了去,马头转过来又是一声长嘶,然后呼呼搭搭的大眼睛瞅着气急败坏掉了狗屁帽子的钱大千抛媚眼,响鼻打得噗噜噜响。   蓝熙书上前一把抱住马脖子,拍拍马鬃,马安静下来,蓝熙书一打响指,钱大千气狠狠的一股脑把瓶瓶罐罐塞进蓝熙书的褡裢里。   “喂!老钱!”蓝熙书看钱大千弄着火堆:“啊哦!老安!”蓝熙书一拍自己的脑门改了口:“老安!除了知客家撂下的李九木几个,东厂有谁还知道你密谍的身份,还有龙门所郑大脑袋的手下有知道的吗?”   蓝熙书一本正经起来,这很重要,他可不想钱大千留有什么后患闲来没事拿命解闷。   钱大千跺脚,把余火弄灭了,捡起狗皮帽子带上:“龙门所没人知道,除了你哥几个。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靠谱!”钱大千耷拉着脸老长:“东厂就有一个!”   钱大千忽然打住了话头,他在考虑是不是告诉蓝熙书,他不想蓝熙书搅进来,蓝熙书很对得起他,蓝熙书不欠他的!   “我的人你不用担心!东厂的哪个人是谁?”蓝熙书眯起了刀锋一样的眼睛,他习惯性的起了杀机,留这么个后患不行,他要钱大千以后的路稳妥妥的。   “这个你甭管,我心里有数!”钱大千耷拉着眼皮,归置东西。   “告诉我!”   “说了,不用你管!我老安还不至于你想的那么老废物!”   钱大千倒是很坦然很快的进入自己的另一个角色。   老安!不错!   “老安!”蓝熙书上前一把把手搭在钱大千的胳膊上,眼神凝重而又认真:“告诉我!你是老安,不是以前的老钱,带着小安过你想要的生活吧!我来给你断后,就当你我忘年之交一场,给你送行!”   钱大千直视着蓝熙书不容转圜的霸道眼神,这个铁石心肠的老男人别开视线咬着后槽牙沉吟良久不语。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怕我对付东厂以卵击石,呵呵!老安!你放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而且,我目前不可能做什么,我只是长远考虑,人海茫茫,你们也许不可能再碰面,过个一二十年,即使走个两碰头,也许都不认得了,东厂密探如草芥纷纷,也许那个人很快就会忘了还有你这个人。”蓝熙书轻轻巧巧的笑起来:“你告诉我,我只是会稍加留意,你放心,我还没笨到你想的那种程度!况且,我杀人不上瘾!嗯!老安!”   钱大千认认真真看蓝熙书的眼睛,这个年轻人有着不可估量的能量。   “老安!安老头!”蓝熙书眼睛咪咪笑的不正经起来。   “吴令!徐三元的人!你认识!”再沉默就虚伪了,钱大千看着蓝熙书话说的直截了当。   “吴令?”这倒出乎蓝熙书的意料,蓝熙书不笑了,脸色正经了,眼神冷峻了,但眼睛还眯着,蓝熙书长长的舒了口气斜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我还当谁呢!就他!你放心!我会留意他的!喂!安老头!”蓝熙书正脸看着钱大千,觉得安老头叫着顺嘴:“徐娘不老不知你吗?”   “他知道我但他不认识我!”钱大千兜唇向上吹气,狗皮帽子的毛呼呼颤颤,钱大千抖抖胳膊,蓝熙书松了手。   “奥!也就说除了吴令认识你,即使你站在徐娘不老跟前他也不会知道你就是钱大千!”蓝熙书笑了,一脸明媚,露出难得孩子气的顽劣。   钱大千点头。   蓝熙书让开道,看着钱大千收拾狗皮褥子,看来钱大千有心理准备过一段艰苦卓绝的野狼生活了。   这个老男人身上有让蓝熙书感动的一股劲头,蓝熙书说不出来。   “照顾好自己!”蓝熙书知道叮嘱是多余的,钱大千老家雀—————贼着呢!   蓝熙书探手入怀,把为数不多的几张宝钞塞给钱大千:“回头我会多准备些,放到这帽檐石下。”   钱大千把蓝熙书的手挡回来,两个人跟太极推掌切磋一样,两个人都觉得矫情。   “得了!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没准备啊!小安的嫁妆我都预备了,你们挣了,我也捎带着赚了!再说,趁火打劫,李九木孝顺我的就够我挥霍个三年五载的了。”   听他这么说,蓝熙书把手里的宝钞又放回了怀里。   准备走了,各自扳鞍上马,互相看顾的眼神别样起来,蓝熙书受不了这个,跟房子还没这样呢!倒牙啊!   “老安!如果过不了安逸的日子,就来找我,跟我混,三少给你刀头舔血有滋有味的生活!呵呵!”蓝熙书眉飞色舞的调戏钱大千,这样的道别比较和他的胃口。   蓝熙书一拨马头,胡哨一声踢马扬鞭向西雁翅坡龙门所的方向。   “你个臭小子!”钱大千裂开嘴巴老眉老眼的笑了:“收敛一点儿!自个保重!”   钱大千圈马原地打转,看着蓝熙书向西南拐上了大缓坡时回头扬起手里的马鞭向他致意,钱大千夹马向东与蓝熙书背道而驰。 第一百零二章 八百里驰传   蓝熙书刚到龙门所就正迎见郑大脑袋的人十余人离开龙门所,个个如丧考妣,钱大千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三少!才回来啊!”领头的是个百户,姓张,人高马大,天高地阔的一张脸,脸上疙疙瘩瘩红彤彤,别看品秩比蓝熙书高,但习惯上矮蓝熙书三分。   “嗯!啊!咱们龙门所有兄弟出事了,所以逗留些时日,李大人这是……”   蓝熙书勒住马明知故问,一转眼才看见后面有虎牙口镇的两名皂隶冲他点头哈腰,他们并不认识蓝熙书,只是习惯性的见到龙门所的人就得装孙子。   “老钱呗!就那钱大千!哇靠!”李百户摇头加摆手,看样子真心难过,烧死的人大多都见过,想想活活被烧死的滋味就让人不寒而栗,陌生人还没什么感觉,如果是你再熟悉不过的人,那感同身受的滋味就倍加难受了。   “唉!真是老钱啊!我也听知客家的伙计提过,只是,唉!太惨了,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蓝熙书驱马让路,这让郑大脑袋手下的十余人赶到受宠若惊,锦衣三少让路!以前这活都是他们干的。   不咸不淡的客套几句,蓝熙书目送这行人打马而去。   知客家的现场蓝熙书心里有数,烧的最面目全非的就是钱大千的替身张松,马满贯和井貌安回报的很详细,半桶桐油都便宜张松了,其余的都差点儿,这样方便伙计辨认,方便推理出钱大千。   过检查站的时候,蓝熙书发现郑大脑袋加派了人手,顶盔冠甲刀枪林立的卫兵个个跟丈二金刚似的,蓝熙书打马不停,远远的有人认出了蓝熙书,撤岗让路,蓝熙书只是象征性的撩了一下袍角,腰下的锦衣卫牌还没露出来就快马而入了。   辕门也加了岗哨人手,给人的感觉如临大敌。   奥!啊哦!   好啊!   拐过大校场,龙门所驻地和锦衣卫驻地毗邻的空地上,百余人密密匝匝的围成一圈儿,不断地有人轰然大笑,更有起哄架秧子的嗷嗷怪叫,蓝熙书打眼一看就分了队形,北面杂服乱袍衣衫不整的是锦衣卫的人,南面人数居多的一方甲胄鲜明是郑大脑袋的人,围在中间的有两个胖子正手臂绞着手臂,脑袋顶着脑袋,都撅着两个大屁股跟斗鸡似的对峙着。   郑大脑袋的人蓝熙书没认出来,另一个蓝熙书一看那打架的狗熊架势就知道是胡大疙瘩。   “下脚!我操!左脚左脚!老坎!你倒是那腿别他!”   “顶他,顶他!胡大疙瘩!顶他啊!”   “这算啥!摔他!”   “你说你教都教不会,天生蠢材啊你!”   ……   乱哄哄的什么奇声怪叫的都有,蓝熙书圈马欠屁股,看见了最前沿维持秩序的井貌安了,井貌安点指这个点指那个,脖子抻得老长。   蓝熙书脸都绿了,这帮精力充沛的家伙闲着就是不行。   中间的两个吭哧吭哧较劲的大胖子真是娱乐了围观的人,较着两膀子蛮力谁也不让谁。   两个大胖子兜着转着,蓝熙书看出胡大疙瘩占了上风了,猛然一拉一送,老坎被胡大疙瘩拉扯的一个趔趄,立足未稳,胡大疙瘩这会子机灵了,大象腿一搂,老坎在大家的哄笑声中被胡大疙瘩撂倒在地,摔得那叫个踏实,胡大疙瘩被拉扯的差点儿没扑倒在老坎身上。   郑大脑袋的人蔫儿了,井貌安欢实了,扯着嗓子大声叫好,王小小一组的二虎子几个跟着起哄高喊:“胡大疙瘩!坐他坐他!”   胡大疙瘩憨厚的咧着大嘴叉子笑,没落井下石的意思,倒是撂倒的这位害怕了,咕噜翻身爬起来就闪了,那狼狈样又惹得围的人哄堂大笑,口哨,拍巴掌,拍大腿,什么动静都有。   “坐他!坐他!‘三少’”老坎都服软儿了还有人起哄。   人们的小声一浪一浪,看着老坎屁滚尿流的钻出圈儿外。   别看胡大疙瘩无一特长,坐功那也是在龙门所出了名的,因为和王小小组的二嘎子一言不合,二嘎子先下手了,胡大疙瘩吃了个闷头亏,哥几个不干了,先是井貌安使诈绊倒了二嘎子,接着井貌安挑头一声令下:“胡大疙瘩!坐他娘的!”   胡大疙瘩排山倒海后仰大屁股坐在了二嘎子的小腰上,二嘎子哇哇大叫,小身板在胡大疙瘩屁股底下真是神龙见首也见尾,差点儿没两头喷饭,别说早上饭,隔夜茶都出来了,最终趴地求饶了事,自此胡大疙瘩一坐成名,没事井貌安来一句:坐他!哥几个都会哈哈大笑的前仰后合。   从那以后胡大疙瘩一坐成名。   蓝熙书没有靠近闹场井貌安一见自己连使眼色,胡大疙瘩装傻充愣就是,耷拉着个脸看着,郑大脑袋的人最先看见蓝熙书了,捅咕井貌安,井貌安正现场解说白话的欢呢,扭脸看到了蓝熙书的一张臭脸,嗯嗯干咳了几声,二十来个锦衣卫作鸟兽散,郑大脑袋的人也是一哄而散,现场只剩下胡大疙瘩,井貌安和耗子。   井貌安喳喳呼呼的劲儿没了,看着蓝熙书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直摸鼻子。   胡大疙瘩得胜的兴奋劲儿也出溜了,大胖脸出的不是汗简直是油。   “三少!”   “三少!”   井貌安和胡大疙瘩腆着脸冲蓝熙书笑,蓝熙书也懒得跟他置气,甩蹬下了马,耗子接过马缰绳。   “人都葬了?”蓝熙书拍拍马背,耗子喂马去了。   “葬了,照你的意思,厚葬了孙不二,把王小丫弄出去喂野狗了,你放心,事儿办的利索,给他弄了个空穴。”井貌安观察着蓝熙书的脸色,蓝熙书脸上缓和了许多,王小丫不配跟跟孙不二葬在一起,他对不起兄弟,喂野狗都便宜他了。   “这都便宜他了,起码,落了个因公殉职的名声,他的家里也会得到一笔抚恤金。”好歹心理上解恨了,蓝熙书扭动脖子:“让丁哑掂量着以我们的名义给孙不二家里送些钱,还有赵四麻子的那份。”   蓝熙书觉得心里好受些了。   井貌安连连应是,眼神闪烁不时的跟胡大疙瘩对眼神。   “三少!四少呢?”井貌安一见自己连使眼色之下胡大疙瘩居然装傻充愣就是不上套,没办法,井貌安憋不住了腆着脸问。   蓝熙书就知道他要问,井貌安表现的太明显了,又是送衣又是弄马,这股子殷勤劲儿,路人皆知啊!蓝熙书就见不得他这么得瑟,偏不想告诉他。   一阵马蹄声疾伴着马铃急促,一匹黄彪马风驰电掣而来,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架势,龙门所岗哨连磕绊都没打一个就放行了。   一人一马呼啸而过,急速递铺兵的号衣格外醒目。   八百里驰传速递!   十万火急的军情军令下达。   “报!”又是一人一马呼啸而过,后面紧跟的是龙门所的探马蓝旗。   一前一后两匹快马与蓝熙书擦身而过,人马带起的飓风掀起蓝熙书的斗篷帽子,呱嗒糊在脸上,蓝熙书一边拽下帽子,一边快速的奔向郑大脑袋的衙门口。   “喂!三少!”井貌安咂巴了一下嘴,想想最终没跟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备战   蓝熙书来到郑大脑袋的门口,正迎见八百里驰传快递的铺兵被郑大脑袋的亲兵侍卫引到别处休息用膳,蓝熙书跟守卫打过招呼,示意不用通报,蓝熙书常来常往已是熟客,侍卫根本不加阻拦,蓝熙书拐过照壁脚步慢下来,议事大厅传来郑大脑袋骂娘的大嗓门,桌子拍的山响。   看来上情下达不但不合郑大脑袋的意,还通了他的肺管子了,一帮人在里面叽叽喳喳,这帮子百户总旗都是跟着郑大脑袋在边地摸爬滚打的兄弟,深受郑大脑袋的影响说话一个比一个粗,有的话甚至不堪入耳。   蓝熙书也是野惯了的,听得也是耳朵一炸一乍的。   没听到夏十榆的动静,让这帮子大老粗武将一比,夏十榆简直就成了文明典范的大秀才了。   蓝熙书忽然不打算进去了,觉得郑大脑袋的地盘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总旗难上台面,这件事早晚知道,只要夏十榆离开这儿,第一个知道就会是自己。   蓝熙书在外面也听不出个子午卯酉,也就是饷银少,马匹粮秣配给不足,等等,没一句靠重点的。   蓝熙书抹身离开了。   蓝熙书刚回到自己的营房,丁哑井貌安和耗子就都来了。   蓝熙书往床上一靠,挨个看了一遍哥几个:“挑重点说说吧!”   井貌安本来赶着打听蓝熙文下落的,对于其他的他不关心,反正有行动就一句话,他们都不操这个心,此时见了蓝熙书一脸公事,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了,干着急,屁股挨着桌子靠着丁哑眨巴眨巴眼睛话到嘴边就是溜达不出来。   耗子被井貌安挡着,摆弄着茶壶也不开口,凭直觉,耗子觉得蓝熙文可能不会跟来龙门所了,他只是猜不透蓝熙书把蓝熙文安排在了那里,王记药铺?可能性比较大。   “郑大脑袋整军待命,听说他的防区向哈哈岭一带转移了,具体还不清楚。我们老大最近安排准备远行装备,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没人敢问。”丁哑最靠谱,说话做事中规中矩。   门响,胡大疙瘩的脑袋探进来,他反应迟钝,来得较晚,一脸歉意的笑,其实根本没人在乎他来不来。   蓝熙书看着屋顶,胡大疙瘩一看不招人待见,干笑着自己找座坐下了。   “是不是有行动啊!”井貌安只得暂时放下四少蓝熙文:“我大哥派人回来了,跟老大嘀咕了半天,出来就问我你回来没有,一听说你没回来,老大的眉毛拧的跟胡大疙瘩似的。”   胡大疙瘩捅咕了井貌安一下,井貌安没回头贼笑。   蓝熙书摸摸脑门,和钱大千在槐树沟这个盹儿打的,耽误时间了,早把夏十榆的交代忘得一干二净了。   蓝熙书挪挪身子,背上就一条鞭痕最疼,不过,蓝熙书还真没把这点儿疼当回事儿。   “不但有行动很可能是大行动,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了,小打小闹的不过瘾了,喂!貌安!你没私底下问问啊!你大哥现在搁哪儿呢!都近四个月了。”蓝熙书躺得更舒服些。   “问也白问,我哥较真儿呢,他那组的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实。”井貌安故意这么说,他一门心思想着蓝熙文,他根本不打听这个。   “学着点儿!”蓝熙书瞪眼,井运水是有一套,你看人家那一组个个精英,嘴巴严的针都插不进,特抱团。   井貌安闭嘴了。   “王小小在干吗?”蓝熙书心里一阵发燥,扑棱翻身坐起来,唬的哥几个一激灵,齐刷刷的绷紧了身体一起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坐起来的一瞬间,眼睛望屋顶,念头钻了死胡同一样直了起来。   井貌安赶紧接茬:“三少!王小小自打听到钱大千被烧死知客家的消息后,就跟死了亲爹一样,在他房里直转圈儿。”井貌安嘴角小露一丝幸灾乐祸的笑纹,随即逼回去了:“我估计他也没少让钱大千倒腾东西,看样子一准砸钱大千手里不少钱。”   “我们也是!”胡大疙瘩跟了一句,对于张松替死的事儿仅限于蓝熙书丁哑井貌安和耗子知道,胡大疙瘩根本不知情。   蓝熙书深深的深深的看了一眼井貌安,井貌安明白这事儿一个字儿都不能秃噜。   蓝熙书喘了口气:“以后真还真成个事儿了,丁哑!注意点儿,找个靠谱的,咱的另辟蹊径啊!”   丁哑应是,:“手头还能应付一阵,饷银这不就下来了吗?”   蓝熙书摇头,就那点钱,哥几个几天就光了。   蓝熙书出神了,哥几个想岔了,还以为蓝熙书为钱的事发愁的呢!   “三少!需要什么,你说吧!钱的事儿我来解决!”丁哑管钱,对钱的问题他都会大包大揽。   蓝熙书又摇头,眼神深得不可名状的喃喃:“有些个地方金山你都换不了东西。”   这句话别人没听明白,丁哑明白,丁哑轻皱了眉头:“三少!我们要过河套?”   哥几个闻听丁哑这句话腰都直了,过河套就是鞑子的地盘,哥几个总在龙门所的周边执行任务,这一组还没拉出去过呢。   哥几个都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期待。   “很快就知道了,耗子!不!貌安!你去,老大从郑大脑袋那里回来你马上告诉我!”蓝熙书收回目光,心里的躁动更甚了。   井貌安应了一声,腾腾出了门。   “耗子!你马上去准备长途远征的物品,多准备一匹健马,弓箭之类的多带点。其他的你看着办吧!越快越好!”   蓝熙书习惯性的捻着手指,毛躁的心情缓解下来。   只剩下丁哑和胡大疙瘩面面相视。 第一百零四章 凉镇风情   离开龙门所,过榆林,遥望青铜峡和石嘴山,蓝熙书带着耗子跟随铁杆三爷的马帮沿长城外线一路辗转过了大同镇军事防区,一直向北,黄河抛却,大明抛却,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到达鞑靼边沿的锡拉木伦河流域,半个多月的行程终于到达了铁杆三爷的目的地—————凉镇!   这更是蓝熙书执行任务的目的地!   凉镇之南五百里遥望长城是著名的大明军事重镇大同镇,凉镇往西就是水草丰美富庶的河套地区,往北长驱直入就是鞑靼腹地,偏东就是兀良哈的地盘,偏西就是瓦刺的势力边沿。   凉镇————是个特殊的地方,他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来往鞑靼,大明,瓦刺和兀良哈多方复杂的走私贸易,这里是各类走私贸易者的天堂,大明卫所的军事力量和查缴走私力量触及不到,北元各部对这里的贸易交换多有依仗也很少大规模动用武力扫荡,所以,大明对边境贸易的多方钳制,成就了凉镇的繁荣,这里特殊的地理,特殊的贸易繁荣,也生成了特殊的人文军事政治格局,多方不管,一直由一种神秘的黑帮势力控制。   锦衣三少蓝熙书搭帮铁杆三爷的走私马帮这一路走来可谓长了见识,说起来蓝熙书的由头令人同情,妹妹被人拐卖,据说被人拐卖处境,据说凉镇是最大的走私人口货物的集散地。   一切顺理成章了,这得感谢钱大千的人脉铺展,蓝熙书真是料想不到,钱大千的销赃渠道竟然远达凉镇。   也算是钱大千对蓝熙书的投桃报李。   寻亲?谁信?   五十开外跑马近二十余年的铁杆三爷只是一笑了之,信与不信又有何妨,凭着钱大千的信誉保证,这位久经人心的矮小的硬气小老头从不多加过问,同蓝熙书虚与委蛇客客气气一路行来,竟也对蓝熙书这对主仆并不反感,凭他识人认人的眼力,这个年纪轻轻貌似挥金如土的少年郎绝非泛泛的纨绔子弟。   能在这条道上跑二十余年,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最好也别好奇,铁杆三爷经常对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如是说。   远远的看到凉镇,石头房子,毡房,久居的帐篷,甚至大明翘角飞檐数重进出院落的房子,这是个奇怪的地方,各种形式各种文明混杂,看着不搭,却自有一种相安无事的和谐。   崇山峻岭天边褪去,大开阔大缓冲的地势迥然有别于关内,风在这里都是有棱的,有性格的,随便一刮就是个几天几夜鬼哭狼嚎。   蓝熙书迎着风裹紧了斗篷,一出大明军事防区,铁杆三爷就命令马帮上下给重载的骡马挂上铜铃,嗬!铃音叮铃的混音居然这样悦耳,野惯了的马帮伙计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嚎起了粗野小调,那些个没板没眼的洋腔怪调时常惹得整个马帮的人哈哈大笑着跟着起哄,见惯了这些的蓝熙书都会跟着晃动马鞭打节拍。   百十里不见人烟的情况不见了,不时能听到驼铃声和别处而来再次交集的马帮铃声。   时过十月中旬,万物萧条,山水瑟瑟,但凉镇却有一种另类的生机,这里是男人的天下,过眼俱是高头大马彪悍强武的北方大汉,汉人,蒙人,面孔种族服装五花八门奇形怪状,但是人们都不会投注一个奇异的眼神。   蓝熙书在这里就显得俊美的有些不像话了,反倒是他惹得一些路人多看了几眼,眼神竟带各种猥琐。   铁杆三爷熟稔的跟各路马帮的头人客套寒暄,即使是对手,也都会含笑一个稽首而过。   在这道上混的,千万不可以貌取人,没有点儿本事别说在凉镇站着进去站着出来,就是在大明重重的关卡你都混不出来。   铁杆三爷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时候不能太拿自己当人,有时候又不能太把别人当人。关键掌握火候。   话很深奥,蓝熙书品出了滋味,常常拱手做受教状。   “后面的跟上跟上!看好自己的货!到地头了。”铁杆三爷的大儿子响着马鞭大声的招呼后面的伙计,二三十口子人立马规规矩矩的整出了队形在凉镇最南头的古亭栈停下了。   凉镇就南北直通通的一条街,街道宽阔的像个跑马场,两旁的建筑毫无格局,古亭客栈是进凉镇的第一家中原房屋结构的客栈,这里是铁杆三爷跑马的一贯落脚处,人说人熟是一宝,一点没错。   藩篱墙,客栈没门,身着麻袋片子服装的伙计呼啦啦出来了五六个,安排马帮进入,归置货物。   “小兄弟!先住着,这里粗了点儿,但是这里的掌柜的是甘肃人,故乡人好说话!”铁杆三爷下了马,马鞭拄了一下老腰,捋着稀不楞登的几根花白胡子笑呵呵的往里让蓝熙书,蓝熙书也下了马,这一路的颠簸总算到地头了,住哪里蓝熙书真不介意。   “多谢三爷这一路照拂,小蓝感激不尽。”蓝熙书微一躬身抱腕,忽然一阵风起,一个身影在自己的左肩一闪,自己的斗篷帽子被扥了一下,蓝熙书沉肩拐肘一侧身,一串银铃笑声在自己的右耳畔荡漾开来,鼻息跟进,一阵馥郁浓烈的香草味扑来。   “三爷!新来的伙计吗?面嫩啊!”   蓝熙书闪身之际,一个绯色长裙,收腰貂绒小袄,发辫多多,眉眼弯弯的小女子忽然把她的胳膊搭在了蓝熙书的肩膀上,话是冲着铁杆三爷,眼神一拐却是妖媚的停在了蓝熙书的脸上,乌溜溜的笑眼上看下看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之心。   蓝熙书沉肩移步,不动声色的闪开了去,那女子空架着胳膊肘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古亭一枝花   原来是个丫头!   蓝熙书不温不火迎着面前热辣的眼光微笑,倒更引起这女子的好奇,大概这蛮夷之地鲜见这么闷骚的男人,而且是个英俊舒朗唯一对她另眼看待的少年郎。   蓝熙书细细打量这个自来熟的女孩,女孩眉眼高挑,齿白唇红,红唇有点儿丰厚,唇形分明而优美,肤色很特别,不白也不是很黑,有点儿小麦色,透明的肤色迥异于关内女子,应该是未嫁的女子吧,服装和她的人一样有些混血,头上的发辫数也数不清,她一侧头,发辫儿纷披,像个涉世不深的小蛮妖,蓝熙书重点研究了她的发型,这发型即非汉人的高髻云鬓,也非蒙人的发型,真难为给她梳头的人了。   第一印象,蓝熙书没感觉,这女子不伦不类顽劣的有点不像话。   这个女子一只手下意识的拎起长裙,看来平时穿着没这么斯文淑女,本能的不习惯,一只鹿皮小靴露了出来,靴头竟然包了类金属的装饰物。   “喂!你认识我吗?”小女子叉腰侧脸微抬了下巴嚣张的拿媚眼瞟着蓝熙书,好像蓝熙书不认识她应该为此羞愧,那神情既稚嫩又带着蛮横无理。就像一只挺胸昂扬的孔雀,一看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丫头,而且,从来不懂得礼义廉耻为何物。   “不认识!”蓝熙书这会子斯文了,而且斯文里有一股淡淡的不为所动的冷,蓝熙书慢慢的解下斗篷,耗子不言不语的接了过去,两人手一搭互通了信息,耗子在一个五短汉子的招呼下,推了一下仆役贯带的狗皮小帽跟铁杆三爷的人打成一片去了。   “这位蓝三少是刚来的,不认识我们的凉镇古亭一枝花苏筱朵也不为怪,呵呵!”铁杆三爷打着哈哈介绍,他看出蓝熙书的不爽好心的为他打着圆场。   铁杆三爷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两脸欢喜的往前凑,被铁杆三爷用眼神制止了,两个小伙子抓耳挠腮讪笑着看着这个叫苏筱朵的女孩子。   这个苏筱朵一双乌溜溜灵动异常的眼睛一刻不曾离开蓝熙书的身上,细长的眉毛翘动着会说话一样。   “叫我小妖就是!”苏筱朵围着蓝熙书转了半遭,眼睛咕噜噜盯着蓝熙书又转了回来,蓝熙书保持着脸上淡淡的迷煞人的微笑,整整右衽青袍,腰间履带内衬质地上乘的小革衣,尽管蓝熙书身形不是很魁梧,但看上去很是有些挺拔健硕。   在这种地方,蓝熙书立马成了对少女具有杀伤力的美男子。   蓝熙书转眼对着铁杆三爷微微一笑,熟视无睹的闪开小妖。   蓝熙书对着铁杆三爷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个小妖晾在一边,真是孔夫子教化不到的地儿,小妖这种关内女子最忌讳的称谓在这个丫头竟然作为乳名昵称,堂而皇之的为外人称道,蓝熙书本就是离经叛道藐视正统的人,如今跟凉镇这个小妖比,真是差了不是一竹杆子啊!   蓝熙书打心眼儿里不想招惹这个小妖,他的心里沉甸甸的装着房子,就这几分姿色也就是敢在凉镇自称古亭一枝花吧,跟房子比,嘁!没得比!   “蓝三少!你叫蓝三少?哦!蓝三少!”   小妖咕哝着,觉得蛮顺嘴的,虽然气恼蓝熙书的冷淡和无视,但是还真就不能跟对待别的男孩子一样,一撅嘴,甩个后脑勺而去。   古亭客栈虽然石头砌房子大体是关内北方民居样式,但格局终究跟四合院布局相去甚远,高挑突兀的单木门架看着简陋,倒显得‘古亭客栈’四个大字分外显眼,两边蕃篱四邻不靠,两边简易的马棚里,骡马一拉溜爆棚,挤挤擦擦热闹得很,院子正中迎门是一口深井,青石板井沿水渍汪汪,有两个伙计正忙活着往外吸水。   一个鞑靼人引着铁杆三爷和蓝熙书绕井沿往里走,不时有人和铁杆三爷熟稔的打招呼。   蓝熙书发现小妖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踩着自己的足迹走,心里微微不爽,此时蓝熙书才发觉其实自己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房子着男装跟他一起野大的,也还有些放不开,懂得人前收敛,太扭捏做态的闺阁女子蓝熙书反感,但是像小妖这等完全肆无忌惮的女子他也不喜欢,他觉得他的房子刚刚好。   蓝熙书一边注意小妖的跟随,一边不由自主的搬出房子与其对照,以至于出神,铁杆三爷热情的介绍了什么他竟然一句没听见。   “蓝三少!回头介绍我娘给你认识。”小妖扥蓝熙书的袖子,说话间竟然放低了姿态,眼睛水亮亮的冲蓝熙书抖了下眼睫毛,蓝熙书一激灵,心里话:我对你都没兴趣,何况你娘!   蓝熙书假咳连连摆手,铁杆三爷僵硬的保持着微笑,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却呱嗒撂下了脸。   铁杆三爷让两个儿子嘱咐伙计们将货物分门别类归置好,这是老头明摆着打发两个儿子。   蓝熙书有点儿明白了。   蓝熙书的脸也撂下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凉镇还没摸底,井运水还没联系上,任务八字还没一撇,桃花运却来势汹汹,着实让人烦恼。   这能难得到锦衣三少吗?当然不能,男鞑子他都不怕,更何况女鞑子。 第一百零六章 凉镇印象   “你耳朵坏掉了,都听不见我说话的吗?”小妖脸上开始结霜,一步不落的跟着蓝熙书,在鞑子伙计汉语时不时整几句突厥话的指点介绍下,走上了石阶。   “苏小姐请留步!”蓝熙书回身一礼,用自己都觉得酸倒牙的口吻说:“你我素不相识,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蓝某不敢造次!”   呃!小妖瞪大了眼睛跟毛呼呼的黑葡萄似的,足足看了蓝熙书几十个眨眼的功夫,什么素不相识,男女授受不亲,她从来没有这概念,蓝熙书以为这次她会拂袖而去了吧!   谁知小妖瞪圆的黑葡萄慢慢的月牙湾了,一副痴迷欢喜的不得了的花痴表情看着蓝熙书:“真是不一样哎!人家就喜欢大明的男人,你看你看,书读了有几车吧!”铁杆三爷脸都憋的果酱色了,老头知道这回卖酸碰上爱吃醋的了,这桃花运够蓝三少消受的了,弄不好有当上门女婿的美好前景。   铁杆三爷跟着伙计一撩织毯进了最东边的一间大屋,这是他每来凉镇古亭落脚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都是没门的,蓝熙书真是长了见识,蓝熙书看着半天厚厚的手工独特的织毯,旁边的小妖真让蓝熙书有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蓝熙书心说千万不能纠缠不清了,这个女子都半生不熟的。   蓝熙书刚待随铁杆三爷举步入内,小妖忽然一把抓住蓝熙书的胳膊,人跟着贴了上来,小声说:“蓝三少!跟我到后面!”   蓝熙书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在小妖鼓鼓的双峰间摩擦,手指头摆到了小妖的小腹以下。   这是公然的挑逗啊!   呃!蓝熙书立马生硬的抽出胳膊,除了跟房子他没跟任何女孩子有过这样的敏感接触,即使他与房子靠近时有点儿想入非非的念头,他也会被房子干净清澈的眼睛所提醒,控制自己龌龊的念头,摸摸房子的手,肩膀,那里敢随心所欲的乱摸一气过啊!   在他心目中他的房子干净的玲珑剔透,怎么着在火候没到时他也会努力伪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样。   有时候伪装是必须的,哪怕彼此都知道伪装,这是中国男人下了床的铁律。   蓝熙书越发对这个凉镇小妖有点儿反感,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这种过于直接的女孩的,如果是喜欢推倒就上的好色之徒那就另当别论了。   “谢苏小姐好意,初来宝地,在下喜欢跟三爷一起,这一路习惯了的。多有不便,请留步!”蓝熙书开始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了,看见铁杆三爷的两个儿子过来跟小妖打招呼的当口,赶紧闪了。   外面传来小妖连连跺脚的声音,接着怨气十足的脚步声通通而去,这个小妖精终于走了,蓝熙书松了口气,一转眼,铁杆三爷从东屋举步出来看着他笑得很让他尴尬。   蓝熙书拱手做了个汗颜状。   “这里的女子都这样的,直接的会让你不知所措,小妖这还是好的呢,呵呵!我以为年轻人都喜欢这样的呢!”铁杆三爷坐下来,蓝熙书无奈笑笑环顾四周,桌椅板凳没什么讲究,关内的八仙桌样式,不过不曾漆过,原木原色,边沿和把手都起了亮了,别有古朴和厚重,桌上的茶壶用具一看就是走私过来的次品,青花瓷笨拙。   一旁的鞑靼伙计裘帽绒绒下的脸褶子横生,如果他不夹杂突厥语汉话蓝熙书还是勉强听得懂的,蓝熙书随着他的手势挑织毯进了西屋,蒙地的妇女多会织毯手艺,这也是鞑靼人同大明过来的走私贩货物互换之一,虽然远不及蒙人的健马,蒙刀走俏,但国内也有喜欢这种织物的,市场不大,但一直稳定,这是蓝熙书从铁杆三爷那里一路了解的。   进屋就一条大炕,简单明了,但屋里很干净,桌椅靠墙,难得的是桌子靠里居然摆放着笔墨纸砚,可见是为了大明境内过来走私贩用心准备的。   这完全出乎蓝熙书意料,他一直以为粗俗喜欢炫耀武力的蒙人所居一定会邋遢龌龊,跟原始人差不多的。   又有个汉人小伙计抱着干净的被褥织毯进来,麻利的铺好一言不发跟着鞑靼伙计出去了,铁杆三爷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挺好!”蓝熙书挺满足的,摸摸够三五人翻滚的大炕,很暖和,看来火炕在外面烧的,窗户不小,但是因为石头房子墙体特外厚重,所以显得窗户很深,人站在屋里有点儿住窑洞的感觉,但是屋里犄角旮旯干净,蓝熙书很喜欢。   “习惯就好!在外面跑惯了有了比较,古亭客栈算是很规矩的了,多少接近我们内地,你要是往里换个客栈,保管让你夜不成寐。”铁杆三爷呵呵笑着,笑得有些古怪,蓝熙书明白了些,跟着古怪的笑了几声。   这一路蓝熙书从铁杆三爷及他的伙计们口中多少对凉镇有大体印象,这里没什么讲究,没什么规矩,五花八门的客栈到处是,各种族的女人到处是,不过良家女子罕见,就像小妖这样的全镇也就一两个,也算是物以稀为贵了。   但是,铁杆三爷说这个但是的时候,老脸的褶子鱼尾纹都绷直了硬挺了,透着一股子走私贩子走南闯北的精明强干之外的警醒和杀气。   “这里不是全无框架规矩的,规矩就一条,只要进入凉镇百里范围就是啊巫的地盘,守啊巫的规矩,不管来自哪里那里的走私贩子一进入这个范围,杀人越货,黑吃黑那是决不允许的,在这里交易不存在黑市白市统统类属啊巫管辖,甚至还对私盐武器类做了硬性规定,走私贩一半的货物必须与啊巫指定互换交易,相当于抽税,其余的譬如棉麻,生活用品,以至走俏的草药,青花瓷器,金银饰物,胭脂水粉等等俱自由买卖互换。”   还有重要的一条,来凉镇的人必须眼里心里都得有啊巫,拜码头上供是必须的,东西随你,拜过了码头,你才能在凉镇交易,别存侥幸心理,否则,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的话你不用说,指定是见不到的。   啊巫是谁?   没人知道! 第一百零七章   “千万不要存侥幸心理,啊巫无处不在,你点钱的时候他在看着你,吃饭的时候他在看你,挖鼻孔的时候他也在看着你,甚至大小便睡觉,奥!包括你在和鞑靼娘子在床上翻滚的时候他也在看着你!”路上歇脚的时候铁杆三爷会一半严肃一半调侃的对伙计们这样说,老伙计们没什么,头一次跑凉镇的新伙计就会闻言变色。   很多人一半为了赚钱才跟着铁杆三爷铤而走险的,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听闻凉镇风情,凉镇的女人既便宜又够味才巴巴跟着来奔着体验一把的,一听说,保不齐你在炕上正和有劲的鞑靼娘子玩的热火朝天时,有双阴森森的眼睛在关注着你的每一个动作,天啊!这要阳痿的啊!   每当看到新伙计的预期表情,大家都会报以哈哈大笑,这个时候的铁杆三爷都会眯眼不经意的扫过蓝熙书主仆,耗子跟着哈哈大笑,蓝熙书则微微然笑纹淡定。   “这是趟浑水!”蓝熙书凑进了铁杆三爷戏虐的说:“能浑水摸鱼的浑水,够刺激!”   “可是水太深太浑年轻人要小心哦!把持不住是要丢命的。”   蓝熙书淡然一笑,他会装深沉,他本能的让人摸不着底,浑水?他锦衣三少专业趟浑水的,国内的趟腻了,出境玩玩儿!他就不信了,井运水能趟的浑水他锦衣三少也能趟的游刃有余。   他当然明白铁杆三爷时时刻刻在观察他,他并不多加掩饰伪装,老江湖了,瞒不过的,只会欲盖弥彰,蓝熙书只要表现的真诚无恶意,让铁杆三爷明白他搭伙跟脚不会拖累他的。   不过,蓝熙书也明白,铁杆三爷这是在好心的提醒自己凉镇看似无法无序,但是啊巫是在凉镇铺就了法网,必须遵循他的规矩。   这个啊巫很让蓝熙书期待。   出来溜达刚出门口,蓝熙书差点被西屋的臭脚丫子味儿给熏一个跟头,这帮伙计还真没个路的刺头,铁杆三爷治帮有方,就是这帮纯爷们的臭脚让蓝熙书的鼻子一路饱受摧残,还以为世上就胡大疙瘩的汗脚臭呢。   铁杆三爷一边骂一边把屋门帘子撩起来了,蓝熙书赶紧把门口厚厚的织毯也撩了起来挂上,扇着鼻子来到檐下。   天近晌午,蓝熙书心里有事一点儿不饿,耗子背着大包袱,拎着一个特大号的编制箱跟铁杆三爷的一个小伙计有说有笑的打马棚来了,这个小伙计别看不大,十六七岁,但十二三岁跟着铁杆三爷,人又机灵,蓝熙书交代耗子和他多套近乎。   “等见过了古亭娘子,我们得要先拜码头的。”铁杆三爷一边跟蓝熙书说话,一边挥手远远的跟一个蒙人打招呼:“五个月没来了,探探行情,在这里不比家门口。”   “摸着石头过河!”蓝熙书打趣接话。   铁杆三爷点头:“在这儿只要守啊巫的规矩,货物交易吃喝玩乐很安全的,啊巫很重视大明过来的人,我们的货物在这儿很走俏,也颇多照应,只是一种人例外,啊巫眼里不容沙子,他有办法把这种人挑剔出来,后果你知道。”   铁杆三爷的眼神眯起来,他的左眉有颗痣,黄豆大的痣上有两根眉毛占据高地长的格外茁壮,蓝熙书看见铁杆三爷的左眉跳了几下,痣上的那两根眉毛猫须一样抖动着,让这个饱经腥风血雨的老头展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什么人?”蓝熙书把懵懂无知表现的很逼真,他当然知道铁杆三爷指的就是他这类人,这个身份是必须隐藏好的。   铁杆三爷干巴巴的眯眼看着蓝熙书笑起来,他笑了有多长时间就不错眼珠的盯了蓝熙书多长时间。   不用考验蓝熙书的演技,他是骨灰级偶像派加实力派。   “面上的人!”铁杆三爷抿着他的酒葫芦,看蓝熙书皱眉不知所以然的表情,接着说了一句:“就是你们常说的六扇门的官府中人!”   蓝熙书心里一抽,但眉头却慢慢展开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怎么可能,官差跑哪干嘛?”   “呵呵!这就不得而知了。”铁杆三爷不是不知而是不想深说了。   “古亭娘子就是小妖的娘亲吧!”蓝熙书转移了兴趣,女儿都这样,其娘可想而知了。   这是从性格上分析,蓝熙书绝不会小瞧了女人,房子就是其中一个,论身手论胆识不让须眉,更何况在凉镇这种地方,没点手段没两把刷子是难以生存的,蓝熙书很清楚这点。   闻风而来的一个膘肥肉壮的鞑靼人肉球一样滚下了马鞍,老远就用流利的汉话跟铁杆三爷打招呼,这是占先头做生意的,由此可见,中国货物在凉镇的热销,没拜过码头见过啊巫的人,是不能擅自做货物交易的,这个规矩都懂,这个鞑靼人只是先来确定货物种类罢了。   走私过来的货物五花八门,基本上是你弄什么来鞑子就换什么,这个没他挑肥拣瘦的余地,有货就不错了,不过若是暴利的货物,像铁杆三爷这样门路广的老走私贩子也会有针对性的敛货,你像什么铁器,盐巴,棉麻之类,几乎你来多少抢多少。   铁杆三爷赚钱有底线,铁器不碰,粮食不碰。   一入秋,关内严打,有一半的走私贩子都不敢顶风作案,所以,鞑靼人看了铁杆三爷跟见了亲爹一样。   这不前后脚又来了一个。   铁杆三爷赶紧迎上去,他的口碑不错,从不耍大牌,价钱上见真章,蓝熙书觉得铁杆三爷深得生意人的精髓:脸上一朵花不败,心里一把刀飞快。   蓝熙书看铁杆三爷领人直奔放货的大敞屋去了,跟耗子抹身回屋,耗子一口气憋到屋里,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的放好了织毯帘子,呼扇着鼻子喘了几口气,蓝熙书笑了,一屁股坐大炕上,这个地方隐蔽性太差,那屋放个屁都听的真切。   “我的天!可受够了这帮伙计!”耗子缓过气儿,抄起茶壶嘴对嘴,刚咕咚一口就放下了,嘴咧的跟八万死的:“咸不拉几的,难喝死了。”   “习惯就好了!”蓝熙书起身来到桌前也喝了一口。   “我打听了,啊巫抽税的地方往西不远就是金银窝,老大交代的就是那个地方!”耗子打开包袱,拿出随身的毛巾,水囊。   “不急!待会儿跟铁杆三爷见了这里的老板娘古亭娘子,我跟着去拜码头,拜完码头领了啊巫的护帖我们才能在凉镇随意走动,记住,没摸清情况之前不要随便出古亭。”   蓝熙书刚落下话音,铁杆三爷在外边招呼开了:“蓝三少!我来引荐古亭娘子!” 第一百零八章 古亭娘子   蓝熙书跟耗子打了个先歇着的手势,几步腾腾就出了屋,一弹藏蓝的袍子,昂然潇洒的步下石阶,蓝熙书拱手之际,眼睛不禁直了。   铁杆三爷此时正笑呵呵的跟一个白狐围领,身着白貂皮裘衣修身比甲的女人谈笑风生,那女人身姿绰约,笑容婉约,听到蓝熙书的脚步声,保持着矜持的笑容转向了蓝熙书,眼神一亮,立刻被蓝熙书少年英俊的脸和玉树临风的气质震慑,在凉镇何时有过这等出类拔萃的少年英俊。   这是个汉家女人!   皮肤比小妖白很多,细腻中略施粉黛,岁月的痕迹没在这张柔美的脸上流连,一条白狐毛绒的抹额,狐毛绒绒衬着眉心镶嵌一颗白玉温润生发,抹额下的眉目温情徐徐,岁月洗礼沉淀的淡定让这个女人显得落落大方又极具优雅。   这是个具有大家闺秀风范气质的女人,在京师重镇尚且少见,更何况在这蛮夷之地,那种出尘不凡的气质,蓝熙书简直被雷到了,他不能接受这样雍容贵气逼人的女人竟是小妖的娘妻,竟是古厅客栈的老板娘。   女人的容颜可以粉黛装扮,但是从骨子里映射出来的兰心蕙质是不能伪装的,具有大家闺秀姿容教养,书香世家熏陶的气质女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营生?   “小蓝见过古亭夫人!”蓝熙书很快收起好奇开口就自降了辈分,恭恭敬敬施礼,蓝熙书这是打心眼儿里恭敬,不带任何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古亭娘子上一眼下一眼有点儿失仪的审视着行晚辈礼的蓝熙书,女儿的话她未当真,来凉镇十八年,人来人往的男人如过江之鲤,蓝熙书是她见过唯一能够鱼跃龙门的年轻人。   “蓝三少!难怪小妖赞不绝口,非要拉着我来!”古亭娘子不倚老卖老,虽然对蓝熙书透着赞誉,但是有点儿疏冷的口气让蓝熙书看到了这个古亭娘子的理智,她是不会顺着女儿的杆儿爬的。   “是不是?是不是嘛娘亲!我就觉得你会喜欢蓝三少的,你看他说话都文绉绉的跟你差不多的调调!”小妖傍着古亭娘子欢喜热辣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面色不温不火转头跟铁杆三爷点头示意,根本不接小妖这茬。   蓝熙书的疏离小妖毫不介意,灵动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蓝熙书,古亭娘子心里一沉,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孩一打眼就看出来的,这是个小妖不能俘获的男孩子!   古亭娘子一拍小妖的手,微微笑:“小妖!你会吓坏这位蓝三少的!”说这话转脸以长者的口吻说道:“小女单纯无知,被宠坏了,受我的影响对大明来的人格外亲,有言语冲撞之处请蓝三少包涵一二。”   小妖不满意娘亲这样说她,扭着小腰撅着嘴巴推搡着古亭娘子的胳膊,古亭娘子保持着矜持的笑容不予理睬。   蓝熙书松了一口气,古亭娘子真聪明啊!这下蓝熙书放心了。   “苏姑娘率真可爱!和我家小妹年纪性情相仿,您好福气!”蓝熙书始终不肯叫小妖,这就无形中划定了距离。   蓝熙书一见铁杆三爷示意伙计上礼物,蓝熙书一回头,耗子正站在门口,一见蓝熙书看着他立马心有灵犀转身奔了里屋。   “这是老汉特地从苏州购得上好的胭脂水粉,您看看,是不是和您的意!”每次来凉镇铁杆三爷都会为古亭娘子特备一份礼物,这次也不例外,铁杆三爷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一尺见方的朱红四角包银的精致漆盒,轻易打开,淡淡的脂粉香味扑鼻。   古亭娘子欣喜的接过来,轻低粉颈嗅着,小妖慌忙接过去,扒拉着里面大大小小的精致胭脂盒爱不释手的尖声叫着:“我喜欢!我喜欢!娘亲!我要!”   说着,啪的一声,小妖关上了盒子,紧紧地抱在胸前,娇纵的看着古亭娘子,古亭娘子拿她没办法,宠溺的捏了一下小妖的鼻子:“野丫头!”   铁杆三爷看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哪能不明白,一看耗子捧着见面礼出来了,马上一脸堆笑又是见礼:“小蓝初来乍到,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说着从耗子手里接过一方红锦包着的小巧盒子,还没等蓝熙书打开,小妖把怀里的胭脂盒一把塞给古亭娘子,挤到蓝熙书面前,几乎和蓝熙书脸对脸,小手翻飞打开了红锦,接着打开了描金漆黑的小方盒,蓝熙书稍后退步,如谦谦君子同小妖保持了距离。   “哇!”小妖大叫,电眼看了一下微然笑意低头的蓝熙书,又扭头惊喜的看着古亭娘子:“娘亲!好漂亮的簪子!”   小妖一闪身,古亭娘子款款上前了一步,看到小妖手里的一直保持的笑容僵了一下,那里是簪子,而是一支凤头金钗,做工极其考究,更难得的是钗头凤的嘴里一粒小小的红玛瑙与整个凤钗相映生辉。   这礼物价格不菲,不是一般人能拿的出手的,古亭娘子看了一眼蓝熙书,本想推掉,那知小妖忽然捏了凤钗在手合手抱在颌下,紧张的看着古亭娘子的脸色,那意思很明显了,这凤钗非她莫属了。   “娘亲!”小妖忽然收敛了任性,巴巴的看着古亭娘子,古亭娘子有点儿难为,她不知蓝熙书的底细,铁杆三爷也阐明蓝熙书只是临时搭伙而来,贸然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以后怕行事处于被动,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苏姑娘喜欢就好!此乃蓝家如意坊出品,苏姑娘喜欢就给了小蓝面子了。”蓝熙书吹牛不带脸红的,轻描淡写的语气给对方透露了一个信息:家里有的是!不差钱!   哦!   这倒出乎大家的意料,富二代啊!不能比啊!   古亭娘子看了一眼铁杆三爷一眼,铁杆三爷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些话还是屋里说方便。   蓝熙书跟着铁杆三爷追随款款摆摆弱风扶柳般身子摇曳的古亭娘子进了屋,好在屋里的咸鱼味淡了,这让蓝熙书和铁杆三爷少了很多尴尬。   落了座,古亭娘子恬淡的看着蓝熙书:“恕古亭冒昧,蓝三少此来是趟路子发财的吗?”   蓝熙书表现的不怎么像生意人。   “不是!”蓝熙书为表示恭敬一直没坐下,见转入正题赶紧正色道:“小蓝专为寻亲而来!”   “寻亲?”古亭娘子黛眉长敛,好看的嘴唇蠕动一下,转眼看了铁杆三爷,铁杆三爷低下头没接茬,他对蓝熙书也不摸底细,他不想大包大揽。   “小蓝家住应天!”蓝熙书语气沉痛娓娓道来,这一点儿古亭娘子信,蓝熙书说话就有点儿应天口音,但是不细听听不出来:“只因未过门的妻子云娘跟随老父回榆林老家祭祖,不想祸起无常,返家途中遭遇匪徒,可怜我那未过门的妻子被人掳去,老父虽幸免于难,但遭受此番重创一病不起,只因膝下无子弥留之际恳求小蓝想方设法救回他那苦命的女儿。”   蓝熙书说的动容,喉头发紧,声音颤抖。   一时间满屋安静,小妖眨巴着眼睛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根本无法体会那种境遇之苦,杀人死人她见得多了。   “你怎么认定人被带出了关?”古亭娘子打破僵局,宽慰的话寡淡不如不说。   “为寻找女人老父几乎散尽家财,确切消息,那股劫匪实则是鞑靼人,同被俘掠的还有很多人!”蓝熙书话说得婉转,在鞑靼的地盘,还是小心为妙。   一时又僵局了,古亭娘子知道前不久有鞑子突袭大同以西一带,虽然损失惨重,确实风闻抢掠了一些人和财务,怎么说呢,每年都有数量不等的边民被鞑子掳走,男女老少都有,被抢来的人男人大多做了放牧苦力,年轻的女人分配给战功卓著的鞑子,很少的一部分会被买卖。   如果蓝三少的未婚妻确实被鞑子掳去,少说也有一个多月了,被买卖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辗转数地,说不定早被鞑子给倒手多少次了,女儿之身……   古亭娘子说不出口,小妖却无所顾忌,张口说道:“要真是那样!别说身子被糟蹋了多少次,有没有一口气也难说了,都知道鞑子见不得那边女人的。”   铁杆三爷一直不插话,此时假咳了一声,老脸有点儿挂不住。   古亭娘子沉了脸拉了一把小妖的胳膊,小妖蹬蹬后退着站到古亭娘子身侧。   “小妖不懂事口无遮拦的。”古亭娘子狠狠瞪了一眼不知错在哪里的小妖,转脸歉意的看着蓝熙书:“我会叫人留意的!”   蓝熙书脸色悲痛之外带着铿锵:“小蓝明白!谢过!小蓝答应过岳丈的,云娘生是蓝家人,死是蓝家鬼,小蓝绝不嫌弃,活着带回人,死了……”蓝熙书顿了一下,以示强忍悲痛:“我也要把云娘的骨灰带回去葬在蓝家,以慰岳丈在天之灵!”   “不会吧!”小妖觉得难以理解,咕哝了一句。   古亭娘子狠狠的扭了小妖一把。   铁杆三爷为蓝熙书所感动点点头。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找不到云娘小蓝誓不为人。”蓝熙书一脸决然。   “最近风声有点紧,啊巫虽然礼待大明的马帮,但是对那边过来的人盘查的也很紧,据说,有几次出兵都中了埋伏,显见有军情泄露,额!凡事小心!我只能说这些了。”古亭娘子自知有些失言,匆匆打住了话头,就把话题转移到贸易上来。 第一百零九章 啊巫代言人   凉镇的建筑如这个游牧民族随心所欲的性子,什么材质的都有,什么样式的都有,谈不上格局,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来,几间像样的房子中间会忽然搭了几座大大的帐篷,没什么讲究,完全不靠谱,看惯了大明南方寓意山水独具匠心的豪宅民居,北方墩实讲究厚重的四合院,蓝熙书实在看不惯凉镇的房子。   跑马场一样的大街上,你几乎看不到老弱妇孺的行人,间或有打马如飞的鞑子扬起一街的尘土呼啸而去,热闹来自两侧的各色房屋,各种马匹栓在门口,叫嚣声不绝于耳,甚至有醉汉酒鬼三两个叽里咕噜的扭打到街上,人们不足为怪,甚至没人理睬。   蓝熙书一路跟着铁杆三爷和他的五个伙计顺街一侧赶着二十来匹骡马重载,耗子跟在最后,蓝熙书也准备了给啊巫上供的礼物,金银首饰还有夏十榆预先准备好的上好苏绣。   时近黄昏,凉镇的夕阳格外的大,大若铜鼓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大街西头,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两旁五花八门的建筑被落日余晖渲染的色彩斑斓瑰丽,随着落日的消隐,万物有红转暗,层次分明的暗影绰绰,荒凉感随黑暗漫上来,蓝熙书和耗子都有了一种关山万里,故国剥离的悲凉之感,于此同时又萌生一种使命感和荣誉感,才觉得大明在心里沉甸甸的,那是灵魂永恒的归宿。   驱马缓行,蓝熙书一边走一边用心观察,凉镇几乎没有寻常民居,多是酒肆和欢场和供来往交易逗留住宿的外地走私贩的客栈,深入到凉镇,蓝熙书才知道铁杆三爷说的话没错,除了古亭客栈,再无第二家汉人开的客栈,客栈都看着别扭更别提招待了。   原来,跋山涉水铤而走险来凉镇交易的汉人走私马帮很少,常年跑凉镇的更是屈指可数,大多汉人走私马帮出境便于与鞑子交易,再由鞑子倒手到凉镇,虽然没法和直达凉镇贸易的暴利相比,但是这是较稳妥的,人少骡马少货源不充足的不成规模的马帮多采用这种短途交易,像铁杆三爷人马过百的老马帮才敢跑凉镇。   铁杆三爷一路嘴不闲着,详细介绍路过的房舍,并告诉蓝熙书本地盛产的织毯和靴子的优劣等级,末了,铁杆三爷来了一句:“蓝三少!不要被吓到呃!”   蓝熙书展眉轻笑摇头。   铁杆三爷马鞭一指,勒住了缰绳,蓝熙书早注意到面前不同周边的高大建筑了。   铁杆三爷说这就是啊巫的大本营。   凉镇正中,一座高大的建筑黑压压的如一口倒扣的巨无霸铁锅,临街两层楼高,沿街的一面上下两排有五十来个黑洞洞没门没窗的孔洞,类似于大明城墙防御用的箭窗。   铁杆三爷示意啊巫城到了,伙计们拢住骡马货物,规规矩矩的在离啊巫城百十步远的地方站住。   啊巫城正中的包铁大门紧闭,旁边突兀出一扇很大的窗口,沿街的灯笼都挂起来了,啊巫城的墙跺上加了很多火把,白色纱灯串串高垂,整个的啊巫城外无一人一卒把守,这又是大大出乎蓝熙书的意料,啊巫等同于凉镇的黑帮老大,混黑社会的人怎么会少了私人武装打手呢!啊巫凭什么震慑四面八方交集的走私贩?凡是走私跑帮的没有安善良民,就像铁杆三爷这样的也是面上的和善而已。   啊巫城像做空城或者死城!   蓝熙书心里打了小小的结!   “蓝三少请跟我来!”铁杆三爷手持货物条目,引荐蓝熙书举步向大门东侧的大窗口而来,蓝熙书这才发现里面竟然坐着一个人,说是窗户根本不是窗户,准确说是门槛超高的大门洞,临窗大炕上坐着的人看起来佝偻矮小,眼前守着一盏刚点燃的特大号的桐油灯台,大海碗一样的桐油灯灯芯比手指头要还粗,月晕似的光圈儿下一个人的侧脸正对着蓝熙书他们,低着头不知道手里在蠕动什么。   铁杆三爷和蓝熙书走路无声,蓝熙书一眼不落的盯着切近的大窗口前的侧影看,老迈的妇人!怀里居然抱着一摞破麻袋片子一样粗糙的织物在摩挲!   里面除了一人一炕一灯再无他物,外面突跳拔节的火把,和里面的桐油灯相互交映,那妇人侧脸上的褶子都纤毫毕现,黑黑的肤色,皱纹深刻,一顶不知毛质的砂锅帽子压得很低,身上灰黑的袍肥大而臃肿,让这个瘦小枯干的人看起来伶仃老迈的不成个样子。   蓝熙书发现这个人的嘴巴一直在蠕动,无声的!像一个全身心投入正在启动咒语的老巫婆!   啊巫?不会吧?   蓝熙书忽然就觉得有股看不见的森然杀气在这枯槁之人身上墨晕般弥散开来!   蓝熙书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职业敏感。   “铁杆前来,请啊巫大开方便之门!”铁杆三爷说完深深一揖,蓝熙书也跟着躬了躬身,心神散开扑捉周边微小的异常。   “念货!”一个尖细的嗓音简洁明了,蓝熙书心里一震,那里是什么老迈妇人,却是阉人!不折不扣的阉人,蓝熙书对太监宦官多有接触,一句话就判断出了里面的人是个阉人,这也难怪,阉人非关内特产,元顺帝北逃,有太监幸存也属寻常,只是蓝熙书没想到在凉镇坐镇啊巫城的却是个如此老迈的太监,鬼才相信这是啊巫!   啊巫的代言人真不撑门面啊!   蓝熙书真被雷到了,脑子飞快的转着,铁杆三爷已然开始清清嗓子开始念了:“上等官盐千斤,杭锦五百匹,药材八百,二等棉帛两千……” 细目下来,蓝熙书还真没想到铁杆三爷的货竟然如此纷杂。   念完了,铁杆三爷将账簿揣入怀中,废话不多说一句,站着等啊巫代言人发话,啊巫的代言人一推怀里的织物慢慢转过了身,好像动作过快深怕拧了腰似的,蓝熙书这才看到了完整的一张脸,真是造物的神奇败笔啊!   砂锅帽下的一双三角眼老给人翻着不对光的感觉,脸上褶皱丛生,薄唇兜着,腮帮子塌陷明显,尖下颏在随嘴巴蠕动。   啊巫一伸手,铁杆三爷几乎与此同时也伸出了手,两个人同时将手伸到了窗口石台上,啊巫的手盖在了铁杆三爷的粗糙手背上。   蓝熙书一愣又觉一阵恶心,啊巫的干枯细长的手指正在铁杆三爷的手背上摩挲,发白的长指甲令人作呕。   这是什么礼节?   片刻,啊巫撤回了那只猫爪子一样的手,铁杆三爷也把手抽回来,心里鄙夷,但是没敢表象出来,那只被啊巫代言人温柔抚摸的手跟抽筋一样僵硬着。   “你是谁?”啊巫代言人稍微转眼对着蓝熙书连翻白眼,靠!瞎子啊!   “在下小蓝!来趟趟发财的路子的!顺便访个故人!”蓝熙书把寻亲轻描淡写放在了次位,他看见啊巫代言人又从麻袋片子里伸出了他的鸡爪子,蓝熙书一激灵,铁杆三爷看蓝熙书打愣,脸色突变的拿眼神示意蓝熙书照他刚才的去做。   蓝熙书迅疾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刚刚好放在了啊巫代言人的手底下,蓝熙书诚惶诚恐说道:“初来乍到,不懂行情规矩,望海涵!”   蓝熙书话说完还没来得及抽手,啊巫代言人的猫爪子倏地避开了礼盒一把抄住蓝熙书手心往上托举礼盒的手掌,生硬的摩擦让蓝熙书从里到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害怕,癞蛤蟆爬脚面,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第一百一十章 锦衣三少被摸   “呃!”啊巫代言人的猫爪子翻来覆去的抚摸蓝熙书的手,蓝熙书认为这是他一生最耻辱的一次,有被吃豆腐揩油的不良感觉。   啊巫代言人好像还摸上瘾了,白内障的死鱼眼球对着蓝熙书翻了又翻:“新人啊!想发财可得用心了。”   就这么慢吞吞的一句,蓝熙书忽然从啊呜代言人的尖细话语中听出了北京口音,这个人少说也有六十来岁或许更老,那么是当年跟随元顺帝妥欢贴睦尔北奔上都的可能性很大,除了蒙人称霸中原的辉煌年代外讲究宦官充斥后宫,跟随元顺帝逃离中原之后,此后鲜有后来者了吧!   那么,蓝熙书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凉镇的贸易操控权可能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一脉把持,目前,鞑靼实力最强,黄金血统正宗传承也在鞑靼,这就是说。凉镇啊巫统治下的走私贸易实则是鞑靼军事实权人物在操控,并非单纯的民间牟取暴利黑帮行为。   蓝熙书沿着自己的思路明白了井运水何以在凉镇一度逗留的目的了,只是一月来断了联系,对于井运水掌控了多少凉镇军事化内幕不得而知,但是初到凉镇就有了这个思路,蓝熙书觉得也是不小的收获。   在自己的地盘做偷偷摸摸的事,可见北元苟延残喘之后的军事政治力量四分五裂的复杂化程度。   终于啊巫代言人把他的猫爪子拿开了,蓝熙书也觉得自己的右手说不出来的麻痹,被太监摸本来就腻歪,被外族的太监摸就更腻歪了。   桐油灯灯花突地一跳,啊巫代言人将他的两只猫爪子折叠轻拿轻放的按在石台上,那架势俨然太监正宗摆谱,这个姿势这样的神态蓝熙书不陌生,徐三元徐娘不老有时候就这个死德性。   “好了!收了!”啊巫代言人翻着死鱼眼,白内障眼球准确的迎着蓝熙书的脸,蓝熙书确定他看不到自己,只是这个成精的老猫有着过人的判断力。   “查验仔细!列表!发放护帖!”蓝熙书觉得啊巫代言人是在吩咐自己,那语调堪堪针对自己,但蓝熙书轻垂首静待,一阵悉索的步履,蓝熙书一转眼惊愕的发现几十个清一色蒙古服装的鞑靼汉子从旁的侧门里鱼贯而出,蓝熙书仔细观察过的,没发现有人的,这让蓝熙书警醒了不少。   耗子帮忙跟着铁杆三爷的伙计们从骡马背上卸下货物,鞑靼人挨个查验并有一个鞑靼人记录在册。   不大一会儿,有鞑子上来禀报,与铁杆三爷上报的丝毫不差。   啊巫代言人点头,他的死鱼眼从未离开过蓝熙书的脸,这让蓝熙书很不舒服。   “待会儿呢,铁杆三爷明早到草市可以兑换你要兑换的货物了,不过,最近马匹吃紧,除了这样,其他的任由挑选,这次呢!啊巫也做了让利,挣这口饭不容易,都是刀口上求财的!”啊巫代言人不紧不慢的说,铁杆三爷有些失落,本想着此番弄些蒙古健马回去,看来鞑靼和大明边境紧张的缘故,军马耗费,啊巫做了调整,铁杆三爷躬身应是,心里另作着打算。   鞑子们尽数将货物搬至啊巫城内,外面又是空无一人,不过,这回蓝熙书彻底明白了,啊巫城容量很大,每个黑洞洞的箭窗后面必有无数只眼睛大瞪着外面。   海碗大桐油灯忽然灭了,人家啊巫代言人要打烊了,听不见了里面的动静,绰绰端坐的人影像个幽灵,铁杆三爷赶紧递了一个眼色给蓝熙书,匆匆退后不做逗留。   不远的地方闻风而来的鞑靼人正远远地等着铁杆三爷拜完码头好抢先和铁杆三爷交易,高矮胖瘦大概有十几个人,都穿得跟狗熊似的,连连对铁杆三爷招手示意,但都站在对街遥望没一个人往这边凑的。   黑暗中仅有火把灯笼映照下的啊巫城森然的像做阎罗地府,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凉镇的白天温度还可以,太阳一落山温差就明显加大,寒气逼人。   铁杆三爷只是号召伙计们远离了啊巫城站里并没有马上走,不大一会儿,啊巫城里有人拖拖而至,也不说话,将两个巴掌大的木牌递了过来,蓝熙书和铁杆三爷诚惶诚恐的接过,远离两街火把看不真切,蓝熙书触手就知道是做工劣质粗糙的令牌,雕刻了大概是鹰嘴的图案,下面的蒙文蓝熙书不认识。   “交易用得着,有这个在手,有什么麻烦啊巫的人原则上不会为难!小心放好喽!临走是要交还的!”铁杆三爷看出蓝熙书不以为然的神情,好心提醒。   蓝熙书一直搞不懂啊巫摸手是啥意思,刚想问个明白,铁杆三爷挥手就跟鞑靼贩子打起了招呼。   蓝熙书只好按下心头的疑惑等瞅机会再请教。   铁杆三爷一动身远离了啊巫城百十步距离,那些早等的不耐烦的鞑靼贩子呼啦围上来。   “三少!这个鬼地方邪门儿的很!”耗子并拢着马缰绳,看蓝熙书往西看顾,夏十榆重点提到的金银窝就在啊巫城往西不远。   “有了啊巫的护帖,不逛逛真浪费了。”蓝熙书笑语,他对未知的事物会提高警惕但是绝不会恐惧,今晚他不打算闲着。   蓝熙书和铁杆三爷分道扬镳骑上马往西的时候,他本以为会有人跟梢,一段路以后蓝熙书才觉得自己想多了,这里真不比关内,这是凉镇,啊巫的地盘,关内的那一套在这儿行不通了。   三匹健马从旁边闪过,在金银窝门口,甩蹬离鞍下马,一个彪悍的鞑子肩上扛着个不断惊叫的女子往金银窝里大步流星的走,后面骂骂咧咧的两个人跟了进去。   金银窝是个酒肆,一排平顶的石头房子门脸很阔,一个一个的灯笼比他处明亮了很多,门口见不着迎客的伙计,拴马的石桩子马满为患,提哩嘡啷的马镫马鞍碰撞乱响。   没什么章法,栓哪儿你随意!   蓝熙书下马耗子接过缰绳转了一圈儿,勉强找个靠边的拴马桩把马拴上。   迎门两盏大号的桐油灯很亮,一阵肉香,门两侧叮叮当当锅碗瓢勺协奏,六七个矮胖的鞑子忙活的正欢,锅里煮的,炉里烤的,都是肉,看见蓝熙书耗子进来,只是撩了下眼皮,根本没人照应。   是不是凉镇自助餐流行自个动手丰衣足食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银窝里三少调情   扛女子而入的彪悍鞑子不见了,烟火缭绕的金银窝原生态装修,兽头,兽皮挂的到处都是,空间很大,两人合抱的石柱子就有七八根,没桌椅板凳,矮矮的石桌,草墩或者织毯安放着鞑子肥臀大胯,几乎都是壮年的鞑子,二三十口子人散落围坐在矮石桌旁,开怀狼叫的,拍桌子蹲酒杯的,胡吃海塞的,什么洋相的都有,喧嚣嘈杂的酒肆里,大碗酒大碗肉,一片狼藉。   蓝熙书快速的打眼扫视整个金银窝的环境,北墙有后门,不断地有人在后门出入,蓝熙书不确定后门是金银窝内部后门还是贯通外界。   “嗨!”一个团团脸的鞑子忽然从最近的石桌上爬了起来,斜眯眯眼奔着蓝熙书就来了,蓝熙书以为他要出门,忙侧身一旁。   那知这个秃额耳后发辫圈圈的鞑子路过时跟着蓝熙书的侧身黏了上来,斜扛着肩膀贴上了蓝熙书,因为来人没有强悍的武力动作,蓝熙书并没有做出凌厉的反应,肩肘一接鞑子的肩膀,稳住了这鞑子的半面墙一样的依附。   这个鞑子腰间的一柄精致的蒙古弯刀让蓝熙书倾注了心神,蒙古鞑子尚武好斗是出了名的。   鞑子并没有借势站稳,反而心安理得的把重心靠在了蓝熙书支撑他的肩肘上,外人不明就里,就看到这个鞑子很销魂的贵妃醉酒样侧靠在蓝熙书的胸口上,因为矮蓝熙书半个头,他眯醉眼侧眸看蓝熙书的架势十分的暧昧。   “喂!有货吗?”那张出油的团团脸正对着蓝熙书,汉话醉着说蓝熙书居然听懂了,酒气直接喷了蓝熙书一脸,蓝熙书几欲作呕,微蹙眉,屏息刚待抽肩闪人,冷不丁没提防这个鞑子的熊掌忽然向下,满手把攥了一下自己的命根子。   我的那个娘啊!真是要命啊!除了自己小弟弟还没被谁这样直接过,不是痛,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滋味闪电袭击了蓝熙书全身。   “有货!有鸟!呜哈哈!”团团脸的鞑子一经得手,鬼笑着想再度过把瘾。   蓝熙书大怒,撤肩断掌将鞑子的熊掌隔开,趁鞑子身形微晃之际,右脚弓步一勾,鞑子张牙舞爪的正狼叫着呢,立足不稳,笑声不歇的树倒下去,耗子在后面没看见鞑子暧昧袭击蓝熙书的胯下,却明白的看到了蓝熙书下脚的动作,耗子一听鞑子得意的怪叫就知道蓝熙书刚才吃瘪了,这会儿看鞑子猪一样倒向自己这边,索性落井下石,做惊恐闪人状上蹿下跳,靴子的落脚点几乎和鞑子大手撑地的落地一致吻合,踩着了不算完,耗子拧着脚尖钉了一下才鸡飞狗跳的闪人。   蓝熙书很满意耗子同自己的配合,一口恶气稍稍缓解。   鞑子疼的来不及抖熊掌,就踏踏实实的闷声趴在了地上。   旁边的鞑子哄然大笑,谁也没注意蓝熙书和耗子的配合,都以为这个团团脸的鞑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个失手了呢!   蓝熙书一扥袍襟,也不理会地上之哇乱叫的这位,举步往里走,那知这个半醉的鞑子手脚倒也麻利,起身之后反掌就扳蓝熙书的右肩头,这次蓝熙书可有了警觉脑后长眼了,闻风侧肩,头不歪眼不斜嘭一把准确的抓住鞑子肉呼呼的手脖子,往前急带,耗子真是机灵,眼见着鞑子被蓝熙书控制前倾,适时的一个手忙脚乱动作,足尖一抬勾住鞑子的左脚脖子,这个时候的蓝熙书把握鞑子手腕感觉到了鞑子重心的变化,也跟着及时撒手,并往前疾走一步,鞑子怪叫余音尚在缭绕就对着蓝熙书潇洒的后背五体投地了。   这回可比刚才那跤摔得实在,把鞑子的两只熊掌都拍麻了,肥下巴堪堪戳到青石硬地,也不知哪儿伤了,满嘴血呼啦的,鞑子倒也硬气,抬起猪头一样的脑袋,蹭蹭就竖起来了。   耗子紧挨着蓝熙书胳膊弯曲蓄势,被蓝熙书一把摁住。   耗子闪身,蓝熙书一侧身肩肘一横,灰头土脸的鞑子吐着血沫子就被蓝熙书顶在了半尺之遥,鞑子忽然僵住了,瘟神一样的怒视蓝熙书石化了般一动不动,蓝熙书还纳闷了,他并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只想着见招拆招杀杀这个鞑子的威风出口恶气也就罢了,毕竟潜伏马帮长途跋涉的来这儿不是来争强好胜的。   “这是干嘛啊!逗乐子嘛用得着急眼?脱脱!”团团脸的肩头一只白皙肥腻女人的手指弹琴一样柔媚的波浪起伏,一个女子一脸笑容的转过团团脸的鞑子,原来是她石化了这个鞑子。   蓝熙书松气撤身,与团团脸的鞑子拉开了距离,鞑子的衣袖纷飞,三两下就把嘴角下巴的血沫子擦得个干净。   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仔仔细细的打量蓝熙书,蓝熙书觉得自己的每寸肌肤都被这个女人的眼睛狠狠的摸过了。   这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鞑子女子,一身黑貂右衽袍,腰间一根皮带将细腰勒的妥妥的,衬得胸器隆隆,翘臀有型,貂皮貂绒真是上等货,就看着裁剪做工不深精致,到底不是关内的手艺。   鞑子女人弯眉大眼,直鼻丰唇,不见得化妆,肤色虽然不是白皙的那种,在灯火闪烁又被黑貂绒袍裙一衬,姿容显得却也格外娇俏媚人,眉梢那种野性张扬的魅惑是关内女子不具备的,哪怕是出身豪门持宠生娇的刁蛮公主脸上你也看不到这种气质。   窄袖高挽,两截生生诱人的胳膊裸露交叉在胸前,更挤得那对胸器格外隆起,这对宝贝肥硕的有点儿过火,真让人怀疑里面弄虚作假了有什么填充物。   这个鞑子女人打量蓝熙书的时候蓝熙书也在毫不顾忌的从上到下的打量她,金银窝里很多鞑子站了起来,轰然的一片呼哨起伏,有人起哄嗷嗷怪叫着汉话里面夹杂着有蓝熙书听不懂的蒙语。   “咕嘎不花!上啊!呜呼!”   更有鞑子嘬嘴发出高亢回旋的口哨音,整个金银窝闹哄哄的乱成了一锅粥。   蓝熙书对峙着这个鞑子女人成了金银窝的焦点。   “才来的?”鞑子女子根本不理会周围人的乱喊乱叫,妖精的咬着唇一角眼神逗着蓝熙书:“我叫察儿花花,你那边的人都叫我花奴!”   鞑靼名字除了脱脱,不花,木耳什么的大众以外,其余的都很拗口,花奴?这个简单顺嘴,而且,有点儿犯贱!   “初来乍到!蓝三少!”蓝熙书揣测眼前的鞑靼女人是不是就是金银窝的老板娘,不能与之交恶,所以说话伪装的极其斯文儒雅,在这种蛮夫横行的凉镇,蓝熙书这种类型的男人对眼前这个女人极具杀伤力。   本地的男人太钢了,冷不丁的来了个弹性十足新鲜的,花奴立马被吸引了。   蓝熙书微微然的笑容使得他那张冷枭的脸看上去既不谦卑又不高傲,眼底却又流露出横扫一切,俯视一切的霸气。   怎么女人在这个地方这么有生命力,蓝熙书很纳闷。   花奴的眼神被蓝熙书的毫不避让好不示弱神色打败了,女人一旦在心理上被征服,即使天生的狂野也褪色许多。   眼神的较量消耗了花奴太多心力,花奴放下交叉的胳膊,胸前一颤,货真价实啊!   “我是来找人的!顺便寻个发财的道儿。”蓝熙书看着花奴眯起了媚眼指尖玩弄着圆润的下颚,有点儿套近乎的低下头,他的这个动作他没觉得怎样,花奴却以为蓝熙书在发送某种信号,马上亟不可待迎合蓝熙书的暧昧邀请扭腰抬臂,半边身子搭在了蓝熙书的肩膀上,因为蓝熙书个高,花奴的这个动作牵动了整个上半身,胸器逼人,蓝熙书的胳膊立马被压迫的有了感觉。   蓝熙书本能的想抽身,想想不妥,稳住了,花奴的身子跟着他的微一晃动而同蓝熙书的胳膊摩擦起来,这倒好,蓝熙书充分感觉到了花奴那对胸器的十足弹性。   蓝熙书不是故意的,但花奴却以为蓝熙书是故意的,大明的汉子就是不一样,调情都这么婉转含蓄耐人寻味。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少咬钩   “找人?发财?真对路了,凉镇没我花奴不认识的人,发财的门路呢,没我花奴搭不上线儿的!”花奴的汉话说的别具风味,就像她的人她的眼神:“喂!你还真找对人了。”   花奴指尖碰了一下蓝熙书的耳垂,顺腮边勾勒的一滑,蓝熙书一根手指挡住花奴往衣领里面探索的兰花指,这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急于拿下蓝熙书,出手竟然毫不隐晦,直接的令蓝熙书都汗颜了。   蓝熙书还是觉得关上门吹了灯适合这样的动作,当然呼吸相闻的那个人应该是房子。   花奴丝毫没有知难而退,欲拒还迎的大明男人他见得多了,花奴冲蓝熙书吹了一口仙气,蓝熙书没着魔,格开花奴的手指,整整衣领。   就见不得这个,很多人对花奴垂涎不得,一见花奴碰了软钉子,旁边的呼哨更加的放肆起来,呜呼呼!有人甚至把大海碗的碗底在石桌上起劲儿的研磨发出让人耳鸣的声音。   花奴第一次失手,面子上很有些挂不住,她还是一厢情愿的觉得蓝熙书是闷骚至骨的男人,大明的国情她还是有所听闻的。   花奴耐着性子观察蓝熙书的脸色。周遭的呼哨声和花奴僵硬了的笑容让蓝熙书意识到再不给花奴台阶下,怕不好收场了。   “那我真遇到贵人了。”蓝熙书忽然觉得搭上花奴也不错,总比自己没头苍蝇一样瞎转好多了,跟这里的男人套有些难度,女人好些,来这里找女人是在正常不过的理由了,想到这儿,蓝熙书热情高涨,热情一高涨,眼神就变得柔情蜜意起来。   蓝熙书思量少许觉得还是咬钩吧,女人都小气,一旦记仇反而惹来麻烦,怎样利用好这个女人而又不被其缠上是个高智商的活儿,蓝熙书觉得考验自己聪明才智的时候到了。   花奴的脸色立即被蓝熙书的眼神燃烧起来,但是,她似乎明白了,这个男人跟本地人不同,直接推到是不行的。   花奴没有乘机上靠,她不由自主的揣摩蓝熙书的口味喜好。   “那当然了。”花奴毫不谦虚,梗着脖子一回头,这半边的口哨声停了,刚才对蓝熙书屁股五体投地的脱脱跟坛子醋缸似的还在旁边站着呢,眼睛都气鼓鼓的跟癞蛤蟆似的。   “嗯!”花奴一离了蓝熙书的脸,立马媚眼变凶煞,看也不看一把挑起蓝熙书挂在腰带上的啊巫新近颁发的护帖一晃,癞蛤蟆脱脱眼里的怒火熄了,翻翻肿眼泡,嘴里咕哝了一句蓝熙书没听懂的蒙语,在一个鞑靼厨师的拉扯下闪了。   这破牌子真管用啊!   早知道进门就挂脑门子上了。   蓝熙书心想这得好好保管着。   “我请客!”花奴堆笑,手指碰了下蓝熙书的手指,蓝熙书没过电但也没闪,脸上保持着迷死人的微笑,鞑靼男人一辈子也修炼不成这样的微笑啊!   花奴大胆了,进一步靠上了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还是没闪:“那哪成!那不是抽我的脸吗?”   蓝熙书一副哥不差钱的纯爷们表情。   “好!”这句话和花奴的胃口,花奴回身冲着门两侧娇声喊:“酒肉上!快点儿!”   起哄的人一见没戏了,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席面吃喝照旧。   蓝熙书客随主便跟着花奴在石柱旁的空桌坐下,这张桌子靠过道,离金银窝的后门很近,几乎每个出入后门的人都从蓝熙书所在的桌子旁经过,蓝熙书很满意这个位置。   耗子和蓝熙书的眼睛都往后门溜,蓝熙书发现打后门出来的人都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也不逗留,也不见和谁打招呼,径直出门离去。   除了这个规律,蓝熙书还发现出来的人都衣着不错,着装破衣烂衫麻袋片子的没有,有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居然外罩革甲,配刀也很高档。   前店后铺,前面吃喝,后面玩乐,大概这意思,蓝熙书和耗子没光顾过花街柳巷,但耳朵也捡了一些风月场所的韵事,虽然不知所以然,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别惦记后面的,最好的在你眼皮底下,如果我不合你意,那么凉镇的女人你一个也看不上。”花奴酸不溜丢的靠近了蓝熙书,盘膝的腿压在蓝熙书的腿上,蓝熙书明白了,干笑了一声:“哪有那心思!”   酒肉上来,蓝熙书避让着借势抽出来花奴压着的腿。   “求财其后,能帮我找人吗?”蓝熙书看着瓦罐里让人胃口大开的炖牛肉闻了下,挑手指对着花奴做了个赞的手势。   花奴懒洋洋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是第一个她上赶着都不曾对她上下其手的男人,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蓝熙书在利用她,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人是不会对她的身体无所求的。   除非他不行,但是面前的蓝三少不是。   蓝熙书看她洋洋不睬的神情,马上胳膊肘子一顶花奴的胳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即使有一箩筐的问题,看到蓝熙书明亮的眼睛花奴也就没问题了,花奴知道这是个自己不能抗拒的男人。   “怎么谢我?”花奴眼睛勾着蓝熙书,没把蓝熙书的魂儿勾出来,倒把自己的魂儿搭进去了。   蓝熙书一个眼神就让她立马火热。   蓝熙书对耗子招指,耗子赶紧从身边包袱里拿出一只凤头钗,家里多的是,凉镇的美女可以人手一份。   花奴很喜欢,在头上插来插去,眼睛顾盼生辉。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的个高比我彪悍,不到三十岁年纪,也是那边过来的,腮边有一道寸许的弯刀疤痕。”蓝熙书边吃边说,并在自己的腮边比划了一下井运水弯月刀疤所在位置:“女子很美!”   蓝熙书虚拟了女子,真实了井运水,他希望井运水还在凉镇逗留。   “你什么人?”花奴来了兴致。   “男的是我的仇人,女的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蓝熙书头不抬眼不斜,随口的谎言都有鼻子有眼。   花奴蹙眉,怔了,蓝熙书简单的描述让逻辑出一个故事,蓝三少的未婚妻被一个男人拐跑了,再难听的版本就是蓝三少的未婚妻跟一个男人私奔了,来到了远离大明疆域的凉镇。   可怜的不能忍受耻辱的蓝三少追踪至凉镇,怪不得他对女人不感冒,情有可原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寻亲不遇   “何必!一个女人而已!”花奴靠上蓝熙书的肩膀,她打算上下其手藉此安慰一下蓝三少,女人的伤女人治。   蓝熙书推开花奴递过来的酒碗,他很少酗酒更不会嗜酒如命,而且这种乳白色带奶味的酒也不和他的胃口,酒色的诱惑陷阱蓝熙书没陷进过,蓝熙书有一根特殊的神经始终清醒着。   夏十榆别的教训他会当耳旁风,但夏十榆说过的一句话他却牢记在心:做这行的就重要的就是经得起酒色财气的诱惑,否则,你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是次要的,我蓝三少出的是这口气!”蓝熙书阴翳的眼神看着花奴,冰冷和仇恨让蓝三少格外的有男人气势,男人生气的时候都这么令人神魂颠倒,花奴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   其实,这个时候蓝熙书想起了房子,心里在甜蜜的抽搐。   蓝熙书柔和了眼神侧眼看着花奴,他不确定花奴是不是真的认识井运水,还是故意卖关子吊自己,按理说,在凉镇做走私贸易的汉人有一些,但逗留长时间的应该不多,金银窝是个销魂窟,人员往来复杂,井运水混迹其中,为数不多的汉人花奴应该有印象。   花奴审视着蓝熙书,眼睛似笑不笑,神情迷离悱恻半天不言语。   这还不是个完全胸大无脑的女人。   蓝熙书觉得是时候下点本钱了,蓝熙书想着井貌安在就好了,这活儿他拿手啊!   蓝熙书手指顺了一下花奴的下巴,也就蜻蜓点水的那么一掠,暧昧点到为止才有余味绵长,这是井貌安说的。   现在蓝熙书搜肠刮肚的记忆井貌安泡妞的经验心得,脸皮得厚,能黏……   “怎么不想帮就算了,我蓝三少向来不强人所难!”蓝熙书觉得井貌安的那套只针对大明普通女子,在凉镇行不通,还是套套孙子兵法吧!欲擒故纵什么的。   “耗子!结账!”蓝熙书看耗子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倒不嫌弃奶味,把马奶酒喝得不少。   蓝熙书一副不想扯淡拍屁股走人的架势,这招果然奏效,花奴一看蓝熙书冰了俊脸,岂能让到嘴的美男飞了,赶紧一搭手,摁住了蓝熙书的肩膀:“干嘛啊!人家也没说不帮你啊!”   其实,蓝熙书屁股也就是晃了晃。   花奴嗔怪的笑脸媚眼斜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眼睛里冰消雪融,脸上立马春暖花开,两个人对眼看着,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我靠!孙子兵法中外通用啊!   暧昧升级,花奴傍着蓝熙书的右肩膀,腻腻的声调都变了:“大明的女人我见过不少,但是没你说的那种,男人嘛!”   花奴勾了一下蓝熙书的下巴,蓝熙书只得扭脸面对了媚态里野性张扬的花奴,女人要是动了色心也很要命啊!   “不会是你吃干抹净了吧!”蓝熙书故意蹚倒了醋坛子。   “呼喝!”花奴连翻白眼,井运水那样的化石男她不感兴趣,他看女人的眼神都像看猎物似的,从没见他柔情蜜意一回,所以打眼看见蓝熙书,她就有一种征服心理,不能让大明的男人打击她的骄傲,蓝熙书的醋意让她忘乎所以:“我会喜欢一块臭石头吗?”   蓝熙书心里一阵狂喜,觉得自己牺牲色相很值得,花奴的确认识井运水这消息准确无误了,井运水就那副臭石头德行,背后哥几个也这么叫,真不知道井貌安怎么会有这么个性情迥异的大哥。   蓝熙书控制着亟不可待的心情,盯着耗子貌似自言自语:“他果然在凉镇,那云娘呢?难道不是他?”   龙套耗子一脸茫然的配合蓝熙书:“有可能!”   蓝熙书又转眼看着花奴,花奴面色平静,手却在蓝熙书的腿股间暗渡陈仓,蓝熙书感觉花奴的手跟蛇一样向着他的金三角地带游移蠕动,蓝熙书忍着,忍着,但是,那个东西不听指挥擅自拔节了,蓝熙书觉得这跟花奴没多大关系,自己摸它也会这样,动物本性而已。   花奴呵呵笑了,手指紧要关头在蓝熙书腿上打起了节拍:“自始至终没见他身边有你那边的女人,一直见他独来独往。”   “人呢?”蓝熙书终于说出了重点,云娘本就是凭空捏造的,有才怪。   “前天刚走,你来的不凑巧!”   蓝熙书心里骤然一凉,一把攥住了花奴的手指,花奴故意娇呼一声,蓝熙书不理会:“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花奴也挺喜欢蓝熙书这样握她的手的:“发财去了,你放心,没些日子就回来,听说,接货去了。”花奴讨好的靠上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一动没动。   井运水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等不到自己到来伺机回龙门所了呢?不会!井运水不会这么鲁莽的,消息就送达龙门所,他没夏十榆的命令不敢擅自回去的。   蓝熙书很快理出头绪,刚刚的一分心,被刺激的小弟弟重又安静了,花奴一脸不爽。   蓝熙书扣着花奴的手放到了桌面上,以免这只不安分的手在下面没完没了的搞小动作,没那个正常的男人能受得了。   蓝熙书刚想趁热打铁在探听井运水的行踪,耗子忽然在下面碰了蓝熙书一下。   蓝熙书忽然松开了花奴的手,一阵脚步踢拖,那个先蓝熙书进入金银窝的彪悍汉子在蓝熙书身侧站住了。   蓝熙书仰脸扭头正与这个汉子四目交接。   三十多岁,阔脸大嘴,有点络腮胡,藏蓝斜襟肥袍宽带,这个男人刚猛里带着阴郁,眉心八字皱眉纹深刻。   “哥!”花奴没挪窝,无精打采的喊了一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人的号角   蓝熙书明白了,不卑不亢的微笑颌首示意,络腮胡汉子扫了一眼蓝熙书腰间垂到坐毯上的啊巫护帖,回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蓝熙书眼角扫到花奴,花奴的脸色很不自然,看起来这个彪悍的男人很能镇得住她。   “我哥乃花察木尔!”花奴左右看顾着介绍,刚才的热情一落千丈,语气淡淡的:“趟路子的蓝三少!”   蓝熙书觉得他叫黑木耳更贴切顺嘴。   “刚来的?”黑木耳一屁股坐在蓝熙书旁边,耗子挪了挪屁股,但是黑木耳后面的两个鞑靼汉子没坐下来的意思,铁塔一样杵在黑木耳身后。   “是啊!”蓝熙书反客为主推过马奶酒的大碗,黑木耳端起来牛饮,一抹嘴呲牙,居然笑了一下,牙很白。   “现在发财可不容易!”黑木耳的汉话有点儿生硬,微微卷曲的络腮胡跟一蓬乱糟糟的铁丝一样,他打量着蓝熙书,蓝熙书也在打量他。   这个时候的花奴很规矩,手指绞着手指没一点儿不安分。   蓝熙书又倒了一碗马奶酒:“哪儿求财容易啊!初到贵地,大哥不妨指个道儿!”   黑木耳皮笑肉不笑的嘴角抽搐着:“什么拿手?”   “说不好!除了酒量一般,还真没发现哪样不拿手!”蓝熙书毫不谦虚,他看见黑木耳后面的两个大汉鄙夷的撇嘴冷哼。   黑木耳忽然转手将大碗的马奶酒猛的推到蓝熙书额下,蓝熙书执手接过,黑木耳却不擦手,硬硬的往蓝熙书嘴边推搡,蓝熙书明显感觉到了这个身大力不亏的黑木耳稳健有力难以回驳的力道,蓝熙书并不强硬回驳,但是乖乖就范更不是蓝熙书的性格,一瞬间气氛紧张了起来。   耗子咽了一口唾沫,一手支地看着蓝熙书的脸色,等蓝熙书一个眼色行事。   花奴紧张了,呃了一声但碰到黑木耳犀利的眼神,也不敢言语了,后面的两个汉子抱膀翘脚开始幸灾乐祸的得瑟了。   蓝熙书和黑木耳脸对脸都面带丝丝微笑。   只是短暂的静寂对峙。   蓝熙书眼皮一耷拉,首先撤了眼神,接马奶酒碗往嘴边送,黑木耳一松手,洋洋得意的笑容刚刚绽放,忽然蓝熙书一撒接马奶酒碗的左手,马奶酒碗脱手向下,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蓝熙书的另只手耍了个花活稳稳的托住碗底,此时的蓝熙书左右开弓,左手一搭黑木耳的手腕,右手的马奶酒碗自黑木耳胸口的空当直线向上,戛然止于黑木耳的唇边,快速的变招之下,碗很平稳,送到黑木耳嘴边的时候,一滴乳白色的酒液荡出碗沿儿,一股马奶酒特有香甜沁入黑木耳的嘴角。   “借花献佛不成敬意!”   两手相较,黑木耳和蓝熙书俱是面带微笑,只是蓝熙书的笑容更加从容儒雅。   一阵小小的骚动,首先耗子坐稳了他的屁股,花奴脸上妩媚,看蓝熙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黑木耳身后的两个汉子放下胳膊往前蠕动半步。   “好!”黑木耳扬声叫好,就着蓝熙书的手势一低头,咕咚咚,将马奶酒一饮而尽。   蓝熙书放下酒碗赞道:“好酒量!真汉子!”   “那当然!我哥是全凉镇最棒的!”花奴不无自豪的仰脸,一声沉闷的号角声,蓝熙书耳力过人,身处边地龙门所对号角之声特别敏感,虽然金银窝嘈杂,蓝熙书还是听到了,蓝熙书侧耳的动作被黑木耳捕捉了,花奴说道:“今天啊巫第二次杀人了,早上是个过境同大明人私自交易弓弩蒙刀的瓦刺人。”   紧接着又是两声悠长的号角。   金银窝里的人除了蓝熙书和耗子好奇外,其余的人根本不在意,司空见惯了的。   黑木耳掸掸前胸看着蓝熙书:“蓝三少!明晚有活,玩命的活!跟不跟?”   说着黑木耳站了起来。   “当然跟了!”蓝熙书也果断的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只要能发财!”   黑木耳呵呵仰脸笑了,大手掌一拍蓝熙书的肩头:“那当然!木头!回头记着,蓝三少以后在这儿免单。”   黑木耳扭脸吩咐的右边酒糟鼻子的汉子,酒糟鼻子探着脖子低声一句:“包括……”   酒糟鼻子说了半截话,大拇哥翘着一指后门。   “废话!这还用说,以后蓝三少就是自家兄弟!”黑木耳恶瞪了一眼酒糟鼻子,酒糟鼻子连连应是。   蓝熙书赶紧拱手道谢,花奴却白了一眼蓝熙书。   “明晚!还是这儿!”黑木耳拔腿开走,蓝熙书应了一声,跟着起身,白吃白喝完了,也该拍屁股走人了。   “你干嘛!”花奴一把拉住蓝熙书,不让他走。   蓝熙书一指外边:“看热闹去!啊巫杀人,来了不见识一下以后怎么吹牛皮!”   “早完事了,啊巫杀人谁也看不见的!”蓝熙书挣脱花奴的手,黑木耳已然仰首阔步出了金银窝了。   蓝熙书往外走:“啊巫何许人?”   “别打听啊巫!”   “外乡人好奇!”   “别对啊巫好奇!”   金银窝门外,蓝熙书正好看见十来匹马从啊巫城方向纵马而来,一匹鹤立鸡群的大骆驼夹在中间,骆驼上有两具尸体颠簸着一路向西。   蓝熙书和耗子都跟出几步到了街边,一行人马扬尘没入无边的黑夜。   起风了,繁星烁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古亭的背景   蓝熙书思忖再三,觉得还是小妖比较好应付,年纪阅历的关系,花奴远没有小妖的单纯好掌握,而且,花奴太色胆包天了,有人尚且如此放肆,没人的时候还不得霸王硬上弓啊!   蓝熙书对啊巫一无所知,在凉镇对这个幕后的操控者不了解,这很可怕。   蓝熙书必须在凉镇稳住脚,必须了解啊巫,了解凉镇周边的环境,这对他以后的行动太重要了,蓝熙书不会干等着井运水,他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无作为。   “不要住在古亭客栈了,你最好搬离古亭客栈。”花奴不无醋意的拦住蓝熙书,夜风吹起她自来卷曲的额发,耳畔的发辫被她绕啊绕啊,尖尖的指头灵活的在发辫里穿梭,眼波流转,媚态漫展。   “黑店啊!”蓝熙书也想从花奴的嘴里了解古亭客栈的底细背景,没背景的女人在凉镇是没办法站住脚的,而女人的背景除了出身家世就是她的男人了,古亭娘子是汉家女子不存在家世一说,那么就一种可能,小妖的父亲是很有背景的人,看小妖的遗传古亭娘子背后的男人系蒙人无疑,那么余下的疑问,蓝熙书希望从知情人嘴里了解,花奴应该知道。   “黑店可怕吗?嘁!”花奴看蓝熙书眼睛烁烁,眼神明明有些鄙夷却带出诱惑的妩媚迎合:“你还真当自己是安善书生啊!”   “那我就不懂了!”蓝熙书扭身之际看耗子好奇的向路南凑了,金银窝对面两排石头房子夹着的帐篷里滚出两个扭打撕扯的人,因为路宽光线不好,看不真切。   耗子觉得自己搁哪儿哪儿碍眼,还是闪吧!   “不要招惹小妖,知道他爹是谁吗?”花奴知道蓝熙书装傻,可又不想跟他绕弯子,大明的男人那样都好,就是一肚子弯弯肠子不能一眼到底:“在凉镇,小妖的爹是唯一啊巫给面子的人,察台!知道吗?”   花奴这样问,她也以为蓝熙书铁定不认识。   “什么厉害角色?”蓝熙书心一动,察台?他知道阿鲁台!   “哼!太师阿鲁台的心腹大将,他的精骑过万,你说是不是厉害角色!”花奴丰润的嘴巴撇着。   蓝熙书头轰的一下,接着一阵排山倒海的狂喜把他洗刷了一遍,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早知道跟你套什么近乎啊!那个小妖有利可图啊!   蓝熙书厚颜无耻的打起了小妖的主意,但是他真没有更龌龊的念头,他只对小妖他爹感兴趣,对小妖倒真不感冒,对于蓝熙书来说这条线索太有价值了。   看到蓝熙书异常兴奋的眼神,花奴接着说:“先别打歪主意,小妖只不过是察台众多散养的女儿之一,散养知道吗?就是连妾的名分都没有的下贱女人生的孩子。”   看来花奴对小妖腹诽不小,女人看女人,很多时候产生不了欣赏,嫉妒排斥的成分居多,特别是漂亮女人的眼里容不下漂亮女人。   蓝熙书收敛了兴奋神色,散养圈养跟他没啥关系,这种私养外宅情况在大明也很寻常,有钱有权有欲望的男人在三妻四妾之外的风流谁去深究?   “我说嘛一个文弱的女子竟然在这凉镇开这么大的客栈!”蓝熙书不提小妖,说说古亭娘子还是可以的:“那个古亭娘子真是大美人一个!”   “哼!那又怎么样!男人照样会腻,我可听说,察台半年都不来一趟凉镇呢?”   女人的嫉妒真是无边无际的,花奴拿眼白着蓝熙书,指头轻轻戳着蓝熙书的胸膛:“难不成你找的那个女子也是那样的,我可听说古亭娘子想当初也是被拐来的!”   蓝熙书一阵咳嗽。   “可怜!我看不是察台厌倦了古亭娘子而是离着远不方便吧!不管怎么说小妖是他的骨肉!”蓝熙书最关心察台驻军何地,他觉得以花奴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军事内情,但是有枣没枣来一杆子再说:“你不是男人不会知道古亭娘子的那种神韵!”蓝熙书表现出来的色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他就是想刺激花奴,脑袋不清楚的女人好糊弄,这也是井貌安说的,蓝熙书这才发现井貌安也是有专长的。   “哼!神韵?有毛病啊!”   一个鞑子从金银窝里跑出来大喊:“喂!脱脱发酒疯,把托娅抢了。”   花奴闻听急忙回跑,黑木耳不在,她得看场子:“这头公骆驼看我骟了他!”   跑出几步回头着急的对蓝熙书喊:“蓝三少!等我!”   看花奴跟头母豹子一样的身姿,蓝熙书心话等你才怪!   蓝熙书牵马的时候耗子过来了,他哪有心思看热闹,一直关注着蓝熙书这边。   耗子刚走过街道,一队青袍青头罩健骑马腰挎弯刀的人马自西向东而来,大概有二三十人左右。   对面扭打到街面上的醉汉听到马蹄声,扭脸一看,跟有人喊口号一样抱团滚的两个人立刻停止了撕扯,连滚带爬的就奔回了帐篷。   蓝熙书和耗子靠边上马,仔细观察,这堆人马队形整齐,马速不是很急,除了马鞭起落的声响,根本听不见一声打马呼喝的噪杂人声,小队人马进入凉镇如一条蛇在沙里潜行,奔蹄声像蛇的响尾自西抽索向东。   没有任何停顿的迹象,这队黑影一闪而过,既不张扬也不低调,无视万物一般,蓝熙书稍微踢马加速,本能尾随,凭直觉,这样训练有素的人马非正规军不出,即使是军队也非冲锋陷阵的头兵,是内侍军!   也就是说,只有一方领军高级将领的侍卫队才会有这样的队容队纪。   蓝熙书没往啊巫那边想,他第一个念头就转到了察台那里,谁配有这样的侍卫队,而且出现在凉镇。   果然,这队人马在一路向西到达古亭客栈的时候,一匹马闪出队列进入古亭客栈,而其余的确加速没入黑暗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墙头会   蓝熙书稳住心神,进入古亭,旁边马厩里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伙计正在给马填料,只是抬头看了看蓝熙书和耗子,并未理会,蓝熙书甩蹬离鞍追踪进入古亭客栈的青袍青头罩的人,只看见大黑马的马尾高扬拐过磨盘不见了,有一条石板甬道往后。   两下厢房里黑沉沉的,悄无声息,只有铁杆三爷的房里灯光绰绰,蓝熙书在门口磨蹭一会儿,确信除了喂马的伙计再无他人时,远远地盯了耗子一眼就没入房影里,拐过弃用的磨盘向西继而拐向北,一条狭长的石板路在高大的石头房夹缝中一路向北,大约十余重院落的距离有灯火闪烁。   那条大黑马的马尾在尽头一转一扬,向东不见,蓝熙书没想到古亭客栈占地面积这么大,有大明普通小镇的一半还大,看来在这地大人稀的塞外,没有寸金寸土之说。   蓝熙书由此联想到啊巫城。   耗子慢腾腾的在马厩里拴马和那个目光呆滞貌似脑筋不灵光的鞑子伙计搭讪,有意遮住了蓝熙书的方向。   蓝熙书摸摸墙壁石头与石头衔接的缝隙,观察片刻东西房屋的高度,紧急情况下自己越墙的藏匿的可能性,然后顺着西墙跟儿灵猫一样潜下去。   甬道尽头向东,是古亭客栈最后的屋舍,庭院深深,东西房跟北屋三面环廊,廊下纱灯密密,隐约可见房屋的建制要好于前面的客栈,用大明的话讲,这属内宅。   几株影影绰绰的树,有井架辘轳,一溜高大宽阔的北屋,蓝熙书壁虎一样贴着西墙根儿慢慢的往北蹭,看不见人,只听见有人咳嗽,马蹄得得刨地和打响鼻的声音,有人在抖搂马料,在庭院的东南角,刚好被屋山遮住,蓝熙书没敢再往北靠,前房的后檐有灯笼斜射,蓝熙书再迈一步就会暴露在灯光下。   蓝熙书思索着要不要上墙顺到北屋的西山墙在潜进窗根下一探究竟,忽然门轴一响,有重重的脚步声自北屋走出来,听音辩位是从居中的房门出来的。   蓝熙书身子一紧,打算听脚步声往这拐就顺墙而上,因为甬道狭长,跑不到尽头就会被发现。   脚步声停在了廊下,一个鼻音很重的男人发话:“赤甘!待会儿你们几个准备一下,送客人一程。”   说话的男人是个鞑子,五十左右的年纪,汉话说的还可以,听语气透着威严。   “是!”   南房墙根一阵靴跟并拢发出的提拖声音,夹杂着革甲摩擦声,刀鞘碰撞的金属音,蓝熙书骇了一跳,他真没想到古亭客栈后宅的守卫竟然在南墙根儿下,听动静有五六个之多,蓝熙书暗责自己麻痹大意,凉镇这种地方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蓄养家奴守卫的道理,居然没听到一点动静,自己没再往北一步窥探真是幸甚。   管事的老鞑子反身进屋,门复关上。   南墙根儿又恢复了平静,这样训练有素的家奴在大明也是罕见的,蓝熙书不禁告诫自己加倍小心。   北屋平静了,蓝熙书松了口气,打算高来高去探探路再做打算,能不能切近再说,正想着,头上石砌的墙头上一阵唏唏索索衣袂摩擦声,蓝熙书猛抬头,倒执匕首的右手本能的上扬,一张发辫簇拥的脸正探下墙头,一根手指抵住唇吻打着禁声手势,却是小妖。   蓝熙书收了短匕,南墙根儿有靴子挪动的声音,大概有人听到了异常。   墙头上那只打禁声的手垂了下来,蓝熙书没得选择了,手臂一搭那只温软柔腻的小手,跃上墙头,两人倒手向西,身形翩然翻到了墙头西面,蓝熙书的左手和小妖的右手同时扳住墙头的边沿,身体悬空在墙头的西面,两个人挨的很近,夜色里蓝熙书看见小妖圆圆的大眼睛发出猫一样兴奋的亮光。   南墙根儿守卫的脚步停在了甬道边,大概东看西看没发现什么,脚步声又回到了南墙根儿下。   蓝熙书感觉小妖和自己同时嘘了口气。   大眼瞪大眼,蓝熙书看着小妖一只手打手势,她要先下去,蓝熙书点头,就见小妖侧过身子,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蓝熙书的腰带,随之扳住墙头边沿的右手松了,蓝熙书只觉得身子吃紧,小妖已然挂靠在他的腰带上,蓝熙书明白了,小妖这是拿他当人梯了。   蓝熙书全身绷紧,手上腰上使劲,蓝熙书梗着脖子浑身用力不敢下看,他敏锐的感觉小妖扣着他的腰带往下出溜,她的小腹摩擦着他的身体全面接触,别的没那么敏感,就是小弟弟最有感觉,蓝熙书咬紧了牙关,小妖倒手松了腰带,抱住他的屁股双腿缠夹着蓝熙书往下出溜,藤缠树一样,她的额头晃动又路过那个敏感部位,蓝熙书强迫自己想别的分散注意力,但是哪里就是不听指挥,忍着忍着,那个地方绷了翘了,身上一松,小妖落地无声。   蓝熙书出了一身的汗,真不是吓得,那个地方憋的,蓝熙书只觉得身上轻松了,右脚也轻松了,低头一看,小妖在捂嘴巴,强自忍笑的样子,靴子居然被她顺掉了一只,正被她抱在怀里,蓝熙书居高临下看不清小妖的表情,却看见她在扇鼻子,蓝熙书真囧。   小妖抱着靴子给蓝熙书套上,站开了点,摆手示意蓝熙书可以跳了,蓝熙书提了一口气,飘身落地,一掸前身一整腰带,不经意间一侧脸,距自己两步之遥竖着一架梯子。   蓝熙书气结,憋了一口气差点没噎着自己,回头,黑咕隆咚的小妖的发辫悠嗒像个小妖精。   蓝熙书恶瞪着还有点乐不可支觉得无限好玩的小妖,忽然凉镇东面传来一片马铃声,听着少说也有十来里路,夜里空旷,听起来格外遥远,蓝熙书支起耳朵,一抬头的功夫,冷不防小妖抱了上来,哈着热乎乎的气息重重的吻了蓝熙书的脖子颈窝,她本来是对准蓝熙书的嘴巴亲的,谁知道节骨眼儿上蓝熙书抬了一下头,小妖的香吻吻偏了,落在蓝熙书的脖子上,这也不错,小妖扳着蓝熙书的脖子还要亲,蓝熙书逮住她的胳膊拉开了距离,星夜迷离,小妖觉嘟着嘴巴。   蓝熙书抬抬下巴,示意小妖听远处传来的马铃声。   小妖没说话,拉着蓝熙书指指这个院落的北面房屋,这是个小于东面庭院的小院,看着倒不杂乱,蓝熙书跟着小院闪过一个月亮门洞推门进了一间屋子,一阵女儿家的脂粉香气扑鼻,又好像有焚香的烟熏气味,好像是个闺房又好像不像。   “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是不是在外面找不到比我好的了?”小妖也不知扑了多少胭脂水粉,香香甜甜的脸凑上来了,蓝熙书赶紧用手支开她,侧耳聆听,东院有人马之声,莫不是那个青袍夜行人要走了,这不白忙了吗?   蓝熙书有些懊恼。   “听!这是什么动静?”蓝熙书一脸草木皆兵的慌张表情,倒真像是赶来偷情的经不起一点儿风吹草动。   小妖吃吃的低声笑了,蓝熙书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等到小妖不笑了,蓝熙书才松开。   “我爹送信来了!看把你吓得,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   “你爹是谁?送信?离这儿很远吗?”蓝熙书赶紧做好奇状。   “当然远啊!不过,你刚来,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说说看,我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孤陋寡闻。”   “才不想提他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马铃声哗楞楞听来近了,好像还不是一个方向来的马帮。   蓝熙书来到门口,只看见通东宅的月亮门透着亮,有人影一闪一闪。   “常有走私的马帮连夜赶来,听铃声两伙儿呢,啊巫的人接货去了。”小妖看蓝熙书大惊小怪嗤鼻轻笑。   “啊巫何许人?”   “一个帅老头!我也就见过他一次,我娘不让我接近啊巫城,那里很危险!”   小妖在后面拦腰抱住蓝熙书,蓝熙书不吭声,扳开了小妖的手指才说:“都说你是个危险的小妖,看来真是这样。”   “胡说!”小妖生气了,声音高了:“你听谁说的!我哪有害过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临时抱佛脚   “我爹是我爹!”小妖发飙了,在蓝熙书后面揪住他的腰带:“他跟我没直接关系!”   蓝熙书回手又捂住她的嘴:“你想把人招来了!”   “正好!哼!我就宣布,我要嫁给你!”小妖被蓝熙书捂着嘴巴呜呜呜的说。   “我有云娘!”   “那有什么关系,是死是活很难说啊!”   蓝熙书松开手黑暗中目露凶光:“不许这么说,否则,看我抽你!”   “好吧!”小妖被震慑了,低声说:“以后不提就是,要不你带我走吧!”   “荒唐!那算什么了,你想让你爹用大兵把我踏成肉酱啊!”   “不用怕的,有我娘呢!再者说了,他远在斡难河以东呢!他是阿苏特部的重要人物,整天忙的要死,哪有功夫管我啊!”   斡难河!以东?距离兀良哈三卫属地不远!   蓝熙书打了个激灵,他可是早知道阿鲁台扶持拥立阿台为蒙古大汗一直在和林的,最近鞑靼同大明边境摩擦不断,察台应该向大明边境靠拢的才对啊!跑到斡难河以东干什么去啊!最近鞑靼和瓦刺交恶,不会和兀良哈三卫也有冲突了吧! %74%78%74%38%30.%63%6f%6d   蓝熙书捻着手指念此,心里一阵狂喜,他抑制着自己的兴奋情绪,装作不经意的说:“听说了你爹是鞑靼有名的勇士,杀人不眨眼的。”   “老勇士!嘿嘿!”小妖笑了:“不过他杀人不用刀的,用嘴就够了,所以你别欺负我,告我爹有你好受!”   小妖揪住蓝熙书的脖领子凶巴巴的威胁蓝熙书:“娶我你最划算!有我爹这个后台,在凉镇啊巫也是给你面子!”   蓝熙书扒拉开小妖的手:“我才不信,鞭长莫及,啊巫会怕你爹?”   “兵无常形你懂不懂?我爹很快就会把队伍拉到锡拉木伦河的,在鞑靼,谁有兵有马有刀谁最威风谁说了算!啊巫算什么,他那点儿人马没我爹撑腰,就只能在凉镇混!嘁!”   凉镇就在锡拉木伦河的尾巴梢儿,察台如果集结在锡拉木伦河附近,那么必定影射鞑靼对大明的用兵部署,蓝熙书不确定小妖是不是信口胡说,这太重要了。   “少蒙我了,一会儿你说你爹在斡难河以东呢,一会儿又说你爹要来锡拉木伦河,你当这是过家家啊!”   “笨蛋!你以为我爹会和我娘断了联系啊!我爹可是宝贝我和我娘呢!”   忽然月亮门一暗一闪,有人向这边来了,蓝熙书心里一紧,拉着小妖的胳膊凑上她的耳朵:“有人来了,不想我死的很难看就乖乖地。”   “我娘!别怕!”小妖顺嘴蹭了一下蓝熙书的腮:“这是她的佛堂!除了她没人来的!”   废话!她来不更麻烦吗!   现在出去,已经不可能了,蓝熙书看到古亭娘子款款摆摆的过了月亮门,有两个婆子掌了灯笼在前,后面高大的人影晃动跟着,是个高大的鞑靼男人。   “跟我来!”小妖拉着蓝熙书哈腰,蓝熙书只得照办,两人往桌案地下钻。   “你出去应付你娘!”蓝熙书靠里摸到一个石头,心里奇怪了。   “不!这样才有意思!”小妖任性的挨着蓝熙书,挑起桌布往外瞅。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   “谁把灯都灭了?”古亭娘子语气不悦。   “刚才还都亮着,小姐来过!”   “臭丫头!一天到晚不让我省心,这时候了,人跑哪儿去了?”   “掌灯,掌灯,赶紧去找!”说话的是刚才那个年长的管事鞑子,蓝熙书听到这个鞑子一发话,一阵脚步匆忙。   院里亮了,窗户上古亭娘子的身影大了,她推开了门:“真是,谁把佛前的灯也给灭了,香也没续,造孽啊!”   “快快!都干嘛了,这点儿眼力也没有。”管事鞑子掌灯,屋里一片明亮,蓝熙书看见一个婆子扭着脚近前点香,古亭娘子走过来,紫色的袍裙莲荷般铺展到桌案前,一只软底绣面包头的绣鞋露出裙外。   古亭娘子接过香烛嘴里念念,蓝熙书这才发现自己抱了的是佛脚,天啊!古亭娘子供的居然是大肚子弥勒佛,坐像真人比真人大,憨态可鞠的正用脚接受蓝熙书的大礼参拜,蓝熙书看小妖使劲伏地歪头看,撅着的屁股还不时扭来扭去,蓝熙书生怕她弄出动静,狠狠的瞪她,小妖咕噜着眼睛吐了下舌头,忽然小妖簇眉用手顶着鼻子,鼓着眼睛憋着脸,一阵焚香缭绕,烧纸的气味弥漫开来,蓝熙书看见冉冉飘散的烟灰。   “他要么没消息,有了消息么,还没一件好消息。”   古亭娘子叹息,蓝熙书听见佛珠轻轻触碰的声响,那声响有些烦乱,一双大靴子进入蓝熙书视线,管事鞑子给古亭娘子搬过椅子,古亭娘子落了座,又是一声浅浅叹息。   “夫人不要多虑,这不是还没定音嘛!我看将军也是为你和小姐着想。”   蓝熙书看见管事鞑子的大靴子退后了,小妖捏着鼻子张着嘴巴换气,蓝熙书不知道她自娱自乐的在干嘛,那眼瞪她她也不看。   “我就是不想和啊巫沾边儿,他的儿子去年提亲我压着辞了,今年倒好他居然拐弯抹角派人到他那里给他侄子提亲了,老不要脸的东西。” 小妖僵住了,捏鼻子的手松了。   “啊巫的儿子将军也看不上眼,不过啊巫的侄子长得还可以,听说身手不错,将军多次赞他是我们阿苏特部的第一勇士呢!”   “我就是不喜欢和啊巫家接亲,我看小妖也不会喜欢哪个特答。”古亭娘子烦乱的将佛珠往案几上一拍。   小妖的鼻孔大了,嘴大了,嘴巴大的要失控了,鼻翅扇着,这是要干嘛,蓝熙书发觉不妙,刚想伸手去捂小妖的嘴巴,但是晚了。   哈切!   一个重重的喷嚏打了出来,小妖直扑楞脑袋。   蓝熙书的下巴壳子几乎啃在弥勒佛的脚趾上。   “小妖!”椅子响,古亭娘子一下子站起来,蓝熙书看见管事鞑子的靴子往这边来了,蓝熙书当机立断一手把目瞪口呆的小妖给推出了供桌案几,小妖又打了一个喷嚏,极不情愿的拱着桌布爬出去。   蓝熙书松开弥勒佛的脚丫子,做好了小妖掩护不周情况下自己狗急跳墙的准备。   “娘啊!最受不了这个香味。”小妖站起身跺跺脚,拍打膝盖,蓝熙书看见管事鞑子的大靴子退了回去。   “怪不得见不着你,你跑下面干嘛?你想吓死娘啊!”古亭娘子重又坐到椅子上,蓝熙书也跟着古亭娘子的腔调松了一口气。   “我跟佛爷套套近乎,求他不要让我嫁给特答,我讨厌哪个特答,娘!”小妖撒泼,回头对着管事鞑子说:“我要跟娘说悄悄话。”   还不笨,蓝熙书听见管事鞑子应了一声,大靴子出门,带门,关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从众如龙   蓝熙书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丫的!幽会?可别弄假成真喽!   蓝熙书侧耳,听到有快马加鞭路过古亭客栈向西的马蹄声,在佛堂桌案下都听得很清晰。   “小妖!亲事也不是为娘能完全做主的,你爹的脾气你知道,你别任性,让娘慢慢来!”蓝熙书脸快贴地了,才看见小妖偎在古亭娘子的怀里,跺着脚撒娇:“反正我就是不嫁啊巫的侄子特答,我要嫁我喜欢的人,要不然我就离家出走。”   “丫头!你让娘省省心吧!娘不会害你的!”   蓝熙书只想磕头,别啰嗦了,赶紧的走吧!大街上马来马去的一定出了什么事儿了。   不大工夫,有又快马路过古亭客栈的声音,马蹄噪杂,蓝熙书估摸不下七八十匹,是自西向东而去。   小妖还在磨磨唧唧,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管事鞑子敲门,声音异样。   “怎么了?”古亭娘子拍小妖的手示意她安静,蓝熙书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了。   “夫人!送脱脱侍卫的人回来说,有马帮进入凉镇地面出事了,听说好像是葛大的马帮,具体情况不明,啊巫的人出动了。”管事鞑子贴近门垂手请示:“您看,我们~”   古亭娘子不做声了,像是在思考,蓝熙书看见那双绣花鞋一动,古亭娘子站起身走了几步。   蓝熙书可着急了,葛大?走私马帮凉镇线上就一个葛大吧,他可是井运水的人,蓝熙书可不能置之不理。   “你确定是葛大的马帮?”   “听咱家的护卫说的,不确定!刚才巡哨的说有两支马帮,其中一支是啊巫的人接货回来了,另一支被马匪洗劫的好像是葛大的马帮,我们的人赶回来报信没有介入。”   “葛大和铁杆三爷一样都是我们的长主顾,进了凉镇地面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挑些身手好的,马上赶去,如果是葛大马帮,全力护送至凉镇,如果不是,马上撤,不要掺和,这是啊巫的指责。”   古亭娘子边说边往外走,不放心又叮嘱几句。   一阵短促的号角,接着一声加长的号角,骤然让凉镇的夜空紧张起来。   陆续又有快马加鞭自西向东路过古亭客栈,古亭客栈前面被惊动了,有伙计跑来报信,月亮门人头晃动。   “啊巫召集人马,这么大阵势!”管事鞑子示意伙计住嘴,古亭娘子小妖连同管事的鞑子站在院子里分辨号角的方位和频率。   管事鞑子的声音紧张起来:“听动静不是一般小股马匪截货。”   “快!马上召集我们的人,速去!”古亭娘子也顾不得仪态了,撩裙穿过月亮门,管事鞑子一声吆喝,十余个守卫踢踏上前。   立时,后宅到前店一阵嘈杂,喝令传下去,人喊马嘶,火把油松,古亭客栈热闹起来。   小妖趁大家不注意悄然溜回佛堂,一挑桌布,下面空空如也,蓝熙书已不知去向。   蓝熙书回到前面,耗子正在找他呢,急得火上房似的。   “三少,怎么了,好像出事了,啊巫城几百号人马奔东去了,古亭客栈也不知打哪冒出这么多人马。”   说着话,近百十人马山呼海啸着冲出了古厅客栈,也就是凉镇这种大敞门跟大车店一样的客栈,要搁大明那种低门倚户的客栈,早给掀了盖了。   看的蓝熙书和耗子俱是目瞪口呆,家奴护院看得多了,那大多是有钱有权人家以多欺少装门面的,哪像古亭客栈这样的一道喝令下来,做饭的厨子,打杂的伙计立马横刀跃马跟悍匪似的被拉出来了。   那弓马娴熟彪悍骁勇的架势俨然久经杀戮的部队。   火把如龙急速往东拓展,啊巫的先驱人马已如星星点灯在东方黧黑的地平线上。   “可能是葛大遭遇不明来历的马匪了,耗子,快!牵马!”蓝熙书迎头就碰见铁杆三爷一把抓住了蓝熙书的胳膊,火光下,铁杆三爷面色凝重:“蓝三少!咱不能掺合!”   一拉溜五六间门口站满了指手画脚看热闹的铁杆三爷的马帮伙计。   “铁杆三爷!非小蓝逞能,这次不同,是我的兄弟出事了,我必须去!”   铁杆三爷一怔,松了老手。   “你放心!小蓝不是吃素的!”蓝熙书也不多话,飞身上马,拨马带缰,一声呼喝和耗子箭一样冲出古亭客栈,古亭客栈后宅靠东墙高高的瞭望台上,古亭娘子看到了跃马紧跟古亭客栈护卫的蓝熙书和耗子。   “夫人!你看!”管事的鞑子也看到了,但他不认得蓝熙书,他还奇怪呢,没想到铁杆三爷马帮里还有这样玩马的高手。   古亭娘子一侧脸,到处找不到蓝熙书很有些气闷的小妖正蹬蹬提着袍裙上了瞭望台,这个瞭望台有两层楼高,因为古亭客栈地处凉镇最东面,所在站在这儿往东视野很远。   “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啊!”小妖登上瞭望台的时候,一队超速的人马已经看不清具体身形了,只看见蜿蜒移动的火把成龙向东十分的壮观。   从众如龙,蓝熙书和耗子很快赶超了古亭客栈的护卫们,一阵狼叫,好勇斗狠的鞑靼人倒不像是赶着救人的,倒像是和后来居上的蓝熙书赛马较劲,扬鞭打马,嗷嗷怪叫着尾追着蓝熙书的两翼尖刀一样锥入黑夜。   嘶喊遥相呼应,火把首尾相连。   火把舔抵着无边的夜色,甩掉了古厅客栈的护卫,啊巫城的人马在即,蓝熙书伏在马背上,胯下这匹一等一的优良杂毛战马表现出前所未有速度,真给蓝熙书长脸,蓝熙书就在古亭守卫众目睽睽之下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猎猎斩风的斗篷成了后面竞相追逐的目标。   人马穿过沙质广阔的平坦地带,进入乱石坡,马速慢了下来,厮杀声近在咫尺,转过一块突兀的狼牙巨石,一片轰然蒸腾的火光在前方乍开,一柱冲天的火焰下,惊马乱窜,人马交错,不断地有人落马,被践踏的嘶喊混杂着刀刀相较的刺耳铮鸣一下子扑面而来。   蓝熙书跟着啊巫城的人马冲进了厮杀的核心战场。 第一百二十章 乱石坡转转   蓝熙书目的性很强,控马舛错,左突右闪躲避着两厢火热的刀光剑影,对于蓝熙书来说啊巫城的人古亭客栈的人劫匪都一个屌样,他要验证被劫的是不是葛大的马帮。   葛大是井运水深入凉镇唯一和夏十榆联系的线人,葛大很可能知道井运水的行踪去向,如果葛大出了意外,那么自己即使找到井运水也会失去最便捷的与夏十榆联系沟通的线路,即使获取鞑靼的军事情报,也很难送达夏十榆手上,那么这帮子深入鞑靼的兄弟们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了。   近五六百人的混战在乱石坡上演,难辨敌我。   骡马嘶鸣,近百十匹重载的骡马被一帮鞑子圈赶着往乱石坡南面赶,周遭有纠缠厮杀的人马步步紧跟,不时有人惨叫落马,火把乱掷,蓝熙书辨别着面孔,寻找着汉人。   一道人马穿错的防线在混战中凸显出来,鞑子差不多的装束,甚至在蓝熙书看来差不多的身形样貌,但是一方抵御的队形一显,蓝熙书就看出来了,堵截防线的是劫匪,而这道人马防线后面西南方向火把稀少,但是厮杀一直被牵制着南撤退,蓝熙书看出门道了,自己前面的马匪是打掩护阻击凉镇啊巫城的人马的,向南圈带的才是被劫持的马帮,只有突破马匪的这道阻击防线才能知道是不是葛大的马帮。   蒙古人的马术和凶悍是举世闻名的,马匪更是个个一个顶俩的亡命之徒,蓝熙书跟着啊巫城的人马横冲直撞了数个来回,终没能撕破这道不到三百人的防线,双方死伤相差无几,硬茬碰上硬茬了,防线在有序一致的抵御着啊巫的人马的同时也缓慢的往南撤。   蓝熙书在厮杀的外围拨马巡哨,他发现圈带马帮的火把虽然快速拉开与眼前阻击防线的距离,但是,火把包围圈却有着绕乱石坡向西北偏移的迹象,厮杀的路线本来是沿着乱石坡的东南外围向西南延展的,这样一来,蓝熙书明白了,马匪也是蒙人,不可能向东南,东南接近大明边境,西北却是瓦刺的地盘,马匪这是绕乱石坡向西北撤啊!   蓝熙书茅塞顿开不禁大喜过望,在这儿费这个牛劲干嘛,自己向西北绕乱石坡拦截不就得了,马匪压后的阻击防线虽然给前面的马匪争取到了宝贵的撤退时间,但是,走私马帮骡马重载,根本提不了速,短时间内拦截的胜算极大。   念此,蓝熙书已然退出胶着的厮杀现场,蓝熙书自始至终没有正面对敌,他才不会在事态不明朗的情况下玩自己的命,跟狗熊较劲,缺根弦儿的人才干,蓝熙书坚决不干。   耗子跟着蓝熙书退出,他有些着急,这一窝蜂的鞑子对砍,他没见一个汉人,腿肚子还被一个杀红了眼的鞑子给扫了一下,耗子都不知道是啊巫的人干的还是马匪干的,要是古亭客栈的人干的那就窝心了。   “三少!三少!怎么样?”耗子以为蓝熙书探明了情况,准备撤了,蓝熙书的举动让耗子以为被马匪抢掠的不是葛大的马帮,这让耗子不着急了,跟着蓝熙书退出厮杀,忽然,蓝熙书一拨马,蹬蹬离鞍大喊:“古亭客栈的听着,跟我来。”   蓝熙书扯着嗓子大喊了数声,也没人搭理他,都忙着挥刀轮棒子往前凑热闹呢,谁知道蓝熙书咋呼啥,跑马第一名这会儿在后面呐喊加油哪?   “三少!”别说古亭客栈的人不明白,耗子也不明白,刚拨马跟回来问个究竟,气急败坏的蓝熙书一见指挥不动这帮蛮牛,也顾不上跟耗子解释,一拨马头,扬鞭打马贴着乱石坡向西哈啦哈啦就奔着无变的黑暗下去了。   耗子干脆也不问了,擎着火把就跟下去了。   耗子赶上了蓝熙书,一支火把又在极速中,犹如萤虫之光,根本起不到作用,乌漆嘛黑的乱石坡暗礁绰绰,蓝熙书全凭来时对这一带的记忆驱马奔驰,蓝熙书心力过人,他心里对乱石坡的图形几乎误差为零,马还真就贴着乱石坡西北边沿急驰,按着记忆蓝熙书感觉应该往南偏移了,这样,他将与撤退的马匪在乱石坡的那面形成合围之势,至于在哪里迎头阻击马匪,就要看蓝熙书与马匪的速度和乱石坡地形地貌的路程了。   蓝熙书对乱石坡方圆面积,整个的走向大致有数,几十里的半圆路程,蓝熙书觉得自己迎头阻击的胜算很大,再不济,与马匪来个马头赶马尾也可以拖住。   往西南偏移的时候蓝熙书捏了一把汗,完全没过眼的乱石坡南面他只凭揣测,一旦对地形估计不足,快马陷入,伤了马腿那可真就是起了个五更赶了个晚集,没有马,那后果可想而知。   厮杀声小了,乱石坡完全遮蔽了血腥的战场,星星火光时隐时现,蓝熙书打马狂飙,用心掌握方向,他忽然听到了乱石坡那面西北的厮杀声,蓝熙书一阵狂喜,大声吆喝耗子跟上,一眨眼的功夫,蓝熙书就看到了乱石坡西北晃动的光亮。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豁然明朗,蓝熙书拐马就看到了火把映天的一窝马匪,先是上百匹的骡马重载拥挤不堪,呼喝穿梭的马匪驱策奔蹄,紧跟其后的百余人马驱策马帮重载的同时正与紧跟撕咬的一帮人马厮杀往来。   “汉人!三少!葛大的马帮!”耗子眼尖,跟着蓝熙书迎头冲入骡马群。   马速滞留在对头摩擦的骡马群里,蓝熙书大喊:“耗子扔了火把!”话刚落,箭矢嗖嗖,耗子手里的火把刺啦火苗子飞窜,一枝雕翎箭靶中耗子的火把,耗子就手就扔了,骡马群一阵骚乱,蓝熙书趴在马鞍桥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葛大   蓝熙书匍匐在马背上,他的膝盖被左边的一匹健马搭载的驮筐给狠狠的挂了一下,紧跟着右边的小腿肚子又给重重的挤压,马被混乱冲撞的骡马给排挤的难以控制,蓝熙书只想骂娘,他看见耗子错身在马的一侧,箭矢蚂蝗一般嗖嗖而过,蓝熙书本来想切近在发射连珠弩箭的,一个不浪费命中率高,再一个蓝熙书看到被夹心的马帮混战其中,造成误伤可就麻烦了。   耗子的马也被惊着的骡马群给困住,他看见蓝熙书给他打了一个手势,蓝熙书趴在马鞍桥上直臂扇面移动,嗖嗖!五连环的连珠弩箭箭靶中,人仰马翻的混乱有效缓解了强弓箭雨的威胁,耗子觉得强弓流矢的危险一顿,也跟着控马连珠弩发射在骡马空挡与蓝熙书并驾冲了上去。   有十余个马匪落马,叫嚣的混乱被惊呼惨叫压下,骡马四下惊散,蓝熙书快速收了连珠弩,挥舞马刀与马匪短兵相接。   蒙古人的强弓射杀是非常恐怖的,那简直就是大明将士的噩梦,夏十榆一再强调,与之短兵相接好过长距离无障碍的弓箭较量。   所以蓝熙书针对这点苦练连珠弩箭,力量和速度是对决厮杀决胜的关键。   迎头出现的蓝熙书给这帮马匪予以重击,很快有人怪叫着调动人马拦截蓝熙书,但是晚了,蓝熙书凭借着混乱快速的在马匪中冲出分裂带。   蓝熙书闪避着冲马截杀的马匪,看见混战中的马帮伙计围绕着一个刚猛的大汉顽强厮杀,即使有人落马也没有冲出跑路的伙计。   “葛大!”蓝熙书看到一把飞旋的关公刀血泊里推碾子磨磨一般的汉人,将围攻的马匪牵制的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辐射很大的厮杀漩涡,那股子勇猛彪悍把很多悍匪的气势都被压下了,火把突突在外围,人马错动的光影里蓝熙书看到这个半截铁塔一样的黑大汉,他不认识葛大,但是耳闻的不少,凭感觉就大喊了一声,这下倒好,五六哥马匪纷纷倒戈来捏蓝熙书这个软柿子了。   杀红了眼的这位正是葛大,他大吼数声,带动刀锋的漩涡靠上蓝熙书,蓝熙书快刀迫退两个马匪的阻挡,一马冲入葛大的关公刀范围,先借个荫凉再说。   接着耗子也跟着加入,厮杀的漩涡加大,被马匪整个圈带往西北的速度一下停滞了,蓝熙书带来的短暂混乱打乱了马匪的部署,想在撤退的过程中蚕食掉葛大整个马帮的计划彻底落败,蓝熙书和葛大带动战局折返,现在只要撕破马匪押后的防线同啊巫城和古亭客栈的守卫汇合,那么就会毫无悬念的击溃这帮攻防很专业的马匪。   情势逆转的太快,先头的马匪已经控制不了局势,看到援兵的葛大马帮士气大振,加上惯行黑道,对于对付马匪强盗个个不要命的拼劲起到了意想不到效果。   押后的马匪防线被一个啊巫城的快刀手给突破,几乎跟蓝熙书冲了个两迎头,一张血呼啦的黑的冒油的大脸蓝熙书一眼认出来了。   黑木耳!   金银窝的黑木耳原来也是啊巫的手下,蓝熙书不奇怪,只与黑木耳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各自错马冲杀开来。   有号角忽然呜呜作响,大势已去的马匪潮水般抽离厮杀,有流矢飞雨夹带着火把将尾追的葛大马帮和啊巫城的人隔离开了。   马匪中有人呼喝一声,数百人的队伍忽然全部将火把弃掷过来,前方已然听到一片奔蹄声,马匪撤的相当快,而且有序的令人乍舌。   就在眼皮底下,马匪全部丢弃了火把冲进黑暗当中。   葛大呼喝住急了眼的马帮兄弟,啊巫城的人马追了下去。   古亭客栈的守卫一直与啊巫城的人马保持着泾渭分明的态势,他们在一个光头汉子的带领下没有追击,却很有经验的帮着葛大的伙计圈带受惊的骡马重载。   一地的狼藉和死尸,葛大在清点人数,很快有人统计出来,马帮死了八个,伤了三十多个,骡马失散了十五匹,何种货物还不清楚,古亭客栈的守卫一个也不少,地上其余的都是啊巫城和马匪的人。   惊马被很有经验的马帮兄弟慢慢控住了,沿厮杀的线路,各种走私的货物到处都是,整理收集很费劲,葛大有了粗略的统计,货物损失了大概有三成,有近两成是被马匪带走了。   这不是最惨烈的,差点儿被全军覆没的包了馅儿,这已经很不错了。   葛大跟古亭客栈的人很熟悉,也不知说些什么,蓝熙书跟耗子来回的梭马警戒,等着葛大。   没有等啊巫城的人马,古亭客栈的守卫前后护航,马帮绕过乱石坡赶往凉镇。   每一个路过蓝熙书的古亭客栈的守卫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他好几眼,蓝熙书习惯了焦点人物,也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感觉。   “牛啊兄弟!”葛大安排妥当,在马帮的最后跟蓝熙书并马而行,风大了,又冷又硬,人马经过带起的尘沙迷眼,葛大吐着嘴里的沙子,也是上一眼下一眼又把蓝熙书打量一个遍。   “哪有你牛啊!在龙门所你的大名就如雷贯耳了。我靠!真不是吹的。”蓝熙书空手轮圆了胳膊,做了一个葛大刚才大刀飞轮的动作。   互相做了自我介绍,葛大高举着火把一眼一眼又打量着蓝熙书,大黑脸充满了惊奇:“你就是锦衣三少!”   蓝熙书坐在马上轻轻地踢马表情很淡定:“不可再提锦衣二字。”   蓝熙书直庆幸自己来得及时,看葛大的神情倒好像这种场面见多了,习以为常的样子,他的兄弟们也没有蓝熙书预想的那么沮丧和同伴死伤的哀痛。   干着刀头舔血的营生,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久历生死的人对生死的理解跟常人有着很大的差异。   葛大豹眼瞪着,不禁连连啧啧咂舌:“大井都说你牛,我还以为赛金刚呢,却是一小白脸儿!”   葛大说话百无禁忌,说着探手嗨了一把蓝熙书的肩膀。   耗子转了半天没看见葛二,赶上来问:“葛大,葛二呢?”   都知道葛大的马帮是兄弟帮,葛大葛二的名号在这条线上是响当当的。   “我命令他洗手了,快当爹了,这给我们老葛家留后的重任就交给他了,一年一个把我的任务也得完成喽!”   几个人哈哈大笑。   “自个打自个儿的种,老大,留后没代劳的啊!”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圈马打哈哈。   “咱光杆一个,再说,咱那是守家守业过安稳日子的人啊!咱过手的那些女人都不是长好苗子的地!”   那个没心没肝的络腮胡子咧着大嘴叉子笑,蓝熙书看到葛大的笑容很牵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马铃叮当传得很远,给这夜色凭添了苍凉之感。   蓝熙书有很多话要问葛大,所以一带缰绳故意慢了半拍,耗子懂的,黏糊着不看眉眼高低的络腮胡子指东问西拉开了与蓝熙书的距离。   葛大破里啰嗦的斗篷裹紧了自己,也慢下来看着蓝熙书迎着火把明亮的眼睛,葛大难以置信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居然有这么有穿透力的眼神,难怪连井运水都高看他一眼。   “我在金银窝没找到井运水!”蓝熙书看着葛大,欠欠屁股拽出斗篷也裹紧了身子,火把在夜风里东倒西歪,葛大的脸油光闪亮,看着真爷们。   “你放心,老井没事的,他知道我最近来,肯定会赶回来的,说不定有重要的情报!”   葛大说不出的与蓝熙书投缘,总是忍不住嗨蓝熙书的肩膀,大手把蓝熙书的肩膀拍的来回晃荡他就开心了。   “在凉镇要格外小心!我听说,不光是你们龙门所往这儿安插钉子,大同的你们同行也安插钉子,但是就井运水扎下了,光我就看见四个大明密探被啊巫剁了喂狼了。”   蓝熙书一皱眉没接茬。   “每个来凉镇的汉人啊巫都会格外注意,你不要以为你来到凉镇没人问没人跟好蒙混得很,啊巫不用派人跟你钉你,凉镇每个人都是他的线人,包括古亭客栈里的人。”   “可是,俱我观察,古亭娘子和啊巫根本就是两根绳子!古亭娘子的男人察台是鞑靼的领军人物,啊巫不敢得罪的!”蓝熙书接过葛大递过来的火把,他不喜欢置身于光亮之下,这是敌暗我明的心里暗示让他不舒服,正好看见耗子回头,一摆手,耗子圈马,蓝熙书忽的将火把投掷过去,耗子机巧的接火把在手。   火把转移,黑暗一下子包抄了上来,蓝熙书喜欢这样像丛林中的豹子一样隐藏不露的感觉,学会在任何时候隐藏自己,蓝熙书正在想着这个。   葛大收敛了玩笑,郑重的说:“但是他们有结,有共同的敌人—————我大明,古亭娘子只是个幌子,到底是个女人家,啊巫和察台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   蓝熙书点头,有个念头冒了出来,蓝熙书自己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啊巫是谁?”这是蓝熙书最关心的。   葛大抽鼻子,把大手插到松散的道士髻里抓挠着:“啊巫!我也没见过,听说是个厉害角色,不是我们说的山头老大那么简单,井运水好像见过!一般老井不跟我聊这个。”   蓝熙书有点儿郁闷,怎么这个啊巫比皇帝老儿还要神秘。   “喂!你怎么知道古亭娘子和啊巫不是一根绳子的?察台的底儿可不是一般人来凉镇就能摸到的。”葛大豹眼笑眯眯的有点儿阴险,蓝熙书忽然笑了,难得对葛大心里不设防居然说秃噜了。   更重要的还有呢!   蓝熙书摇头轻笑不答。   “你小子把小妖勾搭了吧!三少!有你的!我都眉来眼去的把眼珠子快砸脚面了都没把这小妖精勾搭上。”葛大手指挠着下巴又凑上来嗨了一把蓝熙书的肩膀。   “什么呀!我还勾搭她?”蓝熙书嗤鼻。   “凉镇就这么个美人!啧啧!”   “就这!”蓝熙书再次嗤鼻,心说:你是没见房子,你要是见了房子就觉得天下再没美女了。   “喂!急啥!”蓝熙书看葛大踢马加速扬鞭抖手问。   “急啥!急着下种去!这一路憋大了都!”葛大其实是看见马帮里有匹伤马倒下了,两个伙计手忙脚乱的忙活着。   蓝熙书紧跟着催马。   有马帮兄弟传信,啊巫城的人折返了,貌似抓到了几个伤残马匪,至于详细情况说不准,因为大部分人直接回凉镇了,只有二三十人留了下来。   这次有马匪在啊巫的地盘抢劫马帮,这是公然挑衅啊巫的势力,追了半天抓几个人回去交差也就是挽回一点儿面子而已。   留下来的人是黑木耳,黑木耳跟葛大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葛大和黑木耳的脸色都很难看,虽然声音压低了,但显然葛大对在啊巫的地盘上损兵折将颇多微词,两张黑脸对着,马头交错,僵持了好一会儿。   进入凉镇的时候背后鱼肚白了,葛大的落脚点也是古亭客栈,蓝熙书本想着抽空跟葛大细聊来着,但是葛大太忙了,安排人手验货码货,安排人手跟古亭客栈的一个汉人管事安置受伤的马帮兄弟,就跟着黑木耳径直去了啊巫城。   蓝熙书很有些气恼,这么着急着被摸去啊!   葛大的马帮把古亭客栈给弄得沸沸扬扬,铁杆三爷的马帮也跟着忙活,蓝熙书看见铁杆三爷搜寻他的目光,蓝熙书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蓝熙书知道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打算先回屋眯瞪会儿养足精神再说,葛大一半天是完不了事儿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蓝熙书的马刚想抽空隙进入古亭客栈的门,后面有匹马碰了他的马一下,蓝熙书拧身回头,却是在金银窝有过摩擦的那个什么脱脱,蓝熙书没好脸色,冷冷的瞪视着一脸血花的脱脱,两个人的马头对马头,对视着。   随着马的晃动,蓝熙书眯起了眼睛,他极度厌烦一个人的时候,他不想伪装。   那个脱脱蹭了一把大鼻涕,一呲牙:“你!出来!”   蓝熙书更来气了,你大爷的,你算老几轮到你来吆五喝六。   “怎么!在这儿找场子!”蓝熙书拧起了眉毛,他的匪劲也上来了。   脱脱听不懂蓝熙书的找场子啥意思,但蓝熙书的脸色他倒看懂了,蓝熙书恼了,以为他是挑衅闹事的。   脱脱有这心,但在这儿不行。   “不是我!花奴!”脱脱颤着一身横肉带马一闪,在葛大马帮骡马拥挤的那边,花奴正在一匹白马上翘首望向这边,看见蓝熙书往这边看,带劲的挥动马鞭,毫不遮拦的露出一口白牙。   蓝熙书抹搭下眼皮:“没空!有事等我有空说!”   蓝熙书连个招呼也不打,很臭屁的一拨马头挤着就进了古厅客栈。   还没人这样藐视过花奴,脱脱干瞪眼,左眼下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气恼吧!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回头看花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运气呢!   脱脱什么也没说,撤了。   这是古亭娘子的地盘,说白了也是小妖的地盘,也是花奴唯一不敢放肆的地方,花奴恨恨的攥紧了马鞭:“有本事你一步也别出古亭客栈!”   除了房子的脸色,蓝熙书不看任何女人的脸色。   蓝熙书挑帘子进了屋,蹬靴子往炕上一躺,刚好听见外边小妖的声音:“蓝三少呢!都回来了,他人呢!”   蓝熙书直皱眉,厌烦到了极点。   “好像跟花奴走了,挺急!”耗子也不知是不是诚心的,他堵着门口跟小妖说。   “花奴!”小妖的嗓门一下子高了,喷了一地的醋:“这头母马,蓝三少这种女人也要!”   蓝熙书一秃噜脸,一脸衰相。   女人的追随对于男人来说很大程度满足了虚荣心,这和爱无关,但是仅限暧昧,一旦白热化了那就是烦恼了。   “那个不是,还有葛大呢还有黑木耳呢!有要紧的事!”耗子讪笑,开始蹬靴子,小妖捂住了嘴,那表情蓝熙书想象得到。   “回来告诉我!”小妖捂着鼻子闪了,说话闷闷的。   “好嘞!”耗子高声应着。   蓝熙书放下眼皮,鼾声大作。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惊梦   一匹穿云破雾的快马!   一个娇俏突兀而起的身影!   翻转急下的寒光剑影!   倾斜的城墙!   坍塌的黑夜!   箭矢如雨追踪不辍!   急弦繁管的镜头转换!   一肩圆润,一侧黛眉,一双明眸流转,水汽袅袅,美人刚刚出浴,半球弧线一转,大幅惊艳的牡丹全图铺满了裸背……   “房子!”   蓝熙书喊了一声,陡然坐起,意识还在梦的边缘,一睁眼,一张黝黑的大脸近在咫尺如泰山压顶一般挤压着蓝熙书的视线,蓝熙书一闭眼扑通又仰在了枕头上。   蓝熙书大瞪着双眼看着葛大越凑越近的脸,心头兀自跳个不停,房子那么美好的脸忽然被葛大的黑脸替换,蓝熙书气恼葛大惊了他的好梦。   “不会吧!三少!这也能吓到你!”葛大收回身子支腿坐到炕沿一边,拧着鼻子贼笑。   耗子在一旁陪着干笑。   蓝熙书抹了把脸,抹搭着眼皮,刚才那个梦太奇怪了,明明是房子在生死一线纵马夜奔,怎么忽然的就和那个什么春梨儿折叠了呢,丫的!自从截杀陈五福见到春梨儿的裸身开始,蓝熙书脑袋里有意无意的就会做这样玄幻的春梦,而且,蓝熙书一坐起身就觉得下面不得劲,湿嗒嗒黏糊糊的,丫的!不会做个梦就过了开荒种地的瘾了吧!   蓝熙书撩袍的时候揪了一下胯下,被葛大看出来真就糗大了,不过不揪一下又实在难受的很。   “你忙完了?”蓝熙书扭着脖子,爱答不理的,不知怎的跟葛大就有种熟稔感,就像耗子,想怎样就怎样毫无顾忌,看似冷淡实则透着亲近。   葛大指头敲打着搭在炕沿上的靴子,打了个哈欠,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不忙那行,必须跟啊巫的人交涉,争取最大利益,要不然,这趟我不白跑了,还搭上几个弟兄!”   “见着啊巫了。”蓝熙书来了精神头,拿脚蹬了一下葛大,葛大扇鼻子,扯过被子盖上了:“没!就这点儿破事我能见着啊巫?听说已经查证,那帮马匪不是鞑靼人,是偷溜过来的瓦刺人干的,人剁了,你没听见号角声?”   “没!”蓝熙书睡得这么沉,本来外面就闹哄哄的,他真没听见。   “嗨!你们老大给你留了话!”   葛大一脸匪气眼睛又有些狡诈,耗子赶紧溜到门口,耳朵对着外面,这儿连个门都没有,太缺乏隐蔽性了。   “不早说!”蓝熙书来了精神,等的不就是这个嘛!   “现在也不晚啊!”葛慢条斯理起来,蓝熙书看他卖关子,反而不着急了,坐起的身形一仰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   葛大一见吊不起蓝熙书的胃口,气笑了:“怪不得都说你狡猾不咬钩难上套,一点不假!”   爱说不说,看谁心里长草。   “干嘛咬你的钩啊!连块肉都没有。”蓝熙书枕着胳膊悠哉悠哉的翘起二郎腿,葛大一巴掌给摁下了,葛大就势趴在蓝熙书腿上:“三少!锦衣卫在龙门所唱了出空城计,你们老大把人都拉出来了。朝廷这是要干嘛啊!是不是要连窝端了鞑子啊!”   蓝熙书一听,猛的抽了胳膊坐了起来,跟斗鸡似的与葛大四目冷对。   葛大看着蓝熙书质疑的眼神重重点头。   “你说老大也出了关?”蓝熙书一颗心狂跳,龙门所连个坐镇的都没了?蓝熙书意识到朝廷新的诏令在他走后就到了龙门所,夏十榆才会这样这样做,是什么样的密令让夏十榆做这么孤注一掷的安排?   蓝熙书瞪着葛大,却走神了。   夏十榆属下说是百多号人,在龙门所挤嚓嚓的,一旦投入广茂的蒙古高原,那如同泥沙入海,何其渺茫。   蓝熙书一阵热血沸腾,初到凉镇时孤军奋战的感觉荡然无存,他的老大来了,他的兄弟们来了。   “喂!喂喂!”葛大一巴掌拍醒了蓝熙书,蓝熙书两眼放光跟狼人似的。   “这次井貌安死活想跟我来凉镇,你们老大不肯。他偷偷跟我说了,有机会找你来。”   蓝熙书摇头笑,自己来凉镇他非要跟来,夏十榆坚决不允,井貌安好话说尽也白搭,蓝熙书明白,夏十榆是不想让井貌安影响到井运水的行动,他们哥两个脾气秉性差异太大了,夏十榆不放心。   “老大还交代什么了?”蓝熙书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现在却担心起夏十榆来。   “没特别交代什么,就说了几个字,稳住!一起活!”葛大回想起夏十榆最后说这话的时候他那表情很煽情,一个大男人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蓝熙书心里一热,即使是葛大传话,蓝熙书也能感受到夏十榆当时的内心感受。   夏十榆豁出去了,他被逼到了悬崖边,要想摆脱困境,就看这次深入死敌后的收获了。   “皇上是不是要踏平蒙古草原啊!”   葛大捅捅蓝熙书,不让他出神。   “你怕断了你发财的道儿啊!”   葛大嘿嘿笑了。   外面传来小妖的大呼小叫,一个汉人伙计陪着小心跟着往这边走,耗子回头冲蓝熙书咧咧嘴,请示是他出去抵挡一阵还是蓝熙书亲自应付。   葛大用拳头擂擂蓝熙书的胸膛,一副兄弟行啊的嘴脸。   蓝熙书双手往外撵耗子,他不想和小妖照面。   耗子挑帘子一脸为难的出去了,对付女孩子不是他的强项,蓝熙书和耗子几乎同时想,要是井貌安在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葛大,捞的不少了,想想退路吧!”蓝熙书出溜下炕,急忙忙的套靴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葛大一见蓝熙书下了炕,一点儿不见外,屁股一歪刚想借窝下蛋就热乎劲儿躺下舒服会儿,蓝熙书一把把他拽住了。   “你泡妞拉我干嘛!”葛大哈欠连声,真心想睡一觉。   小妖正和耗子嚷嚷着奔屋里来了,耗子挡了一次,挡不了第二次,耗子赔笑的声音高了,那意思三少你自己看着办吧!   蓝熙书用力拽起了葛大,这么大个的挡箭牌不用实在可惜了。   “真操蛋!你不是临阵怯场了吧!”葛大只得坐起来。   “你少,啊!小妖!听着像你的声音!”蓝熙书一见小妖一阵风似的挑帘子进来了,立马堆笑,一只胳膊搭在葛大的肩膀上:“喝酒就喝酒!怕你个鸟咋的!”   “葛老大?”小妖凑上前的时候,葛大已经被蓝熙书挟持着站了起来,拧着靴子把脚放里面蹬,葛大暗骂:小白脸没好心眼儿真是不假。   “葛大不老,什么葛老大!”葛大一抖肩膀把蓝熙书的手抖搂掉了:“我可是一真哥!”   小妖撅嘴嗤鼻不理他,转眼蓝熙书时马上小脸跟一朵花儿似的开到烂漫:“蓝三少!我也去!”   “男人喝酒,女孩子哪能搀和!”蓝熙书抹鼻子轻咳了一声,胳膊一圈葛大的肩头,一副久别重逢哥两好的表情:“难得初来凉镇就碰到葛老大,走吧!葛大不老!”   葛大拎拎腰带贼笑着经过小妖,小妖叉着腰嘴巴撅的得跟个黑山老妖有一拼。   小妖不说话就是跟着。   刚出了屋门,铁杆三爷跟一个秃头守卫脸对脸的进来了,却是古亭客栈的护卫队长,人不是出眼的人高马大,面色偏黄,也不是天然秃顶,人工剃的,耳朵后面两个精细的发辫圆圈儿着,在耳后不细看还以为带了两个特立独行的黑铁大耳环,属于鞑子中的发型前卫。   “正来请你喝酒去呢!这是古亭客栈的哈木队长,对咱们多有照拂,今天非要拉着我认识一下蓝三少!”铁杆三爷一扭脸一脸哈哈:“这就是蓝三少!”   热闹来的正是时候,蓝熙书抱拳行礼,简单客套一番,就跟着哈木往东北拐。   小妖被冷落了,插不上话,本想跟着的,看哈木打头往北拐了,只好恨恨的跺脚,使劲儿揪着飘带,看着一行人说说笑笑奔守卫值房去了,那些高矮胖瘦的背影中,唯独蓝熙书的身影是那样的潇洒,脚步铿锵步伐都带着一股子让人着迷的男人特有的杀伐劲儿,看着恼着,小妖咬着嘴角笑了,那个地方古亭娘子三令五申不让她去,只好作罢。   往东走到古亭客栈的最东头,一条很宽的石板路径直往北,像个大弄堂,这条石板路比西边的那条直通古亭娘子内宅的甬道要宽很多,客栈的东墙很高,隔不远就有三五凳的石阶,石墙上有箭窗,旁边有两个守卫,这样的箭窗三五步一个,一直排下去,直到十重院落深得尽头,那里有一座堡垒般的二层瞭望台,瞭望口只针对着东面,垛口旁站满了鞑子守卫。   这样的单向防御建筑让蓝熙书觉得讶异,这不符合防卫型建筑的格局,看来,在这儿,古亭客栈的威胁全部来自东面广阔的草甸子和沙原,针对匪患出没的方向建筑了这样的瞭望台。   蓝熙书跟高管视察似的,很多守卫都认识蓝熙书了,跑马来回的几个汉人守卫都频频跟蓝熙书打招呼。   “牛逼!”葛大感觉被蓝熙书抢了风头,唯我独大的气势被蓝熙书给抢了,心里稍稍不爽,嘴里爆出一句,喷了蓝熙书一耳朵口水。   蓝熙书一面对哈木应承,抽空对葛大呲了一下牙。   蓝熙书还想上瞭望台上瞅一鼻子的,那知哈木拐弯了,蓝熙书才明白人家不是请他观光的。   蓝熙书跟着哈木进了一间门洞,一看就是守卫的集中营房,有鞑子看见哈木远远的招呼,哈木吩咐酒菜伺候。   相当于龙门所的大食堂吧,当然规模陈设是没法比的,蓝熙书一边环视四周的桌椅板凳,一边坐在了哈木拉过来的椅子上。   踢哩当啷!刀剑乱响,大家都把随身的兵器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本来我们管事掌柜的要亲自来的,临时有事走不开,这不吩咐我招待蓝三少,对于汉人的礼节我这个粗人不懂,反正心意到了,吃好喝好啊!”   哈木冒一看给人阴险狡诈的印象,但是几句聊下来,蓝熙书发觉这个人挺实在的,跟葛大不一样不容易交心,但是也跟自己不一样,不做作,待人接物透着利落,基本听不到粗话,这跟很多的鞑子和马帮中人不一样。   显然是个有素质的鞑子。   蓝熙书不知道哈木请自己的目的,自己明白的说了,赶去乱石坡冒生命危险不是有什么英雄情结,就是同葛大是换命的哥们,跟古亭客栈和啊巫城扯不上一头发丝儿的关系,铁杆三爷没想到蓝熙书的路子这么广,居然和葛大这么熟稔,只是葛大的名号这么响,蓝熙书来凉镇干嘛不跟葛大的马帮而跟自己的马帮,但铁杆三爷没问。   大盆大盆的肉端上来了,真实惠,这几乎是全羊宴,真符合蓝熙书的胃口,蓝熙书浅抿酒深吃肉。   不着重点,东扯葫芦西扯瓢,无关胆痒的聊这一路的风险,躲避关卡及流动稽查的经验,蓝熙书感兴趣的大家自然而然的都回避话题。   蓝熙书说起黑木耳,哈木才露出一句:“他可是啊巫手底下出了名的狼人,金银窝是他的地盘。钱财上不黑。人不是很好打交道。”说完哈木逮着一块骨头啃着看着蓝熙书:“花奴可是金银窝的焦点,三少!你可注意了,那个女人可是凉镇一害!”   “一害?”蓝熙书不懂哈木话里意思,在凉镇都不是安善良民,随便揪出一个都有点前科,花奴难道杀人放火比男人更在行?   葛大拍拍蓝熙书的肩膀笑了。   “公害!公害!”葛大抄起酒碗递到蓝熙书的眼皮底下,蓝熙书推开。   铁杆三爷不说话,抿着小酒捋着胡子跟耗子喳喳一些闲事。   “一看就知道你还没沾上边没上手!”葛大点指着蓝熙书,蓝熙书马上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蓝熙书远没有葛大有经验,蓝熙书白了一眼葛大,抢过他的酒碗来了一小口,老烧酒劲儿大,蓝熙书喝酒就上脸,脸跟红布似的。   哈木笑了:“三少!兄弟提醒你,可别被花奴缠上了,有你好受的!”   蓝熙书摆手,咳了一阵。   “就他,别看小白脸,你以为他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呢,背着人命官司出来混的他会害怕一个女人?”葛大又拍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不咳了,他不知道葛大给他又涂什么背景。   蓝熙书瞪眼,示意葛大份数自己隐私不要胡勒。   葛大一脸不在乎:“怕啥!出了关还用得着夹着尾巴做人!我还真就提醒你,别留恋那边的美女啊,通缉你的告示现在贴的满大街都是,很多人指着你发财过年呢!”葛大一句话说的机巧,蓝熙书不禁暗骂这个老江湖的狡猾真是恰到好处,哈木就是探自己底儿的,铁杆三爷也对自己一直心存疑虑,这下倒给自己一个在凉镇混下去的正当理由了,在凉镇混的汉人大多背负人命潜逃在此的,作奸犯科人命在身很正常,你要是好人堆里跑出来的,那就让人犯合计了。   一听葛大给兜了底儿,很多人心下释然,你说人长得少年英俊,这么好的身手,好像还不差钱,不犯人命案谁跑到这地方来。   “葛大!”蓝熙书无奈的皱眉,并不看大家,低头自顾自又抿了一口烧酒。   “嘁!来凉镇赶紧换换口味,那个花奴有滋味,三少!你可要生猛一点儿。”葛大还没说完,哈木就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少的软肋   蓝熙书一拳擂在葛大的胸脯上,葛大呛了一口气,看着红脸关公一样的蓝熙书笑的前仰后合,弄得椅子桌子都吱嘎作响。葛大抓到联蓝熙书软肋了,那就是别提男女之事,一提这个蓝熙书就锯了葫芦嘴儿了,这小子还是雏儿啊!   发现了这个密秘密葛大真真笑歪了嘴巴。   “看来有心上人啊!”哈木抿着酒,眼睛瞟着闷头吃肉的蓝熙书,三十多岁的男人却用老气横秋的口气说:“这个年纪还纯啊!等再过几年就不是你了。”   “过三十没好男人啊!”葛大脸红脖子粗,他一碗一碗跟灌老鼠洞一样,蓝熙书心里咒骂:喝死你!   耗子一见蓝熙书囧样赶紧转移话题,说来说去又绕到鞑靼女人话题上去了,蓝熙书接不上话,葛大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嘲笑,蓝熙书只得佯醉。以至于鞑子管事来了也硬着头皮装下去,那种醉眼惺忪直打酒嗝舌头不打弯儿的烂泥样直让这个匆匆赶来的鞑子管事直皱眉。   管事一见蓝熙书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只得吩咐人把蓝熙书和耗子送回住处,回头就训斥哈木,哈木冤枉得很,蓝熙书哪是他灌得啊!   耗子和哈木架着他,葛大在后面还糗他呢,蓝熙书可不管哪个,反正他是吃饱了。   其实除了耗子,谁都不知道蓝熙书的酒量,蓝熙书是喝口酒就上脸,哪怕抿一口脸也跟红脸关公似的,这给人一种印象就是蓝熙书没酒量沾酒就醉,这种假象麻痹了很多人,包括认识并熟悉他的井貌安丁哑夏十榆等人,其实蓝熙书很少酗酒,也没酩酊大醉的经历,反正喝一口也这样,接着喝,喝半夜也这样,蓝熙书也不知道自己能装多少,反正他觉得比葛大要强。   蓝熙书学啥像啥,谁也没看出来他是装醉,除了耗子。   进了屋了,葛大还直着舌头,大手白活着喝喝呢!   喂!他怎么跟着进了屋了,蓝熙书要不是怕被人看出来,早喊耗子把他撵了。   蓝熙书被放到了炕上,葛大真不见外,也轰然倒在了被摞上,嘴吧嗒着,蹬靴子胡话。   哈木和铁杆三爷交代几句耗子也醉醺醺的走了。   耗子拍着脑门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没做起来,歪着头看着满脸红光冒油的葛大,再看耗子,耗子一摊手:“他非进来!”   外面闹哄哄的,铁杆三爷和葛大的马帮很少有在凉镇交集的机会,两个马帮的弟兄有熟识的也正拼桌子喝酒呢,屋连屋挨得近,拍桌子踢板凳,碰杯摔碗,咒骂大笑各种音儿俱全。   外面也热闹,提水的人辘轳声,水桶磕碰井沿的声响,有铁杆三爷与人争辩货的优劣,价格的高低,马嘶乱蹄,古亭客栈的门口马来马往跟赶集一样。   蓝熙书揉揉眼眶眉心,耗子想给葛大脱靴子,想想不妥,自个摇摇头放弃了想法,蓝熙书踹了一脚葛大,葛大哼哼唧唧大脑袋一转,脸转到那边。   蓝熙书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炕,耗子也累着呢,在葛大和蓝熙书之间一歪也躺了下来。   “三少!我们……”   蓝熙书打了个嘘声,耗子赶紧住了嘴,蓝熙书从来谨慎,任何时候不会心存侥幸心理,葛大看着是真醉,自己还看着是真醉呢!   虽然葛大是自己人,但到底不是自己扶植起来的心腹,蓝熙书只想从他那里获取想了解的信息,蓝熙书并不打算让他接入自己的行动,他感觉葛大功利心太大太野,目前自己难以驾驭。   这样的环境反而安全,蓝熙书觉得大睡特睡一觉也不错,晚上和黑木耳有约,不养足精神不行。   除了耗子睡觉轻,两旁的葛大和蓝熙书鼾声起伏。   葛大先醒了,渴醒的,咕噜起身就奔桌上的水壶去了,门帘一条缝,他的伙计低声叫唤,葛大看看鼾声照旧的蓝熙书,拎着茶壶出去了,外面唧唧喳喳的有人说话。   蓝熙书翻身坐起来,耗子也醒了,下炕找蹬掉的靴子套上。   “耗子!喂好咱的马,准备晚上行动。”蓝熙书伸了个懒腰,小声说:“不要告诉葛大,哦!还有,这个家伙粘人,可不许让他跟咱一屋,碍手碍脚的。”   “他黑上咱了,刚才撵都撵不走!”耗子也不喜欢同葛大同吃同睡,这个葛大太爱吆五喝六了,他倒不见外支使的耗子团团转,蓝熙书都不舍得使唤耗子。   “嗯!这个家伙有想法,你以为他傻粗呢,他精着呢,他帮我打掩护,他想靠上咱,甭管他,这个人咱先不利用,谨防他利用咱,他跟井运水铁,不一定跟咱铁。”   蓝熙书洗把脸,把毛巾递给耗子,耗子也洗了把脸,两个人因为水土的原因,脸上身上不同程度的起了红疙瘩,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百爪挠心的痒,耗子把手伸进衣服里挠挠这儿挠挠那儿,不亦乐乎。   “这个家伙杀人不眨眼的老江湖,你没见死了几个弟兄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见是个狠辣的主儿。”耗子重情义,哥们义气当先,这也是蓝熙书的跟他最交心的地方,耗子的隐忍也是他们哥几个同龄的当中最让蓝熙书佩服的。   “他一定隐瞒了很多关于井老大的事,这个家伙有他的小九九,保持距离,别以为我们在凉镇要仰仗他的路子。”蓝熙书挑起门帘一条缝隙,忽然放下了,眉头压着,一脸不耐。   耗子刚想凑上前看个究竟,还没等他挑帘呢,帘子一掀,小妖穿的跟小兔子似的就进来了。   白狐交领的紧身裘衣裘裙,紧袖束腰,白狐毛的帽子压眉,更显得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簇小辫子垂搭在白狐交领上,红绒绳分外惹眼,浑身毛茸茸的看着倒是很暖和。   耗子冷不丁吓一跳眨巴着眼睛往后退,小妖跟着倒背着手进来了。   来了好几趟,终于让她堵上了。   蓝熙书整衣束发揪袍勒带。   “干嘛去?”小妖很兴奋,上前一把拉住蓝熙书的胳膊,下上看蓝熙书:“出门啊!”   耗子见势不妙抽身撤了,小妖很满意,笑着回身一见耗子出门了,一把抱住蓝熙书的腰,脸在蓝熙书的脖子上蹭,蓝熙书推开小妖脸板结着硬邦邦的。   “我有事要出去!小妖!你这样你娘会误会的!”   “呵呵!我怕她不误会呢!呵呵!蓝三少!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昨晚的色胆哪里去了。”小妖挺着胸脯抵抗着蓝熙书的手力,狡猾的扭着腰,使劲儿往蓝熙书身上靠,蓝熙书退了两步,炕沿给了他支撑。   “我可不是想泡你!临时有事想问你就去了,本来后悔了想回来的,没成想稀里糊涂的被你拉进佛堂,差点儿被你娘抓到。”蓝熙书无法解释昨晚的事,只好胡诌。   “可我想泡你!”小妖大咧咧的拿胸脯顶着蓝熙书,蓝熙书要不然就死扛着与其摩擦发电,要不然就坐到炕上乖乖就范。   蓝熙书瞪着小妖,这样的话女孩子也能说得出口,小妖的眼角下一颗细小的雀斑都清清楚楚,房子的脸上一颗雀斑也没有,从来不长粉刺。偶尔生一颗小豆豆都那么可爱,哎!谁能和房子比。   蓝熙书不其然的就会从心里把房子抱出来与其对照,他的房子是无暇的完美的,无可替代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改变路线的蓝熙书   “大白天的!,”蓝熙书逮着小妖的胳膊拉开距离,小妖摇着头愣是往前凑:“那你昨晚溜什么?”   这一推一凑不打紧,胸前爆料十分的夸张,蓝熙书不是成心看的就是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赶紧松手闪人。   “昨晚怎么说呢,我转迷糊了,不知道怎么就碰到你了。”蓝熙书可不想小妖误会当真,他不想和她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他的心思不在小妖身上,蓝熙书可有理智压制住自己的本能。   司空见惯了美女,蓝熙书可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迈不动步,任欲望泛滥的男人,什么样的美女也不会让他精虫上脑失去理智。   除非房子!   “我才不信。明明你就是找我的!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胆怯了呢?”小妖从来没有被男人无视过,年纪虽然不大。但这样复杂的环境让她很早就懂的了很多男人的色眼色相,她觉得蓝熙书不例外,稍微不同的是他的色胆需要鼓励才会膨胀。   “对啊!”蓝熙书抽身往外走。忽然忘了连珠弩箭在包袱里,又折了回来,小妖跟他转了一个圈儿,不知道蓝熙书拎包袱干嘛,以为他要走呢,紧张的一把拉住蓝熙书的胳膊。   “蓝三少!不要!你不能走啊!”   “你有这样的爹,我要被吓死了,还有,不许把我的事告你你娘啊!要不然我一刻也不会在古亭客栈待。”蓝熙书威胁着小妖,抽出胳膊,心想这样拉拉扯扯的跟小妖被人看到也是不好,虽然小妖不在乎,在客栈也没人奇怪,但是如果被古亭娘子看到,那就不好了。   “不会!我的事很少跟她说,我娘真唠叨!不过,我打算把我们的事跟她说,我要你留下来嫁给你!”小妖抢蓝熙书的包袱,蓝熙书举过头顶,小妖没得逞,跺脚撅嘴。   “我有老婆!”   “可她不要你了。”   “不是!你别乱说!”蓝熙书凶巴巴的瞪着小妖,小妖毫不介意的往前凑:“没关系,男人三妻四妾很寻常啊!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的!”   蓝熙书暗笑:就你!十个也不是房子的个!   “可她会欺负你的!”蓝熙书眯起眼睛:“你知道我娶妾是要通过她许可才行的,而且,要比她漂亮才行!”   小妖耷拉下脸,恼了,不相信蓝熙书的话,大明的民俗她还是多少知道一点儿的。   “她很厉害吗?有多厉害!有我厉害吗?”小妖瞪圆了眼睛,想象着那个蓝熙书描述的女子,凶悍的一面马上表露出来了。   “比你厉害得多!最重要的是她很美很美,没人比得上!”蓝熙书抱着肩膀看着小受伤的小妖,心里说不出来的解气,是个女孩子就自我感觉美女第一,好像男人见了个个都得骨头酥了一个招指就俯首帖耳才行。   不光是眼前的小妖还有那个花奴,小妖是被家世给宠坏了,花奴是被狂蜂浪蝶的男人给宠坏了,肤浅的男人造就了这种肤浅的女人,拿他们跟房子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   “我不信!”小妖真怒了,还没谁贬低过她美貌,谁不夸她是凉镇第一美女,那个花奴算什么,充其量老美女而已!   “不信就算了,你在凉镇见过几个美女!况且,凉镇也不盛产美女,不信问你娘!”蓝熙书看小妖愣愣的站在那里,觉得可以了,就一撩门帘走了出去。   想利用小妖深入古亭客栈从而探听察台军队行踪的计划在蓝熙书拿房子和小妖比较的时候就放弃了,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走女人路线可耻。   其实,蓝熙书除了自己的底线,他从不介意耍小聪明用另类手段,这是他跟认死理的夏十榆最大的区别,在处理徐娘不老的关系上,在对付张冰前的手段上蓝熙书表现得尤为明显,开始蓝熙书也不介意利用小妖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没让他产生罪恶感,但是蓝熙书一想起房子,忽然的就纠正了自己,跟小妖身体接触总让他想起房子,他的怀抱容纳过房子,那滋味刻骨铭心,他排斥房子以外的女子在他的怀里。   蓝熙书放弃了最初的计划觉得自己像个男人,嚣张的走出来,耗子闪过来。   “你再给我躲,看我削你!”蓝熙书低声跟耗子说,耗子一愣,没醒过神,识时务也错了?   “三少!那个小妖把你咋了?”问完耗子就悔青了肠子了,这叫什么话,应该说是蓝熙书没把小妖咋的吧!都不对啊!这应该是一拍即合的事啊!   蓝熙书回过身表情奇怪的瞪着耗子,竟然说不出一句话,铁杆三爷的一个伙计跟蓝熙书打招呼,蓝熙书随机挤出的笑容都那么暗伤。   小妖出来的时候,脸色真跟个狐狸精似的。   蓝熙书和耗子已然上马,跟葛大打着哈哈拨马头就往凉镇西街去了,葛大喂喂了好几声,跟出客栈几步,摸着后脑勺纳闷的一回头,小妖也跟出来看,葛大一见小妖的脸色就有点儿明白了。   “甭看了,金银窝!这小子这么急,日头还没落山呢!”葛大才不管是不是给小妖心上撒盐呢,这丫头心气高的很,平时嚣张得很,自己上赶着搭讪好多回了,正眼也不看自己,这回,知道滋味了吧!娘的!女人就这样,上赶着不是买卖。   小妖不理他,脸白了又黑了,但是没挪窝,死盯着蓝熙书的马尾巴,看不到蓝熙书进金银窝,但马尾巴消失的方位就是金银窝,凉镇太熟悉了,闭着眼睛也知道那是哪儿!   小妖一下子醋意泛滥,她没想到蓝熙书这么快就陷入金银窝,怪不得今早上看到花奴在门口打转呢,感情勾搭上了。   这直接让小妖不能容忍,奇怪的是她咬牙切齿的倒不是有多恨蓝熙书,她对蓝熙书怎么也恨不起来。不自觉的就把仇恨转嫁到花奴身上,也不知为什么就跟这个女人势不两立,小妖甚至想一定是这个婊子先勾引的蓝熙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啊巫城   蓝熙书感觉来得早了,金银窝的人很少,不过这次来,蓝熙书被关注了,昨夜的战事提高了蓝熙书在金银窝的知名度,寥寥无几的几个鞑子看蓝熙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蓝熙书在金银窝的门口眺望啊巫城,啊巫城就像青黑色的山包,说它是山包是因为它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即没斗拱也没飞檐,没棱没角的不见片瓦块砖,灰不溜秋的像个巨无霸石馒头,上次来的时候已近黄昏,落日余晖下只显得啊巫城的高大辉煌,根本没注意到啊巫城原来不是石砌砖垒的,看着浑然一体的样子不像是人工建筑,前面的二层箭窗和石门洞好像依附着山包增建的,啊巫城的浑然一体的面积太大,蓝熙书抻着脖子还看不到全貌。   啊巫城的顶端像压了个帽沿石,黑洞洞的张着大嘴,有点像关里的烽火礅里往外窥探的垛口,蓝熙书想哪里一定有人,说不定自己就在人家的视线之内。   蓝熙书环视周遭,那些个石头房子,帐篷混搭围绕着啊巫城,啊巫城俨然成了庞然大物。   里面可容纳千军万马吧!蓝熙书这样想。   “耗子!这什么鸟窝?”蓝熙书看不清啊巫城的具体材质,就觉得不是石头木头的构造,有洞穴的感觉。   耗子小眼睛眯缝着,看了半天才不肯定的说:“瞅着像山包子上面掏个洞,前面按了个门。”   “鸟人住鸟窝!”蓝熙书低下头,扭扭脖颈子,眼神一晃,花奴正手拎着马鞭靠在金银窝的门口,似笑还不是笑,似怒还有点儿笑,那架势不像迎客也不像撵客,整个人透着别扭。   蓝熙书没注意她的脸,她的打扮倒是让蓝熙书眼前一亮。   花奴火狐狸围领,绒绒簇拥着媚态饱满的脸,亮银缎面袄裙,围腰也是火狐狸皮毛,衬的细腰丰胸翘臀无一不恰到妙处,同袄色银白缎面的裙摆刚刚过膝,鹿皮小靴的靴筒上也衬了一圈儿火狐狸的毛皮,打眼一看真是惊艳。   花奴弄了个中式美人髻,蓝熙书信手送的那支凤头钗斜插其上,倒也添了几分贤淑,只是那对硕大的银圈耳环看起来不伦不类,花奴在手心拍打的马鞭更是大煞风景。   看来花奴还是花了心思,下了本钱的。   “还舍得来啊!”花奴少了泼辣倒有些酸不溜丢的,看蓝熙书多看了她几眼忍不住得意起来,一扭三晃的凑上蓝熙书:“我还以为投靠了古亭娘子,就不稀罕我们金银窝了呢!”   花奴微微嗔怪,她就是恼怒不起来,蓝熙书今早上公然不买她的帐,让她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大受打击,花奴在井运水身上失败一次,她不能容忍在蓝熙书身上再发生,花奴一直觉得在凉镇没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在大明男人身上丢掉的面子她要在大明男人身上找回来。   “我蓝三少从来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从不食言!”   蓝熙书傲然举步奔金银窝,这样的女人不冷不淡最好,蓝熙书不善于周旋于女人之间,这与他很少与女人打交道有关,跟房子那是不一样的,蓝熙书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弱项变强项。   “你哥呢?”蓝熙书头不斜眼不歪路过花奴,花奴扭腰摆臀眉眼频频被他统统无视。   “我哥有事不在,不过天黑之前他会赶回来的!”花奴拧身跟着蓝熙书。   蓝熙书忽然站住了,及时闪身,没给花奴顺势上身的机会。   “怎么?”花奴见蓝熙书转身退出金银窝,忍不住急了,她可不希望到嘴的鸭子飞了,让小妖先吃到嘴里她更不能接受:“你不等我哥吗?”   蓝熙书招指,耗子明白,把刚拴好的马缰绳又解了下来。   “你怕了?”花奴跟出来,真恨不得把蓝熙书吃了嚼碎了咽下去。   “哼!呵呵!我除了色胆儿小,什么胆儿都不小!”蓝熙书微微笑看着花奴,花奴一囧一怔,她还没见那个男人如此评价自己,男人都不会在女人面前露怯,装横的有的是,这个蓝三少真是个怪物。   花奴明白了一点儿,这个家伙坏着呢!他是在拐弯抹角的暗示自己什么?对自己没兴趣吗?花奴才不信,她自信是男人都有那个本能那个一捅就破的软肋。   只是花奴不知道蓝熙书并不是久历美色的男人,他对过分风情直白的女色反感,再就是他有一根异于常人的神经,也就是高度警戒的一根弦,这根线自打离开龙门所就始终绷着,任何的欲念都不会淹没它腐蚀它,这根线让蓝熙书的目的性超强,他永远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除了钱大千没人知道蓝熙书是可怕的!   “你真的不等我哥啊!”花奴有小点儿小愤怒的瞪着蓝熙书,蓝熙书一手推开花奴的横栏的马鞭:“喂!我说,太阳这么老高呢!你让我傻等啊!”蓝熙书微笑的嘴角弧度加大,迷死人的眼睛看着花奴:“来凉镇还没好好的看看这儿呢,这以后怎么跟哥们吹啊!”   花奴打愣,看着蓝熙书慢吞吞的上了马接着说:“花奴!来到你的一亩三分地,你也该尽尽地主之谊领我们转转吧!好歹来一趟凉镇!”   “好啊!”花奴迎着蓝熙书的微笑那个心花怒放啊!大明的男人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调调啊!   花奴兴奋的招呼人牵马,蓝熙书看了一眼耗子,耗子小眼睛眯缝着,表情暧昧。   蓝熙书心里衡量着花奴和小妖,一头连着重兵在握的察台,一头是神秘的啊巫,都是紧要线路,啊巫的底细蓝熙书要探,察台的底细蓝熙书更想跟进,蓝熙书觉得小妖这头不能操之过急的,好像古亭客栈的人都回避说起小妖的爹,看来察台的底细不是轻易就摸得清的,倒是啊巫这头,井运水深入到哪里了,蓝熙书很好奇,黑木耳不是个善茬,但是在花奴身上旁敲侧击一下也不失为捷径,即使花奴知之甚少也没干系,有枣没枣来一竿子再说,闲着也是闲着,趁这会儿功夫熟悉一下凉镇周边的环境也是必要的。   “从哪儿开始?”花奴圈马靠近了蓝熙书,难得的收敛了张扬尽显妩媚一面。   “当然啊巫城啊!来凉镇不见识啊巫城说不过去啊!”   一听啊巫城三个字,心花刚刚怒放的花奴一下子神色耷拉下来了:“蓝三少!跟你说了,别好奇啊巫城,不允许外人进的。”   蓝熙书一点儿没失望,早预料到的。   “又没说进去,切!看把你吓得,还我胆儿小呢,我看除了色胆儿大你什么胆儿都小!”蓝熙书首先笑了,花奴撇着蓝熙书,心里一阵荡漾。   花奴狠狠的抛了个媚眼,蓝熙书没接,花奴幽怨刻毒的剜了一眼蓝熙书踢马向西,自金银窝的西边一直往北,这样看啊巫城的角度是正西,啊巫城黑黝黝的外体看着结实敦厚,空心的话里面的容量很难说,怎么形成的呢!蓝熙书还不是一般的纳闷。   蓝熙书还以为就大明南方的山水鬼斧神工呢,没想到凉镇也有天造的啊巫城。   金银窝的后面都是连成片的蒙古包,大大小小新旧规模不一,也没什么讲究,就像搭帐篷很随意,看来鞑子真没什么建筑审美,估计风水先生在这也没市场。   时不时有人出入各种蒙古包,隔音设备差,什么鸟叫都有,大冷的天袒胸露腹的男人和艳妆浓粉的女人毫无顾忌的搂抱出入,有的行为简直不堪入目,里面竟也有不少汉人。   这里大概相当于大明繁华重镇的烟花柳巷吧!   经过的时候蓝熙书都听得后脊椎冒汗,花奴司空见惯了的反而拿眼挑逗着蓝熙书,蓝熙书盲了一般目不斜视踢马而过。   绕过这些红灯区,有二里多地差不多,啊巫城后门到了,两边除了拴马桩没杂物,后门门洞很深很大的样子,能并排跑五六匹马,铁栅栏门在里面,外面没守卫,但影影绰绰的里面有人,还不少。   蓝熙书上望,很高的地方也有洞口,没前面多,也就是五六个,整个啊巫城的后门除了铁栅栏门其他都是天然形成的,不清楚这是何种石头,但看质地很坚硬,看着比加盖了门洞和箭窗的前门原始了很多。   花奴不往前凑了,蓝熙书也只得控马跟着花奴拐弯向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亮湾   “没啥啊!啊巫城有这么神秘吗?石头包子而已啊!”耗子看了一眼蓝熙书撵着花奴的马屁股说。   “孤陋寡闻!”花奴瞥视着嘴角说了句蒙语,蓝熙书听不懂,耗子却精通蒙语。   蓝熙书和耗子在花奴的左右,蓝熙书让过花奴的身形冲耗子蹙眉。   “孤陋寡闻!”耗子看看蓝熙书也学着花奴瞥视着嘴角。   蓝熙书放满了马速狠狠的盯了一眼花奴的背景。   围着凉镇转了一遭,除了凉镇啊巫城西北有个自由交易走私贸易的圈栏场很大很热闹以外,再就是凉镇西南有马匹毛皮交易的马市,两处交易场所都在凉镇外围,木桩的圈栏场很大,有啊巫的人坐镇,虽然嘈杂,但也透着井然有序。   蓝熙书所到之处都不曾多做逗留,他可不想碰到葛大和铁杆三爷。   走马观花一圈下来,又有花奴详细说明圈栏场的规矩,蓝熙书心里有了大体印象,重要的标志物跟在龙门所看到的凉镇地图吻合,蓝熙书表示对凉镇周边范围感兴趣,花奴索性放马向北,正和蓝熙书心意。   凉镇往北远山遥远的只是一些朦胧黛色的起伏轮廓,眼前这一片开阔广袤的平原地形稍有起伏,马道两旁的荒草萋萋蔓延开去,这是近十一月份,最寒冷最萧条的日子,若是在盛夏,丰美的草原美景该是何等的让人心旷神怡。   在草原上放马驰骋真的是很爽利的事,闪移的大草甸子,清沙飞扬的马道蜿蜒,迎着夕阳斜照蓝熙书紧追不辍的跟着花奴直直往北撩杆子下去了。   鞑靼人是蒙古的分支,也就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最重要的分支,特殊的地理特殊的生存环境造就了鞑靼人骁勇善射善骑的显著特点,在马上鞑靼人骄傲于任何的民族,这是很有资本的。   在蒙古草原上,随便一个人包括妇孺都弓马娴熟的令你乍舌。   花奴的美色是她骄傲的资本之一,还有一个她想在蓝熙书面前骄傲的资本,那就她作为鞑靼人高超的马术,花奴跟一朵镶了红边的流云一般贴在马背上在荒草萋萋的草原上疾驰,行进中流线一样起伏的高低坡被她抛在脑后,猎猎的裙摆看得让人心驰神往。   这让蓝熙书不期然的想起房子纵马驰骋飞扬的白裙裾。   幸亏是蓝熙书和耗子,那都是针对北元宿敌特殊训练的锦衣卫专才,骑马射箭那是睁开眼吃喝拉撒之前的第一件事。   紧跟不辍的蓝熙书和耗子左右夹持着花奴烟尘燎原,蓝熙书还是给了花奴面子的,只是紧随而没有超越,争强好胜控制欲超强的花奴本想着甩掉蓝熙书让他见识一下自己不输男人的马术,好借此错错蓝熙书的锐气,让蓝熙书对自己另眼相看,没想象蓝熙书竟然瑞影随行的跟的这么铁,就连那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耗子居然也分毫不落的在自己一侧。   怪不得这个男人难以征服,有两把刷子的!   远远的一条波光粼粼的水带横栏,南北流向的河道在这儿甩了一个优雅的月亮湾,河西一片乱石坡傍水嶙峋。   花奴减慢了马速,提着缰绳控马沿蜿蜒的河道边沿停下来。   这就是锡拉木伦河的尾巴梢儿,本地人因为这个优雅的拐弯而叫它月亮湾,自这儿趟河往西就出了凉镇啊巫的地盘,不远处就有大批的牧民蒙古包。   蓝熙书和耗子也慢下来,手搭凉棚迎着夕阳余晖望向这条平缓弯曲的河道,草原的河流迥然于关内的大江大河,地势的原因造就了河水的轻盈舒缓,这个季节水源萎缩,水流更加的孱弱纤细,远远看到是一条银色波光的带子,切近了才发现水草相依的别样之美,河道很浅,河道最窄的地方几乎清澈见底,鹅卵石铺满了河道,走路下去也就刚没了脚脖子。   蓝熙书的马低着头浅浅的把马唇触碰水面,吐噜噜!连甩马头,水花四溅弄了蓝熙书一脸。   花奴咯咯笑个不停。   “这儿的河水这么浅?”耗子大惊小怪,他使劲儿提着马缰绳不让自己的马效仿蓝熙书的马。   花奴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蓝熙书看耗子,耗子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懂没法翻译。   “说句人话!”蓝熙书眼角瞄了一眼花奴,花奴手支着马鞍前倾,整个身子极致的前凸后翘着,马上的风骚立马凸显,蓝熙书挠挠耳后,耗子闷头挠挠后脑勺。   真是个不会闷骚的鞑靼女人!   “喂!往西往北就不再是凉镇的地盘了。”花奴折起马鞭指着河对面和北方说。   “也就是说不是啊巫的势力范围了?”耗子接茬。   花奴点头,看了一眼对乱石坡后面很感兴趣的蓝熙书:“那边是老西的地盘,啊巫的拜把兄弟!”   “喂!蓝三少!你不要过去了,你看太阳马上落山了,我们赶回去!”花奴看蓝熙书驱马沿河边想从最浅的地方趟过去就忍不住大声吆喝。   “还不晚!我蓝三少可不喜欢等人的!让你哥等我吧!我想看看对面的风光!”蓝熙书其实是想看看乱石坡那边是不是有蒙古包群,龙门所的凉镇地图标志着锡拉木伦河在这儿甩弯处不远有鞑靼牧民的蒙古包的。   “草原的天黑的很快的!”花奴很生气到了自己的地盘,蓝熙书反客为主什么都他自己说了算,根本不听她的指挥。   “不是吧!你怕黑?”蓝熙书嘲笑着回头,花奴越别扭他越高兴。   蓝熙书就是想从头到脚的打击这个鞑靼女人的骄傲。   耗子依然踢马跑到蓝熙书前面去了,马蹄溅起的水花粼粼十分好看。   忽然有疾奔的马蹄声在乱石坡那面传过来,伴有人马嘶鸣嗷嗷怪叫,这动静蓝熙书不陌生,鞑靼人激动了愤怒了就爱出这动静。   听着奔这边来了,而且有利箭穿空的锐响,听嘈杂的人声马蹄声不下二三十人。   蓝熙书耗子花奴都闻声变色,久历战事厮杀,蓝熙书对马蹄声格外敏感,这不是信马由缰或者闲来无事纵马消遣产生的动静,也就是说这是全力以赴拼命打马狂奔的竞技动静。   蓝熙书快速的与耗子对了个眼神,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到了马鞍后面的褡裢里,指尖触碰到连珠弩箭的冰寒。   花奴也不前凸后翘着了,一矮身踢马靠近了蓝熙书,她没本能的拨马就跑,而是靠近了蓝熙书寻找安全感。   蓝熙书拨马在河边打了个转,刚一扭身,一只惊恐奔命的小鹿从乱石坡飞窜出来,那叫个快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逐鹿   这是一只妙龄的小鹿,看着略显稚嫩的身形却有着甚比脱兔还快的速度,从一块巨石后面蹭家伙拐出来,箭一样跳到清浅的月牙湾里,一路水花飞溅就奔蓝熙书这块儿来了。   正在全神贯注聆听判断乱石坡那边奔来的人马的蓝熙书,冷不丁被这只仓皇逃窜的小鹿给吓了一跳,显然小鹿看到他所受到的惊吓甚于他,小鹿惊恐莫名的跳跃过了月牙湾河道,想刹车也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拐出飞奔的弧线想打个擦边球借光路过。   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引来的人马啊!你面子倒不小!   蓝熙书和耗子玩心大起,他两居然谁也没发现这头小鹿项间有一个很细很细的银项圈。   小鹿的出现倒没怎么吓着花奴,花奴竟然慌乱提马一边闪靠,仿佛怕碍了小鹿的事儿。   蓝熙书唇间竖指,耗子默契的圈马斜里冲出去试图拦截小鹿。   “呃诶!你们干嘛住手!”花奴莫名其妙的大喊大叫,这一喊不打紧,惊弓之鸟般的小鹿忽然一个曲折线,竟然甩了耗子。   蓝熙书哈哈大笑,有时候小动物的机灵犹胜于人。   蓝熙书错开张牙舞爪的花奴,花奴情急之下嘴里咕噜出一句蒙语,蓝熙书听见了没听懂,耗子听得懂但没听见,耗子晃身拨马,马在河边四蹄弄得水声噗呲哗啦,耗子根本没听到花奴嚷嚷个啥。   惊急的小鹿被蓝熙书逼得很紧,蓝熙书抽出胳膊,连珠弩箭箭身的皮套紧紧套入蓝熙书的手腕,蓝熙书在急驰的马速中身形右倾,执臂平衡对准了小鹿跳跃的小屁股,这小东西飞奔的过程中肌肉拉伸表现出来的特殊运动美感真让蓝熙书不忍勾动连珠弩箭的扳机,但是蓝熙书还是勾动了,临时起意有那么一点点悲悯。   随着一声锐响,嗖!五十步远的小鹿咧斜一下,一尺有余的连珠弩箭箭头没入小鹿弧线优美的小屁股,小鹿的惊急叫声被耗子和蓝熙书嗷嚎怪叫淹没。   没想到鹿慌失智,小鹿竟然一个弹跳带着箭头抹头急拐,真倒霉,迎面正赶上打了鸡血一样的耗子,耗子撒了马缰绳,瞅准了见势不妙急停准备抹头拐弯的小鹿,还没等小鹿反应过来,耗子一抬腿,甩蹬离鞍一个饿虎扑食,小鹿被耗子一把摁在河边的草窝里。   蓝熙书放下连珠弩箭响亮的打了个嚣张的口哨,紧赶慢赶追上来的花奴脸都绿了。   耗子这才发现,小鹿的脖子上有一个漂亮的银项圈。   小鹿在耗子的手下浑身突突肉颤,扬起好看的脖子扭头看着纵马到跟前的蓝熙书。   “厉害!耗子!我都有合计,拿捏不准。没想到你小子有这一手。怪不得胡大疙瘩说跟你出门饿不着管吃肉。”蓝熙书看到小鹿使劲儿扭向自己的头,刚生出来的鹿角,长长的睫毛,灵动的耳朵,特别是接近人类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哀怨的受伤的看着蓝熙书,就这么一眼,蓝熙书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颤,继而有一种一箭穿心的感觉,蓝熙书意气风发的笑容僵了。   耗子示意蓝熙书看小鹿脖子上的银项圈,蓝熙书被小鹿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吸引根本没有看到。   几十匹马转过乱石坡,提提踏踏稀里哗啦涉水狂奔而至。   花奴再喊快放了小鹿,耗子没放,干嘛放?   蓝熙书又没发话,耗子只听蓝熙书的。   蓝熙书忽然想起房子,这只美丽的小鹿竟然有房子一样会说话会表达喜怒哀乐的大眼睛。   蓝熙书下意识捂住心口,那里有蓝熙书日夜贴近心房的鸭子摔跤刺绣手帕。   乱马踢腾减速,大呼小叫奔着蓝熙书他们来了。   蓝熙书回神穿过一脸懊恼的花奴看到为首一个健壮的鞑子少年手持大弓怒气冲冲驱马近前,后面衣着五颜六色的一票人马也都过来了。   蓝熙书恢复了平静,放下摁在心口的手,淡定的迎着怒不可遏的这张脸。   鞑子少年吆喝出一句蒙语,蓝熙书不懂但看对方的脸色语气就知道不是见面你好的场面话,大概猎杀了他苦追不得的小鹿,这家伙恼了吧!   “这是你的鹿吗?我们只是帮忙而已!”蓝熙书不小气,逐鹿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不远千里可不是来这里意气争强好胜的。   鞑子少年一怔,显然他听得懂汉话。   一个银灰裘袍裙摆阑珊的鞑子少女骑着一匹小红马赶着另一个怒气很大的鞑子少年过来。   看看被耗子摁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小鹿,又看看马上波澜不惊的蓝熙书,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扭头就喊:“姐!你的鹿中箭了!自己过来看!”   语气里显然有戏弄的意思。   花奴的脸黑了。   蓝熙书见上来的这一帮子人大多数是健壮的少年,其中一很扎眼的妙龄女子端坐在一匹白马上,小女孩就是冲她喊的。   那女子弯眉大眼,白色的裘袍滚金边,白色貂绒围脖簇簇着春花娇艳的脸,大家好像都在生气唯独她温柔的牵起嘴角上扬出可人的笑,她顺小丫头的手指定定的审视打量蓝熙书,全无一点儿嚣张跋扈的恶意。   旁边簇拥着五六个持弓背箭的鞑子少年无一不对蓝熙书和耗子怒目而视,倒好像蓝熙书射的不是小鹿,耗子摁住的也不是小鹿,而是他们的祖宗。   不会为一头小鹿大动干戈吧!   蓝熙书觉得这些个鞑子有点儿不可理喻,都说了帮忙还怎的!   呼啦啦几十口人众星捧月般簇拥那个华丽丽鲜衣骏马的妙龄女子提马又靠近前。   “姐!就是他啦!”小女孩白白的手指指着蓝熙书拧头给那个中心簇拥着的女子说道。   所有的人都不看耗子和那头小鹿了,齐刷刷的把眼睛盯向了蓝熙书,除了被簇拥着的女子的眼神好奇又温婉以外,大多数的人的眼神都带有敌意。   “喂!你是汉人吗?”女子身边一个黑粗大汉提马上前毫不客气的拿马鞭指着蓝熙书问,那女子清咳了一声,黑粗大汉尴尬了一下,拢缰绳退到女子身后。   蓝熙书被那女子打量的心里发毛,扭脸就问花奴:“咋了?不就是头小鹿吗?”   “哼!你走狗屎运了。”花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低声说:“眼前这位是阿西的掌上明珠。”   “不明白!直说!”蓝熙书一听花奴没好话,心里腻烦,怎么着就帮了倒忙了。   耗子有点儿明白了,因为先前凶巴巴的小女孩说了一句蒙语。   蓝熙书瞪着花奴。   花奴慢吞吞的说:“这还不明白,谁射了她的小鹿她就是谁的女人!你不是走了狗屎运了吗?” 第一百三十章   啊?   啊!   蓝熙书瞠目结舌,不是全世界都流行两种招亲形式嘛!   一种野蛮的比武招亲,一种文明的抛绣球,谁发明了射鹿招亲。   逐鹿射鹿?月牙湾的靼靼人真会因地制宜啊!   “不是我射的!”突如其来的桃花运并没有让蓝熙书热血沸腾晕头转向,美女是真美女,但好像跟自己没毛关系,蓝熙书脑子反应快,情急之下立马耍赖,不仗义的一指耗子:“你看鹿死谁手?”   刷刷!逐鹿少年们把磨刀霍霍的眼神靶向耗子,那个小女孩的脸色刷一下黑了,她可是亲眼看见蓝熙书射箭的,但耗子从天而降摁住小鹿也是不争的事实。   端坐白马上的妙龄女子脸色微微黯然些许,她眼睛看看蓝熙书又看看耗子。   耗子也懵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默契,耗子不知怎的完全不接蓝熙书抛过来的球,但他无法辩解,毕竟活生生的证据在手底下摆着呢,现实容蓝熙书抵赖,事实却不容耗子抵赖,耗子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众人的目光冷箭一样嗖嗖投过来了,耗子忽然手一松没事人一样站起了身形。   扑楞家伙,那只小鹿蹬蹄翻身,奋力一跃而起,竟然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带着那只没入后大腿的连珠弩箭一眨眼功夫就撒丫子跑了,那反应那速度好像蓝熙书那只连珠弩箭的箭头给它注射了兴奋剂。   什么是证据,证据自己长了腿了,你们看着办吧!   耗子拍拍手,逮不着小鹿惹一手鹿毛。   蓝熙书耗子的反应让一帮子人愕然,小鹿的反应让这帮子人匪夷所思,一时半会还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头受伤的小鹿带着蓝熙书的信物招摇过河,落日余晖下踏碎一河的金光,那奔腾跳跃的身姿竟是那般优美迷人。   “你们继续,快快!”蓝熙书大喊,蓝熙书爱死这头小鹿了,他嘴上喊着快快,心里却期盼小鹿快跑没了影儿。   愕然醒悟的逐鹿少年们嗷的一声纷纷打马扬鞭,反应好点的有五六个已然搭弓放箭,流矢嗖嗖,一支靠谱的没有,小鹿居然吃一堑长一智,奔跑的路线曲折起来,这让抻着脖子为它提心吊胆捏把汗的蓝熙书惊奇万分。   眨眼之间,乱马扬鬃甩尾奔腾过河,蓝熙书看见那个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妙龄少女在被众人簇拥离去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蓝熙书,那眼神竟有些失落和怅然。   蓝熙书抱拳连连,万分歉意的目送人家消失在乱石坡后,纷扬的草屑沙尘久久不散。   乱马奔蹄声和嘈杂的叫嚣渐行渐远,终于恢复了宁静。   一轮落日红彤彤的半隐在西天,暗黑悄然三面合围,风大了,风吹动衣袍拍打的声音显得格外大。   花奴耗子蓝熙书三个人居然长时间都没说话。   在花奴看来,阿西的掌上明珠是草原汉子趋之若鹜的大美人,是男人就会求之不得的,怎的蓝三少哏也不打就抖手转让了呢!   花奴怪异的眼神解剖蓝熙书。   蓝熙书却想着小鹿在耗子控制下扭头看向自己的眼神,房子!房子!蓝熙书有点百爪挠心的想念房子。   “后悔了?”花奴见蓝熙书好长时间望着逐鹿人马消失的地方出神,抑逾的问,她觉得蓝熙书是她不能了解和掌控的男人,这让她心绪复杂。   “真是一美人,你发现没,她很温柔哎!”蓝熙书现在表现出色来了,看花奴恼恨的别过头不理他转而对耗子说:“她那个妹妹就刁蛮,一看就是被宠坏了,将来她找男人的话,射鹿不行,得弄头狮子!”   蓝熙书强迫自己放下思念房子的念头,一开口就有点强颜欢笑。   耗子忽然想起蓝熙书刚才的友情想让,脸红脖子粗的对着蓝熙书说:“三少!美女你推给我干嘛?得亏那头小鹿仗义,要不然说的清吗?”   “说清干嘛,顺水推舟做个上门女婿也不错,这艳福无边啊!”蓝熙书头一回见耗子急眼,忍不住逗他,耗子本分性格内敛,从来不胡诌男女情事,即使井貌安挑头讲些艳闻趣事,耗子也从不插言。   “别介!不找外族女子做老婆,将来生儿育女串了种,我祖宗八代还不从坟莹地里爬出来挠我啊!”耗子很认真的说:“再者说,看架势,这以后还不得阴阳颠倒,给她三从四德啊!”   蓝熙书哈哈大笑,:“耗子你眼光远!我就没想到传宗接代的事儿!”   花奴忽然怒不可遏的插嘴大喝:“天黑了,走了!”   说完跟自己的马有仇似的马鞭如雨纷纷,马长嘶奔腾,箭一样射出去。   “现成的母狮子!”蓝熙书坏笑,其实一点色心没有,女人过度好胜真是一点儿美感没有的。   天说黑就黑了,黑夜充满了悬疑的未知,蓝熙书和耗子都兴奋不已,打马高声呼喝,追着花奴没入初始的夜色。   花奴太熟悉凉镇周边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   金银窝里人爆满,倒不是花天酒地的鞑子,而是黑木耳在点兵,近二百人鸦雀无声,听候黑木耳将要点,蓝熙书他们进来赶上了尾声,蓝熙书什么没听着,就听到黑木耳严令守纪,任何人在行动过程中不得擅自离开,至于干什么目的地一个字没提。   黑木耳跟一匹黑狼似的气压全场,蓝熙书感觉这帮子鞑子虽然各个彪悍透着亡命徒的本质,但总体有些散兵游勇的感觉,这是啊巫城的编外打手,也就是黑木耳的私人武装,虽然隶属啊巫城统管,但跟黑木耳蓄养的家奴一般,黑木耳的号令权很大,这些打手根本没有知情权,黑木耳一声令下,他们就知道提着脑袋跟着感觉走就是,完成任务回来,酒肉女人钱帛才有着落,在凉镇混的鞑子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黑木耳讲完鞑子们就蜂拥出金银窝各自准备,黑木耳看到蓝熙书和耗子,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蓝熙书觉得被冷落了,自己热火朝天的赶来,竟然完全不摸头绪。   蓝熙书不爽的看着花奴,花奴白眼一翻:“这是规矩!入乡随俗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黑木耳的秘密   “透个底!什么勾当?”蓝熙书抽冷子一把拉住花奴的胳膊,歪横着脖子看花奴,花奴很得意蓝熙书有求于她,拿着架子扭着腰往蓝熙书的身上死靠,脸上似笑非笑的逗蓝熙书:“没底!杀人的勾当,蓝三少怕了?”   “怕了?”旁边的脱脱路过听到了花奴的话,肩膀一扛蓝熙书学了一句,说完不等蓝熙书说话,撇着八万嘴横着就跟着黑木耳出门了,旁边有几个鞑子跟着吹口哨。   “屌样!”耗子恶狠狠的爆了一句粗口,蓝熙书不介意示意耗子用不着生气,蓝熙书没有推开花奴,反而拉花奴胳膊的手用了力,蓝熙书的眼睛峻冷异常:“蓝三少向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只是别拿我们外乡人当傻子!”   “是自己人才带你的,蓝三少!我哥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花奴一看蓝熙书的脸色很不好看,很怕蓝熙书胡思乱想临时决定散伙不跟了,不在调笑正儿八经的说:“具体的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别说我,除了我哥没人知道,不过,我会跟着去,这你总放心了吧!”   说完,花奴莞尔媚笑,胳膊肘顶了一下蓝熙书的胸膛,指头在蓝熙书的下巴勾了一把。   蓝熙书撤身,冷哼一声,心说:放心?我怕你兄妹两把我们卖了!   外面乱马嘶鸣,忽然一阵口哨声此起彼伏,并有个别鞑子嗷嗷怪叫着。   花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蓝熙书往门口紧走,人影一晃,花奴哼了一声,被一个急冲冲的娇小身影给撞了一下,闪到一边。   “小妖!你赶着投胎啊你!”花奴大喝,但没动手的迹象。   小妖头也不回,径直冲到蓝熙书面前站定了,翘起的发辫几乎抽到蓝熙书的脸上,太近了,那张明眸皓齿的脸撑得蓝熙书后退了一步,蓝熙书皱皱眉。   “我是阻止一个人赶着投胎来的!”小妖大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蓝熙书:“蓝三少!你跟我会古亭客栈!” txt80.com   蓝熙书皱大了眉,什么叫跟你回古亭客栈,这口气怎么这么别扭,我们有毛关系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房子啊!   蓝熙书冷眉冷眼的僵直了脊背,口气很利:“小妖!你跑来干嘛!这是我的事,你管得太宽了,我少了你古亭客栈的银钱了吗?用得着你讨债到这儿吗?”   “你!”小妖气结,猛然指着蓝熙书的鼻子气咻咻的嚷:“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啊!你跟着玩命去啊!你跑到凉镇是奔活命的,不是赶着来送死的!还有,你居然跟她!她!你知不知道有两个大明那面过来的男人被她整死了。”最后一句小妖放低了声量,但却加重了语气。   小妖这一大喊大叫引得几个鞑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热闹,更把花奴气坏了,骄傲的女人互不相容,两个人素来就不对眼,只是碍于各自的身份都忍着,小妖娇生惯养根本不把花奴放在眼里,而花奴多次被黑木耳告诫不可招惹小妖,因为其中很多利害关系,而且,黑木耳一再提示啊巫尚且给古亭娘子面子,不可因为女儿家闲气弄得不可收拾。   现在,牵扯了蓝熙书,在外面花奴可以把小妖当空气视而不见,但是在自己的地盘在金银窝小妖公然要勾走蓝熙书,这就让她不能再忍了,花奴跟个母豹子似的拧身就奔背对着花奴面对着蓝熙书的小妖来了,好在耗子正夹在中间,见势不妙,一把拉住了花奴的袖子,花奴怒气冲冲的瞪耗子,耗子摇摇头,冲蓝熙书努努嘴。   蓝熙书眯起了眼睛,冷冷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妖,他的手掌推开了小妖直指自己鼻尖的手,缓慢地说出一句:“不要拿手指着我的鼻子!不要对我所做的事指手画脚,我讨厌这样的女人!回家跟你娘学学怎么做女孩子!”   蓝熙书一推手,小妖踉跄了一步。   花奴解气的松了往前冲得劲儿,蓝熙书这话她爱听,比她亲自抽小妖一个耳光还过瘾。   “蓝三少!你白痴!”小妖气的说不出别的来了,银牙咬的咯咯响。   蓝熙书一抹搭眼皮,他心里明辨这一刻的小妖要比花奴可爱,小妖是被骄纵坏了,但她比花奴更纯粹。   “回去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蓝熙书依旧冰冷的语气,眼睛看向火把绰绰的金银窝门外,他知道黑木耳也在外边。   “但愿你有命回来!”小妖负气的一甩胳膊,拧身便走,刚走出一步,就觉得自己出口不吉,自己慌忙的呸呸了两口,停住了脚步,从腰间解下一柄精致的蒙古弯刀,踌躇一下,转过身一把塞到蓝熙书手里:“拿着防身!”   说完唯恐蓝熙书推诿小辫子悠搭着跑出了金银窝,立时两旁又想起了一阵口哨声和嗷嗷怪叫。   “叫你奶奶个大头!”外面传来小妖怒不可遏的叫骂接着打马连连,后面又是一阵口哨和怪叫。   蓝熙书无语,攥紧了那把精致包金的蒙古小弯刀,花奴醋意横生,柳眉倒立:“走不走了?发什么愣!”   蓝熙书也不搭腔也不给她好脸色,虎步腾腾奔向金银窝外。   金银窝外已有很多鞑子上了马向西去了,黑木耳在火把下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收起了小妖的弯刀,飞身上了马,一带马缰看着黑木耳,黑木耳淡淡一笑也上了马,一声吆喝,一队人冲上了大街。   等蓝熙书出了凉镇才发现队伍远没他想的这么简单,黑压压的一队载重骆驼和马匹已经在往西赶路了,前头看不到头,所有的火把都灭了,前后两侧照应的鞑子纵马往来,听着远远超出了蓝熙书在金银窝看到的鞑子数量,蓝熙书估算着怎么着也有四五百人之多。   黑暗中,就像一队幽灵,这景象有点儿恐怖。   蓝熙书不知道押运的是什么东西,只听见有鞑子低声喝骂,抽打声,以及骆驼笨重的奔蹄声和马的喷鼻乱响。   黑木耳一声令下,后面的鞑子把手里的火把都灭了,立时,黑压压的天幕倾轧下来,蓝熙书极力适应着夜色,跟着黑木耳渐渐地超越长长的载重驼队。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花开两朵   摸黑前进的队伍毫不混乱,这一点也不像蓝熙书印象中鞑子给他的第一印象————粗俗随意无组织纪律性。   这感觉像一条在草原游移潜行的响尾蛇,它充满了危险性和目的性。   不时的有人纵马来回,没有大吵大嚷高声喧哗,简短低沉的几句喝令就纵马而过,每个关节都充满了秩序。   风呼呼刮过耳畔,贴着地皮的马蹄声编织着队列,蓝熙书紧靠着骆驼队前望,只看见移动的黑影子连成一条不断向黑夜深处铺展的活动带,黑木耳接到一个鞑子的传讯,奔出队列加速向前,蓝熙书夹马紧跟,他要摸清鞑子的数量和目的地,这么多载重货物不像是异地贸易,尽管他知道从黑木耳那里不可能知道,但是蓝熙书能从任何的蛛丝马迹中获取线索。   游离出队列,蓝熙书发现黑木耳脱离视线不见了,几匹高头大马阻碍了蓝熙书的视线,也阻碍了他继续跟进的速度。   有鞑子低喝,蓝熙书无奈之下只好在花奴的催促下重新回到队列的边沿,蓝熙书手探出去触摸旁边一匹大骆驼的驮筐,里面很瓷实的硬,蓝熙书捻指,是盐巴。   蓝熙书惯于夜行,对暗夜中行动有着异于常人的辨别能力,对方位方向的辨识度超强,来之前就对凉镇以及整个北元故地西至瓦刺,东至兀良哈三卫的地理环境,山川河流等做足了功课,再加上刚刚同花奴到达月亮湾啊巫的边界线,所以这票人马一动,蓝熙书就知道出了凉镇不久这是往西北行进。   越是纵深远离凉镇,蓝熙书判断出方向偏移了月亮湾方向,与月亮湾的方向方向成喇叭口扩大,蓝熙书对照烂熟于心的凉镇周边地图,再吻合行军速度,子夜十分,如果照这样直线行军的话就会到达锡拉木仑河自西偏北的河东岸。   黑木耳这是要把驼队押运至什么地方?   顺锡拉木仑河一直往北就是靼靼腹地,斡难河流域也是阿鲁台重兵集结地,蓝熙书倒是希望一直北上,这样探知阿鲁台兵力部署的几率大点。   而黑木耳要是过锡拉木仑河往西就会接近瓦刺的地盘,从啊巫城此次在凉镇一南遭受瓦刺马匪袭击的情况看,彼此的睦邻关系不好,啊巫不可能与其有利益往来,蓝熙书正揣测间,忽然觉得后面的耗子咕哝一句,蓝熙书刚一回头,迎头一匹马挤了进来,花奴蹬离自己的坐骑扑到自己的马上,马受到冲击向前一窜,与前面的鞑子坐骑追尾,好在前面的鞑子只是回头看了眼蓝熙书,一夹马拉开了距离。   蓝熙书就觉得花奴跟个黑蜘蛛一样捆绑在自己的后背上,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腋下穿过紧紧在胸前扣合,双腿前搭在自己的双腿上,随着马儿运动跟着自己轻轻颠簸着,比贴老膏药粘贴的还牢靠,甩都甩不掉。   “你想找死啊!”蓝熙书耳畔传来花奴温热的呼吸,她居然在无声的抽笑,显然她对自己的偷袭很满意。   “怕什么?”花奴察觉蓝熙书胸膛起伏,蓝熙书在运气,花奴扣紧了双手双脚,下巴抵在蓝熙书的颈肩跟他亲昵的咬耳朵,黑咕隆咚的,顶着西北风来回策马巡检的鞑子竟然没发现端倪。   “让你哥看到这成何体统!”去解花奴的手指,蓝熙书发觉自己是对牛弹琴,跟她说什么体统,这种孔子教化不到的地儿哪里会懂什么体统,蓝熙书马上追了一句:“让你哥看见还了得!你想害死我啊!”   “只要你不是大明的探子密谍,我保证你会在凉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花奴用力和蓝熙书较劲。   蓝熙书心里一惊,没有蛮力解花奴的手指,而是故作讶异的扭头,他的侧脸紧贴着花奴的额头,花奴往上窜了一下,就势亲了一口蓝熙书的唇角,蓝熙书赶紧别过头:“探子!滑天下之大稽,我背负人命亡命天涯,万般无奈才托人打点才跟着铁杆三爷出关来到凉镇谋一个寄居安身之地,早知道我另寻他处谋生也不跟你们扯上关系了。”蓝熙书佯怒,使劲抖肩:“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把命搭在这儿。”   “说说而已!你这种境遇的汉人在凉镇不少,有些在凉镇混了三五十年的都有。我哥挺器重你的,你刚来就让你参与这么重要的行动,你要好好表现啊!”花奴前胸使劲儿挤压蓝熙书的后背,忽然松了紧扣的十指,右手紧扣蓝熙书的腰带,左手忽然之间就滑向了蓝熙书的胯下,蓝熙书反应很快,探手本能的拦截,但是花奴预谋在先,小手已然游鱼般袭扰了蓝熙书的胯下。   蓝熙书类呻吟的吭了一声,猛然抓住花奴的手,他和花奴都感觉到了,胯下昂扬的擎天一柱,花奴放肆的笑了,无声的,得意的肆无忌惮的无声笑了,她终于亲手验证了一下。   蓝熙书极具反感恼怒花奴这么突兀放浪的动作,胯下的反应跟内心背道而驰,猛然捏紧了花奴的手,花奴的手滑出蓝熙书的掌指,两个人无声的撕缠,有黑木耳低沉的声音传来,花奴抽手猛搭蓝熙书的肩膀,利落的脱离蓝熙书的后背翻身下了蓝熙书的马,紧接着飞纵到自己的马上,一带马缰控马落后拉开了与蓝熙书的距离。   蓝熙书被吃了一把豆腐,被人探了家底有点儿恼羞成怒,要不是不便下狠手,蓝熙书真想给这个女人抽的五官挪位。   估算路程早出了啊巫地盘了,驼队进入一条沟谷,蓝熙书心里的地图没峡谷之类的标记,这让他无法预算方位,蓝熙书瞬间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难道方向错了?   很快蓝熙书就明白了,沟谷很短,出了沟谷蓝熙书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西面有水流平缓经过的声响,尽管有风声一阵阵的呼啸,蓝熙书还是听到了。   蓝熙书一阵窃喜,自己的判断没错,可能刚才经过的沟谷太不起眼,根本不值得在地图上标注。   也就是说驼队到达了和锡拉木仑河边,不出所料,黑木耳要顺锡拉木仑河往北,这是狭长的无人区,也是地势相对平坦地带。   忽然前面慢下来,有铁蹄飞奔的声音如隐雷滚滚而来,黑木耳喊了句蒙语夹马前冲,有鞑子在行进的驼队边分离出队,两侧的马蹄向前聚拢,蓝熙书也跟着夹马向前,忽然之间前面火把突突,映亮了天幕,乌压压的一队人马跟一队黑金刚般的出现在驼队前方,驼队停止前进,火把就是忽然迎过来的人马点燃的,蓝熙书远远看见有装备齐全的靼靼骑兵正用蒙语和前面的黑木耳对口令,蓝熙书听不懂,只看见火光下黑木耳在验证令牌之类的东西,蓝熙书还没到跟前,黑木耳忽然呼哨一声,拨马返回,驼队继续,只是队纪鲜明的人马分流驼队两侧,一直套下来,随着火把跟进,黑木耳的人自驼队两侧退下来,没什么嘈杂纷乱,就完成了护卫交接。   这套程序太熟练了,就像驻地换防交接。   两条火把长龙装点在驼队两侧继续向北,蓝熙书大概估摸有五六百人之多。   黑木耳没有号令传下,整队驼队护卫都没有亮起火把,跟着黑木耳目送驼队在火把映照下蜿蜒绕坡。   重要行动完成了?   蓝熙书觉得大失所望,这行动也有点故弄玄虚了吧!   蓝熙书一闪神的功夫,黑木耳忽然纵马靠过来:“你们跟我走!”蓝熙书这才发现黑木耳的手下已调转马头沿原路返回,而黑木耳却一拨马脱离大队拐向了西南,蓝熙书二话不说,夹马跟上黑木耳,抽眼私下巡视,蓝熙书发现跟着黑木耳脱离大队驼队护卫分道扬镳的包括自己和耗子也就是二三十人,马在全速锥入黑暗,很快,蓝熙书就听不见大队驼队护卫远去的马蹄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蓝熙书感觉在穿越一片乱石带,马速慢下来,蓝熙书侧耳,风声鹤唳,耗子紧紧跟在自己的左侧,看到蓝熙书变化的坐姿知道蓝熙书在看他,耗子挥动马鞭,贴马赶上来,不能言语交流,但隔着朦胧夜色对视,亦能感知比此心意。   黑木耳招呼大家靠右,他就像一匹头狼,在黑暗中的肆意,且永不迷失方向和目的地。   没有星月,越刮越大的白毛风阴冷刺骨,有下雪的迹象。   蓝熙书实在揣测不透黑木耳的目的地,也就放弃在胡思乱想下去,现在唯有静观其变。   花奴没在骚扰蓝熙书,因为蓝熙书紧跟着黑木耳,忽左忽右,花奴就是有骚扰的心也没骚扰的机会,蓝熙书可不想让花奴干扰自己的计划。   几次转弯,蓝熙书的方向感有点儿模糊了,这让他小有焦急,此时蓝熙书感觉应该是过了子时,方位有点儿模糊,向西,偏南还是偏北蓝熙书有点儿拿不准了,他紧紧跟在黑木耳的马后。   马提速,马蹄下乱草横飞,奔袭的暗黑中没有了突兀逼人的乱石暗影,到了平缓地带,一个短暂的起伏,匍匐在马背上的蓝熙书忽然被溅了一脸冷水,泼呲泼呲的涉水声让蓝熙书猛然坐直了身形,还没等他看清,乱马依然过了河。   “哇操!”耗子看来也被溅了一脸冰冷的水珠,蓝熙书听见他低低的骂了一句。   聒耳的风声蓝熙书根本不曾听到水流的声音,蓝熙书揉揉饱受颠簸的屁股四下张望,尽管夜黑的一塌糊涂,蓝熙书还是发现了弯度优美的浅浅水流在身后的大体走向轮廓,蓝熙书猛然振奋,这里居然是月亮湾,只是比鞑靼的那个妙龄女子逐鹿射鹿的地方偏北了些。   这是锡拉木伦河的尾巴梢,也就是说,快马加鞭折腾了大半夜他们还是在锡拉木伦河不远以东打转,现在过了锡拉木伦河奔西,蓝熙书模糊地方向感忽然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片很大很开阔的平缓草原地带,蓝熙书感觉到自打过了月亮湾黑木耳就有些兴奋,时不时引颈远望,虽然一路没话,但蓝熙书还是感觉到他兴奋的心理变化接近目的地了,蓝熙书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一片深层次的黑暗,蓝熙书觉得自己一头扎进了乱石堆,马蹄打滑,速度再次慢下来,两旁是山石,凭感觉不是乱石坡而是两山夹道,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很难走,黑木耳交代大家拉开距离放慢马速,并靠左前行。   感觉不到风了,蓝熙书有进入死胡同的感觉,后面有十来匹马忽然向北撩了。   还没怎么深入,蓝熙书就听见前面有人下了马,脚踩碎石稀里哗啦的声音很响。   两侧山体逼仄,黑幽幽的削直陡峭,蓝熙书下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碎石稀里哗啦的跟着黑木耳后头,耗子用马鞭捅了下蓝熙书,蓝熙书没做反应,根本不用担心自身危险,如果黑木耳怀疑自己除掉自己根本不用这么折腾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解决自己,他的地盘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   二三十号人,轻装简从跑到这儿,当然也不是来跟什么人做交易的!   停止深入了,蓝熙书听见黑木耳发号施令,火折一闪,腾的一阵火光,吓了蓝熙书和耗子一跳,才发现,有鞑子点燃了火堆,眼睛陡然见到光明,眼前一亮,心里也就敞亮了很多,在黑暗中长途跋涉心理上和精神上是很压抑的,即使是蓝熙书习惯了夜行,也会对火光有种亲切感。   蓝熙书把马缰绳递给耗子,耗子看到蓝熙书异常平静的脸,蓝熙书环视四周,果然是个死胡同的山坳,只是两边的山不是很高,靠南拐一点有个足有五六间房的空间,火堆就是在敞洞里点燃的。   敞洞里干柴很多,这让蓝熙书诧异之余忽然明白了,黑木耳看来早有准备,早踩好点儿了,有鞑子居然从干柴后面找出马料来,耗子一见凑了上去,不见外的弄了一口袋材料喂马去了。   黑木耳扔过一条黑又亮的驼绒织毯,他自己也扯了一条往火堆旁一扔,坐了下来。   蓝熙书微笑铺毯子在黑木耳旁边。   做足了准备干嘛?   截杀!   蓝熙书就是干这个的专业把式,这是要守株待兔啊花奴插话,!   往火堆里扔着干柴,热哄哄的敞洞里鞑子横七竖八,有鞑子分酒分肉。   “兄弟!行啊!”黑木耳扔过酒囊,火光映照下的脸孔黑又亮,短胡茬滴酒,眉心的三道竖沟格外深刻。   蓝熙书觉得自己和黑木耳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干活玩命,心辣手黑,但是蓝熙书知道自己和黑木耳不是一路人,根本不会成为兄弟或朋友。   不是种族的缘故,也不是立场的问题,蓝熙书说不出来,就是感觉。   “亡命天涯,糟得罪比这多的多了。”蓝熙书把酒囊传给耗子,接过花奴递过来的烤肉,看着胡气邋遢的但烧烤的香味很正,蓝熙书并不接花奴钩子一样的眼神,花奴靠着他坐下,蓝熙书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花奴有斗气一样靠上来,蓝熙书没在冻,再挪就坐板石上了。   “我接触的几个汉人马上马下的都不含糊,看你的样子,我倒低估你了。”   黑木耳往外扯了扯驼绒织毯,火苗拔的老高,烤的人热哄哄的,有鞑子发出了鼾声。   “老实巴交的出不了关骨头就扔道上了,贱命一条!”   “来凉镇你来对了,大明的势力到不了这儿的。”花奴插话,蓝熙书觉得她有一双母狼一样的眼睛,光看你一眼就有被生吞活剥的感觉。   蓝熙书没接花奴的茬儿,看着黑木耳:“干什么不重要,杀人放火也不是没干过,但总不能有点好吃吧!”   “我不亏待兄弟!”黑木耳腮帮子起伏,生吃海塞:“我会让每个兄弟都物有所值!”   “是什么人?就这点人手?”蓝熙书直截了当,完全不好奇不知所以是不行的。   黑木耳呵呵笑了,蓝熙书有所察觉他不奇怪,这说明蓝熙书不单单是个会玩命的半吊子货。   “最近凉镇周边讨食的马匪多了起来,这有损我们的声誉,葛大被袭你也看到了,这以后如果传出去,啊巫在凉镇罩不住,那么我们会损失多少人心是难以估量的,啊巫很恼火,他绝不允许有人断凉镇的财路。”黑木耳斜着眼睛剔着牙,有鞑子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挥挥手,抹耷下眼皮,那个鞑子退出敞洞。   “他会途经这里?”蓝熙书根本不信,但他表现的很信,并沿黑木耳的思路走,杀人这点就对了。   “对头,人不在多,而且,我的重点是头领,完事立马走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箭双雕三少惊醒   蓝熙书表现出不爽:“费这劲目标就一个人?”   “杀一儆百你们汉人的话懂不懂?”花奴抢话说,那得意的样子蓝熙书判断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并不知道个中内情,没什么针对性的对策,只有提高警惕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有吃饱喝足的鞑子鼾声大作,看来蹲点设伏不知道得等多少时间,目前为止自己尚没有潜在的危险,蓝熙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黑木耳还想再说什么,见蓝熙书哈欠连连也就住了嘴。   蓝熙书示意耗子坐到自己背后,两人背对背互相支撑,头一仰枕着彼此的肩膀开睡了,蓝熙书几乎练就了一种本能,闭上眼就睡,睁开眼就干。   把个黏黏呼呼的花奴凉在了一边。   只有黑木耳没有睡,火光映着他油亮的脸,他斜眼扫描着所有熟睡的人,在蓝熙书身上停留了少许,然后慢慢合上眼睛假寐。   一阵繁杂急促的马蹄声将蓝熙书惊醒,蓝熙书和耗子猛然坐直了身子,晃得靠着他睡着的花奴趴到了地上,黑木耳也坐了起来。   很快,马蹄声进了死胡同山坳,单人匹马,有鞑子低沉的喝令,有人重重跳下马的声音,稀里哗啦的碎石声转眼到了敞洞口,一个肥头大耳破袍啰嗦的鞑子通通跑步进来。   鼾声骤停,所有的鞑子都醒了。   黑木耳站起来,鞑子伏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黑木耳神色亢奋,一转身喊了一句:“我们等的人来了!做好准备!”   黑木耳简单交代注意事项,大多数人扰敌,重点弓箭手射杀重点目标,只要命中目标立马撒丫子走人。   呼啦啦!起来一大片,有人迅速的弄灭了火堆,浓烟呛喉,黑暗携带着寒气一下子涌进洞里。   对方人很多吗?蓝熙书听黑木耳的交代就立马产生这样简单的判断,敌众我寡黑木耳玩偷袭,蓝熙书觉得黑木耳不够缜密,或者他有自己不知道的后招。黑木耳粗是粗了些,但是蓝熙书感觉此人不是蛮干的人,蓝熙书觉得他只参与了部分,黑木耳不会真就这几个人,他这么精心踩点准备,不会步这么潦草的局。   蓝熙书跟着黑木耳往外走,趁着嘈杂一拉耗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跟紧了我!”   噗噗噜噜的一帮子人摸黑上马往外走。   顶风一灌,透心凉,攒了好半天的热乎气儿感觉一抖楼就没了,蓝熙书模模糊糊的看见出去的十来匹马只回来了一半,蓝熙书跟着黑木耳策马西拐,连珠弩箭自打出洞就准备就绪,耗子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精细,在龙门所就给蓝熙书配备两套连珠弩箭,蓝熙书心中安定,任何的突发状况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以及退路都想好了。   貌似飘雪了,强风刀子一样,疾驰出这片山石区,蓝熙书听到偏东北方向有隐雷滚滚的马蹄声,蓝熙书心一振,虽然听着很远,还好像隔着一个缓坡,但是听动静这少说有三五百人马才有的声势。   哇操!蓝熙书骂黑木耳的娘了,就这三十来人马袭击三五百人,这不二货吗?   耗子贴上来,他也听出来了。   黑木耳吆喝一句,两拨鞑子忽然分离向两边而去。   蓝熙书跟着黑木耳纵马上缓坡,马蹄下的荒草很高很厚,缠夹着马蹄,漆黑的天地根本看不清马蹄滚雷的来处,远山和夜色融为一体,听乱马奔腾,越来越近。   偷袭的不掌火把,你说被偷袭的这多人马怎么也连一支火把也没有呢,蓝熙书有点迷惑,鞑子洗掠边镇可不是这么低调的。这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是狼性,闭着眼都能在这方土地上横冲直撞,蓝熙书觉得越来越近的这队人马不像马匪,但行军急切。   越来越近,慢慢有了人头攒动的运动轮廓。   蓝熙书看到黑木耳自背上解下强弓,慢慢搭箭。   “蓝三少,准备好你的快箭,我的兄弟可是很不服的!”黑木耳一直保持着持箭的姿势,蓝熙书并没动作,这么远的距离,浪费物力而已,再者蓝熙书看到黑木耳搭箭的箭头异样,他这是在等待时机发射信号箭,至于是响箭还是火箭黑乎乎的那就很难说了。   近了,近了,头人头马已然缓坡边沿,看趋势这队人马这是要绕过缓坡沿着刚才藏匿的矮山向西南疾奔。   黑木耳的马踏踏刨蹄,蓝熙书密切注视着黑木耳缓缓拉动的手臂。   砰然弓弦分离的铮响,响箭破空,轰然火光从整片区域的四角点燃,齐整整的比发令枪还标准。   火堆有一间房屋那么大,桐油浇注,一经点燃腾空的烈焰熊熊火苗子有二楼来高,顿时这方圆五里之内尽在视野。   蓝熙书第一眼就看到巨大的火堆映照下奔袭而来的人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阵脚,一时人马竖立,人喊马嘶不绝于耳。   箭矢如雨,四面八方的乱射,蓝熙书看到中间被层层护卫的一个魁梧大汉长戟向空,正整军喝令。   黑木耳指着那人道:“就是此人,他必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井运水的发现   蓝熙书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缓坡下的火堆最大,而且其余的那三个大火堆后面占据有利地形的鞑子都不时得往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乱发火箭,刚刚有所好转的局面一下子有失控起来,黑木耳的扰兵之计很成功,开始有人乱放箭,也有人被虚张声势所迷惑,混乱中,不断地有人中箭,带着突突冒火的箭杆落下马来,没头苍蝇一样互相冲撞践踏的场面惨烈。   蓝熙书凭感觉黑木耳带来分配的这些人造不成这样大的声势,看情形也不对,光西南西北两个火堆后的弓箭手就不下五六十人。   黑木耳还没下令突击,蓝熙书知道他时刻注意着混乱扩大,被惊吓的这帮人显然不摸头绪以为被千军万马围困,嘶喊中从不同的方向四下奔命,为首的魁梧大汉已然控制不住局面,他身边聚拢的鞑子就像剥洋葱一样层层剥离,没人在听他的号令,只有六七十人的侍卫在他的马前为他拨打乱箭。   “冲!目标只有一个,得手马上撤,绝不可恋战!”黑木耳只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猛一点头,跟着黑木耳夹马而下,黑木耳和一帮鞑子两侧清道,蓝熙书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冲到了场中,蓝熙书这才感觉原来自己是被当做重点射手安排的。   黑木耳倾尽所能冲开血路就为了将自己护送至连珠弩箭最有利的射程范围之内。   预谋的念头一闪,蓝熙书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就见那个魁梧大汉舞动长戟风轮一般,几个近前的黑木耳手下被杀伐的外围游走根本靠不上岸,冷箭流矢纷纷被横扫出去。   这是个三十多岁勇冠三军的汉子,他的骁勇罕见,蓝熙书急速奔驰之下连发两箭,一箭放空,一箭擦着魁梧大汉的肋下而过。   魁梧大汉猛然发现了自身后锥下来的蓝熙书,蓝熙书不同于鞑靼人使用的连珠弩箭的箭声也引起他的警觉。   连珠弩箭比鞑靼人使用的强弓硬箭要精细小巧的多,特殊的打造对射程要求很严格,只要在射程之内他的命中率贯穿力却很惊人,特别是连珠弩箭特殊处理的箭杆发射的时候很难辨别方位和速度。   再加上高手操作,连珠弩箭是很恐怖的,蓝熙书和耗子前后照应,魁梧大汉的身旁连续有十余人中箭落马,魁梧大汉孤悬于蓝熙书的视野之内。   那个大汉被激怒了,横档竖冲撕破黑木耳的手下防守,直奔蓝熙书舞动长戟来了。   直线的速度,膨胀的目标,蓝熙书直臂迎面,嗖嗖嗖!三箭连发,两箭被长戟拨打横飞,一箭偏移钉在了这个大汉的肩头,蓝熙书感到了耻辱,箭无虚发是他的荣耀,今天他的荣耀居然被这个魁梧大汉给抹杀了。   蓝熙书再发怒也不会失了理智,眼见魁梧大汉奔自己来了,一圈马穿插黑木耳身后,他可不想黑木耳闲着,拨马之际,蓝熙书扭身反射,豁出去了,嗖嗖!四支连射!蓝熙书也顾不得看效果,紧忙的倒手备用的另一支连珠弩箭。   魁梧大汉的身边有鞑子指着蓝熙书用蒙语大喊大叫,蓝熙书隐约的好像听着喊的是汉人,蓝熙书就简单的听得懂几句蒙语,鸟的!这么帅当然是汉人!   蓝熙书的眼角扫到了一幕,魁梧大汉奔马之上忽然栽下来,一个滚地雷未及站起来,黑木耳跃马到了,落了地的英雄就不是英雄了,结果毫无悬念。   大功告成黑木耳号令撤退,蓝熙书忽然感觉从西北冲出一匹快马,箭一样就到了跟前,蓝熙书刚做瞄准,就耷拉下手臂,内心一阵激动。   井运水!   黑金刚一般冲到自己马前的居然是井运水,黑木耳呼哨着纵马离场。   “井老大!”蓝熙书亲亲热热的大喊,井运水的脸在火光下都变形了,豹眼凸出瞪着蓝熙书,这是什么场合?来一出喜相逢?   蓝熙书圈马和着井运水的速度追随黑木耳的路线撤离。   “是你三少?”显然井运水看到蓝熙书大吃一惊,眼珠子就瞪出来了,怪不得箭法精准似曾相识,但是惊讶过后井运水的脸色更难看了:“三少!我们被利用了,我们截杀了瓦刺来鞑靼的大将军!”   战场嘈杂人仰马翻的,蓝熙书根本没听清井运水说的啥,就那句三少听明白了,蓝熙书不明就里,井运水一脸懊恼,两人纵马一来到缓坡边。   “很多瓦刺士兵看到汉人偷袭他们的大将军,会以为此次偷袭是我大明官方潜入所为!”井运水气喘吁吁忽然歪身扳住蓝熙书的马鞍凑近他说了一句,他见蓝熙书忽然打了个愣神,蓝熙书何其敏锐,马上明白了,黑木耳是在借自己的这张大汉人的脸啊!   蓝熙书这才发现除了黑木耳大多数黑木耳的手下都裹紧了头罩,哇操!蓝熙书狠狠的雷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玩鹰的被鹰啄眼了。   蓝熙书忽然从腰带上扯下两件东西反手扔到地上,井运水嘿了一声不知道蓝熙书干嘛,蓝熙书也不答话,快马加鞭,黑木耳在缓坡上急促的催促蓝熙书快点儿跟上。   蓝熙书跟着井运水跃马追上,旁边的鞑子纷纷来护,蓝熙书不方便再说话,看着井运水焦急的眼神只得打了个瞅机会再说的手势。   蓝熙书忽然想起耗子,一回身,耗子正捂着左肩膀纵马跟了上来,这让蓝熙书吓一跳。   井运水也发现了耗子,嘴巴张得跟蛤蟆口似的:“耗子!耗子!你也跟来了!”   “我就看着像你,喊了半天你没听见,追了半天你也没看见!哇操!”耗子见蓝熙书紧张自己的伤,没事人似的拨楞脑袋:“擦了一箭,伤了几根寒毛!”   转眼过了缓坡,火光远了,人喊马嘶的现场越来越远了。   黑木耳号令不可松懈加紧撤离,但他跟蓝熙书并马跟井运水打招呼,蓝熙书借黑暗借耗子的伤势掩饰难以自制内心的愤懑语气大声喊着:“我说,我兄弟伤了,幸亏没箭中要害,要不然,我可太不划算了。”   黑木耳表示出关切,蓝熙书借担心耗子伤势拉开了与黑木耳的距离,他知道当务之急是调整自己的心态,事已至此,必须表现的毫不知情,不知内幕才能混下去。   井运水跟黑木耳慢下来也不知耳语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内幕   蓝熙书觉得自己结结实实给人家当了一回枪手。   蓝熙书一贯是设套不上套的人,没想到初到凉镇就栽了。   蓝熙书别提有多憋气窝火,他忽快忽慢甩脱花奴,浑然不觉风雪劈头盖脸,进入阿西地盘蓝熙书才稍微冷静下来,他调理头绪,才明白黑木耳让自己参加行动不是偶然,自己的出现对于黑木耳来说是长生天派来协助他完成任务的,正愁着找个射手来顶锅呢自己就堪堪来到了凉镇,还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就上赶着来了。   还有就是井运水一直参与此事,看来黑木耳是后续进来的,那么这帮瓦刺人连夜顶风冒雪还不掌火把在靼鞑的地盘瞎转什么呢?   因为什么黑木耳要费这心机截杀瓦刺人首领呢?当然不会是跟走私有关,啊巫不是单纯的一方黑帮老大,他一定也是接上头命令行事,看来靼鞑跟瓦刺有了矛盾,靼鞑人才想着在这帮瓦刺人还没回到自己地盘之前干掉首领嫁祸大明。   蓝熙书有点明白,但细节还有待井运水告知。   蓝熙书现在要考虑的是怎样表现的即不白痴有没洞悉啊巫的阴谋,蓝熙书希望借此打进啊巫内部。   想来想去蓝熙书还觉得当务之急是搞定啊巫颁发的护贴的问题,那张啊巫护贴木牌被他情急之下连同小妖临行塞给自己的精致蒙古小弯刀给扔现场了,希望瓦刺人不那么白痴,能从这两件东西上看出端倪,别一根筋的看到汉人就联想到是大明官方所为,尽管蓝熙书觉得瓦刺人也比靼鞑好不到哪儿去,但被利用总是不爽的,蓝熙书这一招很大程度有碰运气的意思,他考虑到啊巫护贴瓦刺人应该有人认识,啊巫的名头据说响彻大明靼鞑瓦刺周边的!   在没被黑木耳发现啊巫护贴不见之前必须解决这件事,说不留神丢了,不成!背地里跟花奴套套近乎再弄一个?不成,这头母狼靠不住,蓝熙书忽然就想到了小妖。   雪有越下越大的迹象,汗下去了跟穿了冰甲一般难受,蓝熙书调整好心态稳定了情绪,但他记仇了,黑木耳这笔帐他不会忘记的,蓝熙书记仇向来利滚利的。   有阿西巡逻的人马出现,黑木耳纵马向前与其交涉,蓝熙书刚想挨近井运水,花奴抽愣子挤开了耗子凑马上来,蓝熙书很烦,当然他脸色再难看也没关系,漆黑的夜色,谁也看不清谁的脸,都是凭感觉辨别。   “三少!大个是你要找的人吗?”花奴没话找话。   “不是!不过听说过他,也是个喜欢玩命的伙计!”蓝熙书不让自己带出情绪,不耐的口气针对天气:“这儿什么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   前面加快了速度,大概接近凉镇地盘,有鞑子开始吆喝打马了。   黑木耳发出的指令也明显轻松起来,甚至有人嗷嗷怪叫了几嗓子黑木耳也没发作。   黎明时分,到达月牙湾,涉水过河进入啊巫地盘。   队伍不在有序,蓝熙书与黑木耳拉开了距离,他想借这段时间同井运水说几句。   花奴如影随形却很讨厌,蓝熙书甚至小解她都会停下来等待。   天快亮了,也快到凉镇了,到了凉镇人多眼杂多说话可能不这么容易了。   蓝熙书抽空交代耗子几句,耗子开始喊胳膊疼,缠着花奴问药,蓝熙书趁机慢下来,他那点心思井运水还能不知道。   “瓦刺人怎么回事?”这是蓝熙书关心的重点。   “具体说不准,好像谈什么崩了,阿鲁台一直势压瓦刺,他苦心积虑的让我们射杀瓦刺人,我觉得可能是要结盟对付我大明,瓦刺人可能不痛快,才会让阿鲁台起了嫁祸大明的心。逼瓦刺就范。”井运水沉声说着,前面有鞑子点起火把,这样黑木耳很快就会发现蓝熙书和他掉队了。   井运水长话短说:“我想很快就有确切消息,小心黑木耳,别看他兄弟长兄弟短的挂嘴上,他是啊巫的头狼,我们有好几个兄弟都被黑黑了,嘿嘿!你可以利用花奴。”   蓝熙书没理会井运水最后一句的调侃,他咬紧了牙关,咯吱吱直响,当蓝熙书说出夏十榆带着龙门所一干兄弟都深入到漠北的时候,井运水大吃一惊,马上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嘱咐了蓝熙书几句,匆忙打马而去,蓝熙书开始骂骂咧咧跟耗子抱怨井运水不仗义竟然在他跟前摆谱充老大,都是拎着脑袋出来混的谁怕谁!   蓝熙书一副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木桩子栓不下两头叫驴的嘴脸。   蓝熙书与井运水生了嫌隙花奴高兴,井运水初来凉镇就不鸟她,让她心里暗恨,没办法黑木耳赏识他,花奴也不敢怎么样井运水,她很怕蓝熙书因为汉人关系与井运水走的近了。   花奴帮腔蓝熙书才故意情绪好转。   蓝熙书和耗子花奴是最后到达金银窝的。   黑木耳居然不在,一窝的鞑子胡吃海喝,金银窝里大呼小叫乌烟瘴气跟鬼域魔窟一般,有鞑子热情招呼蓝熙书,蓝熙书才知道黑木耳直接去啊巫城了,蓝熙书冷笑,这么心切赶着报喜邀功去了。   蓝熙书心里有事,他想在黑木耳回来之前离开,他想从古亭客栈小妖哪儿另辟蹊径,井运水已经在黑木耳身边先入为主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掌握察台这趟线,那片网上先上鱼很难说。   挖掘情报是重点,但是蓝熙书已经起了杀心,这个黑木耳涮他他都难以容忍,更有井运水一说有兄弟被黑木耳给黑了,蓝熙书立马起了杀心,就像当初听闻陈五福针对夏十榆来龙门所一样,杀心一起,蓝熙书势必行,行必果,这是他的性格。   这得从长计议。   蓝熙书当着花奴的面问自己的好处,利字当头,蓝熙书必须表现的市侩才能让所有人不起疑心,出来混就是奔钱来的,蓝熙书对金钱的亟不可待让花奴以为这个纨绔子弟山穷水尽了。   井运水早撤了,蓝熙书纳闷,花奴嗤鼻,告诉蓝熙书井运水有个相好的被他包养在街南,井运水回来的第一件事总是去那儿,耗子好奇追问,花奴酸溜溜的就说了一句:“一个软趴趴的小女子而已,没见什么好,大个还拿着当宝。”   蓝熙书感觉花奴不但控制欲极强,嫉妒也甚于任何女人,好像世界的男人都该围着她转,任何女人都是她心里的刺!什么女人这是!   “他有女人在这儿?”耗子摸脑门不能相信,印象中的井运水几时和女人沾边过,不是,几时对一个女人认真过?   蓝熙书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言语,他实在难以想象井运水也有似水柔情的时候,倒是耗子羡慕嫉妒恨的来一句:“我说三少!井老大行啊!这日子滋润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运情帷幄   蓝熙书回到古亭客栈的时候,铁杆三爷正指挥着伙计们装货,这大雪下起来没个谱,铁杆三爷决定今天就往回赶,两个儿子跟他讨价还价等风雪停了再走不迟,铁杆三爷当着蓝熙书的面狠狠的训斥两个儿子,蓝熙书觉得铁杆三爷的火气莫名,貌似不光是天气的原因,蓝熙书心里烦乱也不瞎打听,客套几句走人。   小妖正在他的屋里守株待兔呢,看见蓝熙书进来没有兴奋雀跃黏上来,而是用碎尸的眼神狠狠的把蓝熙书浑身上下扫了个遍,小妖恨不得从蓝熙书的脸上挖掘出他一夜鬼混的蛛丝马迹,当然是跟花奴的,蓝熙书脸带倦意,浑身酒气不说,连走路看人都带着一骨子要吃人的狠劲儿。   “这一整夜你都干啥去了,杀人去了?”小妖忍不住了扯扯蓝熙书的衣袖,蓝熙书翻眼皮不搭理人,耗子赶紧摆摆手,蓝熙书将通过小妖挖掘察台的计划说给了耗子,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分工合作,蓝熙书不能拐弯过大,也不想小妖一下子火热,这个女孩子比花奴稍微好点儿,蓝熙书还是想控制好距离。   小妖跟着蓝熙书转,蓝熙书散架一样歪倒在炕上,耗子忙活着把褡裢放到墙角,蓝熙书忽然想起什么蹭家伙起身招呼耗子看看伤口。   井运水带出来好几个兄弟,现在成了光杆司令了,这让蓝熙书受到刺激,不光是对黑木耳的恨增加,这件事更提醒了蓝熙书情报可以慢慢套取,兄弟第一,来时一对,回时一双,他不能让跟自己的兄弟埋骨他乡。   “弄药了,真没事。”耗子知道蓝熙书心里难受,受到井运水的打击了,他是最了解蓝熙书的人。   “哦!”蓝熙书耷拉下脑袋来回晃着:“还是在这儿踏实,耗子收拾收拾你赶紧的睡一觉,都成夜猫子了。”   耗子只管点头,手头忙活着不停。   蓝熙书打着哈欠终于不冷不热的看了小妖一眼:“小妖!大清早的你来干嘛!花奴让我烦透了,你还烦我!”   “我没烦你!我就是看看你回来没有?”小妖忽然很高兴蓝熙书讨厌花奴,蓝熙书语气里虽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热情,但是有种细微的亲昵小妖觉察到了,这让她喜出望外:“蓝三少!我真的担心你的安危,那个花奴兄妹真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好人吗?”蓝熙书呲牙一笑,胳膊拄着炕沿看耗子在整理他的褡裢,蓝熙书的连珠弩箭从来都是耗子的心肝宝贝,这又让蓝熙书平白无端的心里难受,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跟个娘们似的多愁善感,蓝熙书狠狠的摇头,他不会让这种情绪左右自己,他开始专心的看着小妖,小妖正期待的看着他,眼睛贼亮:“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是不会来这儿的!”   小妖吃吃笑,蓝熙书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她说话,蓝熙书让他看不透,这更让她着迷。   很难得小妖不抢话,在等蓝熙书接着说。   “小妖!我可告诉你啊!杀人放火我也不是没干过,基本上跟黑木耳没什么差别,甚至我可能比他还要坏!你要有心理准备哦!”蓝熙书真没瞎掰,各为其主,他只是和黑木耳有着不同的种族信仰而已,为了自己心中的大道而在所不惜,各自立场决定了彼此不同的目标和命运,也许蓝熙书没有黑木耳的狠毒,但是蓝熙书有着强韧的生命力,他觉得自己比黑木耳更狡猾,只是他的经验不足。   蓝熙书看着小妖的时候就忍不住出神了,他的眼睛冰冷起来,带着刀锋的寒光,他对黑木耳的恨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就深入骨髓,蓝熙书都不知道这种恨来得如此快捷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被他利用被他涮了一次吗?   是又好像不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蓝熙书起了杀心了。   小妖满心欢喜忽然被蓝熙书凝结不动的锋利眼神给吓住了:“蓝三少!你别吓我!什么坏人我都见过,你和他不一样的,说不出来就是不一样的。”   耗子咳了一声,蓝熙书扬起眼睛忽然笑了一下:“小妖胆子不小居然没吓到你!”   也许小妖对自己不存在某种威胁,潜意识里蓝熙书面对小妖就会不由自主的放松警惕。   “我才没你想的胆小呢!”小妖好像受到鼓舞,忽然就挨近了蓝熙书,脑袋歪在蓝熙书的肩膀眉开眼笑的看着蓝熙书。   外面传来铁杆三爷的说话声,东屋出来进去的有伙计搬置东西,铁杆三爷的火气小了,有伙计在骂葛大不是东西,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伙计打断了。   蓝熙书有点儿明白了,葛大就是事事占上风的脾气,铁杆三爷为人老道,但是狠毒不足,在利益争夺上只能受气窝囊,没办法谁让跟这个霸王葛大碰一块了呢。   蓝熙书心思转到了铁杆三爷那边,小妖说什么没听见,只胡乱的点头。   “那好啊!我带你去!”   小妖抱住蓝熙书的胳膊就拖,蓝熙书一愣一愣的忙问:“干嘛啊?”   “给你置办衣服啊!你看嘛你的靴子都要狮子大张口了。”小妖拿脚踢踢蓝熙书的脚,这有什么关系,经常这样,蓝熙书坐着没动。   门帘一挑,铁杆三爷一脸勉强的微笑:“奥,小妖在啊!”   蓝熙书觉得铁杆三爷有话说,赶紧往里让,一边给耗子使了个眼色:“正好!耗子你跟小妖去转转,我最怕买东西!”   小妖撅嘴,蓝熙书抽回胳膊,赔了笑脸:“小妖可要尽尽地主之谊,别让耗子被人宰喽!”   耗子拉着小妖就往外走:“有小妖谁敢宰我啊!古亭千金的名号听说可是响当当的!”   铁杆三爷深看了一眼蓝熙书坐在椅子上,手掌撑着膝盖无声的先叹了口气:“三少!老夫第一眼就看出来蓝三少不是一般的贩夫走卒,有本事都哪儿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蓝熙书谦逊一笑在炕沿上支起一条腿:“三爷有话不妨直说,小蓝一向敬重三爷,这一路的照拂小蓝很是感激。”   铁杆三爷咳咳了几声:“三少是老钱托付的人,了;老哥们一场,自当尽心尽力,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可不是铁杆三爷的作风,蓝熙书放下腿,正襟危坐说:“三爷尽管说,小蓝的为人三爷想必也了解了一二。”   “好吧!老夫临行就提醒一下三少,小心葛大!”   “葛大?”蓝熙书吃了一惊,如是为了逐利产生嫉恨,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铁杆三爷用得着跟自己说这些吗?   铁杆三爷一见蓝熙书的眼神就知道蓝熙书另有所思,赶紧又说:“老夫绝不是为了葛大抢走马市份额断了些许财路才出言诋毁。”   原来如此,蓝熙书笑了起来:“我岂不知三爷非心胸狭窄之辈,三爷对小蓝推心置腹,一定是想小蓝有所防备以防不测,小蓝岂会是不知好歹的人。”   铁杆三爷一见蓝熙书面色坦荡心里顿时宽慰:“有些话本不该说,你和葛大交情也不浅,我真是害怕有挑拨嫌隙,只是临行在即,他日恐难再见,不说反而于心不安!”   蓝熙书郑重拱手,做个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葛大不但在大明黑白两通,在凉镇也是如此!墙头草的人物你可要提防一二!”铁杆三爷看着蓝熙书,蓝熙书面不改色听完只是点点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葛大所求   蓝熙书的不动声色让铁杆三爷感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深不可测,铁杆三爷不能再说了。   “谢三爷提醒,小蓝会多加防范!在道上混有道上混的规矩,他葛大要是首鼠两端为钱财下黑手,我小蓝绝不顾念所谓的旧情!”   铁杆三爷站起身,他看蓝熙书不带敷衍语气,知道蓝熙书听进去了,拍拍蓝熙书的肩头老气横秋的说:“老夫真是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只是凉镇总不是关内!小心为妙!”   “三爷!姜还是老的辣!呵呵!话说到这个份儿,小蓝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钱无止境,钱财没完没了,赚不完的,今年不同于往年,我觉得三爷是不是考虑收手了。”   蓝熙书这真是肺腑之言,边境吃紧,难免不会祸及走私马帮,虽然战乱造成的贸易走私暴利,但风险也在成倍增长。   铁杆三爷跟喜欢玩命的葛大不同。   想谁谁就来了,外面传来葛大骂娘的声音,铁杆三爷面色不悦,一张老脸呱嗒撂下了,蓝熙书拍拍铁杆三爷的胳膊,铁杆三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夫也正有此意,老了,也越来越胆小了。”   “三爷可不可以给小蓝一个面子,过午再走!”   “三少!”   铁杆三爷一挑下垂的眼睑,疑惑的看着微然一笑的蓝熙书,不知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葛大的脚步近了,看来也是奔蓝熙书这儿来的。   铁杆三爷不想跟他照面,点点头,快速的挑帘出去了,蓝熙书看见葛大打了个愣,看意思铁杆三爷根本不想理他,葛大皱眉歪嘴横着脖子进了蓝熙书这屋。   “老铁杆说啥来了?”葛大晃着膀子在地上连踹靴子,身上的雪花抖落一地:“还有你咋比我还忙?”   “辞行来了!好歹相交一场。你干嘛来了?凭什么我就不能比你忙?”蓝熙书挑帘一探头,刚好看见一个汉人伙计帮忙铁杆三爷的人路过,忙喊了一嗓子:“麻烦伙计整点儿热水好吗?”   伙计应着满脸笑纹小跑着去了。   外面的雪没脚面了,雪花纷扬,街面上有马帮路过,马铃丁玲乱响,人马都顶风冒雪而过。   蓝熙书缩回头,葛大不见外,顺炕放倒了,靴子泥嚓嚓的搭在炕沿上,蓝熙书过去往外挪了挪:“我不忙我喝西北风去!”   “跟我混吧!”葛大嘿嘿笑,八天没洗的黑脸感觉油泥一指厚:“看哥们多自在!”   蓝熙书心里琢磨铁杆三爷的话,嘴上却说:“葛老大!该收手时就收手,差不多得了。”   “我说!三少!你知道吗?兴和都指挥王唤率兵十天前尽灭偷袭的鞑子近两千人马,听说朝廷派了大员巡视九边防御!”葛大昂起头看着蓝熙书故作神秘的说,他的眼死死盯着蓝熙书的脸,希望能从这张嬉笑怒骂皆迷人的小白脸上看出些些风吹草动。   蓝熙书眼珠一凝,自打跟从铁杆三爷月前出关至凉镇,官方消息就很难听到,这个葛大倒是消息灵通啊!   蓝熙书没有葛大期待的那么好奇,蓝熙书很平静的说:“我大明国威岂容小视!”   “球!”葛大放下脑袋:“我只是净挑好消息说,最近可是有好几次鞑子深入洗掠边境得手!”   蓝熙书呱嗒下脸,葛大这厮贼心不改,种族观念淡薄,只有利益没敌我立场,蓝熙书不由又想起铁杆三爷的话,这实在太恐怖了,葛大知道的太多了,但井运水的关系,蓝熙书不想妄下评断。   伙计拎着一铜壶热水进来了,蓝熙书笑了:“多弄点儿,我这身上都臭了!”   这儿没洗澡这一说,大概伙计知道蓝熙书是个爱干净难以入乡随俗的主儿,连连应着放下铜壶又出去了。   “在这儿就别穷讲究了。”葛大起身倒了一碗水,干看着,蓝熙书觉得他也有话说,正在酝酿怎么说呢。   伙计这回整明白蓝熙书的意思了,和另外一个伙计合抬着一个大木桶进来,里面逛荡着半桶温水,蓝熙书连连拱手致谢,顺手摸出几张宝钞给了两个伙计,两个伙计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你倒会做人,比井老大上道啊!”葛大一屁股坐椅子上看着蓝熙书宽衣解带,半膀子细皮嫩肉的比这儿的娘们还白,葛大啧啧着不正经的摸了一把,蓝熙书一甩手:“少恶心我!门儿口看着点儿!”   葛大端着水碗靠在门边,一眼一眼打量蓝熙书脱光了的上半身,蓝熙书不脱了,两只袖口掖在腰间,稀里哗啦弄湿了毛巾就开始洗开了,葛大有点儿大失所望,他还以为蓝熙书要裸洗呢:“怪不得把小妖迷得神魂颠倒的,小白脸天下通用啊!”   “有话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葛老大!你不是想跟我混吧!井老大没你想要的好处?”蓝熙书把前胸后背搓的通红,扭脸扫了一眼葛大,葛大面皮僵了一下。   “说说吧!”   葛大干笑:“你说你年纪轻轻的猴精,好吧!我跟井老大的情谊没法比,只是我觉得有件事可能你比他有门路!”   蓝熙书笑了:“我就说嘛你必有所图!”   “给我弄个户证路引!”   “凉镇也用这个?”蓝熙书的嘴巴故意张得大大的。   “废话!大明的!”葛大白了蓝熙书一眼:“我没关系,我想给葛二换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你知道早年我哥两在原籍犯了事儿,至今不敢回,跑马帮也有近二十年了,我没关系,我得给葛二铺个后路。这事儿吧!井老大白搭,所以蓝三少你搭个门路试试!”   这让蓝熙书钱大千的事儿,也不知葛亭刚办没办成,蓝熙书心一动,觉得这件事对葛大来说很重要,用这件事牵制一下他也不错。   “这种事很难办!你不是不懂!”   葛大听出蓝熙书话里的活动气儿,兴奋的凑上来:“好办轮不到你啊!”   “我试试!不过,你知道我身在凉镇不成啊!”   “不急不急!二十来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年半载的。”葛大两眼放光,他没想到蓝熙书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你还是祷告各路神仙让我活着重返大明才行啊!”蓝熙书寓意的看了一眼葛大。   “我还不知道你,谁躺下你也站着!你小子!”葛大就手撩水蹭了把脸,这当口,外面一阵嘈杂,没听见耗子的声音,小妖咋咋呼呼的就进来了。   蓝熙书一愣,脸唰的青了,耗子鼻青脸肿的出现在面前。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以暴制暴   蓝熙书转移着视线跟随耗子并抖擞肩头穿戴袍袖,他紧紧盯着耗子的脸,耗子消瘦的脸颊左边有点肿胀,鼻血抹的到处都是,上嘴唇也肿了,一看就被人胖揍了一顿,耗子面无表情谁也不看闷声不语绕过张着鳄鱼嘴的葛大把怀里的衣袍靴子放到炕角。   靴子两双,貂绒斜襟大袍,甚至还有里面穿的儒裤什么的,耗子抖搂着上面的雪,仔仔细细的摆放好。   后脚小妖跟个母夜叉似的就进来了。   “怎么回事?谁他丫的干的!”蓝熙书的火气蹭家伙就上脑门了,青筋一根根要胀破了似的,他没冲耗子嚷,一脸愤怒的奔小妖咆哮开了:“小妖!那个孙子干的?”   蓝熙书今天像个超级大爆竹见火就着,还是二踢脚。   “谁他娘的欺负咱兄弟!小妖!搁你家门口还有人敢炸刺!古亭客栈还搁不搁凉镇混了。”葛大唯恐天下不乱,跟着套近乎又捎带火上浇油。   小妖噼里啪啦连说带比划把经过说了一遍。   却是耗子和小妖置办东西回来的路上,碰到三个鞑子,其中一个黑熊跟小妖动手动脚,耗子阻拦,结果不用说耗子这小身板差点儿没让人家给拆喽!   还得亏有鞑子路过一看是小妖,赶紧的拉走了肇事黑熊。   “那个黑熊不是凉镇的,凉镇的没人敢对我无理!”末了小妖加了一句。   “人现在在哪儿?”蓝熙书恶狠狠的瞪着小妖。   “南拐进一个蒙古包了。”小妖也气鼓鼓的挺着胸脯。   “耗子!走!”蓝熙书阴翳的一抹搭眼皮,抹身抄起墙角的褡琏,旋风一样出了屋,耗子跟出去,小妖刚一挑门帘跟上,葛大一把拉住了小妖的胳膊。葛大随即在小妖耳边嘀咕了一句,小妖眨巴眨巴眼睛,恶狠狠的点点头。   风雪打着旋儿在古亭客栈门口扬起雪烟,雪粒子打的脸生疼,蓝熙书飞身上马,健马嗅出蓝熙书携带的杀气来了,它跟着亢奋的蹬蹄尥蹶子引颈嘶鸣,准备好了撒欢了:“耗子!带路!”   耗子猫腰上马也不搭腔一马当先冲出古亭客栈。   在凉镇嘴巴是用来大吃二喝的,在凉镇刀子和拳头才是用来讲理的。   往西不远南拐,一顶绘彩的蒙古包半新不旧,五六根栓马桩健马踢踏,你拥我挤蹬蹄刨雪你喷鼻他扬鬃好不热闹。里面更热闹,一阵一阵哄然大笑传出来。   耗子勒马盘环转脸看着蓝熙书点点头。   蓝熙书示意耗子退后,蓝熙书圈马弯腰自褡琏里套出连珠弩箭对着蒙古包一抬手,瞄准都省了,嗖!嘭!黝黑精铁的箭头没入蒙古包的内衬支撑骨架上,韧性十足的蒙古包局部颤动,那支箭簇跟着微微震颤不止。   蓝熙书用他的方式彪悍叩门!   里面的叫嚣哄笑戛然而止,紧接着有骂骂咧咧的鞑子钻出蒙古包,你推我搡五六个之多,个个脸红脖子粗,酒至半憨的样子,领头的一个犹为厉害,眼都喝迷瞪了,脚底下发飘,嘴里鼓囊着满嘴肉看着让人反胃,就是个黑大个,蓝熙书扭头看了一眼耗子,耗子点头。   蓝熙书冷冷的端坐马上。   黑熊不认识蓝熙书,摸着秃光光的脑门摇晃着猪头看了半天蓝熙书,正纳闷呢,往蓝熙书身后一看耗子明白了,怪叫着摇头晃脑跟后面的鞑子说着蒙语,后面的鞑子指着蓝熙书放肆的大笑。   那个黑熊一抹油光光的大嘴叉子,瞪着黑眼珠少白眼珠多的铜铃眼冲蓝熙书来了,一边醉锵锵的迈开罗圈腿一边冲蓝熙书比划手指,意思命令蓝熙书下马说话。   蓝熙书抽搐了一下阴霾密布的眼角,一抬腿飘然潇潇洒洒的下马,一甩缰绳于马鞍上,用手轻轻拍了下马背,马连打响鼻踢踏着闪一边。   蓝熙书一手执于背后,脚下咯吱做响,一步一步切近黑熊,黑熊的左手忽然垂下一截马鞭,鞭梢在雪地上嘚瑟着画圆。   又有几个鞑子钻出蒙古包打着口哨围观。   蓝熙书走得很慢,很斯文,一步一个雪印。   那个黑熊呲着牙,舌头溜着暴突的牙床不停地点着他的猪头。   蓝熙书咬着后槽牙,在距黑熊三步之外站定,肩肘一动,背后的连珠弩箭魔术般直向咧着大嘴的黑熊,黑熊刚一愣神,蓝熙书手臂一耷拉,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黑熊的马鞭忽然脱手,被蓝熙书的连珠弩箭的箭头给钉在了雪地上像一条死蛇。   黑熊没反应过来,刚一踉跄,蓝熙书跟进到了,套连珠弩箭的右手胳膊肘子猛的在黑熊的下巴上一磕一顶,黑熊张牙舞爪刚蹭到蓝熙书的肩膀就向后栽,这一顶一磕蓝熙书可是卯足了力气下了狠手,黑熊的舌尖差点没断喽!   黑熊发出偷吃不慎烫着嘴的怪叫,蓝熙书欺身又进,薅着黑熊的脖领子脚下一钩,黑熊一气呵成的完成了左半圈右半圈最后狗吃屎一头杵到雪地里。   蓝熙书没回头,后面的交耗子了。   蓝熙书身手太快了,从慢吞吞下马,到来到黑熊跟前都是舒缓的慢镜头,从一箭射掉黑熊的马鞭开始,立马急弦骤雨连个过渡没有,等黑熊反应过来,耗子上来第二轮的臭揍,等围观的反应过来,嗷的一声群起前拥,蓝熙书猛然执臂连珠弩箭来回一梭,连惊带吓醒过酒来的鞑子没一个敢顶着蓝熙书的连珠弩箭往前冲的,小范围的骚动,这时候,耗子停手了,黑熊满嘴血外带乌眼青,耗子连本带利结账了。   蒙古包里又拥出六七个鞑子,忽然一阵乱马奔蹄,小妖咋咋呼呼人到声到了。   蓝熙书执臂对着个个横眉竖眼的鞑子没回头,听动静,小妖后面不下二三十号人马。   蓝熙书就知道葛大不是省油的灯,事因小妖,古亭客栈的人不出现说不过去。   除了黑熊几个,很多鞑子认识小妖,个别黑木耳的人认识蓝熙书,一时间场面控制住了,没人再敢伸胳膊捋袖子往前冲了。   “你这个猪熊!”小妖来晚了,见黑熊被打趴下了还不算完,上来通通就是两靴子。   哈木下马吆喝着蓝熙书对面的鞑子不要轻举妄动,一面一拍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放下连珠弩箭。   “蓝三少!兄弟太麻利了吧!”哈木啧啧称赞。   “那是!咱哥们没两把刷子敢出来混吗?”葛大替蓝熙书喘上了。   蓝熙书牵唇一笑,一见古亭客栈的人到了,见好就收,将连珠弩箭扔给了耗子,一拍手:“平生我就见不得两种人,一种是欺负女孩子的男人,一种是欺负我兄弟的人,这个不分男人女人!”   哈木哈哈大笑,小妖更是美的鼻涕冒泡的靠近蓝熙书嘚瑟着一只靴子。   一阵马蹄急促,黑木耳和花奴忽然插了进来,看见哈木脸色一变,特别是花奴看到小妖靠着蓝熙书眉飞色舞的样子鼻子都气歪了。 第一百四十章   蓝熙书趾高气扬的迎着黑木耳的面有难色的脸,黑木耳一看现场就头皮发紧了,挥手叫人先把地上哎呦哎呦驴叫的黑熊给架起来整到蒙古包里。   “怎么着啊!不至于卸磨杀驴啊!我们兄弟好处没见呢,先被人欺负了。”蓝熙书眼角捎了一眼耗子,黑木耳看到了,连连安慰性的拍打着路过耗子干笑着对着蓝熙书:“这哪儿话,都是误会,他不是凉镇的人,更不是我的人,兄弟也难啊!他是原来的朋友,这样吧!让大个跟你细说,我看看那边去,不管怎样到了凉镇不要弄出什么不愉快,蓝三少!你的气也出了,也就算了吧!回头我是不会亏待兄弟的!”   黑木耳连连拱手,蒙古包里那个黑熊缓过劲儿来了,狼叫着不依不饶了,黑木耳心不在焉的样子让蓝熙书觉得自己给这家伙惹麻烦了。   蓝熙书拱手,黑木耳匆匆的钻进蒙古包,哈木招呼兄弟们回去,跟小妖耳语几句,跟蓝熙书拱手作别。   现场只剩下顶风冒雪的几个人,花奴一直抱着膀子冷冷的站着,蓝熙书对他熟视无睹,小妖跟着耗子将蒙古包的箭头及雪地上的一同拔出回收褡裢。   井运水挠着脑门走近蓝熙书,方圆十步之内就他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说你到哪儿都是焦点!咱能低调点吗?”井运水嘿嘿笑,他早从耗子嘴里知道经过了。   “甭废话!折腾了一夜,怎么?黑木耳不引荐我们到啊巫城吗?”蓝熙书搭着井运水的肩膀又往远处走了数步,花奴狠狠的盯着蓝熙书进了蒙古包,蓝熙书心里一阵轻松。   “想得美!黑木耳贼着呢!这帮子人他从来不带谁进啊巫城!”井运水有点儿愁眉苦脸。   “活人让尿憋死?井老大!画个道听听?”蓝熙书吸溜着牙缝。   井运水歪头看着蓝熙书杀气腾腾的脸:“黑木耳铁板一块根本无法突破他,不过还有一个有权出入啊巫城的瞎豹子跟我不错,但是有黑木耳在,瞎豹子出不了头。”   “那要是黑木耳不在了呢!”蓝熙书呲牙一笑,井运水蹙眉:“黑木耳除非进啊巫城单人独马,其他时候他身边不下五六人扈从,他小心着呢,而且,这家伙跟豹子似的,我都不是个儿!”   井运水真不是谦虚,这个黑木耳骁勇彪悍凉镇无人可比。   “咱俩也得折腾半天,黑他的风险太大,胜算也不高!”井运水想灭了黑木耳都想了好几回了,但黑木耳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候,所以万般无奈井运水只好放下这个念头慢慢等时机。   蓝熙书眯缝着眼睛,抽了下鼻子,那一脸的阴险给井运水提了神:“你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馊主意吗?”   “新鲜啊!”蓝熙书拳头轻擂井运水的胸膛:“遇到我蓝三少他黑木耳就算遇到克星了,你说啥人咱黑不了吧!”井运水有这想法蓝熙书很高兴,他心里有底了,这件事必须有井运水配合才有百分百的把握,蓝熙书是不会贸贸然就行动的。   井运水狐疑的打量蓝熙书玉树临风的身板,撇着嘴摇摇头。   蓝熙书嗤鼻一笑:“咱来高级的,智取懂不懂?你以为三少只会抡拳头玩连珠弩箭吗?看我惊艳一回!”   井运水吭哧吭哧笑了:“想好了啊!”   “那是!等我消息!喂!还有井老大你能弄到马吗?百八十匹没问题吧!”   蓝熙书忽然想起铁杆三爷的事儿,严肃的看着井运水,井运水揉鼻子瞪眼:“你干嘛?走私上道了?”   “还一人情!痛快点儿!”蓝熙书看葛大骑着马转一圈又回来了,蓝熙书说:“你这个葛大不地道,见钱比见爹还亲!”   井运水笑:“好吧!待会儿我办妥了给你准信儿!”   蓝熙书不能逗留太久,他不想跟黑木耳胡扯,紧忙又说了几句就跟耗子小妖打马回古亭客栈了。   小妖兴奋地跟什么似地,狠狠的错了一下花奴的锐气,心里爽,对蓝熙书更是亦步亦趋,蓝熙书说要换衣服好说歹说才把小妖撵出来。   小妖很二的在门外吹了会儿风雪,脸都冻紫了,耗子才招呼她进来。   浑身簇新的蓝熙书在屋里抓挠开了,火上房似的上摸下摸,心急火燎的打发耗子出去了,很快耗子愁眉苦脸的回来了。   小妖好奇越问蓝熙书越不说,耗子打圆场:“别提了,刚才教训黑熊的时候三少把你送的刀丢了!”   “啊?那是我爹送我的!”小妖咋呼了一句,看见蓝熙书黑着脸赶紧闭了嘴,不管怎么说,事儿因自己而起,虽然心疼也不好再说什么,小妖沮丧的坐到蓝熙书旁边:“算了,我想办法糊弄过去吧!”   蓝熙书紧跟着又一句:“太好了,小妖,我还丢了一样要紧的东西,你能办妥吗?”   “啥?”小妖一见蓝熙书柔情蜜意的求她,心花怒放的一塌糊涂了,马上忘了蒙古刀那档子事,火辣辣的回应着蓝熙书的眼神,蓝熙书忽然觉得自己在无耻的实施美男计。   人长的帅不充分利用也是一种资源浪费啊!   蓝熙书一本正经的说:“啊呜护贴丢了,给弄一个吧!”   “你还用得着那个破牌子吗?”小妖不喜欢蓝熙书和啊巫城扯上什么关系,因为和啊巫城扯上关系就跟花奴扯上关系,小妖辫子悠搭:“丢了更好!喜欢我给你个我们古亭客栈的护卫牌,银质的,可比啊巫城的好很多!”   “不是一码事!给办不给办吧!”蓝熙书一见软语不成,立马换硬的,小白脸呱嗒撂下了,小妖果然害怕蓝熙书翻脸,连忙拉住蓝熙书的胳膊:“成!我找哈木给弄一个!”   “别说我用!丢份!”蓝熙书听见外面有伙计领人找铁杆三爷,铁杆三爷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兴奋的就奔蓝熙书这屋来了,老脸开了花:“三少!老夫谢了!妥了,我马上找人去马市,九十匹健马妥了!”   蓝熙书赶紧拉住铁杆三爷:“快去快去!小蓝应该的!”   东屋里一阵沸腾,踢里拖拉一帮子伙计簇拥着铁杆三爷出门去了。   “还不快去找哈木?”蓝熙书一见小妖还腻着不走出口催促:“别磨蹭啊!不定那会儿用!”   “那我待会儿来!”小妖扁着嘴巴歪着头。   蓝熙书想也不想跟上一句:“办妥了,那东西来!”   “你说的啊!”小妖话没说完撒鸭子跑了。   耗子刚把破衣服扔出去回来,除了脸上有点儿难看,换了新衣倒显得精神了许多:“三少!葛大一看铁杆三爷带人去马市了,气的直哼哼,刚才还跟我说,便宜老铁杆了。”   “就杀杀他的气焰,什么的都得拾他剩下的啊!”蓝熙书看见耗子把门帘挑起一条缝:“葛大来了!”   哇靠!   蓝熙书本想清净会儿跟耗子合计下密谋黑木耳的事儿,这个葛大如附骨之蛆,真真烦人!   想着蓝熙书倒身炕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套葛大   蓝熙书本想装睡,这个葛大无利不起五更天,有求于自己了,跟帖狗皮膏药一样,蓝熙书忽然转念提防他还不如栓他一条腿,祸福一条绳上,以免利益面前他做墙头草,蓝熙书打定了主意,翻身做起来,正这个时候葛大头拱门帘子就进来了,红光满面跟打了鸡血一样。   “小妞走了?”葛大故意满屋瞅瞅说废话。   蓝熙书示意他在门口跺跺脚上的雪再进来。   葛大通通跺脚,蓝熙书老觉得这家伙一眼一笑都带着不怀好意。   “说正经的,兄弟求你点儿事呗!”蓝熙出溜到炕沿,也是满脸堆笑,葛大挨着蓝熙书坐下,研究蓝熙书的神色:“三少!有事尽管说,但凡葛大能办到的,头拱地也在所不惜!”   葛大混黑道交易,当然知道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自己不放点血不出点力是不行的。   “我玩命但我不玩兄弟的命,葛老大!我不会让你砍砍杀杀。”蓝熙书丑话说前头,表情很严肃:“利用你多年在凉镇打下的人脉,给我网络消息!”蓝熙书拍葛大墩墩实实的后背:“这对你小菜一碟!凭你的狡诈根本不存在危险。”   葛大怀疑蓝熙书不是在拐着弯的夸他。   葛大还以为蓝熙书缺钱呢?一听挖消息这个他内行啊!   葛大满口答应。   蓝熙书吸溜着牙缝慢吞吞的又说:“钱是好东西,但是只为钱卖命早晚栽跟头的!别看我岁数不大,这方面看得很透。葛大!是兄弟我才说这种令人厌烦但忠言逆耳的话。”   葛大沉吟,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蓝熙书一语双关,葛大什么人,一点就透的明白人,葛大假笑:“这个老铁杆!”   “不!”蓝熙书正色道:“铁杆三爷为人谨小慎微,这个你知道的,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一文钱的关系,但是利益当头的朋友是患不了难的,先不说你跟井老大的铁关系,就凭你机警的性格,跑马帮的手段,我就想交你这个朋友,我的朋友不是泛泛之交,我称作朋友的人必是我生死与共的哥们,就像耗子,井老大!”   蓝熙书说的义正词严,那种天生凌驾于人但又不孤傲的神态让人不能相信他只是个十九岁的小伙子。   葛大动容,耗子沏茶路过,拍拍葛大的肩膀。   “蓝三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葛大很郑重的握合蓝熙书的手,用力一晃,不无敬佩的说:“怪不得井老大说你是人尖子,非池中之物!”   “哥跟你混了!”葛大探过脑袋来低语。   “甭价!”蓝熙书刚说一句,小妖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也不管葛大在场,亲亲热热的就靠在了蓝熙书肩膀上,手里一物直接塞到了蓝熙书的怀里,蓝熙书缩了下胸膛,他没想到小妖办事真有效率,这么快就把啊呜护帖给弄来了。   “怎么谢我啊!”小妖脸对脸的笑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脸往后闪,他还没说话呢,葛大来了一句:“他身无长物,那就以身相许呗!”   耗子笑了。   “我有老婆!”蓝熙书咳了一下,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葛大,把小妖的脸推开了些。   “你们大明不是三妻四妾寻常事吗?”小妖扛了一下蓝熙书的肩膀。   “这你也懂啊!”葛大故意夸张的感叹。   小妖白了一眼葛大,转向蓝熙书时笑眯眯的特温柔:“你那老婆不是没谱吗?再说,你犯了人命案又不能回去!”   “谁说的,等时过境迁再托人花钱打点,也许就没事的。”蓝熙书想卸磨杀驴了,跟小妖调情没劲!凉镇的女人都没思想,一颦一笑都没他的房子有味道。   蓝熙书挥手往外撵葛大省得他瞎搅合,葛大邪恶的冲蓝熙书笑,顺手拉着耗子就出去了,呃!耗子!蓝熙书不是那个意思,站起身刚想叫住耗子,小妖忽然顶着蓝熙书的胸膛就贴了上来,蓝熙书没站好,被小妖一拱两个人扑倒在炕沿,小妖上窜抱住蓝熙书的脑袋就下嘴了,湿润的唇堵在蓝熙书大张的嘴巴上,舌尖纵深勾缠,蓝熙书感觉嘴里跟有条泥鳅蠕动一样一下打乱了他的呼吸和人思维,蓝熙书猛的擎着小妖的腋下鱼跃起身,小妖哼哼着被蓝熙书强行推离蓝熙书的舌战区,但她的手往下一溜逮住蓝熙书的脖子就不撒手了,两个人都吭哧上喘了,蓝熙书站在炕边,诡异的举着小妖,小妖的腰,小妖呢手逮不住蓝熙书的脖子了,就死死的揪住蓝熙书的肩袍,就是不放弃。   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小妖是激动地,蓝熙书是急的再加上蓝熙书得用力,脖子上青筋道道,蓝熙书昂头,小妖低头四目对视,小妖兴奋的跟什么似的,蓝熙书虽然有点儿满足虚荣的人些许异样,到底有理智,但有发不出火,半举着小妖有点儿滑稽。   “你这个妖精!这像什么话,被你娘知道我还能在古亭客栈待吗?你这不是逼我离开古亭客栈吗?”蓝熙书气喘如斗牛,他的袍领被小妖揪起来,小妖再用力或者自己再用力往外推搡,金蝉脱壳,自己就差不多裸了。   小妖吹着自己的额发,她没觉得多难受,反而很享受蓝熙书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所以要赶紧的生米做成熟饭啊!”   蓝熙书手抽筋差点儿扔了小妖一屁股坐炕沿上,真真妖孽逻辑,这也说得出口。   “你想让你爹把我剥皮抽筋啊!哎呦!撒手,我的新袍子!要被你扯烂了。”蓝熙书手臂有点儿撑不住了,微微抖动:“快撒手!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咯咯!”小妖笑的摇头摆尾,蓝熙书手一软,小妖铁贴着蓝熙书的胸膛出溜下来,手不揪袍领子了,拦腰抱住蓝熙书的腰,头贴着蓝熙书的胸膛兴奋的说:“生米做成熟饭,我爹也无计可施了。我娘也认命了,咱两的好事这不就顺理成章了。”   小妖说着抬起头昂起脸看着蓝熙书,蓝熙书一脸崩溃状。 第一百四十二章 嘴边的仙桃   蓝熙书再有理智下面也无耻的动了,龌龊的念头闪电划过,跟本能较劲是很痛苦的事,小妖勾引在先,送上门的便宜,再者说动的只是下半身,心里的房子半点没动摇,事后~~   咳咳,门口耗子假咳。   蓝熙书猛的推开小妖,因为紧张蓝熙书大力之下一下子掀掉了在自己身手上搞小动作的小妖。   蓝熙书一下子清醒了,面红耳赤为自己刚才的念头汗颜,他没读多少圣贤书,但做人的操守比一般人要好,他不是那种见女人就把持不住的人,对行为轻佻的女子尤为厌恶,老觉得跟这种女子亲昵有说不出来的脏,即使美色过眼,蓝熙书也会能抑制自己偶尔龌龊的念头。   如果是房子该有多好!   耗子又在门口外咳嗽。   好像这事习以为常耗子和他有了某种默契一样,蓝熙书下面的火一下子改窜一脑门子了,你说你耗子跟着起什么哄,倒好像我有提前授意一样,这要让房子知道了,呃……   蓝熙书狠狠的瞪着一条腿骑在自己膝盖上的小妖,小妖根本不害怕,脸蛋绯红的苹果一样笑眼挑衅的看着蓝熙书。   “进来!”蓝熙书喊着,一抽身摆脱了小妖的纠缠对小妖做了个杀伐的手势,闪身在桌子旁,蓝熙书才发现自己一身的大汗,对付黑熊也没这么费劲啊!   耗子垂首垂手进来,蓝熙书看见耗子隐在嘴角的笑纹就来气,但又发作不出来,其实他浑然没发觉自己憋得脸通红跟喝高了大酒纵了大欲一样,任谁都会逻辑出刚刚做过剧烈的肢体运动来着,耗子庆幸葛大说的对,但凡这种情况下,还是那个啥一些,撞见了不是彼此都尴尬吗?虽说公然狎妓古来有之,但耗子是小脸的,蓝熙书也不是放浪形骸的脾气。   耗子想着走到蓝熙书身旁,炕沿上的小妖一只靴子得瑟着正用手指悠搭着发辫,眼睛咕噜咕噜望着屋顶也不知想啥一脸小女人的狡诈。   蓝熙书整整领子,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耗子更觉得自己的逻辑是正确的,葛大是过来人就是懂得多。   蓝熙书上一眼下一眼拿眼角打量着旁边的耗子,心说行啊!学会礼貌了,没门可敲知道咳嗽了。   “黑木耳派人来了,请过去喝酒!”耗子附耳过来。   一提正事,杂七杂八的念头一扫而空,蓝熙书微微蹙眉:“人呢?”   “走了!看样子啊巫城和古亭客栈两家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耗子瞥了一眼花痴表情的小妖,压低了声音,弄得蓝熙书耳道痒痒的,蓝熙书挠了一下耳朵:“金窝银窝也不如古亭客栈啊!耗子!准备准备喝酒去!”   耗子刚迈步蓝熙书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耗子贴着耗子的耳朵交代几句。   “好嘞!”耗子不时点头应着转脸拾起两个人沉甸甸的褡裢往外走着,蓝熙书怎么看怎么觉得耗子瘀肿的唇角总带着似有似无的邪恶笑容。   “干嘛去?”小妖一见蓝熙书跟耗子嘀咕完了有要出门的意思,闪身拦在蓝熙书前面阻了去路。   蓝熙书有了防备提高了警惕,不让小妖欺上身,只见他鼻子眉毛都皱到一块儿去了不耐烦的说:“男人还能干嘛?喝酒去啊!”   “金银窝?”   蓝熙书白了小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我讨厌金银窝,也讨厌你去!”   “你得学会三从四德,我顶讨厌对男人指手画脚的女人!”蓝熙书摆起了大男人架子,见小妖往自己身上凑,赶紧用手摁住她的胳膊:“哎!女孩子不能太野喽!更不能整天啰哩八嗦的。”   “我就问一句,我不比花奴好吗?”小妖扬着下巴看着蓝熙书。   “我没比过,你是你,她是她!”蓝熙书划清界限:“我是我!”   “人家葛大都说我是仙桃她是烂杏,你糊涂蛋吗你!”   蓝熙书忽然笑了,也就葛大用这比喻。   蓝熙书不想听她胡搅蛮缠,别等着耗子再在外头咳嗽了,他再坐下这毛病。   “小妖就是仙桃!花奴就是烂杏,好了,我跟她哥喝酒跟她没关系。”蓝熙书推开小妖举步外走,小妖忽然一把抓住蓝熙书的右手往自己的怀里一揣,蓝熙书猛然摩擦着绒绒衣袍触到一团温热柔软,小妖的心跳咕咚咕咚,小妖的胸器饱满鼓胀滑腻暖手,蓝熙书骤然不知所措的呆立,什么都没了,唯有那只被小妖紧紧摁在她胸器上的右手承载他全部的感官,蓝熙书懵了,右手先是麻痹了,接着又痉挛了,这一痉挛不打紧,蓝熙书竟然下意识的满握抓挠了一下小妖的仙桃,那种特殊手感使得蓝熙书如被电击,唰,酥麻高速窜流全身,最后在下面瞬间体现了。   小妖大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蓝熙书失态的样子,迎合着蓝熙书的手掌扭了一下腰。   “我说仙桃吧!”小妖摁住蓝熙书的手掌在自己的胸器上揉搓不止。   蓝熙书如大梦初醒,狼狈不堪的抽回手,那手掌都跟熊掌一样不会打弯了。   蓝熙书面红耳赤,挣脱小妖纠缠上来的手臂,一句话说不出来逃之夭夭外走。   “回来吃仙桃啊?”小妖绞着手指咕咕笑着说。   仙桃?   蓝熙书的右手又痉挛了一下,心里没来由的火烧火燎的。   耗子也不知在门口侯了多少时间,反正干站着一声没咳嗽。   “都准备好了。”耗子蔫不拉几跟在蓝熙书后头,蓝熙书觉得今天耗子很蔫儿吧坏。   来到空旷的院子里,风雪扑脸,一下子消除了焦躁,蓝熙书猛摇了下头恢复了理智,五六个伙计在打扫雪,蠕动着跟雪地觅食的雪熊。耗子牵出马,蓝熙书没急着上马,抱住马脖子顺手往马下马肚带处一摸,那个硬邦邦的心仪之物被耗子弄的很稳妥,蓝熙书松了口气。   天地白茫茫的,雪虽然不是鹅毛大雪,不紧不慢的下的很带劲,雪空低迷,雪烟使得能见度降低,忽然一队人马自蓝熙书和耗子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雪沫飞扬,马蹄很闷,转眼消失在凉镇西头,翻飞的黑斗篷让人产生幻觉,仿佛眨眼间低空掠过一群黑乌鸦,惹得尘埃不定,雪色凄迷,大雪的尽头看起来阴森诡异。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银窝里人满为患,热哄哄混杂着各种味道,这种地方简直不能和大明最简陋的酒馆相比,蓝熙书看见花奴在门口等着了,脸色很难看,抱着膀子,眼皮撩着蓝熙书,那口气就像刚灌了一桶陈年老醋:“这么难请啊蓝三少!”   蓝熙书皱眉没说话,眼睛扫视乱哄哄的金银窝,没看见黑木耳和井运水。   耗子栓好马见蓝熙书还在门口踌躇不进,伸脖子看了一眼:“这闹劲的!”   “后面呢!”花奴白了一眼对她爱答不理的蓝熙书,也装作洋洋不睬的撇嘴扭臀拧着脸奔金银窝的后门,有鞑子放浪的对着花奴吹口哨,花奴下巴高抬,藐视群雄的姿态扭搭着而过,那酸不溜丢的矫情劲儿直让蓝熙书倒牙,什么地方什么审美,唉!蓝熙书心里叹息,无比想念大明,想念房子和那些哥们,甚至想念一直较劲的王小小他们,想念南京,想念虎牙口,想念大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随便个饭馆酒肆客栈大车店都有点儿滋味,哪像这跟个猪圈一样。   穿过金银窝的后门却是露天,一拉溜的蒙古包很密集,花奴看了一眼蓝熙书,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能千刀万剐了蓝熙书。   雪地有人打扫过,通往各个蒙古包的路上还有伙计撅着屁股在打扫。   蓝熙书观察周边,发现蒙古包之间的间距四通八达,并非只能通过金银窝才能另途。   这太有利于进退了,蓝熙书见花奴站在了一个蒙古包跟前等他,蓝熙书低低跟耗子说了一句,耗子立马反身退回金银窝。   蓝熙书跟着花奴钻进蒙古包,只觉得眼前一亮扑面一暖,蒙古包两侧一人高的银高脚烛台,烛火错落有七八盏之多,拱形的蒙古包空间敞亮,都用驼绒铺就,与外面的风寒简直恍如两季,地上双层的彩锦织毯铺坐,方阔的矮几有三张,蓝熙书第一眼先看到了靠门边的矮几旁盘膝而坐的井运水,紧挨着的黑木耳见他进来了,起身打招呼。   蓝熙书应承着看到黑熊也在,而且在贵宾位置,这让蓝熙书心里微微一紧,心里的警惕又高了一个等级。   怕不是鸿门宴吧!   蓝熙书转念觉得不是!井运水面色平常,毫无示警之意。   黑木耳和稀泥来了?用得着吗?   蓝熙书跟黑木耳和井运水打着哈哈,甩手将的斗篷递给旁边的花奴,头不歪眼不斜好像差遣惯了似的,没办法,就是骨子里散发出少爷气质。花奴只好闷声接过来,蓝熙书挨着井运水坐下来,花奴一屁股在蓝熙书旁边坐下来,执壶倒酒。   另外两张矮几上五六个鞑子看来都是黑木耳的心腹,有一个独眼的秃眉鞑子引起了蓝熙书的注意,这个人的特征这么明显一定就是屈居黑木耳之下的瞎豹子了。   黑熊抗击打能力及恢复能力超强,被胖揍的痕迹不怎么明显了,也是,皮糙肉厚的。蓝熙书毫无歉意,但表现的也很没心没肺的毫无恶意,坦坦然一坐,黑熊一直在看着他,放下了酒碗,好像黑木耳做了功课,虽然看表情不自然,倒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杀气。   黑木耳打圆场说了一堆误会,都是好兄弟的废话,蓝熙书和井运水随声附和,把前嫌了了带过,看得出来黑木耳有点儿奉迎黑熊,蓝熙书觉得这个黑熊有来头。   “兄弟!不如搬来金银窝,方便些!我给兄弟准备了上好的蒙古包,而且,女人随你挑。”   黑木耳抽机会跟蓝熙书套近乎,蓝熙书看人很刁,透视人心从丝毫处体察入微,来金银窝搁他眼皮底下,傻子才干额!   蓝熙书一碗酒下肚直皱眉,脸已经红晕初染了。   “一样,古亭客栈有几个聊的来朋友,再说,老大!凉镇哪儿都好,我就是住不惯蒙古包,这那睡得着觉啊!”   “臭毛病!住住就习惯了。”井运水在场合一贯跟蓝熙书唱反调,好像两人天生不对付。   “人家在古亭客栈有恋头。”花奴倒酒的手被蓝熙书拦下了,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小妖嘛!嫩了点,还不如她娘有韵致。”说完蓝熙书揪了一下胯下袍襟,无耻的色相毕露,引得黑木耳和井运水哈哈大笑,花奴脸黑了,胳膊顶了一下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眯眼转过头:“花奴!你想喝死我啊!专盯着给我倒酒。”   “你就这点本事啊?”花奴迎着蓝熙书。   微醺微醉的眯眼,心里一阵热浪翻涌,她斜身凑近蓝熙书:“求饶我就放过你!”   “嘁!”蓝熙书梗着脖子卜棱脑袋,花奴对蓝熙书的贴乎早有鞑子妒意,一看蓝熙书喝酒怂包,纷纷来让,你一碗他一碗,倒把黑熊和黑木耳的风头给抢了,明显的想往死了灌他。   花奴开始还有点幸灾乐祸,慢慢的发现蓝熙书几乎烂醉了,才有点急了,连连对拼酒的鞑子喝骂。   十来个艳装的女子鱼贯而入,鞑子们蜂拥嘻笑,蓝熙书是最丑态百出的一个,他一把将一个汉人女子拉倒在怀,醉眼还没细看,惊叫失声的小女子就被井运水给拉走了,蓝熙书一脸不悦,黑木耳招手一个鞑子女人至蓝熙书身边:“兄弟!那是大个的女人!我就奇怪了,你们连挑女人的胃口都一样的。”   蓝熙书迷瞪醉眼凑上黑木耳的脸:“温柔,懂不?”   “温柔你个头!”花奴竖着耳朵听见了,刚替蓝熙书挡了酒,一看蓝熙书目不转睛的盯着井运水怀里的汉家女人,就来气了。   “改天单独给兄弟物色一个。”黑木耳瞪了一眼花奴,花奴推搡了一下蓝熙书翻了翻白眼,蓝熙书晃了一晃反而一头扎进了花奴怀里:“真小气!花奴生气不好看,我喜欢看花奴笑。”   花奴一囧,蓝熙书划拉着脑门晃起头,摩擦着花奴的脸颊又呓语了几句,花奴没听懂,但蓝熙书的靠近让她心里异样,甚至连蓝熙书一嘴的酒气都让她着迷,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酒壮色胆,蓝熙书表现的很明显了。   女人给酒场增气氛,果不其然,谁也顾不上蓝熙书了,人身一个如胶似漆,蓝熙书眯眼枕着花奴的肩膀看见一个鞑子匆匆进来,在黑木耳耳边耳语几句,黑木耳放下酒碗一开鞑子女人,眼神一下子凌利起来,他看了一眼跟一个鞑子女人滚做一团的瞎豹子,报信的鞑子转到瞎豹子身后一拍他的肩膀,瞎豹子立马跟黑木耳对了下眼神,跟报信的鞑子出去了,紧接着有三个鞑子跟了出去,井运水跟怀里的女子窃窃私语着,一抬眼皮,蓝熙书与之闪电交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少卖醉   黑木耳面色如常跟黑熊碰碗闹酒,顺便给蓝熙书推搡过一个拘谨幼龄的靼鞑小女子,看摸样也就十四五岁,蓝熙书一把推开一边,色眼眯眯贪婪的死盯着井运水怀里的汉家女人。   井运水一脸愠色,瞪了蓝熙书一眼,蓝熙书讪笑吧嗒吧嗒嘴巴,百无聊赖的摆弄面前的青花大碗,咕噜噜碗底研磨桌几的声音像是抗议。   黑木耳看在眼里唤过一个鞑子吩咐几句,功夫不大,那个鞑子领着一个汉家女人进来,蓝熙书只一眼就哎呦一声扭脸把头埋在花奴臂弯里。   所有人都笑了,井运水笑的最大声。   甚至连醋海一直泛舟的花奴都忍不住咯咯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揽着蓝熙书拍他的背。   被黑木耳专门找来的这位汉家女人有三十多了,长得也算五官端正,就是比杨贵妃胖了那么三四圈儿,刚从外面进来,胖脸都冻紫了,先是被众人看的拘谨不安,两只胡萝卜样的手没处搁没处撂,接着蓝熙书一个汗颜动作再加上大家的哄然大笑,赛玉环被笑的莫名其妙,刚化冻的脸就冒汗了,惶惶无措的瞅了转圈儿绞着手指低下头,大大的坠马髻微微抖动。   黑木耳笑着连连扇手,鞑子赶紧拉着赛玉环出去了。   “没这么这么恶恶心人的!人家是秀色可餐,到我这儿,食食不下咽!”蓝熙书大着舌头点指一下井运水又点指一下自己的鼻子,别说脸,脸早红了,脖颈子都红的发紫了。   黑木耳强忍着笑:“不好意思!实在没拿的出门的了,我好这口,还以为你也好这口呢!”   大家找到乐子,又是拍桌子砸腿的一阵的放浪大笑。   “你哥成心的!”蓝熙书嘴巴堵在花奴嘴角念叨:“还没花奴好呢!”   蓝熙书醉醺醺的这个暧昧动作让花奴一阵心花怒放,热浪上涌,花奴不管不顾的刚把脸凑上去,蓝熙书恰到好处的起身回脸嚷嚷:“酒呢?酒酒呢?”   黑木耳摆手:“算了算了!蓝三少,你身手没得说,就这酒量操蛋!”   蓝熙书不奇怪黑木耳汉话说的溜,倒奇怪了这厮居然会说操蛋,哇靠!这狼崽子是不是北方汉人养大的啊!   蓝熙书烂醉的眼神迷离直勾勾的看着黑木耳,一个响亮的酒嗝让花奴赶紧给他捶打后背。   “早知道你没量就不让你了!”黑木耳脸也有点儿红了,黑熊不知跟黑木耳咬耳朵说些什么,黑木耳连连摆摆手,一碗酒堵住了黑熊的嘴,井运水顺手又倒了一碗,黑熊摇晃着猪头不含糊,碗碗见底,喝酒跟喝白开水一样,标准的一酒囊饭袋,蓝熙书心里骂,不知道这酒要喝到什么时候,黑木耳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这几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凑成块儿喝酒的,蓝熙书有点儿着急,跟花奴抢了几口酒,越发装的烂醉如泥。   花奴很高兴,烂醉如泥的蓝熙书对他暧昧升级,动手动脚的不说,赖在胳膊上胡搅蛮缠的让她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蓝熙书掉到她的碗里这次跑不掉了。   最后大家都喝得意兴阑珊,黑木耳跟井运水耳语,大家离席,黑木耳看看已经醉得趴在花奴胳膊上起不来的蓝熙书,笑着同井运水摆摆手,大家呼噜噜起身准备散去。   蓝熙书推开花奴,一把拉住井运水的袍子喷着酒嚷嚷:“干嘛去!喝喝喝酒!”   “你这点儿出息,下次甭想带你喝酒!”井运水厌烦的抖身挣脱,蓝熙书死抓着不放,嚷嚷耍赖,黑木耳和黑熊都笑着走出蒙古包,其余的鞑子早出去了,外面传来马蹄声。   “我要撒尿成不成?快撒手!你个臭小子!”井运水不耐烦的呵斥蓝熙书,暗地里却捏了一把蓝熙书的手腕:“没见过这么没酒德的,花奴!弄点水手巾之类的给他醒醒!这样子谁弄得动他,找个地方让他睡一觉得了。”花奴拉扯不动蓝熙书,一听井运水这话,正合她意,心里一阵心猿意马的兴奋,撩着裙袍起身跟抢什么似的出去了。   蒙古包里只剩下井运水和蓝熙书,蓝熙书猛然睁大眼睛,醉态全无:“有机会吗?黑木耳这要干嘛?”   “黑熊要走,黑木耳要送一程,机会也算是机会,但是黑熊的侍卫有三十多个,有来凉镇的马帮出了事,大部分鞑子跟着瞎豹子去了,黑木耳现在身边有五个心腹鞑子。”   井运水语速很快,他眼睛盯着蒙古包门口,跟蓝熙书保持着拉扯的姿势。   “做了他!”蓝熙书马上接口,神色斩钉截铁,时间紧迫根本不容他细细盘算:“连同那个黑熊,路线说一下!”   “咱们上次截杀瓦刺头领的那条路线记得吗?在月牙湾直直向北!”井运水快速说完,脸色犹疑一下:“三少!敌我悬殊有把握吗?再说,不要以为黑木耳和黑熊酗酒就有机可乘,如果不能一击成功,我们就完了!”   井运水有些担心,虽说黑木耳身边的侍卫不多,但是黑熊带来的那三十多个也不是白给的,一旦不能全歼,自己和蓝熙书跑路逃命没问题的,但自己辛辛苦苦为打入凉镇取得黑木耳的信任所作的种种努力也就白费了。   “特别是黑木耳!”井运水的担心不无道理,黑木耳太骁勇了,远距离箭射是他的强项,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杀他谈何容易。   “黑木耳交给我!我有法宝对付他!”蓝熙书自信满满,敌我悬殊的差距蓝熙书也飞快的划算着,黑熊是个草包,草包生命攸关之际也会抵死反抗的,如果不能再短时间内全歼敌人,雪原大漠是这帮的鞑子的天下,一人漏网全盘皆输,毕竟杀了黑木耳不是最终目的,搬了黑木耳这块绊脚石打入啊巫城才是根本。   蓝熙书忽然想到一人,好钢用到刀刃上,这厮不能让他闲着:“你马上让耗子通知葛大尾随你们,葛大是个以一敌百的人才!”   “玩命不赚钱的事他不干!”井运水对葛大很了解,葛大成本核算出奇的精确,天生的买卖精,赔本或者无利润的买卖他不干。   “你只要让耗子找他,他会干!这个你不用怀疑,有他我们的胜算就大了。”蓝熙书直视着井运水游移不定的眼睛,蓝熙书的自信不容置疑,井运水忽然从蓝熙书坚定而狡狯的眼睛里看到了跟蓝熙书年龄很不相称的老谋深算。   井运水很难相信蓝熙书能控制住葛大的命门软肋,让他任凭差遣。   “这个以后再说!”蓝熙书忽然倒身趴在桌几上:“你让耗子速去速回,他得帮我脱身呢!”   花奴一阵风的进来,跟井运水差点儿撞上,井运水抖着胳膊:“要不把他扔这儿得了!”   花奴媚眼撇着趴在桌几上哼哼唧唧的蓝熙书并不回答井运水的话。心里说:扔这儿不如弄回自己的蒙古包里方便下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偷梁换柱美人怀   蓝熙书任凭花奴摆布,花奴喊来一个体格健硕的鞑子女人一并架着蓝熙书往自己的住处转移。   出了蒙古包,夹带雪花的寒风一吹,蓝熙书忽然貌似清醒的问了一句:“这是哪儿?人呢?”   花奴赶紧软语温存说:“找个暖和地方说。”说完跟健硕女人吭哧着把蓝熙书拖到自己住的蒙古包里。   耗子刚好赶到:“三少!三少!天啊!咋喝这么多,完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酒来了!”耗子哎呦直叹气,帮忙把蓝熙书抬到说睡毯上,蓝熙书翻来覆去的闹腾,弄得花奴一身汗,打发走了鞑子女人,花奴觉得耗子碍眼了:“三少就搁这儿歇了,你就找地方玩去吧!”   这么直接,也太亟不可待了吧!   耗子应着做势要走,蓝熙书醉叨叨的一把拉住了耗子吵嚷着要酒,任耗子怎样哄骗都无济于事,蓝熙书就是死缠烂打揪住耗子不放,花奴好说歹说不顶用,只好顺着蓝熙书要耗子去取酒来,耗子只好跑出去找酒,花奴刚给蓝熙书脱掉一只靴子耗子就回来了,颠儿颠儿居然弄了一壶酒两只酒碗。   蓝熙书醉醺醺的嚷着耗子把酒倒满,耗子应着提壶倒酒,蓝熙书只手抄起酒碗摇晃着就奔花奴的嘴巴去了:“花奴陪我喝,喝,喝一个。”花奴早就心猿意马春情泛滥了,蓝熙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只手逮着酒碗,朗眉俊目眯眯色意的望着花奴,花奴乐的与之把酒交欢,撒娇的依偎着蓝熙书用手就着蓝熙书歪手的姿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沥沥拉拉两个人都弄了一身,反正喝的总比瞎的多,蓝熙书开怀大笑,搂着花奴连声叫好。   “好事成双!”耗子又端起另一碗,蓝熙书咣当把空碗砸桌几上,又接过耗子手里的酒碗,颤颤巍巍的就又冲花奴的嘴巴来了,花奴仰在蓝熙书的肩头肆意将手勾着他的脖子,来者不拒,咕咚咕咚,碗底朝上了。   平时花奴酒量惊人,一般的男人都喝不过她,所以几碗酒对她来说根本不足为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耗子弄来的酒加了作料了,两碗酒耗子就觉得可以放倒一头牛了。   耗子不倒了,撤了讨好奉迎的笑容,看着吧嗒着下唇媚眼迷离的花奴,蓝熙书将空碗递给耗子,观察着花奴渐渐沉重不支的眼皮,花奴顽强的抵抗着迷醉,呓语着在蓝熙书的怀里扭动。   蓝熙书示意耗子再来一碗才保险,耗子摇头表示没了,并摇了摇大酒壶,里面空空没一点响动。   “花奴!”蓝熙书慢声细语同花奴耳语。   花奴眼皮只沉重的掀开一条缝隙就支持不住的接着合上了,头在蓝熙书的肩头摇来摇去,勾着蓝熙书脖子的手臂也无力的耷拉下来,蓝熙书动了动肩膀,又说:“花奴!”   花奴的头随着蓝熙书的肩头动了动,便再无反应。   看来钱大千的迷药还真速效,就是不知道药力是不是持久。   耗子贼笑了一下。   “葛大呢?”蓝熙书凑上耗子的耳朵问,他的眼睛密切注意花奴的反应。   “西头侯着呢!”耗子嘘了口气,感觉下药比直接杀人还累。   事不宜迟,蓝熙书不能耽搁,他要在追踪黑木耳和黑熊的路上谋划好一切,仓促行动易出漏洞百密一疏,蓝熙书喜欢天衣无缝的计划,一点点的疏漏都会遗患无穷。   蓝熙书侧身想慢慢的放下花奴脱身,哪知花奴忽然呻吟一声,胳膊胡乱的抱住蓝熙书的腰,身子一扭,一条腿骑在了蓝熙书的腿上,蓝熙书不但没脱身,反而被花奴更大面积的捆绑覆盖。   蓝熙书一急,示意耗子帮忙,耗子蹲下来,慢慢抬起花奴压在蓝熙书腿上的靴子,蓝熙书慢慢往外挪下身,然后看耗子轻轻放下花奴的靴子,蓝熙书又慢慢解花奴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耗子接过花奴的手,蓝熙书松了口气往外闪身,蓝熙书刚挪出窝,花奴忽然迷瞪瞪的双手乱摸,蓝熙书情急之下逮着耗子的胳膊一送,耗子被蓝熙书扥着胳膊没控制住平衡,身子一趴,头一低,花奴正抱了个正着,搂着耗子的脖子可就不撒手了,耗子吭哧一撅屁股趴在了花奴身上。   蓝熙书金蝉脱壳玩的漂亮,耗子及时填空也真有水平。   蓝熙书没事人了,耗子着急挣脱花奴的搂抱,花奴认准了手里搂抱的人迷醉中任然不撒手,耗子一挣脱,花奴反而双腿一开一翘又一合,生生将耗子的腰夹住,耗子不但没脱身,反而下身也沦陷了,实实在在趴在了花奴身上,耗子不敢实打实用力挣脱,只得侧头求助蓝熙书加以援手。   蓝熙书关键时候关键决定,耗子你就勉为其难的撑一会儿吧!时间不等人,兄弟就见死不救一回了。   “耗子!她如果在我没来之前醒了你就打晕她,其余的你看着办吧!我速去速回!”蓝熙书拍了下耗子的后背起身就往外走,也不管耗子的低唤,临出门还不忘将七七八八的烛台挨个吹灭。   黑乎乎的蒙古包里,花奴的呻吟很煽情。   蓝熙书解下马,伸手往马肚下摸了摸,硬邦邦的东西稳在,心里有点兴奋,上马缓行绕来绕去,路过石屋和蒙古包错落的狂欢区,顶着迷蒙的风雪出了凉镇,蓝熙书嘘了口气,风雪交加,阴霾的天空低低的笼罩四野,世界仿佛目所能及的百米范围。   苍茫雪色,雪花纷扬,碗口大的马蹄完全隐没入雪里,蓝熙书收缰带马刚伸长脖子四下张望,葛大牵着马从不远处的雪包后面转出来,灰不拉几的貂绒斗篷裹了个严严实实,看见葛大背后的强弓和得胜钩挂着的关公刀蓝熙书笑了,跟明白人不用废话,葛大知道蓝熙书约他出来不是风花雪月的。   葛大上马,扑楞脑袋抖掉了帽子,一张不耐烦的脸露了出来:“挺能摆谱的啊!我一溜烟儿赶到这儿,可倒好喝了半天西北风,三少!在花奴肚皮上舍不得下马吧!”   “都跟你一样,我就那么没见过女人啊!”蓝熙书嘻笑,葛大在自己身上下了赌注,自己不让他卖把子力气说不过去啊!   葛大撇嘴:“我就说嘛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整了半天,压轴的在这儿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鸣惊人   蓝熙书懒得和他磨牙:“别说你怕了吧!”   “嘁!省省你的激将法!”葛大凑近蓝熙书:“他们刚过去不远,行军不快,追上去再聊吧!”   蓝熙书心里骂他老油条,但又不得不欣赏葛大的痛快!   一路雪烟,不到片刻,蓝熙书就看到黑木耳和黑熊的人了,没到下手的最佳地点,不宜跟的过近,影影绰绰的看得到人影儿就成,疾风劲草苍茫金黄容易识别路程的风景现在到处白茫茫的,很多可供辨识的乱石矮木都被雪覆盖成千篇一律的雪包子一样,蓝熙书完全靠过人的记忆力辨别方位,果然如井运水所说,黑木耳的前进方向是锡拉木伦河末梢的月亮湾。   在月亮湾下手是最佳地点,一是凉镇边界,事发之后很多种可能供啊巫逻辑,再就是风雪天,哪里基本上没过往的人,路程不是太远能够快速返回。   环境地势没可利用之处,但天气阴霾晦暗加之风雪下视野不广阔能见度降低却有利于突袭。   蓝熙书和葛大停下来,等黑木耳的人马模糊了,才纵马跟上,这样的速度给了蓝熙书考虑周详的时间,葛大得吧得吧东扯葫芦西扯瓢,转到铁杆三爷的话题上,蓝熙书吓了一跳:“什么?葛老大!你的马帮托付铁杆三爷一路带走了?”   “对啊!光杆一个我才无后顾之忧啊!”葛大看蓝熙书瞪大的眼睛眯了,蓝熙书沉默少许,葛大的这个决定让他感触良多,这让他对葛大有了某种责任,对葛大的承诺赶到沉甸甸的压头,葛大是认真的,他蓝熙书必须信守承诺。   “不用太感动啊!就算是求你办事下的本钱喽!”葛大从马蹬里抽出腿给了蓝熙书一靴子,蓝熙书还一一脚,呵呵笑了,然后真诚的说:“其实葛大,我没别的意思,今天实在没人手,万般无奈才想到你,过了这事儿,你照样跑你的马帮赚你的挣命钱,我并不想拖你下水。”   “得了吧!别来虚的,投桃报李,我葛大认准了你,再说,你必须得好好的,我的事才有盼头不是?”葛大马鞭挠头抖落头上的雪花:“我知道你小子有道眼,有谱。跟你混了就!”   蓝熙书想着黑木耳不可能将黑熊送到家门口吧,送出凉镇范围的可能性大,说不定黑木耳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月牙湾为止。   蓝熙书又跟葛大沟通两侧翼往前冲杀,弓箭摧残一批,井运水听到动静自然从前面接应,只要快速冲乱阵脚,蓝熙书觉得胜算把握。   接近月牙湾了,前面明显慢了下来,话别的时候到了。   蓝熙书跟葛大拉开距离,蓝熙书在右翼,葛大冲左翼,蓝熙书将预先准备好的马肚下的硬家伙解下来,又将耗子准备好的连珠弩箭检查妥当,这才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雪大了,铺天盖地。   葛大说他很兴奋,跑马帮历经无数次杀人与被杀,这是他最兴奋的一次。   蓝熙书笑语:“跟我一样,天生不是好好过日子的人。” 葛大给蓝熙书抛了个媚眼,翻弓搭箭夹马冲了下去。   这真是左右开弓,两个人两匹马弄出了大动静,箭矢如横雨,接连不断的响箭紧跟着鞑子的落马惨叫,事发突然,蓝熙书好和葛大实在太快了,第一排箭放空的时候,十余匹惊马乱窜,蓝熙书已然收了连珠弩箭,穿插右翼趁乱马奔蹄,蓝熙书首先看到了倒戈相向的井运水,闪眼狼嚎的黑熊被井运水拦截,黑木耳长枪越马在队伍的最前面折返,他的利吼没有压住被蓝熙书葛大冲乱的阵脚,蓝熙书打马就奔黑木耳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宝贝亮相   蓝熙书横冲过来,黑木耳正狼嚎着挺长戟直奔井运水,有三个鞑子猝不及防落马身亡了,黑木耳本想弯弓搭箭的,忽然的混乱让他一迟钝就失去了最佳的射击机会,蓝熙书直奔他急速而来,黑木耳转眼失去了射箭的机会,蓝熙书正以飞蛾扑火般诡异的姿态投奔黑木耳来了,蓝熙书来的追风闪电,既放弃了连珠弩箭也没有挥刀而上,就是这样奔着黑木耳来了,疾风让雪帽脱落,黑木耳认出了蓝熙书,他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他长戟突兀就像他暴长延伸的手臂,迎着蓝熙书张牙舞爪狰狞嚎叫。   井运水看着蓝熙书闪电划过自己身旁,目瞪口呆,继而大叫:“三少!”   谁也没看到就在蓝熙书错马井运水直奔黑木耳的千钧一发,摁在马鞍桥上的蓝熙书右手一物忽然抬起,蓝熙书保持执臂挺进的姿势于冲速中。   宝贝亮相!   嘭!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一道浓烈的火药呛烟弥散,蓝熙书只觉得整个右臂发麻,手里这个黑乎乎硬邦邦沉甸甸的家伙像个烫手的山芋。   马速不减,错马之际,蓝熙书看见黑木耳前胸开花,随着自己极速而过的奔势颓然向后栽下去,惊马乱窜,黑木耳的右脚被卡在马蹬里足足被拖出去十多米才甩落,脖子呈诡异的姿势纠结着脸,蓝熙书也被吓住了,他第一次面对这样死法的死人。   蓝熙书两手握着渐渐散热的短火铳,震耳欲聋的炸响不但惊着了在场的人,蓝熙书自己也被惊着了,他实在想不到这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威力这么大,差点把黑木耳打成了筛子。   陈五福临终遗赠的好东西啊!   等蓝熙书圈回马,最后一个鞑子被葛大和井运水合伙干了。   刚才还炸了窝一样乱马奔腾的雪地上如今陈尸凌乱,惊马四下奔逃,人喊马嘶过眼云烟不见,蓝熙书都觉得这事干的干净利落,前后不到一盏茶功夫。   真爽啊!没这么爽的!这才是蓝熙书想要的一招制敌于死地!   葛大先跑过来看蓝熙书手里那个铁树根,刚才那一声,滚地雷巨响差点没把他震得魂飞魄散喽!   “三少!你这玩意儿是传说中的神机兵器吗?”   葛大还不算孤陋寡闻,大明神机营神机火铳他早有耳闻,只是出了对外作战,一般人很难见到这种火器,即使入行早蓝熙书几年的井运水也只是听说而没亲眼见过,更别提亲手操作一次了。   “三少!乖乖!你哪来的这短火铳!”井运水眼珠子突突冒火,这小子刚才没把自己吓死,原来短火铳在手胜券在握啊!害自己差点被吓掉一脑袋头发。   蓝熙书强自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一脸让葛大蛋疼的淡定:“朋友送的,从没摆弄过,今天试了一把,哇操!不熟练晚了一个点儿,差点让黑木耳把我捎带脚喽!”   这句是实话,蓝熙书的脖领子被黑木耳的长戟在短火铳发射的一瞬间给挑了,长戟擦着蓝熙书的脖子过去了,真真差之毫厘啊!   是蓝熙书太想掌握速度和火候了,其实再早一秒钟也可以将黑木耳打成筛子。   “有宝贝你不早说!臭小子!”井运水上来一拳,蓝熙书嘿嘿笑,摇晃着肩膀三下五除二把短火铳拿油布包包好了,在葛大还没看够的哎哎声里藏了起来。   “小气吧啦的样儿!”葛大意犹未尽,其实井运水也没看够,本来还想着淘过来细细把玩的,看蓝熙书这急忙忙藏起来的吝啬样子井运水也骂了一句:“你就不能大方点儿!大方点能咋的?”   看井运水和葛大的神情,恨不能下手抢了,蓝熙书哈哈大笑:“有空的吧!这傻节骨眼儿上,没啥好看的,就一铁疙瘩。”   嘁!   井运水和葛大都拿白眼珠藐视他,蓝熙书看看现场:“先干活吧!把我的连珠弩箭都收回来!兄弟要是喜欢等瞅机会我给你们弄两把就是!”   葛大还以为蓝熙书说喜欢就送人呢,假大方!   不过井运水可记住了,赶紧说:“回去麻利的找你朋友办这事儿,我可惦记着了。”   葛大一听,也赶紧说:“还我,还我!我也惦记着呢!三少!跟你朋友多弄点儿!”   蓝熙书下了马,挨个从鞑子尸体上查找连珠弩箭,这玩意儿可不能落入啊呜手里,全凉镇原住民和外来户就蓝熙书用这个,铁证啊!   “听见没?”井运水从一个鞑子咽喉拔下连珠弩箭,补上一支普通的雕翎箭,见蓝熙书哈着腰只顾着检查尸体,心里着急吼了一句:“我说三少!你要是忽悠我和葛大,我可跟你没完!”   “一言九鼎!”蓝熙书笑着回应:“井老大!葛老大!谁敢忽悠你们,不过,你们也知道这玩意儿控制的很严,就是锦衣卫也很难弄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等机会!”   这是实话,井运水知道没在做声,葛大挠着头皮跟井运水的心情一样,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被蓝熙书那把短火铳勾弄的痒痒的,比见着美女上不了手还难受。   “你记着就行!当回事儿啊!”葛大拔出一支连珠弩箭在靴底蹭。   蓝熙书砸吧嘴,自己一不留神一高兴顺嘴秃噜了,这倒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井运水和葛大惦记上了,还不唠叨死自己啊!   想想自己也是在野狐岭截杀白话文的小舅子陈五福时意外缴获的,锦衣卫只配备绣春刀,看来陈五福也是通过不正常渠道搞到手的,自己哪有这门路,神机营看大门的都不认识一个,蓝熙书挠着头皮想着希望以后有机会再碰到白话文的小舅子,听说白话文有好几个小舅子呢!   “听到没?”井运水过来扛了蓝熙书一肩膀,蓝熙书嗯嗯着:“听到了,这不走脑子了吗?急不得啊!回去再说!”   三人碰头,一共九支,蓝熙书接过来清点了一遍觉得少了。   葛大和井运水又挨个检查一遍,就九支。   蓝熙书在雪地里蹭干净了尽数收到褡裢里。   雪很快就会将这里掩盖,蓝熙书合计着啊呜的人三四个时辰之内不会发现黑木耳和黑熊被歼灭在这里,这段时间蓝熙书足够用了。   三个人快马离开月亮湾往回赶,到了凉镇附近才不紧不慢下来。   井运水简单说了自己借机依附瞎豹子的计划,黑木耳死了,瞎豹子顺理成章的替代黑木耳的地位,井运水可以通过瞎豹子进入啊巫城,这个计划让蓝熙书格外期待,目前能接近啊巫城的最佳人选就是井运水了,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帮助他顺利进入啊呜内部。   蓝熙书安排葛大多跟哈木热乎热乎,古亭客栈是个保护伞,蓝熙书同样重视。   “还用得着我!你跟小妖热乎热乎不什么事儿都办了!”葛大嬉皮笑脸。   蓝熙书就见不得葛大那一脸贼笑“:我就奇怪了,我跟你一样啊!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不知道迈哪根腿了。”   “发育的晚吧!”葛大递给井运水一个坏坏的眼神,井运水咧着嘴角大笑,蓝熙书平时太嚣张了,你又不得不服,难得带找机会损他。   “是你发育过头了,心眼儿全长到下头了,丫的!”蓝熙书无缘无故的脸发烧了,再不理葛大和井运水,夹马向前。   后面的葛大咕嘎大笑。   “喂!你的铁杆儿耗子呢!”井运水现在才想起跟蓝熙书形影不离的耗子。   一提耗子蓝熙书窜得更快了,丫的!光胡扯了,把水深火热中的耗子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耗子还不得被花奴连皮都吃了啊!   可怜的小耗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干抹净的耗子   蓝熙书一路念着可怜的小耗子啊!   轻轻甩蹬离鞍下了马,蓝熙书把马拴好,悄悄的钻进了花奴的蒙古包,朦朦胧胧的爬起了耗子,手忙脚乱悉悉索索的罩袍穿衣声里还夹杂着花奴哼哼唧唧的呓语。   怎么个情况?   蓝熙书打着火折凑上烛台,扭脸定睛,耗子真是一只受惊的耗子,手里忙着勒腰带,一只脚刚刚套上靴子,另一只脚在找靴子,半胸裸露,那几根肋骨蓝熙书都看的清清楚楚。   后面的驼绒被上,花奴的浑圆翘挺的屁股露出半边,乌黑的散发遮住了半边脸,下巴抵着颈窝,驼绒被角露出右乳弧圆的外轮廓,典型的丰乳肥臀。   哎呦喂!哇操!   烧着手了,烛台亮了,蓝熙书混然不知,烧着手了才抖手吃痛的扔掉燃烧殆尽的火折。   蓝熙书吹着手,心里一阵紧锣密鼓的翻腾,事情满不是自己紧张的那么回事儿啊!   闹了半天,便宜耗子了!   耗子一直没敢正眼看蓝熙书,做贼心虚的样子,吭吭吃吃好歹把衣服穿好了,虽然没原来整齐,但好歹靴子套脚上,袍子套身上了。   看样子耗子被累着了,忙完了还微微气喘呢。   蓝熙书无语,耗子憋不出一句话,气氛有点尴尬,蓝熙书直后悔,磨蹭着晚来一会儿好了,看把个耗子激情的,蓝熙书又转念,幸亏没早风风火火的回来,你说耗子正热火朝天的时候进来不更尴尬嘛!   哇靠!总归一句话,自己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冰天雪地放枪爽了一把,耗子在温柔乡里放炮爽了一把,蓝熙书忽然笑了,耗子的脸差不多抵胸口上了,蓝熙书看着耗子的样儿忍不住想耗子是不是被花奴霸王硬上弓了。   “耗子!你下的是迷药还是春药啊?”蓝熙书头一回开起了耗子的玩笑:“诶!跑啥?玩笑而已,又没人让你负责。”   耗子一声不吭逃也似的出了蒙古包,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惹得蓝熙书想大笑,正想跟出去趁热打铁再戏弄一下耗子,忽然一个人影先他进来,把他堵在蒙古包门口,却是和花奴一块架着他来这儿的健硕的靼靼女人。   蓝熙书的手放在腰带上打算摆着大爷的谱儿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轻点儿,别扰了花奴的好梦!”蓝熙书谦谦君子样的温馨提示。   靼靼女人抿着她的厚厚的驴嘴唇笑着不住点头。   那笑容真够十五个人看半月的,临出蒙古包的时候蓝熙书总觉得那靼靼女人的笑容跟踪自己,周身怪怪的不舒服。   跨上马奔古亭客栈的时候蓝熙书才恍然大悟了,哇靠!耗子得了便宜吃干抹净溜之大吉了,自己被靼靼女人堵了个正着,这说不清了,哇靠!本来是让耗子帮忙抵挡一阵的,这倒好,后面的我要替他顶缸了。   蓝熙书这才觉得亏大了,还没出说理去,也是自己自作聪明把耗子硬往花奴怀里塞的,都是正常男人,花奴又骚包的不行,任谁能坐怀不乱啊!换了自己恐怕也顶不住了,蓝熙书忽然原谅了自己和耗子,嘁!干了又怎么样啊!在凉镇玩女还用得着负责吗?嘁!蓝熙书想着想着就横了起来。   回到古亭客栈的时候耗子还不敢正眼看蓝熙书呢,手脚特别勤快,本来蓝熙书想跟他开句玩笑的不是我的女人耗子你用不着内疚云云的,但这种玩笑蓝熙书终究没说出口,乐的看耗子囧态百出。   果然如葛大所说,他的马帮跟铁杆三爷的马帮一块走了,古亭客栈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东屋空下来真不错,蓝熙书真不习惯混居的生活,他交代耗子跟古亭客栈的管事商量东屋自己也包了,省的再有马帮入住闹得慌。   风雪天又这么安静,小妖很难得没来黏糊,葛大也去找乐子鬼混去了,蓝熙书撂倒就美美的睡开了。   蓝熙书是被小妖揪醒的,蓝熙书睁眼见是小妖,立马一脸不耐烦,扭头翻身想接着睡,刚才正梦见房子呢,刚把房子搂怀里,嘴巴贴上去还没亲着房子的嘴巴呢就被弄醒了,真扫兴,你再晚来会儿不成吗?   “喂!告你,出大事了。”小妖刚想趴在蓝熙书身上跟他说凉镇特大新闻,蓝熙书扑棱就坐起来了,把小妖闪到一边。   “你知道什么大事啊!有马匪杀进凉镇了?”耗子正挑帘进来,跺着靴子看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知道黑木耳的死被人发现了,还挺快的,比自己预料的快了些。   “刚才干嘛吹号角,啊巫城咋了?人马跟赶集似的。”耗子明知故问小妖。   蓝熙书睡着了根本没听见号角声。   “啊巫城出大事了,啊巫急了,召集外面的护卫队呢?”小妖幸灾乐祸的吊耗子的胃口。   耗子果然好奇追问:“快说!什么大事?”   蓝熙书也调动五官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和耗子一左一右凑进了小妖。   小妖很满足蓝熙书和耗子的表情:“黑木耳死了,被人拉回来了,死了好几十口子人。”   “不会吧!”蓝熙书和耗子异口同声,蓝熙书的嘴巴张得夸张了些。   “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杀?”蓝熙书拐着弯儿夸了自己一把,竟然觉得很爽。   “嘁!整天跟着铁王八似的,活该!”小妖恼恨花奴,恨乌及乌也捎带着厌恶黑木耳。   蓝熙书和耗子对视一眼,耗子问:“说说,谁干的?”   “我哪知道?”小妖坐在炕沿悠搭着脚翻着白眼:“不过,我看见从啊巫城出来好多人马,少说也有二百多人往西去了,个个跟凶神恶煞一样。”小妖嘘了口气接着说:“啊巫还通知了我们古亭客栈,哈木带人沿凉镇周边巡视去了。”   葛大急匆匆的进来,看了一眼蓝熙书,跟小妖打哈哈:“小妖!咋了?这凉镇人来马往跟走马灯似的,我看见哈木窜的跟兔子似的,这又咋了?”   小妖又兴奋的把刚才的话添油加醋的叙说了一遍。   蓝熙书不动声色的拿眼神勾了一下葛大,葛大谎说尿急退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浑水摸鱼   金银窝里除了几个打杂的鞑靼人,其余的黑木耳手下都被拉出去了,凉镇在短暂的沸腾之后归于死寂,这寂静不同以往,带着弥漫开来的血腥杀气。   有外地的马匪袭扰进入凉镇的马帮也就是在凉镇周边打转,打个啊巫鞭长莫及的擦边球也就等于虎口拔牙冒着危险觅食了,特殊情况下各自为政的啊巫城的人和古亭客栈的人会联手防御,基本上没有那个马匪敢公然截杀啊巫城的人马,黑木耳被人截杀于月亮湾,这简直震惊了啊巫城,也震惊了古亭客栈的人,啊巫城和古亭客栈几乎倾巢出动在方圆几百里搜查线索。   这样的大动静也是蓝熙书当初始料不及的,看来黑木耳的地位重要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了,蓝熙书觉得截杀黑木耳这步棋走得很对,浑水才能摸鱼,天翻地覆的凉镇,乱了秩序的啊巫城才有机可乘。   果不其然,井运水靠上瞎豹子,带队往月亮湾去了。   花奴一身黑,额头一抹白绫十分的醒目,眼睛泛着血丝,在身边几个鞑靼人的簇拥下铁着脸一言不发,消息传到她耳朵的时候,花奴刚刚醒过来,拥着驼绒被正回味无穷呢,尽管没什么具体印象,但鱼水之欢的感觉还是真切的,打杂的鞑靼女人告诉他蓝熙书刚走不一会儿,花奴得意洋洋的笑了,她有信心,因为经历过她的男人是不能忘却她的。   直挺挺全身跟蜂巢一样的黑木耳被拉回来了,花奴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事实,坐地就嚎啕大哭,黑木耳被人拉到了啊巫城就没再送回来,啊巫城接连五声长号角,所有啊巫城外待命的鞑靼人都聚集在了金银窝,接着瞎豹子就和井运水就把几百口人拉出去了。   花奴守着空荡荡的金银窝,心里正一阵阵的难受,看到蓝熙书进来,就跟见到亲人一样,起身扑到蓝熙书怀里哇哇大哭。   大概女人对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有着特殊的依赖和亲近。   蓝熙书被花奴扑的倒退了一步,这一霎那他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丝怜悯,仅仅是怜悯,蓝熙书勉为其难的拍拍花奴的背,就说了一句,花奴也没怎么听懂:“节哀顺变!”   耗子跟在蓝熙书后面看到花奴心虚虚的,明知道花奴当时迷药之下分辨不出是谁,但耗子始终觉得心里不得劲,做贼心虚大概就是这感觉。   好像花奴和蓝熙书的关系公开化了,尽管在场的鞑靼人不怎么和蓝熙书亲近,但还是你一言我一语拍桌子墩地的嚷嚷开了。   那些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的话蓝熙书听来心里一阵冷笑。   蓝熙书和所有的人一样静待事态的发展,很多人都把矛头指向了瓦刺,花奴说可能是上次秘密行动走漏了风声,瓦刺人报复而来。   蓝熙书就在金银窝干等着,天黑了又亮了,风雪连天的昼夜感混淆,给人一种时间混沌的感觉,雪有一尺厚,雪停了,风更大了,呼呼的白毛风刮得人站不住脚,一出门就像被强风搜刮了衣服,衣不蔽体的寒冷入骨,蓝熙书回了一趟古亭客栈,哈木带着古亭客栈的人回来了,蓝熙书侧面打听,哈木一无所获。   陆陆续续金银窝的人也回来了,除了马蹄纷乱,回来的鞑靼人都很消沉,蓝熙书自信做的滴水不漏,所以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他只是迫切的想知道啊巫城接下来的动态。   黑木耳的人也就是占啊巫城护卫的三分之一,很大一部分人直接回啊巫城了,听说瞎豹子和井运水带队回来了,一直没看见在金银窝露面,这让蓝熙书觉得有门,井运水能够打进啊巫城,这就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金银窝死气沉沉,黑木耳的手下异常颓唐,没有人在提及黑木耳的死,很多人咒骂或者愤懑只是喝闷酒,这些人只是打手根本不知道其中具体情况,花奴压抑着暴躁在等啊巫城的消息。   但奇怪的是啊巫城忽然安静了,如一盘散沙的金银窝开始嘈杂熙攘,不少鞑靼人酒后失控,一时间,掀桌子摔板凳,砸盘子碎碗墩酒壶的乱了套,花奴根本不理会,只是傍着蓝熙书除了喝酒就是发怔。   就在金银窝乱的不可收拾的时候,金银窝外的马蹄声落,有人飞快的跑进来给花奴报信:“如来手来了!”   花奴没听清,锁眉瞪眼:“大点声,你奶奶的没吃饭啊!”   “如来手来了!”报信的汉子大声说道,这会儿不但花奴听清了神色一震,连周围酗酒的都听到了。 第一百五十章 如来手   蓝熙书不知道如来手何许人也,侧目问一脸木讷的花奴:“是什么大人物?”   “就是一妖孽!”花奴抽了下鼻子,以为蓝熙书紧张,顺手抚摸了一下蓝熙书的下巴:“他不吃人的!”   蓝熙书紧盯着门口,推开了花奴的手,马嘶杂乱,有脚步声踢里拖拉的朝金银窝来了。   十几个人影鱼贯而入,蓝熙书一时没看清,蹙眉眯眼,耗子靠着蓝熙书站了起来。   一支响箭钉在屋角,立时嘈杂的金银窝里鸦雀无声,很多靼靼人看到来人,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花奴的脸色变了也跟着站起来,蓝熙书看到了瞎豹子和井运水,再往瞎豹子身边看,一个形容枯槁的矮个子滑稽的被瞎豹子脱脱等几个彪形大汉众星捧月着,翻毛的砂锅帽压眉,一身灰黑的裘衣毛茸茸使得他看起来有所臃肿脖子上露出麻袋片子拥着细脖子,整个一尖嘴猴腮。   这不啊呜代言人嘛!那个喜欢用手摸进贡啊巫城的来人的那个半瞎子啊!   蓝熙书立马生理反应,手背上的汗毛都麻酥酥的竖起来了。   如来手?这严重不靠谱!   井运水往旁闪,人头晃动,蓝熙书跟他对不上眼神。   瞎豹子抹搭着一只瞎眼,魁梧的身形畏缩着迁就着如来手矮小的身躯,毕恭毕敬的猥琐样儿很让人看了糟心,如来手两只猫爪子交搭腰下越众而出,翻着令人发毛的眼皮扁着干瘪多皱的嘴巴顺瞎豹子的手臂一直前走,蓝熙书死死看着,再走一步就撞矮几上了,没人做声,但如来手停下了,这让蓝熙书气愤。   蓝熙书觉得如来手的那双半瞎不瞎的眼睛浑浊的望向了自己定住了,哇靠!他那死鱼眼都不带拐弯的。   “不说废话,啊巫城的外围护卫不能群龙无首,啊巫决定了,瞎豹子代理队长一职,都给我听好喽!规矩跟以前一样,想造反炸刺的后果都知道,至于察木尔的死,啊巫自有处置,乱嚼舌头是没用的,啊巫不想对自己人下手,所以,不要逼啊巫下手,兄弟们不是头一天出来混的,不用我多说,规矩都懂!”   有脑袋在晃动,但没一人吭声,可见瞎豹子镇不住金银窝,但啊巫的影响力威慑力在起作用。   “花奴在吧!”如来手眼珠子没动,脸没动,但语气肯定。   花奴一身的酒气扬声:“我在!”   花奴虽然脸色难看,但看得出来她对如来手的惧意。   “嗯!啊巫特别交代,花奴稍安勿躁,你哥不会白死的,有你报仇雪恨的一天,等着,这期间金银窝不要出什么岔子,懂吗?”   连蓝熙书都懂了,花奴能不懂嘛!金银窝长期蓄养的这帮鞑子本来就只有黑木耳驱策的动,黑木耳一死,瞎豹子压不住阵脚,花奴稍有愤懑煽动就会有鞑子跟着起哄,如来手明是安抚,但语气里明显带着警示的语气。   花奴咬着唇角稍微沉吟:“花奴懂的!”   “以后你哥的那份有你来领,这个啊巫特别交代的。”如来手的猫爪子一抬,瞎豹子的胳膊递了过去,如来手的猫爪子搭在瞎豹子的胳膊上,长而尖利白惨惨的手指甲看的人心里很不舒服,如来手转身,后面的人分水闪开,蓝熙书这才看到井运水看自己的眼神很特别,蓝熙书竟然看不懂,蓝熙书有点儿着急,刚一挪步,花奴就拉住了他:“跟他干嘛?”   金银窝里的人见花奴没动,都没动,如来手被簇拥着出了金银窝,也不知在外面又说了啥,好大一会儿才听见马蹄向东了。   金银窝里一下子炸窝了,很多人冲着花奴嚷嚷。   “老大的事没个说法,白死了吗?”   “凭什么让瞎豹子代替我们老大,他算个鸟!”   “花奴!老大没了,我们听你的!”   “花奴!你说个话!”   ……   花奴一挥手围拢上来的鞑子纷纷住口。   “先不要坏了规矩,既然啊呜有安排,等我哥的事有了眉目再说。”花奴的旁边一个鞑子老头附耳跟花奴嘀咕了几句,花奴皱着眉头说:“这以后虽然瞎豹子掌管行动任务,但金银窝还是和以前一样,吃喝玩乐尽管痛快的来!”   花奴有些烦躁,这时候脱脱挤进来:“花奴!瞎豹子来了!”   花奴一摆手,大家散开,花奴一屁股拉着蓝熙书坐下来,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眼睛都恶狠狠地盯着门口,瞎豹子后面跟着井运水和几个心腹鞑子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蓝熙书一直没怎么过多关注瞎豹子,井运水重点提了之后蓝熙书才对这个黑木耳的接班人观察仔细起来,说心里话,蓝熙书对这个瞎豹子一点好感没有,最起码黑木耳再怎么也是条铁铮铮汉子,而这个人高马大的瞎豹子长的一脸凶狠,却是一副小人心肝。   怪不得井运水挺瞎豹子,这个货可比黑木耳好掌握多了,蓝熙书再考虑是不是压制花奴不要跟瞎豹子作对,以免影响井运水利用他打入啊呜城的步骤。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走向   蓝熙书给耗子使了个眼色,耗子悄悄退身,脱脱挤到花奴跟前低声用蒙语嘀咕,蓝熙书乐得被挤到一边,他观察着鞑子对瞎豹子到来的反应。   大多的黑木耳手下很不忿,表现出很大的敌意和不屑,倒是花奴的表现压制了现场,这很大程度上是一直对花奴形影不离的那个老鞑子对花奴面授机宜而造成的影响,花奴是没有这样的心机也沉不住这样的气的,蓝熙书特别关注了这个黑瘦黑瘦的老鞑子,黑木耳在的时候他也在黑木耳身边转,蓝熙书还以为他是打杂的。   瞎豹子一只眼睛饿狼一样的巡视着金银窝里的鞑子,很多人都是黑木耳带出来的死党,加上瞎豹子一贯没什么威望,他们宁愿看花奴眼色行事也不愿听瞎豹子吆五喝六。   每个看瞎豹子的眼神都不友善,花奴听着脱脱说话,慢慢盘膝坐下来,脱脱也跟着蹲了下来,他还没说完,一旁的年老鞑子就用蒙语喝骂了他一句,脱脱灰溜溜的闭了嘴,花奴斜着眼睛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瞎豹子。   瞎豹子眼睛转到花奴脸上的时候又变成了色狼的眼光,花奴咣叽将酒壶往矮几上一墩,周遭的鞑子都慢慢的坐下来。   “老大被人害了,啊巫指认我接替这个位置,我瞎豹子一定会替老大报仇雪恨的,兄弟们放心,我瞎豹子绝不会亏待大家!”   瞎豹子热情洋溢发表就职演说,但没人搭理他,拼酒的,喊上肉的,指爹骂娘的,墩桌子耍酒疯的,乱糟糟的场面弄得瞎豹子很尴尬,几个心腹给了台阶,瞎豹子腆着脸在花奴跟前坐下。   耗子回来,挨着蓝熙书的耳朵说了一句:“葛大有重要消息,井老大也让我们离开金银窝。”   蓝熙书看瞎豹子恶意的溜过自己的脸,花奴正看着自己,眼神示意自己坐到她身边。   蓝熙书弯腰凑上花奴的耳朵:“葛大犯了旧疾,我必须回去。”   花奴不懂旧疾,皱着眉头说:“葛大怎么了?”   “老毛病犯了,头疼的要命,我看看去。”   花奴一百个不乐意,但蓝熙书不容她黏糊,闪身就走,众目睽睽之下,又是黑木耳新丧,瞎豹子堵心,花奴再想留住蓝熙书也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挽留,只得恨恨看蓝熙书离去。   瞎豹拧着脖子一直看蓝熙书大踏步出金银窝才把一只眼转回,他很得意,以为蓝熙书识趣闪人了呢!   瞎豹子一直不受花奴待见,每次看见花奴公然黏糊蓝熙书他早恨的牙痒痒,碍于黑木耳,他纵有色心也没色胆,现在不同了,黑木耳忽然死了,他一下子什么胆儿也有了,看到花奴他就忍不住欲火焚心。   蓝熙书急急忙忙回到古亭客栈,小妖没在,这让蓝熙书松了口气。   古亭客栈院子里有新入住的马帮在忙活,西边偌大的货棚堆满了货物,蓝熙书一见不是汉人马帮,也没心思过眼就直奔自己的屋,葛大挺会办事,铁杆三爷留下的东屋果然没安排马帮入住。   葛大正和古亭客栈的一个伙计收拾东屋,看见蓝熙书进来一屁股做椅子上,耗子跟伙计出去了。   “小妖的爹来人了。”葛大看蓝熙书的反应,蓝熙书没反应。   “接着说啊你!”蓝熙书见没了下文,不耐烦的催促葛大:“别卖关子,别说半截话啊!”   “而且,啊巫的侄子也来了。”葛大不知道蓝熙书对那边的消息感兴趣。   “小妖的爹派了多少人来?”蓝熙书心里一动,察台这趟线太重要了,他不会单独为了小妖的亲事派人来吧!   莫不是察台已经到锡拉木伦河附近了?察台行军动向关乎阿鲁台对大明防线用兵布署,阿鲁台不会让他的心腹膀臂集结大军对大明小打小闹的,想到这儿,蓝熙书有根神经亢奋了,眼睛贼亮。   “就三十来人马,轻骑快马。”葛大脚跟磕着脚跟,他的眼睛看着脸上的细微变化:“我说三少!你不会是对小妖的爹感兴趣吧!”   蓝熙书点头,心里盘算着怎样通过小妖获取更多的察台动向情报,你说不想见她吧她时时刻刻黏黏糊糊,需要她黏糊了吧她偏不来了,蓝熙书嘬着牙花子郁闷。   “虽说啊巫厉害,到底只是个在凉镇吃的开的老大,察台可不同了,那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葛大郑重的提醒蓝熙书,凉镇老的少的凡事喘气儿的才不到一千人,而察台少说也有几万人,那简直就是小巫大巫之别啊!   “老虎的屁股怎么了?”蓝熙书眯眯眼笑:“老虎的牙我都敢拔几颗,葛老大!别说你没后劲怂了吧!”蓝熙书忽然想起葛大提啊巫的什么侄子,蹙眉凑近了葛大:“啊巫的侄子我怎么一直没见?也没听谁提过。”   “谁都少见,听说最近也不知被啊巫派出干啥,这个人比黑木耳还要凶狠啊!”   “不知道他和察台的人一起出现是不是偶然,喂!葛老大!小妖见了吗?”蓝熙书心说别跟我比狠。   耗子喂好马在西屋忽然喊:“三少!三少!”   耗子很少这样心急火燎的喊蓝熙书。   蓝熙书蹭蹭几步就到了西屋,葛大跟进来。   耗子正在整理自己和蓝熙书的褡裢,这已经是耗子每天必做的功课,里面的箭矢马刀匕首甚至绳索及杂七杂八的药等等,耗子都会每天检查归置,甚至肉干水囊酒囊耗子也会定时准备,耗子就是个事无巨细的管家婆,这一点蓝熙书基本上不操心。   “耗子!怎么啦?”蓝熙书看见耗子脸色有异,查点完自己的褡裢里连珠弩箭,正查点他的呢,蓝熙书蹲下来,他发现耗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三少!你确定连珠弩箭的箭头全部收回来了吗?”耗子低低问,两个人脸与脸相对,耗子的眼神跳跃着,隐隐的不安。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都拔下来收回来了。”   “怎么得了快说!”葛大也是急性子,他喜欢卖关子却讨厌耗子吊人胃口:“我跟着弄得,一支没落。”   “不会,少了一只。”耗子很严肃很严肃的看着葛大:“每天我都清点的,三少有81支,我这儿66支,以前的不算,就是你们行动前我才清点准确的,现在,我的还是66支,但是三少缺少了一支。”   蓝熙书咯噔一下头炸了一下。   “再数数?不会吧!”葛大扒拉着耗子手边的褡裢,狐疑的看着耗子。   “我整天就这点活路,摸都摸得清,千真万确少了一只,而少的这支千真万确是截杀黑木耳时少的!”耗子的神色不容葛大质疑,蓝熙书毫不质疑耗子的数学,因为他知道耗子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漏算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蓝熙书猛然当头给了自己一记,心里暗骂自己竟然在这么紧要关头犯这么低级的失误。   蓝熙书闭上眼睛懊恼的回放枪杀黑木耳的全过程,除了无法确定自己连发了几支连珠弩箭之外,没有纰漏啊!连雪地都查看了的,而且,蓝熙书自信没放空。   “你确定没搞错?”葛大看耗子,耗子摇头表示没搞错。   “这也不用担心,也许在路上或者花奴那儿丢了一支呢?”葛大又转脸看蓝熙书,蓝熙书脸色很难看,恶狠狠的瞪着褡裢不知道想哪儿去了:“没一激动给了花奴做定情信物了吧!”   这个时候也亏他讲的出这种笑话,蓝熙书翻了葛大一眼,耗子却心虚的别过头。   “只要没掉在现场,丢哪儿也没事!”葛大心大量宽自圆其说外带自我安慰。   “耗子!你注意点金银窝的动静,啊巫城有什么风吹草动井老大会感觉到的,”蓝熙书嘘气,肠子悔青了悔断了也没用,亡羊补牢才是真的:“葛大,多靠靠哈木,他不也跟着巡查了吗?”   蓝熙书站起身,脸色冰凝提腰带,他压制着心里的不安,告诫自己切不可草木皆兵乱了分寸失去正确的判断,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各种可能要考虑到,这是夏十榆曾经重点强调的,准备后招不置于绝地。   “碰巧了,我看金银窝里毫无异常,要是连珠弩箭落到啊巫城的人手里,我们早暴露了,黑木耳的手下及花奴不会悠哉悠哉的任我们来去,你想想,要不然花奴是伪装不了的。”耗子逻辑的头头是道。   三个男人各自给屁股找地方坐下来,蓝熙书点点头,耗子的话让蓝熙书心里稍微泄了一条缝隙,心里不那么堵的慌了。   百密一疏,贻害无穷,蓝熙书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很多情况下,蓝熙书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侥幸心理。   蓝熙书陷入沉思,葛大和耗子都看着忍住不说话。   蓝熙书神色平静下来,他脸上的自信让耗子心里踏实。   “切不要自乱阵脚,一支连珠弩箭是隐患,但是,目前看没事,大雪覆盖对我没有利,只是不能大意,一有异常,我们做好任何准备。”蓝熙书敲打着额头,鬓角细密的冷汗顺便抹去。   葛大问:“万一漏了,回大明吗?”   “当然不!”蓝熙书坚定不移的口气:“另辟蹊径完成任务!”   耗子心里盘算着时刻要准备好的东西。   一阵号角呜咽,蓝熙书和葛大耗子都是一激灵,耗子起身拔腿外走:“啊巫这是要干嘛?”   “这是杀人的号角!”葛大说着也跟着耗子往外走:“三少!你等消息!”   “井老大洞悉内情,隐蔽着点儿探探。”蓝熙书倒不慌张,自己要是暴露了,啊巫用不着吹号角,早集结人马围剿了。   葛大耗子出去了,蓝熙书一个人仰面平躺着瞑目深思。 第一百五十三章 被动等待   蓝熙书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就觉得有些诡异,他反复思索不得,一支遗失的连珠弩箭也不至于不会引发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吧!   蓝熙书陷入困顿,他讨厌自己这种焦躁不明的感觉,这是困兽的感觉,蓝熙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想什么都不客观,索性不想了,外面的雪不那么着急了,蓝熙书挑起厚厚的门帘,雪沫飞扬,一队有说有笑的鞑靼人丛东边出来,路过院子向古亭客栈外走去。   一个侧影挺括高大威猛的男人为中心,旁边是森然刀械的彪形大汉,竟有十余个,蓝熙书拎起了心神仔细看,蓝熙书看见了跟班哈木,正跟威猛高大男人寒暄的确是古亭娘子身旁的鞑子主管。   很快一干人挡着了蓝熙书的视线,踏雪纷乱,被簇拥的高大男人上了马,与鞑子管事道别,接着被众大汉簇拥着轻轻驱马向西而去。   蓝熙书见哈木和鞑子管事往回走,赶紧放下门帘,这个鞑子管事地位很高,一般的场合很少出现,来往盘桓的马帮他根本不出面,都是一个汉人管事专门处理,警卫联防哈木主管,这个鞑子管事地位仅次于古亭娘子,甚至很多事古亭娘子不出面都是他统筹安排,今天他竟然亲自冒风雪送一个人,神情言谈之中很有恭敬,这让蓝熙书觉得那个护卫森严的威猛男人特别。   小妖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蓝熙书就惊觉原来自己下意识的在等小妖,平时甩不掉燥人,此时看不到也是燥人。   蓝熙书觉得自己没利用好小妖,男女之事真不是他擅长的。   蓝熙书再挑起门帘缝隙的时候,哈木和鞑子管事已然不见了。   蓝熙书在院长里招摇了一圈,也没引出小妖,刚回到屋耗子就回来了,瞎豹子嘚瑟与黑木耳的几个过命心腹起了冲突,金银窝里打翻了天,啊巫派人镇压,当场有四个黑木耳手下被掠进啊巫城,被规矩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黑木耳的手下全被震慑。   “花奴和井老大呢?”蓝熙书问起这两个,其实他重点是花奴,井老大会保护自己隐蔽自己,说不定还会浑水摸鱼的搞点什么。   “花奴没事,但她有点压不住场子,井老大挺好,瞎豹子很依仗他的样子!”耗子咕咚咕咚喝了一肚子水:“井老大要我们静观其变,少在金银窝出现,瞎豹子窥伺花奴很久,你的出现可能让瞎豹子把矛头指向你!”   “我靠!”蓝熙书瞪圆了眼睛:“井老大成全瞎豹子泡妞?花奴是大众妞儿,他要上干嘛还要我回避,井老大过觉得自己刚才小题大做了。分了啊!”蓝熙书觉得井老大的意思莫名其妙,这让他火大。   耗子脸上不阴不晴:“我说三少!井老大大局着想,花奴对你的态度有目共睹,瞎豹子妒恨我也看出来了,瞎豹子就是个色狼,根本不是带队的材料,井老大就是想借机掌握住他而已。” 其他的都正常,黑木耳的死都归咎于存心报复的瓦刺人,闹哄哄的都叫嚣着怨恨啊巫顾忌太多,对黑木耳的死啊巫城不做深究。   蓝熙书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蓝熙书踏实下来,瞎豹子身边有井运水,有什么动静预警不成问题,蓝熙书觉得被动等待也是值得的。   耗子很闷,闷得有点儿反常,蓝熙书看着耗子,耗子心虚的垂头坐在炕沿上半天吭哧一句:“我没事!”   “你不会真的对花奴有感觉了吧!”蓝熙书察觉了,自从耗子替身自己跟花奴有了关系,整个人变得心事重重,虽然什么事还是想得周到细致,但总是在花奴的问题上情绪外露,只要花奴在场耗子就显得特别的不自然,这让蓝熙书担心,蓝熙书太了解耗子了,耗子心事重,可能男女之事比他们哥几个看的都重。   “哪有啊!”耗子有点儿苍白的狡辩,干笑着逃避蓝熙书的眼神,眼睛说不上看哪里:“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不清楚,我那会当真啊!真是!”   “耗子!只是个女人啊!你真不会当真吗?我们杀了她大哥,还有我们的身份,这是解不开的死疙瘩,千万不要自寻烦恼!”蓝熙书半开玩笑的看着头越垂越低的耗子,他觉得这样的耗子有点儿娘,这是个有情义的耗子,只是不能对花奴产生情意,这是大忌,蓝熙书必须明白的警醒耗子。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况且,我只是你的替身!”耗子的语气让蓝熙书心里莫名柔弱了一下。   这时候,葛大回来了,打破了耗子的尴尬,也带回来了一个让蓝熙书惊讶的消息。   鞑子管事恭送的那个威猛男人竟然是啊巫!   那个蓝熙书看到的侧影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啊巫!   蓝熙书眼睛直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刚才可以一连珠弩箭射杀这厮的。   嘁!目的不是铲除啊巫而是顺藤摸瓜侦缉鞑靼用兵部署来的,蓝熙书纠正自己的理念。   葛大眼睛又贼亮了,蓝熙书知道这家伙花花肠子蠕动了,没转什么好念头!   果然,葛大神秘的说:“啊巫来干什么了?”   蓝熙书和耗子都白了他一眼,葛大卖关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葛大立马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打了个响指自问自答:“冲小妖来了,联姻来了。”   他以为会戳到蓝熙书痛处,可蓝熙书淡定的让他蛋疼,根本没一丝一毫他所期待的表情。   “还有更重要的吗?跟女人无关的消息吗?”蓝熙书冰镇的一张脸看着葛大,他不知道葛大一天到晚心里是不是想的都是女人,怎么一说跟女人有关的话题眼睛就跟吇吇冒油一样滚烫。   男人最好闷骚一点嘛!   葛大真觉得蓝熙书不像真爷们,怎么对小妖的事表现的这么默然。   “有!”葛大拉长了尾音,瞪圆了眼睛回敬蓝熙书:“最近啊巫想和古亭客栈共同组织护卫队,不知道什么货物,也不知道送到哪儿,哈木就透露了这一点,还是我许诺弄些上等丝绸才换来得。”   葛大表功,表明他为了套取情报费劲心机。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个臭皮匠   蓝熙书笑了笑,葛大真不愧是跑马帮的出身,利益换算精打细算。   “接下来呢?”葛大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他很气恼,他恨不能从蓝熙书的肚子里往外掏他的馊主意。   蓝熙书恢复了自信,一个人没有自信惶惶无措是很难受的,恢复自信并坚信自己有能力做到自己想达到的目标,这种斗志昂扬让蓝熙书热血,是这种热血让蓝熙书勇往直前,心无旁骛。   耗子才不好奇呢,他习惯了蓝熙书随时出炉他的馊主意指点方向。   “等!”蓝熙书微笑的样子不但让女孩子着迷,连葛大这种惯经风月的男人都觉得有点点儿的诱惑,男人有断袖之癖一直令葛大不解,现在理解了,有些男人生来就男女通杀的,譬如眼前的这位,不了解的人第一眼的印象对蓝熙书,那是个另有魅惑的儒雅小生,你仔细的看就会被他的那张脸表现出的气质吸引并很快陷进去。   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蓝熙书天生是个陷阱!   蓝熙书微笑的时候葛大暗暗骂他这句。   “干等?”葛大皱起了浓眉,身子一仰躺在炕上,他先准备好了睡等。   “当然不是!”蓝熙书侧身看着葛大这个胡子邋遢的大汉:“想办法靠哈木,这个你懂的。”   “详细的问……喂!一直没见小妖啊!”耗子忽然觉得小妖不出现有点不正常了。   “她被禁足看管了,啊巫亲自登门联姻,察台的亲信也到了,偶然吗?还有这个时候啊巫城和古亭客栈联合押运什么东西,小妖可怜啊!成了啊巫和察台强强联手的牺牲品。”   蓝熙书把所有的情报一汇总,得出这么个结论,并假惺惺的感慨了一番,其实,他是生气没再从小妖那里获得更重要的情报。   “你是说……”葛大一下子起身,有点儿明白了,指着蓝熙书的鼻子说:“押运的货物跟察台有关?”   “对啊!”耗子也好像明白了。   蓝熙书推开葛大黑乎乎毛茸茸的狗熊掌:“古亭客栈不比啊巫什么钱都赚,什么浑水都趟,古亭客栈跟啊巫城联手押运马帮驼队,那不用问指定是给察台的军队送的,古亭客栈就是察台的后院,啊巫巴结察台,察台笼络啊巫为其效力,就这么简单。”   葛大点点头,一脸你小子有两壶的表情。   “这个消息井老大很快就会知道吧!”耗子有些鼓舞,有点儿小兴奋。   “我们是不是让察台的后院起火啊!”葛大也是个杀人放火样样精的人,一身匪胆,不怕危险,就怕平淡。   “起个头啊!葛老大!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干,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摸清察台驻军行军的底儿,我们不是大老远跑来小打小闹搞破坏的。”   蓝熙书骨子里自有一种说一不二的老大气质,慢慢的相处下来,你就会不知不觉的被震慑,听从他的指挥成为习惯,葛大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在一帮兄弟们当中横着走惯了的,偏偏遇到蓝熙书,并慢慢的屈居于下风,心有不甘吧!又不得不心服口服。   葛大就像个投机商人,他阅人无数,他觉得蓝熙书绝非池中之物,凭蓝熙书的才干心思将来必定风生水起高居人上。   更重要的是蓝熙书把兄弟情意看的很重。   “小妖可能指望不上了。”蓝熙书感叹他的美男计夭折了。   而井运水靠上了瞎豹子,他根本没必要或者不屑于在花奴身上浪费美男计。   啊巫浮出水面了,察台露出他的尾巴梢了,蓝熙书觉得局势晴朗,不再是暗黑中摸索状态了。   蓝熙书给葛大下了死任务,务必靠上哈木进入押运队,不管什么法子,头拱地不管,甚至出卖色相不管,只要结果不问手段。   葛大抽鼻子剜眼的那黝黑的面部表情抗议蓝熙书,蓝熙书和耗子哈哈大笑,蓝熙书将了一军:“露两手的时候到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葛大知道讨价还价白搭,上了蓝熙书的贼船就得卖力的听他吆喝,三个臭皮匠碰头一番,葛大斗志昂扬的走了。   风雪在夜里停了,蓝熙书辗转反侧没怎么睡好觉,他和耗子都在后半夜听到小妖的哭喊声,蓝熙书没什么感觉,这种事在大明也时常听闻,不肯屈从父母之命任命运摆布婚姻的女子们都经历过这样的煎熬,最终也会屈服。   小妖有一个温文尔雅大家闺秀娘亲,但他的父亲是不会讲什么民主的,蓝熙书不打听这事,通过葛大也了解了,小妖被禁足,有十个彪形大汉看管,古亭娘子关键时候关键问题上无法撼动察台的威严。   四五天下去了,很快,葛大又有新情报汇总上来,大雪和年关将近的缘故,大明来凉镇走私贸易的马帮越来越少,凉镇啊巫派出大量的人员在大明边境接洽走私马帮,甚至于参与小区域的抢掠,各种走私货物源源到达凉镇,据葛大观察啊巫对大明搜罗格外频繁,这种疯狂的举动让蓝熙书坚信事情正如他揣测的那样,啊巫在准备什么,或者为察台准备什么。   井运水很忙,他已经跟随瞎豹子执行接洽边境走私两次了,并进入啊巫城,完全取得瞎豹子的信任。   花奴很难过,黑木耳的死直接导致了她生活在凉镇的地位,瞎豹子虽然时有纠缠,但马不停蹄的斡旋在外,花奴倒也不至于陷于绝地,她在悄然发展自己的小势力,但远远不到跟瞎豹子抗衡的地步。   花奴想法设法纠缠蓝熙书,但蓝熙书听从井运水的安排,躲在古亭客栈避而不见,花奴虽然刁蛮但也无计可施。   据说小妖跑路无数次未遂,察台的人直接看管,古亭娘子迅速消瘦,蓝熙书见到一次触动过一头发丝儿的同情心,但对局势的期待对任务忘我的投入,很快泯灭了蓝熙书的儿女情长。   察台的亲随除了频繁的出入古亭客栈就是啊巫城,这让蓝熙书感觉拨云见日的日子不远了。   这一天,蓝熙书放假葛大出去狠狠的鬼混了一晚,天光大亮回来,回来就带回一个新消息:“啊巫的人昨夜里不知从那里掳来一批人,瓦刺人高丽人汉人混杂,奇怪的是这次不同以往,当奴役交换贸易掉,而是有选择的带进了啊巫城,这是很少有的现象。”   葛大这几天蓝熙书对其耳提面命,有了很专业的敏锐洞察力,蓝熙书觉得这家伙学会甄别情报了。   鬼混都能捎带情报,蓝熙书夸他接近专业了。   耗子很快从井运水那里传达个中内情,并告诉蓝熙书一个惊天的消息,被掳来的人中,井运水发现了王小小。   驻龙门所锦衣卫的总旗王小小!   蓝熙书的同行兼最别扭的竞争者!   听到这个消息,蓝熙书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少的期待   蓝熙书有些失控的跳下炕沿,推开碍事的葛大,耗子赶紧闪身,蓝熙书在屋里急急的走了两个来回,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展,手指捻着,兴奋地眼神最后看落在耗子脸上:“王小小出现,我们老大岂不是也在附近,是偶然还是老大要联络我们!哦!”   蓝熙书说完狠狠的打了一个响指。   想念夏十榆了,想念哥们儿们了,甚至往日的冤家对头王小小的名字听来都这么亲切。   葛大好奇来着,但他惊奇蓝熙书的反应,闭了嘴。   “被啊巫的人掳来?”蓝熙书忽然扭脸定睛看着耗子,王小小这么衰吗?这不是丢他们驻龙门所锦衣卫的脸吗?   嗯!   耗子点头:“具体几个还不清楚,井老大正想办法查实呢!”   蓝熙书有点躁动,他在古亭客栈窝不下去了。   “花奴发了狂的问你,刚才在古亭客栈门口呢!我说你不在,跟她磨叽半天花奴才走。”   蓝熙书一脸纠结的烦恼,没上了狐狸倒惹了一身骚,蓝熙书没特别看耗子,耗子好像明白了蓝熙书的心思,脸色立马僵硬起来。   最终蓝熙书没去金银窝,他不想破坏井老大的计划,正在节骨眼上,别弄个什么醋海生波,这个瞎豹子妒忌心很强,为女人杀人不止一回了,蓝熙书为大局也得忍着。   耗子被打发走了,葛大神秘的告诉蓝熙书,除了盐巴生活必需品之外,古亭客栈的后大仓有一多半是革积甲和弓弩之类军事用品。   这就印证了蓝熙书的想法,蓝熙书心里更有底了,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联系上王小小,知道老大夏十榆的行踪意图。   王小小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啊巫要杀人也用不着把人大老远费这劲弄进啊巫城来杀,啊巫在组织货源,急需苦力,王小小看来要劳其筋骨了,这让小子吃点苦头错错他的傲气也不错。   葛大最近也有了紧迫感,积极主动的靠哈木,两个人如胶似漆的很让人想入非非。   蓝熙书实在难以抑制激动燥热的心情,骑马出去转了一圈,当然他避开了金银窝,天晴了,阳光在积雪上跳跃的刺眼,银装素裹天地冰封,凉镇的杀气和另类被掩盖了不少,泥泞污浊的马道分外显眼,有女人被鞭打的哀嚎,有骆驼驮尸向西,这让蓝熙书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么美的大雪是场盛大的欺骗,真实的凉镇掩藏不住,兽性,嗜血,肆意妄为,任何形态的无序,这是个人呆久了会忘记怎样做人的魔域,生性不羁的蓝熙书开始强烈的讨厌这个地方,文明太多的地方处处禁锢,伪道德泛滥让人厌倦,但文明过度匮乏的地方,人性无遮无拦的也叫人厌恶。   一时间蓝熙书心绪复杂的想了很多。   啊巫城斑驳在阳光下,很丑陋。   啊巫城大门洞前石板铺路水亮,有人侯在那里等着觐见,啊巫代言人不在。   有骆驼驮尸从啊巫城大门洞里出来,四五具尸体颠簸在骆驼背上,有一具居然连麻袋片子也没裹,破败褴褛的衣袍衣不蔽体,两根瘦骨伶仃的腿直楞愣的,不是靼靼人。   这让蓝熙书忽然担心王小小的处境。   回到古亭客栈的时候,耗子正搁门口张望呢!   “啊巫不在,井老大弄了张啊巫城内部架构地图。”耗子从靴筒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糙纸。   蓝熙书将地图平铺在炕上仔仔细细的看。   要说井老大这水平着实有限,画的很抽象,曲曲绕绕的线条交错纵横,蓝熙书看的很吃力,忍不住骂井运水:“就这水平愣是百户,都没地方说理去。”耗子在门口把着,地图他也没看懂,耗子扭脸笑了:“我说跟蛐蛐儿爬的一样,井老大还不乐意,他只说画三角的地方是啊巫城中心,就聚义厅那意思,画圈的地方是王小小一干苦力活动区域,东北角是货仓。”   蓝熙书看着那些三角和鸡蛋圈嘴角扬起笑意,手指沿着粗重点的线条摸索,耗子看着蓝熙书越来越兴奋的脸问:“看明白了?”   “大概差不多了。”蓝熙书将地图卷起来打火折烧了。   “井老大行啊!他送来了啊巫城地图,说明他有办法让我们进去,他也有办法沟通王小小。耗子,时刻准备好,丫的!这个黑不溜秋的啊巫城太让我好奇了!”   蓝熙书忽然又摆了手:“我们又不是攻城拔寨不用紧张,吃的和药准备一些,王小小这些日子没我们好过啊!到时候犒劳一下,别说兄弟不仗义。”   其实,蓝熙书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幸灾乐祸。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待命   蓝熙书披挂整齐,手扒着肥大的斗篷帽子看旁边的耗子,耗子身量小,衣袍很不合体,他人在衣服里感觉滑稽,但耗子在一本正经的把衣袍弄的服服帖帖利利索索,但是还是掩盖不住滑稽。   井运水也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这灰不拉几的破裘袍,保温还行,就是难看。   一听说这身破袍子可以助他俩蒙混过关进入啊巫城,好不好看合不合身的无所谓了。   两个人在井运水的安排下在金银窝后面的蒙古包里等候多时,旁边有醉酒的男人鞭打女人,女人鬼哭狼嚎的哀求,那种鞭起鞭落在肉体上发出的响声让人一阵阵头皮发麻,耗子想出去瞅瞅,蓝熙书制止了耗子,看了又怎样,蓝熙书的目的性很强,滥发慈悲不是节骨眼。   “孔子教化不到的地方,人同禽兽!”蓝熙书对于酗酒打女人的行为极其厌恶,但脸上不动声色。   “前两天,有四个女人联合勒死了一个瞎豹子的人,没跑出凉镇就被逮回来,有一个被肢解,那三个零刀剐了,哇操!”耗子形容不下去了。   蓝熙书摆摆手,停止这种无意义话题,又不是第一天见到,说下去浪费口水。   花奴的声音路过,她喝高了,一会儿咒骂脚踢身边的靼靼人,一会儿又媚笑不迭咕哝着蓝熙书听不太懂的蒙语。   蓝熙书心神一下子揪紧了,他要是闯进来认出自己可就麻烦了,蓝熙书快速的示意耗子歪倒装醉,花奴接连撞在门口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惊肉跳。   耗子歪倒了又坐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门口,厚厚的兽皮毛毡门帘被花奴弄得忽悠翻动,蓝熙书甚至看见花奴立足不稳的袍裙靴子,花奴被人拉扯,有男人大着舌头哄骗花奴回去。   就在蓝熙书和耗子藏身的蒙古包前纠缠了好一会儿,花奴被那个脚步踉跄但听来孔武有力的男人拦腰抱起,咕嘎的笑声掺和了花奴尖叫捶打声远了。   蓝熙书长舒了口气坐起来,耗子脸掩藏在斗篷帽子里,坐着的样子有些木讷,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耗子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整理衣袍以掩饰自己的囧态。   不会是太子党让这个耗子真的动了心了吧?那耗子可就烦恼了。   蓝熙书一直认为耗子是这帮子哥们儿里唯一的正人君子,他比女人还认真。   蓝熙书想劝慰几句,可无从说起,沉吟良久最后又拍拍耗子的肩膀表示理解安慰并表达出他们之间的心有灵犀。   耗子被蓝熙书看出心事,更加窘迫,又不好辩解,那样只能越描越黑,再者,耗子真不会狡辩,所以耗子垂头,不为花奴烦恼了,反而为自己被蓝熙书看出心事而惴惴不安,一时心绪复杂的说不出话来,这让蓝熙书觉得是自己间接害了耗子。   气氛有点尴尬,落日的余晖从门帘缝隙照射进一线亮光,两个人就看着那线亮光移动且慢慢的萎缩直到完全消失,崭新的夜来了,暗黑的生机只是他们才能感觉得到。   外面马嘶长鸣,重靴踢踏,蓝熙书和耗子一下子提了精神振作起了来。   井运水进来,看见耗子抿着大嘴笑了。   “种马呢?来是不来?”井运水问的是葛大,葛大的名字井运水很少叫,种马是葛大的名副其实的代号。   “跟哈木出凉镇了,看来赶不上了,别等他了。”蓝熙书精神抖擞看着天色渐黑,正是行动的好时候。 第一百五十七章 啊巫城庐山真面   凉镇的落日最美,凉镇的苍茫旷远独具风情,只是这样的美景下血腥和蛮荒根深蒂固。   井运水给蓝熙书和耗子准备了马,他们的马具有某种标志性,井运水坚决不让骑,现在总指挥老大是井运水,蓝熙书耗子无条件服从。   蓝熙书和耗子跟在三十来匹马的后面,没人对他们起疑盘查,很简单,啊巫城外面的属于杂牌军,抢劫杀戮在前,属于炮灰型,老旧更迭很快,陌生面孔很寻常,关键是谁也看不见蓝熙书和耗子的面孔,肥大的斗篷帽子再加上夜色初染,蓝熙书总算松了口气。   夹马缓行快到啊巫城前面的时候,蓝熙书忽然看见路南一段石墙下葛大正大叉着腿,锅着腰撩袍往外掏家伙准备开闸放水。   蓝熙书眼尖的很,看见葛大便慢下来,凑巧的是葛大一手拎着小弟弟正身心舒泰放水的当口回了一下脸,立马一个寒战尿意全无,慌忙的刀枪入库,急急勒裤腰大幅度的跟看蓝熙书的身影扭身子,蓝熙书随着马的节奏颠簸着扭脸回敬着葛大,葛大看不清蓝熙书的脸,但知道是蓝熙书无疑了。   哈木踉踉跄跄的凑到葛大身边也叉腿撩袍,葛大回头跟他打哈哈。   蓝熙书感觉葛大应该认出自己了,转身踢马跟上。   啊巫城上方的箭窗的火把突突,黑洞洞的箭窗跟巨无霸鬼眼一样,一小队人马正从啊巫城大门洞里快马冲出来,井运水迎头正和巡哨验令牌,见到这队十余人的马慌忙避让,一时尾随井运水的鞑子们纷纷跟着避让,虽然来人人数少但在气势上高人一头,那股子打马扬鞭目空一切的嚣张气焰就让蓝熙书看着生气。   这是啊巫的亲兵侍卫队,嚣张是有资本的。   啊巫城大门洞里两侧的暗门嵌在石缝里,火把密集,守卫隐蔽,在外面根本看不到,所以有空城的感觉。   三丈多的门洞一过,蓝熙书立马有一种进入瓮城的沉重感,箭窗和门洞是根据啊巫城天然洞府的结构人工搭建衔接的,纵马深入,如入山腹,那叫个敞亮,岩壁上火把通明,入里反而看不见侍卫了,蓝熙书和耗子俱都好奇,蓝熙书扬脸环视才发现上方二层楼高的箭窗内里有很宽的通道,高高在上,强弓硬弩的鞑子密密麻麻,对内对外各有秩序。   马蹄在石板上发出特殊的动静,纷踏却悦耳,这样的马蹄声会传的很远。   虽然火把通明,但是啊巫城的顶端凹凸黝黑因为太高,竟然没一点洞穴的压抑感。   有人骑马引领过了跑马场一样的洞厅,一条溪流从东侧的洞室流出来,经年累月的关系,冲刷出一条桌面宽的沟壑,在洞厅的北端蜿蜒了一下流向另一个洞室,流水轻轻,不知什么缘故,一带流水竟然散着淡淡的热气袅袅如诡异的地蛇。   一匹匹的马轻松的越过。   从进入啊巫城的那一刻起,再没人大声喧哗,连打马都变得小心翼翼,啊巫深入人心的威严可见一斑。   紧贴啊巫城的东面七八个洞门,不时有鞑子进进出出,也加杂着非啊巫城护卫的苦力,蓝熙书只看见一个胡子邋遢的汉人,但不是王小小。   貌似东面是储藏区,苦力居多,护卫在西面看起来更森严,即使同是护卫也跟东面监工的护卫有所不同,手压佩刀俱是一脸凶悍。   一直往北,蓝熙书感觉到了啊巫城的中心地带,有骆驼慢悠悠的自北边被驱赶进一个大大的储洞,蓝熙书觉得这个储洞井运水重点标注了,看见井运水和瞎豹子的两个心腹手下正满脸恭敬,等着有人横着脖子上来指派任务,原来啊巫城护卫外调太多,从外面差遣一些人来是来监督监管苦力入货的。蓝熙书好奇什么行动让啊巫亲自出马并人马几乎倾巢出动,啊巫是很少调外面的人进驻啊巫城的,可见啊巫城最近的繁忙,和应顾不暇。   蓝熙书下了马混在骆驼旁跟着进了大储洞,凭记忆,井运水标注的王小小一干苦力活动区域就在这里,蓝熙书想见到王小小,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嘿!你!”忽然一个大胖脸的鞑子抖着马鞭罗圈腿着拦着蓝熙书吆喝,肉头鼻子上坑坑洼洼。   蓝熙书赶紧站住。   蓝熙书不说话赶紧回头指指正和一个鞑子头目套近乎的井运水,肉头鼻子抽了抽,鞑子放下马鞭横着眼睛鄙夷的翻了一眼蓝熙书,闪开了。   啊巫城里面最低等的鞑子护卫都自我感觉比外面的高人一等,那嘴脸自不必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马枪啊巫现身   蓝熙书靠近臊臭哄哄的骆驼,扶着驮筐在人畜混杂的洞室里搜寻王小小的身影,守卫鞭打石壁发出锐响,搬运驮筐的苦力机械的搬上搬下,有被掳来的汉人但更多的却是蒙人。   卸了载的骆驼又被赶出去,偌大的洞室虽然人畜混杂却也进出有序,挎刀执鞭的守卫虽然凶狠但也不动辄伤人,也没过度的喝骂嘶喊,不停的鞭打石壁算是警告。   倒不是他们有多善良,因为年轻的劳力搜刮不到,啊巫交代得珍惜着使啊!   夹在驼队里的蓝熙书被骆驼的身高体笨掩护,过眼一半多的苦力,还是没发现王小小,蓝熙书瞄着耗子在驼队里时隐时现,井运水被一个鞑子头目纠缠,调度带来的手下给守卫打杂。   井运水抽空眼睛找寻蓝熙书,他没看见蓝熙书,但蓝熙书一直不间断的看井运水的方位,啊巫城自己还不熟悉,虽然把井运水鬼画符地图烂熟于胸,但这么复杂的环境还是小心为妙。   耗子出溜出溜真跟小耗子一样出现在蓝熙书身后:“三少!我看见二虎子了。”   “哪儿?”蓝熙书刚一伸脖子,靠右边的一个干巴瘦守卫猛的一甩鞭子,蓝熙书一激灵,心里骂了一句,一甩眼角余光,猛然发现墙角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虎子!   就是那位跟蓝熙书套近乎想从王小小一组调入蓝熙书这组来的那位。   离得不远因为他一直蹲着在捆绑什么东西,所以蓝熙书眼睛遗漏了他,这是个重大发现,王小小一定也不远。   “那小子受伤了。”耗子低声说。   火把下,二虎子的脸扭来扭去在身后划拉草绳,左半边脸一道血痂有手指头长短,看样子时日不少了,有冻伤的可能。   二虎子手脚倒也麻利,不时的用眼睛盯着离他最近的守卫,旁边三个野人一般的蒙人,还是没见王小小。   二虎子根本没看到一头大骆驼后面的蓝熙书和耗子。   这样的处境耗子反而行动游刃有余,蓝熙书磨磨蹭蹭的貌似查验驮筐,耗子已经靠近二虎子了,二虎子一抬头的刹那,身子僵硬了一下,接着埋下头,手脚开始打摆子,甚至一条腿跪在了地上,蓝熙书看见二虎子的眼角余光扫来扫去,这小子太激动了他在找寻自己的位置,要不是耗子一旁不动声色的警示,他可能更加失控,欠练啊!   耗子很快离开了。   一阵马蹄声如紧锣密鼓一下子爆满了整个啊巫城,石质地面将马蹄声突出,让蓝熙书一下子无法判断出究竟有多少人马涌进啊巫城,回声的缘故,突如其来大量的马蹄声让人耳膜产生幻听,好像天马行空又如万马霹雳,蓝熙书的心一下子摄紧了,他从周遭守卫惊诧的表情中判断,这样迅疾的人马涌入可能是平时也不多见的,出了什么状况?   井运水的马忽然引颈奔蹄,嘶鸣声声,隔着距离,蓝熙书看不清井运水的表情,但蓝熙书发现井运水快速的向自己这边的储洞里望了一眼,锦衣卫特殊的感应让蓝熙书陡然汗毛直立,但蓝熙书没动,他知道现在不光耗子在密切注意他的方位,二虎子也注意到了,自己一乱,会波动他们的情绪。   跑马厅般的敞洞开了锅。   “二虎子说,王小小在旁边那个洞里,他们一共六个,各种情况下死了三个了,剩下的他三个都不同程度的有伤,那个阿来水土不服最严重,今天差点儿被驮尸队给扔了。”游鱼一样的耗子也感觉不对劲儿,说着话儿抻长脖子往外看,骆驼有点儿拥挤,高出耗子大半头的驼峰让耗子的视野受限。   一只大驮筐顶着耗子的肩膀,耗子靠在蓝熙书身上,两个人呼吸相闻。   “稳住他们,你想办法找到王小小,药不是带了点儿吗?手头能用的准备一下,还有马,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好像出了什么事,记住千万别散了,看我眼色行事。”蓝熙书低声吩咐,一哈腰撩袍从靴筒里扥出两把短匕塞给耗子,手头没家伙,没一点儿防卫是很可怕的事。   有守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扒拉着涌进来却出不去的骆驼队往外挤,小小的骚乱正是时候。   滚雷一样的马蹄声稀落了,但马嘶长鸣的乱劲儿蓝熙书听得出来,蓝熙书初步判断不下六七百人。   号角在啊巫城门洞上方响起,呜咽而沉闷。   好像随着号角声整个的世界安静了,甚至连马都听懂了某种号令骚动平止,令人窒息的号角声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外面人马使得本来有序的驼队被迫挤进储洞出不去,蓝熙书想到储洞口看看具体情况,无奈骆驼腿碰腿,更有横七竖八的驮筐互顶,蓝熙书只得在驮筐间爬上爬下,又猫腰冒着被骆驼踩踏的危险从骆驼腿下钻了几个空挡才勉强来到能纵观整个敞洞的地方。   人马真是不少,蓝熙书一眼看不过来,马蹄声少了但是一阵刀戈交鸣,七八个鞑子在高头大马上将井运水团团围住,阔刀长戟统统架在井运水的脖子上,蓝熙书脑袋皮立刻炸了麻了,哪儿出了纰漏了,井运水怎么可能暴露呢?   蓝熙书换个角度仍然无法看见井运水的脸,只看见井运水端坐马上巍然不动,斜着的挺括肩膀担着七七八八的刀枪剑戟。   蓝熙书明白这样的局面反抗无异于螳臂当车,井运水不做反抗很大程度上是在拖延时间,他也许知道蓝熙书不会坐以待毙的。   众人静止,在等什么。   马的响鼻踢踏声格外清晰,一匹马踢踏出列,蓝熙书看侧面就认出正是古亭客栈自己看到的那个威猛男人,一件斗篷让这个鞑靼男人像山一样伟岸于大青马上,他在踢马围着被困在中央的井运水转了一遭,蓝熙书有幸看到了一张四十五六岁阔脸浓眉,唇角刀疤的啊巫正脸。   火光让啊巫的脸看起来油亮,浓眉狠皱,略显松弛的眼袋并没有让这个男人有丝毫的老迈之像,隐藏不露的暴戾乖张让他的眼神具有杀伐的锐利。   啊巫不仅仅是头凶狠的头狼!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招漏算   蓝熙书死死盯着转马井运水的啊巫,啊巫油光的大脸上阴翳密布,但是又有种隐而不发的阴毒。   井运水跟着啊巫的马转动脖子,直到啊巫转到了自己身后的视野之外,井运水表现出久经沙场临危不惧的冷静,他不询问也不反抗更不假装,眼前的啊巫让他明白什么都是徒劳。   “是个人物!难怪乃花察木尔看走了眼!”啊巫控马停在井运水身后缓慢的说道,声音洪亮带着隐隐的怒气。   黑木耳?   蓝熙书咬着唇角,手摸了摸袍下的硬家伙,但是很快挪开了,他的手在停在了绑在大腿处的连珠弩箭上。   蓝熙书看到耗子跟二虎子嘀咕了一句,一矮身不见了,二虎子直起身,蓝熙书发现他的右脚瘸了一下,但二虎子的站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饿鹰。   行!求生的本能加上锦衣卫特殊训练的意志力会有意想不到的爆发力。   啊巫在等什么,好像除了井运水带进来的人啊巫的人都明白,敞洞里的气氛有点诡异,啊巫强大的气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来我们凉镇做什么?”啊巫一只手搭上一个长枪直指井运水后心的鞑子手臂,暗里用力,长枪一顶,井运水身板前倾了一下,但随即井运水就稳住身板,脊背铿锵的反抗着枪头:“亡命之徒来凉镇当然为了求活路。”   呵呵!   啊巫忽然松了手,井运水身板一松,枪头见了血迹。   呵呵!   啊巫的笑声回荡,他圈马回到原点面对这井运水笑声才停下来,聪明人打哑谜徒增笑料。   “我倒是没想到朱明这么看重我啊巫。”啊巫忽然从袍袖里抽出一只短箭,蓝熙书一见却是恍然大悟,连珠弩箭!啊巫手里竟然把玩着他的连珠弩箭,怎么会在他手里?   显然啊巫是才找到这支连珠弩箭的,他急匆匆的赶回老巢,结果堵个正着。   看来啊巫最近时间不曾闲着,这支连珠弩箭揭开了谜底,暴露了井运水,蓝熙书恍然大悟,啊巫在等自己落网的消息。   “大个!你应该知道吧!朱明的人在凉镇会死得很惨!”啊巫将血迹通黑的连珠弩箭放到眼皮底下,眉心的褶皱慢慢加深:“我就想知道那小子用什么打死了乃花察木尔?”   “何必明知故问!我大明的火器你啊巫应该有所耳闻吧!”井运水更好奇啊巫手上的连珠弩箭从哪儿得的。   黑木耳被蓝熙书的短火铳打成了蜂巢,这样的死法让很多鞑子惊惧,蓝熙书觉得奇怪,以啊巫的地位应该风闻大明火器的厉害吧!   看来啊巫也是凭着黑木耳的死状判断是被短火铳所击杀,短火铳是朱明王朝管制极其严格的火器之一,在大明百万卫所军中,只有神机营专门配备,管制之严格,武器之特殊在大明是绝无仅有的,别说黑市走私,就是很多卫所高级将领也很难淘换到,这种神秘色彩极浓的火器出现在凉镇而且杀死了自己最要的心腹膀臂,啊巫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啊巫也由此判断出黑木耳的死不是偶然,神秘的朱明暗探来到了凉镇。   “哼!”啊巫攥紧了连珠弩箭猛然拂袖,马蹄辗转在石板上的声响扣人心弦。   “啊巫!你不用白费心机,他有本事杀了黑木耳,他就有本事在你的眼皮底下随意来去,他不会笨到等你来抓的。”井运水几乎要被周围的鞑子用兵器架空了,井运水一直巍然不动,他的侧脸蓝熙书看得明明白白,他也知道他的话蓝熙书也会听得明明白白。   有刀尖和枪尖前后左右顶入井运水的身体,每个鞑子的眼神都似乎要把井运水洞穿,只要啊巫一声令下,井运水的身上就会立现七八个透明窟窿,这些人对朱明暗探恨之入骨。   蓝熙书可没井运水置生死于度外的淡定,他飞快的盘算着数种可能,井运水的话他不是不明白,井运水豁出去了,他希望蓝熙书不要冒险做无谓的牺牲,保存实力另作他图。   蓝熙书是谁,他不想要的结果他会想法设法争取改变,他天生就不喜欢被动的坐以待毙,兄弟要救,自己也要活着,任何时候蓝熙书秉承一个理念,一起活着,富贵相见!   “有你在我不担心,你们汉人不是最讲什么义气吗?”啊巫其实有点儿地虚,他不认识蓝熙书,但是他却从黑木耳的手下那里听的不少,他不惧怕任何强大的对手,他只是希望古亭客栈不要牵扯进来。   “但是,我们还最讲究使命!权衡利弊,国为重兄弟轻!”井运水忽然闭嘴,旁边的一个鞑子的长戟戳到他的肋下,井运水拧了眉头,后槽牙咯吱作响。   蓝熙书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仅仅是一瞬间,那头也不轻,兄弟没了就永远没了,将来的日子里想起今时今日岂不痛彻心扉。   忽然一阵马蹄喧哗,南头密密匝匝的啊巫亲卫分水两侧,一匹健马冲进来一个拨马回旋,人马竖立嘶鸣不已。   “古亭客栈没人,据说,早上就不见了,我已派人四下找寻,那个葛大还在。”一个鞑子气喘吁吁的汇报。   啊巫瞪圆了眼睛,井运水眯起了眼睛。   蓝熙书暗自庆幸,忽然又揪心起来,葛大危险了,不过这种担心一闪而过,葛大会有察觉,这小子可不迟钝。   “不用担心!事先我们毫无征兆,那小子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从这几天看,他的戒心松懈,可能鬼混去了,不要惊动古亭客栈,派人细细的察,那个葛大不要惊动,盯着就是。”人马堆里忽然发出一个尖细的声音,蓝熙书这才发现啊巫代言人也就是那个半瞎子太监坐在马上说话,他是啊巫的狗头军师。   啊巫点头一挥手,报信的鞑子圈马领命而去。   半瞎子驱马凑上啊巫,蓝熙书看见那颗骷髅头微微晃动,啊巫竖起耳朵的脑袋一动,眼神凌厉的扫视四周,蓝熙书头顶一麻,想也不想,连珠弩箭陡然出袖。 第一百六十章 短兵相接   蓝熙书的反应之快几乎和啊巫在同一个点上,甚至比啊巫还快了那么一丁点儿,蓝熙书察觉啊巫异样他可不想井运水千疮百孔了再行动,那样黄瓜菜都凉了,身陷绝境唯有快速出击扰乱阵脚才能在乱军中把握一线生机。   说白了,就是浑水摸鱼,这可是蓝熙书主攻修炼的强项。   一声唿哨,蓝熙书高调出击,蓝熙书的身影突兀在骆驼队中越重而出,人动连珠弩箭也动,仅一个驼峰上的错落,弩箭连发,架空井运水的六七个鞑子就应声落马,他的动静井运水再熟悉不过,井运水反把将一杆力挺自己长枪枪头把攥,猛龙过江将蓝熙书顾忌自己安危漏掉的那个鞑子反戳下马,长枪倒置,如虎添翼,井运水没什么悬念了。   啊巫呼啸,反应过来的鞑子蜂拥,耗子唯恐有人忽视了他偶偶怪叫,王小小也在叫,骆驼队里顿时蒸腾起烟火,受惊的骆驼一改任劳任怨的温良,炸开了窝,比牤牛还要高亢的叫声起伏盖过了人喊马嘶,更有火苗上身的骆驼昂扬奔蹄相互拱顶往外奔蹄。   一下子乱了,蓝熙书暗暗欣慰耗子的机警和默契,在一匹随波逐流的骆驼上指东打西给井运水消除隐患,倒下的鞑子也使得后面的鞑子疯狂,但是他们靠不上,骆驼乱窜,驮筐挂撞,在储洞门口的鞑子的健马被受惊的骆驼感染,不受主人趋势没头苍蝇一样圈也圈不住的乱撞。   储洞里监工的几个鞑子被耗子和二虎子灭了,储洞里火焰拔节呼呼舔抵着洞顶,接着往储洞外扑,动物最怕火,骆驼更加疯狂,老马识途,骆驼也一样,纷纷狂奔顺来路涌向啊巫城后门出口,兼有火烧屁股不辨方向的骆驼在啊巫的人马里横冲直撞,人倒是不乱,但是马就不同了,被骆驼撞翻的马匹更增加重了混乱。   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蓝熙书,蓝熙书也在盯着他,任乱马冲撞,两人的敌视从无片刻疏忽。   耗子的能量超常发挥,他不但解放了王小小三个人,还把混乱制造的声势浩大,耗子急呼蓝熙书,前门被啊巫的人堵死了,向他靠拢,趁乱冲出啊巫城,井运水一杆长枪横扫竖挡,二虎子第一个被耗子弄上马在井运水的掩护下跟着狂奔的骆驼不见了。   抢不到马,王小小和阿来在骆驼背上各自蹬着驮筐各持马刀上下翻飞拨打箭矢。   只有蓝熙书没有急于奔命,耗子和井运水的嘶吼他不是没听见,大批的骆驼狂奔造成的混乱他在坠尾,啊巫亲自出马劈手夺过一个手下的长戟死力拍打拦路的骆驼,并跟随蓝熙书寄身的骆驼,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井运水发现不妙本来脱离众鞑子围堵的他意图拨马回救蓝熙书,怎奈拥挤的骆驼冲撞根本不予他回旋的余地,他的马只得顺流而下,一只驮筐倾压他的大腿,驮筐挤扁扯烂根根断裂的竹篾刺入他的肌肉。   蓝熙书的腿也被驮筐扎伤,但发了狂的骆驼顶翻了很多靠上来鞑子的战马,很大程度上助了蓝熙书一臂之力,骆驼不比马,蓝熙书难以驾驭和掌控,几次险些被中箭吃痛发狂的骆驼甩下去,连珠弩箭内一支弩箭也没有了,马刀在混乱中的杀伤力有限,倒地的马匹和骆驼横尸敞洞,眼见就要过敞洞进入北拐的通道,啊巫纵马也到了,隔着一头紧贴着蓝熙书的骆驼,长戟直刺,蓝熙书跨在骆驼的驼峰间,腿脚前抬,以免被骆驼间重力摩擦弄伤了腿,在躲无可躲的情况下,蓝熙书狰狞双目抛刀在地,迎着啊巫的长戟持短火铳与之对接,嘭!闷雷炸响,长戟没入蓝熙书持短火铳的左肩头,而应声跌下马的啊巫在他手下的惊喊下被乱蹄路过。   拖着长戟的蓝熙书跟随骆驼一头扎进通道的暗黑中,撞击声,驮筐摩擦石壁发出的刺耳锐响等各种杂音震耳发匮,蓝熙书咬牙拔掉了长戟,长戟碰撞石壁使得创痛加剧,蓝熙书双手死死的抱住驼峰,骆驼毛都被他揪掉了好几把。   火把如萤,转瞬膨胀,压迫感一松,蓝熙书眼前一亮突现厮杀的耗子和井运水。   “三少!三少!”耗子扯着脖子喊,蓝熙书那里控制的住几度受惊的骆驼,一声健马长嘶迎头蓝熙书的骆驼。   蓝熙书被狠狠的摔下来,一只大手如铁抓来的及时,两个翻滚蓝熙书却被葛大揪着肩头的袍襟给拎了起来:“上马!”   蓝熙书借力翻上了马鞍,再回头,葛大打头,井运水耗子王小小等哥几个齐了,个个人马如龙,箭一样离弦追随自己而来,啊巫城抛在身后。   哥几个哪敢稍有迟疑,刚拐过交易杂市,高擎火把的十余人马斜穿过几个蒙古包拦截蓝熙书等人,蓝熙书还以为是啊巫的人从前门围追堵截来了呢,定神一看,居前的却是花奴,火把和速度下的花奴很恐怖,不用问,闻知真相的花奴不是谈情说爱来了,人马未到,一支冷箭先说话了,可惜准头差了二里地。   蓝熙书早从褡裢里摸出另一支连珠弩箭,耗子不知为何大声疾呼三少,声音之哀切令除了蓝熙书的其他哥几个都不明就里,耗子的惊呼让让蓝熙书在紧要关头改变了准头,手臂一动,连珠弩箭擦着花奴的臀射中她的马臀,花奴的马横穿过蓝熙书身后躲过一劫,但尾随的那六七个人就不那么幸运了。   蓝熙书一马当先旋风而过,身后一片惨叫坠马声。   夜出奇的黑,没有恐惧和寒冷,就是一路狂奔,过耳的风声就像把面皮千刀万剐一样,也不知道这样狂奔了多久,暗夜无息,凉镇全然不知被抛在那里。   蓝熙书停下来,忽然没有了方向感,只看见黑天雪地朦胧的分界点,黑黢黢的山包的轮廓在这黑暗中无法分辨距离。   极速奔袭的马一旦停下来,马腿上的肌肉突突抽搐,重重的响鼻声铁环哗楞做响分外悦耳。   蓝熙书这才感觉周身作痛,特别是啊哦的那一长戟留下的伤口剧痛,蓝熙书咬着牙不做声,这个异地他乡的亡命之夜让他多少有点后怕。   蓝熙书很容易的分辨出聚拢过来的人影,井运水,耗子,王小小和二虎子,看马上的坐姿蓝熙书就知道阿来的伤势最重,他几乎匍匐在了马鞍上。   葛大离他最近,端坐马上跟半截黑铁塔。   “葛老大!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被一勺烩了。咱哥两怎么就有这种生死与共的默契呢!”   蓝熙书打着哈哈,却也是言语由衷,幸亏葛大及时赶到,有马才有活路,更重要的是自己和耗子的马鞍褡裢里有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旧地重游   “嗨!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上辈子跟你有一腿啊!”葛大给了蓝熙书一拳,葛大这一拳让蓝熙书吸溜着冷气咬着牙关愣是没敢接话。   哥几个嘻嘻落落的笑着恶搞气氛,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除了葛大基本上都是笑着笑着哎呦哎呦喊痛起来。   “都怎么样?撑得住吗?”蓝熙书马头碰了一下王小小,此时的王小小心情最压抑最难受。   “皮糙肉厚的没事!”   都听出来王小小这句话是咬着后槽牙说的,二虎子也跟着说硬话,就是阿来一言不发,趴在马背上苦撑着呢,他真撑不住了,水土不服加上伤势他能不掉队跟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阿来撑不住了,必须找地儿看一下。”耗子说话。   “我行的!不要顾及我。”阿来用了吃奶的劲儿说完就听扑通一声,阿来跌下马,连惨叫都有气无力。   阿来的状况超出蓝熙书的想象,哥几个下马七手八脚将阿来扶上马。   “你们走吧!我怕不行了。”阿来费力的看着围拢马前的哥几个,他打算放弃自己了,他感觉自己要把自己这一百多斤扔在这儿了。   “你死这儿谁逢清明寒食的给你上坟烧纸啊!”井运水大手托住阿来枯瘦的脊背,阿来挺了挺腰,鼻酸不已埋骨他乡总是不甘。   想着应该半夜了,啊巫九死难生,群龙无首的啊巫城必定难以有人在短时间内组织人马追杀自己,蓝熙书盘算着啊巫的威胁不大,当务之急找个地方整顿一下,不但阿来撑不住了,余下的那个不是精疲力尽到了身心所能承受的极限。   “井老大!你发话!”蓝熙书冲井运水喊了一嗓子,目前就井运水品秩官高,百户,那是带品的,要搁市面上比蓝熙书几个多值很多宝钞。   “你小子少来,有屁快放,现在看到我了,你啥时候拿我当根葱了。”井运水没鼻子带脸的骂蓝熙书。   自从远离大明,远离龙门所在蓝熙书面前井运水根本端不起百户的架子,他也不是端架子的人,自打蓝熙书来到凉镇,这几番天翻地覆,在心理上他唯蓝熙书马首是瞻,这种心理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蓝熙书身上天生有种头狼的特质,跟他熟悉了,不知不觉的就会习惯听他发号施令。   蓝熙书贼笑一声戛然而止,太疼了,每根汗毛都丝丝作痛。   “少磨叽!”葛大也没耐性了。   “先看看这是哪儿?哇操!”蓝熙书被马屁股一颠,大腿被挤压的疼痛突出了,蓝熙书欠了欠屁股睁大眼睛四下张望,耗子拨马在周遭巡视,蓝熙书猛然喊了一嗓子:“哇!天助我也!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家雀!”蓝熙书嚷了一句文的又跟了一句通俗易懂的,惹得葛大夹马跟上来:“快说!你拽个什么拽!”   井运水也觉得那里眼熟,虽然黑夜难辨,但他就觉得眼熟。   “跟我来!”蓝熙书招呼葛大看护好阿来,踢马右拐,大家忍着痛七嘴八舌的跟在后面,等来到山包夹心的一条死胡同时,井运水明白了,这是伏击瓦刺首领蛰伏等待的地方,极其隐秘的窝洞即避风雪又有干柴取火。   哥几个下马,耗子进去用火折点燃窝洞里的火把,大家都看明白了。   马圈在洞外,唯一的囫囵人葛大很有眼力价在山包拐角充当警戒。   哥几个陆陆续续进了窝洞,二虎子和王小小架着阿来在一堆干草上坐下来,阿来的脸蜡黄,坐不住,歪倒在草堆上,就这么个漏洞在他们眼里无异于天堂啊!   耗子点燃火堆,这窝洞里的干柴充足,这让蓝熙书念起黑木耳的好来。   各扫门前雪,自己的伤自己处理,耗子从褡裢里分门别类将药分给哥几个,单独将水土不服的药弄了个半拉锅底给阿来熬上,耗子静心为阿来处理好伤口,又按照蓝熙书受意将火堆转移,将破斗篷铺在火堆燃烧过的地方,和王小小抬着阿来趴在上面,阿来顿时轻松的舒了口气,凝结的眉头舒展开来,热乎乎的地面让阿来极大减轻了肠胃不适所造成的痛楚。   “你小子有两壶啊!”井运水也靠着阿来坐下来,屁股一热,浑身都舒服了。   王小小二虎子纷纷效仿靠着阿来围坐,蓝熙书将酒囊递给王小小:“岂止两壶啊!井老大!洗伤口用的,喝点驱寒,你可悠着点!哥几个就你能喝。”   王小小一直少言寡语,经历啊巫城,他以往的居傲消失殆尽,损兵折将不说还差点儿老死在啊巫城。   王小小在蓝熙书面前觉得特没面子,一直跟蓝熙书暗里竞争比高下的,夏十榆将驻龙门所的锦衣卫化整为零打入漠北,他这一队人数最多,出发前他也是最志得意满牛逼哄哄的一个,没成想竟然被蓝熙书给捞起来了,王小小的难堪可想而知。   一个在对手面前骄傲的人,他最大的痛苦就是他的对手轻松地击败他的骄傲,并做毫不在乎状!   就像现在谈笑风生处理自己伤口的蓝熙书!   王小小淡淡微笑接过蓝熙书扯成一条条的布,包扎着腿上的伤口。   耗子过来帮忙,他不敢面对蓝熙书的眼神,蓝熙书因他的一句惊呼而放过了花奴,让他心里愧疚,他怕蓝熙书的眼神,蓝熙书的眼神穿透了他的内心,把他最不敢示人的心事都翻阅了,这让耗子感觉在蓝熙书面前无所遁形,在花奴这一块上,耗子从来没这么虚弱过,他那一句哀告央求的惊呼是下意识的,他内心复杂,他搞不懂自己的心态,蓝熙书直臂连珠弩箭的时候,那一瞬间耗子心疼了。   而蓝熙书放过花奴的一瞬间耗子轻松了,他觉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蓝熙书帮他搬掉了,花奴!两清了。   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并没有细究耗子的脸,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厚道的耗子,哪怕一个像野妓一样的花奴,这才是真正的厚道,蓝熙书懂的耗子,愿意成全他,让他卸下这份愧疚,从此再无纠结。   耗子懂了,轻松地在蓝熙书身旁坐下,看着二虎子和井运水移动火堆,转移阿来到新阵地,阿来享受着被这样搬来搬去,他的伤都是皮外伤不至于致命,趴在烧热的地面上,阿来觉得腹痛缓和了很多,王小小很娘的端着破锅底吹着给阿来喂药,井运水在一旁胡侃,二虎子在侧则捂着伤口刺着大白牙笑的前仰后合。   蓝熙书和耗子看着,忽然就觉得温馨,并觉得有种力量暖暖的让他们无所畏惧。 第一百六十二章 窝洞藏身   耗子换岗,葛大踩着哗啦哗啦的碎石跑进来,吱吱咂了一口酒,靠着阿来坐下来,大黑脸油光光透着兴奋,自来熟,跟谁都热情洋溢的热乎,除了王小小有点儿牵强,其余的哥几个倒不讨厌葛大,这种乐观的状态很容易感染人,圈子里有葛大这样性格的人会减少消沉和低迷。   蓝熙书井运水和王小小三个人碰头会,井运水是正经百八的百户,王小小和蓝熙书都是总旗,蓝熙书可是给足了井运水面子,跟王小小约好似地看着井运水,井运水脸上一块擦伤红血丝一片,看着跟猴腚一样。   “别看我!你小子肚子有东西别憋着,在这种鬼地方,还论什么论?”井运水本来不粗,多少受葛大影响再加上满身伤跟个烂地瓜似地特别糟心,说话横眉立目,说完又觉得有必要摆摆百户的架子,也是很久没显摆了:“先划出个道来!”   葛大笨手笨脚的弄雪烧水,一洞的药味难闻,那个破锅底熬药熬得味更大,葛大弄雪一遍一遍的搓,好歹觉得味小了,跑到干净的地方撅着屁股弄些干净雪来烧,这些琐碎活路只有耗子干起来有模有样。   阿来不能动,二虎子去换耗子,这三人很自觉,根本不用安排。   “察台可能来了锡拉木伦河附近,要不然啊巫和古亭客栈的人不会联合组织准备押运。”蓝熙书的思路早已理顺:“啊巫一死啊巫城散沙一片,挑头押运的就只有古亭客栈的护卫队了,我想我们只要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蹲守,然后顺藤摸瓜不难探出察台集结兵力所在!”   王小小根本不摸情况,他不随便说话,扭脸看着井运水,井运水看着一脸运筹帷幄的蓝熙书:“就古亭看着那个哈木,他行?”   蓝熙书还没说话井运水又追了一句:“啊巫城和古亭客栈要是放弃押运货物呢?”   蓝熙书呵呵无声的笑着摇头不止:“不会!这不是哈木行不行的问题,这是察台交代的,一直都是啊巫组织人手,但现在啊巫死翘翘了,哈木行也得干不行也得干,察台放个屁在他耳朵里都是惊雷,耽误了军需,察台可是六亲不认。”   井运水不做声了,感情自己和蓝熙书一唱一和的自己跑了龙套了。   “路线知道吗?有的放矢才行啊!”王小小慢慢的抻直了腿又蜷起来,脚踝有冻伤膝盖也疼,虽然上了药但一时半会活动还不自如。   “要不是你小子漏了汤,我勾上哈木,或者你勾上小妖,多轻松的一件事啊!”葛大被耗子撵到一边,他忍不住揭蓝熙书的短处,蓝熙书就这壶不开他偏提这壶。   蓝熙书也有点懊恼,但说什么也晚了,蓝熙书不护短但也觉得很没面子。   “谁有前后眼啊!鬼知道啊巫怎么捡到了那支连珠弩箭,哇操!也怪了,你不是找得很仔细吗?怎么就遗漏了。”   耗子铁向着蓝熙书说话,他把烧开的雪水慢慢倒进水囊里。   哗啦哗啦的倒水声让蓝熙书顿生尿意,起身到外面放水去了。   怎么的个情况?   葛大叽叽咕咕八卦小妖花奴的乱弹事,说完艳羡不已的口气说:“帅哥走到哪儿都不寂寞,小白脸通吃天下。”   蓝熙书回来,葛大换了话题:“你们知道啊巫手里怎么有那支连珠弩箭的吗?”   又来了,蓝熙书翻了葛大一眼,井运水捅咕葛大:“废话少说!”   “它自己跑回来的,啊巫回凉镇碰个正着!”葛大不卖关子难受。   “扯淡!”耗子骂他。   井运水和蓝熙书都皱紧了眉头,蓝熙书手拿着火棍捅火的手停了,他和井运水都想到了一点,葛大看两人的表情慢慢合着下巴眼睛眯起来,鱼尾纹道道隐含狡狯:“对喽!黑木耳的马屁股上插着这支连珠弩箭转回了凉镇,真他娘的凑巧啊巫碰上。”   蓝熙书狠狠地咬牙拳头擂了自己的眉心一下,百密一疏,差点被啊巫灭了。   葛大就把哈木转告的情报始末以及小妖刚逃出古亭客栈奔啊巫城的时候被哈木拦截回去的经过说了一遍,重点把他和哈木的交情,小妖的事添油加醋渲染。   井运水和王小小交头接耳,蓝熙书打断葛大,并狠狠的用眼神警告葛大不要满嘴跑舌头。   “啊巫一死,小妖的亲事也可能黄了,我们也算间接帮了小妖的忙。”耗子的话解了蓝熙书的围。   葛大撇撇嘴。   王小小实在没成想一样出来执行任务,蓝熙书在凉镇的生活会是这样多姿多彩。   蓝熙书咳嗽一声接着说正题:“还记得我们跟着黑木耳驼队之后伏击瓦刺人的那次吗?那就是哈木接手押运要走的必经之路!”   井运水记起来了,蹙眉回想不明来路的卫队接管驼队后他们在黑木耳的带领下穿插来到这儿的细节。   蓝熙书兴奋地看看王小小又看看井运水,用火棍在地上用力画出稍稍蜿蜒的一条黑线。   “这个地方看西北!”井运水点头重重舒气,眉头的疙瘩解开了,一个大老爷们喜笑颜开:“这太重要了,如果你预料的没错,哈木会运运货物经过这里的话,摸清察台兵力集结地易如反掌啊!”   他这一咋呼,趴着的躺着的都围上来了,阿来也跟打了鸡血一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七言八语   蓝熙书的分析头头是道,没人怀疑他的方向,甚至连王小小都觉得蓝熙书出来这几月进步神速,怪不得深为夏十榆倚重,夏十榆看人毒啊!   “察台是阿鲁台的亲信之一,阿鲁台让他驻兵这里一定有他的军事用意,这个阿鲁台牛逼的很,自持十几万精兵铁骑,扬言光复大元,重整故国。”井运水撇着大嘴满脸鄙夷:“他奶奶个球!皇上干嘛不一举发兵灭了这个孙子。”   “今年反常,将我们全部打入漠北,皇上是不是有这个意思?”王小小接过耗子递过来的水囊塞怀里,耗子真是持家的一把好手,比个女人还体贴入微。   自从大明建朝至今,锦衣卫一直在九边秘密活动,有些季节也会派遣精干锦衣卫深入漠北侦辑军情,但大规模投入锦衣卫深入漠北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这无形中让很多锦衣卫摸不着头脑,这样下本钱细致的摸敌情让人费解。   这期间内情只有夏十榆和蓝熙书洞察皇上迫于文臣压力不想轻易用兵,而锦衣卫头头脑脑揣摩圣意,所以动用全部驻边锦衣卫深入漠北侦辑军情,一旦阿鲁台不轨之心成立,他们侦辑军情的情报将堵住反对派的嘴,也将是皇上出兵的根据,情报越详细精确,有的放矢,将会大大缩短重兵在关外的盘桓时间,对于国库用度军资耗费的节省也是不小的减轻。   蓝熙书细细说完这番话,一时哥几个鸦雀无声,他们都是些军事素质过硬的锦衣卫,虽然个人能力高低不一,但都已以执行命令为天职,上头一声令下指哪儿打哪儿,对于朝廷风向也就是闲着打牙磨嘴的闲聊,蓝熙书这番深度剖析的话让这些人打开了心胸,寥寥数语就感觉到了朝堂之上的水深火热。   皇上也有被掣肘的时候。   “怪不得夏大人临行前一副悲壮下了死命里。”王小小嘘了口气。   井运水深深看了一眼蓝熙书,心说这小子是不是上头有路子。   蓝熙书说这些已经是不应该了,他还没说,这里面还有白话文借刀杀人欲将夏十榆置于死地的意图,这样的话万万不能说的,白话文的险恶用心也只有夏十榆和蓝熙书知道,夏十榆是正人君子绝口不论是非,蓝熙书是心知肚明暗藏于心,只要活着,他锦衣三少不相信风水不会不轮流转。   你白话文让我们死我们偏不死!   蓝熙书已经培养出与白话文斗其乐无穷的兴趣。   井运水拍屁股起身往萎缩了的火堆里扔碎柴,火光映着他忽明忽暗的半边脸,斧剁刀削般的轮廓铮铮出北方汉子的气概。   “我们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确定察台的集结地的情报还不足以有压服群臣的说服力。”   “那就要向北向夏大人靠拢。”王小小再度仔细看蓝熙书画在地上的路线,他也有了大致的方向感。   除了井运水王小小和蓝熙书其余围过来的脑袋光听光看谁也不发言,档次品秩在那儿呢,不是胡勒的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哥几个其实在等蓝熙书。   “所以哥们儿都要心中有数,必须做长久打算,耗子,药和盐巴要掐紧了,希望老天有眼让我们碰到老大。”蓝熙书现在无形中是大家的主心骨,而夏十榆却是蓝熙书的主心骨,此时此刻蓝熙书是这样的想念夏十榆。   耗子煮熟的肉丁连破锅端到阿来身边,哥几个闻着味儿就嘻嘻哈哈凑上来了,这种情况下吃到热乎乎的鹿肉,幸福啊!   耗子准备在褡裢里的不管是水还是酒及食物都是按照他和蓝熙书的用度准备的,本来够他俩意外情况下十来天应付的,一下子多了井运水葛大和王小小三人,耗子算计着也就两天就没了,这里面井运水葛大饭桶级的,吃的还在其次,总能打点活物,就是盐巴药物要掐算用,耗子心里走了一遍,抽空给蓝熙书说了声,让他心里有数。   哥几个吃的热火朝天。   “我说葛老大,丑话说前头了,跟我们有得苦吃,现在后悔来得及。”蓝熙书让葛大认情形式,别看现在有肉吃,将来就难说了。   “少来这套,有享不了的福没受不了的罪,我说三少,你别将来混的滋润了,把我葛大忘到后脑勺后面去!”葛大剔着牙缝说完,就冲耗子挤眉弄眼的央求来口酒。   井运水说他说无酒不欢无色不欢的种马真是一点没冤枉他。   耗子开始坚决不肯,但葛大那个狗熊样实在可怜人,就三令五申告诫他只能浅浅喝一口,葛大黑脸开了花,虔诚的看着酒囊摇了摇还不少呢,就说:“耗子你也忒抠了,有不老少呢!”   “细水长流,日子长着呢,这苦寒之地,我们没火取暖的时候,这是能救命的。”耗子看他喝了一口,紧忙的抢过来:“下不为例!”   葛大吧嗒着嘴,一脸苦相:“其实没肉没酒都没啥,就是没女人难受!”   井运水蹲到葛大跟前:“要不我给你弄头母鹿将就将就?”   哥几个哄然大笑,蓝熙书捂着肩膀把笑抻长了,不至于牵动伤口。   葛大懵懂的眼神令人喷饭:“我说井老大,你如果细看,鹿怎么了,鹿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那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跟会说话的少女眼睛一样,有人还没鹿长的好看呢!你要是真弄头来,我就敢干!”   “你是人吗你,人都说男女通吃,你葛老大人畜通用!”井运水一抬靴子,葛大闪到一边,看井运水捂着前胸呲牙咧嘴而哈哈大笑。   王小小一拉井运水,大家顺王小小的嘴巴一努,火堆旁的蓝熙书铺着自己的斗篷侧身抱着膀子蜷缩着,鼾声大作。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对面不相逢   天刚擦亮,井运水就招呼起大家,阿来已经精神很多了,耗子单独给他小灶对他悉心照顾,勉强可以上路了。   这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湛蓝的天空,雪沃千里起伏的纯白纯净,北国雪景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它让男人充满了力量。   大家收拾妥当,按照昨夜的安排向西北穿插。   为了避免遭遇凉镇啊巫的人,蓝熙书井运水商量不按熟悉的老路直达蹲守地点,而是顺月亮湾向西,因为积雪下路况不明,哥几个在蓝熙书的提议下走的很保守,用蓝熙书的话说,保存实力循序渐进,安全要放在首位,蓝熙书不赞成任何状况下用伤亡换取情报,只有活着才有无数中可能。   葛大拿眼翻他的时候,蓝熙书直言不讳看着葛大:“不是市井殴斗,用不着匹夫之勇!”   蓝熙书话说完,葛大立马说了一句:“蓝秀才高见!”   井运水带头哈哈大笑。   葛大觉得和蓝熙书‘调情’充满了乐趣。   到达预定地点的时候过午了,蓝熙书和井运水勘探地形,余下的人休息,葛大是唯一身上不带伤的人,砍柴打野味连带警卫巡视就成了他的活儿。   上次被神秘护卫队接管驼队的谷道雪要比别的地方厚,两侧石峰矮墩墩的连绵舒展三五里,没什么遮掩难以藏身,蓝熙书和井运水王小小商定把蹲守地点往北移,那里醒目的矗立一座独孤山,说山有点夸大其词,也就是四面刀削直壁的大石崮,周遭狼牙石不多,积雪下的荒草很厚,草尖如香,蓬松的雪上有动物经过陷落的蹄印拖痕。   再往西北除了一个起伏很小的坡就是放眼无际的一片雪原,更无藏身之地。   就这个大石崮了。   初到的兴奋一直持续到晚上,起风了,白毛风贴着石壁野狼嚎叫,搜刮的人面皮都疼。   早早的吃过了饭,晚上烟火醒目,根本不敢点火取暖,哥几个在背风的大石崮东南面找了个凹进去的地方挤做一团,厚厚的干草稍稍起了点作用,阿来怀里揣了两个热水囊又被哥几个围在里面他倒没觉得特别挨不住。   夜寒更甚,这会子耗子拿出酒囊大家跟看见宝贝一样,葛大多喝了一口,就趁着酒力散发的热乎劲儿换蓝熙书去了。   葛大一路嘴巴哆哆哆嗦的骂娘,蓝熙书话都冻住了,鼻涕啦啦半尺长:“回吧!别没等到哈木都冻僵了,驮队有动静,我们听得见的。”   葛大趴在马背上,风跟刀片一样锋利,他都觉得手脚不属于自己了,听了蓝熙书的话嗯了一声,吆喝马下了大石崮东边的至高点。   太冷了,冷的连最管不住嘴巴的葛大都没插科打诨的心情了。   从来没有感觉夜晚是这样的难熬。   话是这么说,下半夜的时候,蓝熙书还是出来驱马在附近巡视,葛大跟着,满耳是犀利的风声,寒夜无星无月,又变天了,看样子明天的天气不会是青天白日,不下暴雪就是好的了。   挺身侧耳,蓝熙书坚持了好一会儿,确定并无异常才俯身趴在马背上以减少受风面积,这样的暗夜眼力受限全凭耳力,大风干扰了人的听力,如果对手不掌火把,即使半里之内也难以让人察觉,这是很危险的。   风太大,马都被影响,蓝熙书觉得再在高处站一会儿,连人带马都要被刮跑了。   蓝熙书抑制住有点儿焦躁的情绪,招呼跟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葛大:“回啦!”   葛大只管骂娘,先蓝熙书拨马折返。   拨马的一瞬间蓝熙书就觉得心里微微异样,把脸从凉镇方向转回来,耳朵背风忽然有所异声,蓝熙书扭脸猛然发现西北有一团模糊移动的影子,模糊并非有距离,那团黑影子已经近在眼皮底下了,那诡异的感觉让蓝熙书头皮发炸,所有的神经被调动,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是潜行而来的一队人马。   那感觉就像是你不经意间发现你的身旁忽然悄无声息潜行着一匹饿狼。   等蓝熙书确定自己判断的时候,这队百余人队列有序的人马近在咫尺,对方行军的马速不快,马蹄在雪地上发出特殊的声响,在呼啸的风中很难辨别。   蓝熙书不敢大声吆喝前面的葛大,又担心葛大搞什么异动,蓝熙书缓慢夹马下坡路过葛大一把揪住葛大的肩头,半个身子倾斜过去凑到葛大耳边:“有人!不要打马声张。”   葛大没听清蓝熙书的话,蓝熙书这个暧昧的动作让他察觉不妙,葛大回身,也看到了均速移动的黑影,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两房远的地方。   葛大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固定眼球直到千真万确。   他娘的,前面防狼竟然忘了后面有虎。   蓝熙书傍着葛大慢慢转坡,判断这队人马的路线而小心避让。   蓝熙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轻拍葛大的肩膀,示意葛大转到大石崮东南通知大家小心防范,自己则做好准备以防被发现而转移对方注意力从而确保大家的安全。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的从蓝熙书与葛大之间穿过,葛大甚至感觉这支冷箭擦着他的鼻梁骨而过,葛大一下子觉得鼻子没了,葛大下意识的一带马缰,就要抽刀,蓝熙书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又有一支冷箭面门闪过,哇靠,差之毫厘。   一阵看不清楚的雪烟弥散过来,疾风劲雪,雪粒子打在脸上有一种怪异的疼痛。这队人马过半,蓝熙书听见有强弓硬弩手打纵的声音,蓝熙书和葛大并马不动,蓝熙书从队形上判断这队人马并未发觉自己,放冷箭只是试图打草惊蛇,也就是说,这拨人马不是单纯路过。   蓝熙书思虑间,人马一过,冷箭射在石壁上发出的声响惊着了窝在大石崮东南的井运水几个,井运水第一个纵马从西面转出来,我的个神啊!幸亏是西面,要是从东面北绕那就正好撞上了。   井运水发现不对,立马回马紧跟在他后面的哥几个被他拦住。   风声鹤唳,这次大家一致体会到死神擦肩而过的滋味了,那种七窍生风灵魂外冒的惊魂感觉再加上寒风透体,哥几个感觉从肉体到灵魂俱被被洗掠一空。   不怕死大多是在是杀红了眼,理智缺氧的情况下才会偶然发生,大多正常情况下,人对死亡危险的恐惧大同小异,差别只在于临危的反应。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想法新忽悠   蓝熙书紧握连珠弩箭的手心竟然出汗了,稍稍镇定下,蓝熙书抖动麻木的嘴唇喊:“有人受伤吗?出个声。”   “他奶奶的!哪里冒出来的,有谁看清楚没?”   “得亏我趴着,差点透心凉喽!”   “葛大葛大!你放个屁,好让我们知道你小子还喘气。”   “井老大你别咒我,我葛大是阎王怕见小鬼不收,你放心你不死我指定不死!”   ……   蓝熙书不出声哥几个都约好了一样闷着,蓝熙书一发话,这会儿魂魄归位都找着嘴了,你一言我一语对面不见人扯着脖子喊,大风灌一嗓子,跟刀片在里面刮一样也全然不在乎。   蓝熙书定定神,虽然哥几个高矮错落的影子晃动,一说话都跟白毛风赛高音的狼人一样,一个都不少一个都好好的,甚至阿来都嚎了一把:“省点力气,回去聊吧!”   蓝熙书放心了,提马往大石崮南。   蓝熙书才不招呼他们呢!那么有精神嚎去吧!他先回到了刚才避风的地方。   陆陆续续哥几个下了马,往一块儿堆里挤。   “耗子!”蓝熙书发现挤擦擦的没耗子,惊了一下。   “我转转!”耗子在外围赶紧接话。   “葛大!你也去!”井运水受不了葛大热哄哄的臭嘴,往外推葛大,命苦的葛大出列,一个大男人嘟嘟囔囔上马去了。   阿来的胳膊肘顶着蓝熙书的肋条骨了,蓝熙书往外挪动,旁边的井运水大身板铁板一块巍然不动,蓝熙书被挤成一条,缩着肩膀十分难受,好在左右肉盾,暖和了不少。   “三少!说话,怎么的个情况?”井运水用大屁股撞蓝熙书,他以为蓝熙书离得近,就他看的最明白呢!   蓝熙书脑子里也正在整理刚才的画面,他发现的最早离得最近不假,但他真的没看明白,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刮这样犀利的白毛风,能见度低到对面难辨公母,当时也就是一团团晃动的影子乌云一样就过来了,一阵雪烟眯眼抽脸,最清晰的一眼就是呼呼啦啦翻飞的斗篷一角连一角,乌云呼啸鬼魅而过。   就这么个情况!   蓝熙书却难以形容,当时全靠直觉和惯于夜行对马队的判断力。   蓝熙书想的入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三少?”王小小在前面回脸,蓝熙书的沉默让大家心里极不舒服,蓝熙书虚了口气,王小小的侧脸哄热。   “说实话我也没看清,不过这样秩序井然的行军不是凉镇守卫那样的乌合之众能做到的,我想,是察台的手下,看情形察台已经知道我们大闹啊巫城的事,他在派人在这附近搜罗我们。”   “怪不得乱放冷箭,这是有枣没枣的来一杆子啊!”   井运水牙疼般吸溜着牙花子。   “看样子他们认为我们不会到达这里,他们这是赶去凉镇的,真悬啊!”蓝熙书真是心有余悸。   “看来我们要小心了,我们的存在无疑是察台心头的一根刺,察台不比啊巫,啊巫再厉害也只是地头蛇,察台可是阿鲁台一手培养的威龙,重兵在握,我们动他无异于蚂蚁撼大树。”蓝熙书希望大家正确的认识当前严峻局势。   “想撤?”井运水看不见蓝熙书的表情,但从口气里听不出蓝熙书的意向,别人乍一听以为蓝熙书怕了,井运水没这样想,他想着这小子又转轴了。   “撤什么撤,开弓没有回头箭!”蓝熙书慢条斯理的说,忽然发觉自己口气过于横了些,顺手拧了把鼻子嘻笑着说:“现在你是老大,行动你说了算。”   蓝熙书一说这话,哥几个都觉得这小子有谱了。   “别整这虚头巴脑的,快说!”井运水又拿胳膊肘顶着蓝熙书,蓝熙书哎呦喊疼:“井老大!省点儿劲儿。”   “说说!”王小小也催。   “很简单,刚才的那一队人马说明察台这么快得知消息并做出反应他一定已经驻兵在这附近了。”蓝熙书活动肩膀,费力的把井运水往外挤:“我们不必等哈木这厮了,只要天亮我们顺这队人马的蹄印不难找到察台驻军。”   “对啊!”二虎子插了一句:“不用傻等了。”   “希望风雪不要掩埋了一切。”王小小跺跺脚。   “这也没关系,察台那么多人马不难找到。然后呢?”井运水更关心下一步。   蓝熙书的重点也在下一步:“确定察台驻兵方位,他的兵力我们也要确定个八九不离十,然后做一份呈报,派人火速回去上报!”   蓝熙书说的干净利索,他有他统筹全局的想法在里面,不能等到将阿鲁台兵力部署全部搞清楚再上报了,一个是年关将近,关山路远情报送达颇费时日,皇上也许就等这样的情报决断,一旦延误可能会使情报的珍贵性大打折扣,蓝熙书可是知道深入漠北的不止他们龙门所一支锦衣卫队,让别人捷足先登,那么一切将毫无意义。   “就凭察台驻兵这里,有说服力吗?会不会分量不足遭朝臣非议,难以让人信服。”王小小首先提出质疑。   井运水也有这意思。   “谁都知道察台是阿鲁台的急先锋,深为阿鲁台依仗,这厮一直在斡难河一带驻防,这个时候阿鲁台将他调到距离大明这么近的凉镇附近就很说明用意,我还有一个想法,也许皇上就需要一份这样的情报来做出兵的依据,至于分量稍有不足不是关键,这要看这份呈报怎么写,皇上怎么读了。”   蓝熙书悠悠的说完这番话,心里骤然闪过一线锋芒,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   井运水和王小小忽然都感觉到了朝堂的深不可测,还有蓝熙书心力的深不可测,井运水不得不承认自己某些方面比这小子差远了。   “大家切不要以为我这是谎报军情,那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罪过,事实就是阿鲁台蓄势待发,我们只是提前预警,不存在欺君罔上,大家想想看,如果等我们或者其他锦衣卫掌握了阿鲁台全部的军事动向再向朝廷奏报,关山路远,情报送达说不定阿鲁台已经陈兵关内,我大明边民大受屠害,失了先机,我们九死一生获取的情报意义何在?到时候岂不落个贻误战机?”   “哥几个!我们拎着脑袋挤在这儿,不是探险游历来了!不是到最后只落个增长了见闻,回去跟人海吹你见识过漠北的女人和风雪!”   蓝熙书的弦外之意还有,让别的同行抢了先机,咱们就白忙活了。   蓝熙书的话一下子把哥几个的心胸拉大,谁不想建功立业光耀门楣那是假的,谁不想飞黄腾达升官发财那也是假的,蓝熙书赤裸裸的表达了哥几个的心声:兄弟们!我们可别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让别的锦衣卫捷足先登,到时候后悔去吧!   哥几个的情绪被蓝熙书忽悠的一阵跌宕起伏。 第一百六十六章 顺藤摸瓜   蓝熙书发现哥几个不言语了,自己说了一大通居然没人反应。   “我说!不行算了!”蓝熙书欲擒故纵,他不相信哥几个不为所动。   “三少!有你的!我井老大服了,就这么办了,先摸清了察台的底儿然后呈报上头。”井运水忽然运气,莫名其妙的觉得刚打了气加了油一样。   “我听你们的!”王小小也发言,其他人没发言权干听着。   葛大和耗子不知啥时候挤过来了,大概听明白了。   葛大自我感觉低人一等,别看数他咋呼的欢,其实他内心最虚弱,别玩了半天命,人家升的升了,发了发了,没自己啥事!   葛大也是看眉眼高低的,等三个小头目达成一致了他才弱弱的问一句:“我说三少!到时候你可别落下我。”   葛大就黑上蓝熙书了,也不知怎地他就觉得蓝熙书有前途。   “葛大!只要兄弟发达了,混个锦衣卫不成问题!”井运水跟葛大打哈哈。   葛大不理他,耐着性子巴巴的又问蓝熙书:“我说三少!听到没?”   蓝熙书往前把下巴搭在王小小的肩膀上,葛大的脸黑咕隆咚的凑上来,两个人脸对脸一团模糊:“葛老大!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的,我不能承诺你什么,是兄弟就信我这句话,第二句我不废话!”   “就要你这句话!”葛大干巴脆接话。   在蓝熙书和葛大之间的王小小心里忽然不舒服了一下。   这是最难挨得夜。   天光微微的时候又下雪了,好在风小了,雪不大,洋洋洒洒,老天爷闲着无聊下着玩儿似地。   昨夜那队人马经过的踏痕依稀,哥几个研究了半天人数,昨夜的惊魂都当成了笑谈。   照顾阿来,耗子费了牛劲烧了点儿热水,大家嚼着冻得硬邦邦的熏肉毫无食欲,哥几个心里沉甸甸的,但谁都不表现出来,照样七嘴八舌的胡侃。   顺着马队踏痕哥几个一直向北进发,为了避免遭遇察台的人能够快速转圜撤退,蓝熙书建议尽量走有树木灌木乱石的地方,这样一来顺藤摸瓜的速度慢下来。   跟了大约一百多里路开外,因为雪大了,马队的痕迹淡了,地形出现了多岔路。   马蹄印似乎到处都是,哥几个辨别了半天,不敢贸然决断。   都看着跑来跑去的井运水,井运水跑到前面也没发现什么,他回来,一身白茫茫的焦躁的奔蓝熙书来了:“我说,这里都有人马经过的痕迹,我们偏离了锡拉木伦河,现在的方位我也不确定,你画个道!”   哥几个有一致的看着蓝熙书,凑马过来。   蓝熙书划拉掉斗篷帽子,手指头挠着太阳穴:“我想察台人马众多,他驻兵扎营一定会有所选择,我觉得西北那片丘陵地带适合藏兵,可能性大。”   那就别废话了,井运水打了个手势,他带头鞍蓝熙书的意向向西北。   “看样子这里是巡逻警戒的活动带,大家加快速度过这片开阔带,这样的地形太危险了。”蓝熙书快马加鞭超越了井运水:“井老大!我负责前方,你管右边,王小小负责西边,耗子和葛大断后,二虎子顾着阿来跟上我。”   这回蓝熙书一点不含糊直接安排开了。   井运水首先大声应声答是。   就在他们刚刚进入一片被雪覆盖的灌木丛,一大队人马哈拉哈拉就从后面兜上来了,耗子眼好使,急急示警,蓝熙书招呼大家下马藏匿,葛大和耗子并马事先准备好的破斗篷坠在马尾将他们经过的蹄印模糊。   各自管好自己的马,蓝熙书让大家慢慢向里面紧连的乱石坡靠,这里正常情况下马队不会经过,只要不引起来人的警觉就好,蓝熙书傍着一块巨石,观察退身的路线,顺灌木丛向里沿乱石的西边有一条谷道,虽然看起来不明确,但蓝熙书断定这条不是路的路可以隐蔽的往里,虽然偏差了一点儿,但山地的地形复杂往复,极有可能通达这片丘陵的腹地。 第一百六十七章 跟踪深入   蓝熙书安顿好哥几个,他没怎么担心,他们藏身在乱石后,石间过人高的蒿草雪挂纷披,耗子将马匹聚拢,他们在石间闪目,这样近一里之遥的距离是不会被发现的。   当这队人马的先头进入蓝熙书清晰视野的时候,蓝熙书才看明白后面是长长地载重驼队。   蓝熙书扭脸找井运水,井运水的大黑脸凑上来,左颧骨也不知什么时候擦伤了手指甲大小的一块,鲜肉夺目:“是凉镇的驼队吗?怎么不见古亭客栈和啊巫的人?”   果不其然,来回梭马巡视的守卫人马着装统一,远远地看,灰黑的,毛茸茸的都跟熊瞎子似的,马刀配置,腰间罩甲鲜明。   整队人马包括驼队在内秩序在细密的雪中如一条坚韧潜行的长蛇。   “后面!”蓝熙书靠在边沿刀削的石棱上,整个人笔直的贴着石棱,雪落在脸上额头上,蓝熙书错动眼睛蹙眉想出了神。   驼队的后面一股雪烟慧尾一般越来越快吞噬了驼队,贴地滚动的行云般急速赶超行动迟缓的驼队,押运驼队的卫队纷纷闪避,一慢一快的咬合更衬得后来居上的人马势如破竹,昂扬恢弘。   缓行的人马是造不出这般气势的,这样的速度让哥几个的脊背都僵硬了,一种天生喜欢战斗的亢奋迅速滋生,很有种跃跃欲试与之骠骑的冲动,蓝熙书很快的捻着手指,心里有点儿小小的兴奋被他拿捏被他掌控。   很快,后来居上的人马呼喝打马完全超过了驼队,哥几个看得清楚了,区区百余人马个个如龙,马蹄翻飞激起的飞雪一浪浪叠涌着翻飞的袍裾,健马都在腾云驾雾一样坠入雪意茫茫的山谷。   不见了,不见了,哥几个的心情还没冷下来。   驼队依然,驼队的尾巴也渐渐地渺了。   哥几个都不知道刚才自己到底在兴奋个啥,这种兴奋一旦转换就变成敌对的激情,一直在燃烧。   “我们太走运了吧!”井运水咬着下唇,抹了一把胡茬横生的下巴,左右看了眼蓝熙书和王小小,王小小笑了,小眼睛犀利,蓝熙书笑了,狭长的眼睛精光暴涨。   顺着蓝熙书指点的谷道深入,根本没有路,人手攀岩勉强能过,人马就很费劲了,井运水提议将马匹留在这儿隐藏,派人看守,蓝熙书截然反对,他不能离开自己的杂毛马,在漠北离开马简直就是没了腿脚寸步难行,一旦出现紧急情况那将毫无悬念,别说多了百十人马就会将人踏成肉酱。   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井运水只得顺从蓝熙书的意思,关键时候蓝熙书可是丝毫不做让步的,蓝熙书瞪眼直眉倔强不容置疑的神情会不由自主的让井运水不能坚持己见。   但是时间总会证明蓝熙书是正确的,哥几个吭哧吭哧过了不到五六里,山脚一拐,一丈宽的两山夹道出现在眼前,虽然积雪尺厚,耗子提马趟了一段,发现雪下多是细小的碎石,马是可以平速而过的,牵着马摸索踏石累的一身臭汗的哥几个喜出望外,以马代步惯了的哥几个你若让他步行,那种提不了速的焦躁是可想而知的。   马踏积雪的感觉坚实起来,马蹄刨出乱草,雪比别处要薄了很多,蓝熙书首先停下来,周遭张望,接着翻然下马,灵活的绕过耗子的马屁股,在北岭的脚下观察,蓝熙书选的这一段山体缓坡而且是塌腰最低矮的地方,目测高度也就是五六层楼那么高,没有过度陡峭的岩壁,矮壮的树,丛茎很多,蓬松的雪覆盖看起来不难攀爬。   哥几个除了井运水端坐马上圈马眯眼观望,其余的哥几个都呼啦啦下了马,甚至阿来都下了马跟在二虎子身后跃跃欲试。   蓝熙书转身摆手示意大家在下面稍后,他一个脱兔的转身蹭蹭两步就扣住一根裸露积雪的树根,换手尖牙岩,倒手直上,转眼就到了山岭的半腰,身后的积雪呼啦,跟在后面的王小小偏了一点方向追赶蓝熙书。   别人倒没什么,就在下面干看着,井运水在马上坐不住了,抬腿出溜下马,也紧跟着王小小爬上了岭。   蓝熙书实扑扑的趴在岭上,哥几个抻着脖子后折着脑袋看着,蓝熙书忽然缩下了脑袋,这个机敏的动作让哥几个陡然紧张了起来,差一步之遥就扑到蓝熙书身边的王小小一见马上缓了动作,蓝熙书打了个不要强出头的手势,王小小靠着蓝熙书趴在了雪上。   井运水一直被蓝熙书的手势连连压抑着,他皱紧了眉头,滚了一身的雪和草屑,距离蓝熙书和王小小一丈远的地方蹭着一株矮树顿了一顿,慢慢的平了脸往外探眼睛。   也就是一眼,多一眼都没有,井运水毛棱棱的张着眼睛缩下来,下面呼都被吓没了的哥几个一见贼大胆井运水的动作,俱是大张着嘴看着上面的三个人,既不敢喊又不敢动。   蓝熙书用雪抹了把脸,又慢慢的往外探头。   在岭的另面半坡上,就在蓝熙书卧雪的右边不远处,赫然有十来个鞑子守卫,再往下看往远看,岭下行军帐篷密密匝匝,往来巡哨一队接一队。   真悬啊!得亏的自打过乱石谷道哥几个就没大声喧哗,蓝熙书实在意想不到他们深入不久一岭之隔居然就是察台的驻地。   刚才快马进来的马队已然缓速穿过行军营帐一直往西北,驼队则刚刚进来西拐。   在往面看到的山岭轮廓一直让蓝熙书以为进入丘陵地带很久才可能发现察台驻军,走到这儿忽然爬上来看看,蓝熙书也就是想看看岭那边的地形地势,没想到这一看既惊又喜啊!   这里的山川地貌真是具有欺骗性,看着丘陵连绵,实则在东南入口进山处也就是一小段岭,驼队进来之后,除了蓝熙书卧雪的西岭层层地形稍稍复杂外,这里居然是很广阔的平坦地带。   一看那些行军营帐蓝熙书就有点儿懵了,打眼一看,目之所及都是,根本无法估算多少人马驻扎于此。   井运水和王小小都小心翼翼的探出眼睛。   有一波一波的卫队自岭外回来,蓝熙书暗自庆幸昨夜他们只遇到了一小波。   半坡有守卫打旗语,蓝熙书赶紧出溜下身子,并跟还没看够的井运水打手势撤,不能久留,见好就收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分道扬镳   蓝熙书首先出溜下来,打了个噤声快撤的手势,等在下面胃口被吊的足足的哥几个也不敢此时多嘴多舌,一见蓝熙书手势纷纷上马撤退。   等来到刚才藏身的地方,蓝熙书才把刚才看到的情况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没亲眼所见的哥几个不禁咋舌。   井运水估计说看着不下三五万人。   王小小说只多不少。   哥几个不做逗留,快速的撤离来到过夜的大石崮。   蓝熙书几乎没做任何的停顿就把这一路一直考虑的计划和盘托出,蓝熙书尽管委婉了一些,但他决定回京城密报的人选却丝毫没有商榷的余地。   耗子,阿来,二虎子!   耗子第一个着急了:“三少!我要和你一起,我怎么可以离开。”   井运水和王小小都没说话,井运水黑着脸琢磨,王小小压着眉头有些不悦没表现出来。   “耗子!这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这件事必须你去,你细心,这一路我们所经过的艰险你都了若指掌,还有阿来身体状况在这样下去很危险,阿来跟你回去,二虎子机灵协助你照管阿来,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蓝熙书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耗子,拿眼神只有耗子最懂,谁回去蓝熙书也不放心,里面牵扯太多。   井运水和王小小的理解是蓝熙书这是把最弱的打发回去,在以后的行动上会减少很多顾忌,说起来也是合理的。   王小小标注地图,什么书面呈报之类在这种环境下也省了。   蓝熙书的决定阿来和二虎子连发表意见的权利都没有,井运水和王小小都不反驳,他两更是不能说什么,各有心事的看着蓝熙书接下来的安排。   “耗子!你要记住,按我们来路避开关隘先将阿来和二虎子安排在虎牙口或者鹰镇,切记!不要暴露你们锦衣卫身份更不要回龙门所和郑大脑袋的人联系,找我们的人妥善安置,然后你一个人经阳和榆林,经怀来过云州回京,不要公开露面,见同知夏煜夏大人面呈这份地图就好!”   蓝熙书接过王小小标注好的地图交给耗子,蓝熙书事无巨细的这番安排让井运水和王小小很费解,他们情报公文用不着直接回京面呈的,驿站有单独的军要八百里驰递,大同宣府等军事重地也有锦衣卫据点,再者即使怕有所延误情报直抵京城,也该按照惯例交锦衣卫镇抚司再呈大内皇上御览,蓝熙书这是不按套路出牌。   只有耗子明白,这是蓝熙书务必要他回京的重点,镇抚司白话文主事,情报到了他的手里那么哥几个浴血奋战得来的情报就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了。   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眼睛闪过锋芒,耗子重重点头。   “这件事要做的机巧,譬如人马长途颠簸不支倒在夏煜上朝的路上或者……”蓝熙书当着其他人的面说的已经很露骨了。   耗子最懂,又点点头,蓝熙书不理会其他人的一头雾水接着嘱咐:“将详细情况禀明之后再走各种程序,然后就什么都不要做。”   井运水和王小小连插嘴的空儿都没有,王小小开始觉得这一切蓝熙书不是临时筹划的。   能交代的都交代透彻了,不能守着其他人交代的耗子也都懂,无非是瞅机会接近葛亭刚,探听新动向,探视房子,这是蓝熙书的心头肉,不用交代耗子最懂。   王小小嘱咐阿来和二虎子一路但听耗子指挥,切不可擅自主张横生枝节,蓝熙书对王小小的心机很赞赏,毕竟阿来和二虎子是他的人,他发话耗子这一路才省心。   当然王小小并不知道二虎子在龙门所的时候就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里外没井运水的人,井运水连打官腔的机会都没有,跟蓝熙书又打不起官腔来,这个时候井运水才觉得孤家寡人。   准备分道扬镳,耗子将东西的三分之二交付葛大,并细细嘱咐,又把蓝熙书要用的东西整理好放进蓝熙书的褡裢里,耗子默默做着一切,蓝熙书很心酸很心酸,所有杂七杂八的事一直是耗子打理,蓝熙书这少操心,耗子这一去,最别扭的当属蓝熙书,他两的情分早超越了下属,朋友,兄弟。   耗子站在蓝熙书面前,一声不吭的呲牙笑了一下,蓝熙书抱着耗子的肩膀狠狠用了下力,轻声说:“一路保重!耗子!告诉房子我很好,让她不要到处跑,安心等我回来!”   葛大觉得很肉麻,但他也想肉麻一下,扒拉开蓝熙书,他也抱了耗子一下:“耗子!准备好大鱼大肉葛大不定啥时候就回去了。”   “还有女人!”难得耗子侃了一句,这正合葛大心意,葛大嘿嘿笑着擂耗子的后背:“听说京师繁华之地的女人个个赛貂蝉,小地方的女人没法比。”   蓝熙书在后面锤了葛大一拳,葛大松开耗子一脸惜别:“小耗子保重!”   蓝熙书井运水王小小三人商议护送耗子三个到那个避身的窝洞,然后分道扬镳,之后,根据王小小提供的老大夏十榆深入路线又结合井运水熟悉的地形分析,最后决定绕道察台驻军区域向西北至斡难河以南,和林一东为目的地,据说阿鲁台的重兵在那里。   二虎子打马绕过大石崮:“有鞑子,有点儿不对头!”   不对头?   哥几个纷纷上马,刚才已经有两伙鞑子路过了,什么叫不对头?   王小小第一个冲出去,距离很远,但鞑子的气势远远地看得很清楚,旌旗招展,一看就不是小股巡哨卫队。   还没等哥几个揣测,有点儿规模的队伍就拐弯了,直向东边,看来领军的是个人物。   大家松了口气,二虎子有点儿不好意思,草木皆兵了。   别人倒没什么,身处这种环境,精神压力巨大,反应过激很平常不过,倒是王小小耷拉着脸狠狠的剜了一眼二虎子。   蓝熙书说耗子务必要在这个夜晚穿越过凉镇地盘,避其锋芒,要绕道会耽误事时间,哥几个片刻不敢耽误,商定妥当,便避开大路按原路返回。 第一百六十九章 漏网之鱼惨兮兮   蓝熙书对风雪没感觉了,对漆黑的夜没感觉了,心就像濒临无尽的深渊打转,他纵马一圈一圈的转着,他要把井运水拉回来,从这个无底的黑夜里拉回来。   这是出关以来蓝熙书见过最陡峭的山区,山集中但不连绵,十几座山峰差点没把哥几个跑断了肠子。   这是第几遭了,蓝熙书已然数不清了,甚至他一直优于常人的方向感也在模糊。   “三少!三少!”井运水用马头拦截蓝熙书,两个人并马慢下来,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但心境却是一样的。   “这不是办法,也许葛大迷路了,转不回来了!我们这么扩大范围找了半夜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井运水大口的吸着冷风,张大眼睛惶惶四望,他没说出最坏的预测,也许葛大被鞑子追上了,后果那就不用废话了。   蓝熙书打了个寒战。   自从天擦黑他们护送耗子三个人到达窝洞附近刚刚分手,躲开了一队巡哨卫队,哪知道还没穿过一片无遮拦的开阔地,就被一队忽然转过一个乱石坡的鞑子卫队撞了个正着,在察台驻军附近还没跟鞑子正面冲突,造成哥几个很大的心里疏忽,没成想察台的网撒在外围。   蓝熙书唯恐走不尚远的耗子三个被撞上,别无选择硬着头皮斜冲向北,将这对鞑子背道而驰引开了,在人家的地盘玩捉迷藏那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靠谱啊!   哥几个尽管久经战事,但是疲于奔命跑了近一个时辰也没甩脱后面的鞑子,黑夜里这队野狼跟长了夜视眼一眼,再耗下去哥几个非要跑的肝肠寸断了。   葛大临危表现出玩命的马匪本色,他一人巧妙地引开鞑子蓝熙书几个才得以喘息,这是和葛大分道的地方,蓝熙书知道如果葛大跑脱,他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来的。   但是半夜了,葛大还没回来。   蓝熙书心里非常难受,他比井运水还要难受,葛大摆明了因为他才留下来的,蓝熙书觉得这几个人中就他对葛大有某种责任。   “葛大跑马帮出生入死,他的经验比我们还丰富,他一定能跑脱的!”这也是蓝熙书对葛大生还希望的根据。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转过来,是王小小,蓝熙书陡然期望的心情空了。   “我们是不是继续往北?”王小小没被箭矢射伤,却在刚才马失前蹄被干脆的摔下来,碎石垫底,王小小当时扑棱就起来了没感觉咋样,现在才觉得浑身散了一样,到处是痛点。   “葛大不会那么笨一直跑直线向北。”井运水模糊的看见王小小趴在了马背上,这样的动作不像是躲避风寒:“王小小!咋了?”   “嘶!”王小小吸溜着牙缝说了句:“被马闪了一下,哇操!差点儿摔零散喽!”   蓝熙书心有点乱,感觉进退维谷,耗下去不是办法,拔腿走人就等于放弃了葛大。   “三少!想啥说啥!别闷着!”井运水催促蓝熙书拿主意。   “我再转一遭,你们在这儿等我回来。”蓝熙书圈马绕过王小小二话不说夹马而去。   摸索着到了山边的一片矮树林,再往西北就是一马平川,围着树林转了一圈,蓝熙书瞪的眼睛都酸胀了,有些心力交瘁,打算拨马回去。   一阵细微的马蹄声让蓝熙书陡然竖起耳朵听音辩位,看不见人,但蓝熙书断定那是马蹄声,而且是单人独骑,那种缓慢的蹄音像是信马由缰,蓝熙书伏在马背上瞪大眼睛仔细看,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也看不清楚。   蓝熙书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确定是不是葛大,正急躁间马蹄声忽然停了。   蓝熙书忽然心生一计,他慢慢下马无声的跑到树林的边沿一侧,隐身在一株树后,忽然将火折打着,扔了出去,火折如流光一闪落在雪地上随即灭了。   蓝熙书又快速的潜回马上,密切的盯着刚才马蹄声处。   这么黑的夜火光十分抢眼即使一闪既灭也会被来人看到,除非有马无人,那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果然,马蹄声又起,而且加快奔火折闪过的地方来了。   蓝熙书握紧了连珠弩箭,死死盯着渐有模糊轮廓的影子。   “三少!”葛大拿捏嗓子的声音,蓝熙书手心一松差点把连珠弩箭扔了。   天爷爷地奶奶,葛大你个蒸不熟煮不烂的货终于回来了。   蓝熙书拨马就迎上葛大:“葛老大!有你的。”   “我擦!够哥们,我转迷糊了。”葛大一听蓝熙书的声音,那份欢喜喜不自制。   井运水王小小一见蓝熙书真把葛大带回来了,两个人上去对他拍前胸锤后背死葛大臭种马的热情骂开了。   葛大下马,就听见扑通一声葛大的马也随即卧倒在当地,蓝熙书吓了一跳,上去一模马的后臀,马的两条腿突突直哆嗦,别说人,连马都跑草鸡了,可见葛大真玩了命了。井运水和王小小费力的将葛大的马拉起来,王小小找了个隐蔽点的山洞,胡乱弄些可燃物点燃。   再看葛大跟个瘟神一样,浑身的袍子都布条了,但是肩上的包袱还好。   “有个坏消息,咱赖以吃饭的锅成这样了。”   葛大手里高举了那支他背在身后的包袱,窟窿眼睛的露出参差不齐铁锅边沿,还是新茬口,本来是个破锅,是耗子一直珍惜着用,耗子临走执意留下,托付给了葛大照管,现在只剩下锅底了,看样子勉强能烧一碗水,葛大觉得真对不起耗子,耗子那么认真郑重的把锅交付给他。   王小小接过来看了看:“还能用!”   井运水警戒去了,草和树枝有些湿,蓝熙书烟熏火燎的直咳。   “有锅没锅照样过!你别婆婆妈妈的!”蓝熙书一屁股坐远了,眼泪哗哗鼻涕拉拉。   “还有最悲惨的。”葛大垂头丧气的一耷拉胳膊,活像个遭了瘟的大黑猩猩,看着可怜巴巴的。   都等他说下文呢,葛大反倒住口了。   蓝熙书就烦气他这一手,看在他玩命引开鞑子的份上,蓝熙书也就忍了:“你不少胳膊不少腿的就不是最悲惨的,咋的说话悬乎啦的。”   王小小一看卧在旁边葛大光溜溜的马屁股明白了:“葛大!你把褡裢丢了。”   葛大点头。   蓝熙书眼睛直了,看着葛大干咽了口唾沫半天说不出话。   耗子的褡裢托付给了葛大,里面有耗子准备的熏肉,酒囊还有火折,还有药,最重要的是盐巴,耗子精细,这种事情向来打理的井井有条,任何状况耗子都不会丢失这人些东西。   葛大就一大老粗,他那习惯做管家婆。   蓝熙书闭上张了半天的嘴巴,眨巴眨巴眼,啥也没说。   王小小看蓝熙书不出声,他也蔫吧了。   井运水兴冲冲的打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只瘸了腿的鹿。   蓝熙书和王小小互相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葛大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铁锅的时候井运水满不在乎,等葛大说把褡裢掉了,山洞里立刻响起井运水的大嗓门,蓝熙书和王小小一同起身拍屁股出去警戒去了。   洞里留下葛大被井运水骂的狗血淋头。 第一百七十章 今夕何夕尽沧桑   本来漠北就地广人稀,再加上蓝熙书井运水王小小葛大四人夜行晓宿颠倒黑白的往北行进,哪里不好走走哪里,专挑无人区,哥几个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人了,四个人就像三匹野狼过着非人的生活。   首先是四个人衣衫褴褛的样子,那简直惨不忍睹,葛大和井运水都差不多不知洗脸为何物了。   早过了察台的防区,蓝熙书感觉早过了锡拉木伦河流域,雪一场接一场,晴三天下五天,这四个人所遭的罪简直可以用麻袋装用骆驼载了。   吃的还行,逮着什么吃什么,是喘气的都行,基本上都戒酒了,葛大都说不知酒为何味儿了,别的都次要的,就是一样简直不能让人忍受,盐巴没了,耗子放在蓝熙书褡裢里的那点盐巴被蓝熙书掐的紧,几个人除了王小小都口重,这真是要命啊!   结果井运水受不了了,决定跟这里的牧民暴力借点,第一次王小小踩点实施的犯罪计划,结果给人家翻了个底朝天,愣是一粒盐巴没得手,还被人家两口子玩儿了命的一通追赶,末了,费了半天劲也算贼没跑空,顺手牵羊几件大窟窿小眼睛的狐狸袍子。   王小小觉得失败的原因是没找对目标,这户属于低保户,对人家下手相当于要饭的偷乞丐,有点不像话。   第二次有经验了,井运水亲自出马,专挑一个居住的蒙古包豪华,牛羊满圈的人家下手,结果,一声吆喝,五六个家奴撵的井运水如过街老鼠,好在也是贼不跑空,偷了一只羊回来。   井运水回来又忽悠葛大出马,葛大干脆说偷他不在行,不开杀戒就得手的技术活他干不了。   结果蓝熙书不言不语的出去了半天,平平静静的回来了,一小袋盐巴,外加一条半新不旧的驼绒毯。   看人家蓝熙书容易的如探囊取物一般。   井运水深深的折服了,赶紧取经,蓝熙书裹着驼绒毯回以鼾声如雷。   牛叉!葛大抱着那巴掌大的小袋盐巴连说牛叉!   日夜混沌,与大明隔绝的日子太久了,四个人谁也说不上今夕何夕,反正说这话就年关了,夏十榆不知去向,目的地有点模糊,熬砺精神是最难受的,最初侦辑察台的顺利让他们哄了脑,这阵子冷却了,开始正确分析局势,越分析心越沉,到最后都有点儿爱咋地咋地,闯吧!   蓝熙书觉得他们应该在忽兰忽温附近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深入到靼鞑腹地了。   一夜北风紧,下半夜看见星了,清亮的让蓝熙书惊奇,除了下雪就是下雪,真是腻歪了,看见星星和太阳跟看见稀罕物一样。   井运水预测明天将是难得的大晴天,废话!猪都会预测。   其实他们都不清楚,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   幸亏时光混沌,要不然心情会更难过的,中国人对春节有着特殊的感情。   就这样,一胡扯起大明旧事大家就说个没完没了,亲的近的自不必说,连素来讨厌的人说起来都觉得可亲了。   蓝熙书不参与这样有点望梅止渴的话题,他的过去已经深埋,不能挖掘,唯有切切的想念房子,最初想念的甜蜜稀薄了,最近不知咋的,蓝熙书一想念房子就觉得心里丝丝疼痛,这隐隐作痛的感觉让他焦躁,继而心酸难过,他想象着每一天房子在干嘛?有没有想他?大宅里有没有让她憋屈?   井运水下的决定今晚不赶路了,他奶奶的,他宣布给四个人放假一晚上,爱干啥干啥,说的葛大气结无语的拿眼翻他。   四个大男人臭哄哄的挤在一个大树洞里,探头就看见满天星斗,说着说着就光听葛大白话了。   蓝熙书第一个睁开眼睛,后面稀拉拉的书影子,前面雪地上亮亮的反映着阳光,心情豁然,那种久违的心情一下子让蓝熙书一激动动身挤出树洞。   他一动都被惊醒了,一个个窜出树洞,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起撩袍解带放水。   “沿着这树林子走,眼睛放亮点儿,我可是闻到人味了。”蓝熙书抖搂着腰带第一个转身,身后哗哗声渺了。   “先弄吃的,睡觉又没干啥还就肚子咕咕叫了。”葛大喊,贼眉鼠眼的冲井运水笑。   王小小弄树枝去了,井运水和蓝熙书围着附近溜达,井运水一回头看见葛大看天看地看雪呆鹅一样喊了一嗓子:“种马!你都知道饿了,你兄弟不知道饿啊!”   “你也是我兄弟!”   葛大白了井运水一眼,懒洋洋的冲树底下那四匹马去了。   “在这附近转转,一根肠子跑到这儿了,这么久没看见鞑子骑兵,阿鲁台把兵都弄到哪儿去了?”井运水划拉划拉一棵横卧的老树树干上的雪屁股挪上去,眼睛转来转去,树林的东面是平坦的一望无垠的雪原,地势越向东越抬头,有一道雪地雪的颜色晦暗转过了一个起伏不大的坡,那是被马蹄践踏露出地面的痕迹,由于阳光的照射异于两旁的雪地而显得特别扎眼。   蓝熙书也看到了,距离远不确定,两个人折身上马赶了过去。   果然一里地外有一条被乱蹄踢踏的道路蜿蜒着一直向东,看样子过往的人马在他们露宿树林之前经过的,天黑他们达到的时候没发现。   人马很多,积雪覆盖下的荒草泥土都被马蹄给刨出来了,污雪泥泞不堪却冻得硬邦邦的,两旁皑皑白雪相称特别的凸显。   “附近有没见牧民区啊!”井运水下马蹲下来细看:“不是牧民。”   蓝熙书也跳下马,他平静的脸上现出不易察觉的兴奋,蓝熙书极力控制着语气:“井老大!你看马蹄印这么繁杂但是却很一致,不是跑马无序,不是牧民所为。有大批的骑兵经过,而且看样子不像是小股巡逻。”   被践踏的雪路有三五丈宽,果然边沿规整,这是大队人马秩序经过的样子,而且,均速行军。   蓝熙书又指指一小段不易辨别的大蹄印,那是骆驼的,骆驼夹杂,那说明有重载的,轻骑简从的巡逻队是不会配备骆驼的。   嗨!   井运水站起身油布一样的大脸兴奋了,拳头一伸,蓝熙书心有灵犀的以拳相迎,两个人同时嘿嘿笑了。   王小小火也不管了,葛大马也不喂了,齐齐打马赶过来,正听见蓝熙书说话,好家伙!葛大一拍跑帽子蹭跳下马:“总算摸着老虎尾巴梢了,他奶奶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兄弟相望   “喂!井老大!看样子比我们早了一点点嘛!要是我们昨晚不歇兴许就追尾了。”王小小用手摸摸硬邦邦的泥块回头看井运水和蓝熙书的眼睛跟金子一样。   “也没准会错过了,该着啊!”井运水挠着钢丝样的络腮胡子,眼睛眯缝着:“用不了半天我们就能顺藤摸瓜赶上。”   “走啊!”葛大来劲了,忘了饿了。   “天黑赶上,不急!”蓝熙书这会儿控制住激动了,一脸淡定:“天助我们,不下雪,急什么,追得太紧大白天的,你还想跑断肠子啊!”   葛大贼笑了。   气氛一下子活跃融洽起来,总算有点儿眉目了,漫无目的这些日子,尽管大家不说,其实心里都焦躁的很,这样的日子没头没尾的实在难熬。   一路观察着雪地泥泞情况,过午,四个人快马加鞭追了大概二三百里路,终于看见前头鞑子大部队的尾巴梢了。   蜿蜒如龙行雪原,头尾相距有二三里,井运水眯着眼睛目测说大概也就一千多人马,骆驼不少,间有大木轱辘的车辆。   运送粮秣的后勤军。   四个人一致这样认为。   这让葛大一下子联想到胡吃海喝了。   井运水和王小小业开始吧嗒嘴了。   雪原落日终于隐了,暗红的西天在弥合黑暗。   这队运输队选择了一个山体半圆凹陷的山边安营,庞大的驼队被圈在靠山背风处,有鞑子在有序的搭营帐,外围的火把遍插,蓝熙书几个下了马绕至侧山上居高临下的观察。   一百来人的卫队游离在外围来回巡视,看样子警惕性并不是很高,大概在自己的地盘上又远离边境感觉安全系数高吧!   四个人挤在石凹里,站起身往外一探头就能看见下面挤擦擦的骆驼马匹,有几十个鞑子从一辆马车上往下捣鼓东西,鞑子的营帐搭在外围,营帐还没搭好,紧北头已见锅灶烟火格外光亮热闹,有中军营帐里人来人往发号施令,整个驻扎地忙而有序。   人家埋锅造饭了,上面的这几位肚子还没着落呢!   葛大提议蹭点饭,蓝熙书坚决反对别没事找事,任务为重,没跟踪到目标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暴露,以卵击石的事想也别想。   葛大不言语了,但神色不爽。   井运水王小小都白了葛大一眼。   葛大灰溜溜的爬上去充当警戒。   没有风的夜晚是很难得的,更何况还有星星。   鞑子营地穿来一两声高嗓门,井运水碰碰抻着脖子张望的葛大,葛大没反应,井运水也没在意,王小小看星星,蓝熙书闭目养神,井运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又传来鞑子的呼喝呼哨,又马鞭锐响,鞑子在搞什么娱乐项目吧!   “这帮孙子,拿我们汉人逗乐子解闷呢!”   葛大被井运水捅的不耐烦了说了一句。   汉人?   井运水没上心,蓝熙书却猛然睁眼,怔了一下忽然起身爬上去。   井运水王小小紧跟着爬上去,四个破帽子齐刷刷在石沿上。   主营帐前面左右两个营帐,再前面就是开阔地。   正有一个鞑子打马转圈,后面一条黑粗的绞绳,绳子末端绑着一个人,这个人双手被缚,被马拖着奔跑,随着鞑子打马加速奔跑不迭胳膊一直扑倒在雪泥地上,挣扎不起被动的被强行拖着滑跑,一顿一顿的惨叫引得旁边围观的鞑子嗷嗷怪叫。   “你怎么知道汉人?”王小小问葛大,距离远,火把虽然很多,但是总是看不真切。   前面的鞑子勒马哈哈狂笑着回望地上的人,拖拉一松,地上的人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立足未稳,鞑子一挥马鞭,马一加速,刚站起身的人又如一截木桩载到地上,惨叫里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咒骂。   谁也没听清楚。   “看身量呗!汉人普遍个小!”葛大头也不歪的说:“还有就是感觉是。”   蓝熙书使劲往前探脑袋,眉头紧了,眼睛眯了,拳头发出咔咔低微的关节声。   “三少!”井运水问蓝熙书,不知不觉中蓝熙书成了几个人精神上的头狼。   葛大王小小也一起侧脸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摇头表示他也没看清楚。   前面打马的鞑子亢奋了,快马加鞭,拖着后面的人一圈一圈的绕场叫嚣大叫,慢慢的后面的人生息不闻,被快马拖动的身体在雪泥地上表现出死尸的形态。   不用说,人完了,被玩死了。   马住了,围观的人兴趣索然的起哄怪叫,有鞑子解下挺直的尸体拖到一边。   “哇操!这帮孙子吃饱了撑的玩人命。”王小小爆了一句粗口,他比较斯文,更喜欢拐着弯骂人。   “等等!没完呢!”葛大叫住打算出溜下去的王小小。   王小小又回过身。   蓝熙书拧了下鼻子,眨了下瞪的酸涩的眼睛,就在他睁眼继续往下看的时候,只见有两个鞑子又揪出一个大块头,死拉硬拽的往场子中心,蓝熙书一下子把住石沿,眼直了,脑袋轰然炸响。   那个大块头被两个鞑子摁在雪泥地上连踢带踹,大块头在咒骂。   “胡大疙瘩!”蓝熙书忽然扳住井运水的肩头低低喊了一句。   “三少!你确定!”井运水质疑的时候已经相信了,他瞪大眼睛仔细看,但是被鞑子摁在地上捆绑的大块头难以挣扎了,又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谁?”葛大半路加入,根本不知谁谁,他问王小小,王小小没空搭理他而是扭脸蓝熙书:“三少!没看错吗?”   “是胡大疙瘩!”蓝熙书说的斩钉截铁,自己的兄弟这么久了,一个小动作隔着大老远也能轻易的辨识,没错,就是胡大疙瘩。   “那刚才……”王小小后脑冰凉了。   谁还顾得上刚才,蓝熙书忽然推搡葛大:“快快!准备行动!”   晚了胡大疙瘩就步刚才那个人的后尘了。   葛大麻利借劲儿就出溜下去,出溜下去又停住了,扭头问:“你倒是画个道儿!”   一着急葛大抄袭井运水的语气了,难不成你让兄弟捋胳膊下场子开抢吧!   井运水王小小都往下出溜。   “我去救人!你们分道扰敌,放个火搞动静会吗?分散鞑子的注意力!”蓝熙书稍稍冷静下来,细节都靠自己掌握来不及细说了,就看临场发挥了:“还有,把下面的骆驼群给我轰了,完事长眼力哪儿得劲哪儿跑,跑散了树洞集合。”   说着话,四个人都明确方位各自上马。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末路相逢   蓝熙书兜马南绕,那才叫性命攸关心急如焚啊!   井运水葛大王小小真给力,蓝熙书还没绕道预定地点,动静就出来了,先是骆驼群炸了窝,这个葛大王小小有经验,在啊巫城用过一次,虽然那次是耗子搞得。   五六支火把在骆驼群里产生的反响都是惊人的,骆驼们集体私奔了,闷闷地叫声,东一头西一头的乱冲,大批的鞑子涌上来人马骆驼乱成一锅粥。   斜对角有营帐着火了,骚乱在扩大。   蓝熙书眼花缭乱的都是鞑子奔突的影像,蓝熙书终于看见被拖了半圈就被抛弃的胡大疙瘩了,拖他取乐的鞑子被忽然的骚乱搞得有点儿晕头转向,圈马打转,也不管爬了几次没爬起来的胡大疙瘩了,扬着马鞭子吆喝着啥玩意,马来马去,胡大疙瘩滚来滚去,情况相当危急了。   胡大疙瘩眼看就要被乱马踩成肉饼子了。   蓝熙书策马飞奔的过程中就瞅准了目标,连珠弩箭第一个放倒了那个刚夹马打算随大流奔着火营帐去的鞑子,应箭落马的鞑子惊着了胡大疙瘩,胡大疙瘩费力的爬了起来,混乱也让他懵了,数支利箭没能阻止蓝熙书的横冲直撞,又有三个鞑子落马,胡大疙瘩终于看见火光中破斗篷如残旗猎猎的蓝熙书了,那马上的奔姿,那直臂连珠弩箭指哪射那儿的酷毙动作再熟悉不过了。   “三少!三少!我在这儿!”胡大疙瘩忽然的眼睛就迷蒙了,泪光绰绰的冲着蓝熙书大喊大叫。   一个高举马刀的鞑子栽落马下,把胡大疙瘩砸倒,胡大疙瘩就地翻滚,蓝熙书的马到了,胡大疙瘩超常发挥的在蓝熙书赶到的那一瞬间站起了身,被捆绑的双手一抬,蓝熙书倒手短匕的手一挥,绳索脱落,蓝熙书圈马护着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就近脚踏一具鞑子的尸体抢身上马,那个麻利劲儿是蓝熙书平生仅见。   “还有谁?老大呢?”蓝熙书扯着脖子喊,连珠弩箭走偏,冲过来的鞑子右臂一耷拉带着连珠弩箭与之擦身而过。   “貌安貌安!”胡大疙瘩简直泣不成声了,一个大男人鼻涕拉拉的满脸是血的搜索着:“现在只剩下貌安了,乌达死了,青山也死了。”   井貌安!   蓝熙书大喊,一头发了狂的骆驼甩掉了一支利箭横冲过来,蓝熙书圈马躲避,他的耳朵猛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三少。   蓝熙书再拨马,就见井貌安冲他狂奔而来,嗓子都喊哑了,满身的绳索,肩头拖着一支箭。   蓝熙书喉头发紧,圈马直臂连珠弩箭将两个鞑子先后放倒,胡大疙瘩快速的用马刀挑断井貌安的五花大绑。   蓝熙书吆喝一声,眼见得鞑子越涌越多,再不撤恐怕就很难脱身了。   胡大疙瘩要去拦马,惊马乱窜无法得手,蓝熙书不想耽误时间了,吼了一声,矮身将井貌安拉上自己的后背,将自己左手的马刀塞到井貌安手里,一声大喊撤,踢马就往外冲。   井运水和葛大王小小都在往这边靠,多处营帐起火,熊熊火苗三面通明,蓝熙书和胡大疙瘩趁乱冲出鞑子围堵,拼命打马绕山够奔积雪虚蒙的灌木树丛。   奔入丛林,蓝熙书才顾得上惊回眸,后面的混乱加剧,但是好像不对,拦截追击鞑子的人数错乱无章的增多了,井运水混杂在十余人马间跟着往自己这边来了。   不是鞑子!   蓝熙书短暂的懵灯之后一阵狂喜。   是老大夏十榆吗?是吗?乱马交错,箭矢如雨,人慌马乱的让蓝熙书眼花缭乱,他无法分辨出夏十榆的身影,但看井运水与之配合的冲突蓝熙书断定是自己人,现在除了夏十榆这一支再无其他了。   后面的井貌安搂紧了蓝熙书的腰,嘴巴抵在蓝熙书的后背上随着马的颠簸一顿一顿的也不知是啜泣还是念叨呜咽。   “貌安!貌安!”蓝熙书减了马速,他扭脸也看不清井貌安,急得大声问:“貌安你撑得住吗?”   “我没事!三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三少!我吓死了,我以为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你和四少了。”   井貌安呜咽着像个大孩子。   我靠!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啊!   蓝熙书放下心来。   惊马骆驼比鞑子跑的还快,蓝熙书奔跑中还得躲避他们,也不知方向,也不知跑了多久,反正是后面的喊杀声骚乱听不见了。   马都累浑身打颤了,蓝熙书觉得不能再跑了,他一慢下来才听见井运水扯着脖子喊着打马追他。   “哥!哥!”竟些亲人,井貌安惊喜一波接一波,他实在没成想大哥井运水也在,兄弟这般也算是喜相逢了。   “小安?”蓝熙书后面的人居然是井貌安,井运水难以置信。   井运水甩脱了鞑子,蓝熙书傻跑个没完,井运水这是急命喊蓝熙书停下说话的,这一追不打紧,忽然听见看见了兄弟井貌安,那份惊喜可想而知。   蓝熙书好歹停下来了,井貌安滚下马,井运水也滚下马,哥两熊抱当地。   黑咕隆咚的,后面提提踏踏上来一些人马,蓝熙书仔细辨别不出,大声问到:“井老大!还有谁?胡大疙瘩!咱们老大呢?”   蓝熙书最关心夏十榆,井貌安和胡大疙瘩在这儿,老大呢?   不知谁哆哆哆嗦打着火折弄了火把。   “我在这,小书!”王小小高擎着火把,旁边一人发话,正是蓝熙书日夜牵挂的夏十榆。   夏十榆不说话蓝熙书简直认不出他来,胡子邋遢不说,脸上伤痕污秽,除了那铮铮眼神不改当初,整个人都瘦的走形了。   那激动让蓝熙书感到眩晕,他甩腿下马,那条左腿发虚竟然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一个立足不稳,蓝熙书单腿跪了下去,蓝熙书这才有了知觉,左腿连脚踝也不知怎么受伤了,痛得钻心,整个腿肚子直打颤,站都站不起来,蓝熙书咬着牙就势大礼参拜:“蓝熙书见过大人!”   一时间除了葛大竖着,其余的都跪下了。   夏十榆慢慢下马:“都起来,什么时候还讲就这些。”   夏十榆发话,呼呼啦啦都起来了,唯独蓝熙书还跪着。   “起来回话!”夏十榆看不清蓝熙书垂头的表情,奇怪的说了一句。   蓝熙书肩膀动了动但还是没起来。   不光夏十榆纳闷,都纳闷了。   井貌安发现不对劲了,捂着肩头过来,就听蓝熙书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把我拉起来。”   旁边的胡大疙瘩,葛大井运水都听见了,纷纷过来七手八脚拉起了蓝熙书。   蓝熙书憋的脸通红,站着,左脚虚虚的,重心在右脚。   谁也没言语,每个人都带着伤,但谁的眼神都没有痛苦之色。   夏十榆挨个看了一遍自己的属下,一百多号人就剩下这些了。都是他带出来的,此时最难受的是他。   “报号!”夏十榆严峻的说了一句。   “井运水!”   “蓝熙书!”   “王小小!”   “井貌安!”   “向二胡!”   “赵三根!”   “吴善才!”   ……   灌木从里一阵铿锵,二十一个人报名完毕。   夏十榆一阵揪心,忽然葛大浑厚的嗓音喊了一句:“葛五牛!”   夏十榆一怔,大家也都被葛大的动静吓了一跳,齐刷刷的看过来,葛大站的笔挺,面不改色,盎然挺胸抬头看着夜空。   “好!”夏十榆重重点头,吩咐下去,就近休整。   有夏十榆在,蓝熙书忽然觉得放下了千金重担。   费了半天劲才寻得一个可以避身的山洞,在其他人忙活的当空,蓝熙书详细的说了自己的经过,除了省略了花奴和小妖的事,其他的都据实汇报,夏十榆听说蓝熙书安排耗子三人回京,嘘了口气,蓝熙书做了他想做的。   蓝熙书重点说了葛大,夏十榆沉吟半晌没做表示,蓝熙书知道已夏十榆的个性不深思熟虑的事他是不会承诺的。   葛大表现的很积极,跟胡大疙瘩出去打了野味回来,他看蓝熙书和夏十榆对坐说话说了很久,心里忐忑不安又不能询问,只在忙活之余一个劲儿的看蓝熙书。   夏十榆也简单讲了他的经历,伤亡最大是因为被过石嘴山雪崩埋了几十个兄弟,遭遇这队运输队又伤亡一些,蓝熙书见夏十榆抑郁赶紧岔开话题,夏十榆就今后的重点做了部署,他已侦辑到阿鲁台的西线大部亲兵也向大明边境靠拢,虎视居庸关。   这支运输队线索很重要,这附近肯定集结重兵,只要完全掌握了,他们的归程到了。   这让蓝熙书看到了临近的希望,回家指日可待。   蓝熙书没见着丁哑,这让他心一直揪着,他没问夏十榆,悄悄地把井貌安拉到一边问,井貌安说,夏十榆派丁哑将居庸关外的情报送抵京城了。   蓝熙书不免担心起来,情报如果被白话文截获,那会怎样?   继而转念一想以丁哑的老道,即使夏十榆不做特别交代,丁哑也会见机行事,不会给白话文灭口的机会。   只能这样想了。   希望丁哑能够早些遇到耗子!   蓝熙书想着想着不禁苦笑,有老大自己何苦再操心,真是有点习惯了。   遍体鳞伤还谈笑风生的当属井运水和葛大的了,葛大葛大的叫惯了,居然不知道他本名葛五牛,这个傻大憨粗的名字招来井运水好一通调侃,碍于严肃的夏十榆,葛大收敛了很多。   蓝熙书他们的加入让连连遭受重创的夏十榆心情有了好转,哥几个看他的脸色慢慢的都敢插嘴说两句了。   蓝熙书觉得老大真是不走运,点背,这一路损兵折将一步一个坎儿啊!   蓝熙书归咎于夏十榆所带的属下整体素质偏低,竟些个拾不起来放不下手的吃货,这也是蓝熙书为什么要耗子带着阿来和二虎子回去的主要原因。   这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见真章的时候了,在龙门所一个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都觉得自己是锦衣卫精英不含糊,拉出来现实优胜劣汰,蓝熙书想的多了忍不住唏嘘感叹。   人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安全感,士气高涨起来,低迷的情绪不见了,蓝熙书的归队让夏十榆很是欣慰,他不时的总结一些得失同蓝熙书闲聊,蓝熙书发现这次出来执行任务夏十榆改变了很多,一向严峻的脸对着蓝熙书时竟然多了温和期许,他虽然没口头赞扬蓝熙书,但蓝熙书明显感觉到夏十榆对自己加大倚重,这让蓝熙书觉得心上的担子不能松懈。   没人会把伤势挂在嘴上,即使处理伤口时痛的呲牙咧嘴也来几句荤话调侃,蓝熙书的艳遇被葛大大肆宣扬,兄弟们羡慕嫉妒恨啊!   特别是井貌安说,自大出关就没正儿八经的见过女人。   接着井貌安打住话头,腆着笑脸打听蓝熙文,蓝熙书只说很好,别的一个字不多说。   夏十榆详细的安排下一步计划。   下一步,斡难河!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生死一线   子夜!   鞑靼腹地。   天现异象在这漠北之地,明月镜光,霜白大地,本是极佳的元宵节元宵月,却不知从何时,西天边际乌云堆涌,墨浪一样展开黑襁褓席卷向中天明月。   嗬!嗬!嗬!嗬!   驾!驾!   呜呼!呜呼!   胪朐河往北百余里,数十骑快马加鞭急挥狂奔在前,尘沙和雪沫烟幕扯旗般延展,后面流矢如雨紧随纷纷没入烟幕。   后面紧跟着千骑卷平冈,狼烟滚滚,弯刀耀星,厮杀鼎沸马蹄如隐雷如潮漫过了高岗,倾泻而下,很快缩短了与前面数十骑的距离,甚至有几匹悍马已经与其首尾相接。   这是力量和数量都相对悬殊的赛马,嗷嗷嚎叫声淹没了刀剑金戈相较之声,接连身首异处的坠马并未使高速度的厮杀停滞一眨眼,追杀的鞑靼精骑前面的杀红了眼,后面的亢奋的纵马击刃呼啸而上。   流矢嗖嗖,有数支擦着蓝熙书的头皮掠过,蓝熙书使劲压低上半身,避重就轻,把屁股豁出去了。   “不要恋战!跟上!”夏十榆错马之际绣春刀寒光抹过蓝熙书坐骑的马臀,伤马惊鸣,离弦之箭而过。   哇哇!呼呼!   蓝熙书背着胪朐河的大月亮,可劲儿的狂奔,雪沫尘烟乱眼,蓝熙书伏在马背上盯死了领头雁老大夏十榆大黑马的马屁股,那就是生路方向标,那就代表着安全出口。   倒霉催的碰上这帮鞑子,玩命啊!   惨叫接连,最清晰的毛四娃的,接着是张龙生的,还有李五喜的,王柱子的惨叫距离蓝熙书最近,也就两匹马的距离。   死神近在咫尺。   蓝熙书稳住心神,先后有马匹呼啸超越。   “熙书!跟上!”夏十榆声嘶力竭。   “三少!快!”   “三少!靠上来!”   ……   井运水和葛大左右靠拢,马鞭轮番在蓝熙书的杂毛马屁股上开花。   乱马惊蹄卷起更大的尘沙烟幕,蓝熙书腾云驾雾一般,那一瞬间失聪了,厮杀不闻,忽然间脑际闪电呼啸的是房子会说话的眼睛。   房子!   房子!   “抓紧,熙书!”夏十榆拨马连环,用他的马镫磕了一下蓝熙书的马镫,蓝熙书冷不丁如梦方醒急坠现实,挺身立马,一条铁链脱手,纠缠井貌安的鞑子应声落马,蓝熙书旋鞍飞脚,鞑子脱手的那把弯月马刀磕出去。   “老大!”蓝熙书大喝,夏十榆反手扬马鞭,卷了马刀推磨向后:“井貌安!”   井貌安跟着夏十榆的呼喝贴身后仰驰马让过那把贴着鼻梁骨飞旋而过的马刀,自夏十榆的左侧突围,后面传来鞑子的惨叫和连环落马声。   几个眨眼,犬牙交错的敌我厮杀上岗下坡,风卷残云,尘烟滚滚。   又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惨叫声入耳,蓝熙书挺腰支蹬,劲风入口,噎的他一口气没上来。   一把马刀自他耳旁寒光而过,一个鞑子在飞奔的马匹上身子一歪一头撞到蓝熙书的马屁股上,这比快马加鞭还管用,蓝熙书的坐骑强弩流弹一样在比肩的马匹中脱颖而出,左翼井貌安的惊叫后面传来小五子的惨叫声,接着传来两个鞑子的惨叫声,夏十榆横马响鞭。   自己的战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活生生的吞噬,没有比这更让人无法忍受得了。   蓝熙书的连珠弩箭早用光了,他从马腹下摸出了短火铳并减下马速,井运水过去了,也不知他在喊什么,葛大过去了也在狂喊,胡大疙瘩和井貌安并驾而过,一个彪悍如狼似虎的鞑子高举了他的厚重大刀旋风而至,蓝熙书举起了短火铳。   砰!   这个嗷嗷狼叫的鞑子直直的向后跌下,追尾的惊马抹杀了一切。   天助我也!   一个慢坡而过,巨大的黑暗如巨网搂头罩下,西天的黑云压顶,明月消魂。   飓风迎面,天空被瞬间洗劫了一样,明月镜光不见,天地忽然坠入漆黑的噩梦之中。   浑然的恐惧降临之快犹如失足直坠万丈深渊而令人措手不及。   一时敌我双方俱乱了阵脚,特别是鞑靼骑兵乱成了一锅粥,兼有追尾误撞误伤,什么怪腔怪调的嚎叫声都有。   “大家跟上我!”夏十榆的头顶火折一闪即逝,那眼睛瞪如铜铃,掉马头一马当先下坡向西。   如梦惊醒,蓝熙书和大家一起在黑暗中遵循夏十榆的方向打马如飞,生死度外,爱咋地咋地吧!   夏十榆唯恐这样深的黑暗中有人迷失掉队,一路的呼喝不停,并间隔一段时间取火折在头顶一闪,如明星闪耀,使得后面的兄弟及时紧跟不辍。   有几匹鞑靼悍马尾随,被经验相对老道的井运水和葛大双马夹击黑灯瞎火的一阵忙活,混乱的落马声扫尾。   一路婉转磕绊,枕鞍策马,风声鹤唳,蓝熙书用全部身心辨别夏十榆疾驰变换的方位。   夏十榆的嗓子嘶哑的再也不能呼喝,速度减缓下来。   等大家醒过神来,才惊觉后面渐远了人喊马嘶,无边无际的黑暗隔离了死亡的血腥。   绝对的黑暗里,生死存亡一线的恐惧有增无减,安全感来自夏十榆,兄弟们用心力定位夏十榆。   火光一闪,夏十榆佝偻着身子背风打着了最后一支火折,一手带缰调整着马头,扫视着看到火光聚拢过来的手下弟兄,他最先看到了蓝熙书和他布条旗一样的破披风在黑暗中猎猎,这让他一阵宽慰,后面的井貌安和胡大疙瘩,柳芽子脸上俱爬满了泪痕,巴巴的夹马前凑,看夏十榆的眼神都跟看娘亲一样,十几头马把夏十榆围在了中心,个个都跟小鬼一样。   火光一跳,灭了。   短暂而且微弱的光明让每一个死里逃生的人都大概清楚了现状,没有一个人说话,战马响鼻不断,马头相抵,马镫相亲,风让战袍忽起忽落发出声响,黑暗中,夏十榆铁罗汉一样的面部表情清晰在每个人的心里。   狂风透心的冷,靠近夏十榆,他们取暖。   夏十榆心头梗堵,黑暗中却凛然挺直了腰板儿,他觉得他的兄弟们都看得见,一声马嘶,夏十榆沙哑的铿锵有声:“还有谁在,报名!”   “蓝熙书!”蓝熙书向着黑暗中的夏十榆大瞪着眼睛,大口的呼吸压下心里各种纷繁复杂的感受,第一个报名,就仿佛夏十榆看到一样,腰板儿倍儿直。   “井貌安!”井貌安拖着勉力隐藏的哭音儿。   “李四树!”有个声音微微发抖。   “吴善才!”   “王小小!”   “井运水!”井貌安的大哥声如洪钟,井貌安一直没发现在贺老六身后的大哥,还以为井运水挂了呢,听到大哥报号,井貌安一阵惊喜抑制不住,小声的循声低叫:“哥!”哭音儿马上没了。   “向二胡!”   “赵三根!”   “李才弟!”   “葛五牛!”   大家跟的很紧,忽然后面没人接了,满耳的风声,马镫交错的磨铁声……   大家都竖着耳朵在等。   夏十榆和大家一样在等在期待再有谁忽然大声的报名,直到期待凉了,幻想灭了。   风注满了每个空荡荡的心房,谁都没有说话,黑暗中都挺直了腰看着夏十榆。   从龙门所带出来一百多个兄弟,自宣府补充了十个京师来的锦衣卫新兵,而今只剩下十个,夏十榆肋下生疼。   这些都是锦衣卫御边的精英,八年边境线的摸爬滚打,这次损兵折将是最严重的一次,夏十榆真心疼。   夏十榆思考着纰漏出在哪里!   漆黑泼墨的乌云开始稀薄起来,风小了,夜空斑驳的底色隐约可见,星月隐身,忽然落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每个人都有了抬头的轮廓。   “这不是阿鲁台的大部!”夏十榆极目远望,河谷低树也有了轮廓,远处有鞑靼牧民遗落的离群羊儿的叫声,他心里的地图跳出一个地名————斡难河:“这里集结这么多的散兵游勇,一定事出有因。”   在这儿,随便揪出来一个牧羊的,都弓马娴熟生猛的跟丈二金刚似的。   夏十榆黑暗中把头转向了蓝熙书。   大家除了蓝熙书凝眉冥思,其余的都不费那脑子,一贯都是老大一声号令指哪儿兄弟们打哪儿。   兄弟们都觉得蓝熙书该发言了。   “我觉得有一部分骑兵装备规整划一,我怀疑朵颜三卫混迹其中。”风雪让蓝熙书眯起了眼睛,他知道夏十榆就等他说话。   “这就难怪阿鲁台这样有恃无恐集结兵力!”夏十榆被蓝熙书印证了自己的某种感觉,心里有些沉重,但没表现出来。   朵颜三卫一直隶属大明辖制,和阿鲁台打得火热说明事态严重了,大家都没乱发言的习惯,连一向乌鸦聒噪的井貌安也缄口不言。   “立足斡难河,稍事休整养息再图深入摸清底细。”夏十榆环视之后的语气骤然温柔起来:“我这里有药!”   大家宁愿听到夏十榆说:我这里有饭!   大家身心一阵松弛,周身上下不知哪儿就生疼起来了,哎呦声此起彼伏,乱嚷嚷的都是新兵蛋子,真正重伤的老兵井运水和贺老六葛大却一声不吭。   “我这儿还有干粮!”夏十榆摸到了马鞍上盛干饼的小口袋和一个还沉甸甸的酒囊,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人狂喜的了。   娘亲啊!   井貌安差点儿要喊了,除了耳朵边儿被冷箭扫了一下,他是唯一完好无损的一个,所以肚子的需求最迫切。   下马声,骂娘声,霹雳扑通连声!   井貌安跳下马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扑向夏十榆的马鞍摘粮袋,手指碰到酒囊,口水泛滥了:“老大就是老大,哦!葛大!帮忙!”   “此次我们务必摸清阿鲁达大军集结地,阿鲁达一再犯边,朝廷必定有所行动,我们成功与否,对于我军远征漠北快速决胜至关重要。”夏十榆的马头抵着蓝熙书的马鞍,朝着京师的方向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强调这次行动的重要性。   皇上不喜欢打无把握之仗!   一时大家安静下来,各种消极低迷情绪再一次被一种军人的荣誉感使命感掩盖,每个人看向京师的方向都充满了悲壮感。   以身报国,生死不较!   蓝熙书也在马上转身,望着京师方向阴霾密布的天空,落雪纷纷,暖由心生,心里忽然的就冒出另外的念头:房子!我好想你!在这个哥死里逃生的凌晨,你在做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时空同步的房子   就在蓝熙书刚从生死一线爬上来淋着雪念叨房子的时候,房子也在淋雪。   勾檐贴壁,蓝熙文房子和德胜门两两相望了近半夜。   永乐二十年(1422)正月十五,北京的这个元宵节无月,雪沫纷扬细致的下了一夜,高楼矮院,箭楼垛墙都罩着一层薄薄的霜雪,京城他处的年味还不曾淡去,黎明前的德胜门翘脊重檐在遍插火把的映照下,排排箭窗如幽幽洞世的巨目,看的人心惶惶,刀剑都未曾出鞘,却弥漫着锋刃的味道。   普通人难以体察,毕竟边地的刀兵匪患离这里很远,京城的安逸繁华让很多人对军事不那么敏感。   除了蓝熙文!   耗子回来蓝熙文就一颗心不曾安稳过,他不曾到过漠北,听可是听说过的,那种酷寒荒蛮之地哥一定很难熬。   她等不及耗子给他递消息,所以抽机会来德胜门了。   德胜门一夜未闭,巍峨高耸的垛墙和箭楼上火把密集,军士绰绰,雪不见花,细小的颗粒渐渐密了。   下面的瓮城里金戈铁马相闻,往来舛错的车马络绎,甲胄鲜明的士兵一队队集结,号令穿宵消失在城门口。   蓝熙文远远的贴在山墙的阴影里,后背和膝盖开始有了冰冷刺骨的感觉,蓝熙文的头轻轻的和墙体摩擦,藏耳的棉帽推上了额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稍稍外探。   人喝马嘶,兼有传令官打马呼啸穿过瓮城,带着骤然紧张的气氛射出德胜门。   相距太远,难以洞察具体情形,但陈兵亮剑形势已明。   三两个小太监跳下一辆颇为讲究的马车,拧腰撩袍,浅浅一弓背,跟着前面虎步生风的一位将军后面颠儿颠儿小跑。   雪继续,无声无形。   毋庸置疑,皇上真的又要亲征了。   蓝熙文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一个计划不经过蓄谋就快速成型。   至于老头,绕道吧!这件事上蓝熙文决定一意孤行,坚决不遵从老头的唠叨。   要想尽快的帮蓝熙书回到京城,在漠北尽快的建功立业才是唯一的捷径,蓝熙文觉得自己不能在京城干等着,皇上亲征,这是蓝熙书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胆大妄为先斩后奏是蓝熙文和蓝熙书学来的,乖乖女蓝熙文不是没性格,只是轻易不彰显性格,这一点和蓝熙书有明显的区别,蓝熙书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性格,所以表现的时时刻刻让人觉得硌硌楞楞的有性格。   蓝熙文想着蓝熙书的时候抿着唇轻轻地自个儿笑了,手脚协调,滑下朝阳楼二楼脊檐的时候如履平地,婉转蹬墙,猫儿般没入井儿胡同的背阴里。   一定给哥惊喜!   这个念头一直到蓝熙文在大栅栏沿儿上躲避巡城卫队的时候还盘旋不去,心里有隐隐的按耐不住的激动。   每个冒险的念头都会让她想办法付诸行动,这种性格和蓝熙书如出一辙。   惯来夜行,蓝熙文有着同龄小女子的顽皮更兼有普通小女子不具备的临危不惧。   穿街过巷,如一只行云流水的鱼,蓝熙文翻檐滑脊溜下槐园别院的时候,一个人影突兀磕绊了蓝熙文的眼睛一下,自己的房门洞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把房门堵了个严严实实,黑洞洞的门口像临时杵了个门神。   此时东方微白!   看样子老头恭候多时了。   你说这大冷天的您多睡会儿不好吗?   百爪挠心,蓝熙文想撤想溜之大吉都不行了,那双炯炯如电的目光夜色掩映不住,那眼神钉牢了蓝熙文,蓝熙文动弹不得,小手指使劲儿捻着腰间的一块玉佩,慢慢堆笑。   “老爹!”   “干嘛不问我,皇上亲征还有比我更清楚的吗?”一声压抑生气而转化成的淡淡叹息,使得门口微微发福的身躯不在僵硬,袍襟旋风,老头转身进了房:“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惦记着熙书,傻站着干嘛,进来,我有事交代!”   老山羊(蓝熙书给老管家的原创绰号)在一门旁不停的示意蓝熙文进房说话,那大袍袖抖得有四级风,蓝熙文点头,俏皮的捋了一下老管家的山羊胡子,暗自呲牙进房。   门槛儿上微白的雪沫被她的裙裾经过一扫而空。   与狼群对峙了一夜,背山半绕的篝火熊熊燃烧了一夜,狼群不远不近的站在对面的坡上,不多,三五十只就够要命的,一块大石上的头狼威风凛凛,狼背上随风浮动的狼毛让他看起来犹如狼神,这个酷毙经典的姿势让蓝熙书哥几个欣赏了半夜。   蓝熙书和兄弟们没干别的,添柴续火,热哄哄的真是暖和的一夜。   有时候狼群比鞑子还可怕,特别是被狼群盯上真是很悲催的一件事,有的头狼真是变态,他会一根筋死心眼不眠不休的跟你耗。   对付狼群葛大和井运水都有经验,除了井貌安几个紧张外,他两个表现的最是悠哉悠哉的。   葛大忍不住对手持弓箭严阵以待的胡大疙瘩说:“就这几只狼用不着这样,它们也快顶不住了,天一亮放两箭保准它们跑的跟兔子一样。”   话是这么说,胡大疙瘩呲牙不言语,但架势没变。   夏十榆交代,只要狼群不进犯,保持警惕,不许乱放箭,老大那意思省点是点儿啊!   蓝熙书只祈祷别引来更大的狼群,也别引来鞑子。   太子监国诏令天下,皇上亲征议定。   耗子给蓝熙文一个坏消息,白话文和夏煜都随驾亲征,张开望坐镇锦衣卫。   白话文随驾亲征真是坏消息,蓝熙文一脸冰霜,老头为她打点,她也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还有一个好消息,耗子最后说,他和丁哑随军,但是随锦衣卫佥事夏煜扈从皇太孙,这又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蓝熙文笑了。   蓝熙文忽然觉得老头交给的任务不难了,因为耗子和丁哑随军,她不在觉得于万马军中势单力薄了。   耗子最后千叮万嘱蓝熙文好好静候佳音的时候,蓝熙文只笑不搭腔,她指定要让很多人惊喜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夏十榆一意孤行   从深秋的野狐岭到十一月的凉镇,从年前的胪沟河到初春的斡难河,一道道生死关卡,几个月的辗转纵横,终于回家了。   包括夏十榆在内,现在只剩下十个人了,此刻,乍暖还寒的长城外,夏十榆带着他的手下正远远的望着喜峰口关隘。   啊哦!   胡大疙瘩第一个滚下马,在已经软了草根荒草地上喜悦的怪叫着,像个顽劣的孩子一样打滚翻腾,接着井貌安,井运水王小小葛大都跟着滚下马,衣衫褴褛的滚做一团。   蓝熙书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暖蓄,本来以为很快就回来的,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四五个月,这四五个月仿佛有几辈子那么久。   实在没力气叫喊了,哥几个扎堆挤在一起远望雄关,过了这个高大的关口就到家了,那种喜悦让人忍不住偷偷摸眼泪。   在入关的问题上,蓝熙书和夏十榆发生了分歧,蓝熙书建议延迟入关,原因很简单,阿鲁台的兵日益临近边境,情报已经送达,皇上早就应该有所决断,也许这几日就会出关征讨阿鲁台,而白话文一定不会无作为,他会在皇上出兵前布控封锁我们,白话文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我们。   说不定喜峰口关隘他早就布了控,只等我们到了。   夏十榆觉得大敌当前白话文不会不权衡利弊做这等贻误军机之举。   白话文不会?   蓝熙书忍住唇边的冷笑,他看白话文比夏十榆看的透彻,他比夏十榆更懂得人心叵测。   两个人交错着马头言辞激烈,这是蓝熙书第一次据理力争,他务必要说服夏十榆,要不然这帮兄弟就要在家门口遭殃了。   一般的讨论井运水和王小小都会参与,但这次夏十榆蓝熙书明显的避开他俩,单独商量,大家远远的看两人不停的圈马错马争论什么,蓝熙书表现的出乎大家的意料,没人敢对夏十榆这种态度对话,只有井运水猜测一定是蓝熙书不同意夏十榆的决定试图说服改变他,这个决定一定关乎重大,否则蓝熙书不会表现的这么激烈。   谁也不敢往前凑,一天一夜没填肚子了,快晌午了,青天白日的不能喝风充饥啊!   葛大一提议,哥几个基本上都同意,感觉自己的地盘了,饿肚子说不过去,井运水分配人手弄些野味来。   “你心机太重,我不想因你的揣测而畏首畏尾,阿鲁台的布兵很重要,兀良哈与之勾结的情报也很重要,早早呈报,让皇上明察决断才是根本,才不妄我们的兄弟枉死他乡,这么重要的情报在手,我们却迟不入关,这算什么?如果走漏风声,贻误军机之罪罪不可恕,我们的人岂不是白死了,我们岂不是白拼了。”   夏十榆也很激动。恶狠狠的瞪着蓝熙书,冻伤一直未愈的左半边脸很难看,让这个原本英俊威武的男人看起来狰狞可怖。   两个人马头对马尾侧眸相对,蓝熙书不敢再加以颜色,夏十榆真动怒了。   “大人!这个我都懂,情报很重要,皇上如然起兵亲征,定是定下了,我们的情报关乎阿鲁台老巢,不急于这两日。”蓝熙书试图缓和语气:“大人!对于白话文我们不得不防,他如是有大局为重的胸襟又岂会处处与您为敌,他已经起了杀心,将我们全部打入漠北就是他的险恶用心之一,我们一旦遭他暗算,就等同于给他做了嫁衣裳了,到时候,我们才是不值啊!”   夏十榆犹疑的看看雄壮连绵的长城,又回首身后雪化苍茫的旷野,夏十榆得神情越来越凝重,蓝熙书忽然甩蹬离鞍单膝跪地:“请大人三思,非蓝熙书心机暗算,对于白话文我们不得不防啊!”   远处的哥几个见此情景,呼啦啦都站起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都没敢挪窝前凑。   “起来吧!”夏十榆神色忧戚的示意蓝熙书起身:“若因一己安危而置军情于后,这岂是人臣之道。”   夏十榆有些自言自语,蓝熙书不由得感叹,臣是真忠臣就是迂腐了点儿。   “大人!前期情报已经及时呈报,我们现在掌握的即使晚几天呈报也不会贻误战机,并非蓝熙书贪生怕死才有此顾虑,而是我们没有葬身漠北,若是被白话文谋害心有不甘,大人!白话文之恶毒非比常人啊!”   蓝熙书起身,忽然抓住夏十榆的马缰绳,从夏十榆的眼睛里蓝熙书只看到稍稍的迟疑,但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定。   “小书!”夏十榆忽然竖手制止蓝熙书说话,他俯下身拍拍蓝熙书的肩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蓝熙书,鱼尾纹是那样深刻:“我明白,你不要再说了,这样吧!我带两个人进关,你押后!”   “这不行!”蓝熙书忽然挺前一步,拉马缰绳的手用了力,马头被他带到自己怀里,夏十榆的白马很温顺的任蓝熙书拉扯在怀,喷着响鼻蹭蓝熙书的下巴,蓝熙书断然反驳夏十榆:“我去!大人留下!”   “不要意气用事!我决定了。”夏十榆淡然的摇头,拢缰绳带马,并厉声招呼王小小。   葛大和井运水不在,夏十榆这一嗓子吓的胡大疙瘩一哆嗦,几个人都站起来望向这边,王小小懵灯的应了一声但没动。   “大人!我去!”蓝熙书死死拉住夏十榆的马头,白马踏踏刨着蹄子后退,蓝熙书亦步亦趋拢着马头不放:“大人!大人!”   “蓝熙书听令!”夏十榆猛然暴喝一声,骇的蓝熙书腰板一直,夏十榆的马鞭凭空霹雳:“这是命令,退后!”   蓝熙书松了手但没退后,但是白马却被马鞭惊响吓的引颈嘶鸣,踢踏后退。   “王小小!”夏十榆又是一声暴喝,王小小屁滚尿流的就翻上了马背,猫腰策马就奔这边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夏十榆终结   蓝熙书木然站在那里。   夏十榆最后的眼神余光说明什么?质疑自己还是鄙夷自己?   蓝熙书心如刀绞,怎样才能让夏十榆明白他的真的不是妄自揣测,更非贪生怕死之徒。   王小小察言观色见势不妙,麻溜儿的扳鞍上马,倒提了马刀匆忙的扫了一眼蓝熙书就跟上了夏十榆,后面的赵三根,李才弟,吴善才在王小小的眼色示意下看了眼蓝熙书稍稍迟疑下也上马跟上上去。   飞纵颠簸的身姿,人马交错转眼绕过几个沙窝子,消失在蒿草丛那边,直到坠尾的吴善才频频回首的大脑袋也不见了。   剩下的是胡大疙瘩和井貌安,井运水和葛大抓野味了,还没回来。   “我说三少!咋的了这是?老大干嘛去?我们跟不跟?”井貌安出口问句,胡大疙瘩看出蓝熙书异样,捅了井貌安一下。   蓝熙书摇头,:“把葛大和你大哥找回来再说,老大一意孤行,我劝不住他。”   蓝熙书此时希望自己是错的,哪怕夏十榆给他最严厉的责骂和惩处,他都希望自己估算错了,也许白话文没那么没人性没操行。   “我马上找他两!”虽然蓝熙书没细说胡大疙瘩也感到事情严重,抹身就奔马去了。   蓝熙书狠狠地捻着手指,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自己想错了,一切都是没那么严重。   井貌安靠近了蓝熙书,蓝熙书狠狠地捻着手指,面色恓惶惨白,这是面临危急蓝熙书也不会如此变色的表情,井貌安跟着紧张的不得了:“三少!要不我们跟上去!”   蓝熙书摇头,他的理智永远在他脑海最醒目的地方闪亮着警灯。   吹面不寒的风吹动蓝熙书纷乱的鬓发,蓝熙书心里翻转了无数个念头,但他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马蹄声急,井运水葛大回来了,倒把胡大疙瘩抛在了后面。   “三少!”马未驻足井运水就平稳的落在蓝熙书跟前,手里就拎着个兔子,还瘦丁丁的,葛大空手而归,地处关隘,附近的野味差不多都被守关的将是消遣光了,就这么个兔子也费了井运水不少劲。   “本来商议在关外侯上两日再进关的,大人忽然改了主意执意入关,我拉不住。”蓝熙书的打算跟井运水提过,井运水现在是啥也不操心,官有夏十榆,狗头军师有蓝熙书,他成了哼哈大将,蓝熙书说啥他都没异议。   关于蓝熙书的顾虑井运水也觉得可信可不信,他不相信白话文有这么大的道行,这么明目张胆的气焰来针对夏十榆,但是蓝熙书一贯正确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他觉得蓝熙书的谨慎只有好处没坏处,晚几天就晚几天,小半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几天。   井运水的原则跟夏十榆的原则大有不同,他才不是一根筋的人。   “老大啥意思?趟趟路子?”葛大这个挓挲汉子在夏十榆跟前多少有些收敛,所以夏十榆不在他反而自在,他倒不大惊小怪。   蓝熙书拧着眉心摇头,他虽有理智但还是纠结于等还是跟上去,万一……   一阵马蹄急响自夏十榆离去的方向传来,那种奔命的马蹄声蓝熙书是听得出来的,单人独骑!   蓝熙书一激灵,哥几个都抻着脖子张望马蹄声来处。   蓝熙书胡哨一声忽然奔向旁边啃着地皮草的杂毛马:“上马!”   他的话音刚落,他的腿脚刚挨上马镫,夏十榆的白马就冲上了坡,忽然一个拌马蹄,脖颈塌陷着一头扎进了前面的沙窝子里,夏十榆闷声被摔下了马背。   情势太多突然,哥几个惊叫着纷纷涌过去,蓝熙书魂飞魄散,最后一个跑上堤坡,一脚冲下沙窝子。   “大人!”   “大人!不好!大人遭暗算了。”井运水大呼小叫回头喊蓝熙书,蓝熙书扒拉开前面的胡大疙瘩的大身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夏十榆两肋插刀佝偻着身子滚落沙窝子,脸上额汗淋漓,正在大家惊慌失措乱喊乱叫中抬起头,他看到了目瞪口呆的蓝熙书。   绣春刀!   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绣春刀!   那匹大白马扎进沙窝子里已经气绝身亡了,马头以诡异的姿势折着,血沫子秃噜了一大片,马腹上一把刀只留下刀把,半尺长的口子血如泉涌,红樱樱的刀穗娑娑,看得人肝胆俱裂。   “大人!”蓝熙书跪下去,挓挲着手不知道扶那里才会减轻夏十榆的痛楚,他的声音打结,梗咽的难受之极:“大人!”   “快!带他们走!”夏十榆拼尽了力气,抖着嘴唇蜷缩在井运水的怀里,从怀里摸出地图,上面血迹斑斑。   蓝熙书赶紧接过来,一大滴泪落下来。   什么都不用说了,后面连成片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把他们带回大明,小书!你行的!不要,不要……”夏十榆撑不住了,口中血沫淌到蓝熙书的手上,夏十榆不甘心的蠕动着嘴唇,但是一个字都发不出了,只是蠕动,急切期待的眼神散了,就在哥几个的注视下散了,直到瞳孔茫然一动不动。   蓝熙书捧着夏十榆的脸仍旧与之对视,只是那眼神再无表达。   眼睁睁的无能为力,那是怎样的锥心之痛!   井貌安第一个哭了,接着是胡大疙瘩。   蓝熙书大口的喘着气,没逼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葛大窜出沙窝子:“三少!来了!”   王小小的身影一分为二木头般栽下马,惨叫短而凄厉。   一队鲜衣怒马轰然上了坡,那熟悉的颜色冲击着蓝熙书的心。   “快!”   蓝熙书前后脚跟着哥几个跃出沙窝子,纷纷以不能形容的速度窜上了马背。   尘沙草屑纷扬,吁吁吁!勒马坠蹬声此起彼伏,十五六匹健马一字排开,在坡上呈扇面包围趋势分散开来。   一身飞鱼服,五品品秩官服的一个三旬汉子提马瞪眼打量了一番从沙窝子里窜出来的哥几个后,神情松弛下来,看来他没想到人会这么少。   “没想到夏十榆身边就你们这几个人了,害得大爷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好的!”   “陈六福?”井运水喊了一嗓子,哥几个里面就他认识陈六福。   他就是白话文的小舅子陈六福,他授意在喜峰口关外等了有大半月了,没成想严阵以待的这么久,夏十榆就剩下区区这几个人了。   “陈六福?”蓝熙书提马定下心神,悲伤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白话文有多少个小舅子,他姥姥的!   这个狂妄的陈六福蓝熙书并未放在眼力,因为他首先观察了,这帮家伙手无强弓硬弩也没有携带连珠弩箭,人多!哼!大概这孙子惯来以多胜少,从来以为人数上的悬殊决定胜负。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家的代价   任何废话都没说和问的必要了。   要有连珠弩箭,这些人也就够一个照面的,蓝熙书握紧了马刀,他先确定了陈六福。   “陈六福!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诛杀朝廷锦衣卫命官夏十榆!”井运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抖着马刀指着最前面气焰嚣张的陈六福。   “夏十榆?哪里有夏十榆夏大人,我们只诛杀鞑子的细作,最近鞑子细作频繁在长城外活动,对不对?”陈六福摇晃着肥头大耳左右看顾他的手下:“兄弟们!你们谁见着什么鸟夏十榆了?”   一阵轰然大笑,洋枪怪调的七嘴八舌起哄:“我哪只眼睛也没见!”   “没见!”   “没见!”   嗷嗷哈哈!   人马乱晃,犹如群魔乱舞,绣春刀反映着锋利的阳光,生生切割着蓝熙书的心,人性的丑陋真让人有彻骨之寒。   蓝熙书几乎咬碎了牙关,敛眉眯眼,一个字沙哑着挤出牙缝:“杀!”   陈六福一马当先呼啸着冲下来,蓝熙书错马横刀大幅度的扭身马镫左侧,上面躲过了陈六福的绣春刀,下面避其要害倒手马刀顺了下去,陈六福过去了,嗷的一声他的左大腿被蓝熙书划开了半尺多长的血口子,一角滚金边的飞鱼袍连同内衬罩甲随风飞扬飘落。   蓝熙书一个照面将紧跟陈六福身后打算捡便宜的矮个子踢下马,葛大的马过,惨叫蹄下,蓝熙书和葛大喝合伙先开张了。   蓝熙书借着葛大掩护圈马恶狠狠地找寻陈六福,不用找,陈六福也圈马奔他来了,眼珠子都红了,那条伤腿鲜血直流。   沙坡上人来马往,没有喊杀声,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刀光起落,鲜血飞溅,只有落马的惨叫和刀戈在肉体上经过发出的声响。   蓝熙书辨别的得出那些惨叫不是哥几个的,这些九死一生的兄弟们都跟狼王一样凶猛。   现在就剩下井运水井貌安两兄弟,葛大,胡大疙瘩,蓝熙书和李四树八个人了,一投入厮杀,自然组队,井运水上阵亲兄弟那不用说,葛大首先靠上蓝熙书为其打掩护,剩下的胡大疙瘩和李四树自然成一组,井运水能杀惯战是出了名的,有他井貌安没大闪失,蓝熙书和葛大属于强强联手更没的说,唯一薄弱的一组就是胡大疙瘩和李四树,李四树罕有露面,是因为这个人沉默寡言,一贯被人当空气,但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憨实,属于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挨刀的那一类,而且,现在的胡大疙瘩已经相当不含糊了,热别是亲眼见着夏十榆惨死绣春刀下,他跟发了疯的熊瞎子一样横冲直撞,身上挨了数刀,但是有三个陈六福手下被他干下马了。   咬牙切齿的陈六福夹马来了,一个照面他就看清形势了,人多有时候也占不到便宜的,他后悔带的人少了,他的绣春刀没亮,这家伙忽然伏在了马背上,拧着脖子昂起的头目露凶残的光盯紧了蓝熙书奔马而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蓝熙书忽然明白了,但是明白的差点儿晚了,错马之际,陈六福忽然挺身,一把黑乎乎的短火铳双手定向了蓝熙书,也就是蓝熙书的反应,陈六福刚刚动手指,蓝熙书一手摁住马鞍,双脚甩蹬,一个急转直上漂亮的倒立鞍马转,左脚踢飞了陈六福的短火铳,右脚紧接着飞旋而至落在陈六福的左腮帮子上,陈六福立马下巴脱臼了,落马的惨叫都走了调。   落马不等于完事,蓝熙书向来不给对手留有余地,奔驶中猛然提缰带马,杂毛马领悟主人急转弯的意图,长身直立,前蹄腾空的扬鬃长嘶,生生的后蹄原地回转,马头落下的一瞬间,蓝熙书只手扳鞍,左手的马刀对着连滚带爬的陈六福抹项一刀,陈六福鸡叫了一声,窝着脖子载到沙土里,消停了。   一把斜刺的绣春刀堪堪划过蓝熙书刚刚翻上马背的大腿,入骨之痛让蓝熙书脱手掷出了马刀,准头偏了,偷袭得手的家伙被蓝熙书飞来的马刀刀柄磕到了下巴,惊得他魂飞魄散,一见陈六福消停了,拨马就往来时的方向就跑。   蓝熙书杀红了眼,没了马刀赤手空拳也打马就追,泄恨倒是其次,跑了一个就全完了。   一个响亮的哨音,迎头一道飞旋的寒光,也没见怎么着,被蓝熙书吓破了胆的家伙嗷的一声落马了,咽喉的血如喷泉。   蓝熙书一矮头,回旋的寒光贴着头皮而过,蓝熙书头皮都觉得麻了,但这寒光太熟悉了,蓝熙书忍不住心头突跳。   “三少!”还没看清人影,熟悉无比的声音就到了耳边。   耗子!   耗子!   蓝熙书大叫。   但是前面的奔马上不是耗子,这人也不搭腔,手臂凌空飞舞,也不知耍什么花样,又有一道飞旋的寒光擦着蓝熙书就过去了,蓝熙书就听见后面两声陌生的惨叫,紧接着听见井貌安和胡大疙瘩变态的高音嘹亮:“四少!四少!”   耗子根本没人理!   四少?   一道红色的闪电经过,一张娇俏的冷面被翻飞的斗篷遮掩,蓝熙书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房子!”   蓝熙书大喊着跟着红色闪电回马转身之际,两片寒光呼啸盘旋,别的没看见,只看见热情洋溢策马飞奔而来的井貌安和胡大疙瘩怪叫一声都趴在了马背上,紧接着葛大也迅疾不及掩耳的趴在了马背上,硕果仅存鲜衣怒马的三个人接连跟着飞旋的寒光落马,惨叫都省了。   井运水刚刚回马,就被惊着了,回首的表情那真叫个目瞪口呆。   枣红马的马背上双手一扬,两道飞旋的寒光老马识途般回到了蓝熙文的手上,蓝熙文俏生生的拨马回身:“哥!哥!”   陈尸一地,弃马绝尘,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衣衫褴褛的八个人把蓝熙文围在中间,刚刚的悲痛忽然就掺杂了惊喜。   “房子!”蓝熙书悲喜交加的轻轻喊了一句,咽喉梗堵,忍不住泪花闪闪,他如同做梦一般盯着眼前俏生生的蓝熙文,蓝熙文一身五军营伙夫号衣,袍肥袖大,帽子落了,简简单单的道士髻让她看起来青春明媚,眼眸清澈的纤尘不染,正盈盈笑着长身而起,众目睽睽之下弃鞍离马飞纵到了蓝熙书的马背上,蓝熙书就自然地一张手臂把蓝熙文拥入怀中。   “幸好你没事!哥!我好害怕!”蓝熙文抽搭着鼻子环着蓝熙书的脖子,下巴歪搭在蓝熙书的肩头,眼泪哗哗而下。   差不多每个人都眼睛湿了,唯独耗子,耗子事外人一样下马把陈六福的短火铳给没收了。   但是耗子看到了一具尸体。   “房子!”蓝熙书再也说不出第二句。   “四少!”井貌安巴巴的轻喊了一句。   蓝熙文没听见,倒是蓝熙书一激灵,这什么场合卿卿我我?   “快!把陈六福他们拖到沙窝子里埋了,要快!不留痕迹!”短暂的冲动之后蓝熙书立马恢复了理智,他这一喊,哥几个也没问的,呼啦啦下马拖死人。   这活路会干,很快战场打扫干净,陈六福他们的马都跑光了,尸体集中一个大沙窝子好歹埋了,把王小小几个的尸身找回来和夏十榆的并排在一起,哥几个把自己的破得噜苏的斗篷接下来盖在上面。   呼哧带喘的哥几个都站到了蓝熙书面前,夏十榆走了,蓝熙书自然而然的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蓝熙书看向耗子,耗子说:“皇上亲征已然到了喜峰口!”   哥几个隐隐的激动,忽然又一阵悲伤。   蓝熙书点点头,错动后槽牙看着一圈儿满身血满身伤满身土的哥几个,每个与之对视的眼神都铿锵肃然。   “记住,我要说的这几句话,我们遇到鞑子,夏十榆夏大人和王小小他们为掩护我们战死,其他一概没有,任何人不许提陈六福,我们从不认识陈六福!”   蓝熙书说完挨个看着哥几个,哥几个挨个点头。   “还有,少说话。如果见到白话文!都给我恭恭敬敬的大人前大人后的喊,不许有一丝异样,如果做不来回避!”蓝熙书又挨个看着哥几个,特别停顿在了井运水脸上,井运水也在咬后槽牙,但他懂蓝熙书的意思,井运水点头。   哥几个都不说话。   “我们要活着,就要这么做,必须听我的!但是我告诉你们和我自己,我蓝三少是记仇的人,今时今日老大和兄弟们的仇,我会牢牢的记住!”蓝熙书一字一句说完,嘴巴不可抑制的抖动着,他压抑着不让眼泪模糊面前兄弟们的容颜:“我们会让他加倍偿还,但是在时机尚未成熟前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的活着,将来手刃白话文!”   白话文三个字在蓝熙书的唇齿间碾压,蓝熙书冰冷的眼神看向高远无尽的苍穹。   胡大疙瘩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哥几个都在唿扇鼻翅,井貌安抹了一把鼻涕又抹了一把鼻涕。   “白话文和夏煜扈从皇上亲征了。”耗子又递过一句话,他在掀起夏十榆盖脸的斗篷一角,看着看着跪在沙地上呜咽成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帝师   “驻龙门所锦衣卫总旗蓝熙书见过夏大人!”蓝熙书被一个五军营的亲兵架着给闻听消息赶过来的锦衣卫佥事夏煜见礼。   这么多高官显贵里面,蓝熙书就认识夏煜,这让他多少有点儿人贱卑微的感觉。   到处是甲胄鲜明的士兵,各路将领威风凛凛的来往,杏黄旗金龙招展,探马蓝旗来去匆匆,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哥几个包括蓝熙书有点儿晕场,特别是葛大,眼睛都不够使得了。   除了蓝熙书被架着勉强行走以外,独立站着的就是葛大了,其余的哥几个都被抬着进了关,也不全是装,真是负伤累累,要搁寻常人早撂挑子了。   这样好,紧急情况下两眼一翻晕倒了事,这是蓝熙书授意的,万一漏了马脚可就糟了。   井运水哥几个被抬着路过蓝熙书的时候,蓝熙书感觉哥几个很享受,他们与其说是昏迷还不如说是借机沉睡。   葛大也跟着见礼,但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号,身份尴尬,而硬气惯了,让他昏迷装样他还不会。   夏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落在蓝熙书脸上,:“夏十榆夏千户呢?”   “夏大人不幸……”蓝熙书真不是装的,一下子哽住说不下去了,有兵丁抬着夏十榆几个的尸体路过,夏煜疾步上前撩开破斗篷,呆怔了一下,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锦衣卫四品官服罩身的人凑上脑袋,夏煜手指捋着八字胡暗叹气,放下斗篷,那个短须白脸的人撩起斗篷又仔细看了少许才放下,一挥手,兵丁把人抬走了。   蓝熙书对夏煜身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给予了特别关注。   如果猜得不错,这个人应该就是神斗已久的白话文,早听说白话文是个白净面善的矮个子,能在夏煜身旁随意举手投足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蓝熙书难以说清自己此时看到白话文的心情,他的整个身体连嘴唇都哆嗦了,他呲牙咧嘴的忍痛表情让旁边的小兵很同情,使劲儿托着蓝熙书的胳膊肘,蓝熙书索性把重心转移。   “你们怎么进来的?就你们这几个人?”白净脸胡须规整的白话文阴着脸眼睛狐疑的看着蓝熙书问话:“奥!还有你再说一遍是谁?”   问话的当口,白话文观察着蓝熙书还不时的斜眼捎带着不远处的夏煜。   夏煜在吩咐一个百户,短须粗犷的汉子频频点头,并不时的看向这边,接着井运水一干被抬着的伤员跟他去了。   蓝熙书一脸惶恐的数着白话文脸上的浅麻子,一副小兵不经世面不知所错的表情。   旁边架着他的兵丁赶紧晃了他一下说:“这是你们锦衣卫北镇抚司白大人!”   果然是他!   蓝熙书深深地记住了这张麻子脸,再次伤重不支的见礼,半边重心依托在旁边的兵丁胳膊上,旁边的小家伙年纪不大却也膀大腰圆,却也忍不住吭哧了一下,憋气用力架着蓝熙书。   “属下蓝熙书见过白大人!出去了一百多人,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了,我们一路被鞑子纠缠,临近喜峰口夏大人为掩护我们而惨遭不幸,多亏英国公的先锋探马出关巡查我们才得以脱险!”   蓝熙书所指的英国公就是张辅,皇上的深为倚重的能臣,一提张辅,就一个把锦衣卫镇抚司玩得转的白话文听了也是脊背一僵。   白话文拧着眉头见夏煜往这边走了,赶紧俯身问:“可有重大军情?”   蓝熙书面对着日夜让他为之痛恨的白话文一脸认真和惶恐:“属下正要禀告夏大人和白大人,因为当时被英国公的人误以为是鞑子细作,所以将阿鲁台布兵地图呈交上去,本来夏大人临终交代要呈报您和夏大人的,哎呦!”关键时候蓝熙书身子一晃,整个身子歪倒在了旁边小哥的身上,大腿上未来的及做处理的伤口鲜血淋漓濡湿了袍襟。   刚好夏煜切近听见了这句。   “白大人!地图已呈报皇上御览,此次驻龙门所全体锦衣卫功不可没,也给我们长了脸了。”   “那是那是!”白话文面皮一抽赶紧接话。   “蓝总旗!先忍耐一会儿,恐怕皇上要召见细问详情。”夏煜伸手扶了一把蓝熙书,蓝熙书赶紧应是。   “哎!你没见我们的人吗?”夏煜忽然转脸白话文:“白大人!人不是早派出去了吗?”   正在凝眉细思的白话文一激灵,他把脸转向了蓝熙书:“蓝总旗!没见我们的人接应吗?奇怪了,照夏大人吩咐,咱扈从随军的锦衣卫都分队沿九边各关卡出关接应了,现在还没一队返回奏报的。”   白话文脸上阴晴不定,他的眼睛在蓝熙书的脸上转来转去。   蓝熙书预料的没错,耗子和丁哑分头回京将前期情报呈报,这势必会让白话文有时间做准备,说起来也真是幸运,蓝熙书他们走的是喜峰口路线,碰到也是人手最少的白痴陈六福,最重要的是皇上亲征至此出关,要不然,真很难预料后果怎样。   “没有啊!我们在夏大人的带领下被鞑子追杀的穷途末路堪堪接近关口,要不是英国公的人碰到,即使关卡附近再无鞑子,我们重伤之下也实难活着回来!”   这会子夏煜也皱紧了眉头:“都是一群废物!”   白话文面色不虞,正要再加询问,一个小黄门气喘吁吁的赶来:“夏大人!皇上有旨!着锦衣卫蓝,蓝什么觐见!”   这个面黄无肉的小黄门打量着旁边惨不忍睹的蓝熙书。   夏煜连连应是。   “走吧!”小黄门看着蓝熙书面露怜惜之色:“难得!难得!”   蓝熙书忍痛回头给葛大递了个眼色,葛大懵懵懂懂的跟着蓝熙书身后,这是要见皇上,谁见过皇上呀!葛大只觉得血一下子全奔脑门子去了。   蓝熙书和葛大的心一通扑腾开了。   侍卫林立,刀戈向天,蓝熙书觉得满眼都是一色的甲胄分明,看不见天看不见底,脚下虚飘,被兵丁扶着走起路来都跟腾云驾雾一般,疼也不疼了饿也不饿了,蓝熙书不敢再四处张望,眼观鼻鼻观心,把打好的草稿行云流水了一遍。   白话文在旁默不作声,脚步细碎无声,倒是夏煜紧忙低声嘱咐蓝熙书觐见皇上的礼节细要。   在漠北是狼,入了关到了这儿反而得要时时刻刻装孙子了,蓝熙书一脸惶恐连连称是。 第一百七十九章 面圣   蓝熙书的经过引得众人侧目,葛大倒不在乎,咕噜着眼睛大饱眼福。   锦衣卫亲兵佩刀林立,蓝熙书极力配合着小黄门絮絮叨叨的小碎步,紧跟在腾腾举步的夏煜身后,有兵丁的鼎力搀扶,不远的一段路蓝熙书还是走的额上见汗,腿上的刀伤最是疼痛,每走一步都会连筋带骨的疼。   蓝熙书的内心除了轻微的激动倒不慌乱,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   白话文脚下轻巧在前侧,蓝熙书低首注意着他袍摆的起伏,起落脚的麻利,想着恐怕以后日日都要面对这厮了,远隔关山的较量落幕了,近在咫尺的暗斗今天就要拉开序幕,蓝熙书提醒自己真正的较量开始了,就目前而言,他有自知之明,他还不具备与之较量的资格,但是不急,蓝熙书相信能够成为你和我对手的这一天不会遥不可及。   “启禀皇上,驻龙门所锦衣卫总旗蓝熙书带到!”夏煜和白话文倒身便拜,后面的蓝熙书葛大也跟着跪倒在地,蓝熙书只听见耳边有嘁嘁喳喳的低声议论声,什么地方的口音都有,文臣武将分列两厢,蓝熙书感觉武得多文的少,蓝熙书眼角只扫到白话文的靴底和半边屁股,两侧有大大小小的靴子在细微挪动,甲胄摩擦声不绝于耳。   上面的情形蓝熙书在跨门槛时只匆匆扫了一眼,一个身宽伟岸的男人龙袍加身好像侧坐在紫檀木扶手镶金嵌玉的龙椅上,一手执额,脸蓝熙书根本没看到,那团花簇锦的袍袖掩其庐山真面目,一个胖墩墩的太监正在皇上耳边细语。   一种无形的压力自那张龙椅上弥散,随着一声轻咳,周遭两侧鸦雀无声。   蓝熙书再不敢胡思乱想,静静的等着。   “都起来回话!”老太监绵软的语调响起。   “谢皇上!”   蓝熙书跟着夏煜和白话文起身,微微一抬眼,永乐帝正用一种气压山河的眼神望过来,些许斑白的长须在他手下顺畅,额纹和眼袋蓝熙书都看得清清楚楚,但那种虎老威风在的霸气让蓝熙书心下凛然赶紧垂下头。   皇上的右手展开的正是夏十榆浴血的羊皮地图,和林被标注的特别大,他的拇指正点在夏十榆特别标注的沙珲原,小手指点在了捕鱼儿海。   他在排除他人打量最后面的蓝熙书和葛大,夏煜识趣的往旁闪身,白话文也稍稍挪动了一下,蓝熙书感觉自己无遮无拦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皇上的目光凌厉的搜刮着他,那感觉如同被抽丝剥茧灵魂一丝不挂。   沉默半晌。   蓝熙书只觉得他被上面无形的目光的压迫的透不过气,伤腿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蓝熙书有着过人的自制力,但是他平生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颤抖了,蓝熙书咬着舌尖强制自己冷静,鼻尖见汗。   “军情可靠?”朱棣垂下手,端正了坐姿看着垂手而立,伤腿血染残袍,少年人的倔强从他的挺拔的脊梁显现了出来。   这个年轻人居然没有一般人初次面圣的不知所措和诚惶诚恐,胆识可见一斑。   “完全属实!是夏大人带着我们辗转漠北细致排查所得。”蓝熙书把头垂得更低:“因为深入太久恐贻误军情呈报,夏大人未及将兀良哈部与鞑靼勾结的军情陈于书面,就带我们匆匆折返。”   “兀良哈胆敢勾结阿鲁台?”朱棣纹丝没动,语气丝毫不见波澜,但杀气却瞬间弥漫了全场:“喂不熟的狗!”。   朱棣最后一句很轻,蓝熙书没听清楚,蓝熙书一抬眼,只见朱棣面寒似水,眼角的杀气绕场。   蓝熙书见龙颜触怒并未针对自己,揪起的心放松了些。   “启奏皇上,兀良哈年前频繁向我朝索要军需物资,皇上酌情裁定之后,兀良哈怨气始露端倪。”说话的正是先锋张辅,他将蓝熙书先前所报整理成奏章,一个太监呈给了朱棣,朱棣匆匆看了数眼就放下了。   “此次你们锦衣卫首功一件,年轻后辈很是了得!”朱棣捏着地图却把奏章递给旁边的太监:“你叫什么?蓝蓝……”   “锦衣卫总旗蓝熙书!”蓝熙书心里一阵突跳,沉声回答:“这都是夏大人和白大人指挥得力调度有方,虽然损失惨重但也幸不辱命。”蓝熙书很紧张,本来在心里排练了好几遍的话说起来有些磕绊,但到底大概意思到了,果然,夏煜和白话文都被蓝熙书的顺手马屁拍的身心舒泰,蓝熙书的表现出乎夏煜和白话文的意料。   “皇上英明,下面的军士俱是忠勇可嘉!”夏煜刚想出列顺嘴来几句,白话文却先声夺人了。   “嗯!朕很欣慰。”朱棣缓和了语气,忽然一指蓝熙书后面的葛大:“不必跪着了,起来吧!”   蓝熙书这时才想起还有个跟屁虫葛大。   “草民不敢!”葛大跪的很瓷实,心里击鼓,嘴巴哆嗦。   哦!朱棣怔了一下,草民?   蓝熙书暗暗吃惊葛大的机敏,赶紧踏前一步再次跪倒,他脱离了兵丁扶持,伤腿不稳几乎跌倒:“回皇上!此葛五牛非我大明锦衣卫,但一直在漠北潜伏刺探军情,此次我等得以顺利带回军情葛五牛出力最大。”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啊!   葛大!你小子行啊!   有太监急急走近朱棣,几句耳语,朱棣点头,蓝熙书一见皇上毫无回应,倒好像忘了自己和葛大这茬了,不禁有些焦急,葛大也是,跪在哪里早难受死了,见上面没动静,忍不住挪动膝盖,想看蓝熙书的意思又不敢侧头。   周围鸦雀无声,咳嗽都没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上面才有了动静。   “这件事情着夏煜酌情处理,传朕旨意,凡此次有功人员多加褒奖,蓝熙书少年英才,晋锦衣卫千户一职,重伤在身不必随军,御赐绣春刀述职大内,着太医跟随回京。”   蓝熙书闻听只觉得天旋地转,趴在地上叩头谢恩。   夏煜和白话文跟着说了些什么,蓝熙书都听不见了,满脑子回旋着皇上赏赐,晋升千户固然可喜,但御赐绣春刀,意义就更大了,足见皇恩浩荡。   蓝熙书再次被搀扶着退出大殿,头重脚轻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前面一阵脚步踢踏盔甲哗棱,蓝熙书还未看清来者何人,就见旁边呼啦啦跪倒了一片,齐呼汉王英国公。   蓝熙书跟着矮下身去,一双双军靴腾腾而过,佩剑佩刀摩擦甲胄的声音连响成一片,除了趴在地上的欢呼,来人雄赳赳而过,根本不予理睬,蓝熙书抬了一眼只看见几十个盔明甲亮的将军簇拥着趾高气扬的朱高煦直奔大殿。   蓝熙书只看到一个晃动的背影,心里不禁痉挛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汉王朱高煦啊!   别人都呼啦啦起来了,蓝熙书却很费劲的被人扶起,蓝熙书一扭脸确是耗子,耗子没说话,眼帘垂着,正给夏煜和白话文见礼通报,有两支出关接应的锦衣卫回来了,白话文匆匆而去。   蓝熙书心里冷笑,白话文期待的陈六福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不知白话文等不到他的小舅子会做何感想。   有小黄门传旨,皇上急召夏煜,夏煜交代几句跟着又折返而去。   耗子打发走了搀扶蓝熙书的兵丁,蓝熙书靠在耗子的胳膊上,脚步一拐一拐的走:“丁哑回来了吗?”   丁哑被白话文安排出关了,那一队不知道,蓝熙书很担心丁哑的安全。   “回来了,三少!丁哑说,他一直都被人盯着,你猜白话文派谁盯着他?”耗子小眼睛笑意很浓。   “葛亭刚!”蓝熙书也笑了,心情好了很多。   “三少神算!葛亭刚听说你们回来了,而且避开了白话文乐的跟捡到宝一样,不过他不敢来。”耗子拿眼瞟着无精打采的葛大:“咋了这是?葛老大!”   蓝熙书当然懂得葛大的心思,回头说:“葛大!你放心,你时来运转了。”   “屁!皇上连提我都没提!”葛大一心欢喜落了空,堵得慌,那张让人食不下咽的黑脸拉得老长。   “还怎么提,你一介草民还要皇上亲自颁旨吗?我会探听一下夏大人的意思,你要沉住气。”   “也是啊!”葛大转忧为喜。   蓝熙书示意赶紧闪人,你看着人来人往的,随便拎一个不是将军就是当朝大员,入关没干别的光跪拜了,这膝盖都要碎了。 第三卷 大明门锦衣新贵 第一百八十章 丫无双   没看见房子,这让蓝熙书感觉百爪挠心,打听耗子,耗子扑棱脑袋一问三不知,一脸猫腻,蓝熙书碍于人前不便只好作罢,他相信适当的机会房子回来找他的。   蓝熙书瘸着一条腿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夏煜安排的临时住所,蓝熙书觉得自小到大回头率没这么高过。   蓝熙书感觉一下子上了天堂。   哥几个重又相逢,互用眼色,蓝熙书则任人摆布,锦衣校尉小黄门太医一个个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自去漠北就没拿自己当人过,现在被人当人的感觉真好。   蓝熙书只是想起夏十榆的时候心里特别的难受,哥几个也尽量避免谈论这些,丁哑被白话文安排装殓夏十榆王小小等人入土为安,人是带不回去了,只好就地安葬,蓝熙书觉得很难面对贞姐和王百草,他打算找合适的机会探探夏煜或者白话文的口风,皇上对这次死难锦衣卫官兵的抚恤,这是后话。   各种各样的消息通过葛亭刚陆续传到蓝熙书的耳朵里,皇上根据他们所获得的情报重新分配兵力,重要的军情他打听不到,但是却能感觉到重兵出关在即。   还没有房子的影子,蓝熙书打发耗子出去了很久,蓝熙书的兴奋激动在等待房子的过程中渐渐平息,简单的用过晚饭,蓝熙书就把那几个吵吵嚷嚷的家伙撵出去了,一个囫囵觉一顿饱饭那哥几个就龙精虎猛的,那些伤痛根本不能让他们萎靡不振,在隔壁还能听见葛大的大嗓门和井运水的拍桌子声。   不知不觉掌灯了,心情沉淀,外面的号角声,快马加鞭的马蹄声,这种熟悉的嘈杂让蓝熙书觉得倍加亲切。   有锦衣小校点亮烛台,蓝熙书放下床幔,侧身枕上,眼睛望着床幔外昏黄晕晕的烛光,极度的倦意袭来,不觉沉沉睡去。   睡到自然醒!   蓝熙书恢复意识的那一瞬间就是用心用全部的身心来验证自己不是身在树洞,雪窝子或者在缓慢的马背上颠簸,床的感觉厚而真实,被褥暖蓄,一阵香薰的气息逼近,是胭脂粉香淡淡袭鼻,蓝熙书猛然睁眼,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朦胧眼前,距离之近反而视觉不清,但是女子的气息可闻,女子的发梢垂下来,痒在颈间。昏黄的背景烛光特写了这张模糊不清的脸。   “房子!”蓝熙书理所当然的弹起身形触手来抱,蓝熙书的反应很快,双手很快,摩擦过两团柔软自肋下环抱过去。   随着蓝熙书的探身而起,蓝熙书够快,但对方更快,游鱼般跟随蓝熙书的起势快速后撤,蓝熙书急切的双手也仅仅滑手对方的腰背,本来触手可及在一瞬间却是落空。   床幔纷飞,蓝熙书起身来抱到甩腿下床的速度一气呵成,但对方还是拉开了距离,一张怒容突兀出现在蓝熙书眼前,细眉单眼,短暂的惊慌之后横眉冷对着坐靠床边的蓝熙书。   根本不是房子!   只是有几分像房子!   蓝熙书目瞪口呆,怎么会出现一个和房子身形酷似的小女子,居然也是女扮男装的校尉装扮。   “臭家伙!放老实点!”小女子娇喝的同时摆好了要你好看的造型,那架势真真可笑之极。   蓝熙书颓然坐实了床沿,挥手把床幔撩到身后,动作过激,伤腿疼了。   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女子平白让自己空欢喜了一场,居然摆开了对付色狼的架势,比房子还单薄的身体看着发育晚,呃!蓝熙书垂头丧气的给了还在装腔作势的小女子一个眼角余光:“你跑到我的床上居然还好意思这副模样!”   “什么叫跑到你的床上,我只是想凑上去看看房子的哥哥长什么样子而已!”   蓝熙书一蹙眉,和房子这么熟稔的人他却不认识。   “也没三头六臂嘛!”小女子横着蓝熙书,鼓了一下嘴巴,把架势丢了,在屋子里踱步,这头到那头,慢慢抱起了肩膀十分不怎么欣赏却忍不住欣赏的样子。   蓝熙书眉头的疙瘩挤压着眼睑,他忽然想到一个名字,不是很清楚,但他试着说了一句:“丫无双!”   “哇!不会吧!”小女子夸张的长大嘴巴:“臭丫头!居然不保密!”   蓝熙书一见猜中,松了口气,反而笑了起来,这个丫无双在,房子一定来了。   隔壁有唧唧喳喳的说话声,井貌安的嗓门最亮,他见着房子会是这幅嗓门,蓝熙书忽然有股醋意,还有点儿小生气,不陪自己居然跑到那边去了,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枉自己这么对她牵心扯肺的挂念她。   蓝熙书呱嗒脸撂下了,闷闷地出了一口气:“你把房子叫来!”   丫无双甩下胳膊:“你凭什么使唤我!你又不是我们家爷!”   呃!   真是指使人惯了,还是这个丫无双太容易让人当丫头使唤了。   蓝熙书抽了下嘴角,没搭腔,环顾床边没看见自己的靴子,蓝熙书只好放弃亲自过去把房子揪过来的念头,当着丫无双的面再躺下又觉得不雅,就勉强坐正了:“你和房子怎么混进来的?这要是被发现可是不小的罪过!”   蓝熙书不明白房子何以跟这个丫无双一起出现在边关。   “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混?我想来就来了,谈不上罪过不罪过。”丫无双看罢了蓝熙书的脸又看蓝熙书的伤腿,包扎的特别粗壮:“你的伤也好像没房子说得这么严重嘛!”   蓝熙书气结,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丫头,蓝熙书担心房子会被她拐带坏了。   蓝熙书垂下头想着是不是搞出点动静把房子引过来,那边胡大疙瘩也笑的很开心,房子的笑声也传过来,真是气死人了。   “有一点儿帅,不过没我们爷有派!”丫无双研究着蓝熙书,从头到脚的眼光带着挑剔,蓝熙书心思被他打扰,有点儿不耐烦的抬脸,丫无双弯下的腰直起来,双手抠着腰带吊儿郎当的看着蓝熙书:“你怎么和房子一点不像?”   蓝熙书脸黑了:“你管呢?”   “脾气也没房子好!”丫无双把重心倒在左腿上,继续看着蓝熙书,很有耐心的样子。   呃! 第一百八十一章 顺毛驴   蓝熙书双手支着床,瞪着丫无双,一个丫头都这样,主子可想而知,蓝熙书猜想会不会是哪位显赫人家的大丫头,能混进边关军营那她的主子会不会是那位将军侯爷。   蓝熙书想到这按下不耐烦,堆了一脸假笑:“既然是房子的朋友,那么烦劳你喊房子一声。”   一见蓝熙书一团和气,丫无双也立马换了笑脸:“好说,房子就是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呃!   居然是顺毛驴,蓝熙书呲牙陪笑看着丫无双倒背着手出门,反被气笑。   一溜烟儿的蓝熙文就来了,蓝熙书的腿控的难受,正自己慢慢的搬动伤腿往床上挪动呢,蓝熙书嬉皮笑脸的赶紧跑过来抱住蓝熙书的腿慢慢的抬上床:“哥!轻点儿!”   蓝熙书一阵高兴,看见烛光一暗,丫无双跟着进来了,立时心情跟烛光一样被丫无双遮挡个暗淡。   没成想,蓝熙文居然和丫无双的锦衣校尉装扮一摸一样,简直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一样。   但是这样红黄相衬圆领滚金边的华丽校尉服不是锦衣卫的飞鱼服也不是大内的亲兵服,蓝熙书居然看不出来。   蓝熙书千言万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丫无双杵在当屋就抱着膀子看着两人。   蓝熙书当着丫无双不能有任何亲昵动作这让他很烦,耷拉着脸任蓝熙文摆弄,像个小男人。   “哥!这就是丫无双!我最好的朋友!”蓝熙文还以为蓝熙书伤腿痛黑着脸呢。   蓝熙书目不斜视的看着蓝熙文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有去抓这只小手的冲动,他有抱房子的冲动,他有任何冲动,但是那个讨厌的丫无双在,他只能忍着忍着!   “认识了!”蓝熙书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语气有些儿小怄气,蓝熙文听出来了,主动来抓蓝熙书的手,蓝熙书心里一下子舒服了,但脸色依旧。   “喂!房子!不用紧张,我看你哥的腿伤没那么严重!你没见刚才多利索!”丫无双皱着鼻子,旁观者清,她觉得蓝熙书是故意的让蓝熙文紧张他。   蓝熙书一听,冰着脸推开了蓝熙文的小手:“房子!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不安排你的朋友歇息去啊!”   蓝熙书简直就是撵人了。   “深更半夜?喂!你睡傻了。”丫无双不等蓝熙文说话就凑上来,她看人的直接劲儿让蓝熙书反感,蓝熙书别过头。   “你没听见!皇上颁旨三更造饭五更出关,现在五更了,天马上亮了。”丫无双被蓝熙文笑着推开还是往前凑,诚心给蓝熙书添堵似地抻着脖子说:“房子都守了你一夜了,你倒好睡得跟死猪一样,醒了就耷拉着脸!”   “丫无双!你先出去准备,我们今天要走的!”蓝熙文见蓝熙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硬是把丫无双推出了屋,丫无双在外面又囔嘟了几句,也不知蓝熙文跟她耳语什么,丫无双终于咚咚着靴子走了。   蓝熙书竖着耳朵听着呢,听丫无双走了,心下一阵高兴,黎明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候,屋里掌着灯根本不知道几更天了,天快亮了?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夜,蓝熙书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真睡傻了。   不过蓝熙书还是高兴因为丫无双那句房子守了自己一夜。   房子再进来的时候,蓝熙书半躺在枕头上,脸上正在酝酿微笑,碍事的终于走了。   “哥!”蓝熙文想蹲在床边与蓝熙书说话,蓝熙书一把拉住蓝熙文递过来的手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上,狠狠的抱住蓝熙文的脖子:“房子!你个臭丫头!干嘛不叫醒我!”   “喜欢你睡觉的样子!叫你干嘛!”房子轻摇着脑袋摩擦蓝熙书的脸,温热的气息吹热了蓝熙书的耳朵,蓝熙书心里荡漾着的温情开始转变成不可抑制的躁动,他搂紧了蓝熙文,让蓝熙文整个贴在他的身上,嘴巴找寻着蓝熙文的嘴巴,舌尖泥鳅一样刚刚滑进蓝熙文的嘴巴,外面脚步声咚咚,蓝熙文赶紧挣脱蓝熙书的捆绑,手忙脚乱的站在床边,快速的摸摸脸,拽拽袍襟,脸上的红晕背着烛光都看得出来。   蓝熙书怀里一阵空落,他不甘心的狠狠咬唇,心里刚刚问候了丫无双的十八辈祖宗,井貌安和胡大疙瘩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了。   这两不开眼的货!   蓝熙书舔舔自己的唇角,房子的味道还在。   “三少!老大装殓了,丁哑问何时安葬,地方都选好了,就等你一句话,他来了好几次你睡着没敢吵你!”井貌安跟蓝熙书回报的时候却把欠揍的脸给了蓝熙文。   蓝熙书懊恼的一拍脑门,怎么把这茬忘了,蓝熙书忽的起身,蓝熙文赶紧从床侧拿出簇新的靴子,井貌安从床脚抖搂出簇新的飞鱼袍服。   “入土为安,就今天吧!该死!昨夜谁守着大人来着!”   蓝熙书蹬靴子的时候脸上抽搐着,蓝熙文紧张的看着蓝熙书的脸色慢慢的给他往上提靴子,终于好了,蓝熙书和蓝熙文同时吁了口气。   “我们轮流守着来着!你别难过,我们都跟大人念叨了。”胡大疙瘩给蓝熙书套袖子,鼻音很重。   蓝熙书咬着后槽牙抑制住鼻酸。   蓝熙文给蓝熙书束带。   “皇上下旨,我们晋级百户,我哥千户,还有那个葛大特别施恩锦衣卫小旗。”井貌安嘴上快马加鞭交代了个遍。   胡大疙瘩补充皇上对夏十榆等伤亡锦衣卫官兵的褒奖抚恤及诏令他们回京的安排。   蓝熙书整理衣领的手停了,心绪复杂,一时间五味杂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安葬了夏十榆等,哥几个没有多余的时间悲痛,起兵出关的号角响彻清晨,蓝熙书拖着伤腿站在城楼,关口人马如龙,旌旗招展,金戈铁马就像泄洪般奔腾出关隘。   最前面是先锋朱荣的人马,这支近万人的人马出了关就加快了行军速度,方向大同,那密匝匝的人潮奔流过岗漫坡气势骇人。   三千营铁马开道,五军营左右掖军整军严密,中军是朱棣亲征銮驾,杏黄龙旗高度密集,帝师的威风八面铺天盖地,站在那城楼上观望看的是惊魂动魄,这支钢铁之师不久将横扫自己艰苦奔波过的地方,蓝熙书看着忍不住生出万丈豪情。   白话文和夏煜也扈从随驾了,蓝熙书被安排回京,夏煜公函私函都有交代,跟随蓝熙书回京的人手是白话文安排的,这早在蓝熙书意料之中,很不幸,葛亭刚也是其中之一,这让井貌安和耗子偷笑不止,获悉真相的井运水这才知道蓝熙书他们在龙门所所经历的。   东厂的二档头张大雄(绰号张大胸)随军,听说徐三元奉旨巡视望海涡,蓝熙书想着在京城要长期面对他了,心里硌硌愣愣的不舒服,但又有些期待,毕竟有过联手之谊。   “那个丫无双什么来头?”蓝熙书瞅机会单独询问耗子,房子出现在边关不是偶然,但是以老头的个性他也不会找门路将房子安插进来,锦衣卫东厂后在眼皮底下呢,那么丫无双的来头就尤为重要了。   耗子扶着蓝熙书上马回赶,大军撤空,密云卫留防的官兵人马穿梭一刻不闲,有督粮秣的文官急叨叨的拎着袍子上马吆喝。   “打听不到!四少不说,葛亭刚只说,这个丫无双有一块牙牌,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退避三舍,皇上的近身侍卫都不加阻拦,这个丫无双在整个军营如入无人之境。”耗子见蓝熙书勒马带缰,也顺着蓝熙书的目光看向远处,真是说谁来谁。   十余个软袍英姿的侍卫簇拥着丫无双上马正跟蓝熙文作别,丫无双那派头哪像个丫头,活脱脱的女霸王。   “四少!”耗子看见了蓝熙文回脸对蓝熙书说:“直接问四少不就得了,你好使,我们白搭!”   锦衣卫和东厂都不敢招惹的人物会是谁呢?   公侯王爷?忽然蓝熙书闪过了汉王朱高煦傲慢跋扈的背影。   不可能!从老头的立场出发,房子不会亲近汉王的人!   赵王朱高燧?不可能,数年前的一次不轨差点儿被皇上一怒之下给平了,他都没了这等威风,他的仆从哪有这等特权。   蓝熙书想不出皇室中还有哪位勋贵当下受宠。   数十护卫蜂拥着丫无双打马而去,很多人避让。   蓝熙文被井貌安吆喝着看到了从城楼下来沿着兵道一侧缓缓而来的蓝熙书。   蓝熙书决定必须探察房子的口风,房子接触什么人老头不可能听之任之,如果是老头授意的话,那么蓝熙书想知道老头用意何在,想着不日就会见到老头,蓝熙书心里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激动,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官至锦衣卫千户,他想知道那个老头会做何感想。   “三少!葛亭刚已经准备就绪,问何时动身。”胡大疙瘩来报:“有宫里的传旨太监问我们要不要一道。”   “不要!还有问。”丁哑赶上来,冲胡大疙瘩吩咐,“就说我们伤重车马缓慢别拖累了诸位公公!”   “公公?”蓝熙书看着丁哑,丁哑最忙,大小事宜都是他再跑,他现在最了解场面上的事。   丁哑凑过嘴巴:“张大胸的人,还是躲开为妙!”   蓝熙书点头,拉紧了左顾右盼到处瞅个不停的房子弃马上了葛亭刚备好的车轿,官升待遇长,两辆最好的车轿分配给了蓝熙书和井运水,随从回京的吴太医都差了一点,不过年愈花甲的吴太医还是捞了个美差,随从回京总比在皇上身边辗转战场好的太多了。   所以这个吴太医乐呵呵的虽然偌大年纪还是对蓝熙书等礼敬有加,怎奈哥几个受不了他的左一揖右一躬,背后都叫他吴有礼。   吴有礼拱着手看蓝熙书钻进车轿,才被一个小吏扶着上了自己的车轿。   就这样,六辆马车,二十余锦衣卫离开喜峰关取道怀来踏上回京路程。   锦衣卫有这种特权,行使天下,不用兵部堪合就能在各地驿站留宿,车马一应供给觉不敢有半点敷衍马虎。   锦墩靠背,蓝熙书看着锦绣荡漾的车帘,把房子的手搭在自己胸前,小小的空间两人世界。   “房子!给哥说说丫无双的来历!”   心里有事,蓝熙书挑起一角车窗帘子,外面耗子骑马正跟一个吴太医的随从聊着什么,其他的锦衣校尉除了三个是夏煜的人,其余的好像都是白话文调拨过来的。   赶车的卒子被丁哑换了,这让蓝熙书很放心。   “具体说不上,只知道她的主子很厉害。她一再央求我不要问,只说她的爷是天下大大的好人!”   房子半蜷着身子靠在蓝熙书肩头,脑袋随着马车晃动在蓝熙书的肩上晃来晃去:“她不说,她说这是主人吩咐的,不过,她绝对是好人,这点我肯定,哥!你别看她说话直愣楞的,心里没什么的。”   “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蓝熙书就担心房子这点,狗戴帽子她都当人:“是不是老头安排的。”   这才是蓝熙书的重点,这个丫无双早晚能查出来,那么大的来头很容易查的,倒是老头这边,蓝熙书迫切想知道老头的用意,他要是利用房子做什么,蓝熙书可不答应。   “也不完全是,我在南京偶然认识的丫无双,老爹也是后来知道的,这次老爹没出面,只说我要想见到你,不妨通过丫无双!”   蓝熙书懂了,这个丫无双老头摸底,这让蓝熙书心里很不舒服。   “房子!好人坏人不是用眼睛辨别的,这个丫无双来头不小,不要过从甚密,有些危险是潜在的。”蓝熙书摸了摸房子凉滑的面颊,房子在笑,咬着唇,眼睛弯弯,忽然凑上蓝熙书的耳朵:“哥!丫无双说你很拽呢!居然比她主子还拽呢!呵呵!”蓝熙文无邪的笑起来,忽然想起前面坐着丁哑,忙的捂住嘴巴。   蓝熙书捉住蓝熙文的手,放到自己嘴巴啃着:“房子!不要把哥的话当耳旁风,哥不喜欢那个丫无双。”   蓝熙文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为难的咬着唇角好一会儿说:“好吧!我少接触她,以后我们在一起了,用不着她了,可以卸磨赶驴了。”蓝熙文故意一副小人嘴脸,蓝熙书笑了,知道蓝熙文为讨他欢喜故意这么说的,她心里有老主意,这个时候蓝熙书真不想往深里说房子,来日方长呢!   行程不紧,蓝熙书完全说了算,这一路倒像是游山玩水,车来送往,沿路驿呈跟接送大爷似的招待这一干人马,几个月的狼人一朝成了官大爷,哥几个终于体会到当官的好处,怪不得都削尖了脑袋当官,果然好享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密云 驿站三少支招   一场零星小雨有了初春的味道,哥几个终于摆脱了辗转漠北的狗熊装,鲜衣怒马嚣张过瘾。   夜宿密云驿站,这里离京师很近了,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青草芽儿的清芬,没有大鱼大肉,驿站的伙食倒也丰盛,用罢了晚饭哥几个跟往常一样正围坐一起听耗子丁哑侃京城所见所闻,忽然听到驰传快马的马铃急响传来,听着快马响铃骤然止于驿站外,刚刚把蓝熙书一队迎进驿站做好安顿完毕的老驿丞正亲自端茶倒水奉迎哥几个,一听这八百里加急铃声立马拱手告退,招呼人手匆忙赶往门外。   公文传递最紧要的就是驰传速递,专人专马,日夜不停,一听到驰传速递的马铃声,各地驿站的主管驿丞就是尿急也得忍着,延误军情驰传轻者掉乌纱,重者是要人头搬家的,不容等闲视之。   这是边关奏报回京的八百里加急驰传,也难怪老驿丞甩开罗圈儿腿一溜小跑磕磕撞撞的就没影了,耗子领蓝熙书的眼色跟了出去。   对于军情驰传任何驿站都不敢怠慢的,驿站配备一等一的专人专马伺候。   大家忽然安静下来,都竖起了耳朵等着。   不消一刻,急速递的快马离去,马铃声渐渺,耗子兴冲冲的回到蓝熙书的屋子。   随同蓝熙书等回京的百户李百旺是夏煜的人,跟耗子熟稔,他按着绣春刀跨进门槛就嚷嚷:“蓝大人!井大人!皇上出师大捷,大同北连云岗安远伯柳升歼敌七百!”   意料之中!   蓝熙书与井运水对视微笑。   葛大开始咋咋呼呼问连云岗离凉镇多远,他惦记着大军能不能一举荡平了啊巫城,井运水笑骂葛大没见识连云岗跟凉镇根本不从一趟线上。   葛大一提凉镇,哥几个的话匣子打开了,葛大显摆开了,添油加醋把个啊巫城的危险渲染了一番,唾沫横飞说的蓝熙书井运水跟他扫荡啊巫城怎样的神勇无匹,说的李百旺和门口一干聚拢听书的锦衣校尉个个咋舌鸡一嘴鸭一嘴的乱问,接着葛大话题跑偏,三句话扯到凉镇女人哪儿去了,蓝熙书连连使眼色他也没看见,蓝熙书真怕在院子里给他洗衣服的蓝熙文听到这一段。   蓝熙书赶紧假装小解闪人了。   外面下雨,蓝熙文正把洗好的蓝熙书内衣内裤搭在蓝熙书屋里的脸盆架上,看见蓝熙书一瘸一拐的进屋了,赶紧在裙上擦擦手过来扶住蓝熙书,侧头的样子像个娇憨的小娘子:“哥!葛老大忒能吹!”   “给他个牛他能吹到天上去!”蓝熙书的腿伤只是皮肉伤,年轻愈合的快,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痒痒的长新肉了,他瘸着腿是故意的,他喜欢房子紧张他,围着他转,他见不得房子被那哥几个宝贝着,就是暗地里对着房子他也不便发作不满,更不能明说让房子与那哥几个疏远,所以蓝熙书想这么个法子,把房子捆绑在自己身边。   蓝熙书坐在官帽椅上,胳膊拄着榆木的罗锅方桌,蓝熙文拉过一把黑漆衬牙板条凳让蓝熙书把脚放上去。   蓝熙文换过了女儿装,淡绿的六幅罗裙,同色窄袖合体裁剪的右衽交领小衫,身材修长小腰柔细,放下袖口,恰恰一双修长的手指葱白一般,一个简单的云髻挽起,一根荦荦玉钗,嵌羊脂玉的抹额,一张干净剔透的脸不施粉黛,浑然天成,清新明丽如雨后初绽的梨花。   此时被蓝熙书细细看着的房子正拿开他掐痒处的大手,嗤鼻笑着看了一眼蓝熙书,葱白手指轻轻地在蓝熙书的腿伤揉捏,长新肉的伤口不痒了,改心痒了。   “房子!哥得想个法子,告诉所有人你是哥从小定的娃娃亲!”其实蓝熙书早有了主意了,顾忌到蓝熙文的感受不敢轻易说出,才绕了一弯,这一路,蓝熙书一直在想这事,不能蒙着盖着了,憋屈了房子也憋屈自己,必须让某些混蛋断了念头,譬如那个整天耍帅的井貌安,居然井运水也在打听房子年纪及是否名花有主,怎么着,这是要套交情攀亲啊!   “现在不成,得慢慢来,老爹怎么想,还有姑姑,明面上我们是兄妹,怎么说啊!”蓝熙文连连摇头,她倒不怎么担心老爹,她担心姑姑,姑姑虽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对她另当别论,特别是姑姑向来看蓝熙书不顺眼,即使一年不见看见蓝熙书照样横挑鼻子竖挑眼,搞得蓝熙书一年到头怕跟她照面。   “早晚要说的!”蓝熙书皱了眉头,他的计划关键在房子,房子不答应不成:“老头我来搞定,姑姑你来搞定!”   蓝熙书忽然笑了,手指刮了一下蓝熙文的下巴,蓝熙文也笑了:“你倒会挑软柿子捏!要不姑姑你来搞定!”   “你知道我搞不定!我一张嘴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你不一样,她表面上对你严厉,还是很疼你的,你只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三招下来,保管搞定!”   蓝熙书这个主意馊到家了,比这更馊的主意在他嘴边打转没敢说。   哼!蓝熙文嘴巴一撅,咕噜着大眼睛白了蓝熙书一眼:“你豁出我了,那种市井泼妇的招数我哪里会,再说,对我姑姑不管用!搞不好她的脾气一上来,蹭蹭就把我的头发剃光了。”   蓝熙文做了个剃度的恐怖手势在自己头上比划,蓝熙书心里一紧,一把拉住蓝熙文的小手,故意一脸沮丧:“房子!拖到什么时候,这个马蜂窝早晚得捅!”   “有胆量你捅吧!”蓝熙文咯咯笑,她知道蓝熙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姑姑。   “捅就捅!”蓝熙书拉起房子让她坐到自己的好腿上,房子浅皱眉看看虚掩的门,蓝熙书示意她去关门。   等蓝熙文蹑手蹑脚的关好门,蓝熙书已然躺到了床上,故意放下半边床幔。   蓝熙文羞答答的坐到蓝熙书身边,被蓝熙书一把拉倒在怀里:“房子!我跟姑姑宣战,你要立场坚定在我一边!知道不?”   “不能闹翻了啊!把她惹急了,她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房子仰着脸,楚楚的眼睛大大的,担惊受怕的样子我见犹怜。   姑姑也是蓝熙文的最怕!   “有两招!”蓝熙书抱紧了房子的肩膀,害怕接下来自己的馊主意把她吓跑喽!   “嗯!说说看!”蓝熙文被蓝熙书搂的气息不畅,挣挣肩膀,蓝熙书不容她挣脱:“老实点,听我说!”   “奥!”蓝熙文很乖的应了一声,顺应蓝熙书的胳膊蜷缩身子偎在蓝熙书胸膛上,这个乖乖猫一样的姿势让蓝熙书很冲动,蓝熙书轻咬了一下嘴唇,下巴抵着房子的额头缓缓说道:“对外就说你是我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因家中变故一直被我蓝家抚养,自小到大兄妹相称。”   蓝熙书觉得自己有点无耻,明明是自己冒充蓝姓,为了掩人耳目跟房子关系顺理成章而颠倒黑白,蓝海龙泉下有知还不得气晕了。   “对内呢!”房子不在乎这个,觉得这个简单,主要是姑姑那头:“说关键的!”   蓝熙书摩擦着房子的头发,又下了一遍决心:“给你姑姑讲我们在一起的好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将来蓝家有后不也是她的心愿吗?”   蓝熙文没想那么深,跟姑姑讲道理,你睡迷糊了吧!   “就这主意啊!”   呃!   “还有就是生米做声熟饭!”   这才是蓝熙书难以说出口的馊主意!   啊!   房子惊讶之下身子没挣脱开蓝熙书捆绑一跃而起,蓝熙书早料到房子的反应了,双手抱得死死的,倒是房子的头一仰,磕到了蓝熙书的下巴,蓝熙书呻吟一声,舌尖疼的只淌口水。   房子面红耳赤:“哥!你这哪门子主意!”   她一挣扎,蓝熙书更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难受,既然说出口了,就再无顾忌,右手往下移摁住房子的细腰,左手托起房子的脸,炙热的眼神看着房子通红的脸,不容房子回避就摁着她的脸往自己的脸上凑:“房子!房子!我的舌头断了!”   呃!   房子大瞪着眼睛看着越凑越近蓝熙书的嘴巴,入口炙热,房子颤颤着张开嘴巴小心的将蓝熙书递过来的舌头含在嘴里,轻轻地吮吸一下,蓝熙书呻吟一声,翻身裹着房子滚到床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难念的官经   最终蓝熙书没有得逞。   一向百依百顺的房子呜呜不肯,蓝熙书不依不饶软磨硬泡,一件轻袍褪及房子的腰下,就让两人大汗淋漓,房子软语告饶的当口,门被敲响,井貌安嚷葛大和李百旺一言不合支了黄瓜架了。   蓝熙书喘息待定,房子吱溜钻出了蓝熙书的怀抱,蓝熙书一把没抄住,房子爬到了床头另头,月白绣缎的肚兜带子开了,一只鼓鼓的乳露出来被房子羞怯的掩饰着,看的蓝熙书差点淌鼻血。   这个该死的井貌安,早不来晚不来,来的还很是节骨眼。   蓝熙书顿了顿,稳住呼吸,外冒井貌安又喊了一遍,敲门跟擂鼓一样,蓝熙书再不应声看来整个驿站都听见动静了。   房子蜷着身子指着外面示意蓝熙书赶紧出去应对,边打手势边伸手将另半床幔放下来,秀发凌乱衣裙不整的样子始终让蓝熙书熄不了火。   “来了!”蓝熙书只得吼了一声,外面安静了,隐隐约约有吵嚷声。   蓝熙书点着房子唇语说:等着!   房子下巴磕在膝盖上咬着唇角故作愁眉苦脸的笑。   等蓝熙书大步流星赶到厅房,李百户已经叫耗子生拉硬拽奔前面老驿丞哪儿找酒喝去了。   葛大正梗着脖子自个嚷嚷,葛大跑马帮老大惯了的,本来就是吆五喝六的主儿,没下风受气的习惯,跟蓝熙书井运水他们在一起也是不分阶级随意自在,没什么忌讳,入了锦衣卫可就不同了,等级森严言行举止俱都体现出来,李百旺是京官,京官最讲究这个,两个人一言不合,葛大横竖不论什么百户千户上级下属,出口不逊激怒了李百旺。   都是练家子出身没理论的习惯,这就要开打,的亏井运水压住葛大,耗子把李百旺拉走了。   葛大正骂娘呢,蓝熙书黑着脸进来了,门口拥堵的在京锦衣卫小校呼啦在门口散了。   葛大住了嘴,毫不理亏的一屁股坐在衬牙板长条凳上,卯隼松动了,夹得葛大的屁股一痛,葛大又蹭家伙站起来了,踹了一脚条凳,气哼哼的挪屁股坐到椅子上。   这就是在蓝熙书井运水跟前,若是换了他人,一个刚入行得锦衣卫总旗你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千户大人跟前如此造次。   更别说蓝熙书还说钦赐绣春刀的御前侍卫,比一般的千户等级略高一筹。   其余的哥几个别看不论,但是都懂,俱看着葛大撒泼放刁,看见蓝熙书来了闪开两旁没一个敢坐着的。   胡大疙瘩歪嘴挤眼给葛大,葛大愣是没侧头。   “三少!”   丁哑搬过一把把手锃亮的罗圈椅搁置蓝熙书身后,蓝熙书没坐往井运水跟前推了推,这是恭敬。   井运水横眼看着葛大,坐下了,与葛大面面观。   蓝熙书强迫自己脸色缓和很多,被这事一搅合,下面倒是自动熄火了,火气跑上面了,他一路暗地里告诫哥几个收敛匪气,跟随行的锦衣卫搞好关系,初入京城,凡是隐忍不可树敌。   “三少!这事不能怨我!那小子太目中无人。……”葛大终于看见胡大疙瘩给他使眼色了,刚想解释一下,蓝熙书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   “三少!”   哥几个真是叫习惯了。   “我知道指定不怨你葛大!”蓝熙书拧了下鼻子坐在刚才葛大被咬的条凳上,屁股躲开了活动的卯口,葛大一听这话,高兴了,眉毛都乍翅欲飞了,忽然蓝熙书话锋一转:“但是指定你做错了!”   葛大拧起来了眉毛,他没听懂,这又捧又打的唱的那出?   “天子脚下,最讲究的就是官级尊卑,你一个总旗跟百户理论你是不想混了。”蓝熙书话语绵软却透着针芒:“我们苦熬到这个份儿上,就要踏进京城,像我这样五品的千户在京城多如牛毛,走到大街上都碰腿,京官一抓一大把,个个后台背景盘根错节,别说当面言语得罪,就是拐着玩儿一不留神让谁不舒坦了,咱挣命挣来得官说不定那阵风就把乌纱帽刮没了。”   哥几个俱不做声,神色黯然,尤其葛大开始不忿,后来憋着气错着后槽牙跟自己发狠。   井运水歪坐在椅子上指头戳着眉心,自从入关他想了很多,忽然就没了当初的激情,虽然官升了,但是好像没怎么让他高兴,这几天他见官鞠躬磕头作揖比他以往一年的都多,赔笑脸陪得脸都僵了,井运水忽然觉得不开心了,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其余的想井貌安丁哑胡大疙瘩耗子李四树他们对蓝熙书绝对服从,除了有些不适应倒没怎么!   井运水很怀念在龙门所如狼似虎的日子。   “这才是刚刚开始,我们还要遇到更大的官,更多的看着不顺眼不顺心的这个大人那个侯爷!”蓝熙书看气氛很沉闷,连一向不含糊的井运水都有些抑郁,觉得自己说的可能过分了,会让哥几个觉得这么挣命得来的官当得这么不爽。   哥几个零零散散的给屁股找地儿坐了,耷拉脑瓜子的,挠头的,拧鼻子的,各种无聊造型都有。   “习惯就好了,我们在边关野惯了,言行举止不加收敛,只会当大爷不会当孙子!呵呵!”蓝熙书拍拍葛大的搭在椅把手上的胳膊:“特别是葛老大!学学怎么当官当孙子吧!”   哥几个看着葛大的瘪三样哄然大笑,葛大也跟着呲了一下大板牙,气氛骤然松绑。   “官只有越做越大才懂得其中奥妙,官大了我们哈腰的人就少了,对我们卑躬屈膝的就多了,那时我们就体会到当官的乐趣了。”蓝熙书看着井运水,井运水苦笑一下点了一下头。   “还有!葛大你要注意!京城不必边地,吃皇粮不许嫖娼眠柳!”蓝熙书早就想告诫葛大这个了,别的好说,色戒葛大戒不了:“这要是给那些御史言官揪住小辫子,一本一本保管参的你阳痿不举。”   说这话时蓝熙书佯作恶狠狠地,这当口,他的火奔下面去了,真真立竿见影。   哥几个又一阵哄然大笑,特别是李四树指戳着葛大笑的前仰后合,刚才葛大还跟李四树打听京城几大名妓来着,嚷嚷着货比三家什么的。   “不会吧!当了官反而不让碰女人啦!这哪成啊!要憋出毛病来的!”葛大梗着脖子拧着眉毛扭脸看着蓝熙书:“三少!这谁规定的!”   “太祖洪武帝!”丁哑幸灾乐祸的拍拍葛大的肩膀。   “这得想折!三少!别的好说,就这你得给我想折!”葛大泼皮无赖的看着蓝熙书。   “我没辙!”蓝熙书摆手,跟着哥几个笑起来:“这个你请教貌安和井老大吧!”   “这方面我也没经验!”井貌安很纯很萌的摆手。   “我说!葛老大!活人不会叫那个啥憋死的!”   “经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事学学易容术!”   “回头看谁家有大龄未嫁的老女子我给你打听着!”   “别价!葛大不好良家妇女这口,要不然他早讨老婆了。”   ……   哥几个一听这个都来精神头了,凑上葛大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他们拿葛大开心的当口,蓝熙书溜出了厅房,葛大的问题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摆平房子,把生米鼓捣成熟饭!   屋里空荡荡的,蓝熙书轻喊几声无人应答,蓝熙书赶紧来到床边手分床幔,床上没人。   蓝熙书吸溜着牙缝,臭丫头!守着美味饿肚子,你想把哥烤糊喽啊!   蓝熙书吹灭了烛火,上了门插,从窗户出来。   养了这么久手脚还行!   房子的屋里也黑着,蓝熙书推门,门虚掩着,蓝熙书轻轻地进门掩门,心急火燎的摸了一个遍,房子没在,这下子蓝熙书的头大了一圈儿。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不会想不开吧!才不会!   蓝熙书犹豫着是守株待兔还是黑灯瞎火的出去瞎撞,门口落下细碎的足音,那声音细微的如猫落平地,也就是蓝熙书,换了别人竖着耳朵也听不出来。   房子的动静!   蓝熙书肯定。   蓝熙书刚刚凉下来的身心一下子又火热了,他迅速的上了床,打算给房子一个惊喜!   蓝熙书想着在房子的屋里更安全!   门被轻轻拉开,两个细微的声音在门口踌躇片刻。   蓝熙书在床幔的缝隙外看,黑乎乎的看不见,但是声音是两个人的没错。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那心情从沸点刷得一下降到了冰点!   这黑咕隆咚的房子往自己屋带人!   蓝熙书觉得胸膛要炸了。   “嗯哪!你讨厌!”   两个拉拉扯扯的黑影子进来了,房子发出娇娇柔柔的哼唧声,这让蓝熙书受不了了,这略带撒娇的声音他最熟悉。 第一百八十五章 虚惊一场   蓝熙书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后槽牙狠狠地咬着,他的血从下面轰隆隆全涌脑门了。   蓝熙书生吃人的心都有了。   两团影子悉悉索索的,重叠着看不真切,蓝熙书窝憋着身子挑开床幔缝隙来个木匠单吊线,他的手下意识的摸向了靴筒,绣春刀没带,随身带的就这把短匕,伤害房子的事蓝熙书再怎么怒火攻心也做不出来的,但那个家伙就不同了,来七八个窟窿透心凉才解恨。   “不用慌!我哥睡了,门插紧紧地!我这屋别人不来!”房子低低的声音:“慢点儿!你说你呈什么能,淋雨不舒服了吧!”   房子软语温存的口气让蓝熙书醋意泛滥,这样的温柔口气以前是他的专属。   “我掌灯吧!黑灯瞎火的你别弄得到处是血。”房子更加温柔的说话。   蓝熙书头嗡一下子,身心都抽了。   不是吧!不给我居然是因为……   蓝熙书感觉一把很钝的锯子在心上拉拉回回的拉锯,那种痛苦疼到了骨髓里。   蓝熙书抽出了匕首,贴着下巴,锋刃冰凉。   “你好唠叨!受不了你!”丫无双的声音。   蓝熙书轰然跌坐,全身僵死的肌肉一下子松软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跟心情,手心的汗湿润了匕首的把手。   居然是丫无双这个死丫头,两个女孩子搞什么搞?要吓死人的!   “你确定你哥睡了?”房子闪开了,丫无双好像在弄内裤什么的,哈着腰半天弄不好。   “不会吧!你会怕我哥!”房子嘻嘻笑了手中说光一闪点亮了烛台:“我哥无敌帅啊!”   “切!那是你没见我们家爷!那才是大明文武兼备第一美男子!回头我找机会给你看看,保管你大开眼界一见钟情。”丫无双站在当地一手抱着裙角,露出两条白白光光的优美小腿,正在细细的擦拭蹭在脚踝上的血迹,旁边是褪下的沾染血迹的儒裤。   蓝熙书赶紧掩了床幔,乖乖!原来这丫无双来好事了。   吓的这一脑袋头发!   什么?给房子引荐你们爷?这臭丫头安得什么心?   蓝熙书恶狠狠的又往外闪眼,房子正把自己的月白儒裤递给丫无双,并帮她撩起了裙子,侧身里,丫无双修长的腿被蓝熙书一览无余,白白滑滑的小屁股露出一点,丫无双在房子的帮忙下紧着蹬腿穿裤子。   蓝熙书赶紧闭上眼,再看就忒无耻了,关键是真没房子好看,瘦丁丁的,女孩子还是有一点点肉肉好!   “你们爷被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到底是那家宅邸的大少?”房子真是蓝熙书的心肝,知道蓝熙书这会儿正想知道这个呢她就代问了。   房子前前后后仔细看丫无双的裙子上有无沾染血迹。   丫无双揉着小肚子眯着一只眼睛半弯着腰调笑的看着房子:“打听这么详细是不是动心了?”   “臭美吧你!”房子歪头哼了一声,两个小女生脸对脸弯眉弯眼都笑眯眯的,房子的笑容甜美可人还带着淡淡的不屑一顾:“谁也没我哥好!你的脾气这么坏!可见你的那位爷好不到哪里去,帅有什么用,臭皮囊而已!”   这话蓝熙书爱听,心里温呼呼的,下面热辣辣的,今个也不知怎么了,心动下面就动!   “你是没见过所以才这么说!你才见过几个帅哥啊!”丫无双嗤鼻翻了房子一眼,蹲地上整理褪下的儒裤。   蓝熙书盼着房子接茬问,果然房子接茬问了:“弄得这么神秘,你们家爷也就是有钱手眼通天,其实未必能摆到桌面上来吧!”   “说出来怕吓着你!”   “切!”   “以后你总会知道的!现在不行,这是师父一再交代的。”丫无双关键时候打住了。   蓝熙书这个生气啊!   “说起来不够朋友,我的事你都知道,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他刚想撩开床幔再看看外面情形,忽然床幔一分,房子出现在眼皮底下,蓝熙书傻眼了,他实在没想到房子刚才还在桌子旁,怎么没听见动静就来到床边了呢!   房子更是傻眼了,她是准备让丫无双躺床上歇一会儿的,蓝熙书歪坐对外的姿势有些猥琐,俩个人眼睛都瞪得提溜圆。蓝熙书反应快,一把捂住房子的嘴。   房子接二连三的眨巴眼睛。   蓝熙书眯眯着眼睛打着嘘声。   房子反应也不慢呱嗒把床幔放下了,蓝熙书慢慢抽回手。   “呃!”房子转过身内心打鼓。   “好吧!这次你跟我去南京,完事,我告诉你!”丫无双收拾完了,一抬头,看见房子咬着手指蹙眉的样子:“又不是第一次,至于吭吭哧哧的这么难决定,是不是怕你哥不同意啊!你笨啊!不告诉他不就得了,回京之后,你哥有得忙,顾不上管你,你的机会就来喽!”   蓝熙书虽然看不见被房子遮挡的丫无双,但听那口气就一脸狡诈,房子跟她还不得学坏啊!   什么不是第一次?她拉房子干嘛去啦!   蓝熙书忽然觉得他不在的日子房子的生活圈子他完全不摸底了,这还了得!   怪不得刚才自己没做成熟饭,房子有主见了对他不百依百顺了,定是这个丫无双言传身教了什么,看来不是火候不到也不是自己技术问题,都是这个丫无双从中起了坏作用,想着蓝熙书就把刚才生米不能做成熟饭的怨气迁怒到丫无双身上了。   “那不成!”房子把手倒背在身后绞着:“丫无双!这事以后再说吧!天很晚了,本想留你在我这儿过夜的,想想算了,你住驿站天字上房我这儿没法比!”   “你跟我到我那儿不就得了,隔着墙头而已嘛!走啦!”丫无双来拉房子,房子扭动着身子不让她拉:“不行的!被我哥发现糟了,你还是快走吧!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别给我惹麻烦!”   房子往外面推丫无双:“走啦!走啦!回头再说!我困死了。”   “回京我找你!时间很紧的!”丫无双小声喳喳,门一响,没了动静。   房子关了门回屋的时候,蓝熙书还在床上呢!   房子挑起床幔蓝熙书也没下来的意思,看着撅着小嘴的房子索性一蹬腿,房子期期艾艾的弯腰给他脱靴子,蓝熙书就喜欢这个样子的房子。   “房子!你不能老跟这个丫无双搅合,她要拉你去南京做什么?两个小女子忒胆大了。”蓝熙书故意板着脸,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跑到房子床上偷窥了半天而有所理亏,房子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蓝熙书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天经地义的。   脱下蓝熙书的靴子房子才反应过来,挑着娥眉嘟着嘴巴:“哥!你干嘛!这样让人看见麻烦了。”说着就要重新给蓝熙书套上靴子,蓝熙书一缩腿盘膝而坐:“就坐一会儿!貌似你有多小胆儿!你贼大胆啊!不知根不知底的就跟着那个臭丫头到处跑。”   房子眉开眼笑的凑上蓝熙书的脸,嘴巴轻轻抵触蓝熙书的下巴:“我说了,丫无双不是坏人,她教我回力镖,我答应过她的!再有这次她帮我混进五军营到了边关,我还欠她一个人情呢!”   “幼稚啊!”蓝熙书很想狂吻房子,但他忍住了,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房子胳膊拄着床沿一脸讨好:“哥!我认人的!我不缺心眼儿的!”   房子咯咯的轻笑起来,忽然想起刚才倏地把脸板了:“哥!你很讨厌,居然偷窥丫无双换裤子!”   “我本来是吓你一下逗你玩儿的,哪知道她来你这儿,黑乎乎的,你两还吓我一跳呢!”蓝熙书倒打一耙。   房子继续板着脸白了蓝熙书一眼:“她就住隔壁院子!”   “她不是先我们出发的吗?怎么反而落在我们后面?”   “还没来得及问,她整天忙的脚不沾地,一向神出鬼没的,任何地方任何时候看到她都不稀奇。”   忽然想起那个丫无双热衷牵线搭桥让房子认识她的主子,这让蓝熙书耿耿于怀,房子是块宝!只是他的!   “你没告诉那个丫头我们的事吧!”蓝熙书想把房子拉到怀里接着文火咕嘟咕嘟做熟饭,蓝熙书一直惦记这茬呢!   房子滑溜溜的闪开了,一脸狡黠的笑:“怎么会!这是天大的秘密!打死我也不说的!”   蓝熙书放心了。   “她到南京干嘛!”   “她爷搁哪儿呢!”   “那个臭丫头这么嚣张凭什么?”   “她腰上有块金镶玉的腰牌,只要一亮腰牌,就万事大吉呢!比东厂的腰牌还管用呢!”   “上面刻的什么?”   “镂刻了一对蛐蛐儿!”   “蛐蛐儿?”蓝熙书托举房子下巴的手停了,瞪圆了眼睛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蛐蛐儿?”   “嗯哪!”   蓝熙书心头突突狂跳,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得顺理成章,大明除了他是皇上的心头肉,享有堪比当今太子的特权,再无他人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进京   蓝熙书最终被房子软软呼呼的给撵出来了。   蓝熙书没有回房重温刚才温玉满怀上下其手的销魂滋味,急急的叫醒了两人一屋的耗子和丁哑。   “皇太孙?”丁哑和耗子对视一眼,耗子揉揉小眼睛,立马醒盹了。   “也难怪那个丫无双那么拽眼睛长到头顶上!”丁哑蹬着椅子蜷起一条腿:“听说皇上宠爱这个皇太孙甚于任何皇子皇孙,太子之位几经沉浮因为皇太孙而有惊无险。”   耗子摸着后脑勺眨巴了一会儿眼睛,趴到桌子上脸对着蓝熙书:“我说三少!四少居然跟皇太孙扯上了关系!”   咳咳!   这句话蓝熙书不爱听,他肺管子不舒服了,耗子马上察觉走嘴,这话说的暧昧了。   “不是!丫无双!我指丫无双!”耗子被丁哑瞪了一眼。   “三少!怎么着啊!”丁哑看着沉眉沉思的蓝熙书:“是福是祸?”   “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大家心里有数就成,我不想房子跟皇室有什么牵扯,这么大来头我们惹不起,就四个字:敬而远之!”蓝熙书最大的担心就是房子,皇亲国戚那个不是依仗尊宠行事乖张,别的方面还差点儿,特别是看见美女随心所欲,……   蓝熙书想到的耗子和丁哑也想到了。   “你劝劝四少!少接触那个丫无双!”丁哑只能这么说,他对丫无双也无甚好感,或者说他对皇亲国戚都没有好感。   蓝熙书拍拍脑门,无限烦恼的拍屁股走人了,耗子和丁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蓝熙书没咒念的无奈表情。   蓝熙书一夜没睡好,凌晨打发耗子盯着点儿丫无双一行,确定他们起大早赶路了,蓝熙书才决定再睡个回笼觉,他可不想跟丫无双来个马头碰马尾的进京。   老驿丞打发走了那个姑奶奶又来打发这帮大爷上路,但是蓝熙书的回笼觉要紧,他不睡到自然醒谁也不许吵他,他的话谁敢不听,这个老驿丞巴巴的候着,一趟一趟的陪着笑脸来看蓝熙书醒了没。   蓝熙书慢慢的体现出他的权威性,夏煜的手下李百旺和白话文的人都不敢造次,侯在井运水两侧听哥几个海吹。   其实蓝熙书醒了好一会儿了,房子把饭菜端到屋里,蓝熙书胡乱的吃了几口。   “哥!都等着呢,丫无双早没影了。”房子把蓝熙书的飞鱼服绣春刀一并放到蓝熙书眼皮底下:“你不要对丫无双这么有成见!”   “她那么大来头我们不能牵连太近,房子!你必须跟她少接触!”蓝熙书摆起了哥的架子,房子撅着嘴但没犟嘴。   听到门外有轻手轻脚的声音,房子端着托盘赶紧溜了,外面有井貌安跟她小声说话的声音。   蓝熙书拧拧眉头,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各种大背景太敏感了,有点儿草木皆兵。蓝熙书起身穿戴。   过密云经怀柔穿牛栏山营州左屯卫的辖区,京师在望,回京的路出奇的顺利,李百旺自从跟葛大有过一次口角,有蓝熙书镇着很有些收敛,白话文的人经井运水零敲碎打更是不敢小视这帮漠北归来的土包子,偷听偷窥不存。   路上不管是荒郊还是村庄田野,略带鹅黄的绿意可见,微风暖暖,天空高远湛蓝,浮云纱缕,阳光下生机初现。   密云离京城很近了,蓝熙书终于得以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德胜门,高大巍峨的城门,李百旺远远的就亮出了锦衣卫令牌,锦衣卫令行天下,在哪儿都好使,在京城更好使,守城军士哪怕品秩高的见到锦衣卫出入也是肃然恭迎恭送。   正好有五成兵马司的巡逻队经过,听说从边关回来的锦衣卫给予了格外关注,喝令手下肃清人来人往的城门,让出路来,蓝熙书骑马跟前致谢,认识不认识的各自抱拳见礼互报家门一通寒暄热闹,对方也是个千户身穿青袍熊罴五品武官服,黑粗的三旬汉子看到蓝熙书腰间佩戴的把手镶金的绣春刀更是满脸堆笑,是个见多识广的家伙,知道是御赐之物。   蓝熙书他们走出多远,汉子说那位还在马上抱拳呢,那笑纹半里地瞧得见。   哥几个的伤早好了,弃了马车,一路骑马浏览,个个都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   沿街的建筑,众多的衙门口甚至普通民居民过往的商贾小贩都彰显着都帝都的王者气派,京师繁华。   这一行人倒没让路上川行的人关注,真是大地方的人见过大阵仗,一点儿没有其他地方瞧稀奇的围观瞩目。   拐道灯市口往南,黄昏的余光粉饰了沿街的商铺,高楼比肩,华屋富丽,黄昏还没完全消退,各式各色的灯笼就挂上了,看的哥几个眼花缭乱。   蓝熙书慨叹此时的北京再不是他十来岁浪迹与此的北平了,那时的记忆破败陈旧一下子被眼前的富丽堂皇所掩埋,蓝熙书从不感伤,他过眼面貌全新的京师非常淡定,他的淡定又让井运水狠狠的骂了两句,结果,蓝熙书更加的淡定,付之一笑的回应大度从容,井运水说你小子适合在这里混。   人要在哪里都能混!蓝熙书看着和他并马而行的井运水。   井运水忽然叹了口气,这里的繁华晃花了他的眼,他老觉得他被这个人人都被震慑都被吸引的帝都隔绝,他看着繁华热闹,却进入不了这样的繁华热闹。   蓝熙书感觉井运水从边关回返开始就不对劲,他想着等一切安顿了,找个时间好好的跟他聊聊。   房子耗子丁哑倒成了导游,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李百旺带着夏煜的公函快马赶奔大明门的千步廊,大明的中枢府衙都集中在哪儿,锦衣卫总部毗邻五军都督府也在千步廊。   初来乍到,蓝熙书哥几个需要办的手续很多,现在太子监国蓝熙书几个特殊对待,有皇上的手谕要经锦衣卫最高指挥使上报,夏煜已经另附陈疏一份呈报目前的锦衣卫代理张开望,还要到南镇抚司报表备案,光这些手续就很繁琐,至于哥几个具体分到哪里干什么现在不得而知,这让哥几个既期待有惶恐。   经最繁华的棋盘街,灯红柳绿的繁华更胜他处,胡大疙瘩说怪不得都奔这儿来搁这儿当孙子,此话一出就被井貌安捅咕了一马鞭。   大明门面阔40米,门高21米,正中开三券门门前为棋盘街,围以石栏,左右各设石狮下马碑1座,门内东西两侧有千步廊向北环抱形成中轴御路,通向皇城正门承天门。   哥几个赶到千步廊西侧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时候,李百旺已经侯在条石阶下了,张开望张大人散班回家了,所有的程序都要等到明天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陌生的家   蓝熙书几个靠边站在千步廊自个衙门口心情有点儿激动,眼睛都不够使得,李百旺说书一样介绍千步廊两侧的衙门口,如数家珍,听的哥几个如同落在天宫门前的一粒尘埃,这时候李百旺的优越感不再让哥几个反感。各大衙门口的大人物早车马轿子回家了,留值的人清闲下来,有小吏出出进进,跟李百旺打招呼都鼻孔朝天不鸟哥几个一眼。   张望飞檐斗拱朱漆金钉,光彩夺目的承天门,环视朱红宫墙环抱的广场,御道侧有几个小黄门提着灯笼姗姗过金水桥最靠边的公生桥行去。   偌大的广场上难见行人,森严宝相的紫禁城吸人魂魄而又让人望而生畏。   有大肚便便的绯红官衣的人出得武军都督府,嚷嚷着大嗓门沿石阶而下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上轿出大明门,有经过的人呼啦啦跪倒了一片,这也包括蓝熙书他们。   爬起来抖抖衣袍,那行人不见了踪影,蓝熙书心下苦笑。   李百旺忙活着给哥几个找住处,官家的人自由官家官,衣食住行是不用担心的,蓝熙书在京城有家,倒让李百旺很感意外。   蓝熙书很少跟哥几个提及家提及自己的身世,从一些细枝末节哥几个总能感觉到蓝熙书避讳这些,所以也没谁瞎打听,就是好奇的井貌安也只是背地里打听耗子,耗子也总是含混其词说明蓝熙书被人收养与家人不甚和睦,至亲唯有房子。   所以蓝熙书不说请哥几个一同回家,哥几个也都理解,因为从蓝熙书脸上大家也看出来了,并无半点儿归家的期盼和激动。   房子是不能进入大明门的,她等在了棋盘街,蓝熙书担心房子等急了,就嘱咐李百旺安排妥当哥几个,自己匆匆往回赶。   蓝熙书这一走倒让哥几个没了主心骨,蔫头耷脑的谁也不张牙舞爪了,溜了一下皇城根儿就觉得开了大眼界了,任何事物都放在眼里了。   灯笼高挂的棋盘街繁华不输白天,蓝熙书看到房子牵着马踮着脚翘首企盼在一家瓷器店前,一串纱灯晕亮了她娇俏的身形轮廓。   “哥!”房子挥着手,兴奋的眉开眼笑,路过的一个青衫直缀头戴平定四方巾的年少书生猛然一阵惊喜,刚带搭讪,却见房子的眼睛绕过他向后,他跟着房子的视线看到蓝熙书锦衣卫官服立马尴尬的蔫了脑袋而过,房子雀跃的拉住蓝熙书的胳膊:“哥!你终于回家了,新家哎!我们回家喽!”   “嗯哪!”蓝熙书只是看见房子高兴而高兴,他对那个房子称之为家的家很淡漠,不管是修竹郁郁的南京宅邸还是如今陌生的北京新宅,他没有期待所以对这个家也没有想象。   但是蓝熙书还是隐隐的想见到老头,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它藏在内心深处从不触碰,但是它一直都在,根深蒂固。   “家里没什么人,大娘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一直不肯来,二娘来了,老妈子丫头门房就几个人而已,而且!最最开心的是我们不和他们一院,老爹知道你不喜欢住在一起,所以选个这个带小跨院的宅子呢!”   蓝熙书知道房子故意突出了老头照顾他感受的心思,房子就像粘合剂,他想把蓝熙书和这个家粘合在一起,但是,怎么可能呢,蓝熙书从来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家,一切都是暂时的,他要带着房子另立门户,这样的念头一直很强烈,但是没实现之前他从不跟房子念叨。   蓝熙书就故意装作饶有兴致的听房子说话,他却在打着另外的主意,想着一旦站稳脚跟就尽快另寻房舍,属于自己的房舍,属于他和房子的归宿,这么多年的浪迹无根,这一直是蓝熙书的心愿。   如今的北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找不到当初他浪迹于此的影子,想想还是从这里遇到老头被其强行收养的,也因于此才得以认识房子,让他的新从此归属不再漂泊无依,蓝熙书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城市有缘,他甚至感谢这个地方。   那么陌生也那么欣欣向荣的北京城,南来北往的口音繁杂的令蓝熙书不能辨别,皇上为迁都北京可谓呕心沥血,城池扩张,各地富户迁居于此定居的不下几十万,街道规模崭新有序,店铺林立但不杂乱,民居敦厚规整,市井小巷虽然名儿五花八门,格局规范让人觉得天子脚下充满了帝都范儿,甚至连人来人往脸上的精神面貌也大大迥异于他处。   蓝熙书被房子带的有点儿晕头转向,他不是路痴有着良好的方位感,却也被房子带着七拐八拐穿街过巷弄得有点儿迷糊,房子介绍其他的他到没记住,职业习惯,路过的十王府邸,各提督衙门却是记住了。   还以为锦衣卫千户可以牛逼了呢,身临北京城,过眼高府大衙蓝熙书才觉得自己犹如沧海一栗,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   拐进井儿胡同,这里距离繁华的商业街很远了,这是偏低下一片院落群,朱门阔户高楼难见,四合院或者几重院落的宅邸却也规整崭新。   老头一向低调,厌恶浮夸,选宅邸与此也在蓝熙书意料之中。   “到了!”房子牵着蓝熙书得手在一座宅门前站住,回头看看蓝熙书,蓝熙书抬眼望着比一般民居稍微高大的门楼,大门开着,门上大大的杨宅被两侧的白纱灯笼特写了,条石台阶上一个老仆正在打扫,听到动静抬起老眼昏花的眼睛弯着腰就这样迟钝的打量着蓝熙书和房子。   杨罗锅!或者罗锅杨,蓝熙书和房子背地里经常这样称呼他,杨家最老的老仆。   蓝熙书和房子故意不说话,微微笑着看着杨罗锅慢慢簇了全白的长寿眉,眼角的皱纹慢慢堆垒,看来真是老了,竟然半天没看出来。   房子觉得杨罗锅太过分了,你说蓝熙书离家两年年少变化大认不出也就罢了,自己离家也就是两个来月他就居然认不出了。   蓝熙书拉着她不让她说话,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站直了身子,罗锅背彰显无疑的老门房,蓝熙书对老仆的感情甚至那些大娘二娘大哥二哥。   “四少!你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老头阔别相见   照壁后面转出一个人,看到房子惊喜连连喊:“四少!四少!真是你回来了!今个老爷还念叨你呢!”   眼睛转到蓝熙书身上的时候他的嘴巴张大的能塞进一个鸭蛋了,愣在了门槛边。   蓝熙书一眼就认出是来福,这小子又高了。   “来福!看看我把谁带回来了。”房子觉得杨罗锅太让他失望了,她把期望寄托在来福身上,他们认不得哥,哥会难过的。   “三三少!吗?三少!”来福话都不会说了,还差点没被门槛绊倒,趔趄了一下冲到台阶下看着还没认出来人的杨罗锅:“三少回来了!老爷子您倒看是不是三少?”   当年是杨罗锅和老爷把蓝熙书带回家的,来福以为自己认错杨罗锅也不会认错。   “三少!”杨罗锅的罗锅背随之挺拔了一点儿,扔了扫把,一只脚颤巍巍的步下最后的台阶往蓝熙书跟前凑。   “杨爷爷!你怎么这么过分,不认得我哥居然连我也认不出来了。”房子跺着脚撒娇,把嘴巴凑到杨罗锅的耳朵边儿上喊,然后嘟着好看的嘴巴跟蓝熙书一左一右扶住杨罗锅,没想到两年不见,他的耳朵聋得更厉害了。   蓝熙书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当年他不肯进家门,是杨罗锅背着他连哄带骗的进了家门,他对杨罗锅的罗锅背有感情,尽管杨罗锅因为大少二少打过他一巴掌,今时今日蓝熙书觉得过去那么轻飘飘了,故人还在,这就好。   “认得!”杨罗锅不服老的样子像个孩童,他拉住蓝熙书得手深陷的眼窝里老泪点点,拍着蓝熙书的手背一个劲儿的说:“三少!三少!真是高了壮了,都是这身虎皮害我都不敢认了。”   虎皮?   蓝熙书楞无语,自己拎着脑袋挣来的五品锦衣卫官服竟然被杨罗锅形容成虎皮,可见这身富丽华服在普通人眼里何其不堪。   来福没来由的竟然也在抹眼泪,房子作势要踹他,来福腆着脸嘿嘿笑。   “杨爷爷!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蓝熙书笑着模仿房子凑到杨罗锅的耳朵边儿上说话。   老人都爱听这话,果然眉开眼笑满脸褶子开了花。   “快去禀报老爷!还楞着,你这傻小子!”杨罗锅当头给了来福一记,并冲着来福嚷嚷,来福啊哦一声,扭头就往院里跑,照壁后面传来他高喊:“老爷!老爷!三少回来了,三少回来了。”   蓝熙书忽然觉得眼窝温热,他一直以为他是被这个家遗忘的。   这是个挺不错的院落,东西厢房侧的两株梧桐长得像模像样,还有一棵有年头的歪脖枣树,低低的枝桠上挂了一个蒙布的鸟笼,来福的叫喊惊的里面的鸟儿噗噗楞楞急拍翅膀。   八间出厦回廊连着东西厢房,廊下的六角宫灯四盏明亮。   东边六间厢房中间有个月亮门,蓝熙书心想这个月亮门里就是房子提到的东跨院吧!   蓝熙书没来得及细看,正房里有了动静,棱花透雕的房门吱扭一声门分左右,一个身着青袍直缀宽袖皂缘,道士髻高挽的五旬开外儒雅老人迎风立于门口。胸前的披风结带及肥大的衫摆因房门拉的急而随风起舞。   “真是小书回来了么?”当这个一提袍襟跨越门槛的微微发福的男人看到蓝熙书时,怔忪一下。   蓝熙书一看正是养父东宫属官杨士奇!   “蓝熙书拜见义父大人!”蓝熙书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撩袍跪地大礼参拜,旁边的房子抽抽嘴角没跟着跪下来,而是紧走几步扶住了步履匆匆来迎的杨士奇:“老爹!看我把哥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   “好!好!小书快起来!自家人哪用得着这个!”杨士奇一把拉住蓝熙书的胳膊:“当真高了壮了,快快进屋说话!”   厅堂里坐下,杨士奇上上下下打量着蓝熙书感慨万千:“两年的时间而已,居然是个大丈夫了。”   蓝熙书看见杨士奇鬓边的银发不仅辛酸,他又长了很多的白头发,也可见这两年在腥风血雨的朝堂,杨士奇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   还没怎么说话,丫头青花嚷嚷着搀扶着丰盈的二娘跨门槛走了进来,人未到话到了:“小书回来了,怪不得今天咱家有燕子呢喃,青花!赶紧上茶准备吃的。”   二娘四十刚出头,个子不高但很匀称,面皮很嫩,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年轻,画了个淡淡的妆看着倒也落落大方,浅色百褶裙,浅绿色对襟宽袖褙子说着话摆腰理鬓一路小碎步风摆柳般的来到了蓝熙书跟前:“真是啊!老爷!你快看小书多出息了呀!这身衣服威武不凡若不是在家里,打死我我也不敢认奥!”   二娘又是前看又是后顾,左腕上白玉镯随着她手在蓝熙书肩上胳膊上的揉捏而上下滑动,蓝熙书真受不了他的热情,二娘一贯会热情,多少温度的热情随手拈来,即使心里万丈冰窟也不会让你面上看出来,北方人讲话就是虚头巴脑的,歹毒说不上,就是从里往外的虚,蓝熙书不怎么喜欢这个二娘,平时尽量不搭讪,见面三两句走人,常常弄得这个二娘很没面子,一直都是房子在后面打圆场。   这次蓝熙书容忍度很高,脸上始终保持着谦恭的微笑给这个二娘见礼。   一家人早用过饭了,蓝熙书不让二娘在张罗麻烦,只是让房子简单弄点儿吃的就好,蓝熙书坐在下首听着二娘絮絮叨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只盼着用点儿饭快回属于他和房子的跨院看看。   杨士奇两房妻室,大房身体不好,性情寡淡,不肯随杨士奇迁来北京,还在南京故宅,这哥二娘跟了来,杨士奇有两个儿子,读书有成,曾经一度衬得蓝熙书不学无术,大娘二娘背地里纷纷埋怨杨士奇捡了个垃圾当宝,蓝熙书多有叛逆出言顶撞,弄的跟大娘二娘的关系曾一度很紧张。   好在杨士奇治家很严,并没有发生很多大户人家发生排挤欺辱的事情,但是蓝熙书还是很排斥这个家很大程度上与大娘二娘格格不入有关。   杨士奇有在家不言公事的规矩,这次也不例外,蓝熙书简单说些这次漠北之行的经过,虽然轻描淡写了期间惊险,但有房子在旁辅助,竟惹得这个二娘实打实的抹了一会儿眼泪,让蓝熙书对自小抵触的二娘有了很大改观。   人有时候有偏执的人为放大自己孤立的环境,过度的质疑人性会夸大他人之恶,蓝熙书忽然有了很多感悟,有时候离家出走真的让人成长。   东扯葫芦西扯瓢,二娘母性泛滥,拉不完的弦,话都让她说了,气氛够热烈,就是蓝熙书有点儿如坐针毡,他在外也有点儿野惯了,不习惯在长辈面前规规矩矩的坐着装相,房子带着青花出出进进,按杨士奇的吩咐收拾东跨院去了。   蓝熙书觉得是火候请辞回房了,蓝熙书刚刚抬起屁股,门外的来福一溜儿进来,面色慌张的说有客造访,并说已经进了大门了。   大家都一愣,哪家的客人这么不惜外,不等主人恭请就直门而入的。   “快快去看!”杨士奇站起身形回头吩咐二娘回避,举步就往外走,来福颠颠儿小跑跟着,蓝熙书也紧跟其后。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大的来头   杨士奇为人宽厚,但私交慎重,除了个把好友,散班闲居在家时很少有人登门拜访,更何况还是不请自入,杨士奇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是谁,也难怪,他是文人,结交的也都是文人,文人最讲究礼数,这是要是发生在蓝熙书身上不稀奇,他的一班哥们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登堂入室不加通报很正常。   杨士奇并没有呵斥来福对来人不加阻拦,他的涵养一向令蓝熙书敬佩。   时过亥时,来福早已熄了几盏灯笼,只留下大门的一盏和廊下迎门的一盏,大门口的灯笼有照壁挡着,没多大的作用,只有廊下的这盏可供照明,来福慌慌忙忙的去点燃其他灯笼。   院子正中,来人止步,蓝熙书还没看清来人样貌就只见杨士奇当真紧急关头老当益壮,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毫不磕绊的撩袍跪倒当地,他嘴里低声说了一句蓝熙书没听清。   杨士奇一气呵成的动作惊着了来福也惊着了蓝熙书。   杨士奇的面前站着一个身宽体胖的人,蓝熙书见过胖子譬如胡大疙瘩,但是来人更胜一胖,短须微然,道士髻很小,也不知是头发稀少的缘故,还是过胖脸大脑袋憨显得发髻不合比例的有点儿滑稽,一身月白的交领便服,看着丝质很好,蓝熙书目测来人的衣袍肥大的满够做几床被子的,蓝熙书不禁感慨,胖了真是浪费啊!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健硕的年轻人,模样看不清,但站姿挺拔一看就不是寻常家奴,蓝熙书一溜眼神发现照壁的阴影里站着有人。   有一种庞大而无形的气场自来人身上向周边散发,不容你抗拒但是又对你毫无恶意,那感觉如月华轻轻。   蓝熙书也就是呆怔了几个眨眼,他的本能反应就是炮制杨士奇刚才的动作,因为年轻,衣袂连风,这一套动作做起来看起来更加的流畅和铿锵干脆,连蓝熙书也觉得奇怪自己竟然如此娴熟的跪倒在杨士奇身后。   “免了!免了!快快请起!”来人一口凤阳官话,蓝熙书确定判断之后,内心突跳到了嗓子眼儿。   没想到入京回家第一天就碰到大明朝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蓝熙书有轻微的懵灯,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波动情绪,专心致志的看着前面跪拜标准的杨士奇的靴子底儿。   来人肉山一样排山倒海的被两个汉子扶着就过来了,蓝熙书跟着杨士奇身后起身恭退一旁,来人脸上欣然好奇着四处打量着,步入厅堂。   屋里明亮,蓝熙书看清楚了来人,人虽然长得胖,但相貌伟岸气宇不凡,但是那种卓于常人的雍容气度却不逼人,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温婉斯文。   来人太胖无法入座,杨士奇看着自家的官帽椅很是欲哭无泪,蓝熙书慌忙搬过靠墙的一条衬牙板的条凳,杨士奇吩咐来福抱来一床被子铺在上面,颇尴尬的请来人入座。   来人大大方方的被搀扶着坐了下来,面上的笑容浓了,大屁股坐在条凳上挪了挪不禁呵呵笑出了声。   “臣杨士奇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杨士奇整整衣衫又是大礼参拜。   果然是当今监国的太子朱高炽!   “返京的驻龙门所锦衣卫千户蓝熙书叩见太子殿下千岁!”蓝熙书声音洪亮的自报家门,也跟着跪了下来。   “杨先生不必拘礼,起来!都起来!”朱高炽示意两父子起身说话,蓝熙书忽然想到什么,一侧脸,看见窗外偷窥的房子,不等朱高炽说话就抢先说道:“太子殿下夜访,容蓝熙书去去就回!”   也不等朱高炽点头应允,蓝熙书就躬身退出房来。   “哥!谁啊!乖乖!胡大哥让他一比都成西施了呢!”蓝熙书拉着房子来到廊下,照壁有人影晃动看向这边,看来太子殿下早有吩咐,机警的侍卫都窝在照壁哪儿不敢现身。   “房子!来得正是当今太子殿下!你速速从跨院出去,周边查探,太子驾临非同小可,如有半点差池,我们一百个脑袋都不够咔嚓的!”   “太子?”房子捂住自己的嘴巴。   “房子!快去!机灵点儿!”   “好嘞!”   房子提着裙裾消失在月亮门。   蓝熙书觉得额头汗津津的,他太紧张了。   蓝熙书没有举步进屋而是挺身直立在门口侍卫,站姿标准,透着一股蓬勃的精神头。   里面的君臣貌似闲话家常。   “正是微臣的养子蓝熙书,今日刚从边关回来!”   杨士奇就与朱高炽对面坐着,太子坐不了椅子他岂敢坐,来福搬了个圆凳在下首坐了,来福忙活着沏茶,因为忒激动,平坦坦的地面他都会左脚磕右脚的险些绊倒,朱高炽微笑,旁边躬身侍立的两个太监也跟着捂嘴笑。   “怎么从没听你提及啊!”朱高炽打量着蓝熙书,边关的奏报每天不断,他倒是知道有龙门所的锦衣卫立了首功被父皇赏赐,但没想到会和杨士奇有渊源。   “小小家事怎敢叨扰天子殿下,小儿乃父是随军亲征殉职的锦衣卫千户蓝海龙之子,家中仅有兄妹二人跟着出家为尼的姑姑惨淡度日,微臣素与蓝家结识,就将两兄妹收养了过来,说来也有七八年了,说起来小书有出息也对得起故友的一番托付了。”   杨士奇轻描淡写了蓝熙书身世,这是他为蓝熙书巧妙设计的身世,无懈可击。   朱高炽频频点头:“蓝门忠勇可嘉!也难得你一片仁心!为大明为蓝家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好儿郎!”   蓝熙书一阵脸红心跳,他感觉到太子赞赏的目光在打量他,他想侧头看看但没敢,在他心里忽然出现了朱高煦趾高气扬威风八面的背影,都是龙种,竟有这般天壤之别。   “谢太子赞!这是作为臣子的本分!”杨士奇频频抬袖抹汗,家里来了当今监国太子本是无比荣光的一件事,但是杨士奇却如坐针毡。   “闷来走走!想来这偌大的北京城竟也无处可去,所以就溜达到你这儿来了,杨先生居所竟然如此窘迫清寒!”看得出杨士奇的紧张,朱高炽故意岔开了话题,他环视厅堂的桌案花几,一应用具,在朱高炽的想象里杨士奇虽不是一品大员,但是府邸也应该好出现在许多,许多官僚的府邸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向杨士奇这样平民屋舍倒是让他觉得难过,翰林院编修属于东宫属官,虽不显赫,但也不止于此吧!   “华屋再多也是一榻而眠!蒙太子牵挂,微臣已经很好了。”杨士奇淡淡的说来,倒无半点儿做作,他想着怎样委婉的开口请太子殿下速速回宫,微服私访不是这个节骨眼,别看皇上远征漠北,太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虽说储位风波表面不惊,但暗地里暗潮汹涌,稍有不慎,不但太子储位不保这一干人等的脑袋也是悬而又悬,杨士奇亲眼看到无数的风头正劲的朝堂骄子一朝触怒天威而顷刻覆灭。   为此杨士奇殚精竭虑保全朱高炽太子之位,君臣交心日久。   杨士奇不但要保护自己和家人更要保护宅心仁厚的太子朱高炽,他觉得这关系国运,关乎大明的根基。   君臣赤诚,念此杨士奇不再犹豫,再次撩袍跪倒,他还未开口,门口的蓝熙书就闻风而动跪了下来:“太子殿下微服夜访,臣父子不胜惶恐感念皇恩眷隆,只是太子万金之躯驾临安全,刚才小妹在巷口发现不轨之人,请太子殿下定夺!”   一句话惊得杨士奇大汗淋漓。 第一百九十章 太子的悲哀   朱高炽一站没站起来,两个太监赶紧扶起他,来福赶紧扶住条凳,朱高炽眉头紧锁,脸现厌烦之色:“这些人如跗骨之蛆,真真令人生厌!”   “殿下切不可动怒!”杨士奇起身看着蓝熙书:“什么人?”   大家心知肚明,还能是什么人,除了锦衣卫就是东厂的人,皇上的耳目众多多的如天上繁星比喻都不过分。   “熙书不知!”蓝熙书据实以告,他初来京城识人有限,东厂和锦衣卫他都知之甚少。   朱高炽很快恢复了祥和之色:“着盛三查看何人?”   朱高炽没有亲自查验的意思,他高高在上,对下面的牛头马面还不及侍卫们。   不用小太监传讯,房子从东跨院翻墙带进的一个人就引起了照壁后的侍卫盛三的注意,盛三身高马大,重皂浓眉,一看就是哥憨直的北方汉子,龙腾虎步近前,房子摘下灯笼直接凑到了被他揪来的矮瘦子脸上。   这是个不到三十的精瘦汉子,疏眉细眼,倒也白净,此时瘫在地上,挣惊恐的看着围拢过来的蓝熙书和盛三,蓝熙书他不认得,盛三他可认得,立时脸色死灰了,他的手腕被房子的回力镖所伤,房子手下留了情要不然早废了他了。   血从这小子的手腕滴滴答答,这小子只管用自己袖子捂着竟然不敢哎呦一声。   东厂小小的番役吴二狗!   盛三皱眉想了半天没想起这个吴二狗是谁的爪牙,旁边的一个年轻的侍卫凑上盛三耳语几句,盛三恍然大悟,是东厂大档头疤瘌头李举才的人,什么人养什么鸟!盛三冷哼一声。   “盛爷!误会!误会!”   盛三狠狠的踹了一脚吴二狗,心里暗骂,出宫千小心万谨慎居然还是被这小子给盯了,盛三真想一手把他掐死。   “禀报爷!是东厂李大档头的人!一条讨人厌的狗而已!”盛三进屋低声奏报的时候后槽牙还咬着,他为自己的失职而痛恨自己顾虑不周。   朱高炽眉头紧了一下,也就是一下,马上舒展了,脸色云淡风轻:“好了!回宫后放了吧!”   蓝熙书一怔。   “微臣奏请太子殿下速速回宫,万金之体为念!”杨士奇再次跪倒,言辞恳切已不容朱高炽不肯,朱高炽本来是想散心的,来了杨士奇的家常小院与之闲话家常很是惬意,他难得出宫一次,本想让盛三扣下吴二狗再逗留片刻,但杨士奇的毅然决然的语气让他明白不走是不成了。   朱高炽刚刚挨着条凳的大屁股只得再次离座,两个太监架着他站稳,朱高炽留恋的看着这无法跟皇宫大内相比的厅堂,无声的叹息一声,那表情顿时让蓝熙书心生莫名的同情。   杨士奇跪地不起,铁了心的模样,蓝熙书跟盛三一并跪倒:“蓝熙书护送太子殿下回宫歇息!”   “好吧!”朱高炽示意大家起来。   杨士奇挨着朱高炽往外走,君臣无语,但是有种心有灵犀的呵护彼此都懂得。   十多个侍卫挤在照壁后面候命,真真让杨士奇后怕,这还了得,虽说大明建国至今已开创盛世,但是以太子的尊贵之躯岂能这般儿戏。   门外一乘大轿四个异常彪悍有力的大汉正候着,蓝熙书也觉得非这样的彪形大汉才能抬的动重量级的朱高炽。   在君臣细语之际,蓝熙书忽然拉住盛三胳膊,盛三一怔,门洞里看不清蓝熙书意欲何为。   “这位兄弟在下有话要说!”蓝熙书出口就套近乎。   “但说无妨!”   “此等贼子不如扣压几日,如无异常再行定夺,太子仁厚不知奸佞用心险恶,为太子安危着想,有些非常手段也是必要的!蓝熙书斗胆进言,是不想有什么把柄落入他人之手,遗留不必要的后患!”   蓝熙书有点私心,这厮如若将太子夜访杨宅捅出去,必然对太子不利,但是最大的不利还是杨士奇,多少人网络太子党,想借机打垮太子,也许此事扳不倒太子,但是杨士奇将会成为汉王党的眼中钉肉中刺,谢缙就是例子,任你如何得宠政绩斐然,储位之争势如水火,引火烧身的例子太多了。   蓝熙书本不该将话说的这样露骨,但是事关重大,这关系到太子之位,杨士奇和自己的前途,冒一下险也是应该的,更重要的是他看出盛三的忠直性格,太子随身的侍卫必定是心腹,为太子着想搞些太子不知情的小动作也是不无可能,蓝熙书赌了一把,但愿盛三不是一根筋。   蓝熙书亟亟说完,并肩与盛三下了台阶,他知道盛三在咂磨他的话,在太子身边混应该一点就透吧,况且蓝熙书不是一点而是拿竹竿子捅了。   朱高炽还拉着杨士奇的衣袖轻语,看的蓝熙书心下着急,这哪是依依不舍的地儿啊!宫里天天见面逮着空再聊吧!   盛三明白蓝熙书的意思,拱手道:“兄弟明白!”   蓝熙书顿时对这个盛三大有好感。   朱高炽终于入轿,一行人迅速拐出小巷,蓝熙书跟房子不远不近的跟着,直至到了东华门附近,蓝熙书和房子不能再跟了,基本上也安全了,盛三押后端坐马上回身冲蓝熙书当胸抱拳,蓝熙书回礼,不敢停留拨马回返。   杨士奇正在家里焦急的等着蓝熙书归来,二娘一直回避此时站在台阶上不时的招呼来福门外查看,直到蓝熙书和房子进了家门,杨士奇紧张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一时间爷两对坐无言,后怕得很,蓝熙书倒是平静了许多,一个他曾偶尔质疑的信念坚定了,养父的眼光独到,他如此倾命辅佐的太子朱高炽敦厚宅心将来定是明君,杨士奇的信念不容置疑。   蓝熙书拜辞杨士奇和二娘被房子开心的拉着进了月亮门。   真是个小跨院,完全体现了小字,四间正房,三间东厢房,毗邻大宅的西面有花架,去年的藤蔓干棒棒舛错在架上,叶子殆尽。   一颗梧桐树半个院子的树影,夏天该是很惬意吧!   月亮门的灯笼拉长蓝熙书和房子紧紧牵手的影子,青花从北屋正房里出来,端了一盆水往外走:“三少四少!打扫好了,一应被褥都是按老爷吩咐准备的,您瞧瞧!”   青花讨乖的看着蓝熙书和房子。   一间不大的客厅收拾的干干净净,桌几透亮,高高的花架一盆吊兰郁郁葱葱,这是从南京带过来的,难得长途颠簸气候改变它还如此旺盛,蓝熙书捻着一片吊兰水绿的叶子,心里不免涌起南京故院的记忆。   一副秀竹仕女图是杨士奇的手笔。   蓝熙书挑帘进了东屋,房子在西屋这让他高兴。   一张床,蓝底缠枝莲的床幔低垂,被褥都是新的。   对于衣食住行蓝熙书向来不讲究,这样已经让他很知足了。   青花和房子退出去了,蓝熙书合衣躺在床上透过床幔看原木桌上跳动的烛火,他哪里睡得着,他要和房子说些悄悄话,这一整天除了牵手他还没抱过房子呢,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听着半天西屋也没脚步走动的声音,蓝熙书起身悄悄的出了屋,一看门插落了,心里一阵高兴,居然没听到青花走,真是想走神了。   各种猥琐的念头冒出来了。   蓝熙书高抬脚轻落步,来到房子的西屋,还没挑帘就听见青花的细语:“女孩子可要长心眼呢!男人哄你开心的时候多半没按好心,图什么,当然是女孩子的身子了。”   “青花!你说话好难听!”房子咕哝。   “这你就不懂了吧!”   蓝熙书一听这个,半颗心凉了,青花这死丫头竟然留宿房子屋里,还教授房子这个,真是气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少见官   蓝熙书不甘心但也无计可施,侧耳再听,更生气,全是什么提防男人种种伎俩的话,你说不大的丫头哪来这么多经验。   房子岔开了话题,话题扯到管家杨伯回南京了,好像大娘有什么状况,蓝熙书对这个不敢兴趣,扭头闷闷的回了自己屋,今晚是没什么指望了,从长计议吧!   一没了指望困意就来了,蓝熙书倒头便睡。   天还蒙蒙亮,房子早早就把蓝熙书折腾起来了,洗漱一毕,伺候蓝熙书穿衣戴帽,蓝熙书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幸福的日子。   杨士奇起得也很早,昨夜也没怎么睡好,蓝熙书跟房子请安的时候,看到杨士奇的眼睑有点儿浮肿,二娘招呼厨子备好了早餐,爷俩匆匆吃了几了在家人老少的目送下一同上班去了。   大明官员等级森严,只有三品文官可以乘轿,杨士奇不够等级没坐轿的资格,一直骑马,杨士奇马骑的不溜,一匹老马让他骑得比驴还慢。   小巷深深起早的人不多,拐入官道路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提篮叫卖声伴着炊烟袅袅。   太子监国照例早朝处理朝务,杨士奇是朱高炽最重要的顾问,所以最近杨士奇格外的操劳,上朝也比一般朝臣来得早,他倒是不用在朝房候着,到了午门就有小黄门领着直奔太子寝宫,就是极短的这段朝前时间,朱高炽也让会把重要的各地奏章同杨士奇念叨一遍,杨士奇会一一作出相应的处理方案以供朱高炽参考。   杨士奇一直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而且无怨无悔从无半点儿怨言,即使朱高炽有所赏赐,杨士奇也会婉拒,所以君臣关系外人开来淡然实则深厚到超越了君臣之情。   蓝熙书目前还没有资格上朝,他要等张开望例行公事上完早朝才能被召见安排妥当,幸运的是张开望对于他们的返京已经知晓了,也赶了个大早。   哥几个都是早早的来到大明门,在千步廊西侧的锦衣卫府衙外候着,也就是一夜没见,哥几个就像久别见亲人一样围着蓝熙书嚷嚷馆驿的趣事,倒不是多有趣,而是哥几个对蓝熙书的家好奇,希望蓝熙书也能说说回家的感受,顺便一句尽尽地主之谊的话,哥几个都想着蹭饭,但是蓝熙书只是听只字不提家的事,这让哥几个抓耳挠腮,井貌安甚至都问候蓝熙书家人了,蓝熙书也就是哼哈着不顺他的杆儿爬。   六部大员陆陆续续到了,骑马的坐轿的打哈欠的没醒盹的这个时辰的大明门是最热闹的。   一顶景泰蓝的轿子颤颤呼呼落在了锦衣卫衙门口,其他的锦衣卫蜂拥过去,哥几个明白了,自家老大来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哥几个簇拥着蓝熙书和井运水也跟着大礼参拜。   “属下见过大人!大人早!”   “起来吧!”一个五旬开外体态臃肿的老男人从轿子里钻出来,一身圆领宽袖锦绣虎豹的绯色朝服,金华腰带松垮垮的在脐下,一手怀抱着象牙笏板,一手搭着一个壮实的锦衣卫校尉的肩膀踏着矮凳下了轿,半个哈欠一个懒腰才咪咪眼睛挨个看着地上锦衣连片,屁股连绵起伏,嗯!这感觉不错。   “驻龙门所锦衣卫蓝熙书率众见过大人!”   奥!张开望走到蓝熙书跟前:“起来说话!”   呼啦啦!哥几个都跟着起来了,高矮胖瘦丑的帅的奇丑的无敌帅的统统囊括,张开望点头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嗯!八大金刚!   张开望数完人头,仔细的打量离自己最近的蓝熙书,他真没想到眼前被夏煜特别置信函提到的蓝熙书竟然这么年轻,而且这么帅这么有型,这个年轻人皇上过了眼并御赐绣春金刀,皇上这是传达什么讯息?孺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年少英姿,智勇双全,你们为我锦衣卫挣了一把脸!好样的!”张开望笑呵呵的脸挨个看着哥几个,哥几个被这么大的领导夸,都激动,激动地腰板都直愣愣的,唯独蓝熙书听出了些许冷淡。   “都是大人教导有方!”蓝熙书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侧身一旁。   胪鸿寺的导引官匆匆忙忙的经过,时辰到了,张开望吩咐大家候着等他上朝回来议事。   侯在千步廊的蓝熙书哥几个都安静的等着,不能瞎议论,干坐着,听着紫禁城传来响彻云霄的三声响鞭。   李百旺有事前往北镇抚司了,那些半生不熟的锦衣卫小校又不能瞎打听,哥几个觉得比坐牢还难受。   “药罐子!跑掉了鞋子了!”门口的一个锦衣卫校尉跟一个往里瞅的番子逗乐子,蓝熙书正自沉思,听到说话声一抬眼,那个被叫做药罐子的褐红差衣的番子正对了眼神,蓝熙书一时没认出来,那个细眉细眼的家伙却满脸喜色的冲蓝熙书来了:“哎呦!真是三少呢!”   蓝熙书猛然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正是徐娘不老身边的番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张开望转舵   “哎呦!你啊!”蓝熙书认出药罐子是跟随徐娘不老到龙门所的小番子,但是却想不起名字啦,但是蓝熙书那异乎寻常的热情劲儿,药罐子还以为蓝熙书对他印象深刻呢。   蓝熙书五品熊罴锦衣官服晃得他的小眼睛眨巴眨巴。   “真是你药罐子!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井貌安自来熟也过来热络,丁哑耗子也都凑上来跟药罐子打哈哈,在龙门所不鸟他,但来到京城就不同了,竟然看这小子顺眼了。   井运水和葛大不认识药罐子,看哥几个说得这么热闹,也不知是谁,反正不落后,跟着打哈哈。   药罐子被人鄙视惯了,一朝被蓝熙书哥几个虚情假意的当人他还不习惯了,刀条脸满是笑纹,这个一锤那个一拳头,擂的他小身板直晃悠还咧着嘴巴笑的直虚咳。   “徐公公安好吧!得空给他老人家请安去!”蓝熙书看见千步廊溜边儿还站着四五个番子,正往这边探头探脑催促药罐子走人,药罐子没看见。   “望海涡倭寇闹事,徐公公去了快一个月了,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三少立了大功从边关回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药罐子看见门外的几个番子了,蓝熙书问:“有急事?还没细说呢!”   “哎!死催的!李公公手底下的吴二狗今天没来当值,这不我熟悉他的狗窝,我赶着去看看着兔崽子是不是睡过头了。”药罐子一脸烦气,徐三元不在,大档头李举才没事就使唤他,一天到晚跑得他腿肚子转筋,自己的主子不在,只能受着。   吴二狗?   不就是昨夜被房子拎回来又被盛三带回宫的那个吴二狗吗?   蓝熙书心里一颤,随即笑容更炙:“那你忙你忙!回头请你喝酒,哥几个初来乍到还得指望兄弟指点一二呢!”   “客气客气!有事尽管说话!”药罐子拍拍小胸脯,跟哥几个拱手作别而去。   “得闲了哥几个聚聚!”井貌安抻着脖子送出一句,药罐子一脸受宠若惊,走出老远还连连拱手,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得虚飘。   蓝熙书攀着井貌安的肩膀首先笑了起来,哥几个都跟着笑了起来,人熟是个宝!初来乍到,有事没事来一杆子!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蓝熙书心里有枣了,这一竿子不是瞎打的。   刚到巳时,张开望就回来了,三个跟随他的千户还有两个南北镇抚司的镇抚看到蓝熙书迎到门口,俱是以同僚礼相见,那略显不自然的神情很让蓝熙书心下忐忑。   那三个千户倒还罢了,那两个镇抚却是从四品,官大半级的,这样把自己放在眼里实在令哥几个纳闷。   蓝熙书隐隐明白了,从张开望欣然的脸上看出来端倪,张开望初见自己是官架子十足的劲儿泄了,和蔼的笑容很僵硬。   “传皇太子殿下口谕。”张开望脸色一肃,蓝熙书立即撩袍跪倒,呼啦啦后面的哥几个都跟着矮了下去,回转京师别的没学会,跪拜之礼真真驾轻就熟了。   “喜报频传,皇上在沙珲原俘获阿鲁台大批辎重军需,并将察台三万铁骑尽数歼灭,千户蓝熙书等漠北侦缉敌情功不可没,皇上御赐绣春金刀嘉奖殊荣,特命其在京待命,念其忠勇可嘉,特赐宅邸一所,银钱五百两!并特旨随身穿宫牙牌一枚,其他逐一封赏!”   张开望一板一眼的念完,蓝熙书控制住心头一阵狂喜不流于面色,再次领衔叩谢。   周遭的锦衣卫同僚纷纷祝贺,言语之中不无嫉妒。   张开望看着神情淡定的蓝熙书,脸上呵呵着,但是心里很奇怪,一个名不见经传边地成长起来的蓝熙书先是皇上格外垂青破格赏赐,后有夏煜专门修书举荐,再有皇太子当面授意提携,张开望纳了闷了,一个貌似没背景的锦衣卫走的什么狗屎运?   御赐金刀!穿宫金牌!这些特权锦衣卫绝无第二人,当值午门和大内的锦衣卫的穿宫令牌都是临时上岗领取的,散班再原物奉还的,而且期间限制也很多。   张开望生了警戒之心,蓝熙书察觉到了,在他的手底下混,不稳住此人,自己是很难站稳脚跟的,白话文不在的这段时间对自己奠定基础何其重要,即使皇上赏识,太子器重,但是自己毫无根基也是势必难以立足,就像自己常说的,有些人做盐不咸但是做醋准酸的,自己有幸出道遇到了夏十榆,自己才得以在龙门所崭露头角,这样的好人好官太少了,自己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上司了,要想出头要想混的风生水起,完全要靠自己,夏十榆临终嘱托他会永远记得,带着兄弟们混出头。   “多谢大人提携之恩,蓝熙书没齿难忘!有生之年必定追随大人左右以报大人知遇之恩!”蓝熙书说的言辞恳切,令人听了肃然动容,他隐喻的把自己的加身荣耀全部归功于张开望的提携,这倒出乎张开望的意料。   “少年有为!罢了罢了!都起来吧!”张开望本以为蓝熙书被夏煜推荐必定被其引为心腹,看蓝熙书不知情的样子又不像,夏煜在锦衣卫的根基很深,是张开望感到威胁的头号人物,他目前代理锦衣卫指挥使,屁股没坐稳,时时刻刻提防着夏煜取而代之,一个被皇上格外施恩的蓝熙书一旦投效他的门下,张开望立马觉得来自夏煜潜在的威胁加深,本来自打看到夏煜的举荐信,他就有心在皇上亲征夏煜不在的这段时间寻机打压蓝熙书,弄个难出头的闲职打发了事。   而现在,他改主意了,太子亲自过问并下谕提携这小子,摸不清里面的水多深,打不如拉,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稍加恩宠利诱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张开望拉起蓝熙书时的笑容真挚了许多,并回头对一个始终板着脸的千户吩咐:“一虎!以后要和蓝熙书多多亲近,自己兄弟彼此多多照应,缺什么只管上报。”   面色黝黑突眼肉鼻子的四旬汉子打了个楞点头应是,进宫时张开望可不是这么交代的,看来风向转了。   一见张开望的态度有转变,旁边一直察言观色的南镇抚司老大邱得禄和北镇抚司老大蔡远山不等张开望发话也热情洋溢的说了许多废话,蓝熙书感激涕零的逐一拜谢,只有发黄面黄眼珠也有点儿黄的毛荣升没做表示,蓝熙书详做不见照旧见礼。   张开望专门调拨人手划给蓝熙书,并特殊关照最近时间修养时日,不安排当值没有任务,蓝熙书又是千恩万谢一番。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新宅新思路   蓝熙书知道了带领自己到经历司办妥一切手续的千户名叫赵一虎,看样子就知道是张开望的心腹,尽管蓝熙书对其恭敬有加谦谦有礼,这个赵一虎还是例行公事的样子,那个毛荣升更不是东西,自打第一眼看到蓝熙书哥几个就不顺眼,在他眼里这都是土包子暴发户,但是偏偏被皇上垂青,这让自我感觉老资格,又是张开望的心腹心里很不平衡,特别是这个毛荣升他跟白话文沾亲带故,至于什么八竿子的亲戚谁也说不上。   毛荣升早听说过蓝熙书,夏十榆是白话文头颗眼中钉,他的手下白话文都摸底,蓝熙书可是夏十榆一手培养的头号,白话文在虎牙口损兵折将,虽然葛亭刚回来叙述经过,矛头转嫁了东厂,过后白话文也暗中彻查,发现竹竿狼李九木也带人去了虎牙口,并且一去音讯皆无,心里的仇算是跟东厂的李举才结下了,但是他也因此更加痛恨夏十榆,碍于势力尚未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他只得隐忍蓄势,这个种内情毛荣升最清楚,所以蓝熙书一来到京城他就听说了。   白话文的信也到了,要他见机行事。   毛荣升哪有白话文的心机,他排斥蓝熙书都写在脸上了,看到张开望忽然转舵对蓝熙书亲热起来,他心里更是不痛快,他不能左右张开望,但是他的腿可伸到了赵一虎的裤裆里,这个赵一虎嫉贤妒能他岂能容忍张开望另有新宠。   一切照章办理妥当,已近晌午,蓝熙书执意要宴请赵一虎和毛荣升,拉关系最好的场所就是酒楼茶肆花柳地。   哪知道赵一虎和毛荣升根本不给面子,假口公事繁忙转屁股走人。   蓝熙书看着两人带着他们的人上马扬鞭而去,嘴角冷冷。   “三少!我们得扑腾开啊!”井运水把胳膊搭在蓝熙书的肩膀上,哥几个都凑上来七嘴八舌。   “这孙子得瑟!三少!干吗要鸟他!”   “哇操!你没见我跟他说话他连正眼都给咱一个!这操行!”   “京官都这样,特瞧不起我们这样边地上来的,这才见了几个啊!”   “三少!你有御赐绣春金刀,用得着跟他们低声下气吗?”   ……   “他们不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但是也不要把他们变成我们的敌人,再说一遍,这儿不是龙门所,我们要站稳脚跟必须忍气吞声。”蓝熙书看着井运水,别的哥几个他不担心,一向是他说了算,他最担心的是井运水和葛大,井运水耿直他看不惯这种尔虞我诈的官场,而葛大呢,纯种马匪,匪性难改。   “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葛大最不耐烦了,他肚子咕咕叫了,各种馋虫上来了,他想知道接下来蓝熙书要干嘛,官也升了,小财也有了,是不是该犒赏三军了,葛大直接了当的捅咕蓝熙书:“三少!享受一下呗!”   井貌安也是这么想的:“是啊!对付他们来日方长,当下就是,嗯!我说三少,你的新宅哥几个见识见识呗!”   蓝熙书就知道他在打他的主意,哥几个都有这意思,都跟着起哄。   这是一座正阳门外繁华地段偏离一点儿的宅院,毗邻一家衣帽店,别一听衣帽店就觉得不起眼,这家衣帽店可大,据说生意遍布全北京,宫里也多有交易,幕后的老板来头不小。   看守宅院的一名老奴原是宫里的退休老太监,听说宅子新赏赐了锦衣卫千户,一脸巴结的摸样忙着迎出大门。   哥几个站在朱漆大门前,一看这宅院不小,光看门脸就比左邻右舍拉风了许多。   井貌安啧啧乍舌,耗子小眼睛放光摸着后脑勺,丁哑艳羡叹气,井运水葛大顶着膀子砸吧嘴,就是李四树和胡大疙瘩按耐不住摸摸这边的悬灯杆,摸摸那边的拴马桩,漆红的圆柱,就差飞檐走壁上去摸摸斗拱飞檐了。   “听说这是纪纲当年监察驻京官员时金屋藏娇的别院,那是北京尚在初建。”丁哑跟着蓝熙书跨门而入,看家护院的紧忙的跟着。   两重院落,开房有十多间,环廊描漆,假山小巧,更难得一汪泉眼无声在假山旁聚水成池,池子不大一圈儿石块仿天然围成,多了匠心和野趣。   大屋宽房蓝熙书没什么感觉,唯独院落正中因为这一泉眼而做的假山乱石景象十分让他欢喜,第一眼他就喜欢了,忽然就想着如果和养父一家搬到这里,以杨士奇文人秉性一定会喜欢这里,特别是二娘和房子。但是也就是这么一转念蓝熙书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以杨士奇低调寡淡的性情他怎肯移居这里。   蓝熙书在池边愣神了。   葛大领头哥几个挨个跑开喽!各房门被弄得叮叮当当,井貌安一溜烟儿又穿过过堂奔后院去了。   老奴挓挲着两只枯槁的手被这帮哥们搞得不知如何是好,看蓝熙书毫不介意哥几个的放浪行径,也就杵立一旁不再眼花缭乱的看来看去。   “居然是纪纲这厮的宅子,有点儿晦气,丁哑,找个风水先生破破晦气,还有街边找个会写字的弄个匾额。”蓝熙书边说话边和丁哑往大客厅走,老奴打开了双扇雕花门,两厢黄梨木的桌椅案几漆红簇新,也不知哪朝哪代的文人字画悬挂两旁,一个粗汉子居然也喜好附庸风雅的东西,蓝熙书环视偌大的厅堂青花瓷是景德镇官窑出品的,花瓶茶具一应俱全,老奴尽心打扫,到处纤尘不染。   蓝熙书夸赞了几句,把个老奴喜得连说应该的,蓝熙书示意丁哑打赏。   “看看都留着吗?”丁哑知道蓝熙书讨厌这个,用蓝熙书的话说自个胸无点墨,挂这个还不如挂两把刀剑呢。   “留着吧!要不然撤了变两钱儿花,这些东西也许值钱。”蓝熙书正盘算着日后各处打点花钱的地儿多了,进项有限,恐怕入不敷出,但是有些宴请是必要的,不能不花的。   丁哑笑了,蓝熙书很少操心银钱的事,这小半年辗转漠北,哥几个没有外财,已经一穷二白了,皇上赏赐的银钱貌似不少,但是这帮哥们能造着呢!俸禄涨了,但是月末领取,又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丁哑打发老奴置办一些用品去了,他知道蓝熙书要交代任务了。   门外闪过耗子,蓝熙书喊住他:“把哥几个请进来,商量个事儿!”   很快踢里嘡啷龙门所八虎齐活了,各自给屁股找地坐下来。   蓝熙书靠着井运水坐下低声说了几句,井运水一脸惊讶。   “三少!大声说,别嘀咕!”葛大手里把玩着盖碗茶杯嚷嚷。   “呵呵!”蓝熙书笑了:“好吧!先问哥几个这宅子行吧!”   “啥意思!行就归我了。”葛大坏笑。   “就这意思,哥几个喜欢大家就落脚在这儿,不过有话在先,前院房间自己挑,泉眼给我爱惜着,花街柳巷的女人不许往这带!”蓝熙书严肃的起来。   奥~!啊!井貌安带头呼哨一声。   “等等!”蓝熙书赶紧打住哥几个七嘴八舌的苗头:“后院别给我糟蹋!”   “还有吗?”耗子问。   “还有就是从今天开始哥几个划片熟悉北京城,大街小巷,王府衙门!”蓝熙书此话一出哥几个都沉默了,这任务艰巨啊!   井貌安开始一脸苦相:“我的神啊!”   “哎!别装象!必须的,我们不能出门懵灯,让人看扁了我们是外地土鳖!”蓝熙书扬脸瞪着井貌安,井貌安呲牙笑。   “不规定时间,尽快掌握就好!”蓝熙书接着说:“熟悉目前锦衣卫个个要职的背景,哪帮哪派的摸清楚,广结人脉,特别是白话文的人,都给我摸清了,套上近乎,吃吃喝喝所用花费找丁哑支取。不要和葛亭刚场面上走的过近,现在葛亭刚对我们太重要了,保护他是第一重要,井貌安没事你别老找他。”   “好吧!”井貌安耷拉下脑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吃有喝有任务   蓝熙书的话刚一落地,葛大就先嚷嚷开了:“谁熟悉厨子这行当的,赶紧得找个厨子,好厨子,我出钱!”   葛大刚刚得了一百银钱的赏赐就大放开了,哥几个数蓝熙书赏赐得多,数葛大赏赐的少,但葛大不嫌少,他跑马帮不差钱,就是没在身边。   哥几个一致同意,觉得熬到这份儿上了,找两个小厮伺候起居也是必不可少的,最后美差落到耗子头上。   兄弟们各自兴高采烈的自己找房间,蓝熙书嘱咐丁哑给井运水留间最好的。   客厅空了,只有蓝熙书和井运水并肩坐着。   “唉!”井运水话未出口先长吁短叹一番,别人都喜欢北京的繁华,唯独他闷闷不乐,环境不重要,人际关系这么复杂他不喜欢,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只狼,龙门所才是他适宜生存的地方,这种念头蓝熙书一直帮他打消,但是井运水却怎么也转不过来,而且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觉得在北京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总要习惯的。”蓝熙书往他跟前推了推茶杯,井运水苦笑捏着茶杯却没喝。   老奴姓王很有眼力价,置办了很多东西,细细的跟丁哑报账,丁哑说起找两个可靠伙计的事,老王头大包大揽,最后恳求能留在宅子里打杂,年纪大了找个养家的营生不容易,丁哑看看蓝熙书,蓝熙书说:“这样的事儿以后不用问我,你拿主意就行!定些个规矩,别弄得乱哄哄的,找的人要可靠!”   蓝熙书打发耗子去请跟他们一路回京的李百旺和白话文的人,小鱼小虾捎带着,联络感情从他们开始。   不一会儿耗子回来了,说李百旺刚办完事儿回来,一听蓝熙书请客二话不说回家换衣服去了,跟随回京的锦衣卫他招呼着。   有吃有喝有任务!   刚要出门的时候,葛亭刚忽然来了,蓝熙书打发哥几个先走,聚贤楼候着李百旺,他随后就到。   把葛亭刚让进了客厅,蓝熙书和井运水招呼葛亭刚落座,葛亭刚这半年真是长进了不少,不但取得了白话文的信任而且晋升了总旗,屁大点儿官也是葛亭刚一直梦想的,小人物小理想。   “三少!他日富贵相见!这句话葛亭刚始终记得,没想到这么快!”葛亭刚诚惶诚恐接过蓝熙书递过的茶杯,被蓝熙书贴心的拍拍肩膀坐稳了屁股,这多日虽然和蓝熙书朝夕相处,但蓝熙书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唯恐李百旺和白话文的人起疑,葛亭刚懂,所以中规中矩表现得相当不错。   “这还差得远呢!哎!葛亭刚!一直没倒出空,托你办的事咋样了?”蓝熙书指的是为钱大千更名换姓办户籍路引的事,别看时隔日久,蓝熙书可没忘,这始终让他惦记着。   “我也没顾上跟你说,三少!办倒是办了,只是办的是河北沧州户籍路引,我刚过了年假借回乡探母去了趟虎牙口,没见着老钱,把东西放到王老爹那儿代为转交了。”葛亭刚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展颜一笑,一块石头落了地:“哪儿都成,这也了了我一桩心事,对了,上下打点没少破费吧!回头我让丁哑……”   “不不不!”葛亭刚一连摆手,钱是打点了不少,办这样的事人托人的都是钱铺路,但是他不想蓝熙书补偿,他看重的是蓝熙书对他的这份倚重:“三少!这你就让我难受了不是,到底患难一场,尽点薄力是应该的,钱上计较就见外了。”   “等等!老钱咋回事?老钱不是老钱了?”井运水当然也认识钱大千,各种内情他不知道,蓝熙书也从没提过。   蓝熙书就把钱大千的事跟井运水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井老大!千万记得,再看见老钱改口喊老安,江湖郎中混饭吃的,嗨!我们也不会见着他了,就是见了,除了我你们谁也不认识,走个两迎头碰个大跟头你也不认识了。”   “且!”井运水斜着眼睛看着蓝熙书一悠二郎腿撇着大嘴说:“得了吧!我认识钱大千的时候你还鼻涕拉拉的呢!我会不认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蓝熙书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笑了:“不信走着瞧!”   葛亭刚这也纳闷蓝熙书何以这样说:“感情这老钱会易容术!”   “差不多吧!”蓝熙书无法解释钱大千为了改头换面在知客家客栈大火时故意烧伤不加治疗的前因后果,总之钱大千总算得偿心愿,带着小安过他想要的日子吧!   李四树来通知李百旺带人到齐了就等蓝熙书了。   葛亭刚回避不跟着凑热脑。   聚贤楼的掌柜五十来岁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很会做生意,丁哑一说二十几口人吃喝,把个掌柜乐的满脸开花,茶点免费,二楼挪出地儿来。   聚贤楼不是大栅栏最有名的酒楼,但是这里有特色,地方也是迎合哥几个的兴趣耗子推荐的,至于什么特色耗子卖关子不说,井貌安猜招牌菜北京烤鸭,胡大疙瘩猜狗不理包子,李四树猜得实惠是不是便宜啊!   一帮人哈哈大笑,特别是李百旺也闷着不点破,说聚贤楼的特色几条街远近闻名。   耗子点指着葛大,意思他是投葛大所好,这个明显了,葛大有两大爱好众所周知:女人和酒肉!   上酒楼酒肉当然不缺了,那剩下的就是……   哥几个啊哦连声一起点指着葛大笑的猥琐,葛大的眼睛冒绿光了都,抻着黑脖子问李百旺:“我说李头,这里卖肉啊!”   葛大不记仇,密云驿站跟李百旺闹的脸红脖子粗的事过后他就忘了,李百旺跟他较了几天劲,架不住葛大脸皮厚,没事人一样的李头前李头后的,又有耗子暗中说和,两人也就没什么隔阂了,此时一见葛大这副揍相忍住笑连连摇头:“葛大!俗了不是,卖肉有卖肉的馆子花坊,聚贤楼的特色可比这高雅了去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是葛大知道,跟女人沾边,跟女人沾边的事儿他喜欢。 第一百九十五章 琵琶女   蓝熙书到的时候,五张桌子坐满了人,还有一些是李百旺的私交,听说有酒场都跟着来了,蓝熙书哥几个的到来,影响不到基层锦衣卫校尉,所以对于出手阔绰的蓝熙书不怎么排斥。   一番介绍,桌子板凳乱响,闹哄哄的纷纷见礼,惹得三楼雅间里的食客频频往下张望。   蓝熙书不摆官架子,跟李百旺称兄道弟,跟普通的锦衣卫校尉也是,没有随身携带御赐的绣春金刀,也没穿官服,一身玉色交领便服很是随意,无形中给人亲近无间的感觉,所以蓝熙书的到来并没有使气氛拘谨,按照蓝熙书授意,今天聚贤楼请的都是劳苦大众,锦衣卫里的草根,百户就李百旺和他的好友两个,千户一个没请,南北镇抚司的也没请。   井运水招呼蓝熙书到靠窗口的桌子就坐,蓝熙书左边靠着井运水右边挨着李百旺坐下来,简单寒暄,礼数精简。   掌柜的侯了多时,打躬作揖一圈儿陪着笑脸,一见众星捧月似得蓝熙书就知道主角到了,瞄着蓝熙书腰间袍襟褶皱里时隐时现的金牌心里一凛,掌柜真是见过世面的人,随之各种殷勤来了。   传菜的伙计们踩踏着楼板咚咚作响穿花蝶般唱着菜名,托盘舛错,酒肉飘香里一个伙计搬着圆凳领着一老一少上得楼来,闹哄哄的二楼立时静了。   特色菜来了,耗子笑语,都忘了搭理他,眼珠都冲着楼梯口瓷住了。   前头的一个六旬老汉直缀青衣,山羊胡子全白,瘦丁丁的满脸褶皱,抱着一把三弦见谁给谁点头哈腰,卑微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人们对这个老人一扫而过,所有的目光都被后面的月白单衣的少女吸引了,此时少女落后了老汉几步,刚好右手兰花翘指牵着飘逸的裙摆登上最后一节楼梯,上得楼梯兰花指捏的裙摆随手一放,裙拖六幅湘江水的妙曼烟波轻扬,淡蓝的娟纱披风结带恰大好处收拢着柔若无骨的细腰袅娜,粉经低垂,额发轻柔,秀发挽了一个一个简单随意的云髻,银质的步摇钗上得一串细小珍珠随着女子细碎的步伐而摇曳生姿,女子的左手怀抱着琵琶,一行一动间,她的面目有着云遮月难掩的皎洁,眉眼羞涩并不是特别的出彩,但是就是那种单薄而羞怯的神情一下子抓住了大家的眼睛。   所有的眼睛跟着这小女子走到中间的空场,伙计帮忙,老汉落了座,三弦支在腿上,又是一圈儿谦卑讨好的笑脸。   不知谁的喉结咕噜一声,葛大甚至屁股离座打算走近了看个仔细,被旁边的耗子一把拉住。   小女子抱着琵琶转圈敛衽行礼,眼睛始终不敢抬起,紧张的手指微微轻颤,恨不得把脸埋到琵琶后面。   她的羞怯反而让人格外怜惜。   “各位爷!秀儿学艺不精,刚刚出道也没上过大台面,如有不周请各位爷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老汉使劲儿坐在圆凳上哈腰点头。   葛大匪性不改,眼珠子都要砸脚面了,他带头手指打了一个呼哨,立时呼哨四起,把个小女子惊得仟眉跳动,明眸流连。   真是个才出道的小女子,蓝熙书茶杯一顿桌子,葛大带头坐回了椅子上,呲着大牙溜了蓝熙书一眼。   但是没人污言秽语,蓝熙书的主桌上都面带微笑,李百旺示意可以开始了,这胃口吊的太足了,这帮粗野的汉子能有这样斯文的表现基本上很难得了。   唤秀儿的女子,再次敛衽行礼,慢慢的坐到伙计放置好的圆凳上,拘谨的将琵琶放在腿上,一个柔指划过琵琶,一串悦耳的音浪叮咚而过。   “爷!您请看!”小伙计机灵的把戏折子递给了蓝熙书,蓝熙书哪懂得这个,虽说在南京也听过评书曲儿,但点弹词戏曲的时候真没有,一行娟秀的小楷清清楚楚,什么《琵琶记》,《白兔记》,《荆钗记》,《拜月亭》,等等。   蓝熙书往李百旺跟前一推,他知道井运水也是白搭,李百旺还真是行家,侧头问:“蓝大人是想听南曲还是北腔?”   老汉正在和秀儿调音,这帮汉子们都跟饿狼死的对着秀儿指指点点,但是很自觉的没有大声喧哗。   听个曲儿还分南腔北调?“井运水捏了一颗花生米扔嘴里,今天是回京心情最好的一天,看看大明的小妞,随随便便一个弹词唱曲儿的都让鞑靼娘子没法比,这似水温柔,这步摇生姿……” 蓝熙书心里也这么想,打趣的看着李百旺,一杯酒下肚鼻子冒光的李百旺,京官就是京官,没事光研究这个了。   “这就跟练家子差不多,总有个南拳北腿之分是不是?”李百旺知道哥几个都是土包子倒没有嘲笑之意,但是言语间流露出的卖弄之意却掩饰不住:“这南曲如江南风韵流丽悠远委婉细腻,这北调呢慷慨激昂铿锵大气,往俗了说呢,就如同南方女子的娇滴滴跟北方大姑娘的火辣辣,哈哈!这就看听者的喜好了。”   京城官员很多是从南京迁都而来,也带来了庞大的南方口味,不管是各行各业南方人不少,所以形成了南北两种风格需求,就如同饭馆酒楼南菜北菜都形成了风格。   井运水看着李百旺寓意的眼神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一点不假。   蓝熙书眉梢一抹温情,他忽然想起了房子:“有没有集南北腔之大成……”   “有有!”李百旺竖了一个大拇指,别看外行,但是有水平:“没想到咱跟蓝大人还一个口味,来一段昆山腔,才子佳人的!”   旁边的早不耐烦了,嚷嚷着快点儿开唱佐酒。   吩咐下去,伙计在老汉耳边嘱咐几句,老汉点头并跟秀儿低语,秀儿烟波流转抿着小嘴称是。   “不会难为了这小妞吧!人家刚刚出道学了能有几出折子戏,我说三少!就让人家随意吧!”井运水不知怎的对秀儿看对了眼,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竟然担心难为了秀儿。   蓝熙书横了他一个别有用心的眼神,井运水根本不回避瞪着蓝熙书,李百旺笑了懂了:“井大人怜香惜玉早了点儿喽!哈哈!”   丁哑挨个给大家满酒:“终于看到我们井老大阳光灿烂了,原来就缺这么一剂良药!”   “你不缺啊!谁不缺啊!”井运水上了葛大的驴劲梗着脖子看了一圈儿在座的:“我看就李大人不缺!”   李百旺抱拳拱手率先笑起来,哥几个跟着哄然大笑。   真缺,最缺的还是葛大,他在旁边的桌子上已经公然的跟耗子打听了:“耗子!这小妞能上手吗?”   对于葛大的厚颜无耻耗子都习以为常了,耗子连连摇头:“我说葛老大!人家卖艺不卖身!”   “打听打听咱多给钱还不成吗?”葛大有点儿卖萌的样子很滑稽,耗子继续摇头:“够呛!喂!葛老大!你怎么忍心这么水灵羞涩的小妞,嗯!咳咳!”耗子不说了,他很少说荤话,这是最露骨的了。   “那就找个卖身不卖艺的!”葛大干脆惹得耗子忍俊不住,人真是憋急了。   旁边李百旺的跟班凑上来,一口狼牙一张嘴全出来了:“葛老大!这不容易,南城钉子街,便宜!卖肉的人多了去了,保管你挑花了眼。”   葛大一听脖子立马转到那小子那边了。   一声弦音珠玉落玉盘,大家安静下来,秀儿烟拢明眸,扬起不施粉黛的小脸珠喉丽丽起了个婉转的音儿唱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牌背后的大牌   开口惊四座,一点儿也不夸张,别看秀儿体态玲珑娇小属于江南型的小女子,嗓音却是南方的婉转细腻中又有北方的高亢音域宽阔,一嗓子昆山腔字正腔圆,除了紧张造成的颤音有数的几个内行听得出来外,你跟蓝熙书井运水这帮子门外汉来说,这样的嗓音歌喉就是天籁之音了,哥几个不约而同的想起野狐岭截杀陈五福时听到的春梨儿的嗓音来了,可比那个骚娘们高雅多了去了。   很多的酒楼茶肆都有弹词艺人驻唱,流动性很强,但是聚贤楼有别于别的酒楼,他们蓄养了专门的弹词歌舞艺人,大牌在这一带也是屈指可数的,很多来聚贤楼消费的食客很多是奔着聚贤楼的歌姬来的。   秀儿是最近走场的新手,本来聚贤楼有重要客人,三个大牌都被包了,他是拿新手秀儿来充数打发这帮粗野爷们的,看到了蓝熙书腰间有意无意显露的穿宫金牌,老掌柜久经勋贵是识货的人,他不禁担心自己眼拙秀儿搪塞不了这帮子横虎,正想着临时找有经化验的弹词艺人救场呢,没成想秀儿很长脸,老掌柜听着二楼叫好声一片,心放下了,并着伙计打听蓝熙书的底细,干这行的,招子不亮是要栽跟头的。   这帮子爷们哪听得出来里面才子佳人卿卿我我的韵味,看妞儿是真的。   酒场上出感情真是不假,酒至半酣,蓝熙书哥几个就和李百旺带来的人打成了一片,推拳行令,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勾肩搭背,拼酒拼的没了德行,有几个李百旺的人早早的被葛大灌到了桌子底下,酒场就是输人不输酒,你把他往死了喝是哥们,你如果照顾他的酒量不让酒就是不够哥们了。   一曲罢,宛若一地月光被秀儿收走,秀儿微微脸红气喘了,因为激动眼睛闪闪发亮竟然大着胆子环视一遭,击掌拍桌子叫好声让她迅速把头低到胸脯上,微微隆起的胸脯起伏可见。   “再再来一个!”有人大着舌头嚷嚷,井运水招呼伙计给秀儿领赏。   “谢爷捧场!不知诸位爷想听什么曲目?”老汉千恩万谢。   “捡拿手的来就是!”井运水离座,无比好脾气的笑语,眼神在秀儿脸上流连,秀儿感到了炙热的目光,抱着琵琶的手局促起来,咬着唇角声若蚊蝇的应是。   蓝熙书捏着酒杯跟李百旺碰了一下,李百旺飞眼看着蓝熙书:“完了,井大人起了心了。”   “他就喜欢莺莺燕燕的这种!”蓝熙书对井运水的口味了若指掌,他跟葛大截然不同,葛大偏好河东狮吼类型的,这也是他偏爱鞑靼女人的原因,用他的话说够野够味。   “蓝大人您呢?”李百旺有了些许酒意,微醺微醉的眼神有了熟稔的放肆。   咳咳!蓝熙书以拳堵嘴假咳不止,李百旺哈哈大笑,刀马出身的锦衣卫千户竟然情事难言。   新曲又起,这次秀儿明显从容了许多,指尖仟仟在弦上流淌,轻歪着头,歌喉婉转,步摇银钗珍珠律动,淡妆的秀儿别有动人。   井运水万般不舍的坐回座位,李百旺连让了两次酒他都置若罔闻,眼睛焊在了秀儿的身上不动分毫,酒杯在手里就这么凭空擎着。   “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井大人搞定!”李百旺想招指伙计打听底细,蓝熙书慌忙一按李百旺的胳膊:“且慢!不妥!”   这算什么?众目睽睽之下!   李百旺摇头轻笑了也不多话,小咂了一口酒,捞起一块肘子啃得满嘴流油。   蓝熙书环顾一遭,自己的人除了葛大喝醉失态其他的都有分寸,蓝熙书并担心葛大,葛大喝酒就这德行,十分酒三分醉,那七分是借酒装疯,看似烂醉无德荤话不断,但要紧的话他是不会乱秃噜的。   蓝熙书有点儿坐不住了,他想房子了。   “嗯哪!”丁哑筷子倒置向后一指,李百旺剔着牙一扭头看顾楼梯口,接着胳膊一顶蓝熙书:“喂!蓝大人!大人看大牌,聚贤楼的头牌到了,开开眼!”   蓝熙书正向后一仰背,侧头看窗外人流如织,正午的阳光很好,各种招牌幌子随风漫卷,男女老少在街道东西川流,阴影与阳光因房屋参差而犬牙交错出独特的明暗效果,热闹而安详,家园的味道很浓。   蓝熙书扭脸,李百旺闪脑袋让出视线,只见一个明丽妆容的女子傲然转过楼梯口,一身桃红的对襟薄衫,一袭收腰很紧的八幅桃红凤尾裙,鹅蛋脸一晃而转,模样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她那一脑袋的闪亮簪环朱钗却是格外抢眼,是个美人,大眼睛趾高气扬目不斜视,带着一股子凌然在上的气势拾级而上够奔楼上。   一阵浓香扑鼻,这样酒气熏天的二楼居然没淹没这浓重的脂粉香,可见这大牌就是打牌浪费得起脂粉。   秀儿抱着琵琶一见来人赶紧起身行礼:“给柔姐请安!”   而那盛装女子只是拿鼻子哼了一声头不斜眼不歪径直不屑一顾的过去了,身后一个绿衣小婢抱着琵琶紧跟,后面还有两个年纪三十多岁的秀士模样的琴师,两个伙计打杂那殷勤劲儿就跟伺候姑奶奶似得。   被男人和金钱宠坏的女人都这德行!蓝熙书划了下眉心,心里说,这女子看样子卖艺也卖身。   “什么大人物请的动她?”李百旺抻着脖子看楼上,一个挑帘侍卫人影让李百旺变了颜色。   蓝熙书最会于细微处观察异样:“怎么了,大人物亮瞎了眼睛了。”   “咱反正惹不起!”不见了那团桃红影子,李百旺低头又咂了一口酒:“人比人该死真是不假!”   二楼的哥们都眼馋的脑袋扎堆打听这位美人。   “到底是谁?”井运水急叨叨的问,他见不得秀儿拿热脸碰那柔姐的冷屁股,葛大也酒气熏天凑过来。   “汉王知道吗?”李百旺眼睛盯着一块被啃得难看的猪头肉:“楼上是汉王的人!”   朱高煦?蓝熙书脑际立马闪过喜峰口朱高煦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背影。   “屌毛!”葛大哼了一句,被蓝熙书狠狠一瞪眼住嘴了,这还了得一句话掉脑袋的事听说的多了。   “汉王的人?他的家奴也算?”井运水比葛大婉转了点儿。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让心拐弯   蓝熙书背往后靠,望了一眼楼上,刚好一个华服的年轻人高抬袖子往下看,堪堪与蓝熙书接了个眼神,蓝熙书赶紧装作不经意的转了视线。   李百旺也扫了一眼,赶紧回过头:“井老大!不服不行!”   “谁?”蓝熙书拿筷子戳着一块肘子问。   “皇上的孙子,汉王府的世子!”   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   井运水无语了,葛大抹搭着嘴撤了。   秀儿的琵琶开始急弦繁管旋律急促了起来,蓝熙书推开了酒杯,他画着眉头等着李百旺酒足饭饱结束场子。   忽然的小插曲让李百旺也有些意兴阑珊,但他还拉着井运水不依不饶的拼酒,蓝熙书只得忍着性子,酒气难闻,蓝熙书后蹭椅子靠近窗户透气,不经意的一探头,一个人影卓然于马上让蓝熙书心里一颤,仔细看时,那人却驱马在聚贤楼背面的阴影里不见了,但是随后错马阳光下的一个人影却让蓝熙书明白了自己没看错。   蓝熙书的探身向外丁哑察觉到了:“三少!咋了?”   “哦!”蓝熙书支支吾吾之际,李百旺和井运水也回过头,蓝熙书赶紧一手执额做不胜酒力装,他的脸早跟红布一样的了:“头跟开了瓢儿似得,我靠!这酒后劲大。”   他这样一说,除了丁哑知道蓝熙书另有隐情之外,连井运水也信了。   “欠练啊!”李百旺笑语,他的眼喝的跟兔子似得,看人都没焦点了。   “不成!撑不住了,我先撤了,兄弟!这得慢慢练!让井老大陪你啊!”   蓝熙书不支的摇晃起来,只手按着桌子连连摇头。   “蓝大人慢点儿啊!那谁!二懒你送送蓝大人!”李百旺摇着胳膊乱喊人,蓝熙书赶紧拦住他:“得得!别了,兄弟们都在兴头上呢!我自己行!你们尽兴啊!”   蓝熙书大着舌头闪身,丁哑过来搭过手:“我来!三少!慢点儿!”   蓝熙书摇晃着胳膊不让丁哑扶:“让兄弟们喝好吃好!就行!我找地眯瞪会儿!”   丁哑点头领悟蓝熙书的眼神,蓝熙书晃着胳膊示意大家都别动,继续继续,他扶上了楼梯,有个小伙计殷勤的过来,蓝熙书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嘟嘟囔囔的下楼了。   蓝熙书上了马亟亟拨马头顺聚贤楼旁的小巷向后街,后街人流如织哪里还有刚才闪眼的人影。   蓝熙书毫不停滞,踢马顺那两匹马的方向赶下去,赶了有两趟街还是没见刚才的人影。   蓝熙书垂头丧气的往回赶,信马由缰的犹豫着是返回聚贤楼还是回家,还是奔大明门锦衣卫府衙,没得选择烦恼,有的选择也是烦恼。   蓝熙书还是选择回家,房子会回家的。   赶到杨宅的时候,杨士奇用过了午饭又进宫了。   蓝熙书跟二娘请安并将他的锦衣卫千户官职文书还有五百宝钞等等交付二娘保管,月末凭这个领俸银二娘最懂得,二娘手里拿着这些嘴就没合拢过,心里开始觉得杨士奇收养蓝熙书有远见,大房里的两个儿子跟自己不亲近,身无子嗣,二娘的心理始终是个结,以前蓝熙书叛逆难管她也没指望过,如今性情改变很多的蓝熙书对她不但恭敬有加,居然还把这么重要的印信之物交与她保管,二娘心眼儿活动了,觉得蓝熙书比杨士奇的那两个亲儿子靠得住,二娘更明白抓住房子也就是抓住了蓝熙书。   所以,二娘表现的胜于亲娘,方方面面真是无微不至,蓝熙书勉强应对几句借口喝高了就回到了跨院,并一再嘱咐青花不要到跨院吵他。   蓝熙书躺在房子的床上,枕上有房子的淡淡香气,望着梧桐树斑驳树影在花格窗棂上婆娑,他就不信房子今天不回家。   大约申时,蓝熙书听到了动静,不是从月亮门过来的,而是从东厢房墙头下来的,房子没走正门这说明她心里有鬼。   门轻微的推开的声音,房子蹑足到了自己屋,这丫头一定看看自己在不在,蓝熙书撩袍下了床,巍然坐在圆桌旁,房子的脚步声转出来,声音大了许多,看来一见自己不在,她胆肥了。   “哥!”悠着飘带优哉游哉举步进房的房子看到自己房里正襟危坐的蓝熙书吓了一跳,手指捻着月白襦裙边儿马上笑脸盈盈:“哥!我还以为你很忙顾不上回家呢?”   “所以你就无所顾忌了?”蓝熙书曲着手指反扣桌子,桌子发出咚咚的响声表示他很不悦,脸上没了以往的宠溺,很严肃很严肃:“房子!过午,你跟谁到聚贤楼了。”   蓝熙书不打算跟房子拐弯抹角,一再警告她不要和丫无双那丫头走得过紧,她居然这么不听话,还阴奉阳违,蓝熙书真生气了。   “哥!那个!丫无双!不过,就只是逛逛街而已!”房子纳闷不知道自己在那儿露了马脚,见蓝熙书生气了,赶紧蹲下来讨乖,小拳头在蓝熙书的腿上又是捶又是捏,仰着明丽的笑脸:“哥!房子在这儿又没别的朋友很闷的,再说,那个丫无双除了脾气古怪,人很好的!我不知道你干嘛这么讨厌她!”   蓝熙书心里立时跟扎了孔的皮球一样气全泄了,他就见不得房子这么楚楚动人的讨好自己。   “房子!不是哥管你严,你跟谁在一起玩儿哥都不觉得不妥,唯独丫无双这丫头,她不单纯,她是皇亲国戚的丫头,我不想你跟这些人有瓜葛。”   房子毫不惊讶,因为她拿闺蜜友情相威胁,丫无双全说了,起初房子也很惊讶,后来一想也没什么,她只跟丫无双要好,跟她的主人没啥关系。   “丫无双说了,他的主人就是当今皇太孙朱瞻基,她说皇太孙人很好的。”房子蹙着秀眉楚楚的看着蓝熙书:“哥!我又没见过他们主子,没危险的。”   哎!总归是幼稚单纯,危险不光是生命危险一种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特别,万一被那个爱玩蛐蛐儿的朱瞻基看到,难保不动心思,听说朱瞻基出类拔萃的帅,是皇上的心头肉,江山都给他留着,什么不依他啊!   蓝熙书这么想但是没这么说:“房子!侯门深似海!我们不要趟这样的浑水。”   “咯咯!”房子忽然笑起来,拳头收了胳膊交搭趴在了蓝熙书膝盖上笑得花枝乱颤:“哥!你跟说书的一样,我又不是嫁给丫无双,你的担心多余的了。”   呃!   蓝熙书气结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房子有行动   蓝熙书拉起房子恶狠狠地瞪着她,但是房子的笑眼弯弯,睫毛颤颤,蓝熙书一手搂着房子的肩膀,一手抄住房子的后脑,嘴巴印在了房子的嘴巴上,房子很配合,小嘴巴不停地吮吸蓝熙书的舌头,蓝熙书忍不住把房子圈在怀里,搂腰的手往下移动大手抵住房子翘翘的屁股用力往自己身上贴,房子感觉到抵压了,呜呜一声咬住了一下蓝熙书的舌尖,蓝熙书掸着舌头直吸溜口水,房子咕咕笑着挣脱开来,蓝熙书一把没抓住。   “你不能使坏!要生娃娃的,很疼的!”房子蹙眉怕怕的样子,但是她没跑。   这都是谁教她的!   看自己真把蓝熙书咬疼了,房子身子拉开了半尺的距离两只手却伸过来捧住蓝熙书的下巴嘴巴伸过来轻轻的吮吸,房子柔软而灵动的舌尖吻抵让蓝熙书如醉如痴,蓝熙书捧着房子的脸慢慢的回应房子,但他不敢贸然用下体触碰了,蓝熙书深低头,房子翘着屁股拉开距离的亲吻姿势很滑稽。   房子挣脱蓝熙书的手,轻轻的把舌头收回来,蓝熙书万般不舍的嘴巴跟进。   “房子不要怕!这个没事的!”   蓝熙书循循善诱,自我感觉像个色魔在诱拐清纯小女生。   房子脸红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蓝熙书:“你就想着使坏,我知道!”   呃!   蓝熙书垂了一下眼睛,眼睛里面的欲望是不能伪装的:“房子!长大了,都要这样的!我每天都想念你!很难受!很难受!”   蓝熙书低头炙热的眼神看着房子,伸出手拉住房子的手,身心热了,冲动无法冷却。   “成亲才可以的!”房子嘟起了嘴巴:“我都知道!”   “房子!”蓝熙书直接无语了,房子有她的底线。   “老头这边我找二娘,你别管。”蓝熙书早在打这个主意了,通过二娘让老头知道自己和房子的事,窗户纸捅破了下面就好办了,老头即使反对蓝熙书也不怕,他会让老头知道他的决心不容更改。   “你姑姑……房子!这就看你的了。”蓝熙书还是觉得对付老顽固,还是先斩后奏的好,生米做成熟饭是蓝熙书的谋划,釜底抽薪那个老尼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无计可施,时间长了,也就云开雾散了。   “现在我就跟二娘去说!”蓝熙书拉起房子就往外走,他亟不可待了,这件事让他寝食难安了。   “不成!”房子赶紧一把抱住蓝熙书的胳膊,身子贴上来,蓝熙书的胳膊被房子紧紧地抱在胸前,蓝熙书立马被房子的那两团柔软丰挺点击,蓝熙书回身反抱住房子,狠狠的在自己怀里揉搓,朝夕相处不得真是一种难言的煎熬,特别是回京后环境的改变,更让他时时刻刻饱受刺激。   “你刚回来,还没稳定,你会把老爹惊着的,从长计议吧!好不好?找个好时机!不显得过于唐突。”房子真担心二娘一惊一乍的模样,更担心蓝熙书跟老爹再度冲突,好不容易构建的和谐场面她不想因这件事而爆发尖锐冲突。   “总要有捅破的时候,等到什么时候?我等不及了,房子!”蓝熙书看着房子惊惧的眼睛,房子为他人着想,唯独不为他着想:“房子!是不是哥不值得你让你坚决的面对他们!所以你……”   “当然不是啦!坏哥!”房子委屈的甩胳膊,但蓝熙书没撒手,房子眼睛瞬间起了水雾,渐渐的汪汪蓄满了眼眶,一垂眸,珠泪滚落:“你干嘛故意这么说,我坚决的喜欢哥!从来就是,但是我不想看见你和老爹闹矛盾,二娘也会说三道四的,干嘛急于一时,我会想办法哄二娘的,只要她帮着我们说话,事情就好办了,姑姑我会搞定!”   蓝熙书真是故意那么说的,那么说的时候他的心很疼,就像自己用刀慢慢的切割自己的心。   房子的反映让蓝熙书很安慰,他的房子只是不想家人不睦,对自己的爱是不用质疑的。   “呵呵!房子!说大话吧!姑姑你会搞定?”蓝熙书的心被房子的眼泪冲的稀里哗啦,他轻轻拭去房子的脸上的泪花,指头一点房子的鼻尖,房子破涕为笑,抓住他的手指咬了一下下:“她不同意我就不活了,我绝食我不跟她说话!”   “哦!”心里发酸,眼眶发胀,房子倔强的眼睛满是让人疼惜的可爱:“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没吓到姑姑先吓到哥了。”   “我要让房子开开心心的活着,永远!”蓝熙书抱过房子的脑袋,吻着房子的额头,很奇怪,房子的眼泪居然让他欲望撤退,但心底的疼爱浓烈的化都化不开,他就想这么抱着房子,让房子知道她对自己有多重要。   “吓唬姑姑的啦!”房子从蓝熙书的腋下抽出胳膊环抱着蓝熙书的脖子,嘴巴啃着蓝熙书的下巴:“要死要活的这招管用,你别忘了当初她不肯让你做我哥的时候我就用这招的,我一哭爹喊娘没完没了的大哭,她就慌了,然后我就是不吃饭不理她,你猜怎么着,姑姑也哭了,说没爹娘的妮子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连姑姑都不要了,最后她就同意你做我哥了。”   房子哭着说着竟然笑了,蓝熙书如鲠在喉,抱紧了房子,生死一线都不眨一眨眼的他眼泪婆娑:“我知道房子最乖!”   “还有你不知道的呢?”房子湿漉漉的嘴巴在蓝熙书的耳边摩擦,呵气如兰:“这是老爹教我的呢,我开始说哭不出来,他就说,你要不停地想爹娘没了,哥没了,姑姑不答应,你也没了,我就哭了。哭得很凶很凶,后来姑姑同意了我还哭呢!”   蓝熙书知道房子为了让她姑姑同意杨士奇的安排,不吃不喝大哭了一天一夜的事,他被叫进去见姑姑的时候,房子的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似得,看着他给姑姑行跪拜大礼笑的很可爱,那一刻他就动心了,发誓要好好的爱这个女孩一生一世。   “房子!房子!”蓝熙书一遍一遍吻着房子的嘴巴:“我们搬出去好不好?皇太子御赐新宅,很大呢!”   “这怎么行,二娘和老爹会怎么想呢?”房子摇头:“不是个节骨眼儿,而且你也不宜现在搬出去!”   “好吧!依你!”蓝熙书笑了,房子像个有主见的小主妇。   忽然一阵衣袂连风在墙头,那是刚才房子穿墙而入的地方,蓝熙书一皱眉,房子一把拉住蓝熙书的手,她知道来者何人。   梧桐树枝桠干巴响了一声,蓝熙书凌厉的眼神划过房子的脸,房子很紧张透着心虚。   来人落地无声,身手不错,不熟悉环境被树枝挂了一下,来人顿住,蓝熙书没凑近半开的推窗户就知道是谁了,一脸烦气。   “哥!不要生气,我答应帮她一个忙的!不能言而无信的对不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房子哀求的看着蓝熙书,环抱着蓝熙书的脖子撒娇的扭动腰肢,这丫头!蓝熙书不忍苛责了:“小心!我会跟着的!”   “哥!”   房子看着蓝熙书妥协一步决不妥协第二步的眼神,只得点头轻语:“好哥!不要被丫无双发现你!给我一点儿面子啊!”   “嗯!”蓝熙书啄了一下房子的嘴巴,快速的上了床,胳膊抵着床幔,水波漫动的床幔风平浪静下来,房子牵着裙子就奔出里屋,外面传来丫无双压低一连串很不耐烦的声音:“房子!我说,你磨蹭什么,你哥不在吧!你进来半天干嘛了?”   “不在!”房子倒一点儿不心虚:“现在太阳还老高呢!急什么?”   “阿弥陀佛!你哥不在就好!真不想看到他那张臭脸!”丫无双声线明显放松了,也大了音量:“别说,你这里蛮安静的!”   这个死丫头在房子面前没少说自己的坏话,蓝熙书在床上狠狠的想着。   “走了,着急是你不着急也是你!”房子拉着丫无双往外走,她可不想丫无双口无遮拦说出更多骂蓝熙书的话来,蓝熙书一定会更加反感她的。   “嘿嘿!那个臭家伙不在的时候我可以上这儿躲清闲来!”   丫无双的话在门外,接着就听见两人联袂越墙而出。   蓝熙书也一挑床幔下了床,举步就往外走,月亮门碰到青花:“转告二娘,我有急事出去,晚饭不用等,我会跟四少在一起,请不用担心!”   青花懵懂的点头,早上房子就走了,房子经常来去无踪的,家人都成习惯了。   蓝熙书接过来福牵过的马,来福见蓝熙书没穿官服很奇怪,正想提醒一下,蓝熙书早已上马而去了。   远远地跟着房子和丫无双,两个人青衣束发翩翩少年郎模样穿街过巷在聚贤楼附近稍作停留,丫无双下马跟一个在门口招揽客人的伙计说了几句,蓝熙书看到丫无双将两张宝钞塞给了伙计,小伙计捏着宝钞看了一眼塞入袖中,立马满面红光的给丫无双说着什么,指指点点一个巷口。   丫无双得瑟的上马跟房子离开了聚贤楼。   猫眼儿胡同,一个不小的宅院,朱漆铜钉的大门洞开,气派的落凤居匾额,飞檐兽口,光是门房就比一般的民居要阔绰许多。   条石阶下拴马桩上两匹高头大马十分抢眼,两个魁梧的看门家丁正挨着抱着膀子眯缝着眼指指点点一个提篮而过的小女子。   丫无双和房子路过这座宅院,然后围着转了一遭,踩点儿?打家劫舍的勾当?这家落凤居的主人是谁?这么倒霉被丫无双这小妖女惦记了。   蓝熙书远远的在街角驻足,丫无双不会没有目的,一个皇太孙身边的嚣张丫头是不会借两钱儿花花的,蓝熙书蹙眉不解。   很快,丫无双和房子就离开了。   房子总是瞅丫无双不注意回头看顾,但她没发现蓝熙书,房子心里一松,她还以为蓝熙书跟丢了或者有事根本没跟上来。   日头西斜,燕子绕新柳,蓝熙书看见丫无双和房子离开落凤居之后又是一通绕街过巷,两人在一户大宅的后角门下了马,还没等丫无双敲门,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打开了门,低声下气的接过丫无双和房子的马缰绳,两个人进了小门,门迅速掩上了。   蓝熙书纳闷了,转到这所宅院的前面一看,盛宅!   盛宅?   看丫无双大摇大摆的派头应该是自家家门才是,这盛宅?他的主子不是朱瞻基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蓝熙书不敢逗留,撤离盛宅周边。   盛宅?难不成皇太孙朱瞻基在宫外也有外宅?   蓝熙书策马奔皇上赏赐他的宅邸,衣帽店后门正有伙计卸布匹,蓝熙书下了马牵着绕过衣帽店马车,没走几步就被老王头看见了,兴冲冲的牵过蓝熙书的马并指着宅门上的匾额给蓝熙书看。   真是有效率,门上刚有人给挂了新匾额,上书:龙门新宅!   蓝熙书笑了,这哥几个真会整蛊,龙门新宅!   也许龙门所都会在哥几个的记忆里生根发芽吧!   蓝熙书喜欢,比弄什么咬文嚼字附庸风雅的这府那居的读着顺耳。   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在打扫钉匾额时乱八七糟的杂物,一见老王头身边的蓝熙书很机灵的跑过来接过马缰绳。   “这就是咱府上的蓝爷!”老王头指点着两个小伙子:“快给蓝爷请安!”   “蓝爷!满福满意给您请安!”   蓝熙书摆手,满福满意闪到一边。   “那几位呢?”蓝熙书一步跨进门槛,觉得院子很安静。   “刚才丁爷回来了,带了人钉了匾额刚刚走,吩咐小的备足马料什么的,还给小的留下三百钞看着置办东西,听说今晚或者明早请的厨子就到了,要我收拾间房子出来。”老王头知道蓝熙书是哥几个中的头儿,赶紧事无巨细的向蓝熙书汇报。   “后院我收拾了,爷要不要找个使唤丫头!”老王头跟得很紧,一溜儿小跑。   “别价!”蓝熙书心想那几个看见母猪都眼冒光,别弄个丫头惹祸:“千万别介!你得给我长眼,看谁敢往这儿带女人告诉我!”   “是是!”老王头心里纳闷蓝熙书的家规,但是知道不该问。   听说老王头是老北京,蓝熙书就跟老王头打听一些宅邸之事,风水啊!构建啊!蓝熙书顺嘴扯上了落凤居,老王头说凑巧了,他有个老乡搁落凤居看大门,据说主子是皇亲国戚龙子龙孙,也是皇上赏赐的宅子,不过,一年倒有半年闲着。   蓝熙书联想起丫无双围着聚贤楼打转,然后是落凤居,皇亲国戚?汉王朱高煦的儿子不就是正儿八百的皇亲国戚龙子龙孙吗?   这个丫无双带着房子居然在打汉王世子的主意,活的太舒坦了吧!   夕阳在水塘里碎成满池的金,看样子丫无双会在天黑行动,她要干嘛?   不会是利用房子吧!   蓝熙书的心脏惊跳了,他转身吩咐老王头差满福满意按照他的身量去买一身普通的青衣袍衫。   老王头去了,蓝熙书看天色尚早就溜达到后院,后院比前院规格小,春意尚浅的木棉树新绿养眼,青石板铺就的院落干干净净,一把藤椅有年头了,被搬到院子里晒太阳去霉气,蓝熙书没心思进屋了,躺身藤椅上,藤椅轻微的吱呀一声,蓝熙书觉得几分惬意。   西天的红云金边灿烂,夕阳隐于高大的青砖瓦沿墙头下,去年的枯草稀稀落落于砖瓦缝隙,没有荒凉之感反而让蓝熙书想起南京时常和房子玩耍的闲宅光景。   蓝熙书慢慢闭上眼睛养神,多种线索交叉,他梳理出脉络,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搞清楚锦衣卫内部的派系,政治倾向,这很重要,丫无双无疑是太子党,她针对汉王世子难保不是皇太孙授意,保太子是必须的,这是杨士奇的政治信仰,这也贯穿给了蓝熙书,但是蓝熙书不希望房子卷进来,这是男人的战场。   难不成丫无双要暗杀汉王世子?   蓝熙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耗子先回来了,听说蓝熙书在后院,直接奔后院来了。   “三少!”蓝熙书闭目养神在藤椅上貌似悠闲。   “你来的正好!跟我出去一趟,还有换上便服。”蓝熙书淡定了心里的波澜,今夜就会搞清楚丫无双的猫腻。   耗子应着前面准备去了。   蓝熙书和耗子径直够奔落凤居,反正丫无双目标是落凤居,蓝熙书就索性来个守株待兔,看这丫头搞什么把戏。   蓝熙书一身书生软袍,平定四方巾束发,交领宽袖,不配绣春刀还真是一派书生范儿,耗子青衣小帽稍一打扮就是伴当小仆。   俩个人骑着马在华灯初挂的大街上招摇过市,直接在人家落凤居门口是不行的,蓝熙书斟酌再三在落凤居路南偏东选了间不大但有些雅致的茶肆,奔二楼临北窗的雅间用茶点。   掌柜的居然是个四十来岁花枝招展的女人,丰胸肥臀很有特色。   蓝熙书和耗子一进茶楼就引起了女掌柜的注意,账本也不查了,扭着一身浅绿的百褶裙就迎过来了,巴拉开小伙计亲自招待,粉亮亮的大饼脸眉飞色舞就奔蓝熙书来了:“这位公子好人才啊!”   “二楼邻窗的雅间有没有?我等朋友!”蓝熙书看也不看一眼掌柜的媚眼,蹬蹬上楼。   “有有!包您满意!”女掌柜的牵着裙角扭捏做态的紧跟蓝熙书的步伐,耗子被挤到后面,耗子哼了下鼻子:“我们公子今儿个心情不好,要安静,没事少啰嗦!”   女掌柜的虽然连连称是,但热情不减,看着蓝熙书目空一切的架势介绍起了她茶楼的特色,见蓝熙书不吭声,末了还暗示一把她这儿有特别服务,蓝熙书看她的样子直反胃,等到了雅间坐定,蓝熙书就摆手把她轰下去了。   打发走了送茶点的伙计,耗子把着门,蓝熙书绕过桌子来到后窗,支起后吊窗,落凤居从雅间看去有些偏,但是看的还算真切。   落凤居门前悬灯杆的灯亮着,有两个家奴在挂大红的宫灯。   院落里只看到假山一角,院子很大,灯火通明,廊下的灯笼摇曳可见,隐隐约约有女子嬉戏打闹的欢声笑语。   蓝熙书感觉没有来晚,或者说来早了,蓝熙书吁了口气,搬把椅子坐在了窗前。   时间缓缓,大约不到一个时辰,一行人呼呼啦啦涌出了落凤居,十余人之多,为首一个紫袍交领的年轻人,二十多岁,蓝熙书认出正是在聚贤楼二楼侯柔姐的那个汉王世子,蓝熙书打听明白了,此人长期羁留皇城,以前是南京,后来迁都就该成了北京城,汉王世子————————朱瞻圻! 第二百章 重磅美女   蓝熙书仔细搜寻丫无双和房子的影子,过往的行人倒是三三两两,看到落凤居如狼似虎的气势,路人纷纷回避,街道两头都没有两个丫头的身影,不会是还没来吧!真业余!   朱瞻圻长得也算风流倜傥,但远没有其父朱高煦的高大威猛的王侯霸气,活脱脱颓废奢靡的官二代代表形象。   蓝熙书觉得丫无双对付朱瞻圻很容易,就他身边除了两个扈从在蓝熙书看来有些实力外,其余的都是滥竽充数的货。   眼见着朱瞻圻踏着一小肆的背上了马,吆五喝六的十余人打马向东。   耗子急了:“我们下楼向东岔过去。”   “不急!房子和那个死丫头还不出现?”蓝熙书外探扩大视野,她两不出现,他对朱瞻圻上哪儿风流快活不感兴趣。   “三少!是不是丫无双跟房子在东边侯着呢?”耗子听到楼梯口有细碎的脚步声。   “丫无双能掐会算?知道汉王世子要到哪儿找乐子?”蓝熙书也疑惑起来,他一边示意耗子应对女掌柜的,一边想着跟还是再等会儿。   耗子一脸冰霜的堵在门口,女掌柜的看样子又补了妆,娟帕扑着耗子的肩膀一笑三扭腰:“我说,这位公子,我有个干女儿,小曲儿还是很不错的,公子上上眼瞅瞅?”   耗子这才看到门口女掌柜的身后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粉裙女子正含情脉脉往屋里给蓝熙书递眼波,几分姿色而已,但那风骚劲儿却不输于女掌柜的,还干女儿,真是一块多余的遮羞布。   “小哥真不开眼,让让!让让!”见耗子不为所动,没有一般人看到美女时的眼神和反应,女掌柜的急了,干脆丰胸冲刺打算肉搏出一条血路,耗子哪见过这个,面对两团肉肉颤巍巍的向自己袭来,赶紧闪了,耗子狼狈的被挤了一个趔趄,扒住门框才稳住身形,我靠!爷千军万马都过来了,居然被一对胸器打败。   蓝熙书心里厌烦,脸上也不加掩饰,他最后扫了一眼落凤居大门口,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束袍扎带阴翳在台阶上,指挥几个家奴把拴马桩上的两匹马牵走。   一团漫铺妖娆的桃红姗姗经过,那个四十来岁的劲装男人准备回身的身形顿住了。   蓝熙书眼睛一炸,还想深究验证一眼,女掌柜的香风阵阵就来到了蓝熙书跟前:“我说公子快来上眼瞅瞅!来来!香兰!别害羞,快过来!”   害羞!我靠!耗子嗤鼻,看着女掌柜的抖搂着锦帕招呼抱着琵琶故作扭捏的香兰,香兰肥大的裙裾拖地,跟驾着云一样就靠到了蓝熙书身边,一个万福媚眼儿瞟着蓝熙书盈盈下拜:“香兰给公子请安了!”   蓝熙书抖搂肩膀,瞪了一眼耗子,耗子苦笑,蓝熙书故作不屑打量香兰,香兰以为蓝熙书动了心思,越发风骚的扭着杨柳腰媚态频频,人家都是骨头都酥了,蓝熙书却是胃要翻个个了:“香兰!”   “是!小女子香兰!”香兰又是盈盈一拜,扭动的臀靠了一下蓝熙书,蓝熙书轻咳一声,像被火苗子烧了一下:“不错!就是环肥了些!刚好爷喜欢燕瘦类型的!”蓝熙书一抬下巴嚣张的藐视着女掌柜的:“掌柜的!等你家香兰瘦的跟我家翠兰这般苗条时爷我再来吧!”   蓝熙书一指耗子:“翠兰!结账!想找清凉地儿消停会儿也不成!打道回府!”   耗子一挓挲兰花指,拿捏着嗓子应是,女掌柜的看着耗子一脸五颜六色。   蓝熙书瞄了眼落凤居,艳妆妖娆的房子,一袭桃红的八幅长裙及地裙裾随步履轻轻飘扬,如仙子般的优雅姿态正路过落凤居,一脑袋的精致装扮,玉色披风朦胧了纤细的腰肢,结带在晚风里飘扬,那腰那胸,呃!……整个人色彩张扬但又带着某种内敛,那神情像只骄傲的孔雀,丫无双真下了功夫了,居然能把清秀的房子打扮的如此妖艳动人。   后面垂头垂脸丫头装扮的丫无双差不多被房子的光芒完全遮盖了。   只可惜人家朱瞻圻早走了,还是便宜了我吧!蓝熙书猥琐的窃喜了一下。   扒拉开目瞪口呆的女掌柜的,蓝熙书昂首阔步下楼,耗子报复性的扭捏着甩了一个兰花指给女掌柜的,紧跟着蓝熙书也下了楼。   两个人往东,想着拦截房子和丫无双,告诉她两别白费蜡了,朱瞻圻早没影了,美人计泡汤了。   等蓝熙书和耗子慢吞吞的绕过去的时候,场景完全不是蓝熙书预想的那个活色生香的场景了,房子正和丫无双上下翻飞跟那个四十来岁的劲装汉子缠斗在小巷里。   光线暗淡之下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两个人居然被这个劲装汉子搞得手忙脚乱,特别是房子,穿着这么啰嗦的裙裾哪里得劲,跟进或者撤退配合丫无双身手的同时就听见不时的有嗤啦嗤啦的裂锦之声。   那个劲装汉子一手一手的散花一样扔掉抓扣房子时的裙衫碎片,赶着打斗赶着裁衣了。蓝熙书估计再这样纠缠下去,房子的盛装就变成短衣襟小打扮了。   很快听到街头有人呼喝连声,落凤居的人赶来了,蓝熙书呼哨一声,扬手短匕阻隔了那个劲装汉子的跟追,处了下风的房子和丫无双一见蓝熙书来了,丫无双高兴了,希望蓝熙书加入扭转局势,蓝熙书哪里配合她,无缘无故的让房子做饵诱惑不说,还置身于险地,蓝熙书早对丫无双不满意了,要不是牵连房子,他才懒得理丫无双,看见她吆五喝六的样子就来气。   蓝熙书纵马路过房子,搭手就把房子给捞上了马背,理都不理丫无双,懒都懒得看她一眼,丫无双傻眼了,耗子还算厚道也把她捞上马背,蓝熙书圈马冲出巷口,劲装汉子脚下生风跟出了巷口,终究双足不敌四蹄,眼见得蓝熙书和耗子一马双跨没了影子,恨恨的顿足停下,赶来帮忙的十来口子呼啦啦停在他的左右。   向左转向右转,丫无双大喊没人跟了,蓝熙书也不理她,打马径直回了龙门新宅。   两马四人奔来的气势把老王头唬住了,蓝熙书抱着房子下了马招呼满福满意他才看清楚是蓝熙书,蓝熙书和耗子腾腾大步进门,没人招呼,丫无双咋咋呼呼的跟着。   看的老王头目瞪口呆,三少不是不让往宅子里带女孩子,咋的这一会儿就带了两? 第二百零一章 针尖对麦芒   尽管房子的裙衫被扯烂了不少,但冒一看迎风飘扬的裙裾艳丽洋洋洒洒的还是很夺人眼球的,被蓝熙书拉着她跟的很快,小碎步更使得裙摆荡漾行云流水般飘逸,井貌安,井运水,葛大,丁哑都出来了,都没注意蓝熙书的一张臭脸,光看见艳光四射的房子了,只是这个仙女哭丧着脸完全被动的被蓝熙书拉扯着疾走,很无奈也不敢反抗。   “三少!”   “三少!”   走进了哥几个发现蓝熙书脸色不对了,房子和丫无双的脸色也不对了,就是耗子没什么,兰花指没事就甩一个自娱自乐。   哥几个看耗子时,耗子微微笑。   哥几个一头雾水,最后眼睛还是都落在了房子身上。   蓝熙书没有奔前院的客厅,直接够奔后院,满福跑着掌灯去了。   “坐下!”蓝熙书来到后院小花厅,耗子搬过椅子,蓝熙书让房子坐了,自己旁边大马金刀的一坐,眼睛没看房子,却瞪着丫无双:“你打算干什么?拿房子做诱饵?你想吊谁?”   蓝熙书的脸色很难看,语气咄咄逼人,丫无双没人给她搬座位,她倒不见外自己在一个花架下的小圆凳上坐了,毫不示弱的抱着肩膀回应蓝熙书,语气也是咄咄逼人:“干嘛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两联手即使抓不到枚青,但是全身而退也没问题的。”   “全身而退?”蓝熙书冷笑失声,这丫头居然大言不惭,如果不是自己和耗子及时赶到,全身而退?哼!   “哥!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嘛!”房子一说话,蓝熙书就瞪了她一眼,房子嘟着嘴巴扭了下屁股不做声了。   哥几个也有靠着门框的,也有倚墙角的,都不插嘴,井貌安眼睛就是看着房子笑,这身装扮的房子真是惊喜。   “我的人马上到!”丫无双嚣张的大拇哥一挑,针尖对麦芒的看着蓝熙书,那嚣张的神情蓝熙书看在眼里恨不能扁她一顿才解气。   “说说吧!”蓝熙书压下火气,一个丫头生就了驴脾气,还是掏出实情再说:“你不会不知道落凤居是汉王世子朱瞻圻的外宅吧!”   “你怎么知道的!”丫无双没想到蓝熙书托底,她的脸色僵了一下:“汉王世子又怎么样?”   蓝熙书错着后槽牙,眼神阴翳的盯着丫无双满不在乎的脸:“你可以不在乎,你是皇太孙的人,可以不把汉王世子放在眼里,但是对我们而言就不同了,你这不是害房子吗?”   蓝熙书最后一句拔了嗓门,冷不等的把丫无双骇了一跳,哥几个也有些明白了,都是对丫无双怒目而视。   “我针对的是枚青,又没针对朱瞻圻那个混蛋!一个汉王府的走狗而已!”丫无双毫不示弱:“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耸人听闻!”   丫无双白了一眼蓝熙书,脖子扭到一边。   蓝熙书一皱眉,丫无双根本是在等朱瞻圻离开落凤居之后针对枚青实施的美人计,看来她的目的性很强,只是她低估了枚青的身手,本想着合房子两人之力把枚青引到小巷口联手搞定,没想到枚青很有两把刷子,不但没搞定还差点儿马失前蹄。   “你要做什么?枚青跟你有和过节?再说即使有过节,他是汉王府的人你也应该有所顾忌,汉王的势力凭你也敢触其锋芒?”蓝熙书暗讽丫无双不自量力,即使皇太孙身边的宠臣到底是个丫头而已!   但是丫无双根本没听出来,房子拿手捅捅蓝熙书的胳膊眼神央求他嘴下留情,不要捅丫无双这个马蜂窝。   蓝熙书缓了口气明白房子的心意,但是没表示。   “我跟他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但是这坏种图谋不轨,我怀疑他跟前不久我们家爷在南京被人暗杀有关!”丫无双直视着蓝熙书。   一语惊四座,有人胆敢图谋刺杀皇太孙,皇上的心头肉,这还了得!   蓝熙书半信半疑的看着丫无双,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朝廷有风吹草动,按说以朱瞻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这事还不得捅翻了天,挖地三尺也要辑凶归案。   哥几个都已这样半信半疑的眼神看着丫无双。   “别以为我只是个丫头我的话就不可信!”丫无双很怒,眼睛瞪得提溜儿圆。   大家就这意思毫不掩饰!   “这是真的!丫无双并无半点虚言,当时我也跟她也在南京,皇太孙当时只是有惊无险,所以压下了此事,着丫无双暗中查探,并跟踪枚青到了北京,才知道枚青是汉王府的人,这才有了我做诱饵想把他秘密搞定追查真相的。”房子替丫无双解围,这一番话真惊着哥几个了,谁也没想到房子竟也牵扯其中,蓝熙书相信是相信了,但是更怒了,他觉得丫无双这是蓄谋的在利用房子。   “皇太孙贵为国储,扈从无数,就派你暗查这么重大的事!咳咳!”蓝熙书假咳数声,下面的话不言而喻,丫无双的小脸通红了。   “你凭什么瞧不起人,我们爷身边是侍卫如林,但是我们家爷就相信我!”丫无双斗鸡一样瞪着蓝熙书,蓝熙书嘴角一撇。   其实,这次行动是丫无双邀功心切擅自做主行动的,但是她死不承认自己错了。   “你打草惊蛇了你!”蓝熙书狠狠的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无双:“还有谁带你们来的北京暗查此事?”   蓝熙书直截了当就有审讯的意味了。   “我师父!我干嘛要告诉你!”丫无双说完就后悔了,撇着嘴叫拧着脖子不再理蓝熙书。   “你赶紧回去,将今天的事告你你的头儿,早做谋划,枚青至此将音讯皆无了,你们还是偃旗息鼓另作打算吧!这件事既然皇太孙不让捅出去,必定有他的道理,你好自为之!”   蓝熙书急于梳理心里的乱麻,逐客令的语气很明显了,丫无双这回听出来了,觉得事态严重了,不能瞒着了,也顾不上蓝熙书的臭脸了,抬起屁股就走,迈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房子,房子碍于大家盯着直冲丫无双无奈的挤挤鼻子。   “枚青的脸被我两挠了,很好认的!”丫无双临走来了一句,蓝熙书彻底无语,旁边的葛大已经忍俊不禁了,他一带头,稀稀拉拉的嬉笑都忍着忍着笑出来了,把枚青给挠了,女人真是无法理喻。   “丁哑!护送丫无双回去!路上千万小心,弄件袍子换上。”蓝熙书还是大男人不计小女子过的,丫无双虽然无所谓的脸色故意大步出房,但是一回眸的眼神却柔软了许多。   “有其父必有其子!估计这朱瞻圻也不是好鸟!”井貌安坐到了丫无双的位子上,脸是冲着房子说的,房子一颦一笑都让人百看不厌。   房子让座给井运水,自己乖乖的立于蓝熙书身旁,这让蓝熙书小有高兴,房子犯错的时候,就会表现的异乎寻常的乖。   “他简直变态的!”房子接口,忽然笑了:“我也是听丫无双说的,这个朱瞻圻跟他爹一样一肚子坏水,老算计当今皇太子和皇太孙,我听丫无双说,汉王一直窥伺太子之位,觉得都是皇太孙的原因太子才一直没有被废,所以他认为只要皇太孙出了意外,他就有机可乘了。”   这是大众逻辑,普天之下都这么想的。   “三少!”井运水看蓝熙书沉眉不语叫了一声。   哥几个都把目光聚集在蓝熙书脸上,皇室争斗古来有之,当今永乐帝就是一本教科书。其惨烈残酷程度街头巷议纷纷,这些年才淡了的。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将来谁做我们的皇上好!”蓝熙书抬起眼睛看着大家,最后停在井运水脸上。   “当今太子啊!太子仁厚谁不知道,就是听说太子尚文!”井运水也道听途说了很多汉王跋扈横暴之事,虽为武将,这样的人将来当皇上如伴虎侧,惴惴之心可想而知。   “是啊!这还用问啊!”   “三少!啥意思啊!”   哥几个都觉得蓝熙书明知故问这个问题在龙门所背后就没少议论过。   “我们不可能坐墙头草!我们要统一立场!这很重要!风险也很大,大家也听说了,太子之位风雨飘摇,很多人赔了身家性命,皇恩叵测,大家都懂得!”   蓝熙书顿了顿,耗子站在门外警戒,老王头和满福满意都打发走了。   “你说吧!三少!”   井运水和葛大都说。   “太子仁厚,国民之福!这个毋庸质疑!这件事万勿传出去,皇上老迈,有人等不及了,我想我们是可以进一进绵薄之力的。”蓝熙书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眼光沉重而远见,这种表情大家都没见过。   “你说三少!”胡大疙瘩都觉得肩头沉甸甸的,油然而生了一种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豪情。   “从今天开始,重点儿就是网络汉王党的动向,事无巨细,想尽一切办法,特别是那个枚青,这厮身手很好,不要碰他,只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风声,不要用任何不托底的人,井貌安没事跟药罐子套套近乎,东厂的人必定有汉王的人帮着查找丫无双和房子,枚青出了事,锦衣卫看看谁过问,过问的人无疑就是汉王的眼线,房子最近不要出门。”   大家点头。   “还有,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蓝熙书一笑透着狡狯:“盯紧了枚青和朱瞻圻,我们的财路就来了,这几天是不是觉得钱不够花啊!”   “当然啊!天子脚下花钱如流水啊!”葛大最有感触。   谁都知道汉王有的是钱,真是榜上大款了。   一提钱,哥几个精神头都来了。   蓝熙书伸了个懒腰,看天色不早,他想赶回杨宅,问问老头的想法。 第二百零二章 委以重任   出了龙门新宅,一阵蒙蒙细雨扑面,真没想到居然下雨了,雨细的你若不仰面几乎察觉不到,烟雨的感觉让他两想起南京的雨巷,北京这样细腻的春雨很少见,蓝熙书和房子没有上马,蓝熙书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房子,回家的感觉真好。   蓝熙书忽然问房子:“丫无双说你两把枚青给挠了,我就奇怪了,你也真长本事了,这招都使得出来。”   房子嘿嘿笑了,跟着丫无双无厘头的事儿多了去了。   “本来丫无双说枚青也就是三脚猫两下子而已,他素来好色,只要把他引到僻静处拿下,就这么简单,谁成想这个枚青还真不好对付,因为怕暴露丫无双不让带回力镖,所以急眼了都,没办法,这是女孩子压箱底的招数。”房子换了轻衣便装,跟在蓝熙书身后嘟嘟囔囔:“都是丫无双让我穿得这么啰嗦,也幸亏枚青没带兵器,要不然哪里挠得了他。”   房子咕咕笑了,她没觉得多危险,很好玩没玩过瘾的样子,蓝熙书回头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小样!跟丫无双呆久了都变白痴了。”   杨宅门口,杨罗锅和来福在台阶上不时的上下东张西望,看到蓝熙书和房子回来,来福先是跑上来:“三少四少!老爷都等急了,有要事呢!”   这很难得,杨士奇和蓝熙书两人有点儿心照不宣,很少提及公事,杨士奇更是有在家不言公事的规矩,今个儿怎么了?   杨罗锅牵过马,蓝熙书拉着房子蹬蹬几步跨进院子,二娘正在廊下,听到动静步下一节台阶看到了大步流星的蓝熙书赶紧招呼:“你两可算回来了。”   “义父呢?”蓝熙书给二娘见礼,步子不停。   “在书房!”二娘一指灯光明亮的书房,蓝熙书应了一声拉着房子拐脚步向书房,二娘想跟房子说几句的,因为杨士奇有规矩,所以她没有跟上来。   蓝熙书刚到门口杨士奇听到了二娘的招呼正打开房门。   “老爹!”   “义父!”房子甩了蓝熙书得手,抢步进房,杨士奇脸色淡定,这让蓝熙书松了口气。   书房内墨香淡淡,案几上一份奏折刚刚完成,一把褐红石镇尺压在上面,微风细雨入户,案几上的烛火扑扇。   高大的格橱书架占了很大的空间,房子剪了烛火,灯火跳跃明亮了许多。   “明天皇太子就会谕旨你入北镇抚司熟悉司务!”杨士奇掩了房门,直缀长袍略微现出他的肚腩,宽袖舒缓,坐立行走一板一眼像个老学究。   蓝熙书呃了一声,不奇怪,朝廷不养闲人,早晚得有个差事,他不明白杨士奇何以搞得这么虚张声势专门等他告诉他。   “北镇抚司一直有白话文掌管把持,他扈从圣驾远征,北镇抚司就落在了蔡远山身上,今天蔡远山请旨,老母仙逝理应回家尽人子本分明日就丁忧回乡。”   在当时,做官的做到兴头上最怕父母二老一朝辞世,根据祖制,百善孝为先,不论官职多大的官员一旦父母辞世,必须卷铺盖卷回家为其守孝三年,谓之丁忧,三年!风云变幻的官场,三年时间人事更迭,丁忧无异于与朝堂隔绝,期间的变数很难预料。   蓝熙书忽然明白了,蔡远山回家丁忧腾出了空缺,而这个空缺太重要了,这是白话文的地盘,白话文又不在,所谓鞭长莫及,这正是自己钻空子打基础的大好时机。   这好像也不足以让杨士奇如此紧张吧!   “义父指点!”姜还是老的辣,该谦虚还得谦虚,蓝熙书凝眉看着杨士奇,他在揣摩这是杨士奇的意思还是皇太子的意思。   “蔡远山他不倾向谁,他只忠诚于皇位。”杨士奇看着蓝熙书,缓缓地在房子的搀扶下坐下来,过度的操劳加上雨天腰疾犯了,他坐下来的姿势很僵硬,蓝熙书看他坐定的时候眉头轻皱了一下,他的腰有旧伤,下雨阴天他未卜先知。   蓝熙书想去搀扶一下,但是心里小小的纠结还是没动,佯作视而不见看到了别处。   “所以皇上对他信赖有加。”杨士奇坐稳了屁股,松了口气,房子很乖的蹲下来为杨士奇捶腿,杨士奇疼爱的抚摸着房子的秀发:“好了,歇着去吧!”。   房子摇头继续,蓝熙书忽然就觉得女孩子很好,可以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想亲近就做亲近的表达,而他不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不来,甚至数次关心问候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样很好!”蓝熙书对无派别的人无恶意,他不知道杨士奇重点提到他什么意思,蓝熙书一直的重点是白话文,白话文的人蓝熙书着力安排丁哑摸底,葛亭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已经把名单列给蓝熙书了,名单上也确实没有蔡远山的名字,蓝熙书还以为这个蔡远山是夏煜的人呢。   “但是这样的人不辨忠奸,也很难办。”杨士奇手指扣着案几。   这倒也是,愚忠的人大多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金幼孜和杨溥在诏狱的情形不容乐观,太子很担心!”杨士奇终于说出了重点,太子党重要闯将还在锦衣大狱里待着呢!太子不便出面,调蓝熙书进入北镇抚司就是要暗中保护这几个人。   “太子监国诸多顾虑,皇上的意旨他无法更改,唯有暗中加以保护寻得良机再图他策。”   这个蓝熙书明白,诏狱恶名昭著,进去就等于一脚他进了阎罗殿。   “熙书明白了。”蓝熙书在旁弓了躬身。   “皇上又不在,太子连放个人的权利也没有吗?”房子抬起眼睛懵懂的看着杨士奇,房子哪里懂得政治凶险。   杨士奇微笑:“房子!现在太子什么都不能做,这不是太子懦弱,而是太子的回避是对他们的保护,此时虽说储位已定,但是居心叵测的人很多,拥立汉王的靖难功臣不在少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不得不事事小心。”   这话不光是对房子说的,蓝熙书明白,杨士奇是怕自己初入京城被高官厚禄晃花了眼睛,迷失了为官的根本。   “不就是那个朱高煦吗?怕他何来?”房子快语。   “哎!朱高煦笼络了一大批武将势力,锦衣卫东厂都有根系,甚至大内都广布眼线,皇太子都在他监视之列,不可等闲视之!别看他就藩乐安,他的根基立足皇城,他跟太子一样都在等啊!”   杨士奇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当然听出了言外之意,重重点头表示领悟。   “明日领旨熙书自当用心,您就放心好了。”   “凡是低调,不可张扬,去了一个蔡远山,只是有利于你进入北镇抚司,但是切不可大意。”杨士奇又叮嘱了一句,脸色舒缓下来,一脸慈祥的看着这对小儿女,蓝熙书回京让他有了左膀右臂,感觉心上的重担减轻了很多。   “我回家小心应对,义父!”蓝熙书顿了一顿:“房子心思单纯,我不想她卷进来。”   “哥!”   “不要说话!”蓝熙书侧脸瞪着房子,房子咬着嘴角忍着没反嘴。   蓝熙书很直接了当了,房子接触丫无双的事,蓝熙书觉得杨士奇不可能不知道,蓝熙书不希望这是杨士奇的授意。   杨士奇老脸僵了一下,蓝熙书的性格又来了。   “巧合!我不想房子跟皇太孙的人有瓜葛,等知道了房子已经跟那个丫无双熟稔了,这次边关之行,确实是我安排房子跟丫无双的,但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不这样,房子就要单人匹马奔漠北寻你了,权衡之下,跟丫无双在一起更安全些。”   杨士奇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他能掌控的。   蓝熙书愿意相信,绷紧的精神放松下来,也没多说话,请了晚安,拉着房子出了书房。   来福一大早就来报,一个年少公子哥把四少的枣红马给送回来了,还有一大包东西,点名是给四少的。   二娘原封不动都让青花给带跨院来了。   青花和来福说完互相挤眉弄眼,这让蓝熙书很不舒服。   还年少公子哥,丫无双呗!   房子嘻嘻笑着接过东西,告诉青花转告二娘,是房子的朋友不必紧张。   “以后少跟她在一起,哼!”蓝熙书训斥房子的时候眼睛,还是瞄了眼房子正打开的包袱,咊!粉裙翠衫,精致的胭脂盒,琳琅满目都是女孩家用的东西,说是不屑一顾,蓝熙书还是多看了几眼,看房子的高兴劲儿才明白房子也是女孩儿,也是喜欢这些的,是自己竟然一点儿不懂得给房子惊喜。   “庸脂俗粉!”蓝熙书临出门见房子还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竟然不紧张自己出门,有点醋意的说了一句。   房子赶紧回身拉着蓝熙书的胳膊笑语:“都说好看呢!你回家我穿给你看!”   蓝熙书无语了,心里蓦然期待,自己都骂自己虚伪的家伙! 第二百零三章 各怀鬼胎   蓝熙书赶到千步廊锦衣卫衙门口的时候,稍稍早了些,老头比他还早,天蒙蒙亮就顶着牛毛细雨进宫了,身为内阁大学士,杨士奇虽然官居五品,但是需要他操的心太多了,皇上远征,他与一班东宫佐官更是早出晚归尽心辅佐天子监国,初春大旱,河北山东很多北方省份告急的奏报两天就堆满了案几,皇太子为筹集远征粮秣多方商榷,北方旱情的奏章六部多方协调处理就落到了杨士奇身上,昨夜连夜拟了议案,今早赶早递交皇太子以备早朝决定下达政令。   站在千步廊西侧,蓝熙书望着巍峨的紫禁城总有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有时为自己的这种感觉可笑,一个小人物何以如此托大自己。   午门换防,百人的锦衣卫守卫换岗完毕,正列队整齐的经主管千户钟法保查验完毕散班回家,小小的熙攘一晃而过。   陆续有上朝的官员进入午门朝房等候了,小雨滋润,春意更浓,高屋大厦陡壁飞檐都跟涂了油般亮彩。   锦衣卫执事大汉将军等一班人也列队整齐沿午门广场直奔奉天殿。   锦衣卫衙门值班的千户赵一虎看到蓝熙书来的这么早很意外,蓝熙书初来,张开望并没有安排实职,更没有上朝当值的责任,他不明白蓝熙书何以这般勤快。   见过了礼数,南镇抚司的邱得禄和经历司的董安文都来了,赵一虎这才知道,北镇抚司的蔡远山的老娘死了。   不用说,今天蔡远山一定会请旨回家丁忧,这种事不能耽搁,今早上了奏章,立马就要启程回乡的。   明面上大家一番感叹,实则心里都是一悸,北镇抚司镇抚一职是个肥缺不说,权利大,即使朝中重臣那个见了不是心有余悸点头哈腰不敢得罪。   毛荣升也早早的来了,各有各的打算,如今张开望主事,中坚力量白话文,夏煜随驾亲征去了,有一个蓝熙书不认识的锦衣卫同知赛哈智告病修养有段时间不上班了,剩下的这般千户出差的出差,当值有实力的就有数的这几个。   毛荣升是白话文的铁杆走狗,但他人缘不好,就是同是白话文门下走狗的南镇抚司镇抚邱得禄和经历司的董安文也不待见他,看见他也就是牵强打个招呼。   就是毛荣升有心北镇抚司,白话文不在,他也是有心无力,他昨夜听说了此事连夜密信一封告知白话文,鞭长莫及他是懂得,虽然焦躁也是无计可施。   邱得禄和董安文也有心,但是知道张开望眼里有赵一虎,自己是怎么也挨不上边儿的干着急看着这块肥肉。   此时赵一虎最是暗中得意,自我感觉谁与争锋,这个肥缺非他莫属了,赵一虎只是有些奇怪,平时有何风吹草动张开望都会专人通知他,要不就是让他亲自跑到府上商榷,今个怎么了,按理说,昨夜张开望就应该知会一声,莫不是自己当值他老人家忘了?   几个人不冷不热的话着天气,站在门口候着张开望,六部大员文武百官赶点儿到了,扎堆儿赶往午朝门。   没有张开望,这让大家伙很奇怪。   井貌安井运水丁哑耗子葛大他们呼啦啦都来了,小雨虽然不大,但是久了大家还是觉得肩头湿漉漉的很不得劲了。   蓝熙书看着这帮人个人个嘴脸,心想着如果张开望宣布皇太子谕旨,这帮子人会有何反应,无异于重磅炸弹,自己将会一下子至于众目睽睽下,不管是白话文的人还是张开望的人都将会在自己的对立面,夏煜的人重量级的都暂时不在京里,也许敌意会少些,蓝熙书细密的想着将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张开望来了,很奇怪他今天没有乘轿,而是跨了一匹纯白的高头大马被侍卫家奴簇拥而来,正在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一干人立马上前见礼。   “起了!起了!”张开望的口气里有明显压抑的不耐烦语气,这一夜他看来不好过,脸色灰黑,眼睛有疲惫之色,水汪汪的大眼袋分外引人瞩目。   看脸色大家就知道不妙,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主儿。   千步廊有些冷清了,上朝的班序响鞭三声过了,张开望没有赶着上朝的意思这让大家很纳闷,朝臣是不可以无故缺席不上早朝的。   只有蓝熙书明白定是昨夜皇太子收到蔡远山丁哑的奏章就下了谕旨给张开望,定下了自己掌管北镇抚司的事,这老家伙安插自己人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也难怪脸如猪肝色一夜都没缓过劲儿。   厅堂里众人落座,除了座椅挪动的轻微声响,和偶尔有人咳嗽一声外,每个人都不打算说话,例行汇报的也不汇报了,领任务的也不出声了,北镇抚司成了大家压在心头的重石。   张开望一直观察着蓝熙书的脸色,蓝熙书表现得谦恭有礼,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想蔡远山回乡丁忧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了吧!”张开望清清嗓子开场白直入主题,大家稀稀拉拉的应着,都是一副自己如丧考妣的表情,张开望忽然站起身高声道:“皇太子殿下口谕:蔡远山请奏回乡丁忧为母守孝三年,准许!念其一贯勤勉,特御赐苏绸百匹,……”   张开望大声的背诵皇太子谕,大家跪下来的当口,皇太子殿下对蔡远山褒奖的这一段张开望已经念完了,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下面最关键的,张开望忽然顿住了,看着地上撅起的一圈儿屁股,停在了蓝熙书的屁股上:“北镇抚司一日不可无职,皇上亲征扈从过甚,思来想去,暂由新晋的锦衣卫千户蓝熙书即日统领,一应事务当以蔡远山为楷模,务必尽心尽责。”   一语罢,下面一片哗然,各种屁股骚动,别说张开望的人,白话文的人,就是蓝熙书的人————那哥几个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张开望声若洪钟不容置疑。   “这使不得!张大人!蓝熙书新晋,难当大任!请张大人酌情奏知皇太子殿下另选贤能!”蓝熙书诚惶诚恐但却是虚情假意的辞让一番,张开望脸色更难看了,各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统统靶中蓝熙书的屁股,赵一虎的眼神尤甚,他先是狐疑的看着张开望,从张开望的脸上明白了一切,而后恶狠狠的瞪着还在伏地跪拜的蓝熙书,竟然当众不顾礼仪一甩袍裾愤然站了起来。   隔着邱得禄,蓝熙书即使全身跪拜他也用眼角余光看到赵一虎竖起来了,蓝熙书纹丝没动。   张开望的眼睛狠狠地打压着赵一虎,赵一虎的面皮都紫了,愤怒的眼神在张开望的眼神下慢慢内敛,拳头在袖口里索索抖动,胸脯已经开始连绵起伏了,整个人已处在即将爆发的爆点,其余的人开始由诧异到心里不平衡再到幸灾乐祸,焦点都聚集在蓝熙书和赵一虎身上。   “正值朝廷用人之际你就不必过谦了,皇恩浩荡,皇太子殿下用人独具慧眼,我还有要事进宫,蓝大人即日就接手北镇抚司一切要务吧!”张开望步下主席位的一节台阶:“我会着人协助你熟悉哪里的事物!” 第二百零四章 北衙门   张开望脸色僵硬的拍拍蓝熙书的肩头:“蓝大人!好好干!不要辜负太子殿下厚望!”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谢张大人提携之恩!”张开望路过蓝熙书了,蓝熙书还感恩戴德的拜了三拜才起身。   赵一虎冷哼一声,转身跟着张开望跨出门槛,蓝熙书正好看到他阴狠的回头一瞥,他愤然的袍袖将花架上的法华堆贴菊花耳瓶扫的摇来晃去几欲摔落,耗子手疾眼快一把稳住,满脸堆笑:“赵大人慢走!”。   余下的纷纷转舵,向蓝熙书道贺,蓝熙书罗圈揖回礼,井运水大张旗鼓的张罗宴宾楼请客,最初不肯给面子的邱得禄觉得风向怪异,他答应下来,并涨了百倍的热情同蓝熙书一道给蔡远山送行。   但是蔡远山早早的跟张开望请辞启程了,这让大家多少有些如释重负,特别是蓝熙书哥几个,这样的交接见不如不见。   蓝熙书马不停蹄走马上任了。   蓝熙书接掌北镇抚司的事长了翅膀,北镇抚司上上下下包括打扫的低等杂役都知道了,蓝熙书!何许人也?不知道!   书面上的事不等蓝熙书派人走手续,经历司董安文就稳妥妥的办好了。   上午巳时,帽儿胡同北衙门————北镇抚司府衙铜钉大门大敞四开,坐卧两侧的超大石狮子沐雨森然,这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没有人会路过时多做观望,老百姓倒也没觉得咋样,这可是文武百官噩梦不醒的鬼门关。   大大小小的锦衣卫官吏但凡能离开身的都在大门外列队恭候蓝熙书新官上任了。   锦衣卫飞鱼服校尉,典狱号衣皂吏乌压压有二百来号人冒雨抻着脖子交头接耳的等候,北镇抚司统辖骁骑校尉全国数万之众,多层层分管,在核心北衙门当值的都是头头脑脑。   十五六个试千户百户居前,看到耗子高举镇抚令牌开道,十来匹健马在北镇抚司府衙前勒马坠蹬,蓝熙书提马一跃居前,呼啦跪倒了一地,有人领头高喊:“属下拜见蓝大人!”   蓝熙书下马甩了马缰绳,早有小吏跑上前接过,哥几个人前一站,看着地上一地的屁股,心里爽!   终于找到当官的感觉了。   “请起!蓝某不才,暂代蔡大人一职,日后还要仰仗诸位鼎力协助,蓝熙书现行谢过了。”说完蓝熙书躬身一礼,下面高矮胖瘦的一班人热情洋溢的热捧了一番,蓝熙书被簇拥着蹬台阶入衙。   北镇抚司一直被老百姓俗称北衙门,你要打听五城兵马司或者顺天府的衙门口朝哪很多人也许会不知道,但你要一打听北衙门当地外地的没不知道的。   锦衣校尉林立的衙门口登门往里,青石板路最直接就是北衙门大堂,不过如非重大钦犯,很少用到这里,一般在诏狱内堂刑训过程中就办了。   沿廊往东过了大堂才是北衙门内部议事的大厅。   蓝熙书坐在了首席,听下面的千户百户按职位高低依次报号,丁哑将花名册摊在了案前,我的天!密密麻麻的有一大本之多,蓝熙书立时觉得头都大了。   “蓝某初来乍到,需要慢慢熟悉,大家见谅,时间关系,这里就暂不多说。”蓝熙书等重要的报完名号出言制止小吏们,人都退到两侧,蓝熙书将御赐绣春金刀往身前的卷耳长案上一搁,金属碰撞的特殊响声格外清晰,很多人亟亟瞥了一眼,心下凛然不敢再看。   新官上任三把火,年纪轻轻的蓝熙书坐在那里让一干对他一无所知的属下心里都跟揣了个兔子似得。   蓝熙书面善的很,环视良久,直到他觉得现场气氛压抑的让某些人手心出汗了才一合眼前的花名册徐徐说道:“以后蓝某要和诸位同舟共济,有的是时间了解各位和让诸位了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要先了解我们锦衣狱狱情,稍后请将钦犯名单呈上,不得遗漏。”   “是!”刚刚报过名号的试千户吴连旺躬身出列,他一直掌管诏狱事务,此人三四十岁,生的白净,身形健硕带着练家子的干练,蓝熙书面色和善的微笑点头:“那就请吴大人多多指教,井大人你以后可要虚心跟吴大人多多讨教了。”   蓝熙书眼神一看旁边黑铁塔一样的井运水,井运水应声出列对着吴连旺见礼:“以后都是兄弟,吴大人费心了。”   井运水往这儿一站,久经战事磨砺出的杀气立时镇压全场,不说别的,就看他块头,那气势,就不是善类。   蓝熙书有意让井运水打头阵就是要他起到震慑作用,初来乍到镇不住场子是不行的,杀伐立威手段是必要的,但是更要讲究深层次的心理威慑力。   “客气客气!”吴连旺皮笑肉不笑的再次跟井运水见礼,明知道蓝熙书这是要渗入安插亲信了,这是正常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头头一换,基层干活的倒没什么,中坚力量开始大换血了,人事更迭,机遇和危险并存,这就要看各位见风使舵的本事了。   敢来北衙门主事的或者被派往这里任要职的都不是善类,吴连旺可没有因为蓝熙书年轻而起了怠慢之心,张开望一大早就打了招呼了,蓝熙书来历背景不明,刚来短短两日就委以重任升迁之快匪夷所思,北衙门的水一下子浑了,这更让吴连旺摸不着头脑,不明就里的恐惧弥漫开来。   更让吴连旺难辨风向的是张开望只说尽心辅佐新官熟悉北衙门事务,但没明确透露表示什么,白话文不在,蔡远山走的突然,吴连旺身为诏狱主管,首当其冲感到了压力。 第二百零五章 官监   蓝熙书的眼神绵里藏针,特别是蓝熙书一只手把玩长案上那把御赐绣春刀的时候偶尔流露出的阴翳眼神,吴连旺就会发自肺腑的感到阵阵寒意。   有小吏把一摞摞的卷宗放到了蓝熙书面前的案几上,经年累月的都抱出来了,微尘扑鼻,潮湿的书卷味道很难闻,但是蓝熙书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下面的一干官吏抻着脖子都看不到蓝熙书了,最后面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用眼色聊,吴连旺躬身垂首标准的眼观鼻鼻观心。   井运水和葛大面面相视,葛大不耐烦了,没文化惯了,就见不得纸墨笔砚成堆,这不是诚心给我们这些大老粗难堪吗?这么一大堆得看到猴年马月,这个吴连旺蔫吧坏的安得什么心?   丁哑胳膊肘儿拐了一下葛大,葛大看井运水没动静也忍了下来。   蓝熙书在案几后面很安静,等这几个小吏把卷宗在案几上摞成了小山才起身仔细查看,小吏陪着笑脸:“大人,全在这儿了,您过目!”   站在蓝熙书案前的耗子脸色不悦:“这是干嘛!”   哎!蓝熙书一摆手制止耗子呵斥小吏,小吏哭丧着脸看了一眼吴连旺,没敢搭腔,吴连旺继续观自在。   蓝熙书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又是随手一扔:“这是新旧到任镇抚交接的规矩,对不对啊!吴大人!”   “是是!”吴连旺踏前一步拱手称是,他无法从蓝熙书的脸上看出阴晴,这让他有些惶惶。   “这样吧!丁哑!你代我履行交接,账目钦犯名单都很重要,我们学识不多,怕是看不明白的,有劳吴大人详细讲解一番,丁哑!务必向吴大人虚心学习!”   蓝熙书扔下这句话转出了卷宗堆积的案几,丁哑称是,走到吴连旺跟前见礼,吴连旺暗暗叫苦,蓝熙书我这招可够损的,这么一大摞,吴连旺有的念了。   “吴大人!您可要劳心费神了,兄弟们初来乍到没见识,少不了您指点一二!受累了!”   “蓝大人客气!应该的应该的,辅佐大人顺利掌管衙门事物这也是属下分内之事!”吴连旺一接蓝熙书微微然的笑眼立时就有一种中箭的感觉,七窍生风嗖嗖透寒。   “要务在身的都各归各位,恪尽职守,不用候着了,来日方长,熟悉是早晚的事,我会尽快了解诸位,其余的都跟我走一趟,我们锦衣大狱蓝某也是久闻其名啊!”蓝熙书挺身案前,背手而立居高临下眼睛扫视一遭。   蓝熙书话刚说完,井运水的身后发出一声刀出鞘的卡簧沧啷金属锐响,在这鸦雀无声的内堂格外刺耳。   “属下告退!”立刻有三分之二的官吏躬身行礼唱喏退出了大堂,都出溜出溜的如溜墙鼠辈,欺软怕硬古来有之。   “头前带路!”   蓝熙书刚一挪步,立刻有一百户匆匆出列:“蓝大人请这边!”   都跟着蓝熙书出内堂奔诏狱,李四树伺候丁哑大模大样的坐到蓝熙书刚才做过的地方,立刻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丁哑慵懒的声音甚至有点回笼觉的惬意:“吴大人!开始吧!四树!赶紧给吴大人看座,这么多卷宗,吴大人得念一阵子呢!”   出了北衙门办公区,进入诏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早有狱卒打开了大门恭候新任得镇抚大人视察。   青瓦遮天瓦沿滴答的雨水落地有声,锃亮的青石板天井只见豆腐块大小的阴沉天空,雨丝斜飘,蓝熙书顿觉压抑。   “请问大人先去官监还是民监?”这个瘦瘦高个子的百户小心抬眼征求蓝熙书的意见。   顾名思义,官监就是羁押钦犯的地方多是皇上钦点缉捕的犯罪官员,民监羁押多是江洋大盗之类,也有犯事儿的普通宦官羁押于此,蓝熙书重点在官监。   “官监!”蓝熙书话音刚落,这个名叫李孝的百户紧走几步侧首引路上了官监。   一入官监,光线不但没有阴暗,反而较阴沉的外面明亮起来,块石堆砌的墙壁森然,海碗大的桐油灯灯芯如蛇吐信,间隔不远就有一个,李孝晃动手里的令牌,当值的狱卒守卫纷纷后退,贴着石壁木雕泥塑一般。   一个典狱陪着一个花白胡须的胖老头正从里面拐出来。   “老王!还不见过外面新来的镇抚大人!”李孝大喝,麻黑脸的典狱愣了愣赶紧趴在地上,旁边的老狱医也跟着趴下来,药箱子丁零当啷。   “赵八见过大人!”   “王头见过大人!”   蓝熙书打量着这两个慌慌张张额上见汗的半大老头:“起来吧!这是给谁看病去了。”   赵八和王头站起来听蓝熙书和颜悦色,赵八赶紧回话:“回大人话,十三监的李时勉旧伤一直未愈,昨夜又感了风寒。”   “李时勉?”蓝熙书侧脸李孝,李孝凑上脑袋低声说道:“这个侍读李时勉因三大殿着火上书出言不逊触怒皇上下锦衣狱!”   蓝熙书不熟悉,三大殿着火他倒是听房子念叨过几句。   蓝熙书保持着侧脸的姿势没动,李孝赶紧又补充:“这个人也没什么,就是一根筋,被皇上痛责一顿,在这里也吃了些皮肉之肉,一个文绉绉的官员倒也硬气,皇上亲征,也没发话就这么搁着呢,也不打也不审了。”   蓝熙书哦了一声,这锦衣狱也是养闲人的。   蓝熙书看着那个胖老头问:“人没事吧!”   “回大人,还好!还好!我已经搁下药了。”狱医看着蓝熙书直抹汗,这微凉的天气这样的举动真让人好笑。   “皇上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过问,人好生看着,不要出了意外。”蓝熙书吩咐,李孝和赵八王头齐声称是。   “退下!退下!”李孝一摆手,赵八和王头抖着身子闪到一边。   早有狱卒加了火把,甬道通明。   锦衣狱非普通牢狱,基本没有大通间的牢房,因为钦犯居多,单间重点看押的要犯监舍很规范,这里的规整倒也出乎蓝熙书的意料,除了冰冷森然的石壁,高处窄小的通风口,全封闭的环境让人觉得牢狱氛围浓烈外,倒也没有痛不欲生的哭爹喊娘声和大声喊冤的状况。 第二百零六章 总有一个倒霉蛋   一路往里,典狱细细介绍每个监舍的犯人来历。   哗楞哗楞的手铐脚镣声,有须发花白衣衫褴褛的犯人撩着自己蓬乱的头发看向外面,那种呆滞缓慢的动作和眼神,让蓝熙书感觉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时间久了就会麻木痴呆的,蓝熙书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行尸走肉。   有守卫用刀柄磕碰着铁栅栏门警告犯人老老实实的呆着。   “最近的犯人———呃!”蓝熙书忽然停住,一间出奇干净安静的监舍,一个中年人身着灰白长衫盘膝坐于木板床上,仔细就着壁上的一盏油灯在看书,他仿佛置身于世外,对于蓝熙书一行人的到来竟然充耳不闻,手捧一本残卷正看得痴迷,许是光线不好,他的脸几乎凑到了残卷上,口水淬在指头上,小心翼翼的翻过一页,那份过于的专注,让他混然不觉蓝熙书一干人的到来,蓝熙书确信这不是装的。   蓝熙书极大的好奇,他没问而是停下脚步等典狱给他介绍,但蓝熙书的眼睛却一刻也未离开看书人,一人一卷一灯,刹那间蓝熙书就觉得与此人天壤之隔,蓝熙书被震撼,但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被震撼。   典狱赶紧说道:“此洗马杨溥,嗜书如命的东宫洗马杨溥!初来时用过一次刑,后来皇上放下了话茬,就没大刑伺候,也这么搁着呢!”   杨溥?这就是义父杨士奇特别提到的杨溥?   蓝熙书走近了观瞧,李孝刚待敲栅栏吆喝,蓝熙书赶紧摆手制止:“对于读书人蓝某向来敬重,算了,伙食要善待!”   李孝称是,典狱说:“蔡大人也这么吩咐的。”   哦!这倒让蓝熙书有些意外。   正在此时,李四树急匆匆的送来一封请柬,说是有人不具姓名送来的,蓝熙书问来人相貌,李四树说是看守送进来的,据说是个少年公子。   接着吴连旺来报,东厂持太子手谕提人,说是河北保定府抓获唐赛儿,来锦衣狱提取她的同党前去指认。   蓝熙书首肯,不多时李孝就带人将一个皮包骨头的带枷汉子给带到蓝熙书跟前,吴连旺接此机会摆脱了蓝熙书交代的任务,有心巴结,就殷勤介绍,前年怎样围剿唐赛儿不得,皇上盛怒,诏令东厂锦衣卫普天之下稽查唐赛儿始末说了一遍,并不以为然的说,以往东厂多次上报抓到唐赛儿结果都是捕风捉影,他预测这次也不例外。   蓝熙书不由想起房子被东厂误认唐赛儿而被跟踪的事,没想到时到今日尚未了结。   蓝熙书问道:“如此重大钦犯,我锦衣卫就没有行动吗?”   吴连旺以为蓝熙书有谴责之意,脸色一僵:“大人!蔡大人已于月前根据奏报差人前往甘肃,听说唐赛儿在哪里频繁出现。”   蓝熙书哦了一声:“派人跟去,指认完毕将人犯妥善带回!”   李孝应了一声,与东厂的人交接去了。   蓝熙书捏着李四树送来的匿名请柬想不出哥所以然,自己今日才北衙门到任,屁股没坐热就有人下请柬,而且畏首畏尾居然匿名,蓝熙书首先就有了极大的反感。   已经晌午了,蓝熙书也不想接着转下去了,吴连旺开了窍一样活跃起来,说什么也要为蓝熙书接风洗尘,酒场上拉关系,他一改开始不阴不阳的态度,说明他放弃抵触了,不管是虚与委蛇还是认清形势,官场死脑筋是行不通的,蓝熙书也乐得与这班人打成一片。   民监里传来咆哮咒骂混合着敲打铁栅栏门的声响,李孝一见蓝熙书驻足,眼色知会身边的两个锦衣卫,两个锦衣卫转身就奔民监那边去了,不大一会儿,里面消停了,两个锦衣卫轻松的走出来冷眼吩咐守卫几句,一掸飞鱼服径直走了来。   蓝熙书心里有点不爽,但他没做声,脸色平静的直奔内堂。   吴连旺一说接风宴,大家伙的精神头立马高涨,男人离不了酒色,沾边就兴奋。   刚拐上回廊,迎面一个小个子男人一身常服醉眼惺忪东倒西歪的走了来,嘴里哼唧着小曲,悠然自得的两手打着节拍逛逛当当的螃蟹步,远远的看见蓝熙书竟然毫无避让之意。   还有五六步蓝熙书就站住了,脸色冷竣。   “岳老二!快来见过蓝大人!”吴连旺咂吧了一下嘴,烦气的招呼来人。   蓝熙书眼神一顾李孝,李孝赶紧回话:“此乃百户岳临平,一向散漫惯了,一定是还不知道大人您到任的事!”   李孝没说此人敢如此散漫是因为他是蔡远山的表弟,有这层关系,向来没人管他,这小子一定是昨夜宿醉在那个相好的那里,全然不知蔡远山丁忧离任的事。   “蓝大人?什么蓝大人,那那来来的蓝大人!”岳老二大着舌头问吴连旺,皱着眉头又看蓝熙书,看来掉酒缸里了。   井运水一使眼色,井貌安和耗子从蓝熙书身后闪了出来,蓝熙书一抬手,嗯了一声,耗子不言不语的退后了,井貌安嘀咕:“三少!总算来个倒霉蛋!”   “呆着!”蓝熙书眼角一冷,井貌安翻了翻岳老二,退了回去。   “岳老二!这是今天刚刚接任我们北衙门的蓝大人!”吴连旺连连给岳老二使眼色,这个岳老二虽然屁都不是,依仗着蔡远山在北镇抚司混的是自由自在,偶尔混账一下也没人跟他计较,倒是这个家伙大手大脚隔三差五呼朋唤友的请吴连旺等人搓一顿,酒肉朋友也是朋友,于情于理吴连旺还是不希望岳老二开罪蓝熙书的。   但是岳老二不喝酒的时候就一浑人,喝了酒更是浑到家了,他醉眼眯瞪的哪里看得清吴连旺的好心提醒,倒是蓝熙书冷峻的脸色他看出来了,在北衙门还没谁不给他面子的,这谁啊!敢在这儿拽!   “谁谁?我们北衙门啥时候出了个蓝大人!我我岳老二不发话……”岳老二一手指着蓝熙书就凑上来了,吴连旺见事不好,想着紧走几步拉住岳老二,那知蓝熙书忽然伸手一格,吴连旺就觉得蓝熙书的胳膊跟铁铸的一样将他拦腰截下,蓝熙书纹丝没动,岳老二醉叨叨的就过来了,蓝熙书忽然一搭手一个顺水推舟,岳老二的手腕被蓝熙书往他怀里一折,岳老二哎呦一声,右手右肩吃痛矮了下去,蓝熙书脚下画了个半圆,岳老二顺势单膝跪地在蓝熙书的面前。   “奶奶的!谁敢动我一根汗毛!”岳老二酒醒了大半,刚想拧身反抗,沧啷一声,蓝熙书一手反折着岳老二的手腕,右手摘下了腰间的绣春刀往前一递,滑刀出鞘,一抹寒光而过。   “蓝大人!手下留情!”吴连旺和李孝都吓得惊呼一声,他们还没说完就看见寒光定格在岳老二的下巴,堪堪贴紧了皮肉,但是却丝毫没伤着岳老二的下巴,众目睽睽,一绺儿玉米穗般的山羊胡须飘然落下,再看岳老二的下巴光光真是干净。   后面的一干人等俱是心下凛然一动不敢动,貌似斯斯文文的蓝熙书出手之快,滑刀之准大大出乎众人意料。   吴连旺闭了一下眼睛,吓得一身的冷汗,看当时蓝熙书出手如闪电,吴连旺心说完了,这是御赐绣春刀,又是岳老二冒犯在先,死了也是白死了,这个倒霉蛋!   “身为锦衣卫居然酗酒到这种程度,成何体统!”蓝熙书一抖手,寒光归鞘,吓傻了的岳老二半天还不敢动,连连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蓝熙书,这回酒全醒了,下面有动静了,流水声声,蓝熙书闻到了尿骚味。   我靠!就这出息还吆五喝六的。   蓝熙书鄙夷的闪身,葛大上来一把揪起了岳老二,岳老二裤裆淋漓,外袍濡湿一大片不说,青石板上都尿液横流。   “大人切莫跟他一般见识!”李孝看着蓝熙书的脸色陪着小心,蓝熙书并未雷霆大怒,话里虽然斥责,但是脸色还算平静,李孝这才敢插一句。   “哼!没一点儿规矩,我也不想第一天扫了大家的兴致,这样吧!就罚他将官监彻底打扫一遍,不许他人代手,以示惩戒,如果还不思悔改,回来严惩!”   蓝熙书甩袖而去,吴连旺和李孝对视一眼如释重负。 第二百零七章 风波皆因秀儿起   蓝熙书被吴连旺恭维着坐到聚贤楼三楼的雅间里,蓝熙书有印象,这就是当日看到汉王世子朱瞻圻的雅间,北衙门以吴连旺为首的千户百户但凡没出差在京的都来了,加上蓝熙书丁哑井运水七七八八满了桌子。   井运水不太喜欢和蓝熙书一桌,用他的话说和蓝熙书喝酒他永远有理智,没个喝高,喝不高就觉得不尽兴,井运水不管不顾大大咧咧到二楼和葛大拼酒去了,其实蓝熙书还真不知道井运水这是另有目的。   酒菜初上,就有伙计引着一个粉衣小女子上得楼来,自抱着一把琵琶看谁都吃吃笑着秋波乱送。   吴连旺有心叫条子(招妓陪酒),但不摸蓝熙书路数,恐怕不对路子反让蓝熙书反感,马屁拍到马腿上那么这笔钱就白花了。   所以吴连旺试探着把小有风骚的晴娘给叫来探探蓝熙书的口味,果不其然,蓝熙书对风情外露的晴娘也就是那眼角扫了一眼而已,男人没不好色的,吴连旺明白自己揣摩错了,晴娘不是开蓝熙书这把锁的钥匙。   你敬酒我敬酒,酒场气氛上来了,晴娘不合蓝熙书的胃口,但合大多数人的胃口,一个浪不丢儿的小曲儿唱罢,李孝等人就带头叫好,把个晴娘美得坐在小凳上忸怩作态的更加起劲,活脱脱一个骚狐狸。   “大人!不对眼换个?”李孝凑过脑袋,眼睛粘在了晴娘身上。   “呵呵!”蓝熙书酒上脸,脸红的跟红布似得摆手轻笑:“兄弟们在一起热闹而已!”   “去去!换个雅致点儿的,勾火嘛这不!”吴连旺唤过小伙计捅咕了一下,小伙计笑了:“吴爷!您不是每次来都点晴娘的嘛!哪知道您换了口味了。”   “废话!狗眼!看不见今天有角儿吗?这不合我们大人的胃口!去去!”吴连旺挥手,小伙计早对坐在主席上的蓝熙书关注了,只是他看蓝熙书年纪太轻有些拿不准,一听吴连旺这么说,才领悟了,忙唤上晴娘下楼,晴娘还臭美打算再来一段呢,一见小伙计的神色颇有些不悦,但是没办法只好不情愿的抱着琵琶甩着娟帕扭着下楼。   喝酒是真的看妞儿更是重点,小伙计下楼迟迟不见换人上来,吴连旺急了,指使一个手下看看,门刚拉开,就听见楼下吵嚷起来,兼有桌椅板凳碰撞的声响,在公共场合打过架的都熟悉这动静。   蓝熙书一皱眉,他从人声嘈杂中好像听到了葛大的动静,丁哑站起身,这时候李孝也站起身往外走,刚才那个伙计跟火烧尾巴的兔子一样窜上来:“我说吴爷,秀儿上不来了,下面的两大爷打起来了。”   蓝熙书和吴连旺同时站了起来,二楼好几桌都是蓝熙书的人和北衙门的旧人混杂的,一说有人因为歌女打起来了,蓝熙书和吴连旺都担心是彼此的人,蓝熙书知道自己人绝对不会在酒场打起来的,就是脾气最火爆的井运水和葛大也就是斗斗嘴皮子而已。   吴连旺看蓝熙书脸色一沉,赶紧一闪身,蓝熙书一撩袍服,气宇铮铮举步往外走。   蓝熙书坐立行走自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气度,这种气度让你说不出来,但是却让你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并为之震慑。   那是一种从骨子渗透出来的杀气。   吴连旺身后紧跟,后面踢里拖拉都跟着下了楼。   嘭!   人群一分,一条板凳落在地板上铿锵有声,就见井运水黑铁塔一般将一个中等个子的衣领子薅住了,没等那人张牙舞爪,井运水暴睛双目怒喝一声就把那个汉子给贯了出去,啪嚓!砸到了一个人砸到了一把椅子,哎呦连声。   井运水真叫干净利索,别看酒喝得不少,下手很有分寸,蓝熙书看得出来井运水控制了手力没下死手,要不然早扔窗户外面去了。   轰然一声,急眼的汉子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也不知从谁的腰下抽了一把绣春刀,抡圆了迫退拉架的同仁就奔井运水去了。   旁边的葛大胡大疙瘩李四树都不干了,身子一挺不打算围观了。   “住手!”蓝熙书大喝一声,后面的吴连旺也跟着大喊:“钩子住手!”   钩子来势不减,别人一听蓝熙书喝令都停下了,葛大不听这个,身子横插进来,三下五除二,钩子的绣春刀就易了手,钩子眼花缭乱手腕生疼,居然都没看清葛大怎么得手的,立时傻站在当地,吴连旺先蓝熙书来到近前,对着钩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个死钩子!你喝酒喝到狗肚子里了,胆敢以下犯上。”   不管什么原因,井运水是千户,钩子是百户,而且还是试百户,这是事实。   钩子喷着酒气喔喔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怎么回事?”蓝熙书没问丈二金刚似得井运水转脸问葛大,葛大将绣春刀交给李孝说道:“这兄弟喝酒不地道调戏秀儿,这不两句话不合就支了架子,都是喝酒高了。”   目前井运水官阶上矮蓝熙书半截,但是蓝熙书一直对井运水从心里敬重,从不高姿态对他,蓝熙书对耗子井貌安甚至胡大疙瘩葛大吆五喝六,但对井运水从来不。   井运水高大的身影后站着瑟瑟发抖的秀儿,琵琶在地上四分五裂,那个老汉更是爬到了桌子底下哆嗦着这时才在耗子的搀扶下出来。   秀儿紧紧躲在井运水身后,惊恐的眼睛不敢看任何人,蓝熙书发现井运水的一只大手向后下意识的护在了秀儿胳膊处,秀儿惨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井运水的袍袖。   英雄救美!   大家都明白了,这种事也都司空见惯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男人为女人捋胳膊挽袖子的事儿经常发生,也不足为怪,但是因为蓝熙书带着兄弟们初到北衙门就闹了这处,蓝熙书和吴连旺心里都有些不对劲,吴连旺先下嘴把钩子骂了个死皮塌合眼,而蓝熙书却不能以吴连旺对钩子的态度对待井运水,他知道井运水脾气不好但是非持枪凌弱之辈,井运水好色但不猥琐,当中调戏女人的下三滥手段他使不出来。   但是,经纬分明的立场悄悄出现了,蓝熙书的人不用说,都是一块生死的哥们,早拿架子准备了,一旦吴连旺的人凑合就准备联防,而吴连旺的人呢有一部分也僵直了身板,特别是跟钩子不错的几个人,竟然前凑了几步。   如果引起群殴性质就不同了,处理也就很棘手了。   “得得!误会!井老大!你也是,找到了表妹就不要让她出来唱曲儿了吗?缺这几个钱咋的!”蓝熙书嘻哈笑语,冷眼笑面环视一遭,首先他的人都放松了,继而蓝熙书转脸对着吴连旺连连拱手:“都是误会,都是火爆性子,吴大人!就不要责骂钩子兄弟了,这样吧!这顿酒算我的!丁哑!耗子!听到没?”   丁哑和耗子连连应着,丁哑心里直骂便宜了吴连旺这厮了,旁边的掌柜的早哆哆嗦嗦的了,一见蓝熙书压下了阵脚,赶紧招呼大家继续。   一时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这个井老大沾酒就醉,曾经一人酒后杀狼斗虎是我兄弟中出了名的粗人,吴大人莫要怪,还有钩子兄弟不要往心里去,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对不对?我代兄弟敬你一杯!”   蓝熙书斟满一只酒杯一脸诚意递给钩子,钩子受宠若惊,身上那点小痛早没影了,现在酒醒了,明白了,镇抚大人亲自陪笑脸敬酒,这是天大的面子,钩子不会说话接过酒一仰脖就灌下去了,眨巴通红的眼睛连连说道:“大人!钩子不敢当!”   “没事!大人不用这么抬举着小子的!不开眼的家伙,还不滚一边而去!”   调戏了人家表妹,且不管真的假的吧,吴连旺觉得够可以了,这么大的台阶两个人都够下了。   不过,吴连旺心里抽搐了,一个年纪轻轻深藏不露的蓝熙书和这一干兄弟个个如狼似虎,心里不甘的念头渐渐萎缩了。   这回蓝熙书干脆和下面的一桌胡吹海喝,气氛一下子弥合,重又热烈起来,刚才被冷落的晴娘又被拉回来,还没开口,一帮子人就起哄开了,就数葛大最来劲。   蓝熙书发现井运水不见了,秀儿也不见了,蓝熙书一看丁哑,丁哑悄没声息的下了楼。 第二百零八章 柯大侠   一顿酒喝了近一个多时辰,清醒的大概就那么几个人了,再三拉扯,蓝熙书让丁哑结了帐,吴连旺省了银子心理平衡了很多,他觉得他了解了蓝熙书一点,那就是不小气不抠门心思有点儿摸不透,在北衙门混了这么的多年,吴连旺还头一次被领导请客,心里感触良多,他想了种种可能,蓝熙书这是故意收买人心还是真的不差钱还是放长线钓大鱼?他看不透蓝熙书的用意索性不想了,人家既来之则安之,吴连旺也心里有了初步打算。   走出聚贤楼与吴连旺拱手作别,目送大家散去,蓝熙书看看灰蒙蒙的天空,雨细密了,街面上撑伞的人多了,一个人顶着豆青色的油纸伞走近蓝熙书在六七步远的地方停住,伞面前斜,一身杭绸淡蓝书生直身袍,只见飘逸的袍襟不见其面。   “三少!这个人在街对面很久了。”耗子说,丁哑和井貌安凑上来一起抱膀看着来人,不知为什么哥几个竟然提不起警惕。   “是不是匿名下请柬的人?”丁哑皱着剑眉眯着眼。   蓝熙书刚才还真没注意,一注意,蓝熙书就发现端倪了,蓝熙书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哎!三少!这?”井貌安揪住蓝熙书的胳膊纳了闷了:“怎么地个情况?你倒是言语一声啊!”   “哼!”蓝熙书扭脸鼻孔里出气,冷眉冷眼的看了一眼对面打哑谜的假公子:“都眼瘸了!丫大公子都认不出来!”   “丫大公子?”井貌安前抻着脖子左一眼右一眼打量油纸伞下的来人。   耗子丁哑一怔忽然明白了,哈哈大笑,刚刚小解回来的胡大疙瘩和李四树一见有乐子颠颠儿跑过来:“笑啥?那谁?”   扑哧!   油纸伞下一声娇笑,来人擎着油纸伞笑弯了腰:“三少!你说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油纸伞一歪,露出了丫无双!   丫的!丫大公子?丫无双!   蓝熙书扫了一眼丫无双的靴子,丫无双跟着蓝熙书的视线一低头才知道自己的脚出卖了自己的身份,丫无双边走近边翘嘴巴:“且!了不起啊!官升了脾气长了,一般人请不动蓝三少了啊!”   蓝熙书一脸不掩饰的烦气:“就你无聊!下匿名帖子,好玩啊!”   “什么叫无聊,有正事的,我师父想见你!”丫无双一手擎伞,来到蓝熙书身旁,胳膊吊儿郎当的一搭蓝熙书的肩膀:“不用这么拽吧!”   蓝熙书不喜欢丫无双这么哥们化,到底是个丫头居然行为举止这么野,蓝熙书皱着眉把她的胳膊拿下来:“你师父?”   蓝熙书一时难以判断,要说朱瞻基要见他,蓝熙书麻溜儿的去,人家皇太孙,师父?什么官?几品?蓝熙书要掂量掂量。   丫无双使劲压着眉头藐视蓝熙书对她的态度,但是她没再把胳膊搭上去,旁边的井貌安耗子胡大疙瘩嘻嘻哈哈的都把肩膀递过来,示意丫无双无偿的任意搭任意靠,丫无双白了那几个一眼,扭过了脸,那几个嘻哈惯了,脸皮厚的凑上来。   “丫无双!你师父男的女的?”   “我给你说过的!”丫无双以为蓝熙书迷惑了,赶紧提醒了一句。   “凭什么你师父要见我我就得去?”蓝熙书歪头斜视丫无双,那副不屑一顾的德行把丫无双气结了。   “我师父难得见人的,你怎么这样,我们爷从来也不驳我师父的面子!你不就是小小的镇抚,拽什么拽?”丫无双气咻咻的指着蓝熙书跺脚。   “哎哎!这有失淑女形象啊!”蓝熙书扒拉开丫无双的手指头:“我们风牛马不相及,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磨牙,哥几个走着!”   蓝熙书一个响指,哥几个哼哈应着,但是都嬉皮笑脸的看着丫无双。   “哎哎!你!”丫无双气的狠狠地将油纸伞置于地上,油纸伞在泛着水亮的石板路面上滚了一个大圆,伞柄朝上刚好停在了一双靴子边。   “蓝三少这么不给面子吗?”只见有人弯下腰一只大手提起了伞柄,擎在了自己头上,温和的语气不疾不徐对着正转身举步的蓝熙书。   蓝熙书闻言回转身形,一见油纸伞易主,伞下是一个四十多岁长身玉立的男人,长眉朗目,八字短须在绷紧的上唇显得很有型,下巴方正,一袭淡蓝的交领书生袍,袍角随风荡漾,束带系着一块白玉雁坠时隐时现,一把剑悬于腰上,火红的剑穗随袍动而动十分的惹眼,挺括的身姿健朗不凡却又带着一股儒雅气质,此时看到蓝熙书转身,微蹙眉轻眯眼与蓝熙书对视,那目光瞬间被锻打成两线锋芒,蓝熙书仔细看时,那锋芒却又被瞬间屏蔽了煞气。   蓝熙书不得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说话的男人,那微微然的笑容蓝熙书咂摸了半天才品出那是一种淡定,但绝不是他的那种司空见惯了的蛋疼淡定,蓝熙书很多时候是强迫自己镇定的淡定,而面前这个男人,却是久历风雨波澜不惊的从容淡定,那眼神对接的一瞬间,蓝熙书被吸引了,他觉得自己的轻狂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那种包容的笑容让蓝熙书有点儿无地自容。   “师父!”丫无双很气的瞪了一眼蓝熙书,靠在来人身侧,安静了许多,看到蓝熙书肃然的神情有点儿得色的抬下巴看着蓝熙书。   哥几个都站直了身形,无形中被丫无双的师傅吸引。   蓝熙书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么垃圾的丫无双,却有这么极品的师傅,老天爷混搭啊!   “请问您是?”蓝熙书恭恭敬敬见礼,这有点儿明知故问,但是总不能喊人家丫无双师傅吧!   “在下姓柯,你可以喊我老柯,或者随朋友们都喊我柯大侠也可以。”   温润如玉的笑面顿生亲切,蓝熙书再次见礼尊了声:“柯大侠!非蓝熙书狂妄不羁,只是跟丫无双熟稔玩笑惯了的,本以为是她没事逗趣的,没成想反而怠慢了柯大侠!”   丫无双恶瞪着蓝熙书,蓝熙书视而不见,对柯大侠甚有好感不等于不讨厌丫无双。   “丫头却是被大家宠坏了,任意胡为,我是专程来向三少致谢的!”柯大侠将伞转交丫无双手里,捎带给她一个眼神,丫无双鼓着嘴巴低下头。   “这也没什么!房子的朋友蓝熙书岂能袖手!”   “请三少借一步说话!”   “柯大侠请!”   哥几个看着蓝熙书恭让着柯大侠步入聚贤楼,感情围观了半天没自己啥事!   “丫无双!你这么野蛮,你师父倒是儒雅谦谦!喂!把师父请出来,干嘛?不是另有目的吧!”井貌安嬉皮笑脸的凑上丫无双,丫无双一虚晃拳头倒没生气:“你以为你们谁啊!我们用得着巴结你们吗?”   丁哑问:“丫无双!那你师父找我们三少干嘛?”   “我哪知道,师父又不说。”   “不会吧!这里面有猫腻!”   “我看也是!你说不知道谁信啊!”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么想知道跟上去偷听不就行了,你们谁敢啊!且!”   “绕什么弯儿!丫无双!你是不是急着嫁人了,让你师傅亲自出马搞定我们三少来了?”   “井貌安!你这乌龟王八蛋!”   哥几个抻着脖子聚在丫无双伞下你一言我一语拿丫无双开涮,丫无双一听恼了,冲着井貌安就是一拳,哥几个哈哈大笑着轰然鸟兽散,井貌安笑的最大声最无耻,丫无双紧赶了几步也没打着井貌安。   蒙蒙细雨中几个年轻人追打嬉戏。   蓝熙书和柯大侠一前一后说着什么出了聚贤楼,貌似很融洽。   柯大侠带上丫无双同蓝熙书哥几个作别,丫无双别别扭扭的看了一眼蓝熙书,脸莫名其妙的红了跟着柯大侠低眉顺眼的走了,柯大侠雨中的背影潇潇洒洒,看的哥几个呆了。   “三少!你们聊啥了,这半天?”井貌安眨巴着眼睛问蓝熙书,脸上有隐藏不住的坏笑。   蓝熙书皱眉看着哥几个不怀好意的笑脸:“暂不能说!”   哥几个奥了一声互相对了下眼神,蓝熙书瞪眼:“阴阳怪气的搞什么搞?”   “柯大侠有派!有背景!丫无双也不错啊!”   “丫无双刚才羞答答的,真奇怪!”   “就是!瞎子都看出来了。”   “三少!有好事不能藏着掖着,告诉哥们同乐啊!”   ……   蓝熙书闪身拉开与哥几个的距离,转动眼睛看着哥几个越来越明显的神情,明白了。   “扯什么扯?我就这么没品位!我会看上她?你们是不是集体让丫无双踢了。”蓝熙书很生气很生气,特别瞪着井貌安:“井貌安!你小子有这品味,我看丫无双特别和你的胃口!”   “湿的干的没我啥事?不是拉到用不着急眼!”井貌安一看蓝熙书急眼了,一看那哥几个都耷拉眼皮没一个接茬的。   “那柯大侠找你干嘛?”井貌安还是好奇。   “想知道?”   “想知道!”   “那就想着吧!你闲着也是闲着!”   “我说三少!哎哎!等等啊!” 第二百零九章 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井老大   哥几个蔫头巴脑的回来,谁也没找到井运水,也没打听到秀儿,据说井运水把人带走了,去向不知。   蓝熙书奇了怪了,这井老大跑哪儿去了,天涯海角的私奔了也不言语一声,见利忘义,重色轻友,哥几个当着井貌安的面就骂井运水,井貌安直哭丧着脸一只腿搭在椅子背上:“大哥真没谱,这上哪儿去了?”   “说不定秀儿把你哥拐跑了,呵呵!”胡大疙瘩逗井貌安,井貌安白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别都搁这耗着了,回北衙门找事做去,哎!丁哑,汉王世子忙啥呢?”蓝熙书扒掉了湿乎乎黏答答的外袍把腿支在椅子上愁眉苦脸,这一天的事全塞脑袋里了,感觉消化不了,他要细细的梳理一番。   哥几个磨磨唧唧想多耗会儿。   “忙着听曲儿泡妞,今早上进了一趟宫,还有枚青一直没露面。”丁哑一直是哥几个当中行为举止最规范的,即使衣服湿了,头发湿了照样保持形象。   这倒在蓝熙书意料之中。   “给我盯紧喽!以后的生活还要靠他呢!”蓝熙书喝了口茶,茶有点儿凉,往井貌安跟前一推,井貌安赶紧续水。   “听说这汉王有的是钱,宫里宫外处处打点。”耗子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我说三少!是得想法子了,没进项下面要吃斋了。”   丁哑刚刚和耗子嘀咕,花钱如流水啊!   “我可听说了,我们北衙门发财的道儿可多了,呵呵!”井貌安嘿嘿笑。   “不行!这点我要严重申明,不要打北衙门的主意,多少人盯着我们呢!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蓝熙书严肃的环视一遭,哥几个懒洋洋的点头,这道理真明白。   “哎!李孝可跟我打听了,三少喜欢什么?”井貌安说,哥几个都看向他,蓝熙书也看着井貌安:“你小子嘴严点儿,别给我胡勒!”   “不会!”井貌安奸笑:“我说我们三少酒色财气哪一样也不好!李孝听完当时苦瓜脸了。”   哥几个笑了,丁哑推了一下井貌安的脑袋:“你小子吹吧!”   “我夸三少完人啊!”   “你说的我还是人吗?还是男人吗?”蓝熙书也推了井貌安一把,哥几个起哄,把个井貌安推得跟不倒翁似得晃来晃去,井貌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说,我说三少好色,他赶明儿再给三少送个美女来,我说三少好财,他再拿钱贿赂三少!你们不又得埋怨我啊!”   且!   没人搭理井貌安了。   “都干活去!都给我勤快点儿!”蓝熙书撵人了,这帮小子酒足饭饱哈欠连天的真是想小睡一会儿啊!   哥几个无精打采的往外走,迎头葛大回来了,大家都来了精神,分头去找井运水的都回来了,就葛大没回来,哥几个还以为他指不定藏哪儿偷懒呢。   “葛老大!我哥呢?”井貌安挤到前面问一脑门子雨水的葛大,葛大扒拉开众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茶咕咚咕咚就喝。   哥几个又都回来了,围着葛大,蓝熙书踢了一下葛大的椅子:“井老大人呢?”   “都甭着急,人家井老大那叫滋润啊!”葛大又犯老毛病了,哥几个一起踢椅子,丁哑催促:“葛老大快说!”   “得得!井老大走了桃花运了,现在米下锅了,估计正生米做熟饭呢!”说着葛大一脸猥琐的笑了:“等着吧!多咱吃干抹净他就回来了。”   “秀儿?这么快?”蓝熙书不相信的看着葛大,葛大重重点头:“没错,我跟去的,秀儿租住的小院儿,挺偏僻的,挺适合偷情的!”   井貌安捅了一下葛大,葛大一脸正色回头看井貌安:“怕啥?英雄救美出了力了,美人还不得以身相许啊!”   蓝熙书各中滋味涌上心头,最清晰的念头就是:他丫的!井老大!你后来者居上啊!自己再想想,空算计半天,自己还没把房子做成熟饭呢!   “头天去聚贤楼我就看出来了,井老大对秀儿有意思!”耗子说了一句。   “我也对秀儿有意思!”葛大酸溜溜的说。   “你那意思跟井老大不一个意思,人家井老大是真心实意的,一见钟情,值钱呢!”丁哑接着说:“葛老大!你见个女的就钟情,你那意思一大把一大把的当街乱撇,不值钱!”   “去!”葛大翻了丁哑一眼,一脸羡慕嫉妒恨:“回头咱也没事满大街溜达英雄救美去!”   “你那叫狗熊救美!”井貌安哈哈大笑。   “就你那运气,看准了再救啊!”   ……   怎么有个人这么安静,哥几个想起蓝熙书的时候,蓝熙书感慨完毕眼神阴阴的正看着大伙。   “走走!干活去!”一想起井运水都生米做成熟饭了,蓝熙书就一股无名火上头。   哥几个呼啦啦都涌出了屋子,迈出门槛就听见葛大绘声绘色白话他怎么跟着井运水,怎么到了秀儿的住处,以及井运水一个粗汉子肉麻的表白,秀儿羞羞答答的小鸟依人,最后门插落了,里面说话声小了,再后面人家干啥葛大说你们自个想去吧!   哥几个轰然调笑你搭着我的肩膀我扛着你的腰七嘴八舌的出了龙门新宅。   老王头进来打扫,蓝熙书拄着太阳穴自个出神,好半天蓝熙书才懒洋洋的起身,他没回北衙门,直接回杨宅了。   杨士奇内阁轮值,今天不回家吃饭了,晚上也不回来了,二娘和房子青花买啥子东西去了。   蓝熙书心里空落落的郁郁的回跨院打了个逛,房子不在没意思。   小雨住了,天还没放晴,北衙门里上午外差的锦衣卫都回来急着觐见新镇抚,在内堂里交头接耳。   蓝熙书一身交领常服,儒生得很,一进内堂,呼啦啦都赶上前大礼参拜。   蓝熙书坐在案后手翻着花名册听下面报号,汇总鸡毛蒜皮的情报,被罚清扫官监的岳老二彻底醒酒了,认清了形势,哈巴狗一样跑进跑出伺候蓝熙书和丁哑。   熟悉环境很容易,掌握北镇抚司历年来的卷宗要案很麻烦,蓝熙书耐着性子从最近一两年收入官监的钦犯入手掌握,大多没实际罪名,真有犯罪事实的都叫三法司了,滞留下来的多是朝堂之上开罪皇上,皇上降旨革职查办,皇上又没明确态度,那就关着,各种刑拘试试,各种滋味尝尝。   天擦黑,井运水冒泡了,蓝熙书仔细观察了井运水的脸色,红通通的春光满面,果然是秀色饱餐过了。 第二百一十章   蓝熙书不说话不询问看顾井运水,井运水一个大老爷们做小男人幸福的笑面,蓝熙书立时心里跟猫抓了一样,火烧火燎的。   蓝熙书甚至没法张嘴询问,只是一个会心的眼神交集而过。   耗子来报,张开望着令蓝熙书签令驾帖并调北衙门的锦衣卫,公文随后就到,蓝熙书细问详情,耗子说,五城兵马司的一个百户干扰锦衣卫执行任务,着令缉拿,蓝熙书火速签令驾帖,并让吴连旺亲自带人前去,井貌安李四树都跟去了。   耗子看内堂走空凑上蓝熙书说:“葛亭刚让我知会你一声,张开望在查你的底细。”   蓝熙书停下翻看卷宗的手,砰然将厚厚的卷宗一合,身子后仰,脸色铁凝的背靠黄梨木的罗圈椅上,左脚一抬,靴子搭在了乱七八糟的案几上,没说话,指头来回反复的划着额头。   耗子慢慢的整理者案几上被靴子推到边沿的卷宗:“三少!张开望不待见咱们,容不下咱们,早作打算才是!”   蓝熙书点点头:“不怕他查,只是不要查到丫无双柯大侠那儿,提醒哥几个以后注意,让葛亭刚多留心,张开望怎么会轻易地接纳我们,他有所防范也是正常的,他现在是顾忌圣意不明,我爬的这么快,他不查我的背景才怪,打消他的警戒防范要下功夫,稳不住他,白话文回来更难办了。”   “东厂提调指认唐赛儿的犯人被送回来了,折腾的够呛,半条命了,李孝请示怎么办?”耗子屁股挨着案几看着蓝熙书,耗子一时不适应北衙门的环境,活路繁复千头万绪,他老觉得脑子不够使的。   就像一锅粘稠的局面,要打开站稳需要时间,更需要巧妙周旋。   蓝熙书奥了一声放下了靴子,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笑的年轻帅气的脸庞阳光灿烂:“耗子!这说明他们又空欢喜了一场!这个唐赛儿一直是皇上心头隐疾,东厂太急于抢这个头功了,蔡远山安排的甘肃缉拿唐赛儿的锦衣卫头目都有谁,你让丁哑了解掌握一下,呵呵!说不定东厂折回来盯我们的人了,这个捷径他不会想不到的。”蓝熙书舒展了眉头,撤了腿站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人犯要好生医治,伙食好点儿,这个李孝可以拉拢,他比吴连旺耿直一点儿。”   “我说三少,这个李孝跟葛大去南城那个什么娘子坊了,两个人倒是臭味相投。”耗子不知道这种事该不该跟蓝熙书说,犹豫一下还是说了。   一听名字蓝熙书就明白了,也难怪,葛大就好这口,你让他戒了女色等于活剐了他,意料之中,但是得提醒葛大脑袋里有根弦不能麻痹了。   “东厂谁负责缉拿唐赛儿的案子?”蓝熙书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他甚至有点儿想念徐三元了,这个徐娘不老也不知道啥时候返京。   “大档头李举才!听说最近日子不好过,东厂督主杜十万当众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他手下的一个小番子失踪的事,内情不明!”   蓝熙书心里一动,他想到了跟踪皇太子夜探杨宅的吴二狗,盛三挺麻利的,蓝熙书觉得有必要瞅机会会会这个盛三深交一下。   天擦黑,北衙门马蹄乱响人马嘈杂,四五十人马横虎一样,吴连旺和井貌安回来了,井貌安进内堂就咋咋呼呼开了:“三少!今天牛逼了一把,把个五城兵马司的东城指挥使唬的一愣一愣的,乖乖配合,五个人都带回来了,宫里的赃物带回一半,东厂的人出面把合伙捣鼓东西的两个少监拘了。”   哥几个在一起无拘无束惯了的,一向不分尊卑等级,井貌安这样不以为意,吴连旺可不敢,规规矩矩的禀告:“宫里伙同外面的人倒腾宫里的物件,罪至杀头,东厂这是明摆着护短,太监犯了事儿都是他们处置的,这次牵扯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我们插手,这样东厂扣了犯事儿的人犯,这样很难办,东厂这是有意跟我们较劲呢!”   耗子搬椅子,吴连旺坐下来轻抿了一口茶:“我们赶得快,我们刚出门东厂的人就到了。”   “这样啊!你赶紧请示张大人!切不可办砸了,一切听从张大人安排!”蓝熙书一副外行重大事务不敢做主的样子。   吴连旺赶紧去大明门汇报去了。   很快张开望谕令北衙门,连夜突审人犯,掌握确凿证据完整证供以备明早早朝呈报太子。   蓝熙书一夜没闲着,突击严审,他外行,吴连旺可不是外行,全部行头也就是进行了没几样,人犯就秃噜了,别说偷倒腾宫里的东西,就是小时候偷看婆娘洗澡,针头线脑的事儿都交代了,签字画押完事,蓝熙书又差人整理好供词,赃物细目连夜让李孝和丁哑送至张开望府上过目。   一夜没合眼,蓝熙书最大的体会就是诏狱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用刑之惨烈,花样之繁多,实在令杀伐出身的哥几个都觉得脊梁沟冒凉气,特别是耗子看到紧要处直反胃,跟孕期反应似得干呕不止,耗子中途退场。   蓝熙书从头至尾坐在刑讯房的主座上,冷眼看着吴连旺安排进行一切,始终眉头都不皱一下。   完事,蓝熙书慈悲为怀谕令狱医好生治疗。   第二日艳阳,蓝熙书在侧室和衣小睡,刚刚迷糊着,李孝丁哑急匆匆的疾步直入惊醒了蓝熙书。   吴连旺动作慢了半拍,他进来的时候蓝熙书已经做起来了。   “三少!宫里急诏你火速进宫!”丁哑很急:“张大人也差人来报信,着你火速进宫!”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北镇抚司镇抚一直以来有皇上的特谕,因岗位特殊不必每天早朝,有事随时奏报,甚至突发紧急事件可以直接越过张开望直接奏报皇上。   “张大人好有什么交代?”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朝堂应对   蓝熙书也有些心慌了,按说这是用不着他出头的,偷盗宫廷物品说起来也不是惊天大案,太子不至于要自己上朝禀明吧!   蓝熙书还没上过朝呢,朝见的礼仪,学是学过,但一时间蓝熙书还没心理准备,一下子慌了。   耗子丁哑忙活着给蓝熙书穿戴官服,吴连旺差人找面君的笏板,并告诉蓝熙书一些细节。   井貌安匆匆忙忙赶回来,附在蓝熙书耳边低语一句,蓝熙书的脸刷了冷了,瞪视着井貌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吴连旺甚至离蓝熙书最近的耗子都没听清,但蓝熙书勃然变色大伙都看见了。   “确定?”蓝熙书声音很低,他惯性的捻了手指,眉头皱着,咬着后槽牙忽然扭脸问正低头琢磨事的吴连旺:“兵部给事中是干啥的?”   “兵部给事中?”吴连旺打了一下愣神,忙上解释:“言官!说白了没事儿喷口水给百官添腻歪的人,官不大,动静大,逮谁咬谁!”   吴连旺这番话还真是通俗易懂,蓝熙书明白了,恨的牙根儿直痒痒。   “今早有个叫李铁嘴的给事中上疏参我一本。”蓝熙书恶狠狠的环视,屋里十多个人都讶异了,蓝熙书还没混个脸儿熟呢,就有人盯上了?   “不会吧!这个李铁嘴我知道,都叫他兵部二杆子!”吴连旺也纳闷了,按说以蓝熙书的知名度,再加上这才刚到任一天,怎么就让这帮人给盯上了呢,竟然毫不顾忌,一般人都不愿得罪锦衣卫特别是北衙门的人,留条后路大家都懂得。   “丫的!”蓝熙书愤怒难以抑制唇语骂了一句,穿戴整齐,外面以把马备好了,蓝熙书忽然发现内堂气氛因为自己的情绪外露而变得压抑紧张,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沉不住气了,自乱阵脚犯了大忌。   “把五城兵马司的那几块料好好料理一下,必须尽快活蹦乱跳的,我想张大人自有应对,不用担心该干嘛干嘛,我不回来任何人不得提调人犯。”蓝熙书是冲着吴连旺说的,吴连旺连连称是,蓝熙书感觉宫里急招不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但是为了稳住吴连旺和大家胡乱猜忌故意这么说的,果然,大家的脸色随着蓝熙书的放轻松而缓了,这是事即使有人借机搅和也没什么大闪失。   蓝熙书谢绝吴连旺好心跟随,很推心置腹的交代吴连旺镇守衙门。   蓝熙书和耗子快马赶到大明门的时候,早有一个小黄门侯着呢。   蓝熙书在李百旺的引荐下拱手礼让,也没什么废话,就跟着小黄门和李百旺急急奔午门。   穿过空旷的广场,红墙碧瓦,斗拱飞檐的皇家气派蓝熙书无心欣赏,阳光普照紫禁城,天空冰蓝高远,人间难得四月天,正是柳絮飞花时节,燕子穿柳,着春装的宫女三五个妖娆正过金水桥,看到步履匆匆的蓝熙书几个都停住脚步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午门守卫都是锦衣卫,蓝熙书的人是见过的,蓝熙书的故事也是耳闻的,蓝熙书腰间的御赐绣春刀就是特殊通行证,没人盘问。   今天不是大朝,太子在御门听政,蓝熙书在雕龙柱前等着小黄门进殿禀报,看时辰早朝接近尾声了,自己赶着压轴来了。   这一路蓝熙书的脑袋飞快的转着,想着种种可能的发生,各种相应的应对言辞蓝熙书都细细斟酌思量一番,蓝熙书不停的提醒自己冷静,待到耗子帮他整理衣冠袍带的时候,蓝熙书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这是蓝熙书长久一来自我快速稳定情绪的好习惯,人慌无智,蓝熙书知道只要自己不过度紧张,任何突发状况都有应变之策。   耗子为蓝熙书捏了一把汗,但没说话。   “北镇抚司新任镇抚蓝熙书进殿!”有太监大声唱喏,蓝熙书路过了手持金瓜的大汉将军,顿了一顿再次稳稳心神,举步跨过漆红的大门槛,蓝熙书立刻感觉的数不清的视线在他迈入门槛的一瞬间投射向他,尽管蓝熙书躬身垂首没有乱眼扫射,但浑身器官都敏锐的捕捉到各种眼神了,这个时候万众瞩目的感觉真不怎么样。   跟着小黄门亦步亦趋,蓝熙书不敢乱看,低着头就觉得到处金碧辉煌,游龙柱脚,漆金的仙鹤烛台,青袍,绿袍,绯袍,一双双靴子在挪动,有人在交头接耳,乌纱官帽的翅子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蓝熙书低着头看见前面的小黄门驻脚了,也就站住,接下来倒不用教,蓝熙书撩袍跪倒大礼参拜并声音洪亮大声道:“新任镇抚蓝熙书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朱高炽温和的发话,御案后面端坐的他再次看到这个让他倍有好感的年轻人。   “谢太子殿下!”蓝熙书听话听音他没细听出朱高炽话里的杀伐语气,揪着的心镇定许多,他还是不敢乱眼扫射,虽然他知道杨士奇在看他,张开望也在其中,但就是不知在何位。   “蓝镇抚!今有李客才上疏,奏你聚贤楼纵容属下酗酒闹事,为一弹词女子而大打出手,影响恶劣,可有此事?”朱高炽言语徐徐道来,不但没有苛责之意倒有些打听八卦绯闻的意思。   蓝熙书心里暗骂,这样的鸡毛小事居然也有人拿到朝堂之上说事,这个李客才何许人这么无聊至极,蓝熙书咒骂间沉吟少许,知道所为何事他的心倒稳住了。   蓝熙书刚一弓身端正了笏板要说话,但觉得眼角余光绿袍一闪,有人出列言语凛凛:“启禀太子殿下,此事貌似无甚,但是作为锦衣卫镇抚,在这种地方纵容属下酗酒胡闹,影响恶劣之大,不但有损于我大明官员形象,更是给朝廷抹黑,请太子殿下不可小视姑息!”   蓝熙书抬了一下眼角看到一个瘦巴巴的中年人,言语尖刻一口浙江口音,他的笏板和抬起的衣袖使得蓝熙书没看清他的脸。   他妹的,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竟然搬石头砸自己。   “这件事容臣细奏,这位大人所言与事实严重不附,当时却有属下起了争执,但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口角几句,待明真相,也就过去了。”蓝熙书说话之际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朱高炽,这个朱大胖子黄袍加身端坐御案后,如一座肉山人墙,此时正端起一杯清茶轻轻摇首吹着茶沫,微微抬起的眼角正与蓝熙书接个正着,蓝熙书瞬间觉得太子给了自己一个特别的讯息,那是什么眼神?   心照不宣,间或有心有灵犀?蓝熙书就觉得这一个眼神足以让他身处泰然。   蓝熙书立刻稳住呼吸,娓娓道来,讲井运水怎样偶遇失散多年的表妹,与同事起了误会口角几句,蓝熙书深加工的这个故事重点突出了故事性,忽略了事件起因,说的朱高炽频频点头。   更难得满朝文武也过了现场听书的瘾。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李客才听蓝熙书抑扬顿挫节奏感十足的演说,嘴都插不上,把太子听得都频频点头了,蓝熙书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料,李客才眼底划过一抹惊慌,他的眼角快速的瞟了一眼张开望,张开望正抹搭着浮肿的眼皮侧身听旁边的吏部员外郎史金山说了一句什么,嘴角似笑不笑,没事儿人一个的状态。   “这件事本是小事一桩,但既然惊动了太子殿下,蓝熙书自当引咎反省,约束属下行为,我会向张大人讨个责罚,下面的人以后也就长了记性。”蓝熙书言语捎带了张开望,张开望本来置身事外一听蓝熙书提到自己顿时打了个楞接着精神就振奋了,他不知蓝熙书葫芦里卖什么药,这让他有了万分的警惕。   “算了!鸡毛小事!”朱高炽摆摆大胖手,一脸弥勒佛的慈悲:“你们的指挥使已经把折子上来了,你连夜突审行之有效,说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火打哪儿先烧的啊!”   朱高炽欠了欠大屁股,三两个太监忙活着给他扥袍子顺袖子,朱高炽今天的兴致很高,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让下面的文武百官轻松起来,渐渐的高矮胖瘦的人影晃动起来,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劲儿。   “回太子殿下话,蓝熙书无火可烧,让殿下失望了。”蓝熙书最初的紧张正在慢慢消退,有些思路打开了,蓝熙书已入佳境,太子正以一种别人都不察觉的方式跟自己双簧,蓝熙书摸不透太子用意,但是蓝熙书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太子无害,他在帮自己,或者说他在帮杨士奇和他自己。   一句话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朱高炽呵呵笑了,俯身御案笑看蓝熙书:“说来听听,不烧这三把火你怎的树威信!”   “回殿下!新官上任三把火多指新官上任接手烂摊子,不烧三把火不足以去弊革新,打开局面震慑涣散人心,北镇抚司并非烂摊子,张大人指挥有度,加上前任蔡大人治理有方,北镇抚司政务井井有条,更有张大人在蓝熙书上任之初一再教诲蓝熙书,虚心求教,早日熟悉北镇抚司公干,所以蓝熙书才有了北镇抚司无火可烧之说,蓝熙书只求能在张大人的教导之下,各位同僚的扶持之下早日担当大任为朝廷分忧,以报皇上格外施恩隆恩浩荡,太子殿下包容宽待,更报答张大人对后辈的提携之恩。”   这一番话说完,换来满朝频频点头,交口称赞,朱高炽更是欣慰点头不止,连警惕升级的张开望都觉得像被打通了奇经八脉,浑身这叫舒坦。   什么叫会做人会做官!蓝熙书现场说法。   张开望一高兴觉得自己不表表态不说点儿什么过意不去了,轻咳了一声,张开望出列躬身:“启禀太子殿下,蓝镇抚初来谦恭有礼,踏实肯学,实在是难得的锦衣卫人才,即使有些些微小事也不挂齿,年轻人报效朝廷之心最为重要,请太子殿下明鉴!”   “父皇也曾说过,用人之道不拘一格,不必舍本求末在些微小事上做文章,再说蓝镇抚做的这个官一直都是非议很大的职位,在其位谋其政,难免不有丝毫失误,切不可鸡毛蒜皮的揪住不放而束缚了他的手脚,至此,告谕下去,再有风闻造势不属实者决不纵容!”   最后一句朱高炽的语气略微重了些,眼角扫射李客才,大家的目光齐齐跟风投向李客才,李客才噤若寒蝉使劲儿垂着头纹丝不动,他就不明白了,张开望这是唱的那处,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呢?   “这件吃里爬外的案子怎么只有一半证供,带头的太监不是抓了吗?”朱高炽转头问张开望,张开望赶紧近前一步抱着笏板回禀:“东厂杜公公抓了宫里的案犯,还没来得及交接,所以只有伙同的那几个人犯的证供。”   蓝熙书猛然看到左首最靠近红毯铺阶的地方一个绯袍的宦官直愣愣的往前了一步,这人身高体扩,大白脸上干干净净,满脸的细纹很清晰很深刻,太监特有的干净面貌让蓝熙书记住了这个人就是东厂的头号人物督主杜十万,人送外号:杜十贯。   听外号就知道这人能贪,就跟钱亲!   “奴才也正想向太子殿下禀告……”   “奥!杜公公!既然是一个案子,就不要两下插手了,将人犯证供移交由北镇抚司审理!”朱高炽漫不经心的打断杜十万的话,杜十万脸色一僵,还没张嘴,张开望马上接茬了:“是!张开望领命!”   张开望的一个眼神让蓝熙书也跟着接口:“蓝熙书一定尽心尽力审理此案,请太子殿下放心,也请杜公公放心!”   “嗯!”朱高炽根本不给杜十万说话的机会,立马接了蓝熙书的话尾:“就这样吧!蓝熙书你需秉公办理!不得拖延!没事忙你的去吧!”   蓝熙书跪拜谢恩领旨,退出了大殿。   自始至终蓝熙书没有在文武百官中寻找杨士奇的身影,但他知道杨士奇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蓝熙书更知道他的每一句经过斟酌的陈词杨士奇都会逐字逐句检验有无不妥和纰漏,蓝熙书觉得初次朝堂应对是他交给杨士奇的一份特殊答卷,针对这几年来成长的一次特殊答卷,蓝熙书想象着杨士奇给他的分数,蓝熙书自我感觉成绩优异,他不会辱没老头,老头会为他骄傲的。   蓝熙书龙腾虎步出了大殿拐过长廊很远了,一颗心还犹自怦怦乱跳,太激动了,有种成就感无法言喻。   小荷才露尖尖角,这是个崭露头角的开始!   “三少!什么事?”耗子连把门边的资格都没有,远远地看见蓝熙书出来了,赶紧在宽廊尽头问,看蓝熙书红光满面的兴奋劲儿,耗子更期待了。   蓝熙书双手扣着腰带长吁了口气,情绪慢慢的稳定下来:“耗子!就因为那天喝酒井老大为了秀儿与钩子大打出手的事儿,不知怎的就被李客才给揪住了,今天参我一本,好在有惊无险!”   “咱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啊!”耗子也纳了闷了,随之愤愤:“回头我查查这厮的底细!”   蓝熙书微微笑:“无风不起浪,这是有人想探探我的风头,耗子!给我查,连他的远方亲戚,老乡知交都给我查,特别是最近跟谁接触过,包括他家的下人跟谁有过往来。”蓝熙书恨恨的抬眸眯眼望着一角直入苍穹的翘檐,一缕浮云如纱飘曼:“不要碰他,细细跟我说明了我自由办法让这厮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耗子应着,两个人赶紧往宫外走,哥几个现在不定多着急呢,再说,马上就要散朝了,蓝熙书可不想面对各路大神,这个跪拜那个作揖没完没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蓝熙书有门儿   大明门外,哥几个全在那儿候着呢,集体揪着心,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连一向最沉住气的丁哑都有些慌了,宫里急诏,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把命玩儿残的!   蓝熙书一旦有什么事,哥几个真就是群龙无首了,哥几个种种猜测种种骂娘,弄得都尉府衙门鸡飞狗跳一样,锦衣卫守卫和文职都离这几个瘟神远远地。   看见蓝熙书和耗子了,哥几个大老远从蓝熙书的步履就看出端倪了,各种呲牙来了,集体放下一颗颗悬着的心了,你喊一嗓子他抻一脖子的叫着没个正形。   没进衙门口,哥几个就七嘴八舌问开了。   “三少咋回事?咋回事?”   “连个信也没有这不急死人吗?”   “太子殿下是不是有赏啊!说说!”   “赏你个头!回去说!哎!谁让你们来的,这么沉不住气,这不明显的让人看笑话吗?”   蓝熙书满面春风吹开了大家伙的心花,拥着挤着,吴连旺没来,李孝来了,耗子简单学舌了一番,哥几个又把李客才的祖宗八代请出来唇齿碾压一番才各自上马回北衙门,竟然觉得北衙门才是大家伙的地盘了。   “三少!你和耗子刚走四少就来了,一听你被急诏进宫把她吓坏了,非得等你不算完!”井貌安套近乎的口气,说到房子他的眼睛就放光:“三少!四少都差点儿吓哭了。”   蓝熙书心里一揪,他倒忘了自己昨夜没回去,房子必定着急早早来看情况,房子可知道朝堂风云难测,她常说前几年杨士奇一上朝她就会很担心,也听说很多跟杨士奇一样的东宫属官被杀的杀被抓的抓,房子对朝堂之上的旦夕祸福感同身受,即使杨士奇从不言论朝堂事物,房子也总能感觉出来,这两年杨士奇晋大学士衔入阁辅政危机渐消,家人担惊受怕的情况刚刚有所好转,自己又来了,蓝熙书瞬间体会到家人提心吊胆的心境。   “房子呢?”蓝熙书知道平民难以接近大明门千步廊六部官衙重地,一定是侯在棋盘街了。   “棋盘街大牌坊呢!”井貌安看蓝熙书心急火燎的扳鞍上马,也跟着上了马。   “都给我回北衙门待命,回去跟吴大人传我的话,马上派人前往东厂交接人犯,太子殿下有谕,这件案子着我们北镇抚司审理不得有误!”   蓝熙书昂扬马上,圈着马大声命令,哥几个立马精神振奋挺直了脊背大声应是。   蓝熙书单独交代井运水和丁哑:“回去跟吴连旺说一声,我有些急事待办,会尽快回衙门口,朝堂之事耗子会一五一十禀告吴连旺,我不在,吴连旺主持大局,你们切忌凡事听命,不是我们上马提刀砍人的时候了,有些事有些人我们婉转应对。”   井运水一听事出自己和秀儿,一下子觉得气短了,蓝熙书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了,他们征战厮杀的时代过去了,他必须适应新环境,要不然一着不慎是要哥儿们全军覆没的,蓝熙书进宫的这短短两个时辰就让他体会到了瞬息万变的官场凶险,一旦蓝熙书倒了,井运水深知其余的哥几个都白搭,井运水更懂得蓝熙书没有一句提及自己和秀儿微责的话,袒护之心明摆着的,什么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井运水懂得!   蓝熙书没说话拍拍井运水的马头,千言万语尽在一眼中。   都走了,蓝熙书这才兴冲冲的踢马沿千步廊出了大明门,远远地棋盘街高大的木牌坊下房子正牵着马翘首以盼,蓝熙书鲜衣骏马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格外扎眼,翩翩公子哥很多,但像蓝熙书这么有款有型的真是少见,房子挥着手眉开眼笑的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一身桃红窄袖宽裙摆的春装,月色淡纱的披风如烟拢着窈窕身姿。   女孩子爱美,满大街的赶着季节换了单薄轻盈的春装,房子好像特意这身打扮的,眉眼清秀不著粉黛,唯独一点朱唇豆蔻红润,云鬓绰约,绺绺儿的散发拂过肤色透明的面颊和额头,整个人站在那里分外明媚婉约,既有小家碧玉的青涩羞怯又有大家闺秀的超拔娴雅,任谁可看不出一点儿习武女子的彪悍之气,路人纷纷侧目莞尔,年轻人更是一步一回头往木牌坊的柱子上触碰。   蓝熙书看的满心欢喜,男人都是虚荣心超强的,哪怕你掩饰的再好,也会不自制的流露出被超级美女倾慕的得色。   房子是一块他忍不住炫耀的珍宝!   “哥!要被你吓死了。”房子娇嗔的轻皱着眉,眼波流转却尽是万种柔情。   蓝熙书下马一把拉住房子的柔软无骨的手指,即使不看周遭蓝熙书也知道自己和房子这一对俊男靓女何等着人艳羡。   “没事的!昨夜忙于公务所以没回去,刚想中午回去看你的!”蓝熙书接过房子的马缰绳一并牵着,腾出右手先是一点房子的小鼻子:“房子!是不是想哥了?”   这样的话一出口,蓝熙书就觉得浑身都起反应了,井运水和秀儿直接刺激了他,蓝熙书看着房子都觉得火烧火燎的。   “我都听他们说了,我早来一点儿就好了,宫里没什么事吧?”房子娇俏歪头,还有点儿担心的看着蓝熙书,想从蓝熙书脸上看出什么。   “有太监偷盗宫里的东西,本来我们北衙门接手了,东厂跟着掺和,太子殿下为这事找我进宫问明情况的,已经妥了,不用担心,这种事以后会很经常的,你不要担心什么。”蓝熙书心里盘算着不能事事都让房子知道,知道的越多房子就会越担心的。   “怎么!相信哥什么事难不倒我的!”蓝熙书紧拉了一下房子的手,房子靠上了蓝熙书的肩膀笑了。   “知道哥狡猾,呵呵!没摆不平的事儿!”房子彻底放心了,俏答答的悠搭着两个人牵手的胳膊。   “哪有这么夸哥的!狡猾!且!谁叫你这么说哥的!”蓝熙书心里说我都没井运水狡猾,人你家和秀儿才认识几天啊!生米做声熟饭了都。   “呵呵!呵呵!”房子只是一个劲儿娇憨的笑,笑眼弯弯看着蓝熙书,她可不会告诉蓝熙书丫无双也老这么夸他。   “哥!还有一个天大的惊喜要给你!”房子神秘兮兮的瞪大了水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蹙眉她就把嘴角翘起来了,看的蓝熙书一阵心里突跳,莫不是房子体恤自己,有心和自己咕嘟咕嘟熟饭,蓝熙书一下子身心火热了。   “房子!”蓝熙书激动地声音发颤。   “哥!你是现在跟我回家要这个惊喜还是等晚上?”房子忽然捂住了蓝熙书的嘴巴,蓝熙书把房子的手指按在唇上,眼睛要喷火了:“房子!你别忽悠哥!”   “骗你小狗!只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可不想惊着你!”房子倏地抽回手咯咯笑,一脸小女孩的狡狯。   蓝熙书觉得感觉往下走了,无耻的念头下面表现了。   “要不晚上,讨厌青花,你不要让她来跨院!”蓝熙书觉得中午时间太短,而且青花出溜出溜的很碍眼,再有北衙门手头的事要急着理出眉目,晚上好,晚上那啥……   “好吧!早点儿回家!我等你啊!”   “嗯!”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吴连旺迂回发财之道!   看着房子娇俏的身影在马上颠簸拐过了街口,人潮中那一抹频频回首的桃红消失,蓝熙书还觉得云山雾罩呢!   这激动跟期待简直没法形容,胸臆鼓胀,蓝熙书恨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吼上两嗓子舒缓一下情绪。   蓝熙书美滋滋儿的臆想了一番,强迫自己收拾过度外露的兴奋,淡定淡定,打马赶到北衙门的时候,他已经把暗喜抑制住了,能装是一种本事!   锦衣守卫向他禀告,宫里的人犯带回来了,是吴连旺亲自带人去的。   内堂没人,一个老书吏说吴连旺他们都在刑讯房呢。   蓝熙书并不急着去刑讯房,不是案情复杂的案子,几个太监吴连旺搞得定的,蓝熙书到内堂换过了常服,小吏沏茶喝了几口,才慢条斯理的抬腿赶往刑讯房。   官架子要养成啊!   还没等蓝熙书赶到刑讯房,吴连旺就领先出来了,一帮人在后面唧唧喳喳,案情出奇的顺利,很简单,在东厂过了一遍堂,扒了一层皮了,两个串通的太监领教了东厂的手段学乖了,来到还没等吴连旺招呼行刑手,就哭爹喊娘的全秃噜了。   签字画押完毕,吴连旺着人把这两个太监分头监管,捏着供词和一份牵连在内人员的黑名单在天井遇到了蓝熙书。   一看表情蓝熙书就知道吴连旺也是急于表现,想在自己回来之前搞定,这说明这家伙对自己有了忌惮了。   看了一眼摆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这份黑名单,蓝熙书还没意识到什么,吴连旺的眼珠子贼亮在旁垂手恭立,等蓝熙书过目。   宫里所丢失物件林林总总什么青玉砚,剔红云龙纹盏托,孔雀蓝缠枝菊花纹梅瓶,小幅字画,佛像,赏赐宫妃的金银珠玉手饰最多,甚至还有什么御药房金制的煎药罐子等等看的蓝熙书直皱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很多东西他根本没听过没见过。   牵连里应外合销赃的除了五城兵马司的那几个货,还有一些,都是不起眼的小官小吏,教司坊的一个正九品的主事奉銮叫严清运的销赃最多,还有好几家就是下家处理东西的商贾名单,看着有四五家之多。   蓝熙书推开黑名单,看着吴连旺:“吴大人!着人按图索骥将牵扯其中的一干案犯缉拿归案吧!至于那些商贾知情的和不知情的要区别对待,切不可严刑逼供。”   吴连旺连连称是,蓝熙书签驾帖,李孝带队,耗子,井貌安跟随前去缉拿教司坊的人,另一队井运水带队,丁哑葛大胡大疙瘩跟随前去缉拿参与此案的几家商铺,吴连旺特别安排几个熟悉商铺的小吏同去。   任务下达人也都走了,缉拿结果毫无悬念,锦衣卫拿人几乎没有落空的。   蓝熙书发现吴连旺在自己身侧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   “吴大人!坐着坐着!有话直说,蓝熙书是个外行,不妥吗?”蓝熙书笑问吴连旺,吴连旺支支吾吾的干搓着手慢慢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旁边的几个小吏也是一脸猴急的表情,这让蓝熙书很困惑。   案情简单一清二楚,蓝熙书没觉得怎样啊!   “大人!没什么不妥!案犯归案,赃物追缴,案情明明白白。”吴连旺笑容堆垒透着别有用心的虚假,旁边点头哈腰随声附和的一个小吏眉开眼笑的一个劲儿拍蓝熙书的马屁。   “有话尽管说!明面上的事一目了然,水底下的深浅还需各位指点!”蓝熙书耐着性子与其磨牙,他倒要看看里面还能有什么猫腻。   “大人好聪明!”吴连旺支吾不定,这个急于表现的小吏沉不住气了,紧走几步来到蓝熙书案前:“大人!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蓝熙书闻言一怔,吴连旺虚情假意清咳了一声,但也没出声加以制止。   殷勤递话的小吏鼠目眨巴了几眨,他好像一时难以确定蓝熙书的态度,话头一出也打住了,这时候气氛有些尴尬,蓝熙书蹙眉看着这个小吏等着下文,这个小吏连眨小眼睛没了下文,两人隔着厚重宽大的黄梨木卷耳大案桌,彼此迁就的抻着脖子大眼瞪小眼的着实滑稽。   “直说嘛!一个衙门口混饭吃还用得着藏着掖着吗?”蓝熙书语气温和微微露出不耐烦,但是却是一副自己兄弟没外人的不见外表情,毫无上下属的隔阂。   这是一种暗示,小吏得到了某种鼓励,又是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吴连旺嗓子长虫了,又丝丝拉拉咳了几声,小吏谄媚的赶紧说:“大人!此案简单明了,牵扯人员也没有什么大人物大背景,但是牵连赃物流于世面,追缴完全很难。”   嗯嗯!蓝熙书抻着脖子隔着案几连连点头,笑靥鼓励这个小吏继续。   “嗯!牵连销赃的几个商户却是家底很厚!这个!这个!大人!你初来也可能有所耳闻,兄弟们在衙门口混,清苦啊!”   蓝熙书明白了,脖子复位,挑着眉头看这个小吏装模作样的假笑支吾,吴连旺耷拉下眼皮,笼着双手在袖口里,眼观鼻鼻观心跟个入定的老僧一般。   他身后的两个小吏急头白脸巴巴的看着蓝熙书,想从蓝熙书脸上看出什么,偏偏蓝熙书面无表情,也不能说是面无表情,起码蓝熙书的微笑一直挂着,尽管干巴巴的。   “敲诈勒索?以权谋私?这可使不得!”蓝熙书表现出沉思后惊惧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小吏:“就因为井老大在酒桌上的这点丁皮小事都有人参我一本,万一这件事捅上了朝堂,我说,兄弟咱头上的乌纱事小,杀头事大,你以为兄弟熬到这份上容易吗?九死一生都不为过,你不是想看着兄弟在北衙门屁股没做热就被扒拉了吧!”   蓝熙书呲着牙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副怕怕的表情连连摆手:“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的馊主意吗?发财?谁不想发财谁是孙子,但是,有命挣没命花的财路不能走!”   “不是这个意思!大人!你刚来摸不透行情,属下哪能害大人呢?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倒了也跑不了我们!害您不是害我们自己吗?”   这个小吏几乎爬到了案桌上跟蓝熙书说,蓝熙书心说就这等小儿科的忽悠也敢上台面,你以为爷打着呼噜爬上这个位子的。   “蓝熙书虽然读书不多,但大明律也是看过的,这个不用我说大家也懂,你也太轻描淡写了吧!”   蓝熙书继续笑着看着这个贪心的小吏:“很多要员一朝折腰都在贪字上,兄弟谨慎啊!”   吴连旺忽然撩起了眼皮,蓝熙书的一番话让他看到这个年轻人的城府,他实在想不到一个靠刀靠运气爬上来的年轻人居然有这样老道的感悟。   “这就要看会不会贪了,有的人贪一辈子没露马脚,有的人贪一次便被捉,关键在这里!”   小吏翘起一根手指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嘿嘿的笑了,牙龈凹凸让人生厌,四十来岁的小吏可谓是老油条了。   蓝熙书做茫然不解状,往后靠在椅背上,然后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个小吏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小吏点头谄媚堆笑:“大人!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蓝熙书苦笑摇头:“我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你不妨明说吧!绕来绕去都累!”   小吏眼角瞄了一下吴连旺,吴连旺看西墙上的一幅竹林图看的有滋有味。   “嗯!这个!大人!”小吏手指挠着小巴上打卷的胡须嘿嘿笑:“你看大人,宫里的东西咱是不能碰的,对不?”   蓝熙书嗯了声:“犯不着!”   “咱也不能坑老百姓,老百姓苦啊!”小吏废话,蓝熙书笑了:“不能昧着良心!”   “但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就不同了,犯了这么大的案子,掉脑袋还是轻的,家产充公是一定的,大人!你想啊!那么丰厚的家产我们捞点也就是九牛一毛而已啊!”   小吏伸直了脖子,脖子上的青筋跳动跟个猴精似得。   蓝熙书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也是啊!咱既不贪国库的,也不坑老百姓的,放点这几个商户的血免他们酷刑也算咱有良知啊!”   吴连旺一听蓝熙书上了道,视线立马从那副画上脱落,脸上有了笑纹:“大人真是个难得的好官啊!”   蓝熙书脸上浮现难以捉摸的笑容,撩了一下眼皮与吴连旺对视一眼:“吴大人!水至清则无鱼!我懂!但是切记不可把胃口撑大喽!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咱就白混了。”   吴连旺连连称是,外面嘈杂,井貌安这一队先回来了。   蓝熙书没挪窝继续道:“些微小事不碍大局,我自然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这个度兄弟们可要把握好喽!我脱得了身,下面的我可能顾不过来了,这也算丑话说到前头,生死攸关,利益靠边站,吴大人!大家都好才是大好!”   吴连旺深深的看着蓝熙书微笑但深不可测的笑眼,这番话不像是初入官场的年轻人说的,倒像是浸淫官场的老油条说的,吴连旺重重点头,他心里暗道:白大人!你看走眼了,这不是荣华富贵乱眼就晕头转向的年轻人!   蓝熙书挥手表示结束谈话。   吴连旺积极的呼喝门外侍卫的锦衣卫接管人犯奔刑讯房。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线牵大鱼   蓝熙书仰面椅背上,左掌搭在额上,遮挡了眼睑细细回味刚才吴连旺的话,北衙门处处生财有道,这个吴连旺投石问路只为捞点儿也就罢了,他要是有白话文授意给自己挖坑下套性质可就不同了,这也借此好探探吴连旺的心思,不是一路人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蓝熙书提醒自己可不能让这厮绊自己一跤,一着不慎是要万劫不复的。   耗子来报,除了教司坊跑了一个从犯左司乐赵来乐,其余全部带回来了。   一拍桌子三瞪眼那几个商户就瘫了,井运水很轻松的就搞到了证供,但这几个商户只过手了三分之一的赃物,大头在那个教司坊奉銮龙如人经手的,而这个龙如人居然比大家想的都有骨头,一拍二吓唬的没起作用。   蓝熙书听说就来见识见识了。   在刑讯房死扛着的教司坊奉銮龙如人已经被李孝上了三次刑了,浑身干干净净完好无损却在苟延残喘,蓝熙书开了眼了,原来有一种残酷的刑讯可以不是血肉模糊的,可以这么文艺和优雅的。   三十来岁的龙如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官服被扒了,一身月白的软袍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儒雅,被捆绑在一张特制的铁椅子上,脖子使劲抻着,眼皮再松点,眼珠子就迸出来了,为了达到文明执法犯人文明配合的效果,龙如人嘴里塞了布条,外面又勒了布条,所以整个行刑过程很安静,痛苦从龙如人的眼睛里表现出来,他变异的呜呜声听着也不怎么刺耳,大家都觉着这样的行刑容易让人接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变态嗜血的。   李孝挥手叫停两个行刑手,对垒的两把机械钢铁椅子松开了,正以缓慢的速度分离,铁棍咬合碾转的声音令人齿冷。   蓝熙书坐在椅子上身形前倾,看着被两块量身定做的加厚铁板夹心的龙如人慢慢的耷拉下头,浑身跟无脊椎动物似得疲软下来,要不是纵横数道的皮带五花大绑的勒着,他都能跟一滩烂泥一样堆到地上去,人已经被折磨的处于半昏迷状态了,脸色蜡黄,嘴角渗出血线在下颚飘散,出汗都出的虚脱了,嘴角勒紧的黑布条阻碍着他艰难的呼吸,他扛不住这种反复碾压五脏六腑的痛楚了连连摇头,眼珠子都迸出血了。   李孝是很有经验的刑讯老手了,投其所好,他发现蓝熙书哥几个虽然杀伐出身,但并不喜欢血淋淋的刑讯手段,所以特意选了这种比较干净文明的肉夹馍刑具,这是本地造,跟那些出了名的刑拘相比,确实名不见经传,但是确是很行之有效的。   没人能受得了这种缓慢加力不停挤压的肉夹馍铁椅子,李孝控制力度和速度的技巧非常过硬,外表完好无损,内里一塌糊涂,三五遍下来,完活!   蓝熙书看着眼前这个意志被一点点摧残殆尽的男人,没重大秘密的人是不会有这样强大的支撑力的,这个人死扛着大多不是朋友义气,干这种勾当的利益当头,他已不能自保了,他在保护谁呢,目前再没有利益可言,那么他再保护他的家人,他打算把命豁出去了。   但是,蓝熙书不会让他死的,所以李孝拿捏十分好,诏狱真是个你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的地方,要死可以把秘密留下。   李孝骑着一条板凳在龙如人面前,只手托起他的扭曲的面目全非的脸:“来这儿想扛着的人多了去了,但没一个扛得住的,龙如人!你有胆把手伸到宫里去,怎么就没胆承认,自找不舒服!爷们可有的是手段!”   “说吧!白扛!”蓝熙书一挥手,两个锦衣卫上前一人揪住他的发髻一人解下他嘴上的黑布条,咳咔!龙如人一口血水咳出来,使劲大口的呼吸着,半天嘴巴才有了一点知觉。   龙如人看到了身后众星捧月的蓝熙书。   蓝熙书一抬下巴,耗子过去帮他摆好分叉过大便于行刑的双腿,并松了他勒在咽喉的绳索,龙如人又咳了数声。   蓝熙书极有耐心的等他喘息片刻:“东西都走哪儿去了,如实交代,你会少很多不必要的痛楚,想必你心里对你的罪过有数,锦衣卫像我这么有耐心的很少,宫里的都交代了,到你这儿你扛着这不可笑吗?你别指望你拿命袒护的那帮人会捞你出去!只要我一松口,你就会不明不白的没了这口气,你的死不值一文啊,你的家人也会因你的抗法而加重厄运,你是想替别人扛着呢,还是为你的亲人松一松口?”   李孝眼神请示蓝熙书再来一遍肉夹馍,他知道这小子到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极限了,只要再加一点儿力度而已,何必跟他废话。   蓝熙书摆摆手。   “我只要一吐口,说不定我的老婆儿女现在就完了。”龙如人哭了,耷拉下散乱的头乱摇着,血丝拉拉。   蓝熙书冷冷的扫视一遭,吴连旺和李孝面面相视之后跟着回头挑眉一扫后面的人,十来个膀大腰圆的行刑手和一干典狱卒子都紧张的看着两人。   蓝熙书一个招指,耗子凑过来,蓝熙书低语几句,耗子撤了。   “吴大人!看好了,刑讯房里有几个人,谁的人?打现在起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北衙门。”蓝熙书面色一寒,吴连旺一凛接口:“是!谁敢吃里爬外?李孝!给我长眼!”   李孝应了一声出去了。   “大人!新来的?”龙如人环视蓝熙书身边的人。   “别废话!这不是你该打听的!”蓝熙书坐到了李孝刚才坐过的板凳上面对面看着龙如人:“你被抓的消息我想封锁不了了,但是我把你进北镇抚司就畏罪自杀的消息放出去了,我也已派人监护你的家人,我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   龙如人呆愣了片刻,死死地看着蓝熙书的脸,想确定蓝熙书的话是否可信。   “跟你用得着吗?弄死你跟弄死一只蚂蚁似的,你就是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即使查不出来也照样结案,我们没什么?你背后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倒是你死了,你的家人是不是碍人家的眼被人家蔫不拉几的黑了,那我们就不知道了,敢干这个,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想想!前后都是一个死,你想你的家人都陪葬啊!”   吴连旺适时跟了几句:“你要是还犹豫,有人比我们抢先下了手,你自己想想……”。   “大人!大人!我说!我说!”龙如人在耗子给他松绑的一瞬间出溜下椅子跪倒了下来。   “吴大人!留下!其余的外面候着!”蓝熙书冷眉冷眼的抬屁股坐到案前的桌子边,身子一仰,舒舒服服的抬腿搭在桌角。   呼啦啦二十来人出去了,刑讯房的铁门咣当关上了,铁壁森寒,四五个大海碗桐油灯灯火突突交叉辉映,蓝熙书忽明忽暗冷酷的脸沉静的看着准备好的龙如人,并摆手制止了准备笔墨记录的吴连旺。   从刑讯房出来,光线让蓝熙书眯眼并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大人!您打算……”吴连旺跟在蓝熙书身后,浑身的冷汗现在才感觉到冰凉,他看了一眼正将缴获部分赃物规整的胡大疙瘩几个迟疑着问蓝熙书。   龙如人如实招来震惊了吴连旺,蓝熙书却一脸镇静,没事人一样,他以为蓝熙书初来不知道官场行情,刚想说话,蓝熙书就打断了他的话:“此事目前你知我知!记着人前人后只字不提,前期证供马上整理呈报,我说的是马上,一份先呈报张大人,另一份马上呈报宫里,至于张大人那儿,我想把一些事情确凿了在细细禀告。”   蓝熙书意识到自己这样交代吴连旺会留下什么话柄,这厮一条腿伸到白话文的裤裆里,白话文不在他会不会跑到张开望那儿打自己的小报告也难说,张开望对自己正警惕呢!可不能让他生了更大的嫌隙。   蓝熙书停下来推心置腹的看着吴连旺白惨惨的脸:“具体的慢慢来!吴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也不能凭龙如人一面之词儿妄下决断,事情还没证据确凿之前,我们当慎之又慎,我们不能玩自己的脑袋,还是那句话,为官需谨慎啊!”   吴连旺现在只有点头听命的份儿了。   “加大人手监护龙如人的家人,我们不急有人会着急的,我们不用查,真相会被那帮人自己揭开的,我们只要等着就是了。”蓝熙书接着说:“龙如人着人特别看护,不能出一点儿差池!”   吴连旺忙着安排撒网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淘宝   吴连旺抬袖子擦了擦汗,蓝熙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拿不准了,蓝熙书不说他也不敢问,但蓝熙书迅即安排应急防范的几点就让看出来了,蓝熙书不是雏儿!   蓝熙书明明是雏儿啊!   吴连旺亲自赶往大明门锦衣卫都尉府请求张开望调拨人手,这是蓝熙书的意思,分若干小分队抄家封铺子,皇上亲征,锦衣卫扈从抽调大部,北衙门锦衣卫吃紧了,本来北衙门的人手也够的,但是蓝熙书这样高调缉拿抄没案犯是别有用心的。   吴连旺片刻不敢耽误去了大明门,蓝熙书特别交代实施带队缉拿抄没的井运水和丁哑,对参与此案的商贾封铺子抄家时要严格约束锦衣卫不可胡来,赃物及商铺资产要账目明细,至于那个教司坊奉銮龙如人不要抄家,只要大张旗鼓的到教司坊调查一番,并行文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画影图形张榜缉拿在逃的教司坊左司乐。   李四树悄悄来报,耗子请示发现有人在龙如人家附近转悠,要不要拿下,龙如人家人刚刚接到龙如人畏罪自杀的消息,管家到教司坊查证实情去了,现在龙家乱成一锅粥。   蓝熙书笑了,消息真是长了腿,这才多大功夫,就有人出来趟路子了,对手的反应神速出乎蓝熙书的意料。   “不要动,盯着就行,看看那个大宅门里的人。”蓝熙书嘘了口气接着说:“叫上井貌安和葛大,其他的人一概不许介入。”   民监里有人哭爹喊娘大呼冤枉,一定是刚被抓来的那几个商贾,蓝熙书刚想去看看,北衙门一个把门的一溜儿烟儿跑进来秉告,外面一大波儿人要求见镇抚大人。   最摸路数的李孝和吴连旺不在,蓝熙书又不想贸然出去陷自己与被动,忙叫人喊来典狱和岳老二,让他们出去看看到底咋回事?   蓝熙书这无形中委以重任啊!两个家伙一路货色受宠若惊的走了。   蓝熙书在内堂走来走去,才感觉到北衙门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衙门口,看似权柄熏天,但是冷眼旁观的人物不少啊!   不大一会儿,岳老二一脑袋白毛汗就跑进来了,腰躬的跟个虾米似的:“大人!有顺天府的通判大人和治中大人领顺天府尹命前来见你,嗯!说是抄封家产好像理应是顺天府职责什么的,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嚷嚷着要见你,还有就是那几个哭咧咧的龙如人亲属,还有宫里的小黄门私底下打探消息来了。”   蓝熙书皱了眉,他不想接触这些人,却反问岳老二:“你说,我见是不见?”   “不见!干嘛要见?”岳老二很二,二劲儿上来了,拧着脖子瞪着眼珠子说:“大人!摆明了看着有油水眼红上火的来参合的。”   “不见不好吧!”蓝熙书忍住笑,这个岳老二也有二的可爱的一面,没想到自己严惩他打扫官监他倒不记仇反而贴乎上了:“我是外行,如果蔡大人或者白大人在该会如何处理,请赐教几招!”   一听蓝熙书讨教,岳老二激动地差点儿没脉了,油光光的鼻头一抽凑到蓝熙书面前说道:“大人!这好办,软钉子啊!您忙啊!办差去了,让他们等着吧!没节骨眼他们就撤了,再不成等吴大人回来应付他们,我表哥在的时候经常有这阵势,都是吴大人打发的,对付这样的人吴大人有一套,呵呵!再说我们锦衣卫北镇抚司办案有特权,任何衙门口不得干预,您要是烦气也好说,要不!我抱着您的御赐绣春刀赶他们走!”   岳老二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讨好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笑着连连摆手:“不能太嚣张了,树敌如树墙,这是堵自己的路啊!”   “那就不见!随他们软磨硬泡!借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硬闯!”岳老二一见蓝熙书赞许的冲自己点头,骨头二两轻了,赶紧的搬过椅子放到蓝熙书屁股底下,蓝熙书拍拍岳老二的肩膀坐下来。   天刚黑,查封抄没的锦衣卫相继回来了,带回来了相关嫌犯,北衙门一时喧闹的跟集市口一样,从犯一律收监待审,四五辆马车赶进了北衙门,蓝熙书看的目瞪口呆,有心理准备有心理预期,但是……他发现自己是土包子啊!   那些个贵重的箱子,金银玉器都搁包袱一兜一兜的往下搬,看的蓝熙书眼花缭乱,李孝着令一个文书给蓝熙书报账目,蓝熙书摆摆手,先开眼再说。   蓝熙书蹲下身,果真富贵乱人眼,那些个金银珠宝虽然抢眼但是蓝熙书还是能够招架的。   李孝殷勤的将一个半尺见方的檀香木锦盒托举到蓝熙书眼前,暗红雕花锦盒,边角镶金缠枝莲花纹细腻,一把银锁被李孝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锦盒一开,蓝熙书立马拔不出眼球了。   吴连旺回来了,真是行家里手,门外的人被他打发了,他也蹲下来看着李孝手里打开的檀香木盒。   丁哑井运水各自从锦衣校尉手里接过火把凑了过来,只见一颗玉白菜绿莹莹水灵灵的展现在大家眼前,这颗玉白菜高半尺左右,玉质上乘不说,这是一块完整的玉石仔细雕琢而成,大块玉石雕琢细腻这还不是令人叫绝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块玉石的从里到外,从上至下由翠绿到鲜绿再到新绿嫩绿都是天然形成,色调晕染由深至浅是那样的自然,那种次第渐渐的浓淡绿意被玉石巧匠利用的淋漓尽致,大家都知道新上市的鲜白菜,它的最外面一层白菜叶子最是伸展而且叶脉格外清晰,菜叶也格外翠绿,越往里菜叶渐渐的鲜绿再到新绿直至仅见的白菜心是嫩白的,有那么一丝儿若有若无的绿意。   而这块玉白菜就是这样的造物神奇,不但雕琢巧夺天工,白菜叶子层次分明,外叶舒展,内叶包心雕琢的惟妙惟肖,最是那天然的绿意浓淡从里往外过度的毫不生涩,就跟丹青妙手着意配色渲染的一样,再加上精雕细刻的恰如其分,这颗玉白菜在大家的目不转睛下栩栩如生,说稀世珍品毫不为过。   这只是神奇的一半,等李孝小心翼翼的将这颗玉白菜从锦盒里捧出来,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同根同色的玉托盘,比家用盘子稍微小点儿,玉白菜就根植于托盘的中心,莹光润泽的托盘以玉白菜的落点为中心,绿意淡淡往外扩散蔓延,慢慢到托盘的边沿消失殆尽了,白玉的原色里有断续的纹路非常精美。   白菜有白财之喻,民间自古就有招财的吉祥说法,这样稀世的天然玉石加以罕见的巧夺天工雕琢让这颗玉白菜身价无边,蓝熙书是外行,他都觉得这是无价之宝了。   “是公是私?”蓝熙书咂舌惊叹之余转脸问李孝,公就是指赃物,私就是指案犯私有,这区别可就大了。   “私!”李孝眼睛闪着光看着蓝熙书:“大人!是一个玉器行掌柜的传家之宝!”   奥!   蓝熙书耷拉下眼皮:“收好!”   “大人,您……”李孝试探的眼神碰到蓝熙书空洞无物的眼神。   “妥善收好!”   “是!”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囧!三少的尴尬!   北镇抚司灯火通明,蓝熙书忙到戌时才算告一段落,加派人手,吴连旺和李孝井运水等都要在北衙门过夜加班!   当然除了蓝熙书,蓝熙书一直念念不忘房子说的惊喜呢,要不是房子这句让蓝熙书期待的心急火燎的话蓝熙书说什么也不会回家的,但是有了房子这句话,蓝熙书说什么也得回家了,说不定房子一转念,惊也没了喜也没了,熟饭遥遥无期了。   蓝熙书回家的时候杨罗锅正在门房里打盹,来福也不知忙啥去了,蓝熙书轻手轻脚的将马栓到马棚里,给它弄了满槽料,看杨士奇书房的灯没亮,客厅也很暗,这个时候要是杨士奇不在书房那他一定在内阁值班没回家,二娘说不定睡下了。   蓝熙书径直奔跨院,走过月亮门蓝熙书才发觉自己一直轻手轻脚的,这让他有了贼心贼感觉,还有就是窃喜,越来越强烈的窃喜。   淡淡的月光,一地树影,梧桐树下一盏小灯笼光线昏暗,门虚掩着,自己的房里暗着,房子的房里有灯光绰绰,门没关,蓝熙书挑帘就进了房子的屋。   床前明月光,地上绣花鞋一双。   房里安静,烛火如豆与照进来的月光争辉,桌子摆满了打开的胭脂水粉的盒子,淡淡的胭脂香味真是提神啊!床幔低垂,一双绣花鞋静静摆放,某种心理暗示让蓝熙书的血轰一下全奔脑门子去了,房子!这正是自己期待的惊喜啊!   每个人都有软肋和盲点,即使聪明机警的蓝熙书也不例外!   这一刻蓝熙书热血沸腾,精虫上脑了,蓝熙书竟然不假思索,不加声张不管不顾就热切切的奔向了那张欲盖弥彰的暖床去了,蓝熙书有多快吧!几步路他就把身上的袍服给甩了,靴子给蹬了,挑床幔摸上床的时候已经一丝不挂长枪昂扬了,那麻利劲儿哪像个新手啊!   一阵匀称的鼻息被毛手毛脚的蓝熙书打断,哼唧的一声低浅呓语,蓝熙书毅然下手了,一手温柔扳过长发漫铺枕上的朦胧美人面,一手深入锦被一把握住那一峰柔软,上下其手的同时蓝熙书低语了一声房子就迫不及待的把嘴巴和身子黏了上去。   男人到这份上谁能不猴急啊!   “嗯哪!呜呜!三哥是你啊!”   蓝熙书猛然住手,天啊!天啊!   兜头醍醐灌顶,蓝熙书瞬间热血冰点了,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相信自己一吻下去的那个嘴巴发出的不是房子的声音,还有,还有这肉呼呼的也不像房子的身体。   我的天啊!   蓝熙书本能的反应就是从下面扭动柔软的身体上爬起来,一只莲藕般胖乎乎的胳膊一把拉住他继而借力也坐了起来,近在咫尺,透过床幔的橘红灯光让彼此看清了彼此。   “小安!”蓝熙书魂飞魄散,紧接下来的反应就是一屁股骨碌下床,刺啦,床幔被扯烂了,蓝熙书重重的落到地上,膝盖的疼也不觉得疼了,这大概是蓝熙书最狼狈最难堪最不优雅的落地式。   “三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做梦呢!”散发遮不住小安惊喜的脸庞,睡眼瞬间就闪亮了,她探着身子趴到床沿开心的看着狼狈不堪从地上起身的蓝熙书,忽然小安捂住了嘴巴呜呜:“三哥!你居然,你居然……”   灯光下清楚,月光下分明,蓝熙书健美的裸体展现无遗,也不是完全无遗,因为蓝熙书人性的本能所致,他慌乱的抓起刚才散落在地的袍服内裤全部挡在了紧要地方,顾下顾不了上,他就觉得最后的阵地不能被小安看到,小安还小,下面的景点儿童不宜。   小安毫不羞怯和惊吓,咕噜噜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的欣赏着肌肉线条都处在紧张状态的蓝熙书裸体,继而看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的蓝熙书窘迫样子咕咕嘎嘎的笑了,笑的花枝乱颤,被子被她纠结在怀抱里,一头散发乌黑如瀑摇来摆去。   “三三哥!”   蓝熙书被小安的一声娇唤重重鞭挞,也顾不上帅哥造型和形象了,抱着衣袍捂着下面脑袋拱着门帘就跑,小安看着蓝熙书运动着的白白屁股不笑了,咬着被角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抱着被子笑歪在床沿上。   三哥的屁股好好看啊!   三哥的狼狈样子好囧啊!   听着房子屋里小安没心没肺的咕咕笑声,蓝熙书蹭蹭就上了自己的床,这当空他听见门外有动静,动静向房子那屋了,接着传来的房子的惊呼,小安却在笑个不停。   麻烦大了,糗大了不说,房子会作何反应?   蓝熙书三下五除二就蹬上了裤子,套上了袍子,先把犯罪事实掩盖一下,这个时候房子不会有心思欣赏自己的裸体。   房子的脚步咚咚,房子的靴子发脾气了,房子奔这屋了,房子一把掀开了门帘了,蓝熙书啊呜心里惨叫一声,一把拉过被子蒙在了头上,先装一会儿没事儿人吧!   通通!   蓝熙书知道这是自己的靴子被房子扔到地上的声音,刚才居然手忙脚乱忘了拿靴子了,铁证如山啦!抵赖没门儿啦!   蓝熙书闷着,他甚至听到房子重重的喘气声。   房子要发飙了,赶紧解释吧!   “房子!”蓝熙书咬紧牙关鼓起大丈夫敢作敢当的勇气一掀被子,没掌灯,借着淡淡月光,房子晶亮的眼睛在燃烧在燃烧。   床前明月光,地上靴子一双。   “你说!你你刚才要干嘛?”房子发飙了,但还有理智,没大喊大叫,而是凶巴巴的压制着声调指着蓝熙书问,那个气急的样子也是蓝熙书从来没见过的,房子顾忌着小安在那屋,阿弥陀佛!房子还是给自己留面子的。   “我我,房子!误会啊!真不是,哎!我哪知道躺在床上的是小安啊!”蓝熙书也不敢大嗓门,他巴巴的眼神求饶的看着房子,房子的肩膀在抖,歪着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小安说你知道是她!”   “谁知道天打雷劈!等我知道不就那啥,我也没干啥,一听她说话我就知道我错了,这不我就赶紧跑了,房子!”蓝熙书一把抓住房子的手:“房子!你要相信我!我哪知道小安睡在你床上啊!你说今晚给我惊喜,我就以为……嗯!”   蓝熙书明白了房子所指的惊喜是什么了,真是惊喜,只惊不喜,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了,语气有了怒气:“还不都怨你,房子!你要早说小安来了,我我,你害死我了。”   蓝熙书觉得自己怎么面对小安啊!   色狼形象还不扎根于小安幼小的心灵深处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扯平了   “你还狡辩,就是我,你也不能这样子啊!你看看你把小安吓得!”房子一把掀开蓝熙书的被子,她倒要看看真相。   “天啊!她吓着我了!”蓝熙书压低的音量声音表现得特委屈,他就这么坦坦然然的让房子看他,除了胸露着,紧要地方都伪装了,蓝熙书后悔穿衣服了,要是让房子看见自己光溜溜的就好了,他还心存幻想惦记着呢:“我什么也没干!真的!”   房子狠狠的拿拳头擂蓝熙书的胸膛,蓝熙书赶紧抓住她的手,他可怕这擂鼓的动静再把小安招来:“房子!哥真不是色狼,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拿小安当妹子的。”   “你还一直拿我当妹子呢!”房子气咻咻的瞪着蓝熙书,月色微微,蓝熙书额头见汗了,房子心一下子软了,但她一想到小安描述的画面立马又觉得蓝熙书罪不可恕了。   “那不一样,我在外面装的!你知道!你不能故意冤枉我!”蓝熙书腾出一只手一下勾住房子的脖子,把脸贴上去,声音很低很低,近乎呢喃:“房子!房子!我当时一激动昏了头了,就爬上床了,你想想,我怎么可能跟小安……哎!丢死人了,都是你害的!你还怨我!”   蓝熙书有点儿小撒娇,房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晃身子没挣脱开,又怕小安闯进来看见,赶紧也低声说:“放手啦!人家小安要你负责的!”   蓝熙书一下子懵灯了,松开了手:“鬼话!我又没怎么样,负哪门子责,再说,我的他也看了,就……”蓝熙书觉得再说下去有点儿无耻了,打住了话头,抓住自己的头发转眼珠。   “人家小安说了,她也对你负责!”房子才觉得委屈呢,他两互相负责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房子说着嘴巴就撇开了,要哭。   “房子!她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只要房子对我负责,我也只对房子负责!”蓝熙书决定就这样了:“误会一场!小安要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抽她!”   “你还有理了你!”房子拔节了嗓门。   发狠说这话的时候蓝熙书没听见小安踢踏着绣花鞋这边来了,小安也没听清蓝熙书在说什么。   “三哥!”小安忽然把头探进门帘,手里擎着烛台,烛光近处的大眼睛楚楚可人:“四少!你不要对三哥凶!”   呃!蓝熙书登时火更大了。   房子的脸通红,拧着脸看着小安,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安!你给我进来!咱们说清楚!”蓝熙书豁出去了,他不允许小安将暧昧升级,蓝熙书一把拉着房子,房子没挣脱,但眼泪汪汪的。   小安羞怯的进来,放下烛台,绞着粉色的衣角笑眼弯弯。   房子示意蓝熙书不要太凶,蓝熙书纳闷了,房子你光生我的气难道不生小安的气吗?   房子不生小安的气,她觉得小安是无辜的,罪魁祸首在蓝熙书,即使是误会也是蓝熙书造成的。   “三哥干嘛生气,我又没说你坏话!”小安眨巴眼睛歪着头:“你是不是喝酒了?三哥!”   小安决定原谅蓝熙书的无耻了,其实打心眼里她不生气,莫名其妙的还有些欢喜呢。   蓝熙书抓狂了:“总之!误会而已!小安!你要明白这点儿我就还当你是妹子,你要是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   蓝熙书吹胡子瞪眼。   “我根本就没打算胡言乱语啊!你干嘛凶!”小安也变脸了:“谁稀罕你负责啊!你当官了拽了是不是?亏我们千里迢迢的来投奔你!呜呜!”   说着小安抽着肩头开始断断续续的哭开了,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淌。   房子的心被冲的是稀里哗啦,赶紧跑上前抱住小安,并回头拿眼瞪着蓝熙书:“小安乖!不是的,我哥今天喝多了点儿酒,小安最通情达理了,知道是误会对不对?不要哭了。”   小安挥舞着袖子擦眼泪,偷眼看蓝熙书蹙眉,又大声的哭起来。   “小安!是我不对,哎!得得!别哭了,三哥给你赔礼了好不好?”蓝熙书忍住烦气软语安慰。   立马小安不哭了。   蓝熙书这才想起小安不可能一个人来京城的,我们?除了钱大千,不,安之钱还有谁?   “安伯来了,贞姐和王老爹也来了!我把他们安顿在客栈了,本来就是让你惊喜一下的……”房子幽怨的扫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赶紧埋下头,心说,房子!拜托可别提什么惊喜了。   “不早说?”蓝熙书还长脾气了,外面传来青花的声音,青花挑帘进来了,看着奇奇怪怪的三个人。   “青花!帮小安收拾利索,待会儿我们去会见故友!”蓝熙书能装,风平浪静的吩咐青花。   “小安!听话!你爹一定等急了。”   “奥!”   小安踢踏着绣花鞋跟青花出去了。   蓝熙书用手势招呼房子到床边来,房子不动鼓着腮帮子还气呢!   蹬蹬蹬!蓝熙书光着脚丫子下了床一把抱起房子上了床。   “你让小安看见!”房子扭捏,但还是很欢喜的任蓝熙书抱着在他的腿上。   “房子!你要相信我!好不好?别说小安,除了房子哥谁也不喜欢!”蓝熙书迫切要打消房子的胡思乱想,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两人感情生了嫌隙,房子可是有脾气的。   “下次你要是让我知道你随随便便的就让人家看你的屁股我就跟你翻脸!”房子还是一想起小安的描述就觉得醋意泛滥,不能忍受,她用两只手捏咕蓝熙书的两腮,蓝熙书任她撒气,任嘴巴被扭曲,房子吃醋的样子真是很可爱的。   “不会了,回头我光让你看!”蓝熙书嘤嘤细语肉麻的说完,把手伸进房子的衣领下把握了一把,房子一缩身子,蓝熙书赶紧把嘴巴堵在了房子嘴巴上,先过过嘴瘾再说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别后相逢   广生客栈的掌柜是个南方人,一口吴语软软糯糯透着热情,还以为蓝熙书和两个青葱小姑娘是来住店的,殷勤招呼店小二好生伺候着。   蓝熙书说明来意,就被一个送热水的伙计领着来到一间上房,安之钱和王百草都在等着呢,料定蓝熙书知道他们来京的消息会赶过来,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小半夜。   一壶老酒,两碟小菜,两个久历风霜的老人对坐默默浅酌,一盏烛火两厢愁绪。   “老安!王老爹!”蓝熙书见面就亲亲热热的见礼,还不忘让自己适应安之钱的新名字,半年的光景,人的变化不是很大,但是在蓝熙书看来还是很明显的,这种明显的改变让他想起龙门所的日子而微微鼻酸,新生的安之钱脸上的疤痕让他真有点面目全非,这未尝不是好事,而王百草却明显的见老了,想必夏十榆的死讯重重打击了这个老人和贞姐。   蓝熙书一直有意识的逃避想起夏十榆,这让他每每思及就会无比心疼,他觉得当时自己已经预测到了潜在的危险,但是就仅仅一念之差没有坚持己见,如果自己固执的反对夏十榆,或者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贞姐一身素白形容消瘦,脸上不见悲伤,却让人感觉到她的悲伤无处不在,夏十榆是她的天,而今天塌了,她甚至都不算正式的夏家人,连厮守夏十榆亡灵的资格都没有,痛断肝肠却无处话凄凉的悲情女子。   都没有提夏十榆,但蓝熙书总能感觉到夏十榆的影子在每个人的心头飘荡,那种心酸如鲠在喉,好在都是久经生死场面的人,都能控制得住情绪。   半年的隔离不曾有半点隔阂和疏离,夏十榆不在了,蓝熙书无形中成了他们赖以支撑的精神支柱,龙门所没有了夏十榆,他们睹物思人没法在虎牙口待下去了,想换个环境,他们首先想到了蓝熙书。   细细听完王老爹说完,蓝熙书坐在两个老人的对面替他们斟满酒:“很高兴王老爹记得起小书,是我疏忽了你们的处境,来的正好!我会给您一个着落,让您安度晚年!”   “不是!不是!小书!王老爹可不是这个意思。”王百草受了风寒鼻音很重的摆手解释,蓝熙书知道无亲无故的他不想拖累自己的,蓝熙书一把握住王百草青筋裸露的大手:“王老爹!见外了不是,我一向视你们如亲人,蓝熙书在龙门所的日子你们的好,蓝熙书会永远记得!”   “我知道!但是……”   “行了!老王!你跟他客气啥,跟他客气就不来找他了,受不了你这一老一少,矫情!”安之钱捏着小酒盅慢慢砸着,并不看他们两个,左脸眼角下的伤疤皱巴巴的肉亮。   呵呵!蓝熙书王百草都呵呵轻笑了。   “那啥,知道你小子现在混的风生水起,我跟老王头商量了,我也不是找你倚老卖老来的,我们还敢我们的老本行,京师之地人也是吃五谷杂粮,也会头疼脑热,赶明天我哥两就转转,看那家药铺能落脚行医看病,饿不死人的。”   安之钱酒足饭饱,看着房子小安和贞姐在一边儿小声唧唧喳喳。   “找你看病都是胆大的,呵呵!小病小灾的都得让你吓瘫喽!”蓝熙书对待安之钱的感情截然不同于王百草,对待王百草蓝熙书是打心眼儿以长辈敬重爱戴,安之钱就不同了,两人很大程度上是忘年的莫逆之交,言语说话向来无拘无束,有小安在还顾忌点儿,小安要不在蓝熙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大没小之极。   “你别打击我!臭小子!以貌取人不是君子所为!我相信总有识货的!”安之钱摇头晃脑,这顿酒喝的时间太长,他有点儿微醺微醉。   “算了!先在这儿待些日子,不急,咱不要受气于人端人家的饭碗看人家的脸色,我会仔细留心盘一处铺子,真正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蓝熙书在路上就想好了,他知道王百草医术尚可,特别是安之钱对一些个疑难杂症有研究,两个人开个行医问病之所不成问题。   “我有这意思!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门面房,也不知京师的行情!”王百草见蓝熙书不喝了也推了酒杯,房子和小安抢着收拾东西。   “甭操心!凡事有他呢!”安之钱一指蓝熙书,眯眼靠在椅背上。   “嗯!等我消息!不要心急!找个稳妥妥的,做个长久的打算。”   之后,又各自讲了别后的简单经历,当真是秉烛夜谈。   蓝熙书从广生客栈出来的时候已经东方鱼肚白了,雨后初晴的好天气,雨后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蓝熙书打着哈欠,街面上早有行人了,叫卖豆腐的梆声清脆远远地传来。   哈欠连天的蓝熙书进了北衙门,守卫换岗,看见蓝熙书都腰板笔直,甩了马缰绳,蓝熙书的倦怠神色让出来恭候的司狱殷勤上前,还以为蓝熙书夜生活过于丰富没睡好呢。   “大人!时候还有些早呢!先眯会儿也不晚!”   这话说到蓝熙书心坎儿里了,蓝熙书应着就奔了内堂,司狱和几个小吏紧着收拾内堂的床铺,哪知道一回身,蓝熙书和衣在青藤躺椅上,头一沾枕头,蓝熙书就鼾声如雷了。   蓝熙书是被井运水给扒拉醒的,一大堆公文吴连旺整理过了就等他过目呈报了,每个人出入都轻手轻脚的,井运水来了可不听那个,扒拉醒了蓝熙书他一屁股坐在蓝熙书对面,小吏把饭菜端上来他开始海吃。   蓝熙书做起来,浑身发酸,吴连旺借这个节骨眼把该蓝熙书过目的案犯资料让蓝熙书过目,还有一大宗追缴的赃物数量,蓝熙书推开没看,昨夜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走形式的就免了,蓝熙书交代该书面呈报的就书面呈报。   丁哑告诉蓝熙书有一个人等候很久了。   “谁?”蓝熙书反感的扭了扭脖子拍拍后脑勺,他看了看吴连旺,挡人的活路交代给吴连旺了,吴连旺赶紧说:“大人!这是井大人放进来的!”   蓝熙书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井运水,也不追问,也凑到桌子旁,拾起筷子开始吸溜一碗肉丝面。   “老吴!吴有礼!跟我们一起回京的太医!给个面子而已!老好人嘛!”井运水吧嗒吧嗒嘴。   人熟是个宝!   “干嘛来了?”蓝熙书问丁哑,示意丁哑吃点,丁哑摇头他吃过了:“不会和龙如人有什么瓜葛吧!”   “他要当面跟你说!”丁哑特别的眼神看了下蓝熙书。   嗯!蓝熙书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请他来见!” 第二百二十章 盛三探路老赵摸底   “太医吴有礼?”蓝熙书忽然的灵光一闪,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井运水不关心吴有礼干啥来了,他吃饱喝足一抹嘴出去公干了。   屏退了一干杂役,吴连旺在看蓝熙书的脸色决定自己是走是留,蓝熙书请吴连旺坐,吴连旺谦恭的坐在了下首,这让他心理上很受用。   很快老太医吴有礼晃身跟着丁哑进来了。   “见过蓝大人!”   “太医见外了,请坐!”蓝熙书迎到门口,满脸堆笑又把花白胡须一大把的吴有礼让到椅子上,吴有礼与其颌首见礼,他不明白别人都打发了,蓝熙书何以以礼相待一个老太医。   吴连旺的不解是有来由的,太医院太医虽然供职皇宫大内,但是品秩不高,统辖太医院的老大院使才正五品,说起来也就是跟蓝熙书平起平坐,甚至蓝熙书还要高出那么一点儿,至于下一级的左右院判是正六品,吴连旺都不放在眼里,太医叫着好听,说白了也就一看病的,在贵勋不胜枚举的皇宫大内毫无地位可言,甚至都没有民间德高望重的大夫来的受人尊重。   吴连旺也就是给蓝熙书面子才弓了躬身,对于吴有礼的礼遇受之坦然。   吴有礼诚惶诚恐的坐下来,北镇抚司臭名昭著,他也是第一次来,一般人是很忌讳来这个地方的,蓝熙书跟他的兄弟们吴有礼很熟悉了,即使蓝熙书新晋北镇抚司镇抚他也没觉得怎样,但是吴连旺他不认识,再加上吴连旺派头十足的在那儿一坐,谨小慎微的吴有礼就觉得坐在椅子上跟坐在刀尖上一样难受。   吴有礼硬着头皮在椅子上罗圈儿揖:“一大早烦劳各位大人!”   “吴太医!几日分别就见外了,赵太医是小蓝入关的第一个朋友,有话但说无妨!”蓝熙书也坐下来,丁哑亲自接过小吏的托盘奉茶到了吴有礼跟前:“老吴用茶!”   “哦哦!”吴有礼接过茶,推了推盖碗放到手旁的案几上:“宫里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也牵连我们太医院的东西,这个,我们院使大人让我来看看我们太医院被盗的东西追回了吗?”   蓝熙书扭头看看吴连旺,名目繁多的赃物蓝熙书根本记不住。   吴连旺赶紧起身:“我去看看,好像有点儿印象!稍等!”   吴连旺一出门,吴有礼忽然就站起来了:“蓝大人!请问龙如人果真畏罪自杀了吗?”   屋里除了丁哑没别人了,是以吴有礼逮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赶紧问蓝熙书,言语之间神态紧张。   呵呵!蓝熙书笑了,他就知道吴有礼别有目的:“老赵!龙如人牵扯到你吗?”   蓝熙书当然记得赃物追缴里面有个带把小口的金煎药罐,因为好奇多了一句嘴,是吴连旺告诉他的御药房的物品。   “不是!”吴有礼擦了一把汗:“真不是!你借老吴个贼胆老赵也不敢监守自盗,这个说来话长,可不可以告诉我龙如人真的死了吗?”   蓝熙书咬着唇角眯眼看着很紧张的赵连成,吴有礼鼻子都出汗了,他不停的往门外瞅。   “事关重大!老吴!”蓝熙书故意很为难的看着吴有礼眉头连锁:“牵连的人很多,跟你没关系也就罢了。”   “我也是受人所托,扯个由头打听来了。”   “谁?”   “盛三!”   “盛三?”蓝熙书一下子迷惑了,盛三怎么会牵连进来。   丁哑不认识盛三,他皱着眉头凑上来刚想打听,门外响起吴连旺急匆匆的脚步声,蓝熙书摆手制止赵连成,吴有礼赶紧低声一句:“晌午!丁头胡同吴宅!”   “老吴!小蓝有私事拜托!”   吴有礼一怔,吴连旺已然跨步迈进了门槛。   “大人!果真有御药房的金制煎药罐已经追缴回来!”吴连旺把账目注名煎药罐的那一页翻好摆放到蓝熙书的案桌前,蓝熙书仔细沿吴连旺的点指查看:“还好!”   “那我就如实回去禀告我们院使大人了,不知何时可以办理这个……”吴有礼点头哈腰的看着吴连旺,吴连旺看着蓝熙书说:“大人!一般这种情况必须禀明皇上裁决结案以后,但是如果特殊情况,只要宫里出具条文,皇上点头随时也可以办的,而今皇上不在京师,太子监国也是一样的,只要太子发话或者司礼监的掌印公公出面也是可以的。”   吴连旺看蓝熙孙广利书跟这个吴有礼熟稔所以卖个人情。   蓝熙书点头:“刚才吴太医也说了,有陈贵妃身体不适,御医都是小心伺候着,这个金制煎药罐一直是贵妃们的专用,院使特别差他来问问,能不能通融一二,既然吴大人给了主意,吴太医还是请你们院使大人请示太子殿下着司礼监的人过来办理吧!总归是要按章程走的!”   “应该的!我这就回去禀明我们院使大人,烦劳各位大人!”吴有礼一刻也坐不下去了,信带到了,虽然蓝熙书没明确答复龙如人死没死,但是不关他的事了。   一个罗圈儿揖,心里揣揣的吴有礼被丁哑送出了北衙门。   张开望对于案情进展的呈报看过了,嘉奖一番,并着令蓝熙书赶紧结案,一干涉案人犯由宫里裁决。   耗子回来了,没事人一般大致说了龙如人家人被一直监控,逃逸的那个左司乐自裁于情妇家中,这个真是畏罪自杀。   吴连旺眨巴着眼睛没说什么,等李孝他们汇报完出去了,才皱着眉头提议下令查抄龙如人的家,在逃的左司乐死了,没人可以验证龙如人所言真假,搜搜他的家也许可以发现什么。   蓝熙书应允,着令吴连旺带队亲自去办,丁哑领了蓝熙书的眼神跟去了。   “三少!人我跟到了廊坊街,楚客居,廊坊街最大的珠宝玉器行,掌柜的名叫孙广利,湖北人,楚客居今天歇业一天,掌柜的孙广利猫进三眼儿胡同的秀女坊到现在没出来。”   耗子接过丁哑递过的茶水喝个精光接着说:“秀女坊出入的人不多,有两个败家子,一个练家子,这个练家子在孙广利进去不大会儿就走了,我跟了去,发现这人竟然进了五城兵马司没出来,而且他虽身着便装但有令牌,就这些,李四树盯着呢,确切的消息很快就有了。”   蓝熙书一点没意外,这只是证明龙如人一半的证词不假,还有一半没动静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密会盛三   宫里来人奉旨查验被盗物品,蓝熙书让吴连旺和丁哑应对,自己在内堂苦思冥想,对宫里的人事蓝熙书了解的不多,但是盛三却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个,自从太子朱高炽夜访杨宅,蓝熙书和盛三因为吴二狗有过交集,蓝熙书心里一直没放下盛三,他也很想再有机会结识盛三,凭感觉盛三是个可交的汉子。   蓝熙书想象不到盛三何以介入此事,他也是简单的打听了,盛三是世家,应该不会为两钱儿里外勾搭做这等不入流的事。   时常听到宫里的太监来回穿梭的声音,蓝熙书站在四开扇雕花门背手而立旁看着他们出入,心里微乱,快晌午了,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蓝熙书心里默念着三眼胡同。   蓝熙书还是想再见一次龙如人,这小子别藏有后手吧!   丁哑亲自安排的龙如人,既不在官监也不在民监,在北镇抚司的最北面,穿过官监也穿过民监,穿过武备库,往年的荒草还在,新绿在石缝中隐现,锦衣守卫到了这里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是一间特殊的牢房,半地上半地下,块石砌成,粗如儿臂的铁栅栏窄小洞深的窗口就在人行走的脚边,窄小的窗口三五个但大多数窗口堆了一些稻草,蓝熙书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人吩咐故意遮蔽阳光射入而堆得。   专门安排监管龙如人的小吏看见蓝熙书独自一人而来,赶紧迎上来大礼参拜,蓝熙书摆摆手脚下不停,小吏跑到前面,哗楞楞从腰间解下钥匙麻利的打开铁门。   从暖徐的青天白日一下跌入暗黑境地,蓝熙书拾阶而下眼前一暗,小吏赶紧点燃了沿石壁三五步间距布满的桐油灯,一股霉潮的气味扑鼻,蓝熙书皱皱眉。   这原来是一件特制的水牢专门用来关押重特大钦犯的,因为距离大堂和刑讯房远,所以有些重犯渐渐地也不往这儿关押了,水牢改到民监西边去了,这里闲置下来,丁哑转悠过来,就把龙如人安排在了这儿。   石阶婉转向下,森严壁垒的逼迫让人很不舒服,蓝熙书脚下散落的稻草悉悉索索。   “大人!丁大人今早刚吩咐过常换些干松稻草给新来的犯人,刚置换了还没来得及打扫!”这个小吏不到三十岁,手脚麻利,看蓝熙书脸上阴晴不定,心里惶恐赶紧辩解。   “嗯!善待这个犯人!”蓝熙书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格外空洞,抬眼望去,窗口的阳光被稻草过滤成星星点点的强光在青石墙壁上斑驳晃动,经年的水渍还清晰可辨,而今水牢变成了地牢,空旷而阴森。   粗壮的铁栅栏将诺大的地牢一分为二,里面稻草铺了一地,龙如人正背靠着铁栅栏望着窗口的那些明亮呆坐,身上头上沾满了稻草,依靠铁栅栏的脊背横七竖八都是锈渍斑斑。   “大人!自从丁大人吩咐,这个人就没过过堂。”   这种现象是很奇怪的,在北镇抚司这样事例实属罕见。   龙如人听见有人说话呆滞的慢慢转过身子,蓬发遮眼,他的手撩着乱发半拧着身子看着蓝熙书。   “大人!”等看清了长身玉立一身常服飘然的蓝熙书时,龙如人整个人如遭雷击趴倒在地,两手抓着铁栅栏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   说着整个脑袋埋进稻草里泣不成声。   “算了。”蓝熙书一撩后袍襟,坐在了小吏拿袍袖蹭了又蹭的板凳上:“龙如人!你的家人尚好!”   “谢大人!丁大人来过了,我也偷偷看到我的妻儿了,谢大人,龙如人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   “别说这个!”蓝熙书示意小吏打开铁门,龙如人被小吏搀扶起来,狱医每天光顾两次,他的伤好了很多了,蓝熙书一挥手,小吏赶紧躬身疾步退出了地牢,上面传来铁门环响。   没想到丁哑这么有心,蓝熙书着龙如人坐,龙如人还是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龙如人心甘情愿领死!”   龙如人以为蓝熙书是来宣布他死讯的,他知道自己绝无生路,蓝熙书顾及了他的家人,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一句领死说的平静倒也像个汉子。   “你的死期未到!我来是想问你还有何遗漏?”蓝熙书阴冷的眼角扫过龙如人,龙如人抬了一下眼皮,惶然趴在地上:“大人明鉴!龙如人不敢有半点儿隐瞒,但凡龙如人知道的都据实以告不敢隐瞒。”   蓝熙书站起身,围着龙如人转了半圈,在龙如人的身后站定,龙如人张目惶惶,但他不敢回身回头。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你家周围转了一夜,这只能说明你说的一半是真的!”   “大人!”龙如人忽然趴着转身头朝着蓝熙书跪拜:“龙如人万不敢凭空捏造,事到如今龙如人命如草芥,感念大人恩德绝不敢随口胡诌陷大人于危境,请大人继续查下去,真想定会大白于天下!”   “你怎的只字未提盛三?”蓝熙书算计着时间因而快刀斩乱麻亮出盛三:“你可以说你不知道盛三何许人也?”   “大人!”龙如人猛然直身,一脸惊愕一脸干巴巴的血污仰视着横眉冷对的蓝熙书,蓝熙书利如锋芒的眼神让龙如人不敢久视。龙如人又趴在了地上,但是整个人却在索索发抖:“大人!请大人一定明鉴,龙如人并非隐瞒,只是盛三盛大人和此时绝无牵连。”   ……   蓝熙书独自一人转了半天才找到三眼胡同,他没有带耗子,他想单独会会这个盛三!   吴宅,小门小户的宅邸,却也算殷实。   蓝熙书觉得应该就是这里了,蓝熙书刚刚下马,门立刻应声而开,吴有礼看来恭候多时了,看见蓝熙书如释重负的样子,蓝熙书甩马缰绳给吴有礼抬眼审视着这所北方建筑明显的宅邸,并不说话,潇潇洒洒举步入内。   吴有礼是个文弱老头,吃力的拉着蓝熙书的高头大马进了院,赶紧将马缰绳递给了院丁吩咐好生伺候,就赶着蓝熙书的步履往正房大厅里让。   “盛三恭候多时了!”   洞开的房门侧门闪过一片翠绿,一个妖娆的女子宽袖遮面快速的移动莲步出门沿廊向西而去,一阵脂粉香味过鼻,蓝熙书抽了一下鼻子目光追随,只看见一个摇曳生姿的女子背影转过了廊柱不见。   呼!   门里生风,蓝熙书惊神循声游步闪脸,一只呼呼生风的榔头铁拳擦着自己的面门而过,包拳一散,五指如钩忽然翻转反扣蓝熙书的咽喉,变势极快,蓝熙书沉肩扭腰,左手外格之际右手砰然抓住来势汹汹的手腕,一道人影被带出门后,蓝熙书双手掳着来人的胳膊倒推,指尖穿插肋下之际来人惊叫一声苍然后退,蓝熙书死死扣着来人手腕跟进但再无杀招,四拳相抵,四目相对。   “蓝熙书领教盛兄的待客之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人情网络   “三少真不是浪得虚名!”盛三爽朗的笑意堆满了眼睛,这种真汉子不做作的笑容蓝熙书喜欢。   两人同时松手抱拳。   “幸亏不是,要不然刚才我岂不是要趴着进来了,你这一番拳脚够我消化半月的。”   蓝熙书在盛三在请让下大咧咧坐在了八仙桌的上首,盛三手提茶壶淅沥沥沏茶:“知道你行才班门弄斧的,我说三少,你的少年才俊太子殿下可是一直盛赞。”   吴有礼很知趣的避开了。   蓝熙书到现在没吃饭,肚子咕咕叫了,饿肚子不敢喝茶,蓝熙书把茶碗一推毫不见外的说:“浅茶待客,太小气了吧!”   “早准备了,马上好!”盛三也坐下来,两人都是挺身长坐一副故友重逢期待把酒言欢的模样。   “想问什么尽管开口!”盛三与蓝熙书的对视充满了默契,有些人会一见如故,但有些人一辈子难相交。   蓝熙书轻拍膝盖看着门侧的吊兰花架缓缓开口切入正题:“我就想知道这是你盛三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我的意思跟太子无关,如果太子知道,盛三免不了一顿板子。”盛三一副故交旧友的厚脸皮探过八仙桌:“三少!盛三厚着脸皮讨个交情买个人情,成与不成全在三少一句话!”   “说的轻巧,这是我新晋镇抚以来的第一桩案子,又牵连宫里,太子殿下亲自过问,东厂虎视眈眈,你我之交性命攸关。”蓝熙书看了一眼盛三,盛三竟然笑了,露出一口结实的牙。   “你夸大其词了,你玩的转的!”盛三抿了一口茶:“我只保一人。”   “可这一人不动,我就难以撼动其他人。”蓝熙书手玩弄着盖杯,瓷器特有的磨合声很是悦耳,吴有礼亲自端来一浅底锅的红烧鱼头,上面葱姜蒜末香菜游荡,看着诱人,鱼香扑鼻,蓝熙书食欲大开。   对盛三斟满的一杯老酒蓝熙书摆摆手,谈正事不喝酒。   盛三也不相让,自顾自咂了一口,拾起筷子奔着蓝熙书加紧招呼的那块特大鱼头就来了。   蓝熙书喜欢这样吃喝方式即不拘谨有很随意。   “龙如人果然没死!”盛三狡诈的一碰蓝熙书的筷子:“你小子,第一眼我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蓝熙书将一块鱼头弄到自己跟前的浅碟子里慢慢吃起来,吃相斯文,这倒不是蓝熙书装,吃鱼实在是快不得的。   蓝熙书头不抬眼皮不撩筷子纷飞:“早晚而已!”   “你呈报的折子我也看到了,留足了余地,想必你也在细细斟酌。”盛三跟蓝熙书比耐心是不行的,一开始蓝熙书就将盛三陷于被动,他只是撒了龙如人没死的鱼饵而已,盛三急于捞人,蓝熙书相信他会给自己很多线索。   “知道你手眼通天!”蓝熙书瞟了一眼拿筷子点指自己的盛三,三杯酒下肚,盛三的脸红扑扑的,这小子居然和自己一样喝酒上脸,喝酒上脸的人可交。   “我有那手眼还用得着找你,你看你这副嘴脸,吃我的喝我的不想谢我的!”盛三碰了一下蓝熙书跟前没动嘴的酒杯,蓝熙书只好端起来抿了一口,盛三不依不饶的连使眼色,蓝熙书只得一扬脖一饮而尽,倒置酒杯在盛三眼前晃了晃,盛三哈哈大笑。   “咱两都是爽快人,不拐弯抹角。”盛三又提起酒壶,蓝熙书一手遮挡:“说完正事再喝!”   盛三无谓的笑笑放下了酒壶。   “他是谁?为什么你要保他?因公还是因私?”蓝熙书没抬头继续吃,但是语气却掩饰不住的咄咄逼人,这倒不是拿捏盛三,是他一谈论正事就习惯性的语气。   “三少!”盛三有点儿不满,筷子敲着锅沿叮当,蓝熙书用手遮脸以防弄一脸鱼汁,盛三罢了手:“你这副公事公办的德行真有乃父之风!不过杨大学士为人谦和有礼,从来没有你这种身居要职的咄咄逼人之气!怪不得都说东厂和锦衣卫的臭脸最难看!”   呃!蓝熙书一愣,这倒没想过,自己居然和杨士奇有相似之处:“总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嘛!”。   蓝熙书呵呵笑了,接过盛三递过来的娟帕试试嘴角:“让我担风险,总得让我知道的多一点儿吧!”   “你这是答应了?”盛三坏笑,一口鱼肉到了嘴边又放下了。   “太子身边的人我哪敢得罪!”蓝熙书轻松一笑:“再说,有些事我还是要请教你呢!”   “说说你要保的那个人吧!我倒想认识一下这个能请的动盛三做税客的人。”   蓝熙书暗暗期盼可不要是他暗中吩咐井貌安摸底的贼一号。   “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王运祥。”盛三严肃起来:“他人我了解,他是被人拖下水的。这个我担保!”   蓝熙书松了口气,吴连旺为他介绍过五城兵马司的各路指挥使,蓝熙书有大概印象,贼一号是东城指挥使赵春山,他跟东厂的疤瘌头李举才相交莫逆,而且这个赵春山还和白话文沾亲带故,这是让蓝熙书印象最深刻的一点儿,凡是跟白话文沾边儿的人,蓝熙书都会格外加强记忆,当然最老实的当属盛三提到的这个北城兵马司的王云祥。   不是赵春山就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美人乱眼   “那几个人你让我怎么办?扯扯耳朵腮动弹,只怕一旦深究,我也无能为力。”蓝熙书一推筷子,饮尽了茶水,茶杯往盛三跟前一推,盛三提壶续水:“你心里有谱我知道!嘿嘿!你会三思而后行的,慢慢来慢慢拖,这样很多人会寝食不安的。”   吃饱喝足,吴有礼还在回避,蓝熙书可不做赔本的买卖,既然盛三的面子要给,也不能便宜了他。   “我想办法保王运祥无事,但是你也要帮我个忙!”蓝熙书捏着茶杯笑看盛三,盛三阴笑的时候也是一脸阳光。   “说!”   “寻个铺面,家宅,铺面是要做药铺生意的,我不便出面,也不熟悉行情,本来是想请吴有礼帮忙的,觉得跟你也一样。”蓝熙书说的详尽:“还有跟相关衙门口的一应事物办妥。”   “你要行医问诊开药铺?”盛三蹙眉,一脸匪夷所思:“北镇抚司镇抚会缺这俩钱儿?”   “甭瞎打听,这个忙帮是不帮吧?”蓝熙书横了一眼盛三,一晃眼看见一个翠衣绿衫的一个小丫头在门口一闪,看见蓝熙书发现了她,赶紧一抿小嘴撤身闪人了。看来佳人等急了,盛三这小子这趟出宫是公私兼顾两不误了。   “这个不难,吴太医熟悉这行,你真是找对人了,这方面的事尽管放心。”盛三大包大揽,蓝熙书这个忙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蓝熙书忽然有了新想法:“宫里涉案的人员有你要保的吗?别到时候……”   “不是抓了宫里的两个钦天监的太监和三个小黄门吗?”盛三听出蓝熙书弦外有音,面上一紧,眉头拧了疙瘩,他在宫里出入,大大小小的太监没有不熟稔的。   “宫里偷盗非一年半载,陈芝麻烂谷子十来年的都有,你说就这两个小卒干的吗?”蓝熙书还是决定点到为止,透露太多不成。   “走了!你也忙你的吧!嘴巴兜着点儿。”蓝熙书起身拍拍盛三的肩膀。   “龙如人什么时候死?”盛三见蓝熙书不想透露太多,也知道不能问了。这个龙如人秃噜的不少啊!龙如人活着的消息一旦泄露,蓝熙书的处境就难了。   “该死的时候自然就死,但是现在他得好好活着。”蓝熙书跨步门槛,廊下的阳光照着他的下半身,蓝熙书一半阳光一半阴影转身:“多通气,三五天我会放新消息给你。”   吴有礼打发家丁走光了他亲自在厢房门口侯着,一见蓝熙书要走赶紧迎上来打躬作揖客气礼让一番。   跟礼数过多的读书人打交道就是累!   柳絮飞扬,艳阳高照的午后,廊坊商业街上行人如织,蓝熙书置身于这样的人流中,看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摊案,各类招牌幌子下出入商铺喧哗的行人,就像在一条冷暖色调并存的河流悠闲地穿行,蓝熙书忽然觉得走在这样他繁华有序的大街上也是一种幸福,那些人心的阴暗并不能抹杀这阳光下繁华,蓝熙书不是文人从来不疑惑不感慨不伤春悲秋,只是简单的喜欢认知这样的生活。   安逸是必须的,斗争也是必须的,阳光是必须的,阴暗也是必须的,人活着你就要面对这些,用不着质疑,蓝熙书时常提醒自己富贵迷人眼,得意忘形是大忌。   “姑奶奶!手下留情!我嘴贱,我就是随口一问!我……啊!奥!”一个月白对领结带罩衫的少年公子跟头咕噜的从一个巷口磕绊到了大街上,长得倒也斯文,一派读书人的面相,就是一对招风耳略显讨厌。   行人纷纷侧目,有的甚至驻足打算围观看热闹,蓝熙书牵着马避让着行人也停了下来。   招风耳公子一身泥土狼狈的朝着小胡同里一顿打躬作揖,众目睽睽之下脸红到了耳根。   围观的人开始摇头晃膀议论纷纷齐齐把目光投向那个巷口,等到巷口闪现一个凌厉娇俏的身影时,众人哑然箴言。   丫无双?   真是十处敲锣八处有她!随随便便逛个街也能碰上。   但只见丫无双强势冲到招风耳跟前,话到手也到了:“臭小子!一脸的斯文相居然一肚子龌龊,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敢占我的便宜!”   丫无双还没说完,招风耳就被丫无双一扥肩膀,脚下划了半圆,扑通!大马趴平放地上了。   就这一句话基本上都明白了,蓝熙书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好色之徒也得长好眼力,碰到丫无双算你倒霉,下会长记性,别以貌取人,看见貌似窈窕淑女的就打歪主意。   紧接着从巷口提着裙裾嫣然碎步上前的三个女子让蓝熙书愕然嘴巴张得老大。   前面的是房子,一身月白的罩纱长裙被她爱惜的牵了裙角,不施粉黛的一张脸明艳照人,就是透着一种清澈的干净:“好了!丫无双!这大街上不要没完没了了。”   后面的居然是贞姐和小安,贞姐年长,一派熟女矜持淡然:“算了!教训了也就算了。”   小安直接上来再招风耳的屁股上来一绣花鞋:“死小子!再敢乱说话,打的你满地找牙!干嘛!你还打算赖着不起来了怎么着,再不滚,我们姐们火气上来没你好果子吃!”   招风耳话也不会说了,爬起来撒丫子跑人了。   丫无双横眉冷目一脸得色的拍打着手,一副还没打过瘾的遗憾表情:“下次再让我碰到拔了他的皮!”   “算了!人家也没怎么样,一句话而已!”房子赶紧揪揪丫无双的袖子低声说:“走了,这么多人跟看耍猴似得!”   高矮胖瘦四个女生真是醒目抢眼,围观的人还没打算散场的意思。   蓝熙书笑了,摸了下鼻子撩着眼皮,美人乱眼,唯有房子最美的出尘。   “三哥?”咕噜噜眼珠乱转的小安在人群中发现了蓝熙书,惊喜的喊了一嗓子不管不顾的就奔蓝熙书来了:“三哥!你不是整天蹲衙门吗?居然也能逛街啊!”   什么叫蹲衙门?呃!蓝熙书很囧,不是小安说话而是小安让他有心理阴影了,看见小安他就想起昨夜赤身相对的尴尬,还有就是小安居然有看男生屁股的怪癖,蓝熙书讪笑,面对小安穿再多的衣服蓝熙书都觉得自己好像一丝不挂一样,太别扭了,他恨不能小安立马失忆。   “哥!”   “三少!”   房子亲热热的也跑过来,跟小安一左一右,丫无双咕噜着眼睛看着蓝熙书,蓝熙书不接她的眼神,径直冲着贞姐说道:“贞姐!北京很热闹的,没事出来逛逛街很不错的!”   蓝熙书礼敬贞姐是源于夏十榆,贞姐不开心,蓝熙书希望贞姐换了环境心情能好点儿。   “小安闷不住!我不逛都不行!”贞姐即使笑着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忧郁。   “你怎么在这儿?你们北镇抚司不是从东厂那儿抢了大案子吗?你居然有闲心逛街?”丫无双横着眼睛,对蓝熙书无视她有些不满。   “不逛街怎么能碰到你们,还看到你一番花拳绣腿招呼在一个书生身上。”蓝熙书不无讥讽。   贞姐很奇怪蓝熙书何以讨嫌丫无双,也就不做声了。   “你是没看到这个登徒子是何等胡言乱语,打他一顿算是便宜他了。”丫无双抱起肩膀那股倨傲的姿态自然而然的来了。   蓝熙书对丫无双的强势不得不摇头,房子眯眼笑着说:“好了!别提他了。”   “喂!三哥!三哥!他家伙只问了一句话丫无双就恼了,真好奇怪!”小安拉住蓝熙书的胳膊不放,蓝熙书也不好硬扯开,很别扭的往房子身边靠:“是吗?人家说什么了?”   “好了!别提了就是!”房子有点儿小撒娇的推搡蓝熙书,蓝熙书发现房子的脸红了。   “小安!告诉三哥!”   “他就是问了一句是卖的吗?”小安眨巴着眼睛,懵懂可爱的仰着头蹙着眉:“我们像是叫卖的小贩吗?又没提篮担担的。”   呃!   蓝熙书无语,招风耳这顿胖揍挨得不冤,要换蓝熙书非得让他挂彩不可。   “小安!”贞姐一使眼色,小安很听贞姐的话,立马不言语了,但是懵懂依旧。   “下次碰到这样的人,拍死他!房子!记住喽!喂!你刚才干嘛不出手!”   “丫无双在,轮不到我!”   丫无双这下眉开眼笑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双管齐下   蓝熙书被四个美女环绕着走在大街上,美人在侧真是感觉男人的虚荣被彻底满足,引得路人特别是年轻公子书生无不艳羡的频频回首。   但是蓝熙书有公事要办,他不会沉迷于这样的虚荣里,只是蓝熙书格外不喜欢房子跟丫无双搅和一起,他又不想当众过分干涉房子惹她不开心,趁着丫无双拉着房子小安在胭脂水粉摊案前流连驻足拣选的时候,蓝熙书只对贞姐说:“贞姐!这个丫无双背景很大,又是个惹祸精,麻烦你约束一点儿房子和小安。”   蓝熙书话点到为止,贞姐怔愣一下对视蓝熙书的眼神明白了。   “呃!”贞姐扭脸看着咋咋呼呼对着摊案老板挑三拣四的丫无双,眉头轻挑了一下,点点头:“我也觉得丫无双不是一般人家的丫头!我会注意!”   蓝熙书看了一眼打开胭脂盒眉开眼笑跟小安咕咕私语的房子一眼,只跟贞姐说了声就急匆匆走了。   蓝熙书赶回北衙门的第一眼就看见耗子焦急的等在内堂,吴连旺不在,葛大在耗子身边看到蓝熙书急得嚷嚷:“三少!你干啥去了等你拿主意呢!”   “吴连旺呢?”蓝熙书径直穿过内堂左右看顾,杂役被打发光了,偌大的内堂桌椅明镜,蓝熙书绕道屏风后面的内间,葛大领了耗子的眼色在门口倚着门框看着外面。   “派人找你去了,等不及他也出去了,张开望派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   耗子就蓝熙书的手势坐到了罗汉床上:“今天晌午有人动手了,三个人,一个不漏被拿下了,现在井老大正在刑讯房问呢,估计很快就出结果了。”   遭了!龙如人没死的消息一定泄露了,有人沉不住气要拿龙如人的家人开刀作为要挟了,搞不好龙如人要翻供。   “马上加派人手!让李孝的人也去!”蓝熙书踱了几步忽然回身:“窟窿捅大了,我们就不用藏着掖着了,耗子!这件事从头至尾你要掌控,不要出了差池,从现在开始不必暗探,就给我敲锣打鼓的驻防龙如人家,我看谁还敢出手!”   “三少呢?”   “刚回来!”   门口井运水脚步咚咚,蓝熙书换着便服井运水就进来了,黑熊掌捏了一张供词,蓝熙书束着腰带,耗子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蓝熙书。   还好,上面没有王运祥的名字,这就好办。   蓝熙书看着手里的供词举步外走:“井老大!上手很快啊!人没事吧!悠着点儿可别翘了。”   “放心就是!过刑讲究的就是火候!”井运水不善于外交辞令跟各衙门口打交道,对于刑讯房倒是情有独钟,这几天没少套李孝的近乎,猫腻学了不少。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蓝熙书手下什么人才都不浪费。   “你得跟丁哑打招呼,丁哑这管家婆抠啊!现在办点事儿就得上酒桌,没钱转不动啊!”井运水冲蓝熙书诉苦,却冲耗子夹眼,耗子暗笑装作没看见,反正他不打算帮腔,丁哑最近跟谁都抠,跟耗子念叨的最多,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看着是钱,一出手就没,耗子懂得丁哑的难处。   蓝熙书知道井运水和葛大开窍了咋的,最近跟李孝贴乎得很紧,吃吃喝喝完全不在乎,没钱就黏糊丁哑要,蓝熙书没私房钱,一向是公用惯了的,哥几个也都知道丁哑管账,没钱就招呼丁哑,丁哑有时候看见井运水就躲。   “最近吃紧,过两天就好了。”蓝熙书小心的折叠好供词揣入怀里,他心里有数但不想碎碎念。   “最近上供的人不少,你干嘛严令不许……”   “不行!”蓝熙书忽然停足转身很严肃的打断井运水的话,他知道最近这件案子有很多涉案关系在活动,砸钱通门路的都传到蓝熙书耳朵里了,拿钱买命没小气的,不说别的就那几个商户家属都表示倾家荡产往北衙门砸钱,只求留一条狗命残喘。   吴连旺探过蓝熙书的口风了,蓝熙书严词下令,任何人如果敢私自收受贿赂,后果自负,新官上任谁敢触霉头,再说吴连旺知道蓝熙书看不上眼这明面上的让人容易抓把柄的,捞钱有道,见钱就抓的人是到不了大处的,这是蓝熙书的原话,吴连旺参悟了。   更重要的是,但凡涉及银钱的事,不论公私,丁哑都是亲力亲为,各处账目无不明细,吴连旺想开小差也不敢,吴连旺心知肚明,蓝熙书已将他的势力正以水漫沙滩渗透整个北镇抚司,门外汉们正逐步变成内行,内行是骗不了内行的。   上达天命,下通人情,蓝熙书的境遇出奇的顺利,吴连旺甚至感觉,白话文建立的根基正在慢慢动摇,人心思变,利益纠缠的关系最不可靠,他会很快被新的利益所取代。   皇上亲征,白话文扈从随驾真是失算啊!   廊下蓝熙书喊人备马。   丁哑和吴连旺刚好回来,杂役已然备马等着了。   “正好!吴大人!有要事请教张大人,我怕张大人询问起来我不能一一汇报清楚,烦劳你一同走一趟吧!”   吴连旺应着,脑子飞快的揣测着蓝熙书的意图,蓝熙书当然不是汇报不清楚,他某些时候需要自己陪绑。   “丁哑!把东西给我带着!”蓝熙书冲丁哑笑语,丁哑明白很快就把一个锦缎的小包裹递给了蓝熙书,蓝熙书转递给吴连旺,吴连旺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分外坠手。   张开望今天没上班,原因很简单,他对柳絮过敏,浑身刺痒难耐,所以告假在家闭门不出,在家也不闲着,蓝熙书刚到张府,他就知道蓝熙书所来目的了。   张开望屏退给他擦药的丫鬟,吩咐人请蓝熙书和吴连旺进来。   “大人!请上眼一观!”一身便装穿廊过院的蓝熙书见礼已毕并没有急着汇报,而是示意吴连旺将锦缎小包裹放到了内堂的案几上,蓝熙书的举动让张开望很意外,一般下属给上级行贿多是挑晚上来,而且还是鬼鬼祟祟的,也没有结伴而行的,哪有蓝熙书我这般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来的。   张开望忍着脖子上的刺痒扶着大肚子近前观瞧,只见蓝熙书指尖挑开包裹,一看包裹里半尺见方的锦盒吴连旺就明白了,是那颗蓝熙书嘱咐特别保管的玉白菜,吴连旺一直精心留意这样宝贝,他看蓝熙书爱不释手还以为他要据为己有呢,没想的今天带来了张府。   盒盖一打开,张开望的金鱼眼就直了。   蓝熙书闪身一旁,张开望凑着这颗晶莹玉润栩栩如生的玉白菜慢慢的双手按着案几坐下来,那大屁股慢慢就坐的轻缓劲儿好像怕震荡了玉白菜。   蓝熙书小心翼翼的将玉白菜从锦盒里拿出来,张开望的胖手下意识的莲花开放接过去了。   吴连旺看在眼里心里纳闷了,蓝熙书是怎么知道张开望的软肋的,他并没有跟自己打听过这些啊!   谁都不说话,眼睛心神都在张开望掌心捧着的玉白菜上,好半天,张开望的痴迷的眼神才清醒过来,他毅然将玉白菜搁置在锦盒里,但眼睛流露出的难以割舍蓝熙书看在了眼里。   “赃物?”张开望费劲的挪开眼睛看着蓝熙书,这时候的眼神柔和亲近了许多:“宫里的宝贝就是不一样!”   语气里有赞叹,但张开望更多的却是遗憾,至于什么遗憾他说不清楚。   “不是!”蓝熙书躬身张开望身侧:“大人!非也!民间也有不出世的稀世之宝!”   “啊喔!”张开望很意外,眼睛又看一下玉白菜,他不太相信。   “真是一个涉案玉器商户的传家之宝!从来秘不示人!并非宫里流出的物品!”蓝熙书酌定的说道,并看了一眼木头人一般的吴连旺,张开望也适时的转脸吴连旺,吴连旺赶紧接口:“蓝大人说的没错,却非赃物!”   喔!张开望的眼神从新被点燃了,他的手指碰到玉白菜的叶子又缩回来,面色沉吟,但是没说话。   “既然非宫里的东西,那么在民间流通也很正常,辗转流落到大人府上也就不足为怪了,谁都知道大人喜好古物珍玩收藏!”蓝熙书慢慢将锦盒盖上,张开望轻舒了口气。   蓝熙书的话正慢慢说到他的心坎里:“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件东西谁也没见过,即使有人以后有幸看到,那也得看张大人的心情了。”   吴连旺觉得自己于这个年轻差的太远了。   张开望眼神抖了一下,一丝惊喜一闪而过,他端正了坐姿,嘴角堆垒起欣赏的笑纹:“这个……咝!……熙书啊!不好吧!” “这有何不好?这只是属下们的一点儿心意而已,请大人不要推却,我和吴大人会很为难的!”   “是是!大人!慧眼识货最难得!”吴连旺没想到蓝熙书会把自己也捎带上,拍领导的马屁是他的拿手:“大人!宝剑赠英雄,收下吧!”   蓝熙书话锋一转,递上了供词:“属下公事而来!请大人过目!”   张开望接过供词抖手展开,只看了数眼勃然变色:“我就说嘛!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喽啰怎么就有胆量把手伸到宫里去!”   “属下不知怎样处理,所以赶着来请示,万一不慎捅大了,怕给大人带来压力,牵动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属下不敢拿主意!”蓝熙书小心陈述:“请大人明示!”   “怕什么?我们锦衣卫怕过谁来?”张开望把供词重重拍到案几上,忽然看到旁边的玉白菜,眼神抽了一下,蓝熙书赶紧把玉白菜往里推了推。   “大人我可听说有人打算明日陈奏将此案移交三法司,很显然,我们锦衣卫他们插不上脚,但是三法司就难说了,到时候案情就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蓝熙书将自己的目的婉转的说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铺垫,让张开望出头朝堂应对三法司移案夺权才是根本。   张开望蚕眉一拧看着蓝熙书,他不是没听到风声,但是太子殿下已经申明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彻查此案,谁敢再提?   “大人!无关痛痒当然没人出头,但是一旦牵扯到个人利益,特别是性命攸关,他们不会巧言令色吗?”蓝熙书洞悉张开望的心理进一步说道:“这只是属下担心,给您念叨一下,好做防范以免被动!大人!您说呢?”   张开望频频点头,捋着胡子看着蓝熙书:“说说你的看法!”   “只有雷霆手段将案犯缉拿审讯,不给对方四下活动的时间!”   “动静是不是太大?要不要进宫请令?”蓝熙书凌厉的眼神让吴连旺一阵胆寒,他圆滑的本性出来了。   “大人!这是不陷于被动的一招,朝堂各种势力交错,稍一迟疑有人出面,就不好办了,但是一旦我们缉拿人犯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新的证供,很多有心介入的人就会有所顾忌而回避。至于宫里,我们锦衣卫一向有独立办案缉拿人犯的特权,如果大人考虑完全,我们也可以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张开望瞪着蓝熙书眯眯笑眼却杀气腾腾的脸。   “大人即刻进宫请令的同时,我即刻差人缉拿案犯,明天朝堂大人就可将一应供词罪证当中上奏,看有谁再在这个时候有所异议惹祸上身,到时候恐怕躲避唯恐不及了,谁见了大人不是恭敬讨好!”蓝熙书一口气说完,看到张开望的眉头舒展,大肚子颤颤,蓝熙书谦卑微笑。   更重要的是,蓝熙书确定以及肯定太子殿下会首肯,张开望也不怀疑,也许没知道蓝熙书底细的以前他会质疑,现在他不会了,他知道太子的身边杨士奇举足轻重。   “后生可畏!此案你首功一件!”张开望拍拍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一躬身:“蓝熙书不敢居功,赖吴大人赐教,大人厚爱,蓝熙书鞠躬尽瘁只是不想我们锦衣卫被人小视!”   张开望就喜欢这句话,锋芒太路说明有野心,领导喜欢有能力的属下但不喜欢有野心的属下。   “马上!吴连旺!着令毛荣升赵一虎调集人手听蓝熙书调遣缉拿人犯!驾帖盖我大印看谁敢抗命。我这进宫请奏太子!”   吴连旺领命。   张开望脖子也不刺痒了,精神头倍儿足,招呼下人给他更衣。   蓝熙书出得张府,斜阳璀璨! 第二百二十五章 搞定迟学增   在京锦衣卫几乎情操出动,很简单,此次案犯特殊都是带军的指挥使,虽然不是王公勋贵,但是领兵的人是不能小视的,这也是张开望着令毛荣升赵一虎全力配合的原因,人少是镇不住的这帮兵痞子的。   除了皇上亲征京师真还没那个衙门口有这么大的动静,数百人鲜衣怒马呼啸着分兵四路够奔五城兵马司,蓝熙书捡了块硬骨头,亲自带队赶到中城兵马司衙门,吴连旺一再说明中城指挥使迟学增自持跟钦天监的魏同仁关系紧密,东厂的杜十万都给几分薄面,所以最是嚣张,蓝熙书亲自来了。   兵在神速,葛大手持张开望亲自签发的驾帖头前开道,衙门口的守卫刚凑上前还没来得及询问,葛大就喊了一嗓子:“奉旨拿人!”马也没下,径直提缰带马冲进了中城兵马司衙门。   葛大的悍匪形象那是相当有震慑力的!   混乱的速度没有蓝熙书的速度,守卫连滚带爬进去禀告的瞬间,吴连旺已经着人控制了大门,很快,呼啦啦十余人簇拥着一个走路外八字身高体壮的一个汉子出来,着青袍彪补服,蓝熙书没细问,一看官服明白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说的威武,原来只是个六品武官,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五品御赐带刀锦衣卫,实际从四品的品秩俸禄,亲自来拿人也太给他面子了。   “你们干什么?”说话的迟学增指着蓝熙书一干众人瞪着眼珠子喝问,蓝熙书的五品熊罴补服他居然熟视无睹全然不放在眼里:“中城兵马司也敢乱闯!来人给我拿下!”   “谁敢!”蓝熙书大喝一声,镶金鞘的绣春刀执臂前推,踢马越众,那种百步的威风震慑全场:“北镇抚司奉旨拿人,谁敢阻拦立斩不赦!”   蜂拥过来的一帮子人被震得一愣,看看气急败坏的迟学增没敢在前进一步,但是各自将手按在了腰刀之上,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升温到了白热化。   迟学增一个箭步下了二级台阶,青袍往腰带里一掖,一副乡野莽汉的架势,嘴里用陕西口音在骂娘。呼啦啦!高矮胖瘦不等的彪悍随从除了有三五个退缩之外都跟下了台阶,旁边有人也往前凑。   两厢对立的人拉开了扇面,局势一触即发。   “大胆迟学增!涉嫌私通宫里太监偷盗皇家物品,着令缉拿归案!如若胆敢抗旨,格杀勿论!其他人等回避否则以同谋论处!”蓝熙书给葛大使了个眼色,自己反而摆手制止了身边几欲显功的几个锦衣卫。   擒贼先擒王,这个迟学增有膀子力气,如果不能一击得手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势必变得麻烦,他要自己来。   “毛都没退干净的黄口小儿也敢在爷面前撒野,你也不打听打听迟爷的后台,你小子……”迟学增捋胳膊挽袖子就奔蓝熙书来了,他早听说过北镇抚司新来的个镇抚,从漠北回来的得到皇上赏识新晋锦衣卫镇抚,他还以为何等人物呢,一打照面却是个白面书生,他便更放肆去起来,他派去暗抓龙如人家人的属下还没回来,他还没意识到出事,他又刚刚和魏同仁会过面,有魏同仁托底,他心里有底气,所以根本不把文弱书生摸样的蓝熙书放在眼里。   到那里又不缺少猪脑子的人!   蓝熙书冷哼一声,自从加入锦衣卫,除了遭到夏十榆的训示还没谁敢这样口口声声的骂他呢!   自从入关也很久没练了,浑身也痒了。   蓝熙书也不答话,一抬腿,马镫离脚,身形翩然的落在了地上,马打连环往后,稳落地上的蓝熙书刚好距迟学增三五步之遥,迟学增腾腾上来了,蓝熙书拧身前欺,照面躲过迟学增虎虎生风的铁榔头拳和长腿,身形左边一转,迟学增哎呦一声胳膊竟然被蓝熙书的绣春刀穿过肋下反背,绷簧脆响寸刀斜出鞘,寒光刚好抹着迟学增扭脸的左腮,血线渗出寸余,蓝熙书没有得寸进尺,绣春刀弹刀回鞘,左胳膊肘却狠命的一抵迟学增的后背脊椎,迟学增立时全身疼麻,拧身反抗的力道随之被蓝熙书泄了个干干净净。   蓝熙书从来不讲花架子,出手就是实战擒拿,一招毙命是他一直研究的,迟学增应该庆幸他是大明命官而不是鞑子,要不然就不会是脸上见红这么轻松了。   蓝熙书就势绣春刀一格迟学增,葛大蹭蹭上来三下五除二就给五花大绑了。   “你你!……”迟学增的连立马猪肝色了刚才哪一个照面他恍若梦中。   葛大嫌吵得慌,马鞭蹭就塞到了迟学增的嘴里,戳的迟学增牙龈出血了,迟学增怒瞪双眼出声不得,嘴里呜呜作响血沫子顺着嘴角沥沥拉拉。   吴连旺眼见蓝熙书一招擒拿了迟学增,一挥手,里围的数十个锦衣卫霹雳噗噜就把支了黄瓜架子的迟学增亲信给摁到地上绑了,其余的人蔫吧溜儿的闪开了一旁。   “带走!”吴连旺吆喝一声,迟学增连同他七八个亲信被推推搡搡带出了中城兵马司,前后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   蓝熙书回到北衙门片刻不曾耽误,就在刑讯房亲自还没用勾肠刷皮琵琶乱弹迟学增就秃噜了,蓝熙书刑讯目的性很强,只要迟学增交代自己的那一份,其他人不必乱咬。   吴连旺很奇怪,但是他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这边完事了,那三路人马回来了,除了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是井运水费了周折从春香园里揪出来的,其余的倒也顺利。   蓝熙书仔细叮嘱井运水和丁哑刑讯要点,就离开了,他叫出了吴连旺跟他一项特殊任务,摸底排查迟学增通过谁得知龙如人没死的消息。   蓝熙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一线锋芒,吴连旺立时脊背发僵,呆了一呆,连忙应是,撩袍端带刚跨过门槛,蓝熙书就叫住了他:“吴大人!重点是今上午这段时间。”   吴连旺错着后槽牙走了,他不知道是谁让他害眼,蓝熙书的心机和手段他正慢慢的领教。   岳老二来报,龙如人哭爹喊娘撞墙的要求见蓝熙书。   蓝熙书正心头发燥,就摆手打发了岳老二只身来到偏僻的水牢。   龙如人的动静在门口蓝熙书就听到了。   蓝熙书吩咐狱卒在外面侯着,自己独自进入。   龙如人趴在稻草堆上,正埋着脸鬼哭狼嚎。   蓝熙书悄无声息的坐到了铁栅栏外面的桌子旁,安静的看着龙如人哭的是巴心巴肝,即不呵斥也不安慰,就静静地等着龙如人哭到自然停。 第二百二十六章 儿女亲情   蓝熙书静静地坐着看着龙如人从绝望的嚎啕大哭到女人般的啜泣再到他止了悲声,足足一顿饭的时间,蓝熙书很少心软,很少盲目悲悯,但是说不清楚此时的蓝熙书看着匍匐在地的龙如人,心里微酸,既然这样视家人如命如何不珍爱前途,好生做官,忽然想起那句老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蓝熙书想到了杨士奇,想到了盛三要保的王运祥,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很多时候官场形势难以驾驭,而有时候很多利益驱使或者很多情形下身不由已呢?   官场是一路迷途,该有多少智慧和定力才能一生平稳。   人不能光靠运气或者贵人相助的,蓝熙书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反省,从他人的失误中获取经验。   龙如人拳头擂着稻草的时候忽然感到异样,突兀的一抬头,看见了坐在桌子旁冥思忘我的蓝熙书。   龙如人的安静也让沉思中的蓝熙书抬起了头,四目交织,蓝熙书的眼神恢复了冷酷肃杀,但是很平静,那种平静会让人觉得必须仰望。   龙如人的额头鲜血淋漓弄得满脸都是,蓝熙书看到了墙壁上斑斑的血迹,看来人内心孤独无助的痛苦有时候是需要肉体的痛楚来分流的,龙如人让蓝熙书明白了有一种境况叫生不如死。   “大人!大人!”龙如人爬着扑到铁栅栏前,双手死死的撼动着铁栅栏:“龙如人但求速死!”   怨恨追悔和愤恨于事无补,龙如人很明白,面对蓝熙书他一下子没了主张没了求生的意志。   “是吗?”蓝熙书隐藏起眉间的怜悯和同情,冷冷的一转眼,望着高高的透气窗那小块的光明:“那你哭着喊着想见我是要和我辞行还是有什么临终遗言要我代转你的家人?”   蓝熙书收回目光再看向龙如人的时候,龙如人大张着稻草碎屑的鳄鱼嘴怔忪看着蓝熙书,这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人的一时糊涂会致命的。   “死很容易,你可以不停的撞墙直到头破血流殆尽而亡,你也有做,为什么停下来,就为等我?”蓝熙书站起身一弹袍襟慢慢走到铁栅栏前,龙如人充血的眼睛随着蓝熙书的近前而加大仰望的力度,蓝熙书背手而立俯视着此刻心智大乱的龙如人:“既然不想苟活,那又有何必鬼哭狼嚎做女人态,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当初并非不明白,男人要有担当,即使错了!”   “大人?”龙如人努力辨识蓝熙书的弦外之音,他的身体跟随者蓝熙书来回的踱步而倒手铁栅栏跪行跟随蓝熙书的步子,稻草在他的膝下悉悉索索:“龙如人悔不当初,只是我的家人无辜啊!”   “无辜?”蓝熙书停下来,龙如人也停下来,一高一矮的对视,蓝熙书冷哼一声:“你的家人没有享用你非法所得带来的好生活吗?凭你的俸禄日子水准怎么样你的家人会心里没数吗?”   龙如人语塞,低下头嘴唇开始哆嗦:“他们从来没要求我荣华富贵,是我一时糊涂!”   “呵呵!一时糊涂?”蓝熙书气极而笑:“如果一时糊涂,幡然悔悟你何至于陷的如此深,你只不过总是认为事情不会败露心存侥幸罢了,如果不是宫里的蠢才露了马脚,你再做一百次也不会收手!”   龙如人冷汗淋漓,他彻底不敢面对蓝熙书了,蓝熙书的眼神将他的灵魂切割剖析的片甲不留。   龙如人脸色死灰颓然跪坐当地,双手从铁栅栏上脱落,看着蓝熙书不太明晰的影子万念俱灰。   “也许我不该说那么多!”龙如人木雕泥塑般的一动不动。   “你要是不说,你的家人才真的完蛋了,你要感谢你的识时务!”蓝熙书一甩衣袖,弹衣坐到了条登上。   “大人!”龙如人蓦然抓住蓝熙书话里的一线希望,眼睛死死看着蓝熙书的脸来求证自己的揣测,他甚至不敢问下去,怕自己意会错了,或者蓝熙书表达错了,那么被千刀凌迟的滋味真真不敢忍受了。   “他们没事!”蓝熙书终于不想再残忍下去了:“五城兵马司的几个指挥使刚从刑讯房出来!”   “啊?”龙如人跪直了身子,双手又牢牢地抓住铁栅栏,脸挤在两根栅栏间扭曲但迫切的看着蓝熙书:“但是大人!……”   “哎!”蓝熙书一摆手,龙如人赶紧闭上了嘴:“龙如人!现在!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北城兵马司的王运祥未参与此事,任何人提取你的口供你都要记住这点。”   龙如人一怔,很快他就明白了:“大人!龙如人记下了,平心而论,王运祥却是冤枉,王运祥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龙如人不知道期间的关系,但是蓝熙书这样交代就是摆明了要保王运祥,他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王运祥会跟眼前这个新晋的镇抚关系很铁。   “哦!大好人?”蓝熙书拧了眉头感兴趣的看着龙如人,龙如人赶紧说道:“这个王运祥根本不是和迟学增一路的,只因他的妹子被选秀女入宫做了宫女,是迟学增托钦天监的魏同仁疏通以怪病为由将其妹子弄出了宫外,王运祥因此欠了迟学增人情才被利用。”   哦!   蓝熙书心头一块隐秘的巨石搬开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为他冒一次险也值了,但如果不是这样就为送盛三一个人情会让蓝熙书始终耿耿于怀。   龙如人咬着龟裂的嘴唇欲言又止。   “你的家人我已让人带到了北镇抚司,这儿是最安全的!”蓝熙书的心具有非凡的穿透力,龙如人觉得自己在蓝熙书面前无处遁形,心思全无。   上面有踢里拖拉的脚步声,很杂,有人低声说话,有铁门哗楞的声音,繁杂的脚步声响在了婉转的石阶上。   龙如人抻长了脖子张望。   蓝熙书递给他一块破布,龙如人马上明白了,赶紧接过来擦拭额头,等他感激的看向蓝熙书时,蓝熙书已转身直奔楼梯口打算走人了。   “大人!”龙如人千言万语说不出感恩的话,只咚咚叩首不止。   蓝熙书回首,只淡淡的问了一句:“龙如人!你怕死吗?”   “不怕!”龙如人像个男人一样坚毅的看着蓝熙书:“龙如人得大人保全家人,死而无憾!”   “记住你说的话!记住我说的话!有些事扛不住也要扛!”   “大人!龙如人明白!”龙如人说着又是三叩首。   蓝熙书转身错过了一个眼睛红肿的妇人和相依相偎给他让路的一对小儿女,头也不回的拾阶而上,耗子和李四树靠在墙壁上恭让蓝熙书。   下面传来妇人的恸哭和小儿小女哭喊着爹爹的声音。   蓝熙书特别交代丁哑整理证供,一丝一毫的漏洞都不要有,明早要赶在早朝之前交与张开望。   安排妥当,还没见吴连旺,蓝熙书知道这回有吴连旺受得了,很显然自己的人是不会走漏龙如人没死的消息的,查出这个人不难,难的是他吴连旺怎么跟自己交代。   蓝熙书知道今夜有很多人要失眠了,但他不会,他着急着回家了,今夜的麻烦就都交给吴连旺了。   杨宅门前没见到杨罗锅,倒是房子和小安正在门口等他回来,有家人等待期盼的感觉真好,要是小安不在就好了,蓝熙书这样想但是脸上还是保持了微笑。   小安自打来到京师简直就是房子的小尾巴,也不和贞姐他们住客栈了,蔫蔫乎乎就跟房子回杨宅了,安之钱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看见蓝熙书的小安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胖嘟嘟的小脸耷拉着,嘴角耷拉着,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怎么了?逛街逛累了?小安!”蓝熙书侧首,他发现房子的脸色也不好,有点儿强颜欢笑:“房子!不是你两吵嘴了吧!”   “不是!四少!”小安习惯叫四少了:“是因为丫无双,不!是因为我,四少跟丫无双吵嘴了,逛街没逛完就不欢而散了。”   哦?   蓝熙书有点儿高兴,房子跟丫无双闹翻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小安!你乱说话了?惹到那个泼妇了?”   蓝熙书用泼妇形容丫无双,房子和小安小女子心性一听都乐了,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   “那个丫无双骂我土包子!四少跟她急了。”小安扭着手指头,垂头丧气的样子很可爱:“我知道第一眼丫无双就不喜欢我!也不高兴我跟着逛街!”   蓝熙书也来气了,他知道房子护着小安,即使平常丫无双对她再好,她也不能容忍丫无双讨厌小安,这是原则问题。   这个丫无双嚣张跋扈惯了的,因为朱瞻基的偏爱,平时皇太孙的那些侍卫也都不敢招惹她,使她吆五喝六除了主子不把任和人放在眼里,她跟房子投缘,倒是处处谦让房子凡事从不计较,但是忽然多了小安和贞姐,丫无双就难以容忍了,坏脾气自然而然的流露,动辄就对小安指指画画,小安一张嘴就是错,房子忍无可忍两人吵翻了,一气之下,房子喊着与丫无双绝交带着贞姐和小安回到了安之钱住的客栈。   这件事谁也没跟安之钱和王百草提,房子架不住小安磨叽就带她回杨宅了。   蓝熙书听完小安说完,房子还气鼓鼓的生丫无双的气呢!   “我就说嘛!一个被宠坏了的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以后不理她就对了,她自以为是惯了,还以为谁都在巴结攀附她呢!”蓝熙书火上浇油,开始觉得小安来了不错,房子跟丫无双绝交不错! 第二百二十七章 钓不动的大鱼   房子凶巴巴的发誓再也不理丫无双了,小安拍手叫好,蓝熙书暗自窃喜。   杨士奇又没回家,蓝熙书知道太子监国这段期间杨士奇忙,二娘有点儿不舒服,蓝熙书恭恭敬敬的给请了安就退出来,青花和来福将饭菜端到了跨院,蓝熙书在小安和房子的围观下吃了一顿好胃口的晚饭。   也就是刚撂下碗筷,来福一溜儿烟儿的就跑来了,房子听到来福的动静迎出门外。   “四少!有人递了这个,交代火速给三少!”来福气喘吁吁的声音让里间的蓝熙书皱了眉头,站起身。   “人呢!”房子问。   “放下东西就走了,其他的一概没说。”   “什么人?”蓝熙书挑帘出来,一眼看到了房子正翻来覆去看手里的牙牌,蓝熙书认识,张开望的锦衣指挥使牙牌。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张开望暗查自己,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不挑明的事,张开望派人直接来张府手持他指挥使的牙牌,这说明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张开望是不会这么做的。   “一个快马便服的年轻人!”来福只能叙述这些了,他眨巴着眼睛紧张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忽然缓和了神情语气:“北衙门连夜审案,看来出结果了,这帮家伙,倒是快!”   三少升官了,事务繁忙,来福裂开了嘴巴:“三少!二夫人都说呢,三少比老爷会当官!”   蓝熙书笑了,他当然知道二娘指的是杨士奇为人端正但有点儿迂腐。   “来福!快备马!”蓝熙书将令牌揣入怀里,扭脸房子一脸的郁闷,蓝熙书拍拍房子的后脑勺温柔细语:“房子!有空转告二娘,我最近忙就不回来了。”   房子点头的时候撅了一下嘴巴,小安也有点儿闷闷不乐,但是懂事了不少,没言语。   “抽空我会回来看房子的!房子乖!”蓝熙书出门上马的时候捏了一下房子的胳膊,房子皱皱鼻子笑了。   北镇抚司的内堂,蓝熙书闪身门里就看见张开望一身便装外罩直领结带罩衫正倒背着双手挺着蝈蝈肚来回踱步,内堂吴连旺,李孝,丁哑井运水静立两厢一见蓝熙书来了,脸色都放松了。   “大人!”蓝熙书恭恭敬敬将张开望的令牌高举奉上,张开望接过来就揣怀里了:“你来得正好!”   张开望说着转脸环顾两厢,一摆手,这一干人如释重负呼啦啦都出去了,蓝熙书看了眼丁哑。   蓝熙书很沉着的礼让张开望坐在首座:“大人!出了什么事?”   “龙如人没死,你玩了花活儿,你是不是知道宫里还有人牵连此案?”张开望倒没震怒,但神色却很焦急,那颗玉白菜起了大作用了,那种将蓝熙书引为心腹的语气表现明显。   蓝熙书在路上想了张开望急诏他的N种可能,他毫不惊慌,只是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他不知道他没到的这段时间吴连旺说了什么:“大人!放出龙如人已死的假消息为的是钓出兵马司的人,宫里的我拿不准!龙如人的供词我不敢贸然决断,我想有人急于知道真相定然会有所行动,迟学增的人被抓了正着,但是宫里没动静。”   蓝熙书观察张开望神情,揣测吴连旺并没有乱说,那么张开望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龙如人没死自己玩儿了花活儿呢?   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无视自己直接压张开望了。   “不是拿不准而是钓不得!”张开望屈指重重的扣着案几,神情紧张,蓝熙书老觉着这人长了一乌龟脖子,伸缩的灵动性比一般人诡异,脖后颈的肥肉一点儿不影响他脖子的灵活性。   蓝熙书收回心神,做不得其解状:“大人!不是彻查此案吗?”   “嗐!”张开望无奈的摇头带摆手,言外之意蓝熙书太嫩了,有些事情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宫里有人找到我府上了,我才知道你小子有心钓大鱼啊!”张开望点指蓝熙书:“外面好说什么五城兵马司,通通不算什么,甚至三品大员也不在话下,唯独宫里面的深浅我们要谨慎啊!”   蓝熙书坐直了身子,眉头打结。   “知道魏同仁吗?”   “嗯!”蓝熙书点头。   张开望一勾指,蓝熙书把脑袋凑上来,蓝熙书自己都感觉和张开望这形象有点儿狼狈为奸的意思,内堂再无他人,外面谁敢偷听,张开望过度紧张的神情蓝熙书觉得滑稽,肚子不小胆量不大。   “魏同仁算个屁!”张开望看出蓝熙书不以为意,不期然说了句粗口,蓝熙书抿唇忍笑,一般张开望这种高官,骂人都不带脏字,也就看得出来张开望是行伍出身。   蓝熙书肃容:“大人是说还有我们锦衣卫也碰不得的大人物?”   “宫里的太监都是有根基的,魏同仁我们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汉王我们得罪不起!”   朱高煦?蓝熙书腹诽一句。   “魏同仁是汉王的人,在皇上还是燕王之时,此人就一直是汉王的人,皇上一直对汉王多有倚重,这还不算,当今太子殿下仁厚慈悲,特别重视手足之情,即使你将此事查得明明白白最后只要牵连上汉王,也会不了了之,到时候我们得罪了汉王,将来……嗯!你不知道啊!这几年刚刚消停,得罪汉王的人死的死抓的抓,我们锦衣大狱以前关押的一半都是这样的官员,我们切不可再捅马蜂窝了。”   蓝熙书恍然大悟状,心里却在想太子殿下仁慈连连放过汉王,但是皇太孙却一直跟踪汉王的心腹枚青,这父子两立场迥异倒是让人费解。   张开望见蓝熙书沉眉不语,他只当是蓝熙书初入京师不知朝廷深浅,恐怕蓝熙书心有异议,接着探着身子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听也该听说过了,前几年太子身边的人死的死抓的抓,都是因为没看透帝王家事,嗯!年轻人有热血有干劲是好的,但是识时务尤为重要啊!这一牵连非同小可啊!到头来也就是搭上几个卒子而已!!”   蓝熙书听得出张开望影射到了杨士奇,蓝熙书忽然倒吸了口凉气,张开望说的没错,这件事自己漏算了这点,自己是杨士奇的养子,如果触动汉王,那么势必卷入夺储暗潮,杨士奇韬光养晦也许会因自己的这一杆子而招致汉王朱高煦的矛头专指,虽然太子朱高炽储君之位这几年稍稍安稳,但是朱高煦的能量是不能低估的,他奈何不得当今太子,但是针对太子身边的人他可是向来心狠手辣的。   “多谢大人提醒,属下明白了,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蓝熙书很不甘心自己全面溃退,这样太窝火了。   “那些个人无妨!如果没一点动静那显得我们锦衣卫太废物了,但是就此打住,有迟学增这几个也说得过去了。”张开望面上一狠:“只是不必再顺藤摸瓜了。龙如人不能留!”   张开望又狠狠的扣了几下案几,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点头刚想开口,张开望一摆手说道:“不要打听什么人给了我消息来源,不知道反而对你有好处!”   蓝熙书点头。   “别以为皇上不在,太子监国就觉得风向变了,切记!京师发生的事风吹草动远隔千里的皇上都会明察秋毫,年轻人切不可意气用事,这件事就这样了,明早我会陈奏太子殿下,推出迟学增万事大吉!”   “那要是迟学增他拉垫背的呢?”   “人在北镇抚司,他能蹦跶多高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张开望拍拍蓝熙书的肩膀:“好好想想吧!你能玩儿的转的!”   北镇抚司倾巢出动送走了张开望,吴连旺跟着蓝熙书回到了内堂坐定,蓝熙书揉着太阳穴背靠着官帽椅扭动脖子闭目沉思,哥几个被打发走了,只有吴连旺一直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张开望和蓝熙书密谈这么久,走的时候不怒不急的与蓝熙书耳语,吴连旺心里就嘀咕开了,他唯恐蓝熙书疑心有他,更兼有他查出来是岳老二走漏的风声,虽然岳老二被人一顿马尿套了话去,吴连旺还是担心蓝熙书会多想。   “大人!我查出来是岳老二被迟学增的人灌了马尿被套了口风,人我已经关起来了,听候大人发落!”   “哦!你看着办吧!”蓝熙书忽然直身睁眼:“吴大人!宫里的人找到了我们张大人,这件案子就在迟学增这儿结束!懂吗?”   吴连旺松了口气,蓝熙书这么说,说明看出自己的顾虑表明他未做他想,吴连旺放下了心头巨石,不明白何以蓝熙书对走漏消息的人不闻不问了。   蓝熙书就知道龙如人没死的消息会走漏,不走漏迟学增怎么会上钩,至于谁走漏的他也大概心里有数,吴连旺自己看着办吧!   “妥善安置龙如人的家人!龙如人这口气不能留了!”   “是!” 第二百二十八章 深夜逛街   蓝熙书打发走了吴连旺,李孝又进来汇报各种渠道打探迟学增消息的人员来往,蓝熙书只点头没做什么表示,有些事情要李孝掂量着办。   夜深了,蓝熙书睡意全无,明早就要早朝呈报,很多东西需要整理,检查纰漏,丁哑和井运水都在忙,直到子时丁哑眼神兴奋的将赃物报表和抄没几个商贾的资产名单交到了蓝熙书手里,当然这是丁哑一直按照蓝熙书授意秘密做过手脚的。   贿赂发财很快但是死的也快,蓝熙书一再交代不可在这方面犯错,赃物更是不能动的,皇家的东西到哪儿出手都是遗祸,只有从抄没上做文章了,而且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但是能做到蓝熙书这样滴水不露的确是绝无仅有,当然吴连旺是不知底的。   一干兄弟他要负责好吃好住,自从离开龙门所,再加上夏十榆临终嘱托,蓝熙书无形中就有一种责任,兄弟们跟他出生入死,他要让兄弟们过上好日子,他要让兄弟们紧紧的团结在他周围,那么他的官途才会顺风顺水,一个人的富贵真心没意思。   蓝熙书微笑着与丁哑对视一眼:“该给吴连旺的就给,不要让他摸底!”   “知道!这家伙有心贪财但有了忌惮他倒是会装傻!”丁哑眼睛通红,一帮子兄弟中蓝熙书知道丁哑是最操心的,财务这块从来让蓝熙书放心:“不但吴连旺还有李孝私底下跟我说你很谨慎,捞钱不贪。”   蓝熙书呵呵笑了,这是他要的效果,他就是想让吴连旺等人觉得他是小地方爬上来的,谨小慎微不敢贪大。   “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不可太贪!有些事你心里有数就好,没必要告诉那几个,少一个人知道,才更安全。”蓝熙书知道这里面除了丁哑就是耗子的嘴巴最严,抠你都抠不出来,所以事关紧要的事蓝熙书跟他两说的最多,那几个呢,蓝熙书指哪打哪儿命毫不犹豫的都会交付蓝熙书,但是人各有用,脾气秉性差异很大,蓝熙书很有分寸。   “三少!井貌安最近嘴巴咧的跟瓢儿似得,买了很多女孩子的金银首饰,黏糊着耗子找四少去!”丁哑装作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蓝熙书陡然觉得丁哑发现了什么,丁哑心细如发,自己和房子的事也许让他察觉了。   蓝熙书愣了一下,他真是忙忘了,井貌安这小子要干嘛?   “其实,房子是我自小的娃娃亲,只因在回乡祭祖的路上遭遇洪水她的父母双双亡故,她就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因为年幼家人一直隐瞒不想让她觉得孤苦,没成想别人都以为我们是亲生兄妹,都怪我没有早些解释。”蓝熙书一边鄙视自己的厚颜无耻,一边佩服自己撒谎不眨眼的本事。   丁哑好像早有预料,眼神不知落在何处,人和人不能比啊!人家的娃娃亲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的却堵心难受,造物弄人上哪儿说理去。   捅破了这层糊在心头的窗户纸,蓝熙书觉得心里轻松敞亮,他只希望丁哑把这话传到井貌安耳朵里,让这小子断了这个念头。   这事不能捂着盖着了,到时候别掀井貌安一个大跟头。   “我倒是忘了?”蓝熙书念念一句,深看了一眼丁哑,丁哑闷头没接茬出去了。   蓝熙书知道丁哑很少八卦,万一这小子不传话怎么办?蓝熙书又不想直接跟井貌安说,他想到了井运水,出去一打听,井运水走人了,最近井运水也不在龙门新宅住了,租了个小窝跟秀儿双宿双栖了,把个哥几个羡慕嫉妒恨的不行。   思来想去,蓝熙书还是决定明天看看哥几个的反应再做决定。   捅这一竿子没和房子商量,谁知道房子是不是同意自己在杨宅再捅一竿子。   老虎不睡觉猴子不敢打盹,小吏看到蓝熙书腿搭在桌案上眼神凝固着望着屋顶出神,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的出来进去整理内堂,换过蜡烛剪了灯花,蓝熙书猛然从沉思中醒转,抬腿走出内堂。   蓝熙书冲跟随上来的小吏摆手,独自走出了北衙门,衙门口的刚换岗的锦衣卫打着哈欠陡然看到步下台阶的蓝熙书,一激灵猛然挺直了脊背,半个哈欠咽了回去,这样的动作传染一样,北衙门两厢的守卫俱是身形凛然端正。   子时的大街上月色如霜清亮,灯笼高挂侍卫林立的北衙门在静寂的四周衬托下显得格外森冷,这个时辰恐怕急事路过的人也要绕路。   一个人漫步街头,连绵的屋宇,连绵的阴影与月辉在宽阔的街面上犬牙交错,蓝熙书走在阴影与月华的交汇处,几步月华明亮,几步暗影踌躇,这感觉就像全身心贴近的官场形势,光明和阴暗拉锯对峙,而自己逐浪其中,浮沉难由己。   而蓝熙书跟其他人一样倾尽全力在做的就是不被埋没!   一个贴着巷口慢慢回撤的人头在暗影里低眉犹豫,真没心思陪着这帅哥深夜漫步,撤?还是再等等?   等他再抬头靶定蓝熙书,蓝熙书竟然在月光下消失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等他一眨眼的反应过来快速折身向巷子深处的时候,一个人影在墙脊上快似狸猫赶超了他,塌腰一按墙头,人轻飘飘的落在了高墙的阴影里堵住了去路。   蓝熙书喜欢黑夜里的追逐,黑夜让他有某种潜能,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黑夜的主宰者,但凡有口气的都不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遁形。 第二百二十九章 漏网之鱼   “你干嘛?”来人一张嘴,蓝熙书的右手就到了,我要干嘛?我还问你你要干嘛呢?深更半夜的影响我散步!   穿这么性感的黑色紧身衣出来,还鬼鬼祟祟的————非奸即盗————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京城的贼的贼胆都跟小地方的不一样。   呼!蓝熙书的抓指扑了个空,这个年纪相仿的贼居然身手不错,闪身躲开了蓝熙书的凌厉抓捕,无意与蓝熙书纠缠,连连躲闪,意思要闪人。   蓝熙书刚来了兴致岂容他脱身,加大力度步步紧逼,黑影子几个旋身都未走脱,不禁急躁起来:“井水河水各行其道!我们犯不着!”   “那你就跟我走一趟,看看是不是井水河水犯不着!”别说井水河水,就是五湖四海还没有锦衣卫不能插脚的地方,蓝熙书空手扫到了黑影子的衣领子,欺身跟进勾指一把薅住了黑影子的衣领子,横肘封住黑影子的双臂,将其狠狠的格在了墙壁上,索索!墙上尘土轻漫,两个人俱是轻咳了几声。   “误会!蓝大人!”黑影子大概知道技不如人放弃抵抗低声喊叫一声,蓝熙书一怔,忽然背后生风,蓝熙书一侧脸倒身向右,一只拳头唬的擦着耳际实打实的落在墙体上,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袭来。   哎呦!   丫无双!   蓝熙书松了手,看着从后面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丫无双抖搂着手腕低低的哎呦连声!   今晚赏月没掀黄历!   黑影子闪开几步对着低声哎呦哎呦连声的丫无双躬下了腰:“丫老大!你倒是早点出现啊!”   “谁知道你这么笨跑路都不行啊!”丫无双也是一身夜行人,瘦溜溜的倒也挺秀,正瞪着溜溜的眼睛看着蔫头不语的黑影子。   “哎!三少!你赏你的月散你的步,你多管闲事啊!”丫无双正背着月光,摸样模糊,倒是说话间那一嘴的白牙明显。   “干嘛盯我?”蓝熙书没心情跟丫无双磨牙,他瞪着丫无双的手下。   “闲的我啊盯你?我的人是跟别人的,被你搅局了。”丫无双气咻咻的点了一下蓝熙书,蓝熙书反感的闪开头,退后一步离丫无双远点,丫无双忽然转首对着黑影子:“人朝哪跑了?看清没?”   “没?”黑影子闷闷摇头:“出巷口就看见蓝大人在街上,我正琢磨着是不是绕过去的时候这不就被蓝大人发现了。”   蓝熙书大概明白了,还真是井水河水犯不着。   “这条街上没过人。”蓝熙书还是有一点抱歉的:“你们改方向吧!”   “师傅没赶上来!糟了,我们快快走!”丫无双这时候明白了,狠狠的瞪了一眼蓝熙书,拉着黑影子躲过蓝熙书直奔巷口那端,平心而论,蓝熙书虽然反感丫无双,但是丫无双的身手必须肯定。   丫无双的师傅?蓝熙书忽然觉得这次丫无双不是胡闹,柯大侠出马肯定跟踪的不是毛贼,蓝熙书觉得自己既然搅和进来了,这时候继续没事人散步说不过去了,念头一起,蓝熙书按墙上了房很快在穿插三个巷口赶在了丫无双的前头。   丫无双也发现了跟上来的蓝熙书,扬了个赞的手势让蓝熙书哭笑不得,到好像她的面子才促使蓝熙书加入,女孩子太自恋真让人无语。   微然月光下,蓝熙书发现端倪,一个精瘦精瘦如竹竿子一样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屋宇上向城南民居区跳跃,后面一个稳健的身影跟的很紧,蓝熙书辨别的出后面紧跟的是丫无双的师傅柯大侠,月色无声,两个跳跃快速的人影也是悄无声息。   蓝熙书判断一下,瘦竹竿有了拐弯的苗头,蓝熙书忽然没头下了房脊。   蓝熙书快速的穿行在街巷阴影里,错过了几个巷口掐算时间一个飞纵刚上了墙头,堪堪将竹竿子堵个正着。   瘦竹竿被追的急眼了但反应很快,不撤不退,甩出一枚铜钱破空,蓝熙书拧身之际,这个家伙居然有悖常理的滑身下了房脊,落入右边的一处宅邸后院,蓝熙书蓦然回身明白了,这厮无耻,竟然豁出去了,要弄得鸡飞狗跳。   这是一处作坊式的庭院,一排简单的房舍两边的敞篷房子黑洞洞的堆满了杂物,院子也很大,无数个大水缸凌乱无序,水缸里的满水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水光,木头杠子横七竖八,横担天井的绳索密如蛛网,几段月白的娟纱搭在绳索上随夜风荡漾。   稀里哗啦!瘦竹竿的影子在娟纱间一闪不见。   瘦竹竿落地有声,而且声音很大,凭这人的身手他当然是故意的。   “谁?”东边敞篷房里陡然惊喝,朦胧间一个看家护院的大汉拎着一根木杠子睡眼惺忪的就冲出来了。   他妹的!   蓝熙书暗骂。   蓝熙书落地无声在娟纱之间,但是冲出来的大汉刚好看到了娟纱上移动的蓝熙书身影,这时候瘦竹竿已滑身在水缸后面,他引出了动静,一见目的达到,他倒没动静了。   “有贼!”大汉的大嗓门犹如晴天霹雳,高举着手臂粗的木杠子就奔蓝熙书来了,蓝熙书影子在娟纱的透视下非常的扎眼。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犄角旮旯都有人跟着乱喊乱叫抓贼,房门乱响,铁器叮当,木头砸木头碰水桶甚至锅碗瓢勺碰撞的混合音想起。   蓝熙书暗骂自己着了瘦竹竿的道儿,他猫身出了娟纱帐,轻而易举的闪开了大汉的杠子,木杠子硬硬砸在一块木头墩子上的声音很响,所有的嘈杂都引向蓝熙书这边了,蓝熙书倒不害怕,只是一抬眼,瘦竹竿不见了。   蓝熙书怒火中烧的感觉可想而知。   “撤!”柯大侠落在蓝熙书身侧,一拉蓝熙书,两个人蹬着水缸猫蹿上了墙头,后面的大汉不依不饶一声稀里哗啦,蓝熙书蹬踩借力的大水缸立时四分五裂破了,脚步乱踏踩水声混着老少不一的叫骂止步于围墙,不是每个人蹬墙上房都如履平地的。   前面也有了动静,火把灯笼的光亮照彻了一小块夜幕,大门叮咣洞开的声音惊扰了整条大街,街坊邻里陆续有了动静。   不能祸及无辜,蓝熙书当然懂,但是在眼皮底下让瘦竹竿跑了还被他算计了一回,蓝熙书相当的窝火。   丫无双赶上来跟着柯大侠和蓝熙书身后赶紧逃离现场。 第二百三十章 朱瞻基的智慧   蓝熙书也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灰头土脸的跟在柯大侠飒爽英姿的背后暗自琢磨刚才的那个瘦竹竿,不是枚青,这个人身手了得,比枚青更胜一筹,身形也偏瘦,这让蓝熙书不由得想起了在虎牙口被自己黑了的竹竿狼李九木。   但是很显然这个人比李九木可狡猾的多。   一处荒宅里四个人停住了,几株老榆树的初见浓荫,月色被筛的星星点点,还好,蓝熙书的臭脸谁也看不真切。   “枚青跑了!这个家伙也跑了,打草惊蛇,看来再想套他难于登天了。”丫无双很懊恼的坐在一株横在榆树下的枯木上,双手支着下巴。   黑影子跟班在一旁蹲着歇气儿。   蓝熙书看着阴影下柯大侠,很模糊,但是却能感觉到柯大侠既不懊恼也不急躁:“除非他不行动,要不然他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我们惊了他,他只会消停一阵子而已!”   柯大侠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明显的感觉到柯大侠再看他,蓝熙书平静了心情说道:“冒昧问一句柯大侠,这人是谁?”   “骷髅花错!”柯大侠长出了口气:“我盯他很久了,从南京到北京,两年有余,到底还是让他溜了。”   “骷髅花错?”这个名字很陌生,蓝熙书从未耳闻。   “汉王的门下走狗喽!”丫无双接口,站起身:“比枚青还要无耻!”   “丫头!不要信口雌黄!不可没凭没据的乱说!”柯大侠转脸低头严厉的低喝丫无双一句,丫无双缩缩脖子,黑暗中撇撇嘴不言语了。   “三少!我们盯枚青才盯上了这个骷髅花错!枚青是汉王的人,所以才由此推测。”柯大侠倒不是提防蓝熙书,他只是严厉管束丫无双嘴上没把门的坏习惯:“牡丹门听过吗?”   蓝熙书蓦然想起野狐岭截杀陈五福现场的春梨儿那一背怒放的牡丹纹身,还有张冰前在虎牙口带在身边的骚狸子,牡丹门!蓝熙书也就是听夏十榆秘密说起过,具体蓝熙书并不知道,或者说夏十榆也不知道,但是蓝熙书肯定一点这个牡丹门可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总汇。   “喂!问你呢?”丫无双见蓝熙书没反应,他看不清蓝熙书出神的表情还以为瞎琢磨呢:“不知道我告诉你!”   “丫头!不要多话!”柯大侠低声一句,丫无双又低下头,也不知咕哝一句什么。   “不知详情,耳闻那么一点点!柯大侠!说来听听,也许我会帮上忙!”蓝熙书看到丫无双被压制的服服帖帖心里很解气,不明白这么低调睿智有气度的柯大侠何以调教出这样没品的丫无双。   柯大侠寥寥数语介绍牡丹门的由来,蓝熙书听罢心惊,他没想到有人会特殊训练女色做细作为其所用,而柯大侠跟踪的这个绰号骷髅花错的人被怀疑是牡丹门的掌门人。   蓝熙书满脑子想起陈五福和张冰前,牡丹门已经渗入锦衣卫了,阴差阳错的却被蓝熙书接连给黑掉了。   那么锦衣卫其他高官呢?譬如张开望!或者白话文吴连旺?   吴连旺也许不够资格被牡丹门拉拢,蓝熙书接二连三的转着念头。   “只是怀疑!两年前,我无意间发现南京总兵的身边出现了牡丹门的人才引起我暗察这件事的兴趣!现在南京是行在陪都,我想京师之地会不会也有牡丹门的人渗透呢?没成想果真发现了骷髅花错,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查!”柯大侠语气缓慢,但是蓝熙书却隐隐的听出弦外之音。   柯大侠这是在提醒自己吗?   锦衣卫里确实发现牡丹门的人了,那么自己新晋锦衣卫镇抚要职,自己会不会在牡丹门的网络之中呢?   “你要小心喽!色字当头……”丫无双点指蓝熙书,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柯大侠扭了脸,柯大侠未曾出声,丫无双就闭嘴了。   蓝熙书咳了两声,用拳头堵住了嘴巴。   柯大侠拍拍蓝熙书的肩膀,呵呵笑了:“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是丫无双没少提到你,年少有为是你我未曾谋面给我的印象,那次一面之缘你我忘年之交一见如故,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们爷一样是个卓越不凡的年轻人!”   蓝熙书心里一热,自己很多哥们,但是柯大侠却是第一个他不著一言却深懂他的人!这让他想到了夏十榆!   蓝熙书觉得很幸运,关键时期遇到了人世中出类拔萃的两个男人。   “为什么不借用锦衣卫和东厂?”蓝熙书刨根问底,凭感觉,他觉得柯大侠是皇太孙身边重要的人,这人即非官场也非江湖,他可是久闻皇太孙朱瞻基年轻好武善谋,身边谋士豪客无数,这些人既无官职在身却对皇太孙忠诚不二,因为朱瞻基在永乐帝心里的重要性,他手下的私家权利甚至超过了东厂和锦衣卫,但是鸡毛蒜皮的事皇太孙的人断然不会过问的。   皇太孙朱瞻基要查的事还不是一句话,东厂锦衣卫定会不遗余力的追查清楚,放着这两大专门稽查隐秘事件的衙门口不用,却动用自己的力量,这让蓝熙书有点儿不解。   “有些事唯恐牵扯皇家藩王,所以皇太孙并不想动用朝廷力量!”柯大侠挥手打发走了丫无双和那个跟班,低声说了一句。   蓝熙书明白了,牵扯到汉王,不管是朝堂大员还是皇家子弟都是慎之又慎,就如张开望所虑一样,汉王根基深厚,连皇上的命根子朱瞻基都忌讳,蓝熙书开始意识到自己以后必须更加谨小慎微探查明了再做行动。   看到蓝熙书沉默不语,柯大侠放松了口气说道:“皇太孙不惧怕任何藩王势力,但是,大局为重,需得忍耐!”   柯大侠舒缓的语气,却加重了藩王两字的发音,这好像表明他代表的皇太孙立场不容置疑,又好像让蓝熙书放心,皇太孙这种貌似示弱不敢碰硬的态度其实是另有玄机。   皇上亲征,兵力精髓全部调往漠北,这样的大局下,在军队中具有广泛号召力的汉王朱高煦确实不得不防。   蓝熙书点点头:“我会暗中留意牡丹门!柯大侠有事尽管说!”   蓝熙书知道这句话正是柯大侠要听的,果然,柯大侠轻轻拍了拍蓝熙书的肩膀,没再言语。   与柯大侠荒宅道别,蓝熙书却不急于走,而是坐在丫无双坐过的枯木上整理思绪。   墙头风过,丫无双去而复返。   丫无双这是把好了时机,要单独和蓝熙书独处。   蓝熙书听到丫无双吃吃笑声,烦气的皱了眉,反正脸色再难看丫无双也看不到,看到她也不介意。   “既不回家也不回衙门,躲清闲?”丫无双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蓝熙书身旁,身体挨得很近,近的蓝熙书都能感觉到她不安分的屁股扭来扭去。   “你又回来干嘛?”蓝熙书单独面对丫无双时毫不伪装,将厌烦不耐统统外露:“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孤身在外……”   “且!”丫无双屁股一扭打断蓝熙书:“这是个鬼宅,闹鬼的!好心陪你的!”   哼!蓝熙书冷笑,入鼻的香味很熟悉,跟房子身上的一样。   “你我都不怕,我会怕鬼吗?”蓝熙书本想站起身走人,忽然转念又坐稳了。   “你————!”丫无双气急败坏的点指蓝熙书,蓝熙书慢慢的将她的手指格开:“女孩子太凶是宝物————镇宅驱邪!”   蓝熙书说完就笑了。   “哼!难怪你这么老了还没成家!”丫无双反倒不恼了,慢悠悠的一只胳膊搭在蓝熙书的肩膀上:“臭屁自以为是!你跟房子没一点儿像的地方啊!”   “规矩点儿!”蓝熙书特反感丫无双这样的动作,男不男女不女不伦不类还有点儿暧昧的,而且,感觉毫无美感!哪有房子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少女的娇媚温婉,静如水照花,动如风摆柳,蓝熙书看女孩子的眼光也是很挑剔的。   “你这个人真无聊!乏味!”丫无双狠狠的在蓝熙书耳边说了一句,胳膊是滑下来了,但是肩膀靠上来了,蓝熙书甚至感觉到丫无双透过衣服传过来的体温,这小丫头这么起腻,干嘛?怀春了吧!   蓝熙书歪身子丫无双顺撇也跟着歪身子,蓝熙书歪头瞪着得寸进尺的丫无双,丫无双模样朦胧,但是那一口白牙嚣张,丫无双在笑。   “没事别起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喂!丫无双!”蓝熙书肩膀扛了一下丫无双,本想让她收敛坐好,哪知丫无双反而歪着身子靠了上来:“我知道有些话你不好意思刨根问底的问我师父,等着问我呢!”   还不缺根弦儿!   蓝熙书感觉胳膊肘儿抵着丫无双的胸器了,蓝熙书不敢再动了。   “你倒鬼机灵!丫无双!我觉得柯大侠不会空穴来风追踪骷髅花错,既然掌握了一些,目前皇太子监国何必畏首畏尾!”蓝熙书意思很明显,皇上亲征,现在皇太子说了算,只要着令东厂和锦衣卫介入,那么汉王蓄养不轨势力的证据不难网络,到时候皇上回来,证据确凿,即使扳不倒汉王党必也能巩固太子地位。   “所以说啊现在更不能摆到明面上,太子爷佛心普天皆知,我们爷太了解他老爹的脾气了,捅到朝堂,那些汉王党还没怎样,他就得把这事压下来,误不了还要训示我们爷一顿,汉王屡屡使坏,逮着机会往死里整太子爷,可是那次不是太子爷宅心仁厚不予计较?”丫无双拍拍蓝熙书的半边脸,唉声叹气:“人善有人欺,汉王就是欺负太子爷厚道,换个人试试?”   蓝熙书推掉丫无双放肆的手:“但是养虎为患这个道理皇太孙懂啊!”   “但是,你只说对了片面一点儿,还有有一点儿就是猪要养肥了再杀!”丫无双嬉笑着凑到蓝熙书耳边说。   蓝熙书凛然一惊,这不是丫无双的口气,这是柯大侠的口气。   “不明白?”蓝熙书揣着明白装糊涂。   “亏我师父夸你聪明过人呢,这都不明白,小打小闹的不要戳汉王,即使捅到皇上那儿汉王顶多被训示责骂一顿而已,最不济拿他汉王府的小吏顶杠背黑锅,皇上和太子爷顾念骨肉亲情不会把汉王怎么样,养肥了呢,就不同了,祸及江山即使汉王树大根深皇上难容他就离死不远了。”   养虎为大患才能连根剪除,貌似不合逻辑实则是置人于绝地的狠辣一招。   蓝熙书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智慧出自朱瞻基还是柯大侠都不重要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公私纠葛   “这下明白了吧!”丫无双见蓝熙书不做声晃了蓝熙书一下,蓝熙书反道:“如果养肥了难以鱼肉呢?前几年的风云变幻死伤无数啊!”   蓝熙书暗指太子之位的风雨飘摇,当朝显赫折腰者无数。   “哼!我们是干嘛的!我们就是控制这只肥猪不跑下砧板的!”丫无双的嚣张劲儿又来了。   “凭你?”蓝熙书嗤鼻。   “且!不要小瞧人,有我师傅掌舵呢!你都不知道我师父多厉害!我们爷多厉害!”丫无双倒不气恼,笑嘻嘻的把下巴抵着蓝熙书的肩膀倒有几分矫揉造作的温柔:“喂!三少!这不又多了你!”   丫无双的前胸抵触蓝熙书的胳膊若即若离,这丫头脸皮忒厚,急于投怀送抱了。   蓝熙书觉得有些燥,本能在蠢蠢欲动,但是蓝熙书没动。   “我们合作吧!”丫无双的呼吸吹到蓝熙书脸上,蓝熙书半边脸痒痒的,忽然觉得有些女孩子上赶着泡,男人轻视的心态占了上风。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犯不着!”蓝熙书套用丫无双跟班的话,他与柯大侠有了某种默契,跟丫无双搅在一起丢份儿,一个丫头而已!   蓝熙书刚待起身,墙那边蛐蛐儿叫了,真心学的不像,蹩脚的跟班在招呼丫无双。   “别拿自己太当颗葱了!蓝三少!”丫无双有些不悦,倒不是蓝熙书一口回绝和她合作,而是对于她这么热切的近乎邀请蓝熙书居然跟木头人一样没反应没热情,她丫无双还没对那个男孩子这么迁就低眉顺眼过呢!   她丫无双看在眼里的男人居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种被软冷淡软拒的感觉让她心火蹭蹭,一时又难以借口发泄。   “你的人叫你呢?”蓝熙书听墙外的假蛐蛐儿没完没了的卖叫,感觉到丫无双别扭的在黑暗中与自己较劲,赶紧说道,也不等丫无双反应他就从相反方向猫身出了荒宅。   一大早,有锦衣卫接令将督粮不利的一个督粮官给投入锦衣大狱,吴连旺忙去了,得了好处显得格外卖力。   龙如人死了,这回是真死了。   一早赵一虎就来提人,龙如人死了,迟学增几个就成了重中之重的要犯,蓝熙书已放下话去,迟学增是不敢乱咬的,蓝熙书知道即使自己不放话,也有人放话给迟学增。   事情到此为止,有数的几个人心知肚明,心里有根弦儿化明为暗了,蓝熙书对今后有了初步的认识。   蓝熙书派丁哑跟着赵一虎同去,他要知道今个早朝的最新消息。   耗子被蓝熙书放大假了,蓝熙书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锦衣卫高官的隐私秘密,特别是对女色有嗜好的,呃!安排任务的时候,蓝熙书忽然和耗子相视而笑,男人都有这嗜好,没有特殊不特殊,就是有的人明骚有的人暗骚罢了。   在京的,出差的,扈从圣驾远征的通通在暗查之列。   耗子有的忙了。   南镇抚司的邱得禄派人直接将请柬送到了北衙门,纳妾宴请同僚。   邱得禄在白话文的黑名单上,蓝熙书特别交代耗子关照他,邱得禄这个白胖子要纳妾,同在锦衣卫的屋檐下这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纳妾?   蓝熙书冷不丁的貌似被针扎了一下神经。   耗子不在,丁哑也赶往大明门了,井运水和葛大他们干不了这细活儿,蓝熙书慌忙喊小吏找李四树。   李四树急火火进来的时候,李孝前后脚的跟进来了,昨夜丁哑分配了好处,李孝心劲儿正大呢。   这倒让蓝熙书不好明说了。   “李孝!南镇抚司的邱得禄邱大人大喜,这不请柬送到衙门口来了。”蓝熙书笑着将大红的请柬一推,李孝一看也笑了:“大人!嗐!说不上大喜,邱大人纳妾这一年我都接了两回请柬了。”   “奥!”蓝熙书让两位坐:“我这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宴请,送啥好呢?”   “送钱最实惠!”李孝直截了当的性格蓝熙书倒是有些喜欢,一见蓝熙书笑了,李孝忽然觉得自己和蓝熙书的档次不同,可能要讲究一下,随即又道:“大人!自己斟酌着办,这个没什么规定!”   “这样吧李孝你问问吴连旺吴大人,以前蔡大人怎样送礼的,请吴大人给个主意!”   “行!我这就去问!”   李孝腾腾大步流星走了。   “李四树!给我彻查邱得禄这个新妾的底细,要细!不要告诉任何人。”   “嗯!”李四树看蓝熙书的脸色严肃,随即好奇的问一句:“三少!送礼这么麻烦啊!”   “呵呵!”蓝熙书看着一头雾水的李四树展颜笑了:“这个邱得禄是白话文的人,我们要腾出心来好好跟这个人打交道了。”   “明白!”李四树一听邱得禄是白话文的人,脸立马黑了,现在哥几个心里头号敌人就是白话文,无数次的祈祷这家伙最好死在漠北。   “不妨访访葛亭刚,这个也许他摸底,也许会省点劲儿,顺便再跟他打听一下张冰前带去虎牙口的那个骚狸子的底细!”蓝熙书听到李孝的脚步声,一挥手,李四树点了下头快速的走向门外。   “大人!”李孝一脚跨过门槛儿,他的靴子落地都跟别人的不一个动静,他跟在门槛儿擦肩而过的李四树点头而过:“大人!吴大人说,以往蔡大人遇到这类事都是拿钱了事,蔡远山蔡大人孤傲眼高于顶,他和邱得禄大人素来面和心不合,有时候礼钱都是吴大人捎带脚捎去,宴请都不去!”   “奥!”蓝熙书揉揉鼻梁骨,瘫坐在椅子上:“都是锦衣卫同僚,这样的事不给面子说不过去吧!”   “大人说的是!”李孝坐在下首,探过了头:“吴大人不知如何处理岳老二,毕竟蔡远山刚刚丁忧回家……嗯!刚才张大人着人送来口信,说江浙沿海倭寇即将到了猖獗扰民的时节,我们密布在沿海一带的锦衣卫这几年来多有伤亡未曾增补,主持大局的吕不同吕大人多次请求人员补给,张大人的意思蓝大人是不是考虑下抽调一些人手增补江浙沿海……”   蓝熙书明白了,一定是吴连旺不好处置岳老二,才给张开望通气,张开望才下了这把软刀子,就岳老二这块料,在京师的衙门口混天熬日子还行,一到基层,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在哪儿可没蔡远山的关系网罩着,升迁无望倒还在其次,有没有命熬到蔡远山复出那就不好说了,总之,有他岳老二受的。   “这件事吴大人看着办就是,拟个名单我过目就行,主要照张大人的吩咐办,张大人统揽全局眼光我等不及啊!”   蓝熙书懒洋洋的将球踢给了吴连旺,他想留后手不得罪蔡远山,门儿都没有,现在有他蓝熙书转圜的余地,别人别想在他眼皮底下耍滑。   李孝倒是热衷于传球,领了蓝熙书的意思赶着给吴连旺传达去了。   杂役进来,给蓝熙书换了新茶,葛大进来了,一言不发一屁股墩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他倒是清闲的怪异,蓝熙书闭目养神,撩了下眼皮看了一眼黑脸油光光的葛大,葛大自打进京匪气在一帮哥们的鞭挞下改了不少,但是骨子里匪气难以根除,出了门还能时时提醒自己,或者哥几个提醒他注意分寸,在内堂他可就一点儿不装了。   葛大是第一个有反应的人,这倒出乎蓝熙书的意料,丁哑看来八卦了一把,房子跟自己娃娃亲的事大概哥几个都知道了,蓝熙书本以为第一个有动静的是井貌安呢,没想到是葛大,看来井貌安不敢面对自己了。   杂役出去了,葛大刚待一直身张嘴,小吏躬着虾米腰颠儿颠儿进来了,手里捏着一大宗报上来的账目,月底了,这些都是要经蓝熙书过目签章上报的。   蓝熙书随手签了几页,小吏下去了。   葛大忽然把话又咽回去了,干巴巴的眼神看着蓝熙书,一个大老爷们忽然不知道打哪儿说起了。   “葛老大!邱得禄没请你们吃喜酒去啊?”蓝熙书笑语,有点儿热了,蓝熙书将外面的罩袍褪下搭在椅子上。   “我哪有资格!井老大井貌安李孝他们都有接到请柬!”葛大一个总旗知道人家看不上眼的,想想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在他这人心大量宽,不和自己过不去,蔫头耷脑的只是一眨眼,接着想起什么来了:“我说三少!你和四少的事是真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蓝熙书能装,但总有些心虚,继而说道:“我一直隐瞒这事,就因为房子尚小,一直觉得不急!呃!”蓝熙书摸摸鼻子打住了。   葛大动动胡茬邋遢的嘴角,没说什么。   干坐了一会儿,拍屁股走人了。   蓝熙书知道葛大是替井貌安验证这件事的,他希望井貌安知难而退,放下这件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二杆子精神   蓝熙书一上午没见井貌安,散朝丁哑回来,给蓝熙书带来一个令他吐血的消息。   偷盗案倒没什么,张开望陈词御前,皇太子下令严惩迟学增等人,说是严惩也就是流放三千里充军西北修城墙去了。   兵部二杆子李客才早朝上了第一本,奏蓝熙书欺瞒妄上,整个大内失窃案的要犯龙如人被蓝熙书以权谋私包庇诈死,请求皇太子彻查内幕,追究蓝熙书徇私舞弊之罪。   丁哑说据张开望描述这个李客才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长篇累牍啊!最后扯上张开望教下不严疏于管理,把个张开望气的差点儿当庭与之对骂。   “最后呢?”蓝熙书的脸差不多五颜六色了,丫的!没得罪这个二杆子李客才啊!这家伙怎么就跟自己过不去呢!蓝熙书简直难以理解。   “最后,皇太子说,这件事他知道,张开望张大人也知道,还说蓝熙书早有奏报,出于案情需要,兵不厌诈无可指责。”丁哑转述张开望的话很详尽:“当时张开望张大人也是一愣,随之接了皇太子的口风,当时那个李客才目瞪口呆,灰溜溜的就退下了,惹得朝臣嘲笑不已。”   蓝熙书松了口气,但是被李客才恶心到了,心里发堵,脸色还是很难看。   “三少!一个区区给事中居然咬住我们不放,干脆……”   井运水听到丁哑回来的风声从刑讯房赶过来,后面跟着蔫头巴脑的井貌安,蓝熙书没特别关注井貌安,假装没事人的摆手让大家自己给屁股找地儿,别都跟高粱似得戳着碍眼了,井运水恶狠狠的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蓝熙书摆摆手,内堂都是自己人,除了耗子李四树不在,其余的都在。   “三少!怎么胆小了?”葛大一直不满意这么憋屈的做官方式,他梗着脖子嚷嚷,一只腿蹭家伙收起来蹬在椅子上。   “查李客才的背景了吗?”蓝熙书看着丁哑,丁哑靠蓝熙书最近,蓝熙书磨牙的声音他听得最真切。   “查了,这个人倒没有特别背景,平素吃喝嫖赌都不沾边,为人一般,说话虽然让人不舒服但是他这人清廉在兵部有口皆碑。”丁哑看着蓝熙书:“平素也没特别合得来至交好友,因为他那张臭嘴大家都对他不远不近。”   “清廉个屌,兵部给事中没油水可捞想不清廉也没辙!”葛大骂骂咧咧。   蓝熙书皱了下眉,他对葛大的牢骚不入耳,倒是李客才出乎他的意料,人性又长又短,这个李客才光清廉一项就遮了百丑,在朝为官,一个清廉就会被人高看一眼。   “再查!”蓝熙书脸色好转了些,但是他不相信一个李客才会无缘无故毫不忌惮的揪住他不放,再说龙如人假死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往细了查!”蓝熙书对着丁哑:“空穴不来风!我们都素未谋面这小子就咬定我不放,必定有人给他撑腰,而且他背后的人的分量不轻,让他觉得我这个堂堂锦衣卫镇抚根本不屑放在眼里。”   “三少!”井运水走到蓝熙书跟前的案几前:“何必这么麻烦,寻个由头把他请了来,我就不信他是无缝的鸡蛋!”   井运水真是跟李孝学了不少,这口气做派一看就是锦衣卫老油条做派。   “不能动他,一动他我们就完了,六科给事中势必会群情汹汹冲我来了,到时候更加被动,即使皇太子殿下有意偏袒也不能无视这些言官的弹劾。”   蓝熙书对着井运水的大黑脸郑重的摇头:“官场不能快意恩仇,以前那种随性的做法在京师行不通了,防既是攻,行事必须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我们没有根基,即使有幸得皇太子赏识提拔,但也切记不可飞扬跋扈得罪朝臣。”   官升脾气长,人在步步高升的时候最容易失去自我反省的能力,很容易的持宠生骄树敌不查,最终导致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下场很惨。   这是蓝熙书不厌其烦反复强调的,哥几个虽觉得有道理,但是做起来就难了。   井运水黑着脸抹搭着眼皮坐回椅子上。   “张大人怎么说!”扯上了张开望,蓝熙书很高兴,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张开望指定更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只需要看张开望的风向就可以了。   丁哑说:“张大人很生气,我临走跟我说了一句,让你小心这条狗,有了主意跟他说一声,最后他忽然又说,这件事放一阵子,这个李客才二杆子精神到家,他还会上奏的,等他瞧吧!动不如不动!”   蓝熙书呵呵轻笑了,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井运水斜着眼睛看着蓝熙书,他故意替蓝熙书说这话,蓝熙书大笑了:“井老大!慢慢的你的急性子就没了。”   气氛从刚才的愤懑一下子在蓝熙书和井运水的调笑间烟消云散,哥几个明白,蓝熙书心里有数,蓝熙书有仇必报,蓝熙书记得隔夜仇。   公事说完了,大家胡扯起中午邱得禄宴请的事,一时间又想起井运水不仗义,跟秀儿都要坐窝生蛋了都还没请哥几个喝一杯,不仗义,蓝熙书也跟着起哄,不为别的,他就怕气氛一淡下来,可别把话题扯到自己和房子身上,井貌安落魄的样子蓝熙书也觉得怪不得劲儿的,他只怪自己应该早些透露娃娃亲的事,也许井貌安就不会难过了。   ※※※   邱府。   巳时刚过,蓝熙书就出现在邱得禄宅邸前,他是跟吴连旺一起来的,刚到,就看见熙熙攘攘的邱府门前高头骏马满了拴马桩,几乘豪华小轿正被秩序的排放门前兴隆街的街南。   毛荣升正跟赵一虎有说有笑的被迎进邱府,便装赴宴,没了那身锦衣虎皮,赵一虎倒没特别落差,毛荣升就不同了,判若两人,一身蓝绸的直缀长袍穿在他身上没一点儿风流倜傥,倒显得更加猥琐。   邱得禄一身喜服外罩结带玉色披风,肚大腰圆,白白胖胖的典型,正春风满面的恭迎宾客。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聊的喜宴   蓝熙书吴连旺在一片喜气洋洋的道贺恭让声中,踏阶进入邱府,到处披红挂彩,高搭喜棚的大院人满为患,老管家特别引着蓝熙书和吴连旺绕过喜棚,蓝熙书眼睛快速扫描喜棚内外,他看见了赵一虎葛亭刚,毛荣升,丁哑耗子井运水等一干熟悉的身影扎堆在八仙桌旁胡侃,除了普通校尉低级的总旗小旗,多少品秩高点的百户千户都来了,更有很多蓝熙书不认识的各个衙门口的人。   上了礼钱,吴连旺跟一个白面书生气的老头拱手寒暄,蓝熙书一扭脸,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却是容光焕发的盛三,盛三一身湖绸直缀,宽袖飘忽,去了几分英武,倒添了几分儒雅,但是一张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三少!老邱的四房娇滴滴的摸样一等一,老牛吃嫩草!”   蓝熙书很庆幸自己出道晚,那三回没花钱。   蓝熙书四下张目,没见有穿喜服的新人女子,丫鬟婆子穿错往来的倒不少。   “早进洞房了。”盛三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扛着蓝熙书的肩膀:“一个屋檐下的打听打听他打那个坊间弄来的。”   “你不也有吗?”蓝熙书想起在吴宅看到的那个含羞带怯妖娆的背影:“我们不聊私事,别打听我。”   “美人向来多多益善!”盛三忽然扳住蓝熙书的肩膀:“抽空喝一顿,有人请客!”   蓝熙书当然知道是谁,但他不想和那人交集,目前不想。   “得了,你的朋友你的交情,我不想认识。”蓝熙书被盛三拉着闪到廊下人少的地方,蓝熙书眼睛不闲着,哥几个都看见他来了,眼神互相搭合着,葛亭刚溜达出来了。   “假清高!”盛三回脸给一个打招呼的莽汉一个笑脸:“你的事妥了,这你有空了吧!”   “我会派人去看,我真没空,你没见,有人死杠上我了,一本本的往死里参我!”蓝熙书觉得盛三应该知道这个李客才。   “这很正常,在朝为官的没有不被参的,参来参去就熟悉了,混个脸儿熟就是从被参开始,现在你锦衣三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宫里的几个嫔妃娘娘都打听锦衣三少何许人也!”盛三一脸正经,调笑的话不带调笑的表情。   “扯淡!”蓝熙书不爆粗口不足以表达此时心情,今天盛三没一句正经,换了场合跟换了个人似的,蓝熙书不想跟他瞎扯了。   “干嘛呢?”盛三拉住蓝熙书,蓝熙书回头皱脸:“尿急老兄!”   “回头我们一桌,聊呢!”   蓝熙书摆摆手,穿过一班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个家奴的指点下往后院奔茅厕。   葛亭刚后脚撩着袍襟尿急的样子跟了来。   “谢三少惦记!”葛亭刚一脸喜色,丁哑照蓝熙书安排给了葛亭刚好大一笔,葛亭刚头重脚轻了一晚上,第一次觉得被人当兄弟待见,他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见外的话。”蓝熙书在里面稀里哗啦,葛亭刚撩袍褪裤子:“三少!李客才和杜十万是同乡!”   这才是他凑上来的关键,蓝熙书接连被参的事他知道了,挖出李客才的背景是蓝熙书当前最需要的,葛亭刚自打改换门庭投靠了蓝熙书,耳聪目明各种信息他都网络,他知道蓝熙书需要这些。   “杜十万?”蓝熙书拎着小弟弟的手停了。   “杜十万和魏同仁很铁!”葛亭刚尿完碰碰蓝熙书,后面有人来了。   蓝熙书刀枪入库收拾利落两人闪身让地儿。   溜墙根儿蓝熙书放慢了脚步:“我操!我放过他,他倒反咬我不放了。”   “杜十万动不得,三少小心就是了。”葛亭刚蹲下提了下靴子,起身时路过蓝熙书将一张纸条塞在蓝熙书手心:“白话文来信了。”   有人来了,蓝熙书嗯了声先走,将纸条仔细收好。   蓝熙书果然和盛三一桌,安排在西厢小花厅,等级上安排招待档次高于外面喜棚里的宾客,但有又低于正厅里的贵宾席,那几桌都是有头有脸的,当朝三品大员有大理司的头脑,有六部代表还有一个白胖的太监蓝熙书看着陌生。   陆陆续续,蓝熙书这桌上人了,除了他和盛三,其他的都不认识,盛三一一介绍,盐课提举司的提举李安正,都转运盐使司的副使王洛云,刑部员外郎赵普庆,工部郎中张伯英,还有一个顺天府的没来,见礼已毕,大家因为对蓝熙书的陌生,稍稍有些拘谨,锦衣卫镇抚是个恶差,没几个人敢得罪,大家礼让一番落座,对于盛三介绍的那几个人官名蓝熙书我不陌生都是五品和从五品官员,没来得哪个是四品,但是人蓝熙书却很陌生,盛三倒是谈笑风生不淡场,让沉默不语的蓝熙书少了很多尴尬。   蓝熙书知道因为李客才的两本弹劾,在座的都对他不陌生,言谈之中也尽量挑些不咸不淡的闲谈莫论,一顿酒喝下来寡然无味。   邱得禄的让酒增加了气氛,众人你一杯他一杯灌得邱得禄连声求饶,杯影交错间有人在邱得禄的耳旁禀告,邱得禄红光面目的大脸鄂了一下,脸转向了蓝熙书,蓝熙书正端着酒杯跟贴近乎的刑部员外郎赵普庆碰杯交谈。   盛三碰碰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一转脸,邱得禄凑了过来:“张大人派人来,在外面候着,有急事!”   大概邱得禄也不知道内情,眼睛探究蓝熙书的脸色,蓝熙书几杯酒下肚,脸早跟红布似的了。   “张大人?”蓝熙书还以为张开望在贵宾席吃酒呢!   邱得禄招呼大家尽兴,蓝熙书歉意拱手与邱得禄出了花厅,廊上的春风一吹,蓝熙书心里豁然舒畅。   “张大人赴宴半路就被召进宫了。”邱得禄看蓝熙书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也就放弃了追问的念头:“蓝大人!完事回来接着!”   “好好!邱大人大喜!蓝熙书自当不醉不归!”门口道别,一个小黄门和葛大在门口正等着呢。   “三少!”葛大牵过蓝熙书的马,小黄门踮着脚小跑着:“蓝大人!太子爷召见!时间紧急,不必更换官服了,速速进宫就是了。”   蓝熙书心里一凛,应了一声,作别邱得禄飞身上马跟着小黄门直奔大明门。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密旨   蓝熙书终于体会到在朝为官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滋味了,是福是祸?他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状况?   本来一帆风顺,就是因为李客才,蓝熙书才觉得硌硌棱棱的心理不舒服,李客才!你给我等着!   “三少!这边稍等!”小黄门忽然前面止步,蓝熙书赶紧后面停足,跟着小黄门往御道边沿一靠,跟小黄门保持一致的一扭身,后面一对彩衣宫娥拥着一顶软轿拖拖然而来。   一个个娇俏的宫女看着身着便服的蓝熙书很是惊奇,边走边歪头向另一个宫女对蓝熙书指指点点的掩口而笑。   蓝熙书扫了一眼赶紧垂头。   乾清门正是外朝和内廷交汇处,蓝熙书初入内廷根本不辨方位,只知道刚过了保和殿,也不知来的这顶软轿里面坐的是那宫的皇家贵戚,跟着小黄门避到一边。   一阵香风袭来,步履嫣然的宫女们轿前轿后的纷纷回首看定蓝熙书,姹紫嫣红的裙裾在蓝熙书的眼角余光中翩然而过,一只芊芊玉手正好挑起黄锦缎的轿帘往外探目,五指兰花美甲旁一双秋水一般的眸子瞬间嫣然。   莺莺燕燕而过,蓝熙书和传旨的小黄门抽抽鼻子,蓝熙书刚待打听一二,他对女色倒不是似葛大那般感兴趣,毕竟劳累了鼻子,总该知道这阵香风来自何方神圣吧!   还没等蓝熙书张嘴,一个穿着比小黄门高档的公公一溜儿小跑的招呼:“六儿!太子殿下改在御书房,快领蓝大人去,太子殿下今儿个身体不适,硬撑着呢!”   小黄门六儿一听,应了声王公公,赶紧也是一溜儿小跑引路御书房:“太子殿下昨夜赶奏章受了风寒,今早不听太子妃的劝告,硬撑着早朝,下了早朝就喘开了。”   蓝熙书脚下紧随,王公公赶不上了,索性不跑了。   “太子殿下保重身体要紧!”蓝熙书早就听说朱大胖子身体素质不好,走路多了都喘。   真担心这个朱大胖子熬不过他爹朱棣,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蓝熙书自己都吓了一跳,一个劲儿的心里骂自己乌鸦嘴。   好人一定要长寿的,要不然全体太子党将伤心欲绝的。   “谁说不是呢!这关系到我大明国运昌隆万世根基……”六儿腿快嘴也快,忽然打住了话,一个是御书房到了,再就是他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御书房的花棱雕花门打开了五六扇,一个宫女一手托着银托盘,一手拎起一角裙裾碎步灵巧的迈过门槛看见六儿眨眨眼睛看向后面的蓝熙书。   “蓝大人到了。”六儿高声喊了一嗓子人才迈进门去。   “蓝熙书晋见!”里面一个尖嗓门赶紧唱喏,六儿在门里回身冲蓝熙书抖搂袖子,蓝熙书垂头而进,紧走几步撩袍跪倒大礼参拜:“锦衣卫蓝熙书叩见太子殿下!”   上面没说话,蓝熙书纳闷但没敢抬头乱看。   几声压抑不住的喘咳,旁边有太监代为传话:“蓝大人!起来说话!”   蓝熙书起身快速的一撩眼皮,硕大卷耳的书案后面,朱高炽被两个太监搀扶着正用拳头堵嘴忍住咳嗽,有小黄门在后面捶打后背,朱高炽脸色很难看,一手执案,两肩因为忍咳而轻轻抖动。   蓝熙书再一转眼,杨士奇居然也在书案旁,眉头紧锁正看过来,蓝熙书与之对眼神很快,蓝熙书一时没察觉到什么,收视线时,旁边的张开望居然也在。   喘息了一阵子朱高炽才稳住呼吸,脸色有些泛白了,有太监轻轻擦去他鬓边的细密汗珠。   “让太子殿下久等,微臣该死!”蓝熙书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难过,朱大胖子的这个样子让他觉得贵为太子的辛苦。   “不是!事出突然,你来得也很及时!咳咳!蓝熙……咳咳!……嗯……咳咳!”一口气很憋,朱大胖子又是一阵喘咳,旁边的小黄门赶紧上前捶打:“太子殿下!慢些!慢些!”   蓝熙书急的一脑门子汗,喘口气都费劲,朱大胖子你省省吧!蓝熙书眼神路过张开望,看定了杨士奇,杨士奇也是老脸见汗,端着一碗汤药推到朱高炽眼前,看着比朱大胖子还难受。   朱高炽接过来,抿了一口,稍微压下喘咳,长长缓了口气,摆手示意张开望说。   张开望退开御案,回身对着蓝熙书说道:“蓝熙书接旨!”   蓝熙书扑通再次跪倒,缓了口气的朱大胖子摇头苦笑,摆手招呼蓝熙书平身,蓝熙书站起身。   “皇太孙镇守南京,刚才有消息进宫,皇太孙遇刺!”张开望一见朱高炽眼色赶紧切入正题,蓝熙书一激灵,皇太孙遇刺,何人这么大胆?   “还好皇太子自由习武,有惊无险!”张开望一见蓝熙书脸色大变,朱高炽连连摆手让他少废话,是以赶紧一口气说道:“方才太子殿下决定着你秘密前往南京侦缉此事!”   蓝熙书长出了口气,赶紧接口:“蓝熙书遵命!”   “此事非同小可!”杨士奇这时才悠悠接口,他的眼睛忧戚而深邃,如一老潭般洞深无底,蓝熙书的灵魂感觉在与之对接的一瞬间边不由自主的跟随杨士奇的意旨坠落,他必须义无反顾跟随杨士奇的意志进行下去。   “蓝熙书明白!”蓝熙书抽了一口冷气,压力让他生出激情,危机让他亢奋,蓝熙书觉得杨士奇的眼神再次把他点燃了。   “千万小心!”朱大胖子喘匀了一口气看着蓝熙书,着人将一块金牌递到蓝熙书手里:“皇太孙看到金牌就明白的!”   蓝熙书跪倒称是,眼睛看看张开望又看看杨士奇,两位倒是提供些微线索啊!   张开望摇头道:“只知道系一个绝色女子所为!其他线索不得而知!皇太孙并未将遇刺的事告知朝廷!”   蓝熙书明白了,这是另有渠道将皇太孙遇刺的事密报进京的。   蓝熙书闪念牡丹门,脑际又急速闪过骷髅花错的竹蒿影子。   “见机行事!确保皇太孙安危,必要时候金牌可号令南京锦衣卫东厂及拱卫南京的卫所驻军!”杨士奇看看蓝熙书又看看不敢再多说话的朱高炽,朱高炽点点头。   “蓝熙书绝不辱命!”   “你手里的活儿……”张开望回身眼神请示朱高炽,蓝熙书赶紧躬身说道:“我会安排妥当,丁哑和吴连旺可暂时代为处理,我想有张大人坐镇,不会有事的,微臣离京的事会严加保密!”   蓝熙书在听到着令自己往南京的时候就转了念头,刚刚北衙门稳下屁股,一旦权利易手他人代掌,自己的一干兄弟他实在不放心,所以才急急保举丁哑连同吴连旺暂代镇抚事物,有丁哑在,蓝熙书才会走得放心。   “好吧!你安排就是!”张开望领了朱高炽的意思,他正愁着什么人能统领蓝熙书手下那几个刺头,一见蓝熙书有主意他也乐得省心,皇太孙遇刺这么大的事,皇太子召他进宫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蓝熙书,张开望明白了,委以重任这说明皇太子殿下对这小子的能力深信不疑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临行   蓝熙书领了密旨急急告退,事情紧急耽误不得,手头还有很多事要交代哥几个的,要在天黑之前出城安排好这一切时间刻不容缓。   出得御书房,蓝熙书擦了擦汗长出了口气。   蓝熙书看看外面的侍卫林立,候着的很多小黄门都陌生得很,本想等杨士奇初来问一些细节,踌躇少许反引得人人侧目。   蓝熙书心想罢了,看样子杨士奇和张开望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还是回头再说,在这深宫大内,华屋大厦金碧辉煌间,心情着实压抑,蓝熙书每进入大明门就有一种特别压抑捆绑的感觉,片刻不想停留。   高高的角楼反映着金光璀璨,飞檐斗拱切割湛蓝的天空,蓝熙书手持金牌亮相出了宫门,过金水桥,大明门下丁哑在等。   蓝熙书看见毛荣升闪身在锦衣卫衙门口,想必他进宫的事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揣测可想而知,蓝熙书偏偏没有按规矩来,越锦衣卫总衙而过,同丁哑快速离开大明门。   现有使命在身,蓝熙书无所顾忌。   毛荣升没想到蓝熙书会这么嚣张的越门而过,跟下了台阶一脸愤恨,赵一虎指甲划着下巴阴阴的说:“你我再无出头之日了,平素里跟我较劲,人家眼皮都不夹我们一下,你的本事呢?”   “走着瞧!哼!”毛荣升一甩袖子撇着蛤蟆嘴招呼跟出来的手下该干啥干啥去。   “这么大的事太子殿下居然只派你一个人去?我跟你!”丁哑大惊失色的听完蓝熙书说完,皇太孙是皇上的眼珠子,皇太孙遇刺这么大的事要搁皇上处理还不得兴师动众把南京城挖地三尺揪出凶手,然后碎尸万段喽!   “太子意在不声张,皇上亲征,有人图谋不轨,此时大动干戈恐怕引起恐慌干扰皇上北征情绪。”蓝熙书感到压力山大,但他并不恐惧,这种暗杀行为也让蓝熙书洞察幕后指使者的动机,更相信太子低调让自己赶赴南京是杨士奇深思熟虑的。   蓝熙书拍拍丁哑的肩膀:“你要留在北衙门,万事小心!白话文不在,他的死党却蠢蠢欲动,北镇抚司是我们的根基,你要稳住,这件事任人不可说,有人问就说我急事赶往龙门所了。”   蓝熙书又细细嘱咐丁哑要注意的事项,特别是邱得禄毛荣升,蓝熙书将葛亭刚交给他的纸条让丁哑看了一遍。   “借李生势!”丁哑看完纸条上的四个字又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毁了纸条:“这是白话文给毛荣升的密信,李客才是白话文的一杆长枪啊!葛亭刚透露李客才和杜十万有猫腻,岂不知是白话文一手把李客才推到了前面。”   “那我们怎么办?”丁哑心里直打鼓,蓝熙书一走,真心没主心骨啊!   “不变应万变,放心,你只要让哥几个盯紧了这几个关键,其他的自有张开望给顶着。”   “张开望?”丁哑不明白,蓝熙书笑了:“你只要大事小情勤汇报,他放心了自会替我们档,你放心,我特殊使命,即使李客才一天三本也难以兴风作浪,太子非皇上!”   丁哑点点头,蓝熙书的话他相信。   “你只要约束好哥几个别捅大乱子。”   “井貌安在喜宴后跟一个五军营的头头在街头打起来了。”丁哑咧着嘴,这件事他本不想说的,但是不说有觉得不妥,井貌安自打听说房子和蓝熙书的实际关系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酗酒闹事也是借题发挥,蓝熙书他是不敢怎么着的,气不出他就乱撒,弄得他跟人家赔了一马车的笑脸。   这件事可别又被李客才利用。   蓝熙书皱着眉,但没发火。   “你想法子平息了,不行让吴连旺出面,没事。”蓝熙书没提教训井貌安的事。   蓝熙书交代完丁哑连北镇抚司的大门没进就直接走人了。   临走蓝熙书还有一桩心事就是安顿王百草和安之钱的事。   客栈里只有贞姐,原来吴太医受盛三所托亲自联系王百草好安之钱去看铺面了,小安闷不住跟着去了。   蓝熙书松了口气,他知道盛三会尽心办好一切。   “你要去哪儿?”听说蓝熙书要离开京师一段时间,贞姐很意外的停了收拾东西,这个时候王百草安之钱回来了。   小安一见蓝熙书在,乐的围着蓝熙书叽叽喳喳说起诺大的铺面还有宅院。   “三哥!三哥!那个宅院居然叫安园呢,你说巧不巧?”小安拉着蓝熙书的袖子晃着,眼睛闪着光。   “安园?”蓝熙书笑了:“这么巧!安居乐业之园!”蓝熙书看着王百草落座:“王伯!还行吧!”   王百草满面红光几天的愁绪一扫而光:“小书!太好了,铺面很大,大得不得了,安园很大,太大了,这怎么是好,花多少钱哪!”   安之钱倒是没有王百草的兴奋跟惶恐,他才不担心呢:“我说了,老王!你只要操心药铺的事,其他的不用操心!”   蓝熙书点点头:“你要满意就好!有事尽管麻烦吴太医,对于药铺行当他不外行。”   “有空你瞅瞅,安园一应俱全,我们打算下午就搬过去!”安之钱接过贞姐递过的茶水一饮而尽。   “来不及了,我有急事需要离开京师一段时间!”   王百草和安之钱对视一眼都没言语,蓝熙书的特殊工作性质他们懂。   “三哥!去哪儿?小安也去!”小安扒拉开贞姐大惊小怪的拉着蓝熙书的胳膊,被安之钱一把拉住:“小安!不要胡闹,三少有正经事!”   小安闷闷不乐的闪到贞姐身旁,绞着手指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拍拍小安的肩膀没说话,安之钱拉着蓝熙书出了房间,出了客栈,寻一没人的街角站住:“有事说!”   “真有事!”蓝熙书搭着安之钱的胳膊,客栈二楼的窗口小安在探头探脑,蓝熙书背过身:“替我盯一个人!”   ……   回到杨宅的时候斜阳无限了,杨士奇居然早到家了,二娘知道蓝熙书要出门一阵子正和青花准备东西。   “房子呢?”蓝熙书一见没有房子在,心里着急了。   “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回来!”二娘开始絮絮叨叨叮嘱一些。   蓝熙书哼哈应着心不在焉,他要带房子一起,他不知道离京多少时日,房子不在身边怎么行,这是很好的离家两人独处的时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房子。   “来福!找四少回来,马上!”蓝熙书吆喝正在提水的来福,来福应着放下水桶就跑出去了。   “天黑之前我会赶着出城!我要带房子一起!”二娘被杨士奇打发走了,蓝熙书看着杨士奇,他决定了,丝毫没有商榷的余地。   杨士奇耷拉着眼皮没反驳,转到桌旁坐下来:“小书!你要小心!皇太孙隐瞒他遇刺的事就是觉得自己能够应对,你最好不要接触皇太孙,从暗处着手。”   杨士奇没提房子,倒让蓝熙书松了口气,他点头应着,听到院子里房子和来福的说话声。   杨士奇居然让来福备好了马车。 第四卷 暗箭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脚猫   一辆垂垂荡荡蓝碎花车帘的普通马车,慢悠悠的在高大的城门口停下来等守城卫兵验路引,京师之地的守城兵士很有素质,对着马车里相貌堂堂的少年公子微微一笑,查看载着两个大驮筐碰着车辕打着响鼻的两匹健马,里面的茶叶草药被翻动又轻轻摆放好。   房子兰花指挑起了车帘,金灿灿夕阳下的容颜妩媚绽放,看得心慌气短的几个兵丁让开身形。   夕阳耀眼,来福晃着马鞭驱赶着马车跟着出城的人流出了巍峨高耸的京城。   刚一出城,蓝熙书就觉得被跟了,这种感觉特别不爽。   锦衣卫有一种本能就是能从川流交错的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异于常人的人,当然这里指的锦衣卫是合格的锦衣卫,想毛荣升岳老二之流排除在外。   一个青衣小帽家奴打扮的人猫身在高头大马上,不疾不徐的远远缀在马车后,蓝熙书几乎打眼一看就直摇头,连基本的伪装都不会,还玩儿跟踪?   锦衣卫的马匹配备都是最好的,高门富户甚至在朝官员高价买卖的黑市良马也难企及,所以别看人是否异样,但从那匹健马上蓝熙书就断定跟踪自己的人是同行,不是锦衣卫校尉就是东厂番子,东厂番子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东厂行动大多是一窝蜂,拍马钻营的居多,精英分子少,一向靠人多势众,而锦衣卫多少有点儿专业,侦缉单枪匹马的多,这几乎是共识,除非靶定目标锦衣卫才会大批围剿缉拿。   最初东厂除督主是大内第二三号大太监之外,其余的都是从锦衣卫调拨的校尉,譬如东厂的大档头疤瘌头李举才是锦衣卫千户出身,二档头武夫张大胸也是锦衣卫出身,只有三档头徐三元是正宗的太监,他手底下良莠不齐的也多是锦衣卫出身,后来补充不足,从各种渠道投效东厂的杂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对比于锦衣卫严格的世袭制军户制和累功晋升制,东厂的门槛很低,只要你够无耻够邪恶都有可能有机会扶摇直上。   蓝熙书想着如果自己猜的没错,那么后面这只三脚猫不知道是毛荣升的人还是邱得禄的人?   这么拙劣,毛荣升的可能性大,蓝熙书指尖挠着下巴胡思乱想。   来福自来熟和旁边一个赶大车的壮年汉子热聊北征捷报,连老百姓聊起打仗都带一股子狠劲儿。   房子看蓝熙书留意后面,指指后面凑上蓝熙书的耳朵:“不会吧!刚出城就被跟?”   “是没出城就被跟了。”蓝熙书喜欢和房子咬耳朵,他的大手热乎乎的贴紧了房子的细腰,说完话顺嘴亲了房子的耳垂一下,房子躲痒扑棱脑袋,无声嬉笑。   “怎么办?”   “天黑了再办?”   房子想瞅一鼻子,被蓝熙书拦住了,跟踪自己这么重要的任务,说不定后面的三脚猫有两把刷子,还是浑然不觉的好。   蓝熙书觉得惬意啊!没人跟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只有一个人跟多少让蓝熙书觉得自己被低估了。   蓝熙书和房子听着来福吹牛,可逮着一个没见识的乡下汉子了,来福牛皮吹的满天飞,忽悠的赶大车拉货的那位壮汉子使劲拉着缰绳控制那匹大骡子和来福保持并驾齐驱。   天生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蓝熙书一手搂着房子柔韧的腰肢,随着马车缓慢的晃动看着房子打开一个大包袱翻看东西,里面胭脂水粉稀里哗啦,一只银质的步摇钗被她捏在手里在左鬓右鬓的比划着,让蓝熙书看好不好看,蓝熙书忽然就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房子这么爱美了,竟然不怎么穿男装了,以前她可是一天到晚乱穿自己衣袍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房子居然会描眉扑粉了,整天香喷喷的。   “你说!好不好看?”房子皱着鼻子扑扇着眼睛定格了步摇银钗在有鬓角给蓝熙书看,蓝熙书点头,房子眉开眼笑。   从房子认识丫无双开始,蓝熙书想到了。   “丫无双这死丫头这几日没见了。”蓝熙书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她也回南京了。”房子顺嘴接口,说完忽然明白了什么,伸了一下舌头住了嘴,眼睛睁得滴溜儿圆瞪着蓝熙书:“讨厌!哥!”   果然,房子和丫无双见过面了,她们重归于好了,房子很宽容,几句好话冰释前嫌,皇太孙遇刺这么大的事儿丫无双和柯大侠一定先于太子知道,一定是临走两个人见了面。   丫无双是房子第一个闺蜜式好友,房子重视朋友,不轻易放弃朋友,所以只要丫无双说好话房子一定会心软的,但是丫无双要是自持皇太孙大丫头眼高于顶,那么以房子的性格房子才不会攀附丫无双这个朋友。   “你知道为什么丫无双回南京?”   “当然,他们家爷差点儿遇害,丫无双和柯大侠一接到消息连夜就走了,临走丫无双的脸都吓白了。”房子不让蓝熙书板着脸,蓝熙书习惯性的一谈公事就严肃,房子放下银钗,小手合拢轻轻揉搓着蓝熙书我的面颊,蓝熙书只好笑了。   “你不就为这件事赶去南京吗?”房子眨眨眼睛意思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房子自打听蓝熙书说要带她回南京她一点儿不惊奇不问呢!   “你知道我要去南京?”   蓝熙书抓住房子的手,定定的看着房子慢慢眯起的眼睛,这个丫头不简单呢!   “我昨晚就知道了,丫无双说的。”房子很得意自己惊到了蓝熙书。   “丫无双怎么说?”蓝熙书忽然觉得丫无双也不简单了,整件事情不简单了。   “她说,房子!我们很快就会在南京再见的,除非你哥不带你!”房子嘿嘿笑:“我都想好了,你不带我我就偷偷跟着你!”   “天!”蓝熙书轻声一句,一下子靠在了后座上,丫无双这么说,当然不是她有先见之明,而是这一切都在按柯大侠的思路走,丫无双只是无意给房子透露了天机。   忽然蓝熙书淡淡笑了,笑着心却在慢慢下沉,杨士奇还告诫自己要秘密行事,岂不知柯大侠预知了未来,恐怕此时柯大侠都掐算准了自己的行程。   蓝熙书另方面觉得皇太孙身边有高人隐形,他的安危目前不足为虑。   倒是后面这只三脚猫可能给自己一点儿线索。   外面安静了,蓝熙书挑开一角车帘,那个和来福一路热聊的赶车汉子下了官道分道扬镳了,来福话匣子打开了人家走了他还意犹未尽。   一轮红日西坠,无数欢腾的翅子在落日余晖的枝桠间盘旋,前面灯笼镇。   “来福!待会儿在前面枣林我们下车,你在灯笼镇投宿休息一夜,第二天自个赶回城。”蓝熙书看着天色接近预期,处理这个三脚猫必须在进入灯笼镇之前,虽然枣林不是最佳地点,但是灯笼镇周边只有枣林没有更好的地点,将就着吧!   总之,先把来福打发走了,惊着了这小子,回去还不定把这件事耸人听闻成什么样子呢,蓝熙书一直避免让杨宅的人触及腥风血雨,他的任务性质他不想家人了解。   这也沿袭了杨士奇不在家言论朝堂的理念。   套这个三脚猫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如何处理是个难题!   马车进入官道东边的枣林,枣树春来生发要晚于其他槐杨树种,柳浓杨绿榆树枝繁叶茂的时候,枣树的新芽才新绿欣然,没有别的树种那样浓密的树冠遮蔽,在这儿设伏有难度。   来福麻利的将蓝熙书和房子马上的驮筐转移到马车上,嘴里依依不舍的哀告:“三少!我再跟一程吧!”   “不用!家里人少,老爷整天不回家,家里老弱病残你是顶梁柱呢!我和四少不在,你更要多担待呢!”蓝熙书帮忙,房子紧忙的把大大小小三四个包袱分挂在自己和蓝熙书的马鞍得胜钩上。   “快走啦!来福!磨叽受不了了。”房子把来福推上马车,马鞭塞到他的手里:“出城溜达一圈儿也行了,家里一大堆事儿指望你呢!”   “驾!”蓝熙书一拍马屁股。   “三少四少!早点儿回来!家里有我放心就是!三少!……”来福絮絮叨叨驾着马车远了。   天说黑就黑了,没商量的余地,月亮星星的还没影,那个绰绰的暗影着急了,马蹄声急,穿林而来。   嗖!刷拉拉!   两片银亮寒光飞旋交错自枣林掷出,带着特殊的破空音效在枣林里森然回荡。   啊!三脚猫看见时控马已来不及了,两片诡异的银光呼啸转音在脑后生寒之后忽然迂回向前,马速不及,惊恐万状的三脚猫身形一样躲开飞旋寒光的旋切侧扑下马,闷声刚落,一只靴子紧跟背后,他刚刚反应的四肢被这只靴子死死的按压在地上,这小子一嘴土乱噗噜,磕着舌头尖了,疼得他哎呦连声。   喝!   寒光拢袖,房子跨身三脚猫的健马上,提缰带马硬硬将马头转向。   “饶命!蓝大人饶命!自自己人啊!”地上五体投地的这位侧脸铺地亟亟喊饶命。   “哥!”房子跳下马:“这小子倒挺麻利!”   “谁派你来的!”蓝熙书脚上用力,地上立刻哎呦出声了。   “毛大人!”   扑哧!房子乐了,三脚猫名副其实的老大。   蓝熙书松了脚:“起来说话!”   “有胆你跑个试试!”房子夹指回力镖,指缝的寒光亮银让三脚猫心有余悸连连说道:“小的不敢不敢!”   “说!”蓝熙书靠在一棵老枣树上。   “小的章周正,毛大人派小的来……”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黑暗中驰奔而来,暗黑的初夜格外刺耳,渐近渐急,箭一般锥入枣林。   “等等!你们几个?”蓝熙书一把揪住章周正的衣领子低喝,章周正哆嗦了:“蓝大人!就我一个!这这,我真不知道……”   听音判断来人马术娴熟,在黑暗中毫不磕绊,这是高手。   一个人一匹马。   章周正易手,房子揪着他转到枣林深处。 第二百三十七章 略施小计   蓝熙书指扣枣树粗粝的树干,几个辗转腾挪上了枣树最高处。   还没等蓝熙书出手,房子就亟不可待的出手了,两片亮银的回力镖闪电光蝶般迎头旋绕来人的快马。   马儿被来人猛勒缰绳嘎登止步,前蹄刨空引颈嘶鸣,一条人影在寒光迂回间突兀而起,树桠婆娑闻了人声:“四少!是我!”   却是耗子!   难怪这么利索!   蓝熙书松了心神,几乎与耗子一起落在了枣林空挡处,章周正也被拎了出来。   “耗子哥!怎么是你?”房子跑过来,坠入腰间锦袋的回力镖摩擦出好听的声响。   “还好!紧赶慢赶赶上了,四少!你的回力镖太快了。”   “嘿嘿!刚才我还恼自己出手没效果呢!原来是你啊耗子哥!”   多了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耗子俯身瞪大小眼睛看了个仔细:“章周正?”   “你认识他?”蓝熙书一脚把畏畏缩缩的章周正给踢到三人中间。   耗子拎了章周正的衣袍领子:“认识!三少!你可能平实没注意,这小子整天跟在毛荣升屁股后头,还跟井貌安斗过嘴呢!”   “接着刚才说!”蓝熙书低喝章周正。   “别给我磨叽,爷们赶时间没心情,你敢耍花样直接投胎了你!”黑暗中耗子的手指一按佩刀,绷簧悦耳,章周正一哆嗦。   “蓝大人被太子爷急召进宫,是邱大人知会毛大人派我跟踪你的。”章周正一边抹着汗一边说道,这小子口齿倒伶俐。   “就你自己?不会吧?嗯!”耗子恶狠狠的拿刀把一捅咕章周正:“三少!这小子滑头,不行我弹了他,你说先弹反面还是正面?”   北衙门的行话章周正当然懂啊,耗子一提反弹正弹,章周正就魂飞魄散了。   扑通!章周正瞬间矮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饶命!小的不敢说谎,就我一个人,毛大人本来并不知道蓝大人要出城,是小的擅作主张跟出了城。”   啊哦!原来这小子立功心切跟出了城,那么此刻毛荣升应该还不知道自己领旨出城的事。   但是不消一夜他就会知道的。   “小的发誓没见过蓝大人,也不知道蓝大人去向。”   章周正一见蓝熙书不说话了,他心里紧张的要死,他真心害怕蓝熙书一发狠在自己的脖子上来个手起刀落,这黑灯瞎火的这荒郊野外的,自己别说囫囵尸首,连个人毛都不会被毛荣升找到,蔫不拉几的自己就等于人间蒸发了。   章周正肠子都悔青了,这不是阎王爷家打转转————自寻死路吗?   “蓝大人!留我一条狗命,章周正定不会泄露半句口风!大人饶命!”   叩地有声,章周正往死了磕。   “得了!”蓝熙书吁了口气,他并不想杀人,很简单,章周正一死对自己没好处。   “誓言最靠不住!让我相信你的诚意很简单!”蓝熙书拎起了章周正,章周正的腿肚子打转,汗流浃背一听蓝熙书话音连忙接口:“大人请说!章周正万死不辞!”   “耗子!我们从鞑靼人那儿搞来的那个什么胎毒带来了吗?”蓝熙书隔着夜色问耗子。   “随身带着呢!”耗子向来与蓝熙书有任何默契。   “给他冲点儿喝!记住,苦的是解药,香喷喷的才是胎毒粉。”   “这个记不错!”腾腾耗子奔马匹去了。   虾米一样弓着腰的章周正听蓝熙书和耗子一说一合,惊得脑袋乱扑棱麻了爪了。   “大大大人!”   章周正哆嗦着刚疲软下去,蓝熙书一把就把他拎直了:“不用吓成这样!我不想要你的命,要你的命不用这么麻烦,一刀完事!”   章周正一听这话勉强站直了,惊惧的看着夜色中轮廓模糊的蓝熙书。   “但我又不相信你的嘴巴!”蓝熙书拍拍章周正的肩膀,感觉他站瓷实了:“听我给你说说这胎毒,这是我花了大价钱跟一个老鞑靼淘换来了,所谓胎毒就是这种毒毒性奇特,喝下之后当时并不发作,就如同怀胎十月,十个月之后才会毒发身亡!”   “大人!”章周正听完拖着苦音儿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这次没往死里磕,而是抱住了蓝熙书的大腿呜咽:“大人!大人!饶命!”   “听我说完,如果十月之内服下解药就会没事的,想活命很简单乖乖听话,我到时自会给你解药!”蓝熙书巍然不动任章周正跟一滩烂泥一样黏糊自己大腿上。   “来了!”耗子回来,看架势手里端着东西,看不清但是香味很大怪味很浓。   “喝还是不喝,你选择!”蓝熙书又拎起了章周正,选择?这哪是选择!   耗子上来准确的兜住章周正的后脑勺,章周正呜呜着咕咚咕咚被耗子灌下去了连瞎带喝碗底朝天。   后面的房子跟着心疼啊,耗子的那包黑咕隆咚的不知啥玩意,她的胭脂水粉也浪费了不少。   “大人!”章周正差点儿被灌秃噜了,只觉得那种怪味在胃里直翻腾,直冲嗓子眼儿,接着就觉得腹中咕噜咕噜跟有个气球在滚动,先是在胃里,慢慢的咕噜到大小肠,千回百转之后走后门儿了————一声响屁章周正没忍住惊天动地。   “讨厌!”房子刚凑上来想听听耗子弄得啥猫腻,章周正夹着屁股捂着肚子一声屁响让她恼羞闪身。   蓝熙书和耗子都强着笑,腮帮子忍得都快抽筋了。   咕噜咕噜,又一个气球在章周正的肠胃生成蠕动,千回百转……:“大人!哎呦!”章周正劲儿全走肛门了。   “章周正!这只是胎毒在你身体内扎根的初期反应,过个一两天就会没事,身体毫无异样,生根发芽毫无痛楚,只要十个月期限服了解药,任事儿没有,听到没?这几天忍忍就是,你要是疾病乱投医用药,提前激发了毒性那倒时候大罗神仙也会束手无策了。”   “小人晓得!哎呦!大人!我!憋不住了。”章周正捂着肚子罗圈腿打摆子,有股力量拱着气球要破门而出了。   “那就无需再憋!想干啥干啥去!”蓝熙书闪身让道。   章周正什么也顾不得了,捂着肚子夹着屁股就奔进树林了。   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类似于小型泥石流的声音。   “讨厌!”房子跑开了。   终于蓝熙书搭着耗子的肩膀无声笑了,边笑边低声说:“巴豆粉放多了,你别拉死他!”   “不会!我控制着量呢,可能四少的胭脂水粉也跟着起了作用,放心!清清肠道两天没事!”耗子不笑了:“我去看看!”   “甭看!你撵他走现在他也不敢走!”   果不其然,章周正提溜上裤子哼哼唧唧的就来了。   “请大人务必十个月之内……咕噜咕噜!”章周正感觉不对立马折身又奔那棵大枣树后面去了。   “这个放心!你只要乖乖的,用不了十个月。”蓝熙书放大了声量。   章周正再出来的时候肛门感觉好多了,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个针尖样的东西扎根了,这感觉戳的他灵魂嗖嗖的。   “你在城外转几天,然后回去就跟毛荣升说,你跟着我过沧州地界,眼见我进山东地界奔德州方向去了。”蓝熙书觉得误导一下毛荣升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山东!汉王就藩地就在山东乐安洲(今山东广饶),这个毛荣升也许会联想到的。   “那以后呢?”章周正前面一手捂着肚子,后面一手捂着屁股,姿势怪异。   “任何风吹草动向耗子汇报!”   耗子正把章周正的马牵过来,一听蓝熙书话音儿感觉不对,但是碍于章周正,他没说话。   “明白了吗?我的去向记住了吗?”   “明白!小的记住了,蓝大人一路快马加鞭过了沧州进山东地界奔德州方向去了,小的不敢再跟所以就回来了。”章周正惶恐学舌。   “很好!愣着干嘛!走吧!”   “大人!”   “还要等我送你一程吗?”耗子厉声。   “谢大人!”章周正赶紧接过自己的马缰绳,猴爬上去,耗子一拍他的马屁股,这小子一竿子窜入无尽的黑夜,马蹄声紧落密鼓。   “三少!我要跟你去南京!”耗子刚说一半,蓝熙书就拍住了他的肩头:“耗子!这次不行,我们还没在京城稳住根基,丁哑的身边不能少了你,因为有你我才能安心离京,这一帮子兄弟不能有什么闪失,你是丁哑最得力的助手,你一定要回去,再说,有章周正这根线你更要回去。”蓝熙书以耗子不能辩驳的口气说道:“南京我不并非没有帮手,丫无双和柯大侠都回南京了。”   “三少!”耗子沉闷的叫了一声不言语了,他能感受到未知的危险,但他知道蓝熙书一旦决定就不容更改了。   “老钱来了北京,你要保守秘密,必要时让他暗中帮你。”   “钱大千?”这消息真出乎耗子的意料。   “现在是安之钱!” 第二百三十八章 麻烦缠身   蓝熙书和房子昼夜兼程,几天以后出河北沿山东溜边山西河南眼见徐州在即。   虽然蓝熙书不知道柯大侠丫无双回南京的路线,但是他估算自己和房子的速度将会与其前后脚到达南京,蓝熙书并不想碰到柯大侠丫无双一行,蓝熙书从来不喜欢行动被牵制,他更喜欢独来独往。   这也是他远离官道的主要原因。   不怕慢就怕站,有一天一夜两人没有睡过好觉了,房子打瞌睡的时候就会和蓝熙书一马双跨,星夜兼程透支体力,蓝熙书倒没什么,房子明显睡眠不足精神不济了,今天赖在蓝熙书马上瞌睡了近一个时辰。   蓝熙书很心疼,决定过了白羊渡投宿好好的让房子睡一觉。   时近中午,等待渡船的人很多,白羊渡渡头一片熙熙攘攘,越往南走不闻北调,南腔细语声声抱怨。   白羊渡设了关卡,来往行人被严格检查,所以显得格外拥堵,尽管人多,除了两个维持秩序的官差大汉几声吆喝外,倒也秩序井然。   蓝熙书牵着马领着房子的手跟着行人慢慢前移。   前面有人断断续续的低声讨论哪家的美女如何如何,一阵惋惜声。   “平时不设关卡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后面的一个花白胡须布衣长衫私塾先生摸样的人彬彬有礼的问蓝熙书,蓝熙书微然摇头:“不知道,我是路过!”   “张先生!昨夜里封零镇大许记死了人了,今早上就设了关卡。”前面一个年轻伙计回头小声说:“徐大掌柜的一家老少都死了,唯独他的女儿失踪不见了,哎!还有一个小丫头。”   “那个徐扒皮吗?”张先生的后面有人探头探脑问:“他家的女儿兰娘不是近日要出嫁的吗?”   “对奥!徐扒皮的女人如花似玉封零镇第一美人啊!”   议论纷纷的时候,前面的后面的都多关注了蓝熙书和房子一眼。   房子靠着蓝熙书无精打采的皱皱眉,蓝熙书紧紧她的小手,房子把头靠在蓝熙书的肩头懒得看四周。   难怪盘查这么严格,一个小镇出了人命案当地府衙不如临大敌才怪。   蓝熙书也注意到了,盘查的官差对青壮年人格外仔细。   蓝熙书还没到关卡,就被两个负责查看路引的官差注意了,前面的几个被匆匆放行。   “外地人?”官差眼神冷利的看着蓝熙书递过来的路引,语气倒也和气。   “是,路过贵地。”蓝熙书看见一个官差在自己马前驻足,裹了粗布的绣春刀露出包袱一角,被包裹的兵器让这个官差起了疑心,他一上手,蓝熙书赶紧说到道:“防身之物!”   手持蓝熙书路引的官差领了同事的眼色示意蓝熙书出列,别妨碍后面查验。   “官爷!有什么不对吗?出门在外刀剑防身也无不妥吧!”蓝熙书和房子被带到一边,更引得行人侧目唧唧喳喳议论纷纷。   摆渡的艄公大声吆喝看热闹的行人上船。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一个稍微年长的官差接过蓝熙书的路引看了一眼:“从哪儿来这是要到哪儿去?”   “京城而来,到徐州探亲。”蓝熙书耐着性子,他看见这个官差频频打量房子的时候心里不痛快了,考虑着是不是亮出锦衣卫令牌以求快点脱身。   “干什么的?”冷不丁旁边一个矮个粗壮的官差一只粗毛大手搭在了蓝熙书的肩膀上,蓝熙书本能的沉肩侧闪肩肘上扬格开了这只令人生厌的粗手。   呃!   蓝熙书不露痕迹敏锐的身手大大出乎这个官差的意料,打眼之下他瞪起了眼睛上下重新打量蓝熙书,旁边的官差俱是横眉冷目凑了上来。   “我只是路过贵地,路引为凭,请诸位官爷行个方便!”蓝熙书眼见气氛骤然紧张,心里微有恼意,他并不想节外生枝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坐在白羊渡界碑上与人私语的一个官差头头起身眯缝着眼睛走过来,有官差与其耳语,这个头目一挥手,散落四周的官差都围拢过来,没人查验了,呼啦啦等着上船的男女老少一窝蜂拥下渡头,几个胆大的在最后一节石板上频频回顾。   麻烦了,蓝熙书有点儿烦,他纳闷官差何以对他这么感兴趣,自己一表人才,任谁说也不像色狼歹人。   短须莽壮官差头头按着腰刀神色峻冷的打量着蓝熙书,蓝熙书按捺不悦回以锐利的眼神。   “外地人,路过,看样子会两手。”官差头头貌似自言自语围着蓝熙书转了一圈,眼睛落在房子身上,房子没精打采,讨厌的扭脸将头抵在蓝熙书的肩头。   蓝熙书摸摸房子的头,忽然觉得房子抵触在自己肩头的额头很热。   房子在发烧,自己居然没发觉,怪不得房子蔫儿蔫儿的老打瞌睡。   “小姑娘,他是你什么人啊?”官差头头和颜悦色的问房子,他还以为房子害怕呢!   “我哥。”房子拧头把脸扭到另一边。   “真的是你亲哥?”官差头头腆着脸又问,那种故作温柔真恶心。   这句话不但蓝熙书忌讳房子也忌讳。   “嗯!”房子懒得说话,挪动步子转到蓝熙书身后,直接把头埋在蓝熙书后背,蓝熙书觉得脊背很热。   蓝熙书着急了。   “小姑娘别怕!”官差头头跟着房子转动。   蓝熙书火了,一伸胳膊,官差头头一直腰差点儿撞杆。   “大胆!”   蓝熙书利喝一声,反掌一亮,掌心锦衣卫令牌几乎糊到了官差头头的大饼脸上。   官差头头一凛,蓝熙书的掌心让他斗鸡眼了,他退后一步仔细看顾蓝熙书的掌心,双手按刀的手松了,扑通一声麻利利的跪在当地。   这反差太大,吓了大家一大跳。   “大人!小人不知是锦衣卫大人到此,望恕罪。”   其他的都没看清蓝熙书掌心的东西,手急眼快的都拔出腰刀伺候了,一见头头趴地上了,反应都挺快,呼啦,屁股朝天跪了一圈儿。   房子皱着秀气的眉头从蓝熙书的腋下看着地上随坡就低跪着的十多人。   “房子!难受是吗?忍耐会儿!”蓝熙书心疼的搂着房子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   “嗯!没事!”房子惨淡的一笑,晕晕的眯起了眼睛。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温连珠弩箭   蓝熙书抬眼,渡船悠然驶向南岸,柳条依依垂垂,此岸情形被树荫遮挡,渡船上的人应该看得并不真切。   幸好渡口这边空无一人。   “起来吧!”蓝熙书看看地上一圈儿屁股,那个官差头头的屁股撅的最高,整个人猪拱地。   爬起来的时候,官差头头额头见汗,鼻头冒油。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得!”蓝熙书不想听场面话,他没工夫在这儿跟这帮衙役扯淡:“说说!怎么地个情况,好好地渡口被你们搞的剑拔弩张的?”   官差头头挥舞袖子将他坐过的那块深刻白羊渡三个字的石碑擦了又擦,讨好的腆脸笑着请蓝熙书将就着坐,蓝熙书没坐,他扶着房子坐下了,房子脸上挂着怕蓝熙书担心的微笑,眼睛眯眯着坐下来,蓝熙书旁边一站,房子的靠着他笔挺的腰懒洋洋的。   其实房子浑身无力晕乎乎软绵绵的就想睡觉,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忍着。   “昨夜封零镇发生命案,徐记老夫妇被杀,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和一个小丫头却失踪了,故而我们老爷连夜下令各水路旱陆设置关卡严防凶手出境。”官差头头躬着腰禀报:“并非小的们乱设关卡恶意扰民,据徐记一个老门头说,昨夜案发时看到有一对俊男靓女在徐宅门口出现,故而看到大人,小的才有冒犯。”   官差头头不时抬眼查看蓝熙书脸色,蓝熙书脸色平静,只是听到最后俊男靓女时眉头微皱,谁都知道锦衣卫密探遍布城乡,各基层衙役都有风闻,今天遇到一个不但开了眼了也吓破胆了。   “你们确定案发之后凶手还滞留封令镇境内?”蓝熙书看着官差头头紧张的大饼脸,别人都是汗津津的他却是一脸油渍渍的。   官差头头立刻回道:“碰巧有个衙门口的兄弟与徐记攀亲带故,同朋友喝了几杯酒赶往徐记串门,尿急小解时看到有两个人窜出徐记墙头,这个兄弟连喊带叫被一女子刀捅肋下差点没命,案发第一时间老爷下令全镇搜查,并迅疾布控各个关卡,凶手带着两个女子逃离行动多有不便,我们老爷断定凶手还在封零镇境内。”   “小小的封零镇能有多大,两个凶犯外带两个小女子……”蓝熙书一皱眉,眼睛巡视一周,他这一看旁边的衙役官差俱是点头哈腰的凑过来,蓝熙书盯住官差头头:“查这些一目了然的过往行人何用,重点严查车马行出入,还有能藏人的……”蓝熙书蹙眉沉吟:“嗯,譬如车装筐载的物件,箱木柜子之类,也别一味盯什么俊男靓女,案犯不会易容改装出逃吗?”   “还有啊!镇上有无棺材铺什么的,这东西犯忌讳一般好蒙混过关。”靠着蓝熙书柔弱依人的房子弱弱的插了一句。   啊!   众官差大眼瞪小眼。   蓝熙书嗯了一声摸摸房子的头,忽然发现众官差集体O型嘴了,溜溜着眼睛一起看向官差头头,官差头头汗一下子下来了,脸色窘白,憋着呼吸喘不上来气儿的感觉看着蓝熙书。   坏了!   这是蓝熙书第一感觉。   “大大大人!”官差头头舌头直打牙:“刚才有人运载一具棺材渡河奔辛家庄了。”   “什么?”蓝熙书大喝一声:“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刚才!”旁边的一个瘦子衙役赶紧接口:“一个老头和他女儿。”   “船,快叫渡船!”官差头头反应过来了,冲着渡头大喊,他的手下呼啦奔渡头,冲着摆渡的艄公急招。   “哥,我行!”房子打起了精神勉强语笑嫣然的迎着蓝熙书关切的脸,跟着蓝熙书直奔渡头,他们的马先上了船。   一过了白羊渡,蓝熙书就和房子打马如飞,后面有马匹的就只有两个衙役紧跟。   时间耽搁了,万一走脱了凶手,玩忽职守之罪被锦衣卫捏在手里不死也得扒层皮,所以官差头头跟一个手下玩儿了命的领着蓝熙书狂追。   遇到了就得管,况且这么严重的恶性案件,蓝熙书辑凶心切,只得频频侧首顾及房子也不敢稍有懈怠,房子伏在马背上闷声不语,蓝熙书心里稍稍安定。   一条岔路偏东偏西两条,西边是宽大的官道,东边是小路,说是小路也只是比官路窄小那么一点儿。   官差头头马未停稳就咕噜下马,倒是很有经验,伏地细看少许起身汇报:“大人!车辙印记顺这条路走了。”   蓝熙书顺他的手指望向东面下道:“这条路通达哪里!”   “徐州!有点儿偏远,但是熟悉当地环境的人多选择这条路。”   “追!”蓝熙书一带马,没马蹄的蒿草碎屑飞扬,人马如箭锥下了东道。   一大片傍水而生的桃林瞬间被蓝熙书几个呼啸穿越,过了白羊渡到没有什么崇山峻岭,果木连片,道路虽然颇有波折,但是穿林越野倒也通达顺畅。   蓝熙书坚信只要没有跟错方向,以自己的马力用不了一个时辰蛮能赶上负载马车。   果然在一个半坡的杂木丛林荫道上远远的看到一辆载着漆黑棺木的马车疾驰。   大概发现了后面的马蹄声,马车鞭梢儿连响,一个人影竟然半起身形挥舞马鞭,那频频回首的姿态毫无老态龙钟之意。   毋庸置疑!   急于表现的官差头头倒也不差,与蓝熙书并驾大声吆喝前面的马车。   夹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蓝熙书听不清楚,但是确定这官差头头的吆喝起作用了,因为前面的马车几乎玩命了,眼见得车轱辘都要跑散架了。   蓝熙书俯身从褡裢里一摸,心里安定了,耗子居然把他的连珠弩箭给准备在褡裢里了,从漠北回来至今蓝熙书都没用过连珠弩箭,甚至平时坐镇北衙门,连刀出鞘的机会都没有,御赐绣春刀倒是很少离身,但那是摆样子。   而今,再次触手连珠弩箭,蓝熙书心里觉得亲切,那种漠北杀伐肆意凛然的激情瞬间迸发。   嗖!   利啸之声闪电没入马屁股,马嘶烈烈,蹭家伙烈马红鬃光溜溜脱辕窜了出去,马车失却平衡车辕杵地狠狠惯性十余米急停,人影横飞,漆黑的棺木因为惯性和冲击力陡然惯出马车,几哩哐叽撞在道旁的树干上,棺材盖子翻飞出去,两身姹紫嫣红的女子滚了出来,软塌塌的毫无声息。   一个人影普落地上就长身而起,一条长有两丈的腾蛇鞭照着蓝熙书当先抽索过来,反应这么快到是让蓝熙书始料不及。   这不是普通的练家子,反应和身手都是一流,兵器中,软兵器诸如铁索长鞭之类最难控制,敢用此类软兵器的人蓝熙书从不敢大意,此类兵器的杀伤力往往出乎意料,比一般的棍棒刀剑更难提防。   蓝熙书控马的当口圈马头俯身躲过腾蛇鞭,他没发箭,他要活口。   蓝熙书躲过去了,没成想侧面出声了,腾蛇鞭没够着蓝熙书,搂草打兔子,却把后面紧跟蓝熙书的那个衙役给捎带脚了,鞭梢抽在马脸上,马一惊跳,这个衙役被甩出去,这小个子倒是精灵,一个滚地雷躲过蓝熙书的马腿又躲过房子的枣红马前蹄,滚到了一株树前,吭蹬被树根绊倒,满脸泥,呸呸吐了两口血水。 第二百四十章 又见牡丹   几个人拉开了架势,蓝熙书反倒不着急了。控马眼色示意官差头头不要冒进。   持藤蛇鞭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不施粉黛的脸肃杀冷静,身材高挑,尽管一身布衣仍显得姿容出众。   假扮老头的赶车人也不装了,花白眉须都扯了,右颧骨的一块擦伤有鸡蛋大,正渗出血丝,一把单刀亮了出来,密林筛落的阳光斑点在单刀上跳跃,锋芒映着这个三十来岁男人双眼杀气腾腾。   这一男一女显然处于劣势,竟然丝毫不惧倒是难得。   勉强算的上是俊男靓女,蓝熙书觉得比自己和房子还是差了一截。   “放弃抵抗,束手就擒这是唯一出路。”蓝熙书看着那个男人切近了女子两人交换眼色。   “哼!就你吗?”男人没说话,女子按捺不住了,柳叶眉一挑,圈圈在手的藤蛇鞭忽然展开,蛇迹迂回半空,带着怪异的破空之声闪电来袭蓝熙书的面门。   “就我!”蓝熙书一圈马盘旋在藤蛇鞭鞭长莫及的边沿,冷笑的看着这个女人柔身欺近,竟然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哥,我来。”蓝熙书刚一执臂连珠弩箭,房子说话了,连片银光重影,锐响着画弧旋切,刚巧避开藤蛇鞭蜿蜒抽索的鞭体,藤蛇间隙奔了女子的咽喉。   真是以柔克柔,女子骇然撤身,藤蛇鞭周转不及无法自救,女子只好放弃进攻蓝熙书而旋身躲避,两片银光在女子踉跄的躲避间在头顶交汇出银蝶般灵动的光斑,回力镖过处那女子乌发篷飞,断发飞扬,再眨眼间,房子的回力镖嗖嗖交错回手。   蓝熙书摆手叫停,房子身体不适,他可不想累坏了她。   就在这当口,官差头头出手了,腰刀出鞘就遭遇了男子冲霄刀势,刀刀相较的声音格外刺耳。   官差头头纵落马下,刀片翻飞玩命的步步逼近那个男子,这股子拼命表现的劲头倒是让蓝熙书大加赞赏,但是,劲头归劲头,技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三五招下来,蓝熙书就知道这个官差头头一会半会儿搞不定这个男子,倒是这个男子有意无意的避开蓝熙书,蓝熙书就明白了,他在伺机靠官差头头的马。   蓝熙书不急于下马与之近身拼刀,两支连珠弩箭就将那个疯魔一般披头散发的女子逼退。   在男子虚晃一刀刚待拧身接近女子的时候蓝熙书气定神闲的一发连珠弩箭切断了他靠向马匹的侧路。   嗖嗖!   女子的藤蛇鞭刚搭上官差头头的钢刀,蓝熙书跟着连珠弩箭的箭势踢蹬离鞍,女子的藤蛇鞭落了,蓝熙书绣春刀出鞘将其牢牢的封死在树干上动弹不得,官差头头捡起被藤蛇鞭打落的腰刀一个箭步接替蓝熙书控制住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女子。   房子的回力镖半空飞旋,那个男人被圈回来,蓝熙书一个照面就将其单刀磕飞,这个男子赤手空拳瞪着赤红的眼睛步步回退。   “说你不行就是不行,无谓的反抗只能死的更快……啊!”蓝熙书忽然急步上前,但是晚了,一枚飞镖被他打落,那个男子的手掌自咽喉垂落,血一下子喷溅出来,扑通一声沉闷的扑倒在蓝熙书面前。   “喂!你!”刚有反应的蓝熙书一扭头,只见官差头头骇然树前,那个女子竟然一身试刀,咽喉的血喷了官差头头一身脸,官差头头横刀的姿势没变,眼见的这个女子顺着他的身体萎靡而下。   这一男一女几乎同时自毙,动作之快,求死之决绝即使杀人从不磕绊的蓝熙书都吓了一跳,贪生怕死人之本能,蓝熙书忽然意识到自己碰到的这对男女非寻常案犯,这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特殊训练的死士会做一般杀人劫色的勾当吗?   这一瞬间蓝熙书脑际千回百转,但他凝立不动强迫自己收回心神。   “大人!”官差头头拧身看着蓝熙书,他跟着办案无数,什么案犯都有见到过,但这样的经历却是头一遭,官差头头有点懵。   “够狠!知道没有好下场索性速死。”蓝熙书故意这么说,官差对畏罪自杀的行为能接受,再复杂的蓝熙书就不希望这个官差头头了解了。   “哥!这两个女子没事,被灌了药昏迷了。”房子下了马查看从棺材里摔出来的那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主仆打扮明显,俱是粉粉嫩嫩的妙龄少女,虽然昏迷不醒衣衫污渍但是秀色难掩。   活的死的都得弄回去,两个衙役官差先忙活活的,马车真是禁造,居然还行,惊马早没影了,官差头头吭吭哧哧把自己的马往车辕里套。   “大人!您看!”瘦个子官差从男子身上搜出几包药粉给蓝熙书看,蓝熙书交代他小心收好以备让仵作查验是何药物。   蓝熙书站在女子尸首前,看房子查验,前面后面摸过了并无异物,房子甚至撩衣细瞅完毕对蓝熙书轻轻摇头。   这两人身上没有可提供蛛丝马迹的东西这让蓝熙书郁闷。   官差头头将马车套好了,和那个瘦个子小心的先将依旧昏迷的两个女子抬上马车。   蓝熙书蹲下身仔细指捏这个女子的手指,查看她的手腕,女子的手腕上毫无饰物血迹斑斑甚为恐怖,房子忽然碰了蓝熙书一下,蓝熙书一看,房子脱到一半的女尸靴子边沿脚踝那儿,一朵微小但逼真艳丽的牡丹花出现在蓝熙书眼前。   蓝熙书的眼睛如刺针芒,心里惊跳,低头俯看仔细,因为房子脱女尸靴子的时候连带着将其白袜一并撸下,所以露出的脚踝上牡丹刺青,这朵牡丹有杏子大小,但是花瓣纹理层次却非常精致纹绣逼真,这真是意外收获。   蓝熙书与房子对了一个惊喜的眼神,房子赶紧将靴子套好恢复原样。   有纷杂的马蹄声奔这边而来,绿林下穿梭的皂衣十分抢眼,官民打扮离老远就能分辨出来,奔驰在最前面的是绿袍县令,正一手捂着乌纱帽一手纵缰绳颠簸在一匹大白马的马背上。   很有效率,看来接到白羊渡关卡的衙役报告就赶来了。   “是我们周大人!”官差头头跳下马车。   蓝熙书巍然不动,腰悬御赐包金鞘的绣春刀,派头十足的看着三五十人簇拥着一个四十来岁,方头正脸的一个男人下了马,呼啦啦,撩袍跪了一片。   “萧县县令周至同参见大人!”   “蓝某微服出京,周大人不必拘礼。”蓝熙书受之无愧微微一抬手,周至同衣袖抹汗惶恐起身。   绣春刀他早有见识,但是这么豪华牛叉的绣春刀他是第一次见,蓝熙书的派头让他望而生畏,他环视现场,心里只打鼓,他可不知道蓝熙书恰巧只是路过,狗拿耗子多管了一回闲事,锦衣卫密探神出鬼没,别说小小的县令就是权贵熏天的封疆大吏提起锦衣卫也是心里打怵。   最近周至同忙于岁贡的事,封令镇的扇子远近闻名,年年岁贡皇宫大内,不论是描金折扇还是贵气的洒金折扇,以及贵妇青睐的各式团扇品种丰富制作精美,不但宫里用,皇上还常常赏赐功勋显贵,封令镇的扇子也就成了一些达官贵人或者公子哥随身标榜显赫身份之物。   贡品岂能马虎,所以,这个周至同最近正在脚不沾地的忙这件事,没成想一向太平的封零镇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手下飞报锦衣卫这个时候境内出没,周至同吓的魂不附体。   蓝熙书什么没说,脸上表情不怒不喜实难让周至同揣测一二,官差头头将事情始末详尽叙述一遍,周至同查看过那一男一女,赶紧吩咐衙役将两个被劫持女子带回府衙救治。   房子的精神头又没了,愈加昏昏无力,只是靠着蓝熙书病蔫蔫的看着让人难受。   蓝熙书本想立刻赶往前面五十里外的辛家庄找个歇脚地方请大夫诊治,周至同哪里肯放过表现的机会,好说歹说说封零镇有名的大夫药到病除之类的话,说的蓝熙书心动了,只得同意周至同的安排。   房子一向体质很好,一年到头除了每月那几天肚子痛以外,基本很少生病。   这次不知怎的就受了风寒,蓝熙书心急火燎哪里有心情赶路,给房子看病要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就不吃药   周至同的私宅后院。   “我不吃药!就不吃药!”一向听话的房子忽然执拗起来,甩开蓝熙书的胳膊扭着腰肢站在床幔前怄气。   周至同哈着腰看看蓝熙书又看看房子,旁边的大夫抚摸着花白的胡子犯难了。   “房子乖!你不吃药病怎么会好!”蓝熙书额头见汗了,但很有耐心,扳住房子的肩头柔声说道:“这位老大夫也说了,吃个一两天退烧就没事了。”   “对对!怕苦我可以准备些蜜糖!”周至同让丫头老妈子按照大夫开的药去准备煎熬。   “不!我最讨厌吃药!”房子转过身垂头抵着蓝熙书的胸膛坚持:“不吃药,我以前生病都是不吃药的。”   “那你说说!”老大夫更有耐心,一脸的褶子老人斑点点:“偏方我也有的,就是慢点儿。”   “洗个热水澡,然后弄些酒搓搓出汗就好了。”房子抵着蓝熙书的胸口歪头看那个伸着脖子对自己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微笑了一下,老大夫立刻满脸的褶子无比生动起来,娇憨又有点固执的房子虽然病恹恹的但很可爱。   还没等蓝熙书吩咐,周至同赶紧吩咐愣在门口的老妈子:“这好说,快快准备热水,烧酒!”   老大夫又加了句:“姜末红糖汤水要热的,这个发汗快!”   周至同不放心叮嘱几句,蓝熙书将绣春刀解下放到桌案上,然后漫不经心又将腰里锦衣卫令牌和太子殿下御赐金牌一并和绣春刀放到一起,周至同看的目瞪口呆干咽唾沫,最初怀疑蓝熙书官阶的念头没了,别看年纪,就这两块牌牌自己一天八个头都不够磕的。   周至同的后宅里因为蓝熙书房子的到来入住而变得忙碌起来,就如同小庙里请了尊大神,周至同唯恐招待不周,不但自己候着而且全府总动员,老婆丫鬟伺候着。   弄得房子很惶恐,看着一帮子人为自己忙活她很不习惯,在杨宅,青花虽然也伺候她,但大多时候房子很独立的。   蓝熙书也不喜欢这阵仗,客气几句就全打发了,周至同什么不懂,一看全明白了,一挥手,麻溜儿的全撤了。   门窗帘子放下来了。   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桶在屋子当央,蓝熙书试试水温有点儿热。   房子坐在桌子旁皱着眉捧着一大碗姜糖水小口吸溜着喝,蓝熙书看旁边的大碗里有切成大片的姜,一壶正在加热的本地烧酒,酒气弥漫开了,房子迷蒙的眼神有了微醺微醉的味道。   “我自己来,哥你出去!”房子喝完姜糖水,热气从里往外反应,手心见汗了,不那么难受了开始撵蓝熙书:“快点儿!哥!你干嘛?”   蓝熙书微笑他根本就没打算回避,干嘛回避,现在还需要吗?   “傻乎乎的!快点儿!到里面去!”蓝熙书嗔怪的看着忸怩不肯近前的房子,一把拉过房子的手:“就热,凉了还得麻烦人家的。”   “羞死人了都!”房子鼓着嘴巴羞答答的把蓝熙书的肩膀后推,让他背对了自己:“不许回头!”   “又不是没见过!”蓝熙书坏坏的笑起来:“我可是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年,你追我到巷口淋雨了,我背你回家,家里没人是我给你换的衣服呢,你那时候好瘦啊!”   蓝熙书初被杨士奇收养离家出走的念头付诸了好几会行动,是房子把他栓牢在那个家的。   “你给我穿你的衣服,屁股后面居然有个大洞,你居然用线绑了个疙瘩,呵呵,出门就被耗子哥笑掉了大牙了。”房子轻轻褪掉裙衫,她进入浴桶的细碎水声让蓝熙书心动如涟漪晕开。   “可是你现在不喜欢穿我的衣服了。”蓝熙书很感慨,房子终于长大了。   “二娘说了,女孩子还是穿裙子最好看!”房子弄得水花四溅:“青花说了,漂亮的女孩子要穿漂亮的衣服,不要浪费了青春。丫无双说了,男人喜欢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说你也不例外。”   嗯?蓝熙书摸摸鼻子。   蓝熙书慢慢转身一脸色相,房子猛的趴在了浴桶沿上,长发铺满了浴桶,房子的下巴抵在膝盖上脸上肩头水珠晶莹迷人:“哥!讨厌!”   蓝熙书的想象早入水了,他蹲下身,心里的温热迅速升温,他用手指撩开房子额前凌乱的湿发,定定的看着房子水润透明的脸:“房子!这次回南京务必要把我们的事告诉姑姑好吗?”   “就知道你带我回南京为这个!”房子咬着下唇却满含甜蜜的点头:“你都说了很多遍了,耳朵都起茧了。”   “看你整天不着急的样子!”   “有你着急就够了嘛!”   “关键在你的态度!”蓝熙书把手指搭在房子路出水面的圆润白皙的肩膀上,房子没排斥,这让他有了得寸进尺的念头,撩起水花帮房子弄头发,房子只是咪咪笑没拒绝,但是却悄悄转了身子,铺发水面的间隙那女子特有柔美的背弯让蓝熙书忍不住伸手轻触,柔滑细腻,麻酥酥的感觉从蓝熙书的手指一直传感到他的心里。   一块毛巾在蓝熙书手里为其轻轻搓洗。   “豁出去了,我会过姑姑这一关的。”蓝熙书的触摸让房子有点儿痒。房子扭了一下身子,扭脸:“哥!你将来也会对另外一个好看的女孩子这样吗?”   蓝熙书的手停在了房子的肋下,他很想触摸前面的制高点,但是又怕太唐突了房子反感:“干嘛突然说傻话!”   “丫无双说的!男人会三妻四妾的!”说这话的时候房子很闷,脸色定住了,眼神迷蒙看着一个方向,那种无助的眼神陡然让蓝熙书心疼。   “我没想过!”蓝熙书可是知道房子的姑姑性格刚烈就是因为不想为妾才出家为尼的,据说好像跟老头有关,这种观念难免没灌输给房子。   “你跟另外一个女孩子这样的时候我在干嘛呢?”房子忽然把脸埋进水里,这吓了蓝熙书一大跳,房子从来没这样过:“房子!”   房子抬起脸,滴滴答答的水珠坠落,房子笑了,睫毛轻颤,笑的纤细柔美而且认真:“我想象不到!”   “房子!怎么老说傻话,哥只要你一个,不会有另外什么女孩子的!”蓝熙书的心觉得被房子揉捏的都要碎了,房子什么时候敏感了,居然想得这么多这么复杂:“你不喜欢的事哥不做。”   房子没说话,笑容淡了下去,如玉兰淡淡的开放,竟有些化不开的忧伤。   “不相信哥的话?那哥起个誓!”蓝熙书认真的举起右手,没等他想好誓言,房子就伸出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哥!算了!”   蓝熙书猛然看到了房子颤动的胸器,那两粒粉红……   “相信哥!”蓝熙书看到了抵在胸前的那两团柔软挤压出半圆,顺势抱起水淋淋的房子放到床上铺好的大浴巾上,房子旋即翻身正面朝下,暴露给蓝熙书的是圆滑有度流线型的翘臀,细腰长腿绷紧像一条被摆平的美人鱼。   臭丫头!蓝熙书一腔火热强自按捺。   房子趴着,脸枕着胳膊,热气腾腾烧酒扑打在身上,蓝熙书用泡过烧酒的姜片在房子背上用力的搓着。   “掉了一层皮了。”房子呲牙咧嘴,但是浑身火辣辣的很舒服。   “谁让你不吃药的,不出大汗好不利索的,忍着点儿。”蓝熙书出汗了,拍打了一下房子弹性十足的屁股,又换了一块姜片。   房子的脊背红了,蓝熙书快速的用浴巾包裹好房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 灵丹妙药   房子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像个鱼美人粽子,姜汤热水和烧酒里应外合起作用了,房子只觉得热从里到外渗透,脸上的汗都往下淌了,虽然感觉裹得严实有些闷,但是大汗淋漓之下,浑身舒泰,轻松的跟一片羽毛似得。   折腾了这么久,轻松了,倦意袭来,房子撩不起眼皮,抹搭着眼皮,开始意识混沌。   蓝熙书直挺挺的躺在房子身旁,也是大汗淋漓,他的手不安分的在房子的屁股上捏着,虽然隔着厚实的大浴巾,但是那感觉也很美妙。   “出汗了吧!”   “好点儿了吧!”   “房子!今晚我就睡这床上!”蓝熙书厚颜无耻的把手停在房子腰间,忽然听见房子发出细细的鼾声,蓝熙书侧转身一看,枕着胳膊嘴巴挤得扁扁的房子居然睡着了,那满头的汗啊!   蓝熙书看着看着,心里莫名焦躁难以抑制,下面早挺拔的忍无可忍了。   蓝熙书轻手轻脚的起身,门插落了,窗户掩了,蓝熙书放下了粉红的床幔,房子朦胧起来,睡姿倍加诱人。   蓝熙书觉得口干舌燥,他咬着唇角只犹豫了片刻,就轻轻的松了自己的腰带,褪了袍子内裤。   蓝熙书轻轻的打开包裹房子的浴巾薄被,汗淋淋的房子粉嫩嫩的卧着,胳膊枕着,侧面看到被挤压的半圆,蓝熙书轻轻的扳动房子,房子嘤咛一声不肯翻过来,蓝熙书吻着房子的耳垂细语轻声:“房子乖!抱抱!”   执拗了一下,房子松了绷紧的身体随着蓝熙书的手劲转了过来,长发凌乱湿哒哒的粘在前胸上,那两团饱满让蓝熙书血再次在周身横冲直撞,蓝熙书轻轻用手指梳理房子的黏身的长发,手指轻轻一握房子的胸,房子忽然睁眼本能的用手来护,蓝熙书不容她推诿自己,翻身轻轻覆盖在房子身上,有力的双腿夹着房子不让她曲腿反抗,嘴巴堵住房子的嘴巴,两手扣住房子的双手,他大力的心跳撞击着房子,房子哼哼唧唧,滑溜溜的在蓝熙书身下扭动,嘴巴呜呜着,舌头往外推蓝熙书的舌头。   房子的扭动让蓝熙书的下面更加昂扬,轻微的摩擦已经让他舒服之极,蓝熙书真的迫不及待了。   “房子乖!”蓝熙书呼吸急促起来,他控制自己慢慢来:“我轻轻地好不好?”   房子哼哼着,身体绵软了下来,脸侧着眼睛始终不敢睁开,贝齿轻轻地咬着唇角,红润艳艳的唇蠕动着,鼻息加重羞涩中有一点紧张。   蓝熙书亲吻着房子的嘴唇,舌尖抵触,慢慢感觉房子的舌头在回应自己,房子的手臂圈住了自己的脖子,身体放开了,细腰挺了一挺做了稍微的迎合……   ……   房子重新被包裹的像个美人鱼粽子,整个癫狂的过程房子都忍着虽然不会配合,但是已经够蓝熙书惊喜和疯狂的了。   蓝熙书细致的帮房子弄干净下面,沾染了血迹汗渍的浴巾换了,房子有点不知所措的任由蓝熙书摆布,蓝熙书激情不减的吻着房子的身体,直到房子吃吃笑着推他才住嘴。   “疼么?”蓝熙书包好房子弄着房子的额发轻轻的问,房子的眼睛清亮亮的羞涩涩的看着自己,但是房子始终不敢看蓝熙书的下面,蓝熙书并不遮掩,他要让房子习惯他的身体。   “嗯~!”房子娇羞的摇头,她才不娇气,她的担心在肚子,但是现在不想说。   蓝熙书觉得现在面对房子的感觉不一样了,这是他的女人,这让他有沉甸甸的骄傲,他觉得短短的融合两个人完成了最重要的成长。   蓝熙书觉得自己从今往后才是男人了,丫的,葛大再敢挤眉弄眼的嘲笑自己那啥……   “其实吧!刚才都不用搓酒喝姜汤什么的,你看,我比灵丹妙药都管用。”蓝熙书躺在房子身边两人侧脸对侧脸。   “讨厌!赶紧穿衣服!待会儿那个周马屁来了怎么好!”房子娇笑,她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蓝熙书的下面,她的脸通红。   蓝熙书坏笑窜窜身子偏偏让她看个清楚,刚才还软哒哒的,这会儿拔节了,房子皱着鼻子把脸扭到那边去了:“讨厌!难看死了,起来了。”   “放心!他才不会这个节骨眼儿来呢!”蓝熙书话是这么说,大白天的赤身裸体也是不得劲儿,揉捏了一下房子的胸,起身找衣服:“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找吃的去!”   “不饿!口渴!”光出汗了,房子想喝水。   “嗯!”蓝熙书穿戴好衣袍,挑起床幔,房子扭动身子示意帮她打开。   “再捂会儿!”   “不用捂了,我好了,再捂起痱子了。”房子扭动的样子让蓝熙书又热血沸腾了一番,他打开包裹,抱着房子起腻,房子连推带亲的才让他住手。   “这个周马屁倒是细心。”蓝熙书将桌上簇新的女子衣物抱到床上,月白的襦裙淡淡绿拢纱的裙幅,同色锦绣薄衫袖摆窄小房子穿在身上很合体,特别是腰身裁剪的十分贴切,就跟量身定做的一般,腰身的细致加上裙摆飘逸洒脱,房子一转身婷婷袅袅瞬间衣裙飘曼,整个一江南倾城倾国的温婉俏佳人。   这样子的女孩子如影随形带出门去,大大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啊!   蓝熙书不许房子出门,他打开了门窗透气,房子洗了把脸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妆容的当口,蓝熙书出了房门。   庭院里竹影婆娑,几株春花正艳,早有家奴看到蓝熙推窗开门,这是信号,过不大会儿,两个脚步细碎的小丫头端着枣泥糕和莲子粥转过花朵稀疏的花架来了。   蓝熙书闪身,小丫头语笑嫣然福了一福端着红木托盘进去了。   蓝熙书顿时胃口大开,但他没跟进去,里面传来房子和小丫头的嘤嘤细语。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老管家跟在后面远远地就给蓝熙书行礼,老头五十开外,青衣直缀,走起路来很是爽利。   “周大人呢?”蓝熙书随口问道,他想知道命案处理结果。   “上头来了紧急公文,听说太子爷传诏免了我们县今年的岁贡,可把我们老爷乐坏了。”老管家很健谈陪着蓝熙书在竹林边散步,文竹细密挺秀,微风过处,婆娑声悦耳,很久没有感受这种江南园林的氛围了,蓝熙书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这儿特产什么?”   “扇子!”说起特产,老管家神态之间略带几分自豪:“我们这儿的扇子很出名的,虽然没有南京三山街的扇子那么贵甲天下,但也是声名远播,每年岁贡的扇子都受到万岁爷的盛赞。”   “哦!”蓝熙书对于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不甚了解,转身在竹林边石凳上坐下来,一伸手让座,老管家连连作揖,他那里敢坐,就在蓝熙书对面躬身陪聊:“小老儿不敢!”   蓝熙书笑笑也不勉强:“太子爷免了岁贡对于本地来说一大福祉。”   说话间,蓝熙书心里微微暖徐滋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老头是对的,这个看似笨拙的朱大胖子有着难得的帝王仁心,今年皇上亲征,军备耗费量多,难免老百姓会感到压力,太子监国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蓝熙书然想到这个免岁贡咨文说不定就是老头拟的,他提笔挥毫间会不会心感安慰?他婉转费心的不就是能让老百姓多些安逸吗?   “那是那是!”老管家一脸喜庆:“本来每年岁贡也没什么可发愁的,我们老爷说也差不多了,这不大徐记掌柜的招了横祸死了,这可愁坏了我们老爷,大徐记是本地扇行的龙头老大,这种恶性命案弄得人心惶惶不说,岁贡扇子也一下没了着落,他们坊间制作的扇子精美绝伦,周边无人能及,老爷说,大徐记突来横祸,眼见得岁贡扇子不能按时起运交付,岁贡马虎不得,别的坊间做工又差了一截,可愁坏了我们老爷。”   蓝熙书并不插嘴,老管家自顾自絮叨下去:“老爷听到今年免岁贡的消息直说得遇贵人呢,你看大人初到我们这里就将行凶的歹人击毙,又接连免岁贡的好消息,大人真是我们的福星啊!”   蓝熙书浅笑摇手,他看见那边曲廊回转一行四五个裙衫旖旎的女子款款向房子的那边行去,想必是周至同的家眷周到礼数去了。   “这个大徐记还真是举足轻重啊!”   “大人不知道,这个大徐记声名远播得益于他的女儿呢?”老管家大概没见过这么和气的大官,越发的话多起来:“大徐记的掌柜是个出了名的小气鬼,但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兰娘,这女子不但聪慧过人,更是大徐记的顶梁柱!”   这倒稀奇了,那个女子能比房子还有本事,蓝熙书好奇了,转脸好奇的看着老管家满脸开花的褶子喔了一声。   “兰娘倒非能文能武而是一手妙笔丹青我们鱼台县罕见!”   蓝熙书微一蹙眉:“吟诗作画?”   “不知道兰娘会不会吟诗,但是一手画那是令人叫绝的。”老管家摇头晃头的甚是表情夸张,蓝熙书呵呵笑了。   “特别是善绘仕女牡丹,牡丹一经她手活色生香看过之人无不惊艳!我们本地人都叫她牡丹小仙子呢!”   老管家郑重的介绍,蓝熙书猛然神经一跳,牡丹?现在蓝熙书别说一提牡丹就是想起这个词心里就会一凛,一个小镇的女子善绘牡丹?   看来大徐记飞来横祸非红颜祸水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赠扇   “这个兰娘这么厉害?”蓝熙书念念一句,不由蹙眉出神了。   “是呢大人!扇子虽然做工很重要,但是画工更重要,兰娘所绘牡丹图更是供不应求,很多人高价难求呢?”   老管家还以为蓝熙书听上了瘾,接着说道:“后来就连小丫头代笔捉刀的牡丹图都是大徐记扇子的上品。”   最后一句话让蓝熙书心里一惊,最初的怀疑忽然从这一句上落实了似得,这不是偶然!   江南貌美如花的女子比比皆是,大徐记会因为这个而招来灭门之祸吗?   色胆包天的贼人也不缺乏,但是像那一男一女如此决绝自毙的贼人却很稀有,而且,那女子脚踝之上的牡丹纹身很说明什么了。   牡丹是一条敏感的线索,这让蓝熙书的思绪直达牡丹门,白羊渡距离南京可是不远呢!   “那兰娘怎样了?”蓝熙书这会儿才想起命案主角来,这个兰娘也真不幸,也是万幸贼人没有得逞。   “醒是醒过来了,就是惊吓过度有些恍惚,冷不丁的就会大叫一声,可怜着呢,老爷没敢把她送回家,目前在她未过门的婆家呢,那个小丫头倒是好点儿,只是迷迷糊糊什么都记不清楚。”   老管家看蓝熙书起身很急,慌忙跟着:“大人!您这是?”   “初到地杰人灵之地,我随便走走,老人家!不必紧张,待会儿替我通传房里的娘子,我去去就回!”蓝熙书沿石径奔月亮门刚走到几块嶙峋的假山石旁,就看见周至同举步如飞的赶来,手里托着乌纱帽的帽翅颤微微晃动着。   周至同撩袍端带,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后面一帮官差被他用手撵着停在月亮门外。   冷不丁一回脸看见蓝熙书自假山旁出现慌忙改了方向拱手过来了。   “大人!”周至同满头大汗,大袖挥舞擦拭:“下官已放榜将命案告破行文公布于众,安抚民心。”   老管家领了周至同眼色躬身下去了。   “哦!”蓝熙书犹豫少许,决定还是隐瞒真相的好,以免给他造成心理压力,贼人虽然有幕后,但是此时一经轰动,想必牡丹门的人将不会再次涉险。   周至同看蓝熙书神色沉吟,赶紧又道:“刚才上面咨文到达,下官有所怠慢,请大人……”   “周大人多虑!”蓝熙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微小情绪变化都会让这个周至同胆战心惊,想必锦衣卫在官场在民间形象如狼似虎吧!   蓝熙书淡淡无奈苦笑!   周至同一见蓝熙书缓了脸色,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就陪着慢慢踱步,细说咨文内容,蓝熙书恍惚觉得隔着山水与杨士奇对话,他淡淡的笑着听周至同大唱颂词。   封令镇的这处宅院是周至同的老宅,他在萧县另有府宅,一般情况下很少回来,鉴于蓝熙书隐匿行踪不便张扬,周至同才将蓝熙书和房子安排入住老宅,幸好离萧县不过五十里,来回跑也不算远。   蓝熙书觉得房子身体已无大碍,任务在身,不能耽搁,简单聊了几句就提出明早启程。   周至同不敢多加打听,探知蓝熙书只是路过并非密探他萧县,心里一块巨石放了下来。   明天就是端午节,周至同差人好好准备今晚宴席。   当周至同将两把精致的折扇放置蓝熙书跟前的时候,脸带虔诚:“也算是本地特产,不成敬意,权当留念!请大人笑纳!”   周至同小心翼翼察言观色,送东西得会送,别落了个贿赂的罪名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送又怕蓝熙书面上没啥心里不悦,总之,上头的人,不管走过路过不要得罪的好。   蓝熙书还没怎样,房子倒抢先桌前拾起一把,仔细把玩。   唰!房子轻轻一顿手,折扇开屏,半月繁华惊艳,扇面是一副牡丹仕女图,仕女凭窗妩媚,牡丹窗前妖娆,花人相映斗艳,房子拾起的这把恰好是女儿家用的小扇,比一般的折扇略微小巧一点,扇骨为樱桃红竹制,扇面是纸料洁厚的苏面京元纸,最为精巧的是侍女和牡丹的间隙均是玉色镂空纱,更衬得仕女和牡丹栩栩如生,房子正看反看,镂空纱偷窥蓝熙书微笑的脸,房子呵呵笑个不停。   “扇子居然可以做成这样,好神奇啊!哥!你看看好漂亮啊!”房子爱不释手赞不绝口。   蓝熙书也拾起另一把洒金折扇,男士用的,湘妃竹扇骨,亦是纸料上乘的本面杭连纸扇面,怒放的彩绘富贵牡丹覆满了扇面,开合之间如同牡丹花瓣次第徐徐开放,透着一股子霸气。   果然好扇!   蓝熙书连连点头,周至同身心舒泰的站直了身子,觉得自己的马屁拍到了正地方。   一场家宴既不奢华也不寒酸,周至同极尽地主之谊,但是自始至终蓝熙书不曾透露一星半点自己行踪目的,一句王命在身让周至同更加毕恭毕敬奉如神明。   第二天麻麻亮,周至同全家就为蓝熙书准备好了一切,再三挽留不得,蓝熙书和房子辞别周至同上路。   虽然因此耽误了一天一夜的行程,但是蓝熙书觉得很值得,不光是再次发现牡丹门的线索,和房子终于做成了熟饭,使蓝熙书欣喜间觉得他与房子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任人阻挠也会无济于事,很多事实证明事实做成熟饭就大事已定了。   过徐州凤阳,六朝金粉————南京在即。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出门偶遇   蓝熙书和房子跟着进城的人流缓缓前移,仰望近在咫尺熙攘的南京城北门神策门恍若隔世,眼前的南京城,浩荡的落日余晖下,城北神策门的外瓮城高大雄伟,森然宝相之中又带着六朝金粉之地的繁华底蕴,虽然帝都迁移北京,但是皇都的气势不减。   终于最后一拨进城,城门楼上有兵士喊号,笨重厚实包铁的大城门吱吱呀呀关上了,落日在大铜钉反映出最后的辉煌金光蓝熙书最后一眼掠过的影像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黄昏初上,守城士兵来回穿错忙碌,蓝熙书感慨万千。   蓝熙书不能回城西老宅,虽然杨士奇和二娘安居北京,但长房大娘还在老宅,老管家杨伯丫头妈子的也有十来人。   蓝熙书对那个家毫无感情毫无留恋,所以根本没打算回去,任务原因他也交代房子不可擅自回去。   蓝熙书心里的线索不多,但是还是有谱的,他和房子横穿大半个南京城,径直投宿秦淮河附近的一个客栈里。   房子跟蓝熙书讨价还价不回老宅可以,但他要去庙前巷看望封婶,封婶是耗子的娘亲,这个蓝熙书同意,替耗子看望封婶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必须稳定之后。   春叶客栈是一家新开不久的小客栈,小客栈相对而言,比起外地那些普通客栈来还是大了很多。这里离繁华脂粉销金窟的秦淮河林立的烟花妓馆还隔着几条街几条巷子,但是远远的飞檐翘角琉璃瓦的官妓名楼轻烟楼却看的清清楚楚,这一带不是富贾云集的豪门区,毗邻一些胭脂水粉作坊,来往的人员很杂,但是没有大人物落户附近,蓝熙书转悠了少许选择了这家前后出入方便的春叶客栈。   更重要的是这间客栈刚刚送出一波,客人不是很多。   一个肥阔绿衫八幅裙,头上簪花珠翠满头的近四旬肥肥妇人喋喋不休的介绍着春叶客栈的居住好处,南方的阁楼窄小但一门一架都精致,蓝熙书领着房子跟在肥婆后面上楼,一听说蓝熙书喜欢安静临街观景的房间,肥婆特意给蓝熙书介绍楼上东面的一间,在巷口街角,两面窗户都视野开阔,甚至远一些一些钟鼓楼都能看得见。   蓝熙书不想和这个女人攀谈过多,一旦熟络,这种女人的话可以斗载车量,耳朵难得清静了。   西天消退了最后一抹红晕,南京用灯光标注哪些是消遣玩乐的地方,秦淮河一线璀璨了,华灯竞相,明亮多彩的彰显秦淮河迥然与他处的繁华胜景。   “客官,不满意尽管说,今天刚走了一家,西面还有一间上房的。”肥婆拍打着锦帕冲着蓝熙书眉飞色舞,蓝熙书的淡定让她觉得来客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招待上马虎不得,所以蓝熙书一刻不表现出满意她就一刻卖力的逢迎。   “嗯!还算干净!”蓝熙书面无表情环视桌椅板凳簇新的房间,房子已然好奇的跑到屏风后面了,蓝熙书交代她不要说话,她就当真闷着不说话,她知道这些做生意的婆娘精着呢,专会察言观色糊弄外乡人。   两个人伙计把蓝熙书的褡裢和包袱放好,肥婆一甩锦帕,都木讷的躬身出去了。   “放心,我们才修的客栈,一应用度都不敢马虎,客官算是选对地方了。”蓝熙书的冷淡让兴致高扬的肥婆有些意兴阑珊,她倒也知趣,吩咐一个小伙计热水伺候,就出去了。   楼梯拐角传来一个莽汉通通的脚步声,和肥婆窃窃私语几句一起下楼了。   “肥婆好啰嗦!”房子尾随肥婆到门口探了一下头,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正在肥婆屁股后头举步下楼的当口向这边蓝熙书看过来,一见房子,立刻眼睛铜铃般大的死盯着,那副招人生厌的色相让房子蹙眉撤回身子。   房子习惯性的每到一处新环境就先查看窗口,东面窗户是抬起的翻窗,花菱小格粉色娟纱钉制上面,透气性好,轻轻一推,小窗毫无声息的平抬,下面是一条巷弄,看着很深,两侧是小门小户的家居人家,灯笼只在自家门前挂起,整条幽深的巷弄看起来有些昏暗,房子一探身,窗户虽然不大,但是出入没问题。而且一楼出檐,落脚无碍,嗯!很不错。   南面是左右开窗,窗户略大,蓝熙书正推窗,吱吱扭扭轻响,满目璀璨让人眼前一亮,各式灯笼在富丽高楼前点亮,密集而华丽的灯光经秦淮河的水光反射更让让这一带在夜幕下非常扎眼,这样的光亮带随着秦淮河的走势一直延伸出老远,闻了绵软的丝竹之音,甚至看到灯光格外璀璨处一些飘曼身影水袖婆娑凭栏招摇。   这与北京的繁华迥然不同,南方的温柔迤逦,北方的恢宏霸气不但人情世故有所彰显就是山水建筑都体现了出来,北方是英雄地,南方是温柔乡。   浓重的脂粉气让夜风都香艳的让人躁动。   在先上床还是先出去溜达这个问题上,蓝熙书和房子产生分岐,久别南京,房子亟不可待的想出去转转,蓝熙书则不同,天还没黑,他就躁动了,包袱剪子锤!先溜达,房子雀跃,蓝熙书只好忍着,临出门还是将房子压在床上温柔抵触一番才罢手。   刚下楼梯,就见肥婆一脸谄媚甩袖摆臀的傍着一个短须男人进来,这个男人一脸正色,头上诸葛巾,身穿一身湖绸道袍,腰板笔直走路一板一眼,光听着肥婆聒噪一言不发的与蓝熙书走个脸对脸。   他没太注意蓝熙书,蓝熙书也只撩了一下眼皮,两人擦肩而过。   肥婆冲蓝熙书奉迎一笑,刚才的热情因这个男人而大大降温。   蓝熙书倒不在意肥婆的温度,这个中年男人引起他的注意,这是个当官的官还不小,职业的习惯,蓝熙书从这人的走路上就能判断一二,一般民众从神态气质上就能分辨,富贾即使家财万贯出入人前总是低眉顺眼谦卑谨慎,只有官员,特别是久居高位者,骨子里就带着高人一等的气势,官员更比一般人讲究官仪官步,即使身在猥琐之地也自然而然的挂着一张道貌岸然的嘴脸,那四平八稳的官步刚走到楼梯口,帘珑一起,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了出来,看样子恭候多时了,那一脸娇嗔冲着那个男人就来了,丰胸在男人的身上一阵厮磨,男人也不知就脸说了什么,女子弹着帕子吃吃故作娇羞的笑了。   肥婆撤了,换了那女子黏在男人身上,两人低头私语上了楼。   蓝熙书在暗处一见男人在拐角扭脸,赶紧闪了,房子早走一步,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粗鲁的喝骂和一个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第二百四十五章   蓝熙书听到了房子的发飙的声音,房子一般很少发脾气,让房子发脾气的事一定是房子不能容忍的事,蓝熙书眉头一皱紧走了几步。   “你再敢动一下试试?”房子居然在吼!   一拐过墙角蓝熙书就看见房子手指着一个莽汉横眉冷对,对面的莽汉倒没发火,咬着竹签歪着脖子嬉皮笑脸,房子的脚下一个女子正抱着房子的大腿哀求着什么。   气到这份上了房子居然还没出手,小娘子修养见长,蓝熙书倒不着急了。   “怎么着,小娘子这是要打抱不平啊!”莽汉半敞着胸,交领脏兮兮的耷拉着,他的大手在交领里使劲揉搓着,也不知摸出什么在鼻子上嗅着,他副尊容实在让人干呕。   “小姑娘!你快走吧!求你了求你了。”跪着的女子发髻松散,一见房子上了倔脾气,赶紧跪爬两步抱住摇头晃膀转圈戏虐的看着房子的莽汉:“吴爷,我求您了,我和这小姑娘萍水相逢,你就高抬贵手吧!我这就梳洗打扮接客去。”   “滚!”莽汉看也不看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子一眼,一抬腿冲女子当胸一个窝心脚,女子被踹倒在地急促的喘咳起来,房子急眼了,一撩裙角,蓝熙书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哥!”房子一看蓝熙书的脸色也懒得支架子了,退后一步,弯腰将那个女子搀扶起来,那个女子一脸白惨惨,看似大病之中的样子,浑身打摆子,站都站不稳,眼泪扑簌簌落到了房子的胳膊上。   “丽姑!行啊!你!”莽汉看蓝熙书突兀眼前并不说话,一脸冷酷的死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但一掂量蓝熙书玉树临风好像书生意气用事的模样,胆子就肥了:“打哪钻出个小白脸啊!”   “吴爷!不是的,我根本不认识这位公子的,这位公子请你赶紧走吧!”被唤做丽姑的女子惊恐的看着莽汉又哀求的看看冷峻蓄力的蓝熙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去,却被房子硬硬给拉住了。   “居然养了小白脸,还不接客了,反了你了,我倒要看看……”莽汉欺身向前,蓝熙书也是欺身向前,拳拳狭路相逢,莽汉来揪蓝熙书衣领子的手被蓝熙书左手横肘隔开,迎头一拳抵住莽汉的鼻子,莽汉的啊声未落,蓝熙书双手齐下的动作奇快,等莽汉觉得不妙,不但鼻子被袭击,紧接着蓝熙书横格的胳膊肘子一抬,莽汉只觉得下巴像磕在石梁上一般,鼻子嘴巴下巴舌头一线难分先后的剧痛起来,莽汉只哇乱叫疼的捂着鼻子转了半遭,鼻子热乎乎黏糊啦的淌了一手血。   “吴吴爷!”丽姑傻了,他没看清过程倒把结果看了个明白,骇然之下双手猛然捂住嘴巴,十指白惨惨的手指上,只露出惊恐万状的一双大眼看着莽汉。   “快走吧!你们惹不起的。”丽姑醒过神来,哆哆哆嗦推搡房子。   房子没动:“不用怕他,他敢打你,我哥拍扁了他!”房子有恃无恐的样子冲擦鼻血擦得一脸花猫的莽汉,房子有哥的嚣张气焰让蓝熙书不禁微笑,男人被心爱的女子依赖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虚荣心,这等混人房子三下五除二就能摆平,但是蓝熙书出头就不一样了,房子喜欢喝蓝熙书遇到强敌并肩作战,遇到小麻烦做柔弱小女子。   莽汉悍然瞪眼看着依旧玉树临风的蓝熙书,刚才的凌厉手段仿佛是短暂的幻觉,但是鼻血不容置疑啊!   “服不服?敢欺负我!你试试!”房子笑面如花,挑逗着一只眉毛俏皮的拿眼角瞄着一下蓝熙书,再转脸莽汉时立马换了横眉冷对,女人翻脸堪比翻书啊!   “你们那道上的?”   “大道上的!”   房子气不打一处来。   蓝熙书却没说话,一看就知道丽姑是娼门中人,是贱民贱籍出身,大明最低层的人,至于莽汉你能把他怎么样?没有人会为贱民出头的,为奴为娼身不由己,改变不了的,蓝熙书深知贱民堕户的悲哀,但是这也是不可改变的社会现状,房子一时气愤出手救人,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蓝熙书懂,房子的悲悯他更懂,他不能容忍有人藐视欺负房子。   所以,从头至尾蓝熙书懒得和这厮理论。   莽汉接着悍然一甩胳膊,转身奔了,悍然丢下一句话:“小子!你等着!”   蓄势等待的蓝熙书顿时哑然,房子先是一愣继而咯咯笑了起来:“不带这样的!”   丽姑喘息不定,抹干了眼泪惶惶看着莽汉转眼消失在巷口的狗熊背影:“你们快走吧!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种人专门欺负外地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不要因为我害你们惹上这等泼皮。”   “只能说他倒霉了,丽姑!干嘛要怕他,你没见这种人外强中干专门欺负弱小,你越怕他他就越蹬鼻子上脸。”房子扶稳了丽姑:“回家吧!养好身子要紧!”   “娘!”一声凄惨惨的呼唤,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黝黑的巷口深处跑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到了丽姑怀里,紧紧地抱住丽姑的腰身,丽姑抱住这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女孩赶紧抹掉了眼泪。   “影儿!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跑出来的!”丽姑明明责怪语气却疼惜担忧。   “你身体不好,影儿很害怕!”影儿在丽姑的怀里啜泣低语,转脸怯怯的看着灯光下华服绰绰约约的房子和蓝熙书,蓝熙书背光她看不真切,房子弯腰低头看顾她的眼神温和疼惜影儿看明白了。   影儿的眼睛长时间的停在房子脸上,惊恐淡了,怯怯的咬着嘴唇忽然垂下清凌凌的眼睛把头埋在丽姑的怀里,像一只受伤的猫咪。   那瘦弱那身高,那怯怯的模样一下子摄紧蓝熙书的心,初见的房子就是这般孱弱让人疼惜,只是房子可比她幸运得多,起码房子有能力保护她的姑姑。   房子忽然咬住了唇角,弱弱的蹭到蓝熙书跟前,蓝熙书还以为此情此景触动了房子柔弱的内心深处,她要借个肩膀感伤一番呢。   蓝熙书一挺腰,房子没把头靠过来,小手却麻利的探手入怀在他的胸前摸啊摸,感觉挺好,蓝熙书低头,十余张宝钞被房子摸出来,又弱弱的走到丽姑身旁,将宝钞塞进丽姑的怀里。   “这这好人!怎么敢当,我已经给你们添了麻烦……”   “拿着吧!回去抓些药调理身体!”蓝熙书说出第一句话,拉着房子的手就走。   蓝熙书不想多做纠缠。   “恩公!”   后面的丽姑拖着影儿冲他们的背影跪过了下来,灯光让蓝熙书和房子的身影覆盖了这对相拥怔怔的母女。   繁华和凋敝泾渭分明,连接点却这样模糊。   初时的好心情一落千丈,房子拖拖然跟着蓝熙书走了一段,再回头,那对母女不见了,房子松了口气,她真担心莽汉去而复返,丽姑再遭殃。   “身为贱民,低贱营生,我们管不过来的。”蓝熙书一紧房子的胳膊,房子靠上来,一脸明媚的笑了,眼睛里的泪光清澈水亮,在这夜里灯光之下犹如寒星,蓝熙书忍不住扳住房子的后脑勺亲了房子的眼睛一下。   “管一点儿是一点儿,那个臭男人真不是东西,丽姑病的都那样了,他还逼迫她,还要拿影儿相威胁,这样的人渣我都想打扁他。” 第二百四十六章 拳头压人   “这种人有的是,不必烦恼!”蓝熙书不会让这种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他也不想房子为此烦恼,他一根逗着房子的下巴:“出来玩的还是找气生的,为这种人生气,还不如回客栈睡觉!”   蓝熙书一脸坏笑。   房子嗤鼻拨棱脑袋。   情爱一旦开始是会让人上瘾的,特别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夜夜笙歌嫌夜短。   “我不生气,我只是担心丽姑母女,那个人渣会不会找她们母女的麻烦,真想拍死那个家伙。”房子假凶凶的挥手势。   “那是后话,那个人渣现在却要找我们的麻烦。”蓝熙书刚才就察觉到有三个人缀在身后,因为蓝熙书和房子沿南北通街缓步慢行,夜晚繁华初始,出来寻欢作乐的人不断,兼有马匹和小轿经过,这三个人不便下手所以只是不紧不慢的跟着,伺机而动。   “哥!你要保护我!”房子没回头也知道那个莽汉定是搬来了救兵,就是不知道够不够蓝熙书一顿揍的。   房子袖手上瘾了,觉得偶尔做个娇滴滴的柔弱小女子被人呵护也不错的。   “累着我,回去你得给我揉揉。”蓝熙书捏了一下房子的手指。   “好吧!”房子故作不情愿的翘起嘴角:“不过我可是一手指头也不动的,你要是罩不过来让我动手,回去我自个睡床你睡地上。”   “狠心的丫头!”蓝熙书笑语拉着房子往就近的巷口拐,通街灯光沿街密集,巷子里就幽暗多了。   “现在?”房子问。   “带着尾巴溜达多扫兴!”蓝熙书觉得还是给那几个人渣一个机会,为了争取睡床上,提前吧!   巷子幽深,只有巷子深处一家门前挂着一盏白纱西瓜灯,因为距离远,光亮有限,那灯光如月晕淡淡,反衬的巷子幽幽,格外的凄清狭隘。   几个虾兵蟹将不用多费思量,蓝熙书并没有深入巷子,刚拐进巷子十来步就停下了,光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刚好暧昧,蓝熙书将房子堵在墙上耳鬓厮磨。   “他们来了,三个!”房子瞄着巷口,她没入戏,倒是蓝熙书假戏真做,零距离靠着房子的身体摩擦,房子往左推他的脸他就顺势亲房子的左脸颊,房子右推,他就亲房子的右耳朵,根本不理那茬儿。   忽然急步跟着拐进巷子的三个人,一见蓝熙书和房子居然旁若无人的在墙影里亲热,松了口气,稍稍停顿互相挤眉弄眼看看,刚才那个被蓝熙书三拳两脚给打发了的莽汉凑头跟一个短打扮的汉子嘀咕几句,短打扮的汉子看不清五官,最显眼的就那与身体不太成比例的大脑袋,其实并不是脑袋特大号,而是这人生就一脑袋钢丝发,扎扎挲挲的不服贴所以显得脑袋大,这形象就给人半吊子货感觉。   三个人放轻了脚步嘚瑟着围上来,那个钢丝发的汉子手里还颠着一根铁棒,有擀面杖长短。   蓝熙书意犹未尽的最后咬了一下房子的肉嘟嘟的小嘴巴:“我说开始你数数,一百以内完事我在上面,五十以内完事你在上面。”   “讨厌!”房子脸热了,心跳了,推开了蓝熙书。   “就他?”钢丝发上下打量蓝熙书,虽说光线不好,他也看明白了蓝熙书并非丈二金刚,那身材倒像个翩翩书生,钢丝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姓吴的莽汉,眼神带着蔑视,被一个小白脸给胖揍了,把脑袋别裤裆里算了。   但是这个钢丝发瞄向房子的时候眼睛冒火了。   莽汉恨恨的别过头点了一下,本来就窝火,钢丝发蔑视他更让他觉得耻辱。   另外一个十八九岁跟蓝熙书相仿年纪大的小伙子一边往腰里掖袍角一边横喏步子往里,慢慢与钢丝发和莽汉拉开了围堵蓝熙书的架势。   他们倒害怕蓝熙书撒丫子跑了。   “小子!行啊!刚来就把我兄弟摁下了,知道我谁不?”钢丝发手里颠着铁棍子往前凑。   “说来听听!”蓝熙书眯着眼纹丝不动,姓吴莽汉那两下子试过了,看情形也就钢丝发有两下子,也就仗着身大力不亏吧!   蓝熙书锁定了钢丝发,他手里有硬件,就先他了。   “铜锣街赵四爷!你小子打听打听谁敢不给我面子,不给我兄弟面子!”钢丝发虎了吧唧一拍胸脯,铿铿闷声作响。   “房子开始!”蓝熙书那里等他说完,长拳直入,奔了钢丝发的蒜头鼻子就来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房子立马练开了嘴皮子。   房子的嘴快,蓝熙书的身手更快。   钢丝发一打愣神,他被蓝熙书和房子搞懵了,只一迟疑,抡铁棍来不及了,他倒也反应快,一溜身,铁棍子侧面砸向蓝熙书的膀背,蓝熙书忽的身形后闪,大跨度高抬脚直足正点中钢丝发的腰际,借力反弹,退身滑步,蓝熙书这一脚的力度并不大,但是恰恰止住钢丝发的冲劲,就在钢丝发身形一顿,蓝熙书撤脚勾足顺势就将钢丝发手里悠过劲的铁棍子顺到自己手里,连环脚翻转,钢丝发的腮帮子与蓝熙书的靴底亲密接触,啊的一声,钢丝发棍子脱手了,粗木桩一般的身形后仰,蹬蹬倒步不迭刚好将姓吴的莽汉砸倒在地,蓝熙书单腿循环,打算钻空档的小伙子也吃了蓝熙书一脚,好在只趔趄了一下,左右紧倒步,在巷子的另面贴墙稳住。   “三十一,三十二,三三……”房子紧张得不得了,嘴上加紧。   有房子数数伴奏,蓝熙书真有紧迫感和节奏感,左腿蹬趴下小伙子,右腿一横,膝盖一晃,钢丝发刚起身就被蓝熙书的膝盖顶住了下巴,蓝熙书的膝盖往上一磕,帮助钢丝发加速站立,紧接着长腿昂扬,足尖分毫不差的抵住钢丝发的颈窝,铁棍子也没闲着,金箍棒倒立一戳,下面一直没机会起立的莽汉出声了,那根铁棍子刚好拄到他的后脖颈上,整个颈椎剧痛,你让他动他都不敢动。   “……四十七,四十八……”   “房子!停!”蓝熙书一声吆喝。   “四十九!”房子停了,懊恼的捏着自己的脖子大喘气,在快一点儿就好了。   爽!蓝熙书无声的笑了。   喝喝!   被蓝熙书脚尖抵住颈窝的钢丝发发出公鸭子的声音,音儿完全不在调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铜锣茶楼   蓝熙书脚尖一用力,钢丝发喉咙咔咔不止,脑袋憋大了,来扳蓝熙书靴子的手送了,告饶声声难闻:“大大大哥!脚下留情!兄弟服了。”   “服了?”蓝熙书反问,但是没撤脚,稍微松了劲儿,钢丝发呼吸稍稍顺畅,但是反抗的劲头没了,暗影里那张赛张飞的大脸直冒汗。   房子踱步到跟前:“哎!吴四爷!你就不能多撑会儿吗?害我输了。”   蓝熙书笑了,一撤脚拦着凑过来的房子退后一步,钢丝发和下面的姓吴莽汉同时大喘气。   钢丝发摸摸自己的颈窝处,晃晃供血不足微微眩晕的脑袋,没吱声,心里琢磨现在反击也讨不到便宜,蓝熙书的身手实在是快。   一旁受灾最轻的小伙子溜着墙根儿正矛盾着跑还是跑的时候,一看蓝熙书撤了架势,也就不跑了,他也怕一跑反而招灾。   “再去搬救兵!我等着!”蓝熙书心情出奇的好,房子蔫蔫的在他身后用指头在他背上乱画。   “不不!这位公子好身手,兄弟服!服!”钢丝发连连摆手,莽汉爬起来和他靠在一起不敢明着说,拿肩膀蹭钢丝发,那意思按照惯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钢丝发没搭理莽汉,腆着脸弓着腰极尽谄媚的看着蓝熙书:“刚才误会,兄弟们多有得罪,请问公子可是临江府人氏?”   蓝熙书愣了一下,马上明白真是误会了,自己成了某个人的替身了。   “不是!我是沧州人,来南京游玩来了,不想初来贵地就招惹了麻烦,只不过替一个女子说了几句好话而已,各位下手忒狠了些吧!”   蓝熙书一见钢丝发服了软儿也不想惹是生非,语气虽然婉转了一些,但是面色很冰冷。   “就是,丽姑都病成那个样子,何必逼迫的这么狠?”房子在蓝熙书的肩膀上瞪着莽汉,莽汉只一脸赔笑啥也没说。   “误会!兄弟还以为有人找茬来了。”钢丝发拿胳膊肘儿顶了一下弓着虾米腰贴乎自己的莽汉一下,姓吴莽汉腰更弯了,呲着牙没敢吱声。   害自己丢这么大的人,回头收拾他!   “误会误会!”钢丝发听蓝熙书一口官话没听出那地方的口音,隐隐的有点儿南京口音,还有点儿北方口音,他拿不准了,一看蓝熙书好像不是心狠手辣不依不饶的主儿,心里踏实一些。   “不打不相识,回头兄弟请客,在下吴老四!请问公子尊姓大名!”钢丝发拱着手看蓝熙书的脸色,被人修理一顿总要知道人家姓字名谁吧!   “人称蓝三少!既然误会!那么诸位请便吧!”蓝熙书任务需要有心熟络,但是反而抬高了姿态。   “蓝三少!”钢丝发觉得真不是对头人,哦了一声:“后会有期!”   看蓝熙书无意应承,讪讪退步,一挥手,三个人顺着小巷很快消失。   房子攀着蓝熙书的肩膀自始至终盯着:“哥!那个卷毛回头看了。”   “我们住在人家的地盘,总有见面的时候。”蓝熙书想着吴老四定然会摸底,只是不知道他是老大还是喽啰,这种人哪个城市乡镇都不缺少。   这么个小角色还至于让蓝熙书多费心神。   “房子!不许赖账啊!”蓝熙书大手一揽房子的细腰,房子扭了一扭抬头看星星:“臭美!”。   蓝熙书和房子倒回到通街上,灯火阑珊,走不多远就看见了铜锣茶楼的大招牌装潢气派,灯笼也比别的门面要多要大,也就是两三年光景吧,铜锣茶楼的规模扩大了,蓝熙书注意到旁边的好客来饭庄不见了,想必被铜锣茶楼包容了吧!   蓝熙书对这一带不甚熟悉,稍微熟悉的就是这毗邻的好客来饭庄和铜锣茶楼了,记忆在这儿有个难忘的片段,他就是在这儿被杨士奇发现的,那年他刚刚十岁,那一天是他十周岁的生日……往事不堪,蓝熙书摇摇头,忽然发现房子在扭脸看他,大眼睛扑闪,想必不知不觉中他出神了。   “哥!”房子从蓝熙书一闪而逝的眼睛里敏感的捕捉到什么,乖乖的抱紧蓝熙书的胳膊,那种与其相依为命的感觉让蓝熙书心里温热,蓝熙书摸摸房子的头,压下心头翻涌的记忆。   铜锣茶楼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小伙计从一个小板凳上跳下来,手里小心的捧着一只刚换下来的坏灯笼,看见蓝熙书和房子马上一脸笑容灿烂:“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小伙计看了一眼蓝熙书空无一物的手,做着往里请的手势。   房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出入铜锣茶楼的人大多手里托着精美的蛐蛐罐儿,或眉飞色舞或垂头丧气或交头接耳摇头晃膀。   房子明白了蓝熙书来此地的目的,干这行的,几乎没有纯粹玩的念头。   “来长见识到的,小哥!最近可有大彩头!”蓝熙书往里走,扭头看一眼与他擦肩的一个湖绸蓝衫的年轻人正从铜锣茶楼往外走,年轻人双手抱着青花瓷的蛐蛐罐儿,无精打采摇头叹息,嘴里还轻声的咒骂着什么,看他晃动蛐蛐儿罐儿的样子好似在跟蛐蛐儿怄气。   “邱公子!咋的?虎将军衰了。”小伙计随口打趣。   “别提了!”年轻人烦闷的连连摆手,灯光下那一脸苦相如丧考妣:“他奶奶的,害我亏了一大笔!”   这个年轻人晃了一下手里的蛐蛐儿罐儿,心有恨意却终究不舍得扔。   旁边有四十来岁的矮胖子跟着凑趣打哈哈,年轻人没心情摆手而去。   斗蛐蛐儿是这铜锣茶楼的一大特色,卖茶喝茶倒成了兼营,今天看来,比起那几年更加盛行。   铜锣茶楼久负盛名的斗蛐蛐固然有趣,但是赌蛐蛐更让人着迷,凡是赌的行当都让人上瘾,每天来斗蛐蛐的人很多,但是养蛐蛐毕竟耗资不说,这种好斗的小东西养起来十分麻烦,所以很多人更喜欢赌蛐蛐,感觉把赌注压在自己看好的蛐蛐身上,比单纯的去赌坊更有悬念更来的刺激,所以,小伙计一看蓝熙书手里没有蛐蛐儿罐儿就认定这是喜欢赌蛐蛐的公子哥,铜锣茶楼就是靠这些个斗蛐蛐儿和赌蛐蛐儿的浪荡公子哥发财呢。   皇太孙朱瞻基酷爱斗蛐蛐这是朝野共知的事,南京因为有这么一位,斗蛐蛐儿更是繁盛不衰,不但有专门的斗蛐蛐儿场所供当下追风的公子哥们消遣,就是很多茶楼酒肆也都开辟场所以此招揽生意,慢慢的副业盖过主业。   蓝熙书来铜锣茶楼的目的就是源于此,铜锣茶楼虽说不是南京最繁华最高档的斗蛐蛐儿场所,但是靠近秦淮河,三教九流混迹,蓝熙书想至此趟趟路子,从底层摸底,朱瞻基也许不会来这儿,但是消息流通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蓝熙书往里走,差点儿和一个撸胳膊挽袖子眉飞色舞的汉子撞个满怀,这个汉子兴致很高,别看人长得不斯文,倒是有些礼数,连连抱歉的给蓝熙书闪身让路,并对后面一个紧跟慢跑的小厮嚷嚷:“你这狗才,正在兴头你来干嘛!哎!也真是姑妈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大霸王大显身手的时候来!”   蓝熙书侧身报以一笑。   蛐蛐儿勇斗三秋,现在还不到斗蛐蛐儿的最佳季节,铜锣茶楼居然还有人热衷于此,蓝熙书不免好奇。   话说入秋以后,特别是九月间,促织极品上市或从外地高价购进,铜锣茶楼的斗蛐蛐儿才是鼎盛之时。   “老太太真不是想您了吗?”后面的小厮一脑门的抬头纹冲蓝熙书点头哈腰,手里宝贝似得抱着一个蓝花细瓷的蛐蛐儿罐儿,颠颠儿的跟着汉子袍袖飞舞的出了铜锣茶楼。   “客官里面请!您喝茶还是凑乐子!”里面闪出一个胖墩墩的伙计说话很溜的拱手迎着蓝熙书,热闹扑面,进门一个亮堂堂的大厅,杂七杂八的陈设没有,漆柱白墙不但不显得寒酸,反而有种大气派让人不敢小瞧,迎面靠墙高悬一幅墨宝上书铜锣名声,狂草,狂的没文化的人一看还以为一条乌蛇满纸乱爬发情呢!   就这幅另类狂草下面一个大柜台,一个大胖子低头在麻利的扒拉算盘珠子,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在算盘上竟然十分灵活。   一进门,别的没什么,房子先被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独特摆设吸引了,还没那个茶楼酒肆这么特别的,各式的大红灯笼沿墙壁布满了整个大厅。   高过头顶的铜烛台七七八八烛光烁烁起照明作用,那些个大红灯笼反而成了美观点缀。   不光亮堂,而且格外喜庆,红光扑打在来来往往的脸上,都显得喜庆,即使你一脸哭丧也被这红光粉饰了悲伤。   蓝熙书环视一遭,忽然发现门旁的布幔旁边十来个劲装大汉分立左右,与这茶楼喜庆的格调有些背离。   进门靠左门分左右,有伙计出入,手持大铜壶来给柜上扒拉算盘头不抬眼不斜的大胖子沏茶续水,一声细细柔柔的唱曲儿从左门里传出来若有若无。   进门右走两个大烛台烛火突突,火烛都没别处的大了一号,一个阔门半开着,本来挺安静,忽然一阵轰然叫好声骤起,有人欢呼有人嗷嗷怪叫,还伴有一两声尖锐的口哨声,什么洋腔怪调都有,不用说,左边往里是喝茶听曲儿慢娱乐的,右边是斗蛐蛐儿下赌注的快节奏场所。   蓝熙书微然一笑径直奔了右边阔门。   “忘了带折扇了。”房子看见那个扒拉算盘的大胖子挥袖子做扇,凑着蓝熙书耳朵嬉笑,蓝熙书一副公子哥模样,就是少了一把折扇做道具,房子在蓝熙书的侧脸扇着手。   “去!待会儿听话,不许跟那帮臭男人扎堆看斗蛐蛐!”蓝熙书低语,这种场合原本不适合房子来,但是你让房子一个人到左边喝茶听曲儿也不可能,公共场合男人看见漂亮女孩子的猥琐蓝熙书懂,心里先有点儿不舒服顺嘴警告下房子。   “嗯!知道了。”房子眯眯眼皱皱鼻子呲呲牙。   待到蓝熙书一步跨入东阔门,眼前一阔,只看见阔五间深五间偌大的房厅里灯火通明更甚于外面,迎门一个大圆桌旁人头攒动,都是抻着脖子瞪着眼踮着脚尖往中心拥挤观瞧,这堆人里三层外三层至少有二十来人,都没一个大声吆喝的。   敞脖子咧着怀的,咬牙瞪眼咕咕囔囔的,中间一个男人手里捏着一根专门斗蛐蛐儿的马唐草聚精会神的在一个陶罐里拨弄。   “我操!你倒是咬他!咬他!咬死他!”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咬牙瞪眼的低声说话,有劲使不上的攥着拳头干晃着。   季节的关系,其余的十来张大圆桌都闲着,桌子中央闲置着精致的蛐蛐儿罐子,陶瓷的竹制的,澄江泥的,还有细瓷的水槽儿和过笼儿。   蓝熙书看到外围一个个矮看不清里面的男人手里捏着宝钞游窜着寻找缝隙试图瞅一眼,那股子集体紧张让房子很好奇,房子刚一动蓝熙书就捏了她一下,房子只好撇撇嘴巴。   “这时候没什么极品蛐蛐儿,闲得慌才看那些不入流的东西瞎逗!”蓝熙书环视四周。   扑面的热气有些发闷,转眼之际房子拉了一下蓝熙书的胳膊,其实蓝熙书也刚好转眼看到了。   刚刚在巷弄里试过拳脚的钢丝发姓吴莽汉正直眉愣目的看向他,骤然的紧张让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吴老四的身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华服男子,道士髻冠玉,交领歪斜,本来他看不见扎堆人后的蓝熙书,吴老四骤然变色的脸让他站了起来,正好与蓝熙书四目相对。   俗话说的冤家路窄一点儿没错,蓝熙书也有点儿诧异,钢丝发吴老四怎么会在这儿,铜锣茶楼是其老巢?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来了?   吴老四还真就是铜锣茶楼的人,他看到蓝熙书也狠狠吃了一惊,自己灰头土脸从巷弄后面后门进来的,刚和铜锣茶楼的老大说了几句一抬手看见了蓝熙书和房子大摇大摆的进来,也着实吃了一惊。   蓝熙书淡定的绕场,他没回避的意思。   吴老四低低的在华服男人的耳边嘀咕几句,这个平头正脸长得还算排场的男人眼睛划过蓝熙书停在了房子脸上。   他分心了,没听清吴老四说什么,没收回目光皱眉又问了一句,吴老四又说了一句,这个男人一挥手,吴老四闪到一边,眼睛溜溜儿的看着面色微微然的蓝熙书,在巷弄里没看清楚,这回看清楚了,年纪轻的不像话,帅的不像话,脸孔陌生得紧。   “听说是蓝三少?”华服男子抖抖交领上下打量步履悠然的蓝熙书,懒散的拱拱手,眼睛阴翳但是却带着一丝谦和。   “真是有缘!”蓝熙书也拱拱手,眼睛却眯眯的对着钢丝发吴老四:“本来慕名而来,却不想自投罗网!”   呃!   吴老四呆怔了一下,看看华服男子,并不敢造次。 第二百四十九章 静待美人面   “哪儿的话!玩笑玩笑!”华服男子忽然的神情松弛下来,伸手让座:“老四说了,原是误会吗?最初以为魏三请了高手来砸场子,所以才多有得罪!蓝三少说慕名而来,想必旧相识了。木向笛失敬失敬!”   轰然一阵拍桌子嚷嚷,有人咒骂有人叫好,有人尖着嗓子嚷嚷:“点钱点钱!愿赌服输!”   一时间紧紧围着圆桌的一堆人做鸟兽散开,赢了的眉飞色舞乱白话,输了的急头白脸的掏腰包。   因这中间插播的嘈杂,蓝熙书这边被吸引了目光,客套话中断。   在南京混,在铜锣街混,有娼馆河楼数家的木向笛混迹三教九流,年纪不大早早接手了父亲木三清的产业,也就是两三年下来,风头已盖过了乃父,他可不是单凭一股子狠劲在铜锣街风生水起的,这小子看人独到,他打第一眼就觉得蓝熙书不是泛泛之辈,正值用人之际,木向笛起了结交拉拢之意,但他又刻意的掩饰自己的想法。   木向笛轻挥手,他的手下开始清场,一帮子高矮胖瘦西里呼噜涌出了房厅,嘈杂随之而去,偌大的厅房安静下来。   蓝熙书拱手就座:“说话也有两三年的光景,在下来过铜锣茶楼,木老爷子仗义疏财接济乡里谁不敬仰!时隔几年故地重游就想再来转转铜锣茶楼。”   一个伙计搬过一个小凳放到房子跟前,房子笑笑没坐,傍着蓝熙书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就这么站着,眼睛流转挨个掂量了个遍,木向笛旁边的七八个人关注房子比关注蓝熙书要多,街面上很少看见像房子这般清秀干净一动一静分外灵动的女子。   “谢这位兄弟捧场!家父颐养天年不问生意两三年了。”木向笛放松起来,唤人快快上茶。   “可见木掌柜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铜锣茶楼红火更胜往日!”   “那是!公子来得早了些,过了秋八月我们这儿才叫红火呢!王公贵戚莫不慕名而来!”吴老四身边的一个藏青袍衫的年轻人接话,看装扮看顶门冠玉不是伙计,木向笛微微然直了下腰,虽然面色表现淡定,但是眼神里却将心里的自傲显露无疑。   “早有耳闻!”蓝熙书与木向笛四目一接,各自移开视线时都带着欣赏的微笑。   这世间以权压人的人高在庙堂,以拳压人的人流于市井,以色侍人的人笑卧娼馆,以财揽人的人独占繁华之地,这木向笛就是以财揽人之人,蓝熙书心里衡量着木向笛,对这个人即无特殊的好感,也不十分的反感,街面上混的要说没点手段不行,看样子这个木向笛倒没有纵容属下作恶,从蓝熙书一进门发现钢丝发吴老四开始,吴老四就很紧张,他的紧张并非担心蓝熙书踢场子,而是另有恐惧,巷子里围殴自己也许是他善做主张。   蓝熙书刚抿了一口茶,一个小伙计颠儿颠儿跑进来,一脸谄媚凑上木向笛的耳朵说了一句,木向笛立马眉毛一挑,脸现喜色吩咐一句:“快去好生伺候!”   小伙计挤眉弄眼颠儿颠儿下去了。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天我请到了艳绝秦淮河的柳莺儿,走走!那厢大饱眼福去!”   木向笛一脸熟络的热情,倒好似故交好友。   木向笛身旁的人一听柳莺儿一个个莫不眉飞色舞,大大小小的眼睛莫不齐刷刷冒绿光。   出东门往西过厅堂,扒拉算盘的大胖子转出满是账簿的柜台,手持厚厚的账簿赶着木向笛讨主意,木向笛一摆手,停也不停礼让着蓝熙书往西厅走,早有小伙计拉门请让。   进门扑面茶香,亮堂的三面墙壁上山水仕女乱石浅溪花鸟虫鱼无不画中鲜活,身背大铜壶的伙计三三两两吆喝着穿梭其间,足有五楹之大的这间客堂散布在桌子上的喝茶人很多,一盘干果,几盘小点心,或独坐执手跟拍,或三两一桌交头接耳,俱是端着茶杯怡然自得的看向靠北墙专门辟出的一块半月红毡铺地的小舞台上。   来这儿的纯粹是消遣找乐子的,一般的贫民低户在这儿消费不起。   蓝熙书环视一周,眼睛聚焦小舞台上。   说是小舞台,也有一间房大小,六折彩绘飞天的屏风前一个娇俏的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粉裙窄袖画眉淡妆清凌凌姿容秀丽的小女子正自玉指婆娑,弦音淙淙,一曲余姚腔的《拜月亭》唱的是委婉细腻千回百转,一头曼铺秀发遮住了右脸,只看见随节律若隐若现的笑脸在笑,一截藕臂上下,五指青葱在弦上肆意出溪水叮咚的流畅音律。   那秀肩晃动,那俏脸妩媚,那娴熟的指法无不彰显南方女子的媚骨风情。   二楼有人叫好,趴着栏杆的一个浪荡公子打着乌骨折扇居高临下眉眼挑逗的跟节拍,这女子也是久经场面的,竟然不为困扰,犹自低眉吟唱声声娇柔。   木向笛和蓝熙书一行进来坐到伙计收拾好的正对弹唱女子的桌上。   房子挪了小凳紧挨着蓝熙书坐好,眼睛自打进门就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一颦一笑一飞眼,房子就喜欢听书听曲儿,一般都是在低档的人来熙攘的小茶馆,这么有档次的茶楼听曲儿她还是头一回,她还以为木向笛口中的柳莺儿就是前面卖力弹弄琵琶的这位呢!   很多人齐刷刷地眼光投过来,木向笛悄然遥遥四下拱手报以微笑,满座鸦雀无声,继续关注唱曲儿的女子,楼上的浪荡公子哥大大收敛了挑逗,折扇搔头,扥着一身上等水华的湖绸澜衫,往后退着,一个小伴当搬着椅子前凑到他的屁股底下,这位公子一屁坐下,冲木向笛只是大咧咧的呲牙一乐,木向笛抛了一个特别的眼神也就没再搭理他。   “爷!柳莺儿更衣去了,马上就好,问爷想看什么呢?”刚才报信的小伙计一见木向笛看着屏风前轻皱了眉赶紧凑上来搭话。   “蓝三少想看什么,这柳莺儿可是秦淮河最红歌舞伎,炙手可热,想看她跳舞重金礼聘也得预约排队,兄弟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请得动这位大牌来铜锣茶楼的,那模样那舞姿,啧啧!我的歌舞坊全部歌舞伎加起来也不顶一个柳莺儿啊!”木向笛侧向蓝熙书介绍,一只眉毛挑动,看蓝熙书的眼神寓意深深。   “这个我比较外行!”蓝熙书坦言。木向笛瞄了一眼入神的瞪大眼睛看着弹唱女子的房子,蓝熙书领悟凑头低声一句:“在下惧内!”   说的当口眼角瞄了一眼房子,嘴角眉梢竟然毫不隐晦。   啊!木向笛微微一怔明白了,随之呵呵轻笑,他还没见过男人居然敢于坦言怕老婆的呢!   再看房子时,木向笛收敛了心思。 第二百五十章 长袖善舞柳莺儿   房子没听清楚,但蓝熙书狡狯的眼神她捕捉到了,反正没好话,房子在下面踢了一脚蓝熙书,结果用力大了踢到了蓝熙书的椅子腿儿,吱扭一声,木向笛忽然体会到了蓝熙书所说的惧内,嘴边的笑意愈发蔓延。   房子一见露了馅儿,反而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蓝熙书倏地把脚挪一边去了。   柳莺儿到来的消息让茶楼听曲儿的人骚动起来,询问伙计的,私下议论的,甚至二楼雅座的那个浪荡公子长衫飘荡的在上面吆喝伙计:“柳莺儿不是来了吗?人呢?人呢?”   慌的伙计蹬蹬上楼笑脸安抚。   木向笛也有点儿坐不住了,起身给蓝熙书拱手稍后,撩袍奔屏风后头去了,原来屏风后面是化妆换衣间,直通铜锣茶楼的内堂后门。   木向笛这一去,翘首企盼的茶客更加抻长了脖子,眼见得刚才十分卖座的弹唱小女子压不住阵脚了眼现惊慌不说,连指法也受到影响。   “柳莺儿!这么大派头!”房子也有点儿焦急,坐在小凳上扭来扭去,眼睛私下乱瞄,她拉拉蓝熙书的袖口,蓝熙书顺她视线看到本该在外面把门的几个彪形大汉也往里面探头探脑,那个账房大胖子挨个一顿算盘,把他们赶跑了,自己却贼眉鼠眼的往屏风那儿观瞧。   “大牌就有大派头!你怎么比男人还起劲啊!”蓝熙书柔声细语,摁住房子的小手在自己的大腿根部,这种环境和气氛真是撩人。   这个柳莺儿真让人期待!   正说话间,浅吟低唱骤然停止,茶楼里忽然安静下来,蓝熙书扭脸看向屏风,只见那个备受尴尬的琵琶女子抱了琵琶起身袅袅行礼,退身屏风,就在她拖拖然退身之际,一抹艳光自屏风后莲步漂移出来,一对云卷云舒的水袖上下翩然如白练纠缠随着身行飘忽而至。   未闻其面先夺其人,细碎的台步使得飘曼的裙摆行云流水般翻卷台前,三尺有余的水袖舒展自如,就在身形挺住之时倏地收敛于腕上,两截白莲藕的皓腕交错上扬,兰花指婉转如花定型,霎时,风停云住云鬓理红妆,一个微微笑惊艳全场。   一个二八芳华的美人,五官不用细述,那感觉就是美得极致美的恰到好处,如一轮新月光华烁烁,特别的是一身淡淡绯衣接近肉色的纻丝裙衣贴身合体,衬得纤腰柔长,上围饱满,翘臀圆滑,独出心裁的是腰身上围的紧凑更衬得长袖广舒,大幅裙摆几近透明的纱缕衣,修长的腿型都隐隐约约可见,本身肉色裙装就引人遐想,下身裙摆的透视性良好更让人看的热血沸腾。   脸美的女子身材往往欠缺,魔鬼身材的女子往往又脸蛋美中不足,似这种身材脸蛋几近完美的女子当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尤物,蓝熙书忍不住拿她与房子相较,论风情房子终差了一截,但是房子的柔中傲骨又是此等女子一辈子修炼不来的。   柳莺儿扭了腰身左袖一舒,片云流泻搭在了右腕上,右手的长袖随之流云而泄,袅袅娜娜飘落裙边,一个浅浅敛衽行礼,万种风情百般妩媚尽在这一摆腰一垂眸粉颈低低的那一瞬间。   女子最高境界的妩媚性感绝不是袒胸露腹忸怩作态故作娇媚,而是一举手一投足间自内而外不经意流泻的韵致,不献媚而媚自生成,柔媚至骨无视万物苍生的独自芳华。   短暂的静寂,忽然在木向笛的一声叫好的引领下,掌声如潮,伴有尖锐的哨音,二楼浪荡公子的嗓门跟着高亢。   连蓝熙书和房子都被那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风韵惊呆了。   木向笛不知何时坐回到了蓝熙书旁边的位置上,有些失态的前倾着身子,巴掌拍的山响,特别是柳莺儿明眸流转朝这边似有意似无意的情意绵绵一望,木向笛如醉如痴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筝鸣串串响起,茶楼上下安静下来,柳莺儿一个水袖杨空,空山幽谷鸟语溪流的意境被屏风后面的古筝弹奏的淋漓尽致,柳莺儿右手收敛,左袖铺垫,一个柳腰婉转,裙摆铺陈,柳莺儿满含笑意的皎月脸庞扬起,随着长袖的舞动而秀发飞舞,那腰肢灵动柔若无骨不说,高难度的风摆柳枝的转腰让她发挥的难以置信,特别是裙摆飘忽上扬,一只五指染了豆蔻的纤巧赤足扬裙小露,更引得看客直了眼睛,很多人包括木向笛都瞪大眼睛按着桌沿站了起来,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曲音缓缓下来,水袖流云,飘落身后,带动裙摆婉转的赤足引得众人视线在铮铮音乐的伴奏下缓缓下落,而后屈膝,而后轻抬膝盖,赤足隐没在飘荡的裙裾里,随着慢动作的舒展右腿小腿上扬,五指豆蔻隐现,慢慢地慢慢地纱缕衣裙摆滑落,一只绷紧的小巧弓形足,一条凝如玉脂的修长小腿,啊!黑了,蓝熙书冷不丁一激灵连眨眼,房子的手指遮面,扭脸时房子脸色讪讪,眼角眉梢俱带极力掩饰的醋意。   蓝熙书除了和房子在一起身心舒展不设防以外还没有如今天这般失态过,任何时候的他哪怕半夜惊醒,脑际也会骤生警惕之心,此时居然因一个长袖善舞的柳莺儿而忘我到忽视了房子的存在,房子想必观察自己很久了,男人好色的本性如此不加掩饰这还是头一回。   蓝熙书忽然很尴尬,忽然不知说什么,有点儿心虚,其实蓝熙书也没往歪处想,就是那条自裙摆滑落处慢慢舒展的玉腿让他情难自禁的血脉喷张了一把。   “哥!眼珠子掉了。”房子皱着鼻子。   “砸你脚面了?”蓝熙书干咽了一口空气,拉住房子的手,房子小手冰冰,自己太失态了,蓝熙书心里自责嘴里却打趣。   “去!”房子扭了下身子。   “好!”   哗!   掌声倾盆,蓝熙书一扭脸,水袖悠扬回落于柳莺儿腕上,那条赤条条的腿隐于裙下,但是,见识过了,就让人惦记了,木向笛差点流鼻血了,连声叫着好,引得柳莺儿媚眼频频。   哐当!   意外总出现在高潮阶段!   外面门板猛烈被撞击的一声巨响盖过了沸腾的掌声尖叫。   大多数人沉浸在柳莺儿的舞姿里不能自拔而没有听见,稍有警觉的人譬如蓝熙书房子和木向笛忽然变了颜色,齐齐扭头回望,只见账房大胖子人闷声扑倒了,算盘脱手了,人反应快刚爬起半截,一条人影倏忽而至,一脚又把大胖子摁平了,接着紧跟上来的又一脚把他摁实了,接着第三脚把他踩吐了,再接着光看见他铺路了,一条条人影路过他无视他,他的嚎叫被一些杂音淹没。   真正踢场子的人来了,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个!”房子今天特别会数数。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们不是角儿!显摆不着!”蓝熙书拉着房子得手摁在自己胸前一脸置身事外的淡定,房子笑了,当龙套还真不习惯。   一阵桌椅板凳乱响,茶碗盖杯叮当,看的兴起的茶客见势不妙,茶也撂了,椅子也推了,关键时刻万人迷柳莺儿也壮不起胆了,呼啦啦蜂拥沿着两侧避开凶神恶煞的一般人往外奔,木向笛一撩袍襟早站起来了,椅子吱扭扭哐叽碰到桌沿上,被蓝熙书一脚蹬住才不至于翻倒。   “菇凉!快走啦!打架不好玩的啦!”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抱着前襟路过房子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着急上火的看着大眼睛咕噜乱转的房子好心劝走,房子嫣然一笑,学他的笨舌头:“本菇凉不怕的啦!你走啦!走啦!”   这个好心的男人摇头叹息本想着再劝几句,一看眨眼人跑的差不多了,心更慌了,也顾不上了,撒丫子溜边儿跑了。   屏风后的筝鸣停了,屏风前的美人停了,柳莺儿丝毫不见一般女子遇到这类事件的慌乱,轻轻皱了黛眉,手一下一下顿着,水袖折叠腕上,一双兰花指翘出袖笼,斜扭着腰身,气定神闲的望向这边。   见过大场面!   铜锣茶楼的茶客都是见过世面的,奔命都有条不紊,铜锣茶楼的伙计们更是见过大阵势的,领了木向笛的脸色,已有四五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讲桌椅板凳迅速撤离中央,乱吗?却不见惊慌。   不时有人影向中心聚拢。   蓝熙书所坐的地方离小舞台近,他纹丝不动,有两个伙计本想着搬走桌椅腾地方,一见蓝熙书架势迟疑一下,绕了过去。   清过场的铜锣茶楼一时间人去楼空,安静中杀气蔓延无当。   闯进来的不止八个人,房子没数到的第九个人出现了,人分左右,一个不到二十岁和蓝熙书年纪相仿的少年郎锦衣束带腾腾虎步生风在距木向笛一丈处站定,长得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倒有些气概,就是脸上带着一种让人生厌的戾气,这是被富贵家声宠坏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收敛的少年郎。   人为地短暂对峙好像来人和木向笛也有默契,茶客无辜,清场了再说。   来人抬着下巴藐视着脸色铁青的木向笛,木向笛此时已接过一个手下及时递过来的阔皮带,吸腹束好,正将袍襟慢慢撩起慢慢掖到皮带里,准备工作很细致到位。   对峙!杀气漩涡激荡。   看样子老熟人,通名报姓都省了。   蓝熙书指头划着额头,这个木向笛够稳,换了急性子照面先放趴下再说,打上门来,还讲什么礼数。   这时候,蓝熙书却感觉到木向笛是有意隐忍的,因为柳莺儿,木向笛表现的相当不粗鄙蛮横,也许他深谙女儿心。   这时候,当踏脚石的账房大胖子才被两个伙计给架起来,他倒是知道人怂气不短,脸色猪肝似得硬是呲牙咧着嘴没吭声,整个人看着扁了不少。   “范二!你欺人太甚!”木向笛瞄了一眼身后一直没动静的柳莺儿,男人在女人面前既不能表现的无礼又不能丢份儿,木向笛后槽牙慢慢错动,磨牙声蓝熙书听得很清晰。   柳莺儿推开了跟她耳语的一个随从,眼睛始终望向这边,眼神捎带脚诧异的看了一眼大咧咧坐在显眼位置的蓝熙书和房子。   楼上的浪荡公子晃悠着袍袖折扇在掌心打着节拍独步下楼,眼睛盯着柳莺儿,看柳莺儿的眼睛并未因他侧目,被人忽视有些不爽,下楼的脚步声格外的响,二楼看客不多,有胆量的不少,居然都凭栏观望,有的竟然端了茶杯一脸淡漠。   “木老大!柳莺儿今天本该是到我们芙蓉楼的,你派人抢了先坏了规矩,谁欺人太甚?”   范二吸着鼻子却与后面的柳莺儿眉目传情,奈何,剃头挑子一头热,柳莺儿脸色冰冷,眼神冰冷,看来也是极讨厌这个范二。   “哼!没人能强迫柳姑娘做她不想做的事,范二!早听说你请了高手,就不用拿柳姑娘说事吧!”   蓝熙书发现这个时候,范二身旁的一个壮汉挺了挺腰板,一身蓝袍爽利,一脸的红疙瘩醒目。   范二嘿嘿笑了,一闪身,一脸红疙瘩倨傲的斜视着木向笛一拱手:“临江府同周子久闻木老大大名!”   话虽说的好听,但是那神情却是不屑,更加上头不低,腰不弯,手势敷衍,目中无人的嚣张非常明显。   木向笛的脸色青了,废话不用多说,只手一推凑上来的浪荡公子,显然,他要亲自来,旁边的十余条大汉也退了下去。   单打独斗?   不错!   蓝熙书一扭脸,浪荡公子没人让自己坐到了桌子旁,微笑着与蓝熙书四目交错而过,看房子时,眼睛一亮,房子神色不悦的耷拉下脸,因为,这浪荡公子真讨厌,正好挡住房子看向柳莺儿的视线,但是她又忍不住不看柳莺儿,只好沉着脸稍稍歪头,柳莺儿正低声吩咐一个随从,随从打了个楞,摸摸后脑勺在柳莺儿的柳眉一竖的瞪视下,抹身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浪荡公子讪讪一笑起身让开。   木向笛做了个请势,大跨步虎狼之势欺身长拳直奔拉开了架势的同周子。   铮!   一串筝鸣随即响起,琴弦硬硬的音符如浪翻滚,柳莺儿水袖蓦然直上,绷紧的腰肢忽然水蛇蜿蜒,如练的长袖抽索而下。   筝鸣配合着柳莺儿的舞姿开场便有长剑如虹的气势,不是花间柳溪,不是阳春白雪,那出岫便是金戈铁马气势如虹。   在场的人除了木向笛和同周子都被柳莺儿的举动惊呆了。   真是个有性格的女子!   蓝熙书也被吓了一跳被房子一拉回头,柳莺儿全无刚才的柔媚风情,水袖翩然,长袖舞剑铮铮。   场中的木向笛精神为之一振,撩腿转身与同周子拳脚往来缠斗在一起。   人们的眼睛开始转来转去,心系木向笛和同周子,又难以割舍柳莺儿,对阵的双方都有些滑稽。 第二百五十二章 舞者武者!同源!   十面埋伏!   居然是十面埋伏!   一个貌似风尘的女子竟然用舞蹈表现十面埋伏,这让蓝熙书和人房子觉得开始真是小视了柳莺儿!   而且柳莺儿竟然将十面埋伏跳的这样杀气腾腾又不失美感韵味。   蓝熙书诧异,心神逐渐转移到柳莺儿这边,木向笛和同周子都在试探阶段,虽然拳来脚往虎虎生威但是都保留了几分,反倒没有柳莺儿倾力舞蹈来的更叫人震撼。   柳莺儿狂舞的专注力表明她不是在以舞姿媚人,而是单纯的为舞蹈而舞蹈的女子,热烈,奔放,毫无保留,忘我,置身事外,沙场搏命般的舞蹈。   她要表达什么?她在表达什么?   房子被震撼了,指尖捏了一角裙裾呆呆的看着长袖挥舞,犹如沙场舞旗猎猎的柳莺儿。   哐叽!   同周子勾凳一抛,木向笛迎掌而上,漆红的圆凳立时分裂,同周子长腿横扫下三路,木向笛避其锋芒蹬蹬退却。   范二抱臂旁观,露出了微笑,并把这微笑转到柳莺儿身上,蓝熙书不以为然的心里冷笑一声,这等鼠目寸光的人居然也有高手投靠。   开始低调的琵琶弦音犹如长剑出鞘突出出来,而且与筝鸣如浪挥毫,急转陡峭的弦音急促而锋利,让人心上陡然寒光,柳莺儿水袖左右横扫,白练铺展的纹路如战旗猎猎,柔软的袖管竟然甩出了千斤力道,看得人心慌气短,觉得心神骤然被逼迫,亟待躲藏。   木向笛腾身展臂反扑竟然合了节奏,凛然杀气直逼有点儿洋洋得色的同周子。   蓝熙书摇摇头,快刀乱麻立见分晓是蓝熙书的性格,却好像不是木向笛的性格,他太谨慎了。   蓝熙书过眼两人的招式,接连揣测成功两个人同属南宗拳派的应对招式。   房子干脆把视线黏在了柳莺儿身上头也不回,男人打架真没劲。   浪荡公子几次激动地摇头晃膀遮住她的视线她都非常气恼,干脆离开蓝熙书,跑到前面。   范二猫儿挠心的也往前凑,许多人竟然未加注意。   但是不代表房子不注意。   “站住!不许近前!”房子一声冷喝范二才注意到房子,拿眼瞟着房子,皱了眉头,开始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横眉冷目没好脸色的房子,不认识,确定从来没见过,衣着打扮不像是歌舞伎,看劲头也不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范二一眯眼:“小姑娘!大爷偏要近前呢!”   “我就还偏不让你近前!”房子本来就看范二腻歪,他不上前就想扁他了,更何况范二看他的眼神居然这般放肆。   浪荡公子一看范二横着鼻子也过来了:“范二!懂规矩不?”   “怎的?李逍遥!你想插一腿?”范二横着脖子扭脸看顾浪荡公子。   李逍遥?房子觉得他应该叫李浪荡!   “早看你不顺眼了,范二!你除了会欺负弱女子你还会干什么?”李浪荡捋胳膊挽袖子也在做准备工作,但是,那耸着肩膀弓着脖子的架势着实滑稽,房子乐得做个弱女子,退后一步,什么也没说,蓝熙书回头的眼神赞了一个。   “不用跟他废话!”房子火上浇油,心里一个劲儿的喊:“拍他!拍他!”。   有几个人往这边凑,有木向笛的人也有范二的人。   看李浪荡挥手制止木向笛的人,范二也来了气概,摆手不许他的人介入,有好戏看了,三台好戏连场。   房子也不嫌弃李浪荡了,在他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扭脸,柳莺儿水袖生风激情浩荡,后扭脸木向笛肩肘横扫同周子,同周子旋腿抬臀上了一边的圆桌,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的青花瓷器。   嗤啦!   李浪荡一个照面肩头就被抓破,一片白花花的肩膀露出来,李浪荡立时小白脸猪肝色了,看范二嘚瑟着扬手抖着那块被他抓下来的残布,呲牙狰狞着扑上去,房子摇头,李浪荡的饿狗抢屎毫无美感可言。   蓝熙书摇摇头,房子摇摇头,没那金刚钻你也敢揽这瓷器活!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房子抽抽嘴巴看着蓝熙书,意思你要保护我。   蓝熙书一看房子巴巴的眼神,英雄气概上来了,噌家伙一起身,陡然转身形,哪成想同周子横插了过来,这厮真是会借巧,旋转了蓝熙书刚空出来的椅子砸向了木向笛。   哇操!演出还没完呢,座位给撤了,明摆着欺人太甚啊!   蓝熙书火气上来了,学了木向笛袍裾往腰间一掖,横拳出手,直蹬蹬的将同周子搁在了圆桌沿上,另手隔空阻止了欺身近前的木向笛。   看得手痒,不过瘾!   “一百!开始!”房子精神抖擞的大声吆喝,她这一喊盖过了弦音,很多人不明就里怔忪的看着房子,房子弯眉弯眼不好意思的谦然一笑,然后当众给了蓝熙书一个媚眼。   尽管房子没喊人上人下的,但是蓝熙书懂得!   钢丝发吴老四一知半解!他就知道房子一数数同周子就好受了,然后吴老四开始期待了。   蓝熙书笑了,当众还了房子一个媚眼。   泼呲!,正眉来眼去呢!范二拳脚追击李浪荡竟然到了房子跟前,真讨厌,一杯凉茶伺候!   房子向来手疾眼快,现场发挥!   呃!冷不丁凉茶劈头盖脸降温,范二打了个愣神,吭哧!挨了李浪荡一闷拳。这一拳实在,正迎头嗨在鼻子上,鼻血哗哗!范二哎呦划拉着,血还是顺着下巴就下来了。   “你他娘的!都给我上!”范二急眼了一声吆喝,早就亟不可待的那几个旁观者蜂拥而上,这边早有提防的木向笛的人也呼哨一声贴乎上来,单打独斗结束群殴开始了。   账房大胖子也不知道搁哪儿喊了一嗓子,外面也有了动静,看来范二带的人不少,都搁外面听动静呢!一听不对劲,外面也干上了,这会儿可真乱了,但是,就是这通乱丝毫没影响屏风后面的丝弦铮铮,隔着屏风看不到,奏琴听不到情有可原,但是丝毫不影响柳莺儿疾风骤雨的舞蹈,这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一个人居然可以在这么混乱的背景下心无旁骛的舞蹈,卿为舞狂!   都下手了,霹雳噗噜!叽哩咣叽!人影闪烁,长拳踢腿,不亦乐乎!   只有房子念念有数,但是现场太乱,谁也没听清她数到哪儿了。   蓝熙书心里的鼓点默默应着房子的数数,一百!忒高看这个同周子了。   错腰,横肘!扬拳!下三路跟进!蓝熙书连欺三步就一拳将同周子打得不但毫无还手之力,胸闷一拳,同周子跟着节奏张倒在一个手下身上,他没出声,垫背的吱哇叫开了。   一个鲤鱼打挺没挺利索,蓝熙书旋风腿而至,这次没垫背的了,直接摊在了大圆桌上,大圆桌榆木做的,结实!腿不结实,咵嚓!完整的桌面托着同周子落地面上了,震荡让同周子滚到了一边。   终究是一方小霸王见过场面的,等他骇然狼狈的咕噜起身,才发现这回蓝熙书没跟进,正一弹袍袖长身玉立的站在场中央面不改色气不喘,微微然一副帅死人表情。   同周子心里惨淡,知道即使玩命也是白给!   不光木向笛震惊了,他的手下除了吴老四都甚感诧异,这个书生模样的蓝熙书比吴老四描述的还要厉害啊!   “顶多五十!”蓝熙书给自己结论,房子没动静,蓝熙书一回头,发现李浪荡乞丐装闪到一旁,脸上丝毫不见半点惭愧,只是眼睛瞪如牛铃,看着房子俏生生的一手拦住范二的去路,一手抄起一个伙计落在桌子上的大汗巾,迎头一抖,范二脖子上就觉得一阵蛇锁咽喉骨节增生,刚咔咔一声,死勒的紧迫感随即而去,他整个人立足不稳退后了两步,呆呆的看着手里将大汗巾扯成一线的房子,汗巾遮面,只看见房子露出汗巾上面一双清澈纯净的眸子正冷冷的盯着她。   人家长袖善舞,自己没那两下子,房子突发奇想来个汗巾善舞。   架势都摆好了,范二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花眼了,刚才转眼抽索自己的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俏生生柔弱弱的小女子。   但是,她手里的大汗巾明明刚刚狠狠的在自己脖子上来了那么一下啊!   李浪荡在咽唾沫。   柳莺儿自顾自美丽!   “哥!你保护我!”房子斜了一下眼睛。   蓝熙书接了她的媚眼反倒一勾脚,将大圆桌下面的一个圆凳勾出来一屁股稳妥妥坐下。   “五十!”蓝熙书一摆袍襟,伸手抄起了盖碗茶,碗底一些茶叶舒展,没水!   蓝熙书放下,吴老四有眼力价抄起角落的大铜壶上来就给斟满了,蓝熙书拱手一谢。   哼!房子白了蓝熙书一眼,忽然一拍吴老四的肩膀,手上压力,吴老四提着大铜壶身形不由自主的跟着房子的手劲半转,房子嘿嘿一笑,膝盖一抬,特大号的大铜壶对准了张牙舞爪扑过来的范二搂头一壶,范二真出声了,这水就是搁了一会儿那也是很热的,好在房子点到为止,一松手,被房子就手利用了一把的吴老四神差鬼使的拎着大铜壶撤离了现场。   大汗巾生风,范二就觉得头上一热,紧接着面上一凉,大汗巾左右开弓,范二晕头转向之际,一只粉拳落在了鼻子上,鼻子真是今天的重灾区,都两回了。   哗!又淌了一下巴。 第二百五十三章   蓝熙书再扭脸,同周子灰溜溜的走了,范二哎了好几声,一见自己的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满地爬,木向笛挥手,铜锣茶楼的人分列两旁,木向笛没说话,只作了一个赶紧滚蛋的手势。   在柳莺儿面前必要的君子风度还是要伪装的。   再看房子,将大汗巾搭在了吴老四的肩膀上,正拍着小手看着范二,房子倒没什么,倒是吴老四的嚣张的挑衅的眼神看着范二,请来的打手都撤了,再挺也没好果子吃了。   范二倒是识时务,灰溜溜的招呼手下窜出了铜锣茶楼。   虽说各商家圈地盘摩擦不断,但是永乐期的南京治安还是比较好的,打架斗殴虽然时有发生,但是大都内部解决,没有报官的,基本上人命案不是屡有发生,也非人们想象的群殴必定群死群伤,大多争个意气,丢了面子,没关系,来日方长,慢慢找回来。   木向笛一向和范二磕磕绊绊的争风头争意气,好几年了,你来我往,但是磨擦归磨擦,一般没有大的伤亡。   雇凶杀人的也有,但是那样的深仇大恨毕竟是少数。   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停了,柳莺儿停了,木向笛交代人收拾残局,也没什么残局,几张桌椅板凳而已。   木向笛和蓝熙书在聊,男人和男人的交流好像很容易。   “你好我是柳莺儿!”柳莺儿没理会木向笛和李浪荡反而路过蓝熙书切近了房子:“你很厉害!谢谢你让我完整的跳完这支舞!”   柳莺儿明明无视蓝熙书,眼角的余光却扎根在蓝熙书身上,蓝熙书没有一般男人见到她的热情,柳莺儿感觉自己的魅力受到挑衅,哼!难得见到一个会装的男人。   迎着柳莺儿袅袅娜娜见礼,房子也娇娇滴滴的敛衽还礼:“岂能容忍这个泼皮破坏柳姑娘这么美的舞姿!”   房子习惯了同等的敬畏他人,喜欢只是喜欢,喜欢愿意去保护,但是她才不会卑微的崇拜,她的小女孩热忱柳莺儿曲解了,还以为房子是她舞蹈狂热的追随者,甘心为她涉险阻挡范二呢!   柳莺儿光洁的额头微微见汗,舞衣贴身,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让人拔不出眼神,房子看得脸红心跳但又忍不住不看,房子的羞涩更让柳莺儿觉得房子只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丫头。   “今天真是痛快!木向笛!本来你的小场子我都觉得委屈了我自己呢!不过!看来不虚此行!”柳莺儿的骄傲毫不掩饰:“我要赶去月华楼,木向笛!给你个面子安排一下,我要宴请这两位!”   柳莺儿高贵的微笑,蓝熙书对她的话没做反应倒是让她意外,每每都是各路大爷百般讨厌宴请于她,她何时请过别人,这是天大面子,换了别人恐怕早受宠若惊了。   木向笛只是微微笑称是,有点儿谦卑也有点儿得色,那种眼神蓝熙书懂得,这是个对柳莺儿用情的眼神。   看来柳莺儿一贯大牌,今晚的这番打斗让她大涨了虚荣心,以为蓝熙书和房子都是的铁杆粉丝,舍命相护来着,蓝熙书不禁淡淡的自我嘲笑,柳莺儿确实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尤物,但是凌驾于万物的倨傲蓝熙书不喜欢,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被美人虐心的,那种超拔的美反而没有房子的真实贴切,视男人为股掌之物的女人蓝熙书反感,他不喜欢房子因喜欢柳莺儿的舞姿而低微在柳莺儿身旁。   没有谁可以比下他的房子!   他的房子不输给任何人!   蓝熙书拉过房子,脸上的微笑僵硬但是温文尔雅:“谢了!我们也只是一时兴起凑了个热闹而已,再说,我们也算是有求于木掌柜的。”蓝熙书看着微微诧异的木向笛:“也许会让木掌柜的为难!”   没谁不给柳莺儿面子,蓝熙书的冷淡谁都看出来了,木向笛虽然不喜欢男人们迷恋柳莺儿的嘴脸,但是忽然有谁无视柳莺儿的魅力,让他多少不得劲儿。   柳莺儿的笑容有点儿干巴了,好在她有些涵养。   “蓝三少但说无妨!”说这话木向笛心生了警惕,他难以揣测蓝熙书的目的,但是蓝熙书助拳在先,少有迟疑就显得太小气了。   木向笛想好了应对蓝熙书狮子大张口的措辞。   蓝熙书捏捏房子,强迫房子把眼睛从柳莺儿身上收回目光,女孩子这样目不转睛的看另外一个女孩子像什么话。   “只怕木掌柜的不肯答应啊!”房子嫣然一笑,卖起了关子。   “不怕!有我呢!”柳莺儿一挑眉瞟了一眼木向,木向笛笑了。   “放丽姑自由!”房子语惊四座,木向笛一皱眉,底下的生意他并非事无巨细的全部过问,这个丽姑根本不是留香苑的红姑娘,木向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园子里有这个人。   钢丝发吴老四赶紧凑上来耳语几句,木向笛的眉头松了,他实在没想到蓝熙书居然为了一个色衰的烟花女子出头,要是有人为当红的姑娘一掷千金他司空见惯毫不惊奇,他还头一次听说有人会为一个人老妓女讨人情。   “园子里的一个姑娘,还拖着一个孩子!”木向笛看柳莺儿诧异询问的眼神看着他。赶紧凑头解释,柳莺儿一听蓝熙书和房子大打出手的目的居然不是因为她而是一个姿色平平的老妓女,这让她心里的落差很大很不受用。   “说个价钱,我们会斟酌!”蓝熙书微微笑,柳莺儿骤然僵硬的脸色看看在眼里。   “钱不值一提!蓝三少!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回头我让吴老四办一下!”木向笛十分乐意用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交换人情。   桌椅摆好,新茶飘香,但是蓝熙书却拱手告辞,这又让柳莺儿感到莫大的轻视,她的脸真的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哥!”房子忸怩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她还想再待会儿呢。   蓝熙书这时毫不留情的摆起了大丈夫子的架子,脸就是微微一沉,横了一眼撅着嘴巴的房子,房子立马垂下眼睛没表情没动作了。   木向笛诧异的与柳莺儿对了下眼睛。   走出了铜锣茶楼,蓝熙书步下台阶回首连连拱手让木向笛免送。   一番寒暄客套,蓝熙书拉着房子远离了铜锣茶楼。   “你看你!那么喜欢看柳莺儿那么高高在上的嘴脸!像个不经事的小丫头!”蓝熙书捏着房子的手口气微有斥责,房子习惯了迁就朋友,她只要对谁迁就忍让那就说明她的态度转变了,她把某人当朋友看待了。   柳莺儿还不同于丫无双,蓝熙书可不想房子跟这种女人进一步发展。   “哪有啊!人家是欣赏她的舞姿嘛!你不也是看得入迷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 肥婆贼心   蓝熙书一听更来气了,瞪着房子,房子挑着眉头眼神满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神情,但是眼底的醋意蓝熙书只一眼就捕捉到了。   “小醋坛子!”蓝熙书甜蜜起来,使劲儿拉着一把房子,让她与自己并行,影影绰绰的房子在扁嘴巴。   “我才不吃醋呢!她有我厉害吗?跳舞很难吗?嘁!”房子嘴硬,但是蓝熙书刚才临走时的对柳莺儿的淡然让她心里小高兴,美女她多看可以,蓝熙书多看那就不一样。   蓝熙书笑了,明明还有一股子醋意呢!还嘴硬。   铜锣街有一条巷弄里忽然哭声大作,房子拉着蓝熙书紧走几步在巷弄口探头,巷子深处,一个男人正打开院门,披麻戴孝踩着条凳往门两侧挂大写奠字的白纱西瓜灯。   谁家的老人驾鹤西去了。   “哪里光有不平事要你管!”蓝熙书指点房子的额头。   铜锣街上两个人的影子挨的很近,房子懒洋洋的歪头靠着蓝熙书的肩头,不见秦淮河,但秦淮河的繁华璀璨了半空。   “明天看望封婶婶买点什么好呢?”房子想象者耗子娘看到他们两会是何等惊喜,耗子的喜报不知道到家了没?   “鸭舌头!”房子自问自答:“对哦!我知道她最喜欢吃鸭舌头还有鸭脖子!”   蓝熙书笑了,勾了一下房子的鼻子:“是你喜欢吃鸭舌头吧!”   “真的!”房子很严肃的说:“耗子哥讲过的。”   蓝熙书和房子都羡慕耗子虽没有了爹,但是还有老娘可以孝敬。   春叶客栈门口肥婆指手画脚的影子格外生动,花枝招展跟个大肚子花瓶似得,一方锦帕被她抖来抖去,对着暗处喋喋不休。   肥婆正好在灯光处,角落里貌似有人畏缩着任由肥婆在八角宫灯下指指戳戳,远远的就能分辨出态度很不友好。   房子拉蓝熙书快走,因为一个矮小的身影在黑影里瑟缩了一下,影儿?   果然是影儿,里面靠春叶客栈的墙拐角里站着丽姑,丽姑正微弓着腰紧紧地揽着影儿的肩膀,影儿的头埋在丽姑的怀里,娘两受气包一样忍受着肥婆的指指戳戳。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货色,呵!居然把生意坐到我春叶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好欺负的!”   肥婆一手掐腰,一手捏着锦帕,胡萝卜似的手指头几乎戳到了丽姑半垂的脸上,丽姑往墙根缩着一个劲儿的哀求:“不是的,丽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这儿等等人,您就行行好吧!”   “滚!快给我滚远点儿!”   “喂!你干嘛?”房子甩开蓝熙书得手,快走几步,一下将肥婆的手指打落一边,房子也是一手叉腰,凶巴巴的对着先是目瞪口呆接着谄媚笑脸的肥婆嚷嚷:“人家就是搁这儿站一会儿,挨你什么事儿了。”   “不是不是!小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个丽姑她是”   “我知道!用你多嘴多舌啊!”房子也不知哪来的火气,就是看肥婆不顺眼,出口就急头白脸的。   “这这……”肥婆没想到单薄的房子居然说话这么冲,看旁边也冰着脸的蓝熙书,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赶紧的赔了笑脸:“小姑娘不要生气,误会误会啊!我也没怎么着她娘两啊!这夜深了……”   “这没你什么事了,麻烦您给我们准备洗漱的热水,我们待会儿用!”蓝熙书看了一眼感激涕零的丽姑,换脸对着肥婆毫不客气的吩咐,一副大爷派头。   “好好!”肥婆拎起裙摆,拧着大肥臀扑闪着一只胳膊就进了春叶客栈了,里面凑头看热闹的两个伙计见势不妙闪了。   “恩公!”丽姑抱着影儿又要跪拜,房子未仆先知一把拉住了,她讨厌丽姑这样没骨气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   丽姑被房子拉出了墙拐角的阴影,她换了蓝底碎花的裙衫,很素净,不施粉黛,一个简单的坠马髻让她看起来像个忍气吞声的良家女子,影儿从丽姑怀里挣脱出来,小脸在灯光下白白的玲珑剔透,她怀里抱着一个布包,房子抽着鼻子,指着影儿的怀抱试探的问:“粽子?”   “嗯!”影儿忽然喜笑颜开把布包一举:“我娘现做的,很好吃!”   糯米的香味和竹叶的清芬混合的香味太诱人了,房子眉开眼笑毫不客气的抱过来才马后炮一句:“给我的!”   “嗯!”影儿重重点头,丽姑看房子这么欢喜,一颗忐忑的心踏实了:“姑娘!别嫌弃!”   “不会!她实在的很!”蓝熙书怪怪的看了一眼嘻嘻笑的房子,摸摸影儿的头,影儿羞羞怯怯的笑了,但是没躲,眼睛亮闪闪的看看蓝熙书又看看房子:“娘说你们是我们见过最好的好人!”   影儿明亮的眼睛忽然浮起了泪光,没等丽姑推她,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小的身子弓着趴在地上是那样的孱弱叫人心酸。   丽姑也跪了下来。   “真受不了!”房子看看蓝熙书,蓝熙书伸手制止住房子去拉她们的胳膊。   “你们已经自由了,吴老四不会再欺负你了。”房子很奇怪蓝熙书干嘛这么狠心不让自己拉起这母女。   “自由?”丽姑难以置信的抬头。   “是啊!明天你就会知道了。”房子白了一眼蓝熙书,还是伸手去拉影儿,但是影儿抵抗着房子的拉扯不起来。   房子明白了,蓝熙书早明白什么了。   “谢谢两位恩公!”丽姑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影儿跟着有模有样的学,房子真心疼影儿。   “好了,说吧!”蓝熙书脸色很平静的看着咬着朱唇踌躇着的丽姑。   “丽姑看恩公菩萨心肠,所以斗胆请恩公收留我的影儿,影儿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很乖很听话也很懂事,做个使唤丫头还是行的!求您给我的影儿一条活路吧!”   丽姑哀求的看着房子,她看出来了,房子心软而且说话好使。   “你很缺钱吗?”房子扭脸看看蓝熙书时,蓝熙书还是很平静,丽姑的举动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房子可没想到。   “不不!”丽姑慌了,她知道房子误会了,以为她是为了钱将影儿卖于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不卖钱,我只是想给影儿一条活路我不卖影儿。”   丽姑的眼泪哗啦就下来了:“丽姑身为贱民即使自由,也没有出路,我不想影儿步我的后尘,这周围很多人打我影儿的主意,我很害怕,有朝一日我不行了,谁来保护我的影儿!遇到恩公,是上天可怜我的影儿,求求恩公,收留我们影儿吧!丽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的!”   丽姑泣不成声,影儿喊了一声娘,扭着身子抱住伏地的丽姑也跟着哭了。   房子的眼泪哗哗而下,转头看着依然一脸平静的蓝熙书,声泪俱下:“哥!”   蓝熙书皱了一下眉头,答应,影儿往哪放,拜托老宅的大娘吗?蓝熙书才不求她。带在身边,那怎么可能自己又不是真的游山玩水来了,而且他不习惯唤奴唤婢,多个人很麻烦,而且碍手碍脚,而且……   “哥!”房子又泪眼朦胧的轻轻叫了一声,蓝熙书心里长叹,拍拍依偎过来房子的脑袋,看着丽姑:“你看,非是我们心狠,我们只是出来……”   “恩公!影儿吃的不多,手脚也勤快的!”丽姑一看蓝熙书的态度害怕了,紧张的看着房子,并连连推影儿。   影儿转过身就咚咚磕头:“影儿可以只吃一顿饭的,影儿会干很多活,洗衣做饭我还会绣花……”   房子赶紧抱起影儿,影儿很机灵,转身抱住房子使劲儿啜泣着,救命稻草啊!   “不是吃饭的问题!”蓝熙书别看面子绷得紧,心里也是微微难受,主要是房子哭了。   “你们可以带影儿归故乡,或者任何地方!”丽姑咬着嘴唇眼泪巴巴的看着蓝熙书,抹了一把眼泪,很坚定的语气又说:“如果影儿不乖,任凭恩公处置!”   丽姑再次跪下去,房子看到她忍住悲声而不停抽搐的背弯。   “你舍得吗?”蓝熙书无奈了,因为他再不答应房子扁着嘴巴就要哭给他看了,蓝熙书摸摸房子的头又摸摸影儿的头。   “舍得!影儿是奔活命去的!”丽姑听出了希望,忍住眼泪,影儿却咬着房子的衣领嘤嘤的哭出声了。   蓝熙书无语了,房子的眼泪一对一双吧嗒吧嗒,滴滴落在他心上。   影儿出溜下房子的怀抱跪在地上抱住丽姑哭,丽姑拼命咬着嘴唇等蓝熙书开口。   “好吧!”蓝熙书一吐口,房子抹抹眼泪笑了,忽然又把脸伏在蓝熙书肩膀上蹭啊蹭。   “别再说了,我的眼睛明早一定会跟桃子似得了,难看死了。”房子赶紧打住丽姑再说感恩戴德的话。   丽姑抱着影儿起身,低声说道:“就还一句,恩公!还是换家客栈吧!春叶客栈……”   “我知道!”蓝熙书打断丽姑的话,黑店嘛!又不是头一次,好像跟黑店有缘!   丽姑惶惶看着蓝熙书,房子笑了:“放心!我们是黑店的克星!”   “公子很厉害!娘!不用怕了。”影儿扑闪着眼睛也跟着房子笑。   “我比他厉害!”房子觉得影儿应该崇拜自己,甚至房子都有了教影儿功夫的想法,女孩子嘛!光指望男人保护不行的。   “恩公还是小心些!铜锣街后街有几家客栈都是正经客栈的。”丽姑还是提醒了蓝熙书一下。   蓝熙书忽然想起了什么:“丽姑!这熟悉这一带,看看有好的院落我们租住一段时日吗?毕竟客栈不方便。”   “行啊!”丽姑眼睛发光,虽说看到蓝熙书有本事,但是肥婆的黑店还是很让她担心的:“我知道一些的,有便宜的也有贵的。”   “钱不是问题!安静隐蔽就好!”房子接口。   “嗯嗯!”丽姑心有底了,倒不是租屋的事,蓝熙书不差钱,她就不担心会饿着她的影儿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蓝熙书百般不情愿但有拗不过房子的爱心泛滥,将丽姑母女送回赖以栖身的小小乌蓬船上,这又让房子心酸了一把。   回客栈的路上,蓝熙书警告房子,再这样下去,将来他们家不是奴婢成群就是妻妾成群。   房子保证再捡就捡老头老太,年轻貌美的一概无视。   这么一折腾,近子时了,穿过一条巷子就看见铜锣街了,蓝熙书憋不住了要小解,刚撩起袍襟往外拎家伙,背过身去,在巷口把风的房子颠着脚尖跑过来:“有人来了,那个进客栈的男人。”   跟我撒尿有关系吗?   蓝熙书以为房子故意的。   “有关系,他奔这条巷子来了。”房子凑着蓝熙书的耳朵喳喳,蓝熙书顿时尿意全无。   一边提溜内裤一边快步巷口,墙角探出一只眼睛,来了!也就十来步远,是那个客栈门口遇到的官僚,这会儿正跟在一个干瘦老头的身后紧走慢赶,几乎没有脚步声,一看溜墙根的贼样就不像有好勾当。   那容多想,蓝熙书一撤身,房子贴墙上了墙头,他也窜了上去,两人刚刚顺墙头贴附到这户西厢房的山脊阴影里,那两个人猫腰也拐进了巷口,蓝熙书和房子一动不动,看着两人拐进了巷口也顺墙根儿隐在暗处,后面的官僚在小喘。   贼赶贼一样,上面两个下面两个,不过下面的这两个四下看看也没抬抬眼皮,即使抬了也很难发现蓝熙书和房子。   “来贵!有事不能明天说!”后面的男人不走了,低声说话,语气很不满,也是,从温柔乡里被拽出来任谁也不爽!   “我的老爷!来贵要是真等到明天说,您就该扒我的皮了。”前面的干瘦老头一见后面的不走了,只好倒回来,压低声音说,:“北京来信了,加急,那个丫头和柯大侠回南京了,刚到,守城兵丁刚放他们进城,我们的人片刻不敢耽误就把消息送到路大人哪儿去了,这不路大人着急了派我找你商量个对策。”   “确定?”   “千真万确,二十多人,有皇太孙的令牌,要不然谁有胆子开城门。”干瘦老头跑到巷口往外瞧,铜锣街冷冷清清,这个时候罕见行人。   两个人挨着贴墙松了口气的样子蓝熙书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最初的淡定因干瘦老头一句柯大侠而震惊了,柯大侠果然跟自己前后脚啊!   这跟下面这两个人有毛关系吗?   “这下难办了,那个丫头不足畏惧,柯大侠不同了,他回来我们的计划就有难度了。”沉吟少许官老爷在摸他的胡子,忽然问道:“那宫里头有动静吗?仔细查看今天从京里加急公文,南镇抚司有消息吗?”   “没,只有户部催调粮秣北上的公文,听说英国公北征督粮提前了。路大人说,北京宫里没动静,我们的人也没消息,所以路大人心里没底啊!”   “慌什么?”官老爷低声呵斥一句,蓝熙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看到他捋胡子的手加快了。   蓝熙书真是激动,没想到无意间就跟到了一条大鱼,毋庸置疑,朱瞻基遇刺这家伙有一腿,不知道这厮身居何位,是不是主使,明里暗里北京都有眼线的定不是小角色,念此蓝熙书习惯性的亢奋起来。   “飞鸽传书,请示要不要按计划行事,让人密切注意那个丫头,如果北京没动静,那么以皇太孙的性格,他调柯大侠回南京可能是要自己人察,毕竟皇上亲征,他不想让这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说不定这也是我们的大好时机。”   “老爷运筹帷幄啊!”干瘦老头及时拍马屁。   “去去!赶紧走,要是按我的计划,何止于失手,千秋大业都毁在你们这帮饭桶身上。”   “都是路大人找的人不靠谱!”   ……   这两个人顺墙根儿远了,蓝熙书无声无息的顺墙而下,房子跟下来咬耳朵:“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幸亏插进来丽姑母女吧!这就是好心有好报!”   蓝熙书笑哼了一声,也觉得冥冥中如有神助。   蓝熙书不敢跟的太近,跟了三趟街看见这两人进了一所大宅门也就驻脚了,连宅门都不用细瞅,摸到头绪就不急了,记好宅子,明天打听不迟。   肥婆正在客栈门口探头探脑,看见蓝熙书牵着房子兴高采烈的回来,赶紧迎出来,那股子热情蓝熙书觉得过了。   蓝熙书懒洋洋的不搭理她,倒是房子不记仇跟他她搭和两句。   上楼一推开门,蓝熙书就皱了下眉头,熏香炉里也不知熏的什么香,直钻鼻子。   “公子!”肥婆赶紧殷勤的抹桌子蹭椅子:“这是从云南弄来的高级香料,听说有助于睡眠的,一般的客人来了哪舍得用啊!”   “不会是迷香吧!”蓝熙书说这话的时候眯着眼笑容阴恻恻的。   肥婆的笑脸一下僵住了,饶是她反应快话赶趟:“公子真会说笑,我哪有那个胆子!春叶做的可是正经生意呢!”   “掌柜的!我可听说最近有些客栈捞偏门,开黑店,用什么迷香啊!失心粉啊!专找我们这样的外地人下手,贪财的为色的,甚至贩卖人口的,吓!五花八门的。”房子神秘兮兮的凑近肥婆的耳朵低声说:“不怕告你说,我们有个老乡、在衙门口混饭吃的,所以到哪儿都不怕!”   “看你说的怪吓人的!”肥婆的头向一旁歪着,大胖脸白了:“小姑娘!你可吓着我了,本是好心,却惹了你们讨厌,算了,我拿走就是!”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房子的警惕   蓝熙书和房子目送着惊慌失措的肥婆扭着水桶腰捧着熏香炉出了房门,反手关门的时候还把胡萝卜手给夹了一下,那干巴巴讪笑的样子很可笑。   蓝熙书打开了窗户透气,肥婆抱走的熏香倒不是剧毒,但是明早上就会体现出来了,昏沉无力严重的可能会出现睡不醒症状,蓝熙书在龙门所的时候经常跟钱大千混,钱大千随口告诉过他各种迷香的药理,蓝熙书这点皮毛还是懂的。   惊吓一下肥婆让她有所收敛,今晚睡个好觉,蓝熙书心情出奇的好。   “敢骚扰我们,烧了他的贼窝!”房子洗澡,看蓝熙书在窗户旁往外看。   “不能动他,这样会惊动那条大鱼的,肥婆没多少贼胆,让她知道我们心有戒备就行了,哎!房子!这么快!”蓝熙书关上窗户,看房子已然洗完水淋淋的裹着一条白汗巾就跑进屏风后面了,那半露的背弯,小腿,毛巾裹着的细腰翘臀,无一不彰显青春少女的蓬勃朝气。   房子嘻嘻笑不搭理蓝熙书的招呼,蓝熙书坏笑着跟进去,房子真是神速,光溜溜的将一件本色绢丝的披风罩在身上,明朝的披风和斗篷迥然不同,大多是胸前结带直领绣花,两下开气围裙,半袖飘忽,罩在外面很有一股飘洒味道,女子的披风更具有美观价值,保暖到没人在意了,房子空身穿着这件披风就是裙衫外套穿的,半透明的绢丝会更让腰身看起来飘逸出尘,此时的房子里面光溜溜的穿,蓝熙书看了————火苗子蹭蹭热了全身了。   蓝熙书看得出房子在刻意的模仿柳莺儿,举手投足,兰花指捏着汗巾甩过来甩过去自娱自乐。   “对了,还要染指甲!”房子恍然大悟的当口,蓝熙书一把抱住准备下床的房子:“这就够美了,不用啰嗦。”   房子像一条披纱的鱼被蓝熙书放倒在床边,房子挥舞的汗巾打落了窗幔:“房子!根本不用学别人,你就是最美的!”   蓝熙书附身亲着房子的嘴巴,一手麻利的宽衣解带,一只手满握房子的胸器,房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蓝熙书朦胧的脸,嬉笑着看他亟不可待倒手,袍子滑落,蓝熙书健美的身体被透进来的灯光晕的十分迷人,她自己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那才叫美味可口。   “可是……”   “别说话!臭丫头!”蓝熙书用舌头堵住房子的嘴巴,这个时候说什么柳莺儿容易分心,房子还嫩,居然不会说情话:“房子!想我了吗?”   房子圈了蓝熙书的脖子迎合着贴上来,眼神迷离而懵懂:“说不上,也许有一点儿吧!”   “臭丫头!”   “哦!”   ……   蓝熙书执意不让房子穿衣服,这样抱着她睡真是一种享受,但是房子不肯,胡乱亲他的脸,挣脱蓝熙书的手脚束缚,先给他简单的穿戴襦裤小衣,而后自己也穿好内衣内裤裙衫,不是自己家,没安全感,必须随时准备意外状况发生。   “你放心,肥婆不会贸然起贼心的,对我们她不知路数心里打鼓呢!今晚大可睡个好觉。”蓝熙书眯眼把手探进房子的内衣里摸索,房子拉出他的手放好:“赶紧睡吧!”   蓝熙书果真听话一翻身鼾声细细的睡着了。   房子毫无睡意,她轻手轻脚的转出屏风,将裙衫穿戴好,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会儿,外面万籁无声,灯光除了秦淮河一线如银河璀璨外,其他的地方都黯淡了。   关好窗户,房子又来到门口,悠然的扶栏下望,春叶客栈冷清的很,只有一个伙计往一楼的客房送热水,哈欠连天的不经意一抬头,看见房子悠着胳膊大眼睛好奇的四下张望。   不一会儿,肥婆从一间房里拧达出来,抬头看见房子就是一愣,马上笑纹满脸:“小姑娘!夜深了还不睡啊!”   “睡不着!我换地方换床就会这样,没吵到你吧!”房子精神百倍又百无聊赖的样子,那样子聊兴正浓。   肥婆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事!没事!我也是到陌生地方睡不好,过几天就好了。”   肥婆这时候没了聊天的兴致了,手帕捂着狮子大张口就往柜台侧面的后门走,边走边哈欠连声的说:“有事喊伙计就行!”   “奥!”房子应者,忍着哈欠又站了会儿,就回房了。   回房房子倒下就睡着了,心里有事不踏实,再加上睡梦中的蓝熙书得手也会下意识的骚扰房子的胸器,房子又醒了,搬开蓝熙书的大腿和手掌,又擦擦脸精神百倍的在楼道扶栏小站了一会儿,他知道有伙计看到的。   如此往复了三次,她没睡好,肥婆也没睡好,恨的肥婆牙根儿直痒痒。   蓝熙书醒了,房子才彻底的安下心来,倒头便睡。   “你干嘛!”   “打草惊蛇!”   “用不着!”   “你不说的小心行得万年船嘛!”   “就那肥婆……”   “翻船的往往是阴沟!”   房子嘟着嘴巴往外推蓝熙书不安分的手,一把抱过被子:“轮值!到你了,我要睡会儿!”   蓝熙书欲望上来了,看房子眼皮都撩不起来了,只好忍着亲亲她的脸颊嗯了声。   蓝熙书下楼本想看看马儿是不是草料充足,却不想看到影儿大清早的抱着个小布包在客栈门口侯着,因为昨夜肥婆让房子一顿没好气,春叶客栈的伙计倒也没敢像往常一样对影儿横加呵斥,任她在门口站着。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却是同行   蓝熙书心里微微异样,这个貌似柔弱的影儿还真有房子小时候的一股劲儿,蓝熙书年纪不大但是世态炎凉经历的不少,感悟的不少,心被磨砺得坚硬如铁了,影儿是除了房子以外唯一让他稍有感触的女孩子。   说到底还是房子的原因。   看到蓝熙书,影儿先是惊喜的往前挪动着脚步,但是唯恐招春叶客栈的人烦气而没有迎过来,抱着素白粗布布包紧紧抵着下巴开心的笑了。   今天影儿是被丽姑特意打扮的,双丫髻梳的整齐油亮,没留刘海,干净的额头,清澈的眼睛,透明的肌肤让这个略显孱弱的小女孩看起来分外明净水灵,淡淡绿的小衣很合身有八成新,一条同色的腰裙长短适中,月白的灯笼裤,一双素净的绣花鞋绒绒团花,真是经典的丫头装扮,看来影儿已经进入丫头状态了。   伙计们跟蓝熙书殷勤招呼,蓝熙书迎着那双充满喜悦期待的大眼睛径直走向影儿。   “恩公早!”影儿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的敛衽行礼,看样子丽姑连夜突击教的。   “影儿!这么早!”蓝熙书接过影儿早早举过来的布包,触手温热,粽子!丽姑有心看房子喜欢吃粽子看来是赶早做的。   “娘打听房子的事去了,让我早早的来候着,看有什么吩咐!”影儿说话细细的,有些孺甜。   “打听房子?”蓝熙书一怔之下忽然明白影儿指的是租住房子的事,不禁呵呵笑了,蓝熙书拉起影儿的小手,小手软软的影儿欣喜地抬眼看着蓝熙书,很乖的跟着蓝熙书往客栈里走,眼睛一直盯着脚底下自己碎步的绣花鞋,不敢东张西望。   有蓝熙书带着,伙计们不敢放肆,询问蓝熙书吃什么,蓝熙书只是摆手,伙计对蓝熙书点头哈腰的同时看影儿的眼神也改善了很多,这让影儿有了从来没有过的底气。   上楼的时候,肥婆睡眼惺忪的挑帘探头往上看,一个伙计一脸苦色的冲肥婆摊摊手,肥婆呱嗒撂下了脸和门帘子。   影儿很有眼力价,轻手轻脚的摆正房子蹬掉的靴子,帮酣然入梦的房子盖好了薄被,然后整整他这儿,弄弄那儿,小心翼翼的很麻利,完全不像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我娘说,这儿不安全,还是尽早搬出去的好!”影儿忙完乖巧的坐在小凳上,轻轻细细的说,双手拢着搭在膝盖上中规中矩的坐姿让蓝熙书笑了,是不是丽姑呻吟了一夜影儿才会把个丫头做的这么有板有眼。   “嗯!既然影儿不喜欢这儿,那我们就搬。”蓝熙书倒不想搬,但是昨夜房子竟然紧张的一夜没睡好,让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搬出去,房子才能安心睡个好觉,再说,跟到了大鱼尾巴,春叶客栈也就可有可无了。   房子哼哼唧唧扭来扭去,蓝熙书上去拍拍她的屁股:“好了,起了,人家影儿早来了,看!影儿给你带什么了。”蓝熙书用粽子引诱房子,房子一睁眼,鼻子抽着伸手就把蓝熙书拿粽子的手逮住了,身体应声而起:“粽子!”   蓝熙书弹了她的脑门一下,下楼去了。   “影儿影儿!真招人疼!”房子接过影儿递过来的汗巾擦擦嘴角,一大口一大口的吃着粽子,影儿小手灵巧的给她分粽叶。   影儿抿着小嘴巴只是笑,影儿很奇怪,怎么眼前的公子小姐待人接物言谈举止跟大宅门的那些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影儿涉世不深又说不出来,就觉得很亲近很亲近,她很喜欢。   房子刚一挪动屁股,影儿已然将靴子捧起来套在了房子脚上,房子倒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用这样,我们家青花都懒得伺候我!”   “影儿喜欢这么做!”影儿用了一下力把另一只靴子给房子套上,房子嘴里含混着呵呵笑了,俯身低头用脸颊蹭蹭影儿的小鼻子。   肥婆没想到只一个晚上蓝熙书就结账走人,面色当即撂下来,客套话都没有甩着一脑袋珠玉进后屋了。   房子抱着影儿刚上马,丽姑步履匆匆的拐出了一个巷口,看见开心又紧张在房子怀里的影儿赶紧说道:“不懂规矩的丫头!快下来!”   房子抱着影儿一同下马,影儿紧张兴奋的鼻尖见汗了,看见丽姑喊她竟然不害怕,眯着眼睛笑得山花烂漫,房子放稳了影儿在地上:“是我抱他上去的,丽姑!不要这样拘束影儿,她只是个孩子呢!”   “小才要教她规矩,恩公不要宠她,小孩子一惯就坏了。”丽姑急行腮边如扑了胭脂,虽然一夜未睡,但是依然精神好得不得了,丽姑拉过了影儿,捏了一下影儿的手指,影儿低下头缩了一下脖子,偷瞄房子的时候居然小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丽姑给蓝熙书和房子见礼,房子和蓝熙书最讨厌文人的一些繁文缛节,蓝熙书知道丽姑每每都是小心的察言观色,唯恐哪里不周招致反感的心里,和颜悦色的说:“我们非一般家人那样讲究,也很讨厌整天礼来礼去的,不用拘谨,你这样反倒让我和房子不厌其烦。”   “是!”丽姑应着,腰弯了一下就顿住了,她低声下气赔笑脸惯了的,昨夜房子顺嘴说人哪能长期居住潮湿的船上,租住单门独院能住下四个人就行了,这让丽姑惊喜又忐忑了一晚上,她不敢问,这是不是就是说她不用和影儿分开了呢。   “有些规矩我们还是要守得!”   “没啥规矩,就是与外人交往需谨慎说话!”蓝熙书知道丽姑一点就透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丽姑连连应着:“这个当然的。”   “恩公!这是?”丽姑看见蓝熙书忽然拐进了一个巷子,她赶早打听租住的房子还要路过两个巷口才拐的。   “我想穿过这条巷子转转,希望熟悉熟悉环境。”蓝熙书捎带脚要看看那条大鱼的大宅门,丽姑本地人一定能提供一些东西的,更重要的是丽姑在娼门混迹,虽然不是大红大紫的顶梁名妓,但是耳濡目染,这一带花街柳巷坊间传闻一定知道的不少,牡丹门虽然隐秘,但是必定是美女云集特殊招牌,丽姑有所耳闻也说不定,她没有耳闻,她在这圈子里混,那些名妓有所耳闻也是极有可能。   房子当然知道蓝熙书的心思,昨夜就是从这条巷子跟上的线索,当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房子唧唧喳喳引丽姑介绍这周边环境,两三年光阴,却是有些变化。   蓝熙书又婉转的向丽姑打听花街柳巷捞偏门的秘事,一听蓝熙书说表妹被人拐到南京不知所踪,丽姑就勃然变色了。   南京的娼门发达是全国之最,从事这行当的不说妓女就是经营者都如同过江之鲫,像她这般贱户出身的女子从事这行的虽然不在少数,也是官家在册合法允许的,但是市场的需求随着经济增长国运日趋而增大,在那个年代嫖娼招妓合法化,所以除了官员遮遮掩掩,温饱思淫欲的普罗大众出入花街柳巷蔚然成风,引导时尚的文人墨客更是趋之若鹜,各种版本才子佳人在坊间流传更让南方的风流名噪一时。   官家的教司坊名下娼妓虽然在洪武爷在位时的秦淮十四楼也曾鼎盛一时,但是到了永乐朝,风头已被新鲜血液来源众多的私家娼馆盖过,虽然从事皮肉生意的各个娼馆河楼外面上是本地或外地的贱民为主流,但是业内行情都知道,坑蒙拐骗的各地美貌女子也占了很大比例,毕竟来源有限的合法娼妓姿容出众的少之又少,竞争又异常惨烈,没有艳冠群芳的当家名妓,难以在秦淮河立足,这就使得走私买卖幼龄美人坯子的暗门滋生,虽然永乐帝酷刑理政,但是也仅对贪墨谋反一类严惩,对于上瞒下欺的娼妓业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再加上这行业触手遍及官场黑道,更是难以肃清,几十年下来,私贩卖下交易女子成了业内业外秘而不宣的事情。   丽姑当然懂,一听蓝熙书为寻访被拐卖的表妹而来南京暗访,心沉了下来。   凶多吉少了,丽姑的表情就这意思。   “我们也探听了一些花街柳巷,但是都没有蛛丝马迹,所以劳烦丽姑暗里打听一二,家里放出来这么多人查访此事,人是生是死总要有个准信儿吧!”房子顺着蓝熙书说,怪不得同意收留影儿母女,感情蓝熙书早有谋划。   丽姑赶紧应允,能为恩公鞍前马后的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丽姑答应归答应,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她人脉有限,打听得到不到的那就未知了,而且,娼门妓女新入行刚烈女子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女子一旦被拐卖那就如同进了人间地狱,卖身接客那还不是最惨的,但是丽姑不敢具体说。   “明面的我们都打听了,这行的水很深,丽姑着手隐秘的重点打听,特别是跟牡丹有关的。”蓝熙书眼观六路,上了观音街看见昨夜的那个大宅门,大宅门是老宅子,透着经年的浑厚古朴,青条石砌的门洞非常敦厚气派,琉璃瓦和斗拱翘檐看上去是新修缮的,新漆红的圆柱,悬灯杆上的六角宫灯灭了,蓝熙书看着横匾郭府二字的正楷愣了少许。   临来南京,他也有恶补的,这个郭字刺了他一下,他印象中丁哑重点提过,南京有个同行姓郭。   “谁家的府邸这么气派!”房子故意大惊小怪的问丽姑,三五个锦衣怒马的校尉在府前下马,一甩马缰,有家丁接过拴在了拴马桩上,腾腾上阶,也不等通报径直而入,一丛湘妃竹掩了孔武有力铿锵的步伐。   蓝熙书皱了眉头,狠狠地错了后槽牙,不用验证了。   “这是我们南京锦衣卫指挥使郭运达郭大人的老宅,听说,新府前段时间失火毁了园子正在修缮,这老宅本是这郭大人多年不住的,新府修缮才临时搬回来的。”丽姑低声说着,小心的往路边靠,果然,一些行人路过这儿也是尽量靠西避开郭府大门行走,郭府外面并没有重兵把守只有五六个佩刀的家将,也没给人龙潭虎穴的感觉,但是路人还是如避虎狼之穴的样子。   蓝熙书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隐忧。   “真真大人物啊!”房子故意看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白了他一眼,同行怎么了,哪行哪业没败类啊!   你们锦衣卫的败类格外多啊!   蓝熙书肃然正视前方,他也觉得理亏不敢再和房子眼聊。   南京锦衣卫虽然等级听起来和北京一样,但是南京因为不再是帝都,六部大员三司九卿实际上都低北京一等,甚至都是摆设,除了南京守备掌握重兵调度南京周边卫所军,权利熏天以外。   现在的郭运达虽然称锦衣卫指挥使说起来也是锦衣卫的头头脑脑高蓝熙书两级,那也就是在南京,跟北京一比,论实权地位他还要仰蓝熙书这个镇抚的鼻息。   蓝熙书无所谓这个,他真正的担心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身在阴谋中心,那么搅动这个巨大漩涡的人的背景就可想而知了,还有多少高官参与其中不得而知,这让蓝熙书胆寒。 第二百五十八章 看望封婶   过了观音巷,又拐了两个巷口,一个五十来岁的花白胡须老者在一个院门前频频冲丽姑招手。   “李伯!”丽姑恭恭敬敬的介绍蓝熙书和房子:“这就是我家恩公,赶着来看房子来了。”   李伯一看蓝熙书和房子的衣着气势,别说别的就那两批高头大马就不是一般人家养得起的,他还以为丽姑夸大其词了呢,没想到一见面就感觉丽姑真遇到贵人了。   “老李头给两位贵人见礼了。”   “李伯客气!”蓝熙书微微笑,打量着眼前这座毫不起眼的院落,哎!太寒酸小气了,但是,丽姑不摸底,往省钱了办,蓝熙书反而不好说什么了,一转念,这样他也好,远离繁华,倒是隐蔽。   房子拉着影儿上了一节台阶,小院门石头堆砌,倒也看着坚固。   “贵人不要嫌弃,我家大哥回乡下去了,托我租赁这宅院,虽然不是高门大院,倒也是干净齐整的。”老头见蓝熙书虽然说话客气,但是昂然气宇间眉头轻皱,怕主顾嫌弃,紧着介绍,反而是丽姑领了李伯的眼神不敢多嘴多舌了,这样的住宅也是她一辈子梦寐难求的。   吱扭!   房子推开了半掩的另半扇门,影儿先跑了进去,丽姑有心喊,又不敢喊,挨在李伯身后跟着蓝熙书进了院落。   真是个普通民居,矮门低户,东西不是厢房是堆放杂物的敞篷,正房四间,看着不大,但门户齐整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洁净之人,窗前都种植着美人蕉,红的黄的正开的娇艳欲滴,让这个小院落格外有生气的是不大的院子里一丛丛栽种的湘妃竹,一丛丛圆桌面面积的丛竹四周都用大小整齐的石块半埋土里围成,整个不大的院落有六丛之多,这样根据院落栽种的丛竹方式倒是特别,那些丛竹修正的也非常有型,蓝熙书心里就有些喜欢,房子对窗前的美人蕉感兴趣跟影儿唧唧喳喳也不知说什么。   丽姑和李伯交换了下眼神,心里踏实了。   屋里桌椅板凳生活用具实用,床铺干净。   “就这样吧!至于银钱方面丽姑看着办就是!”蓝熙书随手从怀里抽出几张宝钞,有一张是大面额的百贯宝钞,蓝熙书知道就这样的丁门小户十个也打发了。   “这这……,我有的,恩公昨天给的……”丽姑不敢接。   “今天是今天!”房子接过来塞到丽姑的手里:“我和哥不爱操心,这就算是我们临时的家了,丽姑,以后就要多操心了。”   李伯的眼睛都直了。   “嗯!”丽姑应着被信任的激动让她更加局促,她摆手招呼影儿:“影儿!跟娘去收拾厢房去!”   “我们可以搭个床吗?”影儿从那副斗蛐蛐儿的老画上转过过眼睛。   “应该行的!堆了很多木板。”李伯很喜欢影儿:“我去给你搭!”   “干嘛!”房子和蓝熙书也对那副鲜活生动的蛐蛐儿图感兴趣,房子蹙着眉头好看的鼓着嘴巴:“有房子干嘛搭床板!”   蓝熙书撩袍坐在椅子上:“不必麻烦,西屋收拾一下你和影儿够住了,待会在棚子里给马腾个空间就成了,我向来没那么多讲究。”蓝熙书看丽姑愣了一下,微笑了一下:“去吧!”   蓝熙书简洁明了不想啰嗦,丽姑欣喜地福了一福,赶紧出去了。   西屋是正房紧西面的一间,单独一门对着院落,蓝熙书不想有谁影响到自己和房子,进院子他先观察了正房结构,刚好一间独屋影儿母女住,三间通小厅的很适合自己和房子。   对于丽姑来说有规矩的大户人家丫头老妈子那有住正房的,住柴房都觉得比住乌篷船腔一百倍了。   “墙很结实!我喜欢这些竹子!”房子傍着蓝熙书看着丛竹中间点石径清亮,丽姑和影儿在忙活,枣红马打响鼻的声音很悦耳。   房子的出发点跟蓝熙书一样,晚上行动高来高去很方便。   马棚在李伯的帮忙下很快收拾出来了,还买来不少的马料,打发走了李伯,蓝熙书叫住丽姑,让她最近不要干别的,重点就是利用一切人脉关系打听他吩咐的事,蓝熙书忽然想起什么,交代丽姑留心这几天忽然不做生意闭门谢客的河楼娼馆,至于背后的主人背景越详细越好。   白天干白天能干的活路,再着急蓝熙书也得忍着,丽姑走了,最大的重点在郭运达,但是大白天是不行的,只能挨到晚上。   天半阴半晴,霞光从云层的缝隙照射,炊烟四起,街上的叫卖声在走街串巷。   蓝熙书将影儿单独留在院里不放心,就和房子商量带着影儿先去看望耗子娘封婶。   南京西城很大一片是军户区,耗子的家就在这大片军户区的边沿的庙前街,一座观音小庙迁移重建搬离了这里,但是人们还是喜欢叫这里庙前街,倒相信观音娘娘的福址还在。   庙前街的张大山铁匠铺还在,生意好像大不如前了,跛脚张大山和他的儿子正在拨弄炉火,三间敞篷房里堆满了铁器和下角料,靠墙笨拙的木案上摆放着打好的菜刀,铁钩,柴刀什么的,房子很想上去打个招呼,被蓝熙书拉住了,张大山油光铁亮的一张脸眼皮耷拉着,回首也看了蓝熙书三人一眼,但是,三年时间,少年人的变化很大,他根本没认出来,蓝熙书觉得相见不如不见,毕竟自己有特殊任务在身,不便张扬。   耗子的家毗邻铁匠铺,巷子里第一户就是,豁角的台阶很熟悉,房子踩踩那个豁角,给蓝熙书看,那些记忆汹汹很温暖也很遥远,槐木门原色,中间开门拉门的地方缺了一块木头,有一尺见方的铁皮补上了,可见是张大山的手艺,这是记忆里没有的,总之没太多变化。   门半掩着,房子喊了声封婶没人应声,封婶五冬六夏是不睡懒觉的,老了老了更是勤勉的很。院里一口老井青石板上一只木桶歪着,五间出廊的正房门窗敞着,一挂珠帘老旧,一动不动。   房子又喊了一句封婶,这回声音大了,封婶耳不聋眼不花的应该听得见的。   “这大清早的封婶舍了家干啥去了?”房子失落的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井沿上,扭头往水井里看了看。   “你们是?”门一响,封婶挎着个竹篮正跨过门槛,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抓髻,蓝花绣边的抹额,清瘦的脸上皱纹清晰,一条围裙让封婶看起来很麻利,蓝熙书和房子一起喊了声封婶,封婶怔了一下,认出了蓝熙书和房子,老脸的褶子开了花一般骤然绽放。   “三少房子!哎呦!我还当哪儿落下的金童玉女呢!”   “封婶!干嘛去了?”房子撒娇,接过封婶胳膊上的竹篮,蓝布汗巾一掀,半篮子红鸡蛋。   “您还给人接生啊!”蓝熙书被封婶拉着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封婶是稳婆,前后几条街的后生差不多都是她接到这世界上来的。   “邻里百家的不好意思不去,耗子来信不让我做了,怕深更半夜的出门有个闪失,但是做惯了,闲不下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贼心贼胆贼手艺   封婶的老八仙桌不见了,换了新的,正堂挂着的一幅老旧的观音画像正慈祥的坐莲而来,八仙桌后面的供桌上摆有糕点和粽子,封婶还是老样子,从不拿观音菩萨当外人,她吃什么就给观音菩萨供什么。   说起龙门所和漠北蓝熙书轻描淡写,房子倒是把耗子升职的威风讲了个详细,封婶乐的合不拢嘴。   耗子不是独子,上面几个哥哥早早夭折,一个姐姐嫁的很近,这几年都是这个姐姐在替他尽孝,下面一个弟弟,跟耗子性情截然相反,不喜欢舞刀弄棒,文邹邹的喜欢啃老夫子,封婶对二子的期望很高,但是几次乡试落第,让封婶想起来就长吁短叹,背地里房子就会叫他书呆子,今天这个书呆子在私塾一直没回来。   蓝熙书负责将木盆里的鱼给杀了,房子和影儿到院子里打水,欢声笑语了一个上午。   告辞封婶的时候,房子恋恋不舍了很久,并偷偷告诉蓝熙书封婶不要钱,她把宝钞藏到大海碗底下了。   三个人并没有急着回小院,烟雨蒙蒙,绕道转了一圈,蓝熙书对西城一带有了大致了解,房子和影儿更是不虚此行,小女儿家的东西买了一大堆。   回来时路过郭运达的后宅门,家丁正往院里搬运东西,一个墩实实的老管家吹胡子瞪眼训斥这个吆喝那个。   江南的雨细细绵绵,天还没黑,就蒙蒙暗淡了天光,烟雨如雾大户人家的灯笼将石板路照的亮汪汪的,烟雨丝毫不见阻碍行人,撑着花伞油纸伞的人在石板路上络绎不绝。   丽姑回来的早,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巷口左右张望。   看见兴高采烈的三个人忙接了房子的软缎包裹。   饭已做好,居然也是鱼。   丽姑烫了酒,却被房子弄到一边,蓝熙书没喝酒的习惯倒是让丽姑意外。   吃饭的时候,丽姑就赶紧将今天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蓝熙书听,蓝熙书并不插言,只是认真的听着。   木向笛的园子里也有来路不正的女子,但是大多是花钱从一些歌舞榭转手过来的,木向笛本人酷爱歌舞,有这方面天赋的女子他格外器重。   丽姑没打听到有价值的就扩大了范围,从几个姐妹口中探知最近有新面孔露面的有好几家大园子,秦淮河最红的当数霓裳园,最近一下子有几个粉嫩嫩的小丫头打响了招牌,破瓜拍卖,惹得众多浮夸子弟相互叫嚣竞争。   但是丽姑还是有些遗憾的说,这些刚出面的却是很早养在园子里的,跟蓝熙书描述的情况不符,至于牡丹,丽姑有些为难,说名唤牡丹的女子很多,几乎每个河楼娼馆都有叫牡丹的,一时丽姑不能一一摸底,只说来风楼有个牡丹最是当红,因喜欢绣牡丹画牡丹而在文人骚客中备受推崇,只是丽姑难以接近。   蓝熙书知道丽姑理解错了,这事又不能明说,蓝熙书只微微点头算是嘉奖丽姑的用心。   没有蓝熙书想听到的,蓝熙书有些失望,房子也有些失望。   收拾碗筷的时候,丽姑忽然想起来说:“柳韵桥旁的女儿春今天忽然闭门谢客,说是园子修缮歇业几天,惹得一些熟客愤愤说,刚修的园子,还修园子,是不是钱咬到手了,跟银子有仇了。”   “女儿春?”蓝熙书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心里一动。   “干嘛不叫女儿红?”房子拿胭脂水粉在影儿小脸上招呼,影儿使劲儿抿着嘴巴一动不动,女孩子天生爱臭美的。   蓝熙书横了房子一眼,房子一缩脖子,丽姑和影儿都忍不住笑了。   “快去准备换衣服,你看看你,挺漂亮一小姑娘让你给弄成小妖精了。”蓝熙书对房子翻眼,影儿一听不敢笑了,怯怯的低下头。   “别听他的,好看着呢!”房子起身冲蓝熙书瞥了一下嘴巴:“走!帮我更衣去!”   “三少!很危险的,那里面都是打手如云,切莫动了怒气吃了亏,即使一个小场面的妓院也跟官府的老爷们通气的,平民百姓讨不来半点好处。”丽姑正在挑灯芯,看蓝熙书要出门的样子,很担心,又唯恐说多了蓝熙书不高兴,所以说着看蓝熙书起身的表情,蓝熙书面色淡然,只是点点头。   “这个不用担心!遇到我们算他们倒霉!对不对影儿?”房子看见影儿听懂了丽姑的话,大眼睛咕噜噜看看房子看看蓝熙书,小脸白了,蓝熙书就是她的救星,如果蓝熙书和房子有事,影儿小小的心灵就觉得是世界末日了,刚刚到来的安全感和幸福让她像一只受过惊的小兔子。   房子的话让影儿响起钢丝发吴老四,影儿到底不谙世事,立马笑着模仿了一下当时吴老四当时挨揍的傻愣表情:“嗯!就像吴老四!”   蓝熙书笑了,摸摸影儿的头。   只有丽姑忧心忡忡,到底看着蓝熙书和房子年纪轻。   房子进去换衣服去了,丽姑又紧着把各大娼馆河楼的最出名的第一二号打手介绍了一下,原来那个吴老四排不上号的,可见背地里丽姑这等不出名的女子在欢场不但收园子主人的欺辱,受嫖客的欺辱,那些打手头头的欺辱更甚,私底下最痛恨的就是妓院的这些个打手们。   说着,丽姑转眼看见房子一身青衣短打扮,头上的道士髻结带飘飘,打眼一看就是一眉清目秀的小家丁。   “四少!”影儿绷着小脸介绍,说完抿着的嘴角绷不住笑了。   “四少?”丽姑白了一眼没大没小的影儿,房子一拍影儿的肩膀赞了一个眼神:“家里朋友都这么叫我!”   蓝熙书进去换衣服了,他就发现自从影儿出现,房子跟她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倒是冷落了自己,蓝熙书有点儿醋意,他又不习惯跟房子一样同少不更事的丫头片子打成一片,正好没事就绷着脸,心下郁郁。   等蓝熙书也换好青衣短打扮,发现丽姑抱着门框目瞪口呆,影儿把小手几乎塞到了嘴巴里。   房子呢!   只听回力镖特有的破空之声,两片银蝶翅子一样追逐嬉戏而回,房子轻巧的从屋檐上飘落,兰花手势接了回力镖,两只捏着轻轻摩擦,两片薄薄的精铁发出的摩擦声特别好听。   房子卖弄完了,丽姑和影儿的反应让她虚荣高涨,一看蓝熙书横他的眼神,才弹着舌头冲影儿眨眨眼,外面夜雨无痕,一丛修竹飘落了几片叶子。   丽姑几乎傻了,她难以置信房子这匪夷所思的身手,影儿更是视房子为天人。   “贼心贼胆都没贼手艺重要!”房子郑重的说出很有哲理的这番话。 第二百六十章 夜访郭宅   这也好,省的丽姑老是担心,让影儿没安全感。   “三少四少!”丽姑大脑一片空白,被房子惊着了,魂儿头上乱飞就是不附体,愣了半天就会说三少四少这两个称呼。   在丽姑和影儿的四目睽睽下蓝熙书和房子走的墙头,那如履平地的轻巧和快如疾电的消失让丽姑再次抱紧了门框,倒是影儿胆大,眼睛溜溜的兴奋地跟什么似得。   一出小院,蓝熙书和房子就知道被人跟了,这感觉有点儿智商被侮辱的感觉,跟的也是两个人,蓝熙书生气的是后面的两个人贼心贼胆都有就是贼手艺不咋地,有此断定不是同行,这让人欣慰,没惊动面上的人,至于这些班门弄斧的虾兵蟹将蓝熙书根本不放在心上。   昨晚在铜锣客栈太高调了,被人盯在意料之中,蓝熙书只是不知道这两个瘪三是木向笛的人还是范二的人,肥婆的人也不无可能。   反正时间充裕,索性玩玩。   几个巷口蓝熙书果断的让那两个货把自己跟丢了。   蓝熙书趴在湿漉漉的高房瓦面上,和房子头碰头观察着在这个巷口东张西望的两个人,看样子这两个自以为高明的家伙郁闷死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没影了呢。   这两家伙跟小耗子似得溜墙根儿在这个巷子里打了两个来回,碰头时各自挠着后脑勺不说话。   巷子里阴森森的,这两个家伙倒有默契,一句话没交流,也没互相表达郁闷就溜出了巷子。   春叶客栈?   蓝熙书和房子在房脊背面滑行跟踪,那两低行溜溜的,蓝熙书和房子高走嗖嗖的,竟然不带拐弯的到了春叶客栈。   房子幽幽夜色里看着蓝熙书,其实虽然挨得近但是对面也是看不清,房子低语贼胆凶凶:“烧了肥婆的王八窝!”   “天公不作美!”蓝熙书与房子鼻子对着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两个人定是跟着丽姑去的,看看肥婆打什么主意?”   两人壁虎溜檐儿,很快溜到了春叶客栈迎门肥婆挑帘出入的那个门后面,果然不出所料,有后窗。   看来后窗前供得有佛像财神之类,焚香袅袅,一个二尺多高的塑像挡住了大半个窗户,不见肥婆其人但听见嘴里类似于嗑瓜子的声音。   蓝熙书觉得那两个家伙该进来了,前面门响了,肥婆沉声说话:“你看看你两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咋样?丽姑真和那一男一女在一起?”   “没错!花娘!你真是神机妙算!丽姑人摸人样的跟主事婆一样。”有个气喘吁吁的尖细嗓子接茬。   “这丽姑走了什么狗屎运,真遇到贵人了?我就奇了怪了,凭她一个残花败柳也会得遇贵人,居然连木向笛都放手了。”肥婆的猪头出现在塑像一旁,转眼她又挪了,听说话很纳闷也很不甘。   这会儿嗑瓜子的声音停了,一个腻的让人泛油的女声娇滴滴的接茬:“干娘!我说吧!你就别惦记影儿了,惦记惦记,这不飞了,现在哪有傻子,什么贵人,定是在打影儿的主意,丽姑人老色衰,影儿养几年可是会赚大钱的,不是光你有眼光的。”   一听就知道是和郭运达勾搭的那个花枝招展的肥女,蓝熙书倒没怎样,房子这个气啊!   “少罗嗦,管好你自己,赶紧给郭老头生个儿子你才有奔头,等别人捷足先登,咱白忙活了不说,老娘我可赔大发了。”   “那是我说了算的事情吗?”   “花娘!丽姑的事就这么算了?”有一个男声试探着问。   这两笨蛋居然没说跟丢自己的事,看来还没笨到家。   “老娘出不了这口气!算了?便宜他了!七儿!把这消息透给范二,范二对这两人感兴趣,指望你们白搭!”   “是!是!”   “那不得罪木老大了吗?”   “你个猪头呀!谁让你敲锣打鼓的给范二传信儿的,范二手下那个猴子腚不是整天跟你称兄道弟的吗?这也用教?滚出去!”   “是是!”   “今晚上?”出门了,拿不定主意的伙计还问。   “你娘个头!明天!给我干活去!”肥婆张牙舞爪的影子闪了一下,门哐当关上了。   肥婆还在骂骂咧咧,蓝熙书和房子撤了。   “这个死肥婆!至于借刀杀人这么深仇大恨吗?”房子抱着肩膀横着脖子,小咬着嘴唇,她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肥婆。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我们无意间挡了她的财路,哎!房子!不用打她的注意,收拾她也就是捎带脚的事。”蓝熙书知道房子动脑筋了。   主次分明,今夜的重点是郭运达,今后的重点也是郭运达。   蓝熙书和房子绕道郭宅的后巷里,正赶上一户人家请了道士做法,一个老汉提着灯笼跟着一个肥大道袍晃悠嘴里唧唧歪歪的道士在巷口绕来绕去,一把桃木剑拙劣的挥舞。   蓝熙书和房子只好佯作路过,直到这个假冒伪劣道士作法完毕在老汉的毕恭毕敬下让进宅门。   蓝熙书和房子顺利的沿墙顺到郭宅的后房脊上,趴在房脊上观望了一会儿,这是个后园,略显逼仄的后园花树扶疏,假山小亭错落有致,一个人工小池里铺满了绿荷,身下回廊一圈儿,八角宫灯明亮,有老妈子端着托盘顺着碎花石铺排的精致小路向前院。   蓝熙书和房子分开,沿两下里查看后园子的房间状况,丫头奴婢不少,莺莺燕语,都是女眷,看来郭运达的书房在前院。   蓝熙书抹黑到了房子所在的西墙,哪里一片秀竹婆娑着油亮,完全把厢房遮蔽的黑黝黝灯光不透。   前院很阔,乱七八糟的花丛树木没有,大门口,照壁都有守卫,有侍卫出入一个花厅,那个花厅的灯光格外明亮。   蓝熙书和房子又退回来,对应着花厅的位置一看后墙,没后窗,哇操!蓝熙书气结。   两人复又顺到前面,不能靠近府门,怕惊动侍卫,蓝熙书示意房子隐身在飞檐的阴影里,他则小心的慢慢溜下房檐,探头查看一下廊下花厅窗户处有没有遮蔽物。   有!   两个手按佩刀的脸赛金刚的彪形大汉!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桌鸟兽   蓝熙书贴着瓦楞缩回身子,犯了难了,看看大致还行,要是接近花厅很有难度。   郭府门外马蹄声急,勒马坠蹬声戛然,蓝熙书匍匐在房上慢慢侧头,一个五品武官服的大胡子男人边走边和身旁的一干人等说话:“郭大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居然要宴请那个鸟人!”   “郭大人自有打算!陆大人你就别抱怨了。”随行的一个侍卫连连拱手安抚着大胡子陆阿生,陆阿生,三十五六岁样子,正值壮年,一脸横肉气宇间带着胸无点墨莽汉的霸气。   南京北镇抚司镇抚陆阿生,和我自己一个级别的。   蓝熙书刚想伸着脖子多看两眼,三五人已然大步腾腾没入廊下不见,里面传来一阵噪杂的说话声,传膳的丫头一个接一个鱼贯进入花厅,蓝熙书问到了花雕酒的醇香。   一个官家出来询问叫条子的人去了没?有人答早去了,这个官家随后嘱咐前门侍卫:“都精神点儿长好了眼神,守备大人来了,提前通报!”   “是!”   “哎哎!官家!来了来了!我看是周大人的轿子!”应声的侍卫连声报告,刚转身拾阶而上的官家一听马上冲花厅禀报:“老爷!周大人到了!”   立刻一阵桌椅板凳屁股离席的声音,一身常服舒袍大袖的郭运达领头走了出来,后面一干高矮胖瘦呼啦啦跟了七八个,个个跟郭运达一样早早的拱了手,迎出门外。   守备大人?周大人?   南京就有一个实权人物南京守备周博远,这人蓝熙书听说过,沾了点儿皇亲国戚,是中山王徐达的一个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什么外甥,徐达生前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徐达死后永乐朝才慢慢受到重用,稳坐南京守备很多年。   蓝熙书与此人素未谋面,但是却听人说过,此人治兵甚严,而且工于心计,平生一大爱好举朝皆知,喜欢玩鸟,背地里多有人暗骂他鸟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蓝熙书一直怀疑秘密给太子爷朱高炽送信告知朱瞻基遇刺的人就是他,念此,蓝熙书对此人的印象就有了战友的些微亲近。   周博远如果真是密信进京的人,那么他就有可能知道皇太子一派他来南京了,这么一转念,蓝熙书更沉住气了,即使南京的水再深,有周博远那就……等等!周博远既然密信进京,他必然洞悉其奸,密信上只字未提关于朱瞻基遇刺的任何蛛丝马迹,这说明这个周博远深知水深……   蓝熙书转念之间心里陡然绷紧了,蓝熙书对于任何强敌向来无所畏惧,但是玩政治那是要步步为营的。   郭运达宴请周博远,不是一个战壕里的,定是宴无好宴。   落轿声,寒暄嘈杂挤擦擦的就进了大宅门。   “差点走错了路,幸亏郭大人有心派了人去。”说话的周博远四十多岁,灯光下国字脸印堂发亮,双目炯炯,短须有型,浑身上下有着常年操练的干练精气神,一看就不是那种久居高位少运动的官员。   蓝熙书只看了一眼就不在追看。   与之同行的郭运达一脸笑容灿烂,言语间极尽恭敬:“才搬来老宅,害周大人走了冤枉路,郭某思虑不周啊!”   蓝熙书知道下面没必要偷听了,除了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就是扯淡。   “呦!红娘子来了!”门洞里有人招呼,他这一招呼,陆阿生出来了,蓝熙书赶紧趴好了。   “嗯!”一声软软糯糯的爱答不理的嗯着,居高临下,蓝熙书只见一个一身桃红薄衫的娇小美人出现在视线里,一方绣帕屏退了给她打伞的小丫头,边扭捏着走着,边双手理鬓,摸摸左边的珠花,扶扶右边的步摇钗,然后揪揪领子弹弹袖口,最后托了托胸,胸器一颤,裙摆拖拖上了台阶不见了。   骚!   蓝熙书和后面色眯眯的陆阿生一个感觉。   蓝熙书决定撤了,正这时,跟上台阶的陆阿生又出来了,拽着一个人的袖口鬼鬼祟祟的顺台阶往蓝熙书所在的位置来了,廊柱遮蔽了灯光,蓝熙书扒着房檐稍一探眼,眼皮底下正好看到黑乎乎头凑头的两个脑袋,那个被陆阿生拉出来的却是前夜把郭运达从春叶客栈叫走的瘦子。   “陆大人!您不喝酒去拉我干嘛?”   “跟鸟人喝酒哪有的痛快,不是一个槽子上的,拴也拴不到一块儿,我说,这个鸟人一向不把郭大人放在眼里,今儿个居然来赴宴?到底啥猫腻?你倒是透个底。”陆阿生挥手赶走了那两个侍卫,黑不溜秋的脸直对着瘦子。   “不明白吗?陆大人!这个鸟人最近频繁出入宫里不说,今天下午,南京布防也有了变化,郭大人心里不踏实啊!在北京还没确切消息到之前,这个鸟人不得不防啊!”   “郭大人不是有了妙计了吗?搬走这块绊脚石还用得着费这心思。”   “郭大人自由主张,那个高手今晚上才到,什么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嘿嘿!陆大人,你就等着看鸟人回家奔丧去吧!奥!对了,届时,陆大人免不了要破费一番,礼钱不要小气啊!”瘦子弓着虾米腰探出廊柱阴影,那一脸奸佞真是铁杆反派嘴脸。   “到时我拿双份,只是,鸟人老家甚远,事成怎么也得七八天啊!”   “你看你!心急了不是,皇上虽然捷报频传,但是一时半会儿难以班师回朝,我们有时间。”   陆阿生挠着胡子在沉吟,瘦子贼眉鼠眼的一乐转出了廊柱的阴影,陆阿生自个在廊柱后面频频点头,连连咂末嘴巴。   蓝熙书脊椎一阵阴冷,这个郭运达比他预料的阴险恶毒啊!   孝为百善之首,不但民间推崇,朝堂法典更是注重朝臣的孝道,明文规定,家中双亲如有亡故,需回乡守孝三年谓之丁忧,无论品级概莫能外,郭运达这是要对周博远的双亲下手,借丁忧搬走周博远啊!   这样丧尽天良的主意不可谓恶毒之极啊!   陆阿生走了,蓝熙书无声无息的往西房山撤。   忽然一颗石子落在瓦面上的滚动脆响惊动了下面的人。   “谁!” 第二百六十二章 贼与贼的较量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顿时轩然大波。   蓝熙书第一个反应就是房子遭暗算了,因为自己在房屋的南面,房子在北面,这颗石子是从后园里投掷过来的,很显然房子被人发现了,但是这颗石子只是带有明显的让房子暴露,而非置人于死地的暗器,蓝熙书脑际电光火石的判断来人不是郭府的人。   “谁!”   “有贼!有刺客!”   ……   霍起身行的房子在翻过房脊的一刹那成了众矢之的,蓝熙书本想滑身飞檐看看暗算人的方位,一见房子暴露,侍卫的呼喝不但惊动了花厅里的人,门口呼啦拥进来十余条人影,身手好的三个已然闷声不响的翻身扣檐上了房,蓝熙书也暴露了。   “哥!”房子踢瓦哗楞,亮了绣春刀的第一个侍卫应声落下房,蓝熙书改变了主意,扣着房子的小手附身按瓦翻过了房脊,径直翻下后园子,一丛芍药花影绰绰,只一眼就足够了,蓝熙书和房子翻下后房檐的一瞬间,蓝熙书抖手飞出了瓦片,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瓦片破空,应声惊起一条人影,这条人影料想不到蓝熙书不但没急于翻墙脱身,反而一眼确定自己方位,并且出手快准狠,再不闪躲真就坐以待毙了。   苍惶起身的人影倒没搞出动静,旁边出动静了,一个刚从一扇门里走出来的小丫头尖叫一声,比她动静大的是她手里托盘落在石径上的声音。   “有贼啊!”小丫头一抹身,啪叽摔地上了。   蓝熙书圈住房子的腰没入房后的丛竹里的当口,那个被瓦片惊起的人影上了房,刚好成了众矢之的,蓝熙书只觉得头顶乌鸦鸦人影呼呼,衣袂连风之声,扫荡竹梢之声,犹如头顶一阵飓风纷纷靶向后园房上的人影。   时机把握的毫厘不差,再晚一点儿,蓝熙书和房子落入丛竹的时候就会被跟上来的侍卫发现,真真惊险,小丫头的一声惊呼和那个人影蹬树上房的动静引得众侍卫纷纷投奔。   蓝熙书在这样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还听出了弓箭嗖嗖的声音。   在下面挥舞着刀剑吆五喝六的都是怂包,真正的高手闷声不响都是在蓝熙书和房子的头顶上过去了。   蓝熙书和房子紧贴着冰凉潮湿的后墙,竹叶婆娑过后,郭府的侍卫功夫好的上了房了,第一声刀剑交割的声音分外悦耳。   蓝熙书解气,这才慢慢松开紧扣房子右手的手指,房子的右手还在腰间的荷包里,她的手一直摸着回力镖,摸着而已,蓝熙书不让她放,幸亏没放,要不然被追的窜房上树的就不是那个人了。   有两间房面积大小的竹林翠竹密植,尽管后园子里人喊人叫灯笼火把的聚了来,这片密植的丛竹竹影幽幽根本看不出藏匿了两个人,蓝熙书和房子也根本没看清那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房子恼恨被人算计,要看个究竟,拉着蓝熙书顺墙根儿往竹林边沿稀疏的地方蹭。   早有侍卫将那个狗急跳墙的人影圈住,刀光剑影,稀里哗啦,下面房里连片的女眷惊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惊雷大喝响彻夜空:“留下活口!”   这一嗓子也惊着了蓝熙书和房子,光顾瞅后房顶了,没成想郭运达从过堂里冲进了后园雷霆怒喝,堪堪就距离蓝熙书和房子隐身的竹林边沿十步之遥。   蓝熙书和房子立马跟壁虎一样静止不动了。好在灯笼火把全奔后房了,再加上大伙的注意力全集中后房上了,蓝熙书暗自庆幸,拉着房子两人又往里蹭,来来回回,后背都汗透了。   蓝熙书慢慢蹲身,房子效仿,嘿!下面竹叶稀疏,倒比站着看的好些,有侍卫接连倒栽下房,不对,黑影居然有帮手,居然身手都很不错,一窝贼啊!   唰唰!两片银蝶呼啸交合破空,一片人惨叫连声栽下房来。   这动静太熟悉了。   房子本是靠着蓝熙书蹲着的,一下子堆在了地上,蓝熙书反应快,一手捂住了房子大张的嘴巴。   “饭桶!给我拿下!”郭运达狮子吼,不停的有侍卫前赴后继上了房,但是,骚乱转移过了房脊,慢慢的竟然打斗渺无音讯了。   后园子咋咋呼呼的有人一窝蜂从后门往外拥。   郭运达在破口大骂,房子在目瞪口呆,蓝熙书感觉房子牙齿在咬食他的手指,倒是不疼,痒的难受,他知道房子醒过神了,蓝熙书把手撤了。   蓝熙书一点儿不惊讶,十处敲锣九处有她,用不着奇怪!   丫无双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臭屁的不行自以为是的不行,活该!跟我玩儿猫腻,你当姥姥了再来吧!   蓝熙书解恨!   当然他心知肚明丫无双有惊无险,皇太孙身边的人不都是饭桶!   周博远在他的护卫的簇拥下一言不发,郭运达颜面扫地,窝了一肚子火,守着周博远不好发作,周博远扯了借口告辞,一帮人熙熙攘攘又奔了前厅。   官家被郭运达劈头盖脸一顿踹,一见主子走了,把火气全撒到家丁身上,招呼人追出后角门。   蓝熙书觉得再待下去没意思了,他惦记着周博远这茬呢!   房子很蔫儿,跟着蓝熙书悄没生息的上了墙头,顺下墙外,紧接着翻到巷子对过的人家,几番上下就远离了郭府这是非之地。   雨丝儿细的几乎察觉不到,仰着脸就觉得雾蒙蒙的不像是在下雨,依着高大的木牌坊,房子一言不发,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沿街的灯笼照的街道幽幽,烟尘漫漫的雾气朦胧的街道尽头,行人稀少,偶尔一个醉汉哼哼而过。   隔着两条街的郭府没动静了。   “怎么会是丫无双?”   “怎么不会是丫无双?”蓝熙书扳过房子的脸,房子的眼神晶光一点,神色幽幽的。   “这个可恶的丫头!”房子有些恼,但是不是恨。   “她来了,这说明柯大侠也追到了郭运达这条线索,希望丫无双不要暴露她的身份,要不然,事情很难预料!” 第二百六十三章 示警是个技术活儿   “她是皇太孙的人,郭运达知道了又怎样?他敢?”房子语气里还是袒护丫无双的,她觉得丫无双不知道是她才会那么做的。   蓝熙书冷哼一声:“狗急跳墙,幕后主使者如果知道郭运达露了马脚,不是郭运达倒霉就是朱瞻基倒霉!”   “什么意思?”房子转到蓝熙书面前很忧戚的看着蓝熙书深不可测的眼睛:“哥!郭运达吃了豹子胆了。”   “不光是郭运达,怀有改天换地想法的人不少,男人的野心你不懂得。”蓝熙书捏捏房子的脸颊,凉凉的滑滑的,看房子还在蹙眉不解,呵呵一笑,将房子揽进了怀里:“怨只怨当今皇上的经历鼓舞了很多人对皇位蠢蠢欲动,你不觉得今时今日的局面和靖难之役前的形势很相似吗?”   “但是谁能和当时的燕王文韬武略相比啊!汉王?赵王?”房子鄙夷的看着夜空,她不对朝堂感冒,但是是非忠奸还是很分明的。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谁能有当今太子的仁厚德政。”蓝熙书很喜欢那个朱大胖子,养父的眼光没错,这是个值得为之效命的帝王。   “有点儿妇人之仁了。”房子替蓝熙书说出了没说的那半句话。   蓝熙书笑了,朱高炽就是缺乏身为帝王应有的杀伐果断,如果他有一半皇上的手段,汉王赵王哪有胆量敢有二心,话说回来,那样的话,朱大胖子就不是朱大胖子了。   “所以,需要有人替他做他不能做不想做不好意思做但又不能不做的事!”   “啊呜!哥!被你绕晕了。”房子吃吃笑小撒娇的摇脑袋蹭蓝熙书的耳朵:“就是说恶人我们当,好人他当!这不就跟唱戏似得吗?黑脸白脸!”   蓝熙书笑了。   蓝熙书估算着周博远应该回府了,周博远是南京的定海神针金箍棒,即使一动不动也对局面起到震慑作用,他可不能有事,他的高堂双亲不能有事,所以,蓝熙书打算冒险示警,让周博远有所防范。   怎么不暴露身份又能达到目的呢?   蓝熙书犯愁了。   匿名信形式?   直接面谈?   笔墨纸砚书书写写蓝熙书讨厌,耽误工夫,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淘换笔墨纸砚去。   周博远会相信自己的话吗?他的身边侍卫重重,弄不好拳脚相向真是扫了兴致。   在一个小饭馆里,蓝熙书很容易打打听到了周博远的府邸。   永和巷周府的警卫森严,比起郭运达的府邸来可有气派的多了,毕竟是三品大员又是实权人物的府邸,光门楼就比一般的官员府邸阔绰了一倍。   两个镇门的大石狮子在灯光下闪亮,暗青色豹眼阔口格外狰狞。   铜钉大门已经关上了,旁边侧开的小门半开半掩,一个小校正从从门里出来和一个守卫打着招呼,有人帮他解下拴马桩上的马缰绳,这个小校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油纸信封,看着公干信函在内的样子。   蓝熙书灵机一动,拉了房子避身墙后:“这个小校一定是去衙门口的,就他了。”   清脆的马蹄声引导着蓝熙书和房子过了两三条巷口,不能耽误时间,蓝熙书在没人东风街口从一株路边的老树上纵跃将马上的小校扑倒,后面的房子紧跟着落在了马上。   马速不快,蓝熙书的身手很快,丝毫没有造成这个小校的任何伤害,就是惊吓之下还未及反应蓝熙书就堵住了他的嘴巴,挟持着他快速的没入旁边的树荫里。   “别出声!后果你知道!”蓝熙书低喝,他扭脸看见房子控马带缰绳沿路边回返慢行。   一乘小轿两个家奴悠悠而过,根本不曾留意黝黑的树荫下有人。   这个小校很配合,额头的汗淌到了蓝熙书手指头上,腿在打摆子,要不是蓝熙书膝盖顶着他,他就要出溜到树根儿底下了。   “周博远在家对吗?”蓝熙书和小校紧贴着转到树后,老树贴着高大的院墙,很隐蔽。   小校点头,看着蓝熙书只是点头。   “我不是恶人,我就是让你回府给你们周大人捎几句话,我说几句话你一定要一字一句记住了,如实转达,不得有误!”   “呜呜!”小校一听这么简单,呜呜点头。   “有人已经连夜出发赶往你们周大人的故里,加害他的双亲,后果他知道,办法他自己想!不必浪费时间来怀疑调查我的身份和动机,刻不容缓!晚了!家国两误!”   小校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蓝熙书一松手,小校大出了口气。   “记住了!就这几句话!立刻回去秘密禀告你们周大人!”蓝熙书说完闪身移步,油纸信封塞到了小校怀里,小校还真是机灵,一句话不说,窜了出了,房子已经下马,迎手抛过了马缰绳,小校叽里咕噜上了马,一拨马头夹马松缰,马蹄声急,雨夜格外响亮。   蓝熙书和房子并没有快速离去回家,也是刻不容缓的重新回到周博远的府邸附近,他要看看周博远如何应对安排自己的示警,他要是当做儿戏那就麻烦了。   大约一顿饭功夫,一队三五十人的侍卫凛然出府,个个刀剑齐备,为首的是个面容斯文沉稳的中年汉子,这行人马既不嘈杂也不慌张,秩序井然的各自上马,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频频低声叮嘱。   蓝熙书松了口气。   一声低喝,乱蹄得得,很快消失在永和巷口。   南京守备的人出城不成问题,在时间上已抢了先机,蓝熙书心里大定,迅速带着房子撤离。 第二百六十四章   蓝熙书和房子在回家的路上才看到有二三十人的锦衣卫沿街巡逻,蓝熙书避开了,心想着郭运达这口气一定不出,不知道丫无双的出现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他要是按兵不动反而麻烦了。   他能沉得住气吗?   蓝熙书哼的一声冷笑了。   原路返回,坐在门槛上丽姑母女倒让蓝熙书和房子吓了一跳,这娘两哪睡得着,这会站站那会儿站站,心里跟长了草一样慌慌着,到最后娘俩干脆挨着肩膀坐到门槛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说话。   蓝熙书和房子翻墙而入并没有惊动这母女两,倒是母女相依的镜头让蓝熙书觉得心有一种温暖。   “回来了!”看到蓝熙书和房子,丽姑表现得很镇定,忙起身准备热水,影儿也不说话,咕噜着大眼睛拉着房子的手进了屋。   就想过一起过了很久的小日子一般。   “没打听到什么!”房子淡定的接过丽姑递过来的汗巾擦洗脸和脖子,又把汗巾洗了洗递给蓝熙书,蓝熙书接过汗巾:“丽姑!你熟络,抽空你多打听吧!那个什么女儿春?掌柜的何许人?”   “嗯!”丽姑斟茶倒水应着。   “丽姑!说说范二。”蓝熙书换了居家宽袍出来,伸手请丽姑就座。   丽姑早给自己和影儿定下了家仆的身份,哪里担得起蓝熙书的一个请字,恓惶的放下手里的抹布,垂手一旁。   “范二就是范家园酒楼范老西的二儿子,出了名的混球,平日里也倒是不怎么为恶,也非欺男霸女的恶霸,就是喜欢呼朋唤友比这个比那个的,好争个风头,他哥在个讼师,倒是个出了名的好人,邻里百家都帮衬着,都说范家就落这么一个好人。”   哦!蓝熙书一听范二也就是年少狂妄,并非自己想十恶不赦之徒,心里倒是宽容了几分,但是肥婆的话让他感觉这个范二果真如丽姑所说,是个易被利用的混球。   “还有呢?”房子也换了素白小衣襦裙,一头乌发垂肩,蓬蓬松松的煞是好看,两只手束着纤巧细腰出来了,影儿在旁给她扥扥衣角。   “还有?”丽姑就不知道房子指哪方面,范二混球不假,但是偶尔心软,对老弱妇孺从不加欺凌,别的,喜欢漂亮的女子,好像他对良家女女子不感兴趣,整天流连于秦淮河姑娘堆里,能败家!   “他和木向笛素来不和吧!”蓝熙书提醒,端起影儿推过来的茶杯吹了吹茶末。   “可能自从柳莺儿出现,他两才较起劲来的,以前,吃喝玩乐也混在一起的,我听说昨夜范二在铜锣茶楼因为柳莺儿和木向笛大打出手,一帮人灰溜溜的走了,扬言早晚讨回场子,范二认识的会功夫的人多,说不定从哪儿重金请人助拳来呢!”   房子抿嘴笑了,范二————就一混人。   “听说范二迷柳莺儿走火入魔了一样。”影儿插嘴。   丽姑拿眼瞪了一下影儿,影儿抽抽鼻子躲到房子身后。   又闲话了一会儿木向笛和肥婆,从丽姑口中,这几个人中最不是东西的就是肥婆,养了个干女儿人称赛贵妃,傍上了一个大人物,整天跟个螃蟹似得,邻里被她挤兑走了好几家。   蓝熙书打哈欠的时候,丽姑收拾干净识趣的打住话头领着影儿回房去了。   蓝熙书慢条斯理的关门落插,一回身猛然抱起了房子:“我就觉得今晚不一样呢!”   “哪儿不一样?”房子搂着蓝熙书的脖子往上窜了一下,双腿夹住蓝熙书的腰,颠颠的被蓝熙书抱到了里屋。   “跟住客栈不一样,跟在北京南京的家里不一样,就像自己的窝一样。”蓝熙书啃房子的下巴。   “我也觉得,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小院亲,你没感觉吗?我们每到封婶家就有这感觉,我喜欢这个小院。”房子待蓝熙书坐到床沿,直着胳膊把蓝熙书推倒在床上,房子趴在蓝熙书身上,头发一下子把两人的脸掩埋了。   “说会儿话!”   两人耳鬓厮磨,房子推开蓝熙书的嘴巴,喘着气说:“男人为一个女子拼命,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子呢?”   蓝熙书知道房子指的是柳莺儿,又泛指很多。   “这不一定,男人有时候是争面子,事情因女子而起,到最后往往是因为争强好胜抢个风头罢了。”蓝熙书解开房子束腰的丝带,手往上一摸,房子的肚兜很紧,他又忙活着把手伸到房子背后解肚兜带子。   “那是不是得到这个女子了,没几天也就厌倦了呢?”房子迁就的附身,但是头抬着,眼睛认真的看着蓝熙书。   “难说!”蓝熙书随口说完,就知道不对了,房子拐着弯儿的想套什么:“房子!男人跟男人也不一样的,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会!”   呵呵!   房子在蓝熙书抓握自己的胸器之前先自握住了,蓝熙书的手盖在房子手上。   “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   “那多久才会?”   “多久也不会!”   “是不是真的啊!”   “别闹!房子!这不是耽误工夫吗?天亮了要!” 第二百六十五章 来凤楼   来凤楼不是秦淮河上最大最豪华的歌舞榭,但是舞妓繁多,客源杂,更有柳莺儿时来巡演,所以在秦淮河也是小有名气。   临河建造的来凤楼雕梁画栋有别于别的河楼,画舫造型在秦淮河也算是独树一帜,泊船每每排出很远,更有沿街而来凭栏驻足的外地人流连于此,秦淮河向来不设宵禁,所以通宵达旦彻夜笙歌。   柳莺儿盛装走进来凤楼,自她一进来凤楼,哗然熙壤的来凤楼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柳莺儿袅娜的身姿上楼。   连唱曲儿的都停了,只有瞎子阿三的萧音瑟瑟。   柳莺儿就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她喜欢践踏着男人渴望倾慕求之不得的欲望昂首向前,她目不斜视但是男人的心态和嘴脸却尽收眼底。   柳莺儿喜欢女神一样俯视着这些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男人,即使那些为她一掷千金的王公贵戚。   她觉得自己做到了女人的极致,没那个男人不对她思慕若渴,不把她奉若仙子,她有资本骄傲。   唯独蓝熙书打击了她的骄傲,让她难以释怀,今天,木向笛在来凤楼宴请蓝熙书就是她的主意,她不相信有她魅惑不了的男人。   从没那个男人让她过目不忘到耿耿于怀。   房子两根手指挑起珠帘,忽然的安静很反常,让她好奇,等看到女王般昂首挺胸藐视众生的柳莺儿时,房子不禁暗叹造物的神奇,嫉妒吗、嘛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点儿的。   瞧那脸那眉那眼那身段,无一不精致,瞧那身姿那体态无处不彰显让男人神魂颠倒的万种风情。   蓝熙书一看房子的表情就知道谁来了,蓝熙书示意房子坐回来。   蓝熙书一袭公子蓝衫,手里颠了一把洒金折扇,一副斯文公子摸样。   房子放下帘拢,楼梯口传来有人殷勤请让的声音。   木向笛拱手迎出雅间,李浪荡在木向笛后头也是一脸贱笑。   众星捧月进来了柳莺儿,这时蓝熙书才起身拱手礼让,柳莺儿脸色微微僵硬,媚眼如丝瞟了蓝熙书一眼,飘然敛衽见礼,粉裙悠扬,风韵十足。   那一撇,没勾着蓝熙书,房子接招了,款款还礼,柳莺儿顿时觉得心里一梗身心不畅。   众人一落座,李浪荡就对着柳莺儿没完没了的献殷勤,弄的柳莺儿很烦躁,碍于蓝熙书面前不能丢了淑仪,应对之下不忘媚眼照顾蓝熙书,蓝熙书有意避开柳莺儿的眼神,跟木向笛东拉西扯貌似话很投机的样子,不时的呵呵长笑与木向笛对饮。   说话间蓝熙书才知道原来这来凤楼是李浪荡的产业,难怪他处处周到殷勤。   个个脂粉美人鱼贯而入,风摆杨柳般的行来真是一道风景,不大一会儿,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满了桌子,柳莺儿几次张嘴与蓝熙书叙话不是被李浪荡给接了去就是被房子岔开,柳莺儿的几次陪酒也被蓝熙书借酒量不行而推却,柳莺儿面色不郁,木向笛看出来了,一时间美酒无味,佳肴不香,场子淡了下来。   下面哄然叫好倒是解了围,木向笛蓝熙书房子都起身凭栏下望,却是一个舞妓扇舞卓绝,引得捧场声一浪高过一浪,那舞妓更是兴起,一把折扇在她手中花样迭出,一双勾人的媚眼扇后忽隐忽现,那般肆意勾引的扇舞很是煽动现场情绪,几个坦胸露怀的公子哥带头呼哨叫好。   蓝熙书自上而下看,看不到舞妓的媚眼频频,倒是那一对在薄衫下犹如脱兔乱颤的胸器格外招眼,身形婉转间,简直就要呼之欲出。   蓝熙书一侧眼,房子正在观察他,蓝熙书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身,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刚一扭脸,忽然被谁勾了一下,身形忽然又转了回来,速度快,那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精芒更快。   房子的眼光也是电光火石的一闪。   “怎么样?不错吧!”李浪荡很高兴蓝熙书对柳莺儿不感兴趣,还以为蓝熙书是被下面的舞妓迷住了呢,李浪荡一手掩口低声戏虐道:“很有滋味的!”   “白搭!”蓝熙书摇头表示没看上眼,他的眼睛一转,房子下楼了,那个让他惊跳眼神的人影看到房子锁定了她,快速的撤身。   几个人影晃动不见了。   “你的小娘子走了!”柳莺儿斜肩挨着蓝熙书,房子下楼她觉机会来了,她猜想蓝熙书假装正经是因为身边有个房子,房子一走,蓝熙书还不得立见男人本性啊!   “贪玩,对什么都好奇!”蓝熙书看见房子在人头里挪动。   “没见过这么宠丫头的爷!”柳莺儿抱着肩膀,突出了胸高,勾着下巴横着看蓝熙书的时候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她不是丫头!心肝宝贝!”蓝熙书面带愠色大拇指反戳胸口数下,蓝熙书本来对柳莺儿的长袖善舞很惊异的,今天柳莺儿的女人气量让他反感,但是蓝熙书只表现了那么一点儿,柳莺儿神色僵了一僵,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看看柳莺儿的媚眼流波很淡定,看柳莺儿扭腰摆臀很淡定,接着柳莺儿一个转环,胸胸来势逼人,勾指小衣的低领,深深引诱蓝熙书有点儿不淡定了,折扇开屏无意间阻挡了视线,缓解了心猿意马,木向笛把一切看在眼里。   蓝熙书往下勾头,房子不见了,这让他心里一紧,迅速搜索,人头攒动,不见了房子和那个熟悉的身影。   “宝贝不见了!”柳莺儿幸灾乐祸的吃吃笑语,蓝熙书微微一笑对木向笛拱了拱手:“贪玩!木兄见笑了。”   蓝熙书折扇一开,柳莺儿只觉得胸器一紧,蓝熙书已然挤开了自己,微笑无痕的下了楼梯口,又是一阵叫好声,蓝熙书舛错在楼梯口的身影磕绊了一下。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木向笛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的时候,蓝熙书大步流星消失在来凤楼的门口。   紧接着吴老四也跟着出了来凤楼。   蓝熙书骤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阴沉了小半天的天空又飘起了雨丝,扑面微凉,秦淮河上丝竹弦声的画舫在来凤楼的东面泊了几条,时近晌午,沿河凭栏往来的人也很多,不见房子,但是总有飘忽不定的身影在人流中疙瘩了蓝熙书的眼睛。   蓝熙书此时懊恼刚才不该放任房子独自下楼,那个忽然出现在楼下的丫无双虽让蓝熙书惊异,但是当时的蓝熙书疏忽了,丫无双对房子无害,但是难保她现在就是安全的,郭运达不是蠢蛋,昨夜闹了那么一场,郭运达不会不布网,锦衣卫密探眼现遍布大街小巷,难保丫无双不被盯梢,丫无双肯定不会轻易暴露皇太孙侍女的身份,那么房子跟她在一起除了危险,恐怕也会出现在郭运达的视线之内,这是自己最不想的,事态远没到自己要浮出水面的时候。   蓝熙书任何情况下对房子的安危都放心,因为别看房子小,身手并不在他之下,最重的是临场应对房子向来游刃有余,甚至蓝熙书都以为除了自己很少有人能让房子有生命之忧,但是这次不同了,一旦和丫无双在一起被郭运达的人锁定,麻烦可就大了,自己在南京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被掌控,丫无双大不了跑进皇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是麻烦都落在自己身上了。   蓝熙书的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三少!姑娘跟一个少年急匆匆的走了,上了一条乌蓬小船。”吴老四凑上来,说这话的时候他发现蓝熙书露出少有的焦急,他自当是男人的醋意横生:“那个人没见过,不过,我们的人跟过去了。”   蓝熙书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木向笛的人在这么嘈杂的情况下还做出这样的反应。   想想木向笛在这儿混也不是白给的,蓝熙书心里稍稍安定,他只希望丫无双和房子快速脱身不要被缠上。   被无形网络的感觉让蓝熙书焦躁,很快他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丫无双这个时候不会跑单帮,想到柯大侠,蓝熙书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哎!~”吴老四扭脸的功夫脸上的笑纹堆垒,但是瞬间又凋落,面色讪讪的咕哝一句,蓝熙书只看见一个消瘦的背影:“怎么?”   “平日里泡在我们园子里哥长哥短蹭吃蹭喝,今个换了地方眼皮都不夹我一下,哇操!衙门口都是些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势力小人。”吴老四呸了一口,才觉得解了气。   一听衙门口的人,蓝熙书心里的那根弦陡然绷紧了,拉着吴老四信步溜达:“谁敢不给咱面子?”   一个测字摊前的男人回头看过来,随即转过去。   蓝熙书知道吴老四指的是这个人。   “锦衣卫陈阿大!”吴老四翻了翻眼皮。   蓝熙书咬了咬后槽牙,判断了一下,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神情和游目漂移的眼神,这个陈阿大不是跟的自己,他在跟谁?如果是丫无双和房子,他该跟了去啊?   很快,蓝熙书就发现了柯大侠的身影。   很显然,不是一两个人再盯柯大侠,当然柯大侠也有所察觉,他貌似悠闲地朝蓝熙书这边惊鸿一瞥,蓝熙书的脸在吴老四的身后一闪,柯大侠随即招手河边的一艘小船,他的这个举动牵动了最少五个人的视线,蓝熙书看到从各个方位向柯大侠聚拢的那几个人,也有人搭讪着靠岸的船家。   “回头替我跟木老大招呼一声,我也就不回去了,溜达溜达说不定那丫头就转回来了。”蓝熙书也想跟了去,他总觉得柯大侠这么招摇一定是有目的,要不然,他想脱身,锦衣卫密探也是毫无办法。   难道昨夜被他察觉到了,还是局势出现了意外,他要和自己联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花船会   蓝熙书看着吴老四进了来凤楼,正迎见木向笛走出来,蓝熙书远远的一拱手扭身也招呼路过的一个船家。   吴老四凑上木向笛,木向笛看着蓝熙书跳上一条就近的小船,拱着的手势停在了半空,等吴老四说完犹自停着。   秦淮河烟雨蒙蒙,南京人习惯了这样的气候,寻欢作乐的人丝毫不比往日稀少,除了娇俏的女子执一把花伞左顾右盼的或船头或岸边的招引行人外,大多数的人视烟雨于无物。   柯大侠一猫身进了船舱,撑篙的男子悠然将船掉头驶离岸边,忽然柯大侠又钻了出来,立在船头临水远眺。   先蓝熙书上船的四哥钉子已悠然跟了上去。   蓝熙书一跃上船,船老大是个五旬开外看着硬朗的老汉,稳住船身斯斯文文的问“贵客这是要去那个河楼画舫?”   一般蓝熙书这种打扮这种年纪的流连秦淮河无非是寻香问柳,大多数人会有自己常常落脚的河楼有自己中意的姑娘,船老大见蓝熙书从来凤楼出来,一看就是富贵出身的公子哥,以他的经验,这样的公子哥低档的娼馆舞榭是不会光顾的,流动性很大的画舫也不太可能,是以才要细问好调船头。   “初来乍到,随意看看,不急,往前慢慢就是。”蓝熙书一指柯大侠船行的方向,他不想超越那几个钉子,既然丫无双和房子也朝东边去了,慢慢跟上总有个眉目。   蓝熙书观察形势,一边听船老大闲话这一带的繁华,小船悠然划开水面,烟波江上过重楼,往来的船只无不都是年轻的后生,妙龄的少女,出条子的歌舞妓无不浓妆艳抹招摇过市。   柯大侠的小船出没于两艘泊岸的画舫之间,蓝熙书没有和那几个钉子一样指挥船老大在画舫的空隙穿过,而是吩咐船老大绕开画舫,画舫上的女子对着蓝熙书扶栏招手,蓝熙书颇觉不自在。   “贵客,要不要靠上去?”船老大停了长篙询问,他以为蓝熙书绕道画舫是为了这边两个妖娆活泼在船边的小女子,有个绿裙女子见此以为眼前的蓝熙书有意搭讪,兴奋的挥舞手帕,媚眼频频。   蓝熙书一错眼,柯大侠的小船出现了,但是船头不见了柯大侠。跟着驶出来的两条小船有些迟疑,看样子他也跟蓝熙书一样拿不准柯大侠是进了船舱还是弃船而去。   后面的小船当机立断调转了船头。   蓝熙书猛然醒悟柯大侠不想玩了,蓝熙书赶紧堆了笑脸:“老大!好心思!”说着掏出银钱递给因猜中蓝熙书心事而洋洋自得的船老大,船老大还没开口,蓝熙书麻利的跃身上了画舫,敏捷的身手引得绿衣女子一声惊叫,一个旋身卖弄姿色撩人的扑到了蓝熙书怀里,满怀的软玉浓香。   蓝熙书再转眼,先头跟去的钉子绕柯大侠的小船一周也跟着折返了回来。   蓝熙书一门心思揣度柯大侠的用意,怀里的扭捏逢迎的女子搂着他的脖子莺莺燕燕的说些什么,他竟全然没入耳,只是满脸堆笑,拥着这个女子亟不可待的绕船头向另一边。   女子还以为蓝熙书饥渴难耐想入船舱行事呢,一见蓝熙书绕到船的里面眼睛四下搜索,对面的画舫上一群女子正百无聊赖,蓝熙书的张望顿时让这些意兴阑珊的女子兴奋起来,搔首弄姿无不各显其能的卖弄。   两条小船上几个钉子也成了这些女子招揽的对象,有两个迟疑之下攀着画舫被女子拉扯上去,一个钉子窜入画舫舱里,惹得两个女子花红柳绿咯咯笑着相拥跟了进去。   蓝熙书暗自思量,以柯大侠的速度现在已经上岸了,但是蓝熙书又隐隐觉得不对,柯大侠不会只为了与之周旋,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丫无双蓝熙书可以忽略,但是柯大侠会高度重视。   另一条小船看了看蓝熙书所在的画舫也是迟疑一下,大概觉得柯大侠藏身于此的可能性小些,就吩咐船工绕画舫再向里,蓝熙书也认为柯大侠弃船的目的极有可能再度回到岸上,这里并排停泊了三艘画舫,蓝熙书所在的画舫在最外沿,隔着一条画舫,里面靠岸的还有一条,钉子绕行打算在靠岸的画舫上做文章。   蓝熙书也有此意,低头一阵浓香刺鼻:“不喜欢船上,不如岸上方便。”   “好哦!奴家什么都依客官!”女子喜不自制,跟抓到宝一样使出浑身解数,娇娇软软的身子胶黏在蓝熙书身上,蓝熙书觉得自己从上到下被摸了个遍,这女子真下功夫要把蓝熙书的小火苗撩拨的星火燎原不可。   蓝熙书得抓住她的两只手,招呼一条经过的小船,忽然身后船舱帘子一起,柯大侠的一只手砰然拉住了蓝熙书的后肩,蓝熙书惊回头,柯大侠随即将帘子放下了。   “女儿春!”柯大侠低声一句。   “房子呢?”蓝熙书凑头,顺手把怀里的女子一推。   “没事的!”   蓝熙书哎了一声,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呼喝,钻入画舫的两个钉子快速奔了出来,碍手碍脚的一个女子被推搡到一边。   “那边!”奔到画舫船帮的一个手指蓝熙书所在的画舫前侧方大喝,一条小船一篙就划出老远,柯大侠的背影没入船舱。   “快快!”   蓝熙书招呼过来的船老大被急于追赶柯大侠的锦衣卫吆喝的有些茫然,看看那个急头白脸连连招呼的那个人又看看蓝熙书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小船悠然到了两条画舫之间,蓝熙书也不废话,抱起楞愣的女子,只手一按船帮,顺势跳到了小船上,蓝熙书行动的快,那个锦衣卫也就慢了那么一眨眼,他纵身跳上小船的时候,蓝熙书脚下用力,船头一歪,扑通一声,瞄准了的锦衣卫划着船帮掉到了河里,船老大哎哎了数声,赶紧伸桨去捞,立足不稳的蓝熙书抱着女子一肩膀不但将船老大给撞了下去,索性更逼真一些,蓝熙书啊啊连声也跟着跌下船头,三个人癞蛤蟆式前后落入水中,刚冒头的锦衣卫就又被砸到水里了,蓝熙书连着扑棱,锦衣卫刚一冒头又被扑棱下去了,女子也扔了,蓝熙书狼狈的扒着船帮喘息的时候,船老大爬上了船头,那个倒霉蛋也不含糊,湿哒哒的翻上了船帮大喝:“龟孙子,愣什么愣,划船!”   泼次,船桨翻浪,梨水而去。   蓝熙书晃了一下,游到画舫船帮边沿,水波荡漾,被蓝熙书扔掉的女子又黏在蓝熙书的后背上,蓝熙书从一落水就看出来了,这女子水性很好,仰泳蛙泳狗刨全能,湿身了,彻底湿身了,女子抱着蓝熙书转过来竟然很欢喜,大概在水里调情别有心意吧!   两条画舫上围观的大概有十来个女子,各种搔首弄姿都有。   蓝熙书觉得柯大侠欠他一个人情,找个适当的时候让他还。   水下绿裙鼓荡,水面上,薄裙贴身,女子觉得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她的小手水下探过虚实了,接下来,男人就会迫不及待了。   这是惯例,但是蓝熙书隔开了女子弹性十足的胸器,一脸败兴的样子:“倒霉!”   说着,看也不看试图狗皮膏药上身的女子,划着双臂吹着泡泡绕画舫向岸边游去。   两条画舫上的莺莺燕燕们尖叫声此起彼伏,恨不得跌到水里把蓝熙书给捞到自个怀里。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月园   蓝熙书扒着河沿踩水纵身转屁股坐到岸上。   尽管湿身了潇洒哥还是潇洒哥,芳心大动的女子们拥到画舫的这边,争相叫嚷,蓝熙书很臭屁的自顾自拎了拎自己身上湿呼呼很不舒服的衣袍,对对面的环肥燕瘦视而不见,画舫上追到这边的女子们尖叫停了,大概看出来了,蓝熙书真心对她们没兴趣,开始有女子扭着屁股摔打着娟帕寻找新目标去了。   只有跟蓝熙书一块湿身的绿裙女子望梅止渴的看着蓝熙书,恨恨的绞着湿哒哒的裙摆,任由同伴们吃吃嘲笑不肯离去。   浪荡公子见得多了,虽然这么潇洒的罕见,但是围观的开始散去,蓝熙书还坐在石岸上,想着房子可不要在水里玩湿身,倒不是蓝熙书心眼针鼻小,房子狗刨都不会,太危险了。   担心了会儿房子,蓝熙书一抹脸上的水,一角粉色的裙摆就在自己的旁边飘忽,蓝熙书一扭头抬眼,柳莺儿语笑嫣然:“谁家的公子这么有情调,在水里寻欢作乐让人大开了眼界。”   “没见过吧!”蓝熙书的心情并没有太糟糕,刚想起身,就觉的鼻子一阵难受,哈气!蓝熙书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刚一张嘴,哈气,又来了一下。   本想狠狠取笑蓝熙书一番的柳莺儿一见慌忙附身用手帕给蓝熙书试脸上的水滴,蓝熙书刚要推辞,又一抬眼,一道深深乳沟近在咫尺,蓝熙书一阵眩晕,别过了头,柳莺儿狡诈的抿着朱唇笑了。   哈气!哈气!   蓝熙书连连甩头哈气,指着柳莺儿连说话的空都没有。   哈气哈气!   “老天爷报应得到快,着了凉了吧!”柳莺儿半是嗔怪半是心疼的说,最初的恼恨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让她走开,香味受不了,啊啊啊啊~哈气!”蓝熙书乱指着柳莺儿身侧的小婢女一边说一边揉着鼻子,他一般的不过敏,就是对一种脂粉过敏,一闻到就会哈气不断,蓝熙书很少碰到,就是大娘用过几回让蓝熙书哈气了几回。   柳莺儿赶紧挥手帕叫那个无辜的小婢女走开,蓝熙书揉着鼻子好多了,眯着眼睛停了一会儿,鼻子虽然好多了,但是还有些痒痒的,柳莺儿一见蓝熙书还不停的揉鼻子,又连连挥手把小婢女赶到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了。   蓝熙书好了,站了起来:“柳姑娘不差钱,丫头也用不着省这点胭脂水粉钱吧!”   柳莺儿看蓝熙书的湿身看走了神,男人的健美全暴露了,蓝熙书察觉到,赶紧用手拎了拎腰间的袍,这样看起来不那么性感。   “我的丫头向来不用劣质低廉的胭脂水粉,那是高丽货,是你鼻子有问题。哼!”柳莺儿虽然鼻子哼着,但是脸上却笑面如花,媚眼勾着蓝熙书,她很喜欢蓝熙书跟她胡侃,即使话带叽笑,也好过蓝熙书对她视若无物。   她倒是不明白何以蓝熙书湿了身反而轻易亲近了,在水里开了窍了?   “跟我走吧!找衣服给你换上,这个样子有辱斯文啊!”柳莺儿唯恐蓝熙书拒绝,脸色一本正经了起来,看起来好像绝无任何企图。   “我身上不带一两斯文,你这么说反倒有辱斯文了。”蓝熙书继续拎着袍襟,他不在乎斯文不斯文,他在乎下面不要露了馅儿。   柳莺儿扑哧笑了,绢帕掩口笑得花枝招展。   “走走也就干了,不用麻烦。”蓝熙书也真心推辞,他一向没麻烦别人的习惯,再说,跟这个柳莺儿很熟吗,刚刚认识而已。   “天在下雨啊!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是木老大的朋友,也算帮过我的忙,一件衣服而已!”柳莺儿言语肯切,竟然将媚态收敛的干干净净,蓝熙书觉得再推却倒显得自己龌龊了。   确实这湿身走在人前心里很不得劲。   蓝熙书一路撩袍端带的架势跟柳莺儿一路行去,柳莺儿小有得意,但她掩饰得很好。   路过来凤楼向北很快就到了柳莺儿的园子,花墙半圆延展,看着园子很大,两旁挂耳的门房,中间门楼不大却很精巧,门扁就两个字:月园。   月园?   蓝熙书觉得别致。   “我虽然混迹风尘但我是自由身。”柳莺儿兰花指翘牵着一角裙衫婉约请让,蓝熙书也不客气,一边环目四望,一边拾阶而上,柳莺儿的意思他懂,柳莺儿干这个纯属个人爱好,她并没有卖身给任何一家河楼园子,所以柳莺儿才没有太多羁绊,这在秦淮河娼门是绝无仅有的,这让柳莺儿一直觉得高人一等,争风吃醋者众多,争相表现的众多,柳莺儿超群的舞技在秦淮河无人能及,冷媚的性格让众多仰慕者趋之若鹜,但是强取豪夺不怎么有人敢,没有通天手眼的弱女子是难以在秦淮河立足的。   这个大家都懂,但没人提及一字半句。   进门居然是一座拱桥飞纵,满园不见水面碧荷层叠,间有白荷花亭亭玉立尽情绽放,淡淡烟雨中别有韵致。   小桥的尽头是一座颇有气势的湖心亭房,你只能说是亭房,因为八角檐飞翘,凉亭构造,不同的是不见片砖片瓦都是上等木料构造,雕花菱窗红纱漫卷,四扇开门漆红透雕,蓝熙书不禁哑然。   柳莺儿一见惊着了蓝熙书不禁心里得意,扭腰袅袅的碎步扶着白玉栏杆下了桥,迎门的两个小婢女微微然敛衽行礼,柳莺儿吩咐下去:“给这位公子找一套上等袍子,得!还有靴子!热水要快!”   两个婢女应声沿湖边小路向后。   蓝熙书一步跨入门里,脚下一软,才发觉里面俱是铺了猩红的织毯,蓝熙书觉得不妥,又一步退了回来。   “不妨的,你总不能在门外换衣服吧!”柳莺儿吃吃笑了,蓝熙书想想也是,抬腿而入。   阔三间深三间的屋内圆形环绕,间隔五步就有一扇雕花菱窗,窗纱柔曼,看得见外面的荷花竟放,一架硕大的屏风将亭房一分为二,想必外面起居里面就是柳莺儿的闺房了。   小婢女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进来,柳莺儿招呼她们端到里面,蓝熙书刚想哎一声,觉得不合适也就罢了。   “我出去一会儿,你请便吧!待会儿她们会把衣服放到这里。”柳莺儿说着抛了一个特别的眼神,捻着手指笑盈盈的出去了,小婢女随手戴上了门。   蓝熙书吁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九章 自我救赎   蓝熙书一见都出去了,也顾不得形象了,其实也没形象了,三下五除二就褪掉了湿衣服,光溜溜的绕过屏风,哇操!一张宽阔的雕花大床占据了里面半壁江山,粉红的窗幔三面垂挂,粉红的锦被花开富贵,在这样的床上纵马吗?   蓝熙书龌龊的想象了一下,那种闺房特有的香味让人微醺微醉。   用热水擦拭了全身,蓝熙书才觉得浑身舒服起来,真想在这样的大床上眯一会儿,但是蓝熙书只是想想,他并不想多加逗留,温柔乡亦是英雄冢。   有一种念头划过脑际,要让房子拥有这样的房子和床,房子的就是自己的,和房子在这样的床上那个……惬意啊!   外面门响,蓝熙书只当是送衣服的婢女进来了。   “放到外面,我自己拿!”蓝熙书说了一句,外面没动静,门又响,蓝熙书吁了口气。   蓝熙书忽然又觉得不得劲,有细微的声音。   蓝熙书一皱眉,一步跨到屏风,眼前一片粉红闪眼,柳莺儿一手抱着一些男人衣服,一手胸前抽指,粉红裙衫随着她轻盈的脚步滑落。   “你你……”蓝熙书实在预料不到柳莺儿如此放浪大胆,即使是久经性事,但有性格的女子总该有点儿矜持吧!   柳莺儿正在完成宽衣解带,白皙的肌肤凝如玉脂,颈窝美颈,粉红的抹胸鼓胀,粉红的褥裤垂垂,露出光洁微微隆起的小腹,肚脐迷人,那腰肌的曲线,蓝熙书只觉得脑袋嗡一下,全身的热血分兵两路,一路冲顶全奔头顶了,一路向下,下面瞬间揭竿起义了。   柳莺儿脚从脚边缠绕的裙衫里抽出来,一双迷人的赤足向蓝熙书款款走来。   “等等!”蓝熙书半晌反应过来,双手捂住了下面,反而欲盖弥彰,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被看了,柳莺儿大概难以想象蓝熙书居然也有这样无知的举动引得,柳莺儿呵呵娇笑:“怕了?”   蓝熙书心理打架,情欲和理智不分高下。   柳莺儿指头向下,似乎在引导蓝熙书的意念向下,指头轻轻地在褥裤的带子上一挑,粉红的褥裤眼见着滑落,蓝熙书也不呼吸也不心跳了,一个声音在虚弱地说,别看了,快走快走,而另一个声音没有声音,他的眼睛动不了,被点燃的欲火烧的他思维全然不受控制。   这具分外惹火的裸体是男人都难以自拔,蓝熙书的情态终于让柳莺儿彻底的满足,这不是个例外的男人,没人能对她的身体视而不见,见而不动心,动心而不欲火焚身。   柳莺儿的赤足又从滑落的褥裤里抽出来,腰肢的扭摆,抹胸随之滑落,那傲挺的乳颤巍巍到了蓝熙书眼皮底下。   柳莺儿魅惑的眯着眼睛,微张的朱唇润润的,舌尖忽隐忽现……   蓝熙书觉得有种热浪在体内鼓噪,不行了,要爆炸了,下面坚硬如铁了,欲火在寻找紧急出口,柳莺儿的下体在逼近再放大……   啊!   蓝熙书惊叫一声,刚才还万马奔腾的欲望瞬间醒了大半,大腿根的生疼居然是自己掐的,怎么可能?   呼!   蓝熙书一把夺过柳莺儿手里的衣服,柳莺儿反而目瞪口呆了,她不明白蓝熙书何以狠掐了自己一把,他居然在潜意识里抵抗自己,他明明完全被俘虏了。   蓝熙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套上衣服从香艳的亭房里逃出来的,但那种狼狈蓝熙书从门口候命的小婢女眼神中窥见。   里面的柳莺儿悄无声息,她怎样的感受蓝熙书无暇顾及。   蓝熙书头重脚轻奔走在路上的时候,眼前还在忽闪柳莺儿身体各个重要部分的画面,但是那种不可自制的冲动退潮了,蓝熙书才发现只是走路自己都出了一身的臭汗。   应该是未时了,蓝熙书发觉自己居然浑浑噩噩中来到了租住的小院。   大腿根儿不疼了,但是大腿根儿的柱子还竖着,不争气的东西,蓝熙书暗骂自己,忽然觉得自己的右手一定是贯通了房子的意志,才会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传达了房子的行为意志,蓝熙书看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习惯性的会拉着房子的手。   “三少?”丽姑正开门,忽然看到门口的蓝熙书怪异的翻来覆去看自己的右手,居然还是一个人:“用饭了吗?”   “就您一个?”丽姑迈过门槛左右瞧瞧,果真就蓝熙书自个。   “房子遇到表妹玩儿去了,我无聊就回来了。”蓝熙书的失魂落魄反常神色让丽姑不敢再问,她发现蓝熙书换了衣服,而且不合身。   丽姑一阵糊涂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也没再说再问。   蓝熙书在迈进门槛的刹那恢复了理智,他的面色又恢复到以前的淡然镇定:“现在不饿,准备些吃的吧!我晚上有事,房子如果回来叫我,我想小睡一会儿。”   丽姑应着脚步轻轻的跟在蓝熙书后面:“女儿春的东家是山东来的一个老头,两三年了,很少露面,据说女儿春园子里的姑娘也很少有人见过,为人低调,与周边红坊也不交往,但是好像来头不小,官府衙门甚至街面混的都不敢在女儿春滋事。”   丽姑缓缓地说,尽量简洁明了,她很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个时候蓝熙书是在强自镇定,其实心有烦躁。   “山东来的?”蓝熙书没停步子,伸手揪了一片苍翠的竹叶抿在嘴角:“他那儿的姑娘可有特别之处?”   女儿春是正事,蓝熙书一进入正事所有的杂念一并清除,但是他自己没察觉,他此时的口气,此时的动作表现的很不正经,再加上询问的话题即使语气端正但是也很容易让人觉得蓝熙书所指是那个那个……不岔了才怪。   “反正有人说那个人一口山东口音。”丽姑先回答了这个,他一时作难不知该怎么回答蓝熙书的后半句,她出身娼门,身处龌龊的环境,经人经事什么不懂,恶俗荤话听的不少,但是丽姑一直刻意回避,甚至忌讳说这些,她本不是天性浪荡的女子,一经自由更是洗心革面试图改头换面不让蓝熙书察觉到她有风尘痕迹,丽姑真是处处检点自己一言一行穿衣做事无不用心。   说到底她怕蓝熙书和房子会认为自己肮脏从而影响到他们对影儿的眷顾。   丽姑斟酌着忘了说话,蓝熙书一顿脚步,丽姑赶紧说道:“女儿春的女子一个个都是一等一的,而且陌生面孔多,接的也都是高官显贵,女儿春相对封闭,外界几乎对其一无所知,只知道在那儿的女子身价很高,一般人进不了女儿春。”   蓝熙书没说话,丽姑不知道蓝熙书对自己的回答满不满意,她能打听到的就这些了。   蓝熙书一直没说话,丽姑惶恐跟着,蓝熙书径直回房了她才打住脚步。 第二百七十章   蓝熙书是个不身临危境躺下就睡着的人,但是今天躺下了怎么也睡不着了,被柳莺儿刺激是一方面,房子不在身边才是重点,他翻来覆去,纠结着枕头,心里跟长了草一样。   好不容易挨过了申时,才迷迷糊糊过去。   说话声惊醒了睡眠很浅的蓝熙书,他掀了被子坐起来,窗外暗了,阴雨天天黑得更早。   房子吗?   蓝熙书心念间喜悦异常,房子不在身边真的不习惯。   “给范爷请安!”丽姑堵住门口的声音。   “丽姑?从良啦?”范二的声音在门口嚷嚷,蓝熙书一腔热望凉了下来,他一皱眉,刚走到屋门,影儿小跑着进来,一脸慌张看见蓝熙书赶紧打住脚步,小小的院子她跑的呼哧带喘:“那那个范二来了,怎么办?”   影儿惊恐的指着大门,小嘴巴直哆嗦。   蓝熙书微然一笑,牵了影儿的小手往外走:“看你怕成这样,难不成范二今天长了三头六臂两脑袋。”   影儿不知道说啥,直卜楞脑袋,小脸松弛了许多。   蓝熙书拍拍她的脸颊,影儿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孩子遇到恐惧的事没大人能伪装。   “有事请范爷稍后,我去给传一声。”丽姑孱弱的身影一手把门坚定地不让范二进来。   “还有规矩的!给我摆谱啊!丽姑!当初范爷没少上你的床没少捧给你的场啊!怎么,几天功夫,架子端上了,眼皮高了。居然给范爷脸色看了。”范二拔嗓门,丽姑寒战了一下,她最怕在影儿面前说这些。   “范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丽姑只是个下人,自当守下人的本分,范爷!哎!范爷!”   只见丽姑踉跄一下,范二的大手狠狠地将丽姑往旁边扒拉,丽姑很倔,被扒拉的立足不稳了还死死把住门边不肯闪开,眼见范二恼了,刚一扬手,蓝熙书冷喝一声:“范二!”   范二一激灵,手势僵在半空。   “娘!”影儿赶紧跑上去抱住丽姑的胳膊,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范二,范二看看这娘两又看看横眉冷对的蓝熙书,气焰低了下来。   “你来干嘛?”蓝熙书毫不客气的一步跨到门旁,凛然气势让范二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踩到了条石台阶的边沿。   丽姑一见蓝熙书出头了,赶紧揽着影儿退到门里。   蓝熙书这才看见门外还有三个人,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个看着沉稳一点,看架势练过的,但是一眼蓝熙书就断定练过的不等于成手的。   这三个人齐齐的打量蓝熙书,这么个普通小院里走出来气势迥然的年轻帅哥倒是很出乎他们的意料。   “找你比划比划的!”身后的三个人给了范二胆量,范二大拇指后翘,横着脖子斜着眼,标准的二货表情让蓝熙书嗤鼻一笑:“找了那里的高手啊!”   巷子里灯笼亮了,湿漉漉的石板小巷幽幽的泛着水亮,蓝熙书看了一眼不再恐惧的丽姑一指门上,丽姑明白了赶紧点灯笼,虽然看人还能看得清,但是模糊的却很快了。   “在这儿?”蓝熙书觉得范二还不是坏的流水的那类,所以即使范二混蛋了些,还是没让蓝熙书生出煞气。   “不!这怎么比划?”范二一转脑袋,意思是嫌巷子小拉不开架势。   蓝熙书不想跟这混球瞎耽误工夫,与柯大侠女儿春有约,那可是正事耽误不得,但是不应承,看范二架势会死缠烂打讨回面子。   “西施口地方大,那儿吧!”范二欠揍的腆着脸得意地看了后面三个人一眼,挑衅的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摸摸鼻子:“不成,我不喜欢招摇,在这儿就现在,一盏茶的功夫!”   范二一愣一拧鼻子,后面的三个听出蓝熙书轻蔑的意思来了。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撸袖子,范二赶紧让到一边。   “虎威镖局的钟大庆!来了!看招!”这个汉子倒也实诚,叫嚷着一嗓子就拉开了架势。   “等等!”蓝熙书步下台阶,连连摆手,汉子拉着架势定住了,看着蓝熙书大饼脸很迷惑。   丽姑点上灯笼拉着影儿躲到了门后。   “丑话说前头,比划过了该干啥干啥去!不许有事没事来我这滋事!”蓝熙书皱眉看着范二:“大丈夫做事行事光明磊落,别用下三滥的小人伎俩。”   “那是,咱哥们向来明人不做暗事。”范二歪脖一指后面的两位:“这是我大哥制造局的李三木,官身,从不仗势欺人,这是芙蓉楼的杨少堂,还有钟三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范二显摆了一番,蓝熙书暗笑,制造局的小衙门听差也算官身。   蓝熙书开始边下台阶边撸袖子,钟大庆两脚交错脚下挪动不敢怠慢。   “来了!”蓝熙书话未说完,晃身就到了,钟大庆两拳贯耳抡圆了呼呼生风就奔蓝熙书来了。   两膀子好力气!   蓝熙书矮身推掌一个照面就将钟大庆雷的倒退数步,蓝熙书来势更快,右手攀住钟大庆的左胳膊,硬拉快送,钟大庆啊的一声右拳横扫,蓝熙书却闪了,钟大庆的右臂晃来荡去,蓝熙书直接给卸了。   “你!”范二溜身就闪,蓝熙书脚下不歇,一拳虚晃惊跑了范二,后面的官身李三木接招了,蓝熙书如法炮制,错身两招官身李三木的胳膊也脱臼了。   蓝熙书闪身躲过钟大个的长腿,鬼影缠身,钟大个的后背一热,蓝熙书抵着他蹬蹬急奔数步,忽然撤了,钟大个一头扑在范二怀里,闷声撞到墙壁上,钟大个没咋地,范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温酒斩华雄,不过如此!   “时间到!”蓝熙书拍拍手,这一趟热身泄火了,找不到出口的鼓噪消了,蓝熙书浑身舒坦。   四个人黑幽幽着脸往一块儿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在谁也不笑话谁。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寻幽探秘   门后的影儿从丽姑的怀里冒出头,兴奋的拽着丽姑的袖口,丽姑紧闭着眼睛一直不敢看,被影儿一拉才睁眼一看,晕黄的灯光下,范二四个一堆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潇洒阶前。   “请问高姓大名?”钟大个说话了,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像个绿林好汉。   人真不能以貌取人。   “怎么?”蓝熙书吊起了眼角。   “有心结识少年英雄。”钟大个虽然狼狈但不失诚恳,其他的三个也纷纷点头。   蓝熙书微然一笑:“在下蓝三!练了些日子算不上英雄。”蓝熙书遇硬则钢,遇软则柔,急走数步,晃身就到了,四个人瘁不及防,蓝熙书突兀出手,两声哎呦,脱臼的两条胳膊复位。   把这几位吓得这一脑门子汗啊!   “好身手!”   “好身手!”   范二急转弯换了态度,这次真服了,人家那功夫真不是吹的。   “交个朋友可以,但是蓝三讨厌卖弄拳脚,以武会友我不喜欢。”蓝熙书不想扯了。   “高人!”钟大个拱手:“今晚我请客,宴宾楼!”   蓝熙书连连挥手:“今天不行,实在乏了,改日好不好?我做东,就算为刚才的多有得罪表表心意。”蓝熙书觉得时候不早了,他想尽快的把这四个闲人打发走。   “一言为定!”范二觉得蓝熙书不是敷衍他们。   “一言为定!”   打发走了范二四个,蓝熙书牵着无限崇拜他的影儿回房,简单吃了点东西,蓝熙书就决定行动,会见柯大侠倒没让蓝熙书这么急切,房子被丫无双拐走了大半天,他心里真是惦记的慌。   丫无双是个祸篓子,房子跟她在一起难免不会危机重重。   蓝熙书换过衣服,丽姑母女没在多问,蓝熙书嘱咐丽姑几句就回身走人。   十里秦淮河最繁华的当属夫子庙,也就是来凤楼的东面,女儿春却在末端远离了繁华,虽然对面的潇湘馆也很红火,但比起夫子庙附近的红楼还是差了一大截。   彩灯画舫满河流光溢彩,只是到了西南末梢女儿春附近就黯淡下来。   女儿春果然低调,在秦淮河穿城最最不起眼的河段上,河柳掩映下的楼阁毫不张扬,没有张灯结彩,没有莺歌燕语,渡口空荡荡的只有两艘乌篷小船静静泊着,一盏灯笼独挂船头,瑟瑟水光,清冷的渡口,河柳掩映下静默的楼阁,让这一段迥然于上游的繁华璀璨,死气沉沉的出来寻欢作乐的人对此也避而远之。   蓝熙书从乌衣巷饶了过来,来到女儿春的对岸潇湘馆门口硬被一个脂粉扑了一指厚的小丫头连拉带扯的进了嘈杂的馆内,潇湘馆名字比内涵高档,出入往来的一看就知道抵挡消费,这也说明这里的姑娘也非绝色,价格也相对低廉。   档次决定了环境,进门吹拉弹唱打情骂俏,一拨儿一拨儿成双入对的男女出来进去,劣质的香味呼呼嗒嗒的帘幔飘荡,不厌其烦的耳鬓厮磨,让蓝熙书皱眉,有对比才知好歹,来凤楼就显得高档多了,来来往往的姑娘百般殷勤没忽悠的蓝熙书热血沸腾慷慨钱袋子,这里的姑娘很现实,不一会儿就被相好的拉走了。   蓝熙书在河对岸的潇湘馆坐了会儿,这岸的灯光闪耀对比那岸的幽暗萧条,处处透着诡异,南岸女儿春渡口一直没人,蓝熙书观察了会儿时间近了亥时,柯大侠想必到了,没有具体的相约地点,蓝熙书心想只能溜达着撞了,说不定自己已然在柯大侠的视线之内。   这样的环境有利于自己,蓝熙书离开潇湘馆向西沿河步行不远就踏上通往南岸的小桥。   一个跛足男人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半打小子扶着与蓝熙书擦肩而过,穷困潦倒的扮相太过逼真反而让蓝熙书警觉,太会装就是最大的破绽。   蓝熙书扶栏小住一会儿,并未回头,径直过了桥,柳荫浓重,女儿春一小段白墙下有人小解,蓝熙书拐了脚步桥西的李记老窖酒的招牌灯笼串串明亮。   “客官吃点什么?”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转出柜台,殷勤的招呼站在门口四下打量的蓝熙书:“我们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   蓝熙书笑了,酒肆里有四桌客人,除了一桌上猜酒行令三个年轻人咋咋呼呼外,另外的三桌都是书生模样的人,斯斯文文浅笑低语。   蓝熙书在靠近门边的桌子上坐下来,一个伙计上来麻利的抹干净了桌子。   “你这儿最拿手的。”蓝熙书暼了一眼门外,那个跛脚的男人拉拉踏踏的正蹲在一棵半枯的老树底下啃什么东西,半大小子没见,那人侧对着这边,但是蓝熙书的视线刚好看见他。   “盐水鸭!客官,来一份?”掌柜的顺蓝熙书的视线也撇了一眼那个树底下的人:“到哪儿都有乞讨之人,轰是轰不走的。”   “我不介意!”蓝熙书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茶,放到眼前。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抹黑   蓝熙书没有胃口,并不是身临的环境原因,没有房子任何美味对他来说都味同嚼蜡,任何逆境任何艰苦境遇,蓝熙书都能很快的调整适应,但是今天却不行,只是半天,没有房子的时间就度秒如年,蓝熙书因此也迁怒丫无双,他不管房子是否有无惊险,他都记恨丫无双了。   房子一定会喜欢这咸水鸭,蓝熙书吃一口就这样想,房子贪吃的摸样就会活灵活现,蓝熙书竟然牵着嘴角笑了一下。   掌柜的以为蓝熙书好吃盐水鸭,来了兴致,坐到一旁就跟蓝熙书侃起了盐水鸭。   跛脚的男人换个姿势蹲着,树影下像个幽灵,那根竹杖伸出来直指着蓝熙书所在的酒肆,半大小子回来了,蹲在跛脚的对面。   蓝熙书拿不准自己何时被盯上,亦或是女儿春附近一直布有暗哨,只要有人在这附近都会被监控。   这说明一点,这个酒肆是局外的,蓝熙书念此,询问掌柜的茅厕在哪里。   蓝熙书起身看见那根竹杖动了。   穿过前堂,后面是厨房,三个伙计在蒸锅上忙活,大烟小火的煮肉的香气扑鼻。   一道小门一开,幽暗的河岸柳树花椒树斜生在坡上,对面的灯笼渔火半河流淌。   向左手一拐两三步就是茅厕,蓝熙书晃眼撇见水纹一动,紧靠岸边居然隐藏着一条小船。   蓝熙书察觉异样,刚走两步一撤身,一把明晃晃的刀锋擦着耳际钉在身后的树上。   应变神速蹬树攀枝的蓝熙书发现七八条黑影绕树向自己靠拢,看身手不是混混打手之辈,这样的隐蔽身法和偷袭方式干练置人于死地的目的明显。   郭运达的手下高手不少啊!   黑吃黑,不能拖泥带水,也不能搞出动静。   主意打定,蓝熙书抹身绕树,左手吐信,五指抓勾,咳咔一声,单刀过顶的黑衣人喉咙被扭断,整个人抱树萎靡下滑,刀锋易手磕拌都不打一个就直接抹了紧跟上来的黑衣人的脖子,第二具尸体摞在第一具尸体上,牢牢的卡在树根部。   就在一间屋大小的空间蓝熙书闪展腾挪,闪电出手将六个人立杀于脚下,无一丝风无一丝动静,速度带给人的快意无可比拟。   蓝熙书静待其变,果然不大会儿,细微的衣服摩擦墙体的声音从酒肆西面绕过来,那个跛脚的男人一定沉不住气了。   东边也有同进度的细微声响,看来跛脚的和那个半大小子兵分两路向后面查看来了,蓝熙书一时犹豫不决,先向那个下手,万一惊动另一个,弄出动静就麻烦了,这里和女儿春只一桥之隔。   蓝熙书还是觉得跛脚的难度大,那根竹杖伸出墙角,蓝熙书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西墙角,他紧贴着茅厕的后墙,脚下踩着软呼呼的黑衣人尸体慢慢挪动。   一个猫腰的头刚探出来,蓝熙书的刀和手就到了,刀抹了脖子,手捂了嘴,这个跛脚翻了翻白眼死盯着蓝熙书顺着墙角往下出溜,蓝熙书膝盖一顶将那根竹杖顶在跛脚人的小腹上,手上悠着劲儿顺势将跛脚放到地上。   一个毛头影子迟疑着探出东墙角,蓝熙书不能快了,心里有些焦急,因为那个影子再走两三步就会踩到尸体,那么就麻烦了。   蓝熙书往东挪,他挪三步黑影子才挪一步,就这样蓝熙书也觉得太危险了,只一步,蓝熙书豁出去了,快速的冲向弓着虾米腰扶着树干东瞅西看的黑影子,就在蓝熙书冲到近前的一刹那,黑影子忽然闷闷的猪哼哼了一声,在距蓝熙书一步之遥的地方软了下去。   “三少!”黑影子后面有人低声细语的同时松了收手,蓝熙书脚上一重,被秒杀的黑影子一头砸在蓝熙书脚上。   “柯大侠!”蓝熙书细声刚看清柯大侠的影目,身后门轴一响,蓝熙书快速的堵在了后门,掌柜的看见捂着肚子的蓝熙书吁了口气。   “忽然啊肚子不舒服,水土不服吧!掌柜的,这个结账。”蓝熙书看掌柜的捏着自己递过去的宝钞细看说到:“多了也就算了。”   “您看这不凑巧的。我给您请个大夫去?”掌柜的看清了面额喜出望外,说话更热情了。   “不了,老毛病,带的有药,您忙,不成不成,我还得继续。”蓝熙书说这话哎呦连声往茅厕跑。   掌柜的关上了门。   蓝熙书前后一瞅,就柯大侠一人:“自己?”   “连你两!”柯大侠一拍蓝熙书的肩表示足够了。   蓝熙书担心的不是人少危险系数大,他总以为房子会跟来的,一看柯大侠自己,心里有些憋闷,又不是聊天的地方,只好按捺心绪跟柯大侠顺河坡向东。   一抹黑到了桥下。   “必须在这几个人被发现之前摸进女儿春,郭运达在里面,不知道会什么人?”   蓝熙书当然知道时间的紧迫性。   “周博远的人在城外被杀了。”柯大侠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蓝熙书一激灵,也就是说,郭运达的人要得手了,不久周博远就得丁忧奔丧,蓝熙书以为示警之后周博远这边万无一失,没想到郭运达比他预料的要狡猾的多。   蓝熙书不知道柯大侠何以告诉他这个消息,难道自己示警周博远的事他知道是自己所为了,蓝熙书没吱声,没吱声就等于默认了。   蓝熙书跟着柯大侠毫不费力的避开几处暗桩攀上了女儿春西侧的房檐,沿小阁绕到东面。   这一路,蓝熙书心里翻江倒海。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又见牡丹   蓝熙书感觉柯大侠不打无把握之仗,看情形,他是踩过点的,柯大侠是皇太孙朱瞻基的亲信,他用得着这样鬼鬼祟祟吗?放着大宗的侍卫军不调用,却偷偷摸摸的联合自己,明面上能解决的事非要暗地里冒险,这个朱瞻基比他爹鬼心思多了去了。   跟在柯大侠身后,蓝熙书理出了些头绪,也有了应对。   虽然不明朗,但是一点蓝熙书明白,跟郭运达会面的人一定是柯大侠一直摆不平的人。   很容易的翻上了二楼挂在外栏下,柯大侠在两下灯笼交接不到的死角与蓝熙书停下来,蓝熙书登高下望,才知道柯大侠的用意,身下这座二层红楼私下布满了守卫,他们进来的路线看不真切,现在居高临下才看的清清楚楚,南面门楼里的人头晃动更多。   二楼反而空无一人,两人翻过了栏杆猫身在大红漆柱后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柯大侠只得又翻下栏杆,悬身隐匿楼外,蓝熙书则攀着漆柱扣在檐下。   两个如花女子从花格红漆门里走出来,拢着裙衫,懒散的向楼梯口,其中一个以命令的口气说“没也得话,谁也不许进来。”   “是!”落后半步的女子垂首应是。   两个几乎没有脚步声的女子下了楼。   蓝熙书看看露出栏杆的柯大侠,柯大侠翻了过来,猫身贴着墙体到雕花门前,门是女子随手掩上的,有一线的缝隙。   蓝熙书看柯大侠在聚精会神的单眼往里窥探,也忍不住凑上去看,看了半天什么没看见。   以前任何行动都是蓝熙书做主,现在他乐得做个配角,他等柯大侠略一沉吟,然后推开门,门很轻,居然无一点儿生息。   柯大侠先进去,蓝熙书猫在门口等了少许,滑身进了房,蓝熙书掩门的当口看见柯大侠一闪身屏风后面,这是一架侍女扑蝶牡丹图,是苏绣式样,侍女南唐装扮,薄衫半露,体态丰盈,透着香艳。   里面传来水声,忽而轻柔忽而激烈,听水声的面积很大,不像是狭窄的浴桶范围。   啪!手掌带水落在石板上的脆响,一个男人开怀一笑,下面的水声更烈了。   蓝熙书没有跟柯大侠转屏风,忽而顺漆红描画的柱子上了彩绘缠枝莲的顶梁,顶梁是合搂抱粗的松木,堪称独木桥。   各行各路,柯大侠和蓝熙书都看到了精彩的一幕,不过,蓝熙书的角度原因,看得更过瘾。   一座小池清浅的泛着淡淡的热气,半人高的池子只有池底一尺有余的水,一对男女纠缠戏水无遮无拦,两人折叠,缠斗正酣!   蓝熙书在上面看的最真切,立时脑袋嗡一声,浑身起了反应,性爱这东西自己做是一回事,看别人做又是另一番感受。   蓝熙书脸红心跳,今天频受刺激,那根神经已经禁不起任何挑逗了,猫身梁上,胯下速生已经顶着房梁了。   柯大侠真是过来人,表现的很淡定,抹身就外闪,蓝熙书意犹未尽的再看一眼,勉强移开眼睛的蓝熙书简直要流鼻血了。   柯大侠又转了回来,往上一盯蓝熙书,蓝熙书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柯大侠的这个眼神戳穿了,蓝熙书强作镇定移开眼睛。   水池里安静了,郭运达死猪一样不动了,水荡漾着细纹,他整个裸露在外,人到中年的男人裸体真没看头,下面有看头的又被掩盖了。   门口有衣袍摩擦的细微声响,趴在池里的郭运达挺了脖子侧耳,一瞬就又趴下了,下面的女子不堪负荷忸怩着哼哼撒娇,那声音甜腻的就叫人受不了。   怪不得柯大侠去而复返,原来没有退路了,蓝熙书反倒在上面进退有据,他眼看着柯大侠领了他的眼神,猫身一扇窗户下的贵妃椅后,飘曼的窗帘正好将其隐藏。   “下去!花爷来了!”底下的女子低吟。   “怕什么?陪他练陪我练都一样。”虽这样说着,郭运达还是爬了起来,捏了一把女子的圆润翘臀一脸意犹未尽。   蓝熙书这才看见女子的一只脚踝上一朵鸡蛋大小的牡丹纹身很是瑰丽,女子坐起来,扯过池边的一块娟纱缠在胸前,娟纱入水湿身玲珑凹凸的曲线反而更加诱人,这是个绝色身材的尤物,蓝熙书目测丈量,比柳莺儿丰盈了些,更有女人味。   除了认为自己是天生的锦衣卫材料,蓝熙书还觉得自己还是天生的裁坊,女人的体积三围眼眼准确。   蓝熙书趴的更像一只壁虎。   “好了没?”外面的来人倒也知趣,轻叩了屏风。   “好了!才来?”郭运达起身,胡乱擦了擦一展长袍套上,女子像一条鱼滑到池边,郭运达低身在她的胸前掏了一把,然后心满意足的抓靴子。   “妥了?”郭运达问。   “妥了!五天之后好消息就来了。”外面的人坐了下来。   “用不了五天,花老大!你说你要是早来,哪有这么波折,早得手了不是!”郭运达穿戴好还不忘有在池边狠狠地招惹了一番那女子。   “北京并不顺利,有些眼窝子浅的狗才,竟然妄作高堂,根本不懂得审时度势。”说话的人明显带着怒气:“那个死胖子有些人脉。”   蓝熙书忽然想到这个人是花错,骷髅花错!   怪不得柯大侠暗地里联系自己,这个硬骨头真是神出鬼没,跑到南京来了。   念此,蓝熙书加倍的提醒自己小心。   忽然蓝熙书也明白了,定是骷髅花错劫杀了周博远的人,助郭运达的人顺利出城实施计划。   “那些书呆子不足为患!白大人不是督粮回京了吗?”   “正要说这件事,叫你来就为了这件事,新来的那个蓝熙书忽然失踪了,明面上说九边敌情复杂,派他去了,哼!有可靠消息,他来了南京。”   “一个毛头小子,听说了,也就是能打能杀,只要白话文回来,他能镇得住!”   “你不要小瞧了他,他爬得这么快,已成后患,一来那个死胖子就委以重用不说,苗头就有些不好啊!只这么一点儿空挡就在白话文的眼皮底下成了势,我们都大意了啊!你知道这小子是谁吗?哼!他是杨士奇的养子,养子?我看是棋子,搞不好是让我们全盘皆输的棋子!”   “花老大!太夸大其辞了吧!杨士奇?不会吧!”   郭运达迈着四方步出了屏风,蓝熙书转头,往屏风外头蹭。   “咬人的狗不露齿!我们都看走了眼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蓝熙书头抵着房梁,觉得自己现在才进入敌方视线真是对自己的侮辱,继而又想这个骷髅花错真有那么厉害吗?   “吕公公对雪娘很满意,待会儿让雪娘梳洗打扮停当就送过去,现在,我们就指望他给我们带准信儿呢!”   骷髅花错捻着手指,异常消瘦的刀条脸看起来真就像骷髅附了一层人皮,他不发狠自带着一股子狰狞,想想自己被这厮算计,蓝熙书就恨意蹭蹭往脑门子窜。   “雪娘!快下楼准备!”郭运达喊了一嗓子,觉得雪娘竟要去供那个老太监玩乐,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抽着嘴角呲了一下牙。   “是!”池子里绵绵软软的站起了雪娘,没表露出不情愿,但是眼角眉梢走路的劲儿头体现出来了,随意的罩上裙衫,拖拖然袅娜出去,郭运达眼睛盯着拔不出来的样子。   “都搭进五个美人了,这厮下面少了一截硬件,居然对美色这么挑剔,可怜雪娘,哼!暴殄天物!”   “没出息!物色美人就是打通这些经络的,留恋女色终成不了气候,你看你,在女人肚皮上好本事!汉王发了话来,钱也砸进来不少了,再有失误,我不说你也懂得。”   花错看也不看郭运达,微眯着眼睛忍着怒气的样子脸色不好。   “是是!这个我懂,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藏着掖着吗?花老大!我也不是不卖力,你也知道,手头那几个人哪有你的十分之一啊!你来了,这次绝不会再失手了。”   郭运达在骷髅花错的对桌坐下来,屈指扣着桌面不急不缓:“现在只要摆平了周博远,南京我们就控制了一半,苏杭精锐正在筹备督粮北上,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可惧的。”   “浅薄!”骷髅花错也跟着重重一击桌面,倒把郭运达吓了一跳,骷髅花错的脸黑了,眼睛眯成一线了:“区区一个南京即使拿下又有何用,你啊!色胆贼胆都包天,唯独对全局心不在肝。”花错点指郭运达的绛红脸:“你以为我们乘虚举事呢?那有多少胜算?我们要的是兵不血刃,釜底抽薪!”花错的眼睛睁大了些,阴翳的后仰身子,椅背一响,骷髅花错的脸色缓和了些:“这还用说的这么明白,只要皇太孙玩完,形势逆转,到时候你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如见刀兵,不想别的你想想当年皇上是怎样沙场浴血奋战才换得的天下,皇上当年燕王府聚集天下能人志士才有今时今日,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今日的皇太孙太子可非昔日的建文帝啊!”   “我们还有机会!皇上北征归期难测!”郭运达又点了一下桌面,老眼凶光毕现。   “你心瞎了,北征捷报频传,皇上班师回朝朝夕的事。”骷髅花错嘴巴上那几根稀不楞噔的卷毛胡子动了动:“到时候我们吃奶的劲儿也掀不起大浪来,只有等皇上龙宾归天我们才有机会。”   “听说皇上的身子骨可明显不行了。”郭运达揪着嘴巴边的一根胡子贼笑,他这人既想飞黄腾达又想不湿羽毛,一想朱棣那虎威寒胆的气势就心里打怵,他总觉得朱棣升天才更胜算,你看朱棣当年不也是一再隐忍,不也没敢做虎嘴上拔毛的事吗,等洪武帝蹬了腿才竖起靖难大旗的,郭运达一直觉得沿袭朱棣的老路最胜算。   “这可难说。”骷髅花错咂吧了下嘴巴:“当初还都以为那个胖子体弱多病会跟懿文太子一样早早的升了天呢,哎!成事虽然在天,但谋事在人啊!”   蓝熙书身体都僵直了,很不好受,他看不到柯大侠,想必他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什么时候有消息?”郭运达也咂吧了下嘴巴。   “应该快了吧!”骷髅花错很有把握的样子:“他闷不住的,听说他已经差人赶往山东了,秋八月尚未到他就动了玩心了,你想想看,他会闷得住吗?嘿嘿!只要他出宫我们就有机会,没机会也得创造机会,我们花了大把的银子,不能打了水漂啊!”   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张九请示爷,雪娘准备好了。”   “去吧!着张九小心伺候,天亮之前把人带回来。”骷髅花错说话,外面女声应了脚步声细下去了。   “听说你不是新物色了一个绝色小美人吗?怎不见呢?”郭运达见花错心情转好,腆着脸问。   花错三角眼一翻:“你别惦记了,轮不到你我消受。”   一听这话,郭运达的脸呱嗒下来了。   “看你这点出息,将来功成名就,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晌贪欢不但会误了前程更会误了性命。”骷髅花错重击了一下桌面,看郭运达的眼神意味深长:“成王败寇,成败一念,你我当殚精竭虑全力以赴切不可心存任何的侥幸啊!”   大道理严重性还用他说,郭运达面上却是收敛的干净,恭敬称是。骷髅花错有了送客之意,郭运达也想走人了,就在这档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上来,听动静是男人的脚步声。   骷髅花错皱了短扫把眉,脸色有了怒意,郭运达赶紧起身,骷髅花错的人是不敢这么仓惶的,一定是自己手下。   果不其然,重重脚步声止于门口:“大人,大事不好了,蔡八几个死在桥西河坡上了。不知何人所为?”说话的人喘息不定。   “什么?”郭运达一听拉门就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说不准,刚发现!”   “他娘的,都是饭桶,快给我查。”郭运达气急败坏的当头给了报信的一记,脚步声急下了楼。   没想到这么快。   “给我严查周围,告诉郭运达,带着他的酒囊饭袋赶紧给我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骷髅花错隐忍着怒气在门口低喝,一声简短的应答之后,骷髅花错来回踱步的声音在门外。   蓝熙书抬了抬身姿,这个壁虎式太难受了。   柯大侠探出头,蓝熙书做了个斩杀的手势,柯大侠摇摇头,溜之大吉?放过骷髅花错?还是势单力薄难以得手?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再湿身   蓝熙书现在只好唯柯大侠马首是瞻,尽管他不习惯,但是他对骷髅花错不摸底,也不敢贸然下杀手,万一打乱了柯大侠统筹全局的计划反而帮了倒忙。   柯大侠还真是奔着追杀骷髅花错来的,也还真是临时改了计划,现在他知道了宫里的内鬼是谁,他忽然不急于杀骷髅花错了,而且,没有皇太孙朱瞻基的指示他不能动郭运达,一旦动了郭运达,牵扯会更多,也会逼迫郭运达做鱼死网破的殊死反抗,这将会让南京陷入动荡,逼急了汉王朱高旭可就麻烦了,这是朱瞻基当前不愿看到的局面。   柯大侠一出现,蓝熙书就跟着顺下了房柱,外面没有声息,隐约女儿春的前门有骚动,蓝熙书挑起西窗一角,只看见一队火把奔了桥西。   柯大侠做了个撤的手势,蓝熙书头前开道,翻窗到了楼后,柯大侠跟出来掩了窗户,居高临下,数十人亮了单刀奔赴后墙,来路不通了。   顺死角的阴暗,两个人很快到了楼下,但是距离围墙有一段距离,这期间的石径和花丛有灯光照着,一旦纵跃,即使一眨眼也会被发现,刚才的劲装护卫全部隐匿不见,貌似安静的女儿春后园处处杀机,蓝熙书也不敢贸然行动。   柯大侠沉吟少许,贴着后墙向东蹭,东面叠石累加的假山紧连着外墙,这边的碎石径曲径通幽,很是窄小,有一段芍药花丛长势正旺,只要穿过这条小径有了假山堆石花木掩体,那么翻墙出去就很容易了。   两个人用了很长的时间观察东面红楼到围墙的这段距离,很静,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人潜伏的蛛丝马迹。   咚咚!   一阵足靴纷乱,刚带滚地雷的柯大侠又缩了回来,蓝熙书伏地的手指被踩压,蓝熙书咬着牙忍着,等柯大侠松了脚劲才扯了出来。   七八个人影就在石径上嗖嗖而过,与在路边花丛下的蓝熙书和柯大侠仅有两步之隔。   人影分散呼呼翻过了高大的围墙,惊起墙角四五条人影,很快声息不闻。   这回两人傻眼了,怎么办?   一支冷箭破空,没人惊叫但却引发一阵骚乱,几乎在不同的角落如寒鸦般闪现数条人影过墙而去,密集的冷箭都集中在了东墙角。   柯大侠有外援,想必外围的动静让外面静候的人着急了,故而局部惊扰一探虚实。   蓝熙书就在柯大侠的屁股后面蜷缩着,他听见柯大侠细微的舒气声,女儿春楼西出现了数条人影奔向这边,但是毫无喧哗,狸猫般路过了蓝熙书和柯大侠所在的花丛,嗖嗖射出了高墙。   蓝熙书知道这不代表西面就会虚空。   一支冷箭扑的一声檐角的灯笼花火一闪灭了。   柯大侠碰了一下蓝熙书的手,人滚到了小路那边,蓝熙书跟过去,只觉得嗖的一声一支冷箭擦着头皮没入花丛,蓝熙书一激灵,滚着赶着柯大侠藏身石后,墙外一阵刀剑交鸣,很快骚乱有了准确的声息,有人惨叫,墙外的高树上树影婆娑,穿来荡去。   柯大侠攀越了假山避开了骚乱的正东面,在东北角上了墙,蓝熙书跟上来的时候发现东面群殴很乱,很明显敌众我寡,但也很明显,不是正面交锋,有四条人影高来低走,将一帮子闷声不响的黑影引得绕树乱窜,冷箭停了,抑或说围追堵截之下腾不出手来往墙内扫射了。   柯大侠顺墙下去了,蓝熙书还在墙头观察,树影人影纷杂,蓝熙书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房子。   墙后河坡传来一声投水的声响,柯大侠也不知是催促蓝熙书快速离开还是给那边的人讯息,蓝熙书猫下墙头的时候,才发现一条小船停在了河边,一声短促的呼哨,刀光剑影人影呼啸都奔这边来了。   真是隐秘,蓝熙书居然一直没发现这条小船,看来柯大侠是有备而来啊!   两条人影荡开树梢凌空飞纵,目标小船。   柯大侠示意蓝熙书沿河坡向西,蓝熙书知道柯大侠有话说,他并不打算和接应的人一块撤退。   扑通一声,第一个人影准确的落在船头,小船一荡,紧跟着的第二条人影堪堪擦着船帮落到了河里,这一幕刚好被蓝熙书回眸看见,一声短暂的叫声让蓝熙书耳朵瞬间竖起来了,要说人影他没认出来的话,一出动静他就心颤了,那个落水的是房子,房子不会水啊!   蓝熙书再也不理会柯大侠,折身就跳到了水里,快速的向那条小船游去。   船上接应的人大概也料想不到会出现这种误差,小船打转,接着有两个人扑通跳下河。   女儿春的人追杀到河边戛然止步。   小船已然转到河心,蓝熙书寻着波纹扎下水底,抄起一具绵柔的女儿身体浮出水面:“房子!”   呃!   丫无双!   丫无双也是下水捞房子的,没成想被蓝熙书反剪了双手拦腰抱出水面,本来没看清蓝熙书面目刚待下狠手,一听蓝熙书的声音,丫无双立刻假寐在了蓝熙书怀里,哼也不哼,倒会顺势胳膊圈上了蓝熙书的脖子。   “丫无双!”蓝熙书心里惨叫一声,扔了吧不合适,心里焦急房子还在水里,双手猛然箍住丫无双的细腰,一下把她翻上了船帮,蓝熙书的大力让丫无双的胳膊几乎抻断了,胸碰到船帮上,头拱在船底,丫无双忍不住啊了一声。   蓝熙书扎入水里绕到小船的北面看见一人双手平拖着房子往小船靠,蓝熙书触手摸到了房子手腕上的念珠,顺势也不搭话,将房子抢在了怀里。   那人踩着水有些怔愣,旁边有人凑上来低声下气说道:“南城兵马司的人来了,爷,撤了。”   哗啦啦!数人涉水聚到了那人身边,那人硬挺的半身尽管湿身但是朦胧中自带威仪,蓝熙书呆楞了一下,随即往北岸游。   “三少!”一声细细童音贴着水面,一条小船悠然横了过来,船头露出一个小脑袋,却是影儿。   影儿使出吃奶的劲儿同蓝熙书将房子弄上船,这一颠簸,房子咳了一声,蓝熙书扒着船帮拍打房子的后背并低声唤着房子,哗哗,房子连咳带吐,蓝熙书松了口气。   丽姑拼命划浆,小船错过了丫无双的船贴着北岸向西。   “回家,我随后到!”   蓝熙书看着丽姑小船快速的过了桥底,扑棱几下跟丫无双几乎同步爬上了岸。 第二百七十六章 蛐蛐儿哥   蓝熙书爬上岸才发现水里雨后春笋一样一下子冒出来二三十个脑袋,护着捞起房子的那个人上了岸,而潇湘馆内也有虎狼之睛闪现。   蓝熙书忽然陷入一种堪比皇宫大内的氛围。   蓝熙书的头皮都麻了,难以置信的念头一闪,不容置疑的念头一闪,紧接着蓝熙书电光火石的又想是不是装傻充愣,柯大侠恭谨向那人垂首低语几句之后,蓝熙书觉得不能装呆了,再装呆那就是聪明过头了。   蓝熙书爬起来就想行君臣大礼。   忽然,一双大手热乎乎的搭在蓝熙书的肩上,蓝熙书动弹不得,并不是那人力道多大,而是蓝熙书灵魂里难以抵抗那力道,一双寒星的眸子俯过来,万物不存,蓝熙书就只看见那双让他永生难忘的眼睛:“久仰你的大名,很高兴认识你。”   目光衔接也就是半尺之遥,一个抬头一个俯视,短暂的目光交集通透肺腑,蓝熙书身体僵直半边屁股着地,陡然的感觉被一种绵柔的气势包围。   “蓝熙书知罪!”   “不!我今夜就是来会你的!”   蓝熙书莫名的冷汗淋漓,他眼神没有逼迫却让他感到泰山压顶,自己湿身了狼狈不堪,人家湿身了,威仪不减,但蓝熙书确定那眼神没有恶意,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戾气。   蓝熙书稳下了心神。   “请殿下速速回宫!”蓝熙书大脑磕磕绊绊,忽然垂下眼睛低声铿锵一句。   “呵呵!我看好你!锦衣三少!”搭在蓝熙书肩膀的那只手加了力捏了捏,蓝熙书头垂得更低,语气有了硬度:“请殿下速离险地!”   蓝熙书只觉肩头一松,那人傲挺的身形一起,甩了蓝熙书一脸水,蓝熙书随之起身,呼啦啦!众星捧月的身姿快速钻入一顶小轿,训练有序的四个轿夫颤起轿杆健步如飞而去,随从乌压压飓风跟随,好半天蓝熙书才醒过梦来。   朱瞻基!   这就是传说中的蛐蛐儿哥?   很明显的,他跟永乐帝不同,他跟太子朱高炽不同,蓝熙书细细分辨却又梳理不出那种让他震撼的感觉。   蓝熙书实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见到皇太孙,更没想到朱瞻基这样近距离的出现在自己视野里。   “三少!此地不宜久留!”   “柯大侠?”蓝熙书这才发现旁边同样湿身的柯大侠,柯大侠没有随行护驾,这让他不安。   “你不要小看了太孙殿下!”柯大侠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居然有心情笑,蓝熙书也笑,跟着柯大侠快速离开了秦淮河岸。   “就现在灭了骷髅花错也不晚。何必养虎为患!投鼠忌器,这样只会助长他的气焰!”蓝熙书和柯大侠泡在浴池里,小厮都被支走了,这里是柯大侠的地盘,舒服了安全了,蓝熙书梳理着头绪,他想尽快结束和柯大侠的会面,他惦记着房子。   现在只要朱瞻基发句话,全城戒严,纵然骷髅花错三头六臂也难逃升天,就算宫里有暗线,就算郭运达掌控着锦衣卫,单凭南京守备的力量也用不着思前想后,除非朱瞻基不想。   “不行!太孙不想这样,即使证据确凿,即使天翻地覆,汉王也扳不倒!”柯大侠叹息没出口,但是蓝熙书却听到了,蓝熙书把胳膊搭在白玉石浴池边沿歪头看着忧思无奈的柯大侠,皱起了眉头。   “因为皇上不想,太子殿下不想,最终结果就是汉王府长吏顶罪,一批喽啰掉了脑袋,汉王老实那么几个月。”柯大侠侧头看着蓝熙书轻轻摇头又轻轻点头,也不知是在肯定什么或者否定什么脸色淡然的无奈。   蓝熙书觉得窝火,忽然蓝熙书眉头一展:“有些意外不可预料。”   柯大侠明白蓝熙书所指,对着蓝熙书的狡狯的眼神跟着笑了:“皇威难测,那只会搭上自己。”   蓝熙书肃然心惊,是啊!执行帝王家秘密任务的人,知道帝王家惊天秘密的人没有寿终正寝的。   “柯大侠不担心吗?”蓝熙书直言不讳,柯大侠无官爵加身,蓝熙书猜测他是朱瞻基身边独一无二的知情人,以柯大侠的睿智,他不明白吗?他图什么?   “太孙将是我大明难得一见的仁厚明君,所以他才会这么做,他不但是为了保卫未来的皇位也是保护我们,他说过,他不希望他的皇位由忠魂烈骨堆砌。”   蓝熙书懂了,缄口不言,蓝熙书不才看到了自己的肤浅。   “有话不妨直言,我也是心里郁结。”柯大侠的微笑儒雅而真诚,眼睛深邃但透着可亲,蓝熙书看着柯大侠的时候甚至觉得他是个完美的男人。   “太孙可曾想过前车之鉴?”蓝熙书觉得不该说,但是他忍不住:“历史重演可就晚了。”   蓝熙书指得是永乐帝的靖难之路成就霸业,难保姑息下去的朱高旭不会走了老路,朱高旭不是一直在导演历史重演吗?   “呵呵!”柯大侠拍拍蓝熙书的肩膀:“我们就是阻止历史重演的人!”   蓝熙书肩头一沉,但他有意抬高了左肩,眼睛恍惚了一下,杨士奇选择了他,是不是为他们选择了他。   “我们都是棋子!不必蛊惑自己,给自己寻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我从来不觉得我被利用,是时势选择了我,是信仰选择了我,所以我才不计名利的追随,并作为我一生的事业!”   柯大侠洞悉了蓝熙书。   柯大侠直视着蓝熙书的眼睛,蓝熙书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睛里一览无余,是透明的,你任何想遮拦隐藏的想法都是徒劳的。   蓝熙书没觉得不适,一股子豪气在心里升腾,柯大侠是不是期望自己也是那样的人?就如同杨士奇的期望,蓝熙书有些许的惭愧,因为他觉得他从来没想过杨士奇的境界是需要他仰视的,他没有柯大侠那么的纯粹,差距就在这儿,柯大侠信仰的也会是自己的信仰吗?   除奸佞护国本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只为自己心里的道义,而且一生为之执着。   透过柯大侠的眼睛蓝熙书看到了杨士奇,他不知谁感动了他,蓝熙书心里温热,对着柯大侠期许的眼睛重重点头。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房子讨乖   蓝熙书与柯大侠分手,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厚重过,说不清是兴奋还是什么就觉得心里灵魂里都满满的。   柯大侠在仰仗自己,朱瞻基在仰仗自己,这让蓝熙书充满了力量,并第一次有了为这个信念万死不辞的意念。   特别是柯大侠最后一句:养肥了杀!让蓝熙书领悟了权利斗争的另一境界。   蓝熙书也给自己今后的行动定了位,大概太子和杨士奇都默契了这个理念吧!   柯大侠让蓝熙书认识了一个专门联络他的内侍卫五儿,卫五年纪不大,眉清目秀透着机灵。   接下来的行动蓝熙书就要唱主角了,柯大侠让蓝熙书安心等待,骷髅花错先放一放,有两个人必须先解决掉,养肥了杀的是汉王,他的门下走狗就不必浪费粮食了,肉里有根刺终究寝食难安。   蓝熙书离开了丁香玉茶坊,柯大侠连夜进宫去了,蓝熙书急急回租住的小院,越墙而入的时候,街上传来子时报更的更漏声。   雨大了,换了衣服的蓝熙书进门还是湿透了,影儿趴着桌子睡了,丽姑正把洗干净的衣服搭在椅背上。   蓝熙书小声问过房子的情况,摸摸影儿的头。   今夜丽姑母女的及时出现让蓝熙书对这对母女另眼相看,如果一开始蓝熙书认为丽姑是本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只为了摆脱目前的困境而处处讨好自己和房子,而从这件事上,蓝熙书看出来丽姑和影儿是拿自己和房子当亲人来依靠的。   蓝熙书抱了影儿向西屋,影儿一直等蓝熙书不肯睡,毕竟小孩子熬不住,蓝熙书把她轻放到床上的时候还睡得香甜呢!   “谢谢你丽姑!”蓝熙书不习惯道谢还是硬憋了一句。   丽姑倒不好意思了:“哪儿的话,应该的,也真是凑巧。”   蓝熙书知道不是凑巧,丽姑在担心自己和房子,女儿春有背景暂且不说,秦淮河的娼门舞馆都蓄养打手这个她是太了解了,这些亡命徒对付本地人都不会心慈手软,更别说是外地人了,也不知这母女哪来的胆量,竟然做了一件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此时,丽姑的后怕倒在其次,她能为蓝熙书和房子做了点事心里很宽慰,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勇气和胆量。   蓝熙书简单嘱咐了几句,就出来了,出门丽姑说了一句:“影儿说了一定教会四少游泳。”   蓝熙书一怔,随即点点头。   蓝熙书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本以为房子静悄悄的一定睡了,谁知一挑开床幔,房子居然坐在床头拥着被子正露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笑意浓浓的透着心虚。   房子知道蓝熙书势必就今晚的落水事件唠叨一番。   蓝熙书吁了口气,故意板着脸脱靴子:“你不知道自己那两下子嘛!还往水里跳,你要吓死我啊!”   房子下巴垫着被子轻咬着嘴唇,她知道她只要离水远点,你说高来低走,飞檐走壁蓝熙书都对房子有信心,除了水里任何险境蓝熙书觉得房子都能应付自如,唯独忌讳水,今天房子也情急大意了,本以为稳稳落在船上,谁成想出了意外。   难受劲儿过去了,房子知道蓝熙书舍不得骂她,一只脚从被窝里伸出来,脚趾头挠着蓝熙书的大腿,不用房子骚扰,蓝熙书自打回来身心就火热了,这一天接连受刺激,他早亟不可待了,蓝熙书一直忍着憋着。   但是蓝熙书还有很重要的话要问房子,他必须严正声明房子擅自跟丫无双脱离自己的行为可憎性。   以前房子跟丫无双混在一起他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心里有所顾及没直接干预,现在和房子有了肌肤之亲倒好像有了某种权利有资格对房子指手画脚了。   “你今天居然跟丫无双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一个丫无双就轻易的让你离开我。”蓝熙书故意无视房子让他蠢蠢欲动的脚趾头,依旧板着脸,他要给房子立立家法规矩。   “我知道你看见了,再说,丫无双说了,柯大侠会跟你碰面的,我帮她一个忙就回来。刚才纯属意外嘛!”房子很乖,一见蓝熙书不为她的脚趾头所动,索性两只脚都伸出来抵着蓝熙书的腿轻轻揉着,蓝熙书看着白白的两只小脚丫手掌盖上去:“那也得告诉我一声,你就一根肠子,丫无双让你打狗你不撵鸡,你怎么就听她的不听我的。”   症结就在这儿,蓝熙书就生房子的这个气,丫无双就像她的软肋一样,这还了得。   “哥!你的任务不和她一样嘛!”房子讨好的又用脚趾头挠着蓝熙书:“下不为例!哥!别小气嘛!”   “你两没到女儿春之前干嘛去了。”   “探望了一下郭运达的老爹,他不是派人截杀了周博远的人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郭运达的爹就在东城,一开始我还觉得丫无双这个馊主意太缺德呢,一看郭运达的爹,死有余辜。”   房子嘿嘿笑,蓝熙书从没对她真生过气,假模假式的板结面孔房子不怎么害怕。   这个馊主意蓝熙书也想过,只是他张不开嘴跟柯大侠提,自己也觉得真缺德,但是一听丫无双实施了,显然柯大侠不可能蒙在鼓里,蓝熙书忽然觉得正人君子也会有非常手段,要不然永远都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说说!”蓝熙书好奇丫无双的馊主意。   “我稍稍化了妆,又不经意的被那老色鬼看到,结果,他不小心掉井里了。”房子眯眯着眼睛轻摇着头故意轻描淡写模糊过程。   “丫无双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蓝熙书狠点了一下房子的额头,房子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她嘟起了嘴巴亲蓝熙书的手指头,蓝熙书新酥酥麻麻的:“她用你做诱饵,她怎么不去,你傻啊!一再被她利用。”   “丫无双说了,她试了,老头不上钩,所以才求我的,我只负责花枝招展了一回,具体行动的是丫无双。”   蓝熙书楞无语!蓝熙书忽然想到柯大侠也许不光是知情极有可能是这馊主意的始作俑者。   蓝熙书念此心里稍稍不痛快,也许在他们心里结果重要,但蓝熙书心里房子最重要,即使有所冲突,以房子的身手万无一失蓝熙书也不想房子被利用。   “哥!等着吧,郭运达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个结果,呵呵!”房子一见蓝熙书若有所思,脸色沉下来,这回不是装的,房子紧张了,两只手摇着蓝熙书的胳膊撒娇:“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不要生气了吗?呀!衣服湿了,来!我伺候相公宽衣!”   房子忙活着解蓝熙书的结带,脸故意在蓝熙书的脸庞上蹭来蹭去。   蓝熙书捏着房子的下巴,斜视着她,再也绷不住,眼角眉梢俱是温情:“臭丫头!以后不许玩什么美人计!我不喜欢那个丫无双利用你,我不喜欢任何人利用你的身手和漂亮。”   房子收了嬉笑,认真的靠着蓝熙书的肩头点头,眼睛里浮起水亮,手却不老实的捏着蓝熙书的乳头。   蓝熙书得手往被窝里一摸,房子居然一丝不挂,火苗子蹭蹭星火燎原,蓝熙书把持不住了,反手抱过房子在怀里。   “我今天想你了!”房子哼哼着鱼一样扭来扭去缠绕着蓝熙书的身体火上浇油,房子时时刻刻想着让蓝熙书开心,她发觉了做任何事都没有让蓝熙书满足更让他开心的啦!   “臭丫头!美人计上瘾了。”   “哼哼!练练!”   “记住,任何时候不许离开我!”   “嗯!啊!轻点儿!”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蓝熙书起了个大早,东方初白,铅云低垂,雨停了,远处的高楼檐角浮纱如烟笼罩,眼前的翠竹如洗,蓝熙书吸了一口湿漉漉的空气,环视小院的眼神俨然一家之主。   “搬家?”丽姑看着蓝熙书在催促房子收拾东西,刚给马添完草料的丽姑很意外,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家,这要搬到哪儿?   “嗯!”蓝熙书点头,招呼给房子端洗脸水的影儿过来:“我们可能会频繁的搬家,你们要习惯,等我在南京的事情了解了,我们北上进京安顿下来,好不好?”   蓝熙书和房子习惯了飘泊,并且习惯了随遇而安,但是蓝熙书明白丽姑想安顿下来的那种心情,普通人的生活蓝熙书懂,但他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嗯!”影儿很好奇但她不问,咕噜着大眼睛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的话就是圣旨,而且小孩子喜欢新鲜事物,换环境足够让她期待和幻想。   “丁香玉知道吗?”蓝熙书微笑。   “那个丁香玉大茶坊吗?”丽姑抿着耳边的碎发:“夫子庙那边?”   “对!就搬到那儿去!”蓝熙书看房子洗完了脸咪咪笑着招手影儿:“房子!别磨蹭,快点儿。”   “知道了!”房子皱皱鼻子笑了,领着影儿进了屋。   “不租房子了,我们住客栈,那样的话你和影儿也不用这么辛苦!”蓝熙书心里说,也省了钱了,丁香玉茶坊客栈都是柯大侠秘密产业,安全性高,他不想有行动的时候还对丽姑母子牵肠挂肚。   “这儿我们交了房租,尽管住了几天……”丽姑为难的绞着裙带,她对钱向来精打细算的。   “算了!”蓝熙书迁出马,马在这儿闲了好几天了,一看蓝熙书兴奋地扬鬃甩蹄连打响鼻蹭着蓝熙书的脸,蓝熙书拍拍马头以示安慰:“至于我们的去向……”   “我知道!”丽姑很快接口:“我不会乱说。”   丁香玉茶坊紧靠着客栈,不说是最大的连锁,在这一带也是挺有知名度的。   蓝熙书很会省心,只要跟卫五儿照了面,一应安排都是卫五儿给安排的。   显然卫五儿对蓝熙书带来的丽姑母女有些诧异,倒不是丽姑的知名度高,而是做这行的出来执行任务眠花宿柳不奇怪,携带家眷老妈子的没见过。   蓝熙书不废话,也不做介绍,一头雾水又不敢怠慢的卫五儿将蓝熙书安排在茶坊后面一个园子里,隐秘方便一应俱全不说,比一般的客房还要奢华,这是内部人住的。   沿东墙的丛竹让房子喜欢,丛竹边沿居然还有一汪泉眼细细流淌,沿着小径蜿蜒流淌穿过这个园子向西流到了另外一个园子去,想必那边也是丁香玉的宅子。   人工的溪流鹅卵石铺满了不足两步的水道,一边砌了石头沿,南边一溜儿的兰花花葱葱玉翠,房子和影儿寻着溪流嬉闹。   丽姑不是红妓被叫条子出入豪门的机会很少,看到蓝熙书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副大爷派头,客栈的伙计们无不恭敬殷勤,才知道自己太小家子气,蓝熙书比,自己想的更有来头,心里既惶惑又欣喜。   蓝熙书只嘱咐了几句丽姑凡事找客栈专门的伙计不必操心,就跟房子打了声招呼随卫五儿出去了,房子盯了一眼蓝熙书想跟,蓝熙书微笑轻摇了一下头,表示去去就回,房子才展露了笑容拉着影儿沿回廊向花厅走。   在跟柯大侠会面的浴池旁边的小厅坐定,卫五儿奉了茶一一给蓝熙书介绍早上最近消息。   郭运达的老爹不慎落井死翘翘了,郭运达府里有些乱,接下来会同蓝熙书预料的那样走完应有的程序,郭运达算是告一段落了。   女儿春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这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卫五儿说骷髅花错不见踪影脱离了监控视线,至于那些女子都被安排在较偏僻的绣坊里,人已经盯了。   至于宫里的吕公公也就是蓝熙书和柯大侠最为关注的,这个吕连魁提督东厂,他的危害胜过郭运达,昨天夜里就有番子四出,秦淮河撒开了大网,就连丁香玉周边也发现了东厂探子,柯大侠就是要借助蓝熙书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要做到万无纰漏,杀人不难,难得是杀人无痕外带撇清了干系。   蓝熙书听完一句话没说,倒是卫五儿心里没底憋不住了:“三少!柯大侠还没来,我们怎么应对?”   “以静制动!”蓝熙书抿了一口茶,随后笑着横眼调侃卫五儿:“对付他们你们有的是经验,呵呵!吕连魁说不定闻到我的味道了,你可注意了。”   “这个三少放心!我们丁香玉水泼不进。”卫五儿不无得意,这个不是吹的,丁香玉是柯大侠宫外的根据地,蓝熙书放心这也是他要来的主要原因。   一个小伙计在门外打转,卫五儿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三少!你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摸到了铜锣街,有两拨儿人,混混范二,还有月园的人,三少!柳莺儿您最好不要招惹。”   卫五儿白净脸,鼻子上有个痘痘红彤彤的醒目,说到柳莺儿卫五儿的鼻子上的痘痘格外喜庆:“她可有刺,搞不好扎着。”   看蓝熙书不解其中味的眼神,卫五儿坏笑着坐到了蓝熙书对面,眉头挑的老高:“她不喜欢的男人你泡也泡不到,她感兴趣的男人你甩爷甩不掉。”   “一个烟花女子?”蓝熙书眼神带着一抹轻蔑,白了一眼卫五儿,卫五儿坏笑着摇摇头:“要是一般的烟花女子也就算了,他可是吕连魁一手调教出来的,说是干女儿,嘿嘿!三少!你懂的!”   蓝熙书本来不懂,卫五儿那一脸坏笑让他懂了。   怪不得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忽然想起柳莺儿迎面升温的裸体,蓝熙书不但没有了本能的生理反应,反而觉得恶心,一想到那样妙不可言的身体被一个太监时时把玩,立马让蓝熙书觉得肮脏不堪,对丽姑还没这么排斥轻视过呢!   在性事上蓝熙书有洁癖。   “她舞跳的不错!”蓝熙书一拉卫五儿的堂倌帽子,盖住了他的那双发贼光的小眼睛,卫五儿以为挠到了蓝熙书痒处,嘿嘿笑了。   “有人手给我盯一下柳莺儿,嗯!”蓝熙书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看也不看就塞到了卫五儿怀里,蓝熙书抽手摁住他的交领领口:“私活儿!兄弟!”   卫五儿觉得推诿说什么显得虚了,嘿嘿笑着接受:“包在我身上!” 第二百七十九章   蓝熙书没等来柯大侠,倒是等来了丫无双。   蓝熙书真心讨厌和丫无双打交道,蓝熙书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早察觉了丫无双对自己有意思了,蓝熙书可不想跟她有一腿,这丫头幸亏只是个丫头,蓝熙书冷哼着,后面的不想了。   “我那知道你不会水啊!当时我也吓懵了,幸亏我们爷……”丫无双一惊一乍的拉着房子的手在花墙边不远的石凳上坐着,正跟房子脸对脸的说呢!   蓝熙书刚好穿过花墙往园子走,蓝熙书不乐意了,昨夜房子落水朱瞻基捞起房子这档子事儿他刻意回避不提,说不出来心里犯疑忌,本来就不待见丫无双,丫无双一提这茬,蓝熙书的脸撂下来了。   “三少!”丫无双不看眉眼高低,看见蓝熙书跟见了亲人一样,蓝熙书昨夜把她捞起来抱紧的那一瞬间记忆深刻,至于蓝熙书把他扔到船上的那一节她倒不在乎了。   蓝熙书迎着丫无双的笑脸硬邦邦的来了一句:“丫无双!你就是这么利用朋友的吗?”   “不,不是!”丫无双一脸笑面瞬间零落,蓝熙书的眼神噎的她结巴起来:“我真不知道房子不会水,我不是存心的,我不是利用朋友,我,我”   “哥!”房子觉得过意不去,一把拉住了蓝熙书的胳膊:“不怨无双,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干嘛这么凶!”   丫无双咬着嘴唇定定的看着横眉冷对的蓝熙书,心里忽然别样难受,但是却发不出脾气,忽然别开视线看着墙角,好像怄气一样,今天她穿了一身湖绸薄衫,窄袖贴身,因为委屈胸脯剧烈起伏,倒比平时显得有料,手在裙摆褶皱里不停的捻动。   房子心软了,使劲儿拉蓝熙书的胳膊,频频哀求的给蓝熙书眼色,蓝熙书只好缓了脸色:“房子跟你不同,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蓝熙书言外之意是丫无双涉险是应该的,她是朱瞻基的贴身侍女,而房子不同。   说完蓝熙书看也不看丫无双就往北走,丽姑和影儿在收拾屋子,丽姑有意躲开丫无双,她也看到了蓝熙书在发脾气。   “喂!三少!”丫无双跺脚,扭着腰喊了一句:“师傅有话给你!”   蓝熙书顿住了,再怎么着,公事公办不能意气。   “柯大侠呢!”蓝熙书端正了脸色,不怒不喜很严谨的面对了丫无双:“有正事不早说扯那些没用的。”   丫无双心里窃喜了一下,脸上却一本正经:“师傅有事脱不开身。”   “说吧!”蓝熙书关上厢房的门,院子里房子在教影儿扎马步,影儿很认真,学的有模有样,房子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往东厢房这边看。   丫无双靠近了蓝熙书温柔的说:“我知道你们两兄妹相依为命,感情不一般,你宝贝疼爱房子,我以后会注意,跟你一样疼爱房子。”   “什么?”蓝熙书错开身愕然看着有些扭捏的丫无双,他那里见过丫无双如此模样,立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丫无双更加娇羞的垂下头,软语轻念:“我也会拿房子当亲妹子待的。”   什么就误会了,谁稀罕啊!   “可别。”蓝熙书头炸了一下:“有事快说!” 第二百八十章 丫无双转性   蓝熙书有些烦躁,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斜眼看着绞着裙带眼神忽忽闪闪看着他的丫无双:“说啊!”   “我师傅说这几天不要随便出门,你来南京的消息走漏了!怕有人盯上你”   “就这!”蓝熙书闷闷的端正了视线看着花窗,丫无双这副模样真让他不习惯,这样下去可不行。   蓝熙书忽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把自己和房子的事捅出来!还是由房子说比较好。   “杜十万的人也来了南京,今早上跟吕连奎会过面了。”丫无双笑吟吟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越板面孔她越觉得好看。   蓝熙书被她目不转睛看的很不自在。浑身跟爬了蚂蚁一样:“奥!”   “你放心,这个人是我们的人!”丫无双以为蓝熙书蹙了眉头是有所担心,赶紧亲腻腻的跟上一句。   蓝熙书抹搭下眼皮没接茬。   “爷很欣赏你们兄妹,早早的让我来也是爷的意思,看看房子没有事,我回去也好交差,昨夜里师傅已经骂了我一顿了,你就不要再小气了嘛!”丫无双夸张的抽抽鼻子,蓝熙书始终臭着一张脸让丫无双认为因为房子落水他才耿耿于怀的,丫无双希望借此服软让这件事弄得不快烟消云散。   蓝熙书惊异的看了一眼丫无双,倒不是丫无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而是丫无双顺嘴提到了朱瞻基,昨夜朱瞻基抱着房子在水里的画面一闪,一下子刺到蓝熙书了。   蓝熙书的脸更难看了。   “柯大侠要等到什么时候动手?”蓝熙书不想和丫无双东扯葫芦西扯瓢,冷冷的切入正题,白话文回京这很不妙,从骷髅花错的口中听得出很多计划在等白话文回来实施,蓝熙书很担心北京的情况,丁哑如果应付不来可就糟了,而南京关键就是骷髅花错,拔了这颗钉子,无异于斩断汉王的触角。   至于郭运达,房子的美人计得逞,这厮不日将会拍屁股走人回老家给他爹守孝,三年完毕黄瓜菜都凉了。   而要引出骷髅花错的就只有吕连魁,而其中的关键又在皇太孙,朱瞻基不动,吕连魁也就不动,吕连魁不动骷髅花错也就不会现身,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就得干等着,朱瞻基是快速摆平这件事的关键,但是谁敢建议让朱瞻基动,那是国储命脉身系大明江山的人,要让皇上获悉,即使朱瞻基没伤一根毫毛那罪过也够死一百次的。   除非朱瞻基自己想动,譬如昨夜心血来潮……   所以,蓝熙书在和柯大侠的讨论的时候都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他两心照不宣谁也不提,柯大侠只说要蓝熙书等,至于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敢断言。   柯大侠不是毛头小伙子深谙其中利害,蓝熙书年纪轻不等于脑残不知天高地厚,所以,蓝熙书在这件事上不发表任何意见,一肚子馊主意烂在肚子里也不能显摆。   蓝熙书明白了一点,柯大侠拐了个弯把他从北京调来就会专门对付骷髅花错的!   “可能很快吧!”丫无双也不知道,事情没敲定之前,没具体实施之前柯大侠是不会告知她的,但是丫无双又急于在蓝熙书面前表现:“孙美人最近不适,缠的我们爷脱不开身,不过,这件事情惹怒了我们爷,爷闷不住的。”   早听说朱瞻基身边有个幼有美色的孙美人,两人交好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甚至一向对皇爷爷崇拜恭顺的朱瞻基在孙美人没被立为正室这件事上大发情绪,永乐帝朱棣居然装病许久哄着才算了事,朱瞻基几乎对这个据说绝世美貌的孙美人百依百顺,自小长大从不怠慢。   所以朱瞻基的专情长情很是有口碑的,蓝熙书就曾经跟哥几个讨论过这个孙美人你说有多美才能让得势的皇太孙从不厌倦,结果是这孙美人一定美的不像样。   想到孙美人,蓝熙书心里的疙瘩解开了,朱瞻基什么美色没见过,房子他是不会看在眼里的,昨夜,偶然而已!这只说明朱瞻基很有人性,珍惜任何人命。   “没啦?”蓝熙书等了半天没一点儿有价值的消息,他明白丫无双是假公济私,自己陪着她无聊了,蓝熙书有些不悦了,或者他一直不悦,这会儿不悦的更明显了一些:“柯大侠就让你转告这些?”   “嗯!我师父早早在爷寝宫,我出宫的时候他还在爷哪儿呢!”丫无双咪咪眼睛笑:“我记挂着你们所以早早的跑来了。”   其实昨夜丫无双一整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一个画面,就是蓝熙书抱她浮出水面的镜头,蓝熙书抱得那么紧,勒的她的胸好紧,她的乳被挤压,她的背感觉得到蓝熙书的咚咚心跳,丫无双兴奋地抱着被子缠绵了一夜,她决定了,要直接表明态度,但是照面蓝熙书的态度让她的决定又出溜回去了。   怎么说啊!说被他抱着的感觉美妙极了,呃!   丫无双脸红了,蓝熙书奇怪的看了一眼洪水猛兽般的丫无双,再也无法淡定了,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该忙啥忙啥!没话不说悲悯,别没话找话瞎耽误工夫。”   “喂!喂!”丫无双还沉浸在甜蜜里呢,蓝熙书拉门奔了出去,丫无双颠儿颠儿跟了上来:“你去哪?我跟你!”   “你跟我干嘛?”蓝熙书立定转身,丫无双收脚不住双手扶着蓝熙书的胸部站定,蓝熙书往后退身,丫无双咬着手指笑了:“师傅说了,让我听你的!”   房子根本没心思玩,一看蓝熙书和丫无双出来了,她跟影儿耳语几句往这边走,廊下跟飘了一朵流云似得,蓝熙书转脸看房子的时候微笑了一下,这个傻丫头居然不知道丫无双的心思,自己该怎么说破。   “太好了,那你马上给我定死了骷髅花错藏匿女子的那个绣坊,我不相信骷髅花错会一直不露面。”   蓝熙书大咧咧的发号施令,丫无双一蹙眉:“你呢?”   “你不是交代柯大侠的话要我少出门吗?今天我陪房子!”   “我不用哥陪的!”房子近前了搭话,跟丫无双肩并肩对了微笑的眼神:“哥!”   傻啊你!   蓝熙书瞪了一眼房子,拂袖而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卫五儿在花墙闪了下,房子领了蓝熙书的眼色拉着屁颠儿屁颠儿跟在她身后的影儿向花厅去了,丫无双频频跟房子挤眉弄眼。   远远的就看到卫五儿的脸色不甚好,蓝熙书折身又回到东厢房,丫无双前后脚跟进来掩好门。   卫五儿呲牙冲丫无双弯腰笑了下,一看蓝熙书已然正襟危坐一派凌驾于丫无双之上的气势,本来有些迟疑不知该重点向谁汇报的卫五儿立马躬身在蓝熙书身侧:“三少!事情出了纰漏,郭运达他爹没死他爷爷死了!”   “什么!”丫无双凑过来的眼睛瞪圆了。   “千真万确!”卫五儿真不想打击丫无双,丫无双难惹,火上房的脾气,对他们指手画脚惯了,卫五儿一帮的谁也不敢跟这姑奶奶嚼舌。   蓝熙书不动声色的看着丫无双,卫五儿一脸歉意的看着丫无双,丫无双张嘴结舌蹙着眉头蠕动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姐你什么眼神?”蓝熙书心平气和说这话,但语气中隐含的讥讽冷厉恼怒显而易见,丫无双恼羞成怒了,攥着拳头跟卫五儿嚷:“卫五儿!你没搞错吧!郭运达还有爷爷?”   “嗯!他还有奶奶呢!”卫五儿划拉一把脸上被丫无双喷溅的唾沫星子,往蓝熙书这边靠了靠:“先问你,掉井里的是个七老八十的干巴老头吧!?”   丫无双眨巴眨巴眼睛,心虚虚的看看卫五儿再看看一直鼻孔冲她出气的蓝熙书,在两人的盯视下喏喏一句:“一个瘦老头。”   “那就是了,郭运达他爹六十来岁的大胖子,身体好得不得了,他爷爷干巴老头。我还寻思呢,就郭运达他爹的肚子比井口都粗,塞都塞不进进井口里去,还咋就那么容易的失足了?”卫五儿还想说几句呢,一看丫无双的脸色要电闪雷鸣了,赶紧打住,完了补救一句:“郭运达他爷爷更不是东西,臭了半拉城,丫老大这也是为民除害了。”   要是不当着蓝熙书的面,丫无双早火冒三丈连比划带骂了,碍于蓝熙书在,还得顾及淑女形象,丫无双只恨恨的跺了一下脚,脸都气红了,谁也不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扭到一边:“白忙活了。下面咋办?有他在锦衣校尉满城出溜,他跟吕连魁一内一外更难办了。”   蓝熙书本想狠狠讥讽丫无双一顿,一想算了,他有主意但是不想和丫无双说,但是又担心丫无双乱搅和:“我们还有几天时间,这件事通知柯大侠知道,丫无双你别再打什么歪主意,擅自行动,否则,我必须当面陈奏皇太孙知晓。”   蓝熙书没提柯大侠,直接把朱瞻基搬了出来。   丫无双蔫了。   假门假势板着张臭脸的蓝熙书乔装改扮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和家奴打扮的卫五儿出了丁香玉,丁香玉的挂名掌柜姓马,人称马算盘,矮墩墩的胖老头嘱咐卫五儿机灵点儿,这一大早就有人在这一带打转了。   蓝熙书粘在嘴巴上的胡子很痒,老有揪揪它的冲动,卫五儿这易容的活儿倒也不错,蓝熙书觉得自己像个私塾先生。   位于秦淮河北岸贡院街的夫子庙正是繁华锦绣时,雨停了,流云四散,阳光躲躲闪闪倒也清爽,站在文德桥头,络绎不绝的人流桥南涌到桥北,桥北复又桥南,士子书生,商贾走卒,更多的是体态婀娜彩衣飘扬的妙龄女子,嬉笑怒骂风姿绰约不避路人。   蓝熙书觉得这十里秦淮风情集中夫子庙真是有种讽刺,道貌岸然的庙堂毗邻莺声浪语的花街柳巷。   看看桥南的乌衣巷,再转首一方大印般镇在秦淮河畔飞檐出甍,四面皆窗的明远楼,蓝熙书时不时捋着假胡子避着行人,卫五儿一指庙东的魁星阁:“三少!过了魁星阁不远就是。”   匆匆忙忙的和卫五儿乔装改扮,撇下丫无双和房子出来的目的,就是听说那个雪娘在夫子庙东的一个绣坊出现,这引起了蓝熙书的极大兴趣,这个雪娘跟郭运达有一腿,那个吕连奎也有一腿,蓝熙书见识了她的性事对她印象特别深刻,她是重要任务,单独出现在夫子庙附近必定不是偶然。   在名胜众多的夫子庙一带,徐娘绣坊很不出眼。   蓝熙书在一家瓷器店前驻足斜看着徐娘绣坊前进进出出的三两结伴的女子,香风阵阵,裙裾流淌,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倚门卖笑的女子,那习惯性的顾盼生辉媚眼横生很容易与那些居家的女子区分开来。   进入巳时,正是河楼女子的闲暇时间,除了挑灯夜战迟迟懒妆的名角,大多数的业内女子都借这个时间出来闲逛,顺便出来开开眼界,八月开科,慢慢的就会有年少的书生云集秦淮河,期待一段风流佳话是很多欢场女子的美梦。   卫五儿蓬蓬蓝熙书的胳膊,人流中有异样的身影,职业的关系,蓝熙书觉得钉子无处不在。   而很多钉子并非官身,大多是东卫下属各自网络的一些街头混混泼皮无赖无正经职业者,这些靠网络情报得到好处的眼线良莠不齐不说,城乡游窜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搞到,像卫五儿这种官身隐匿的钉子并不是满大街都是,一般的有目的性的重大行动才会出动,所以在素质上一眼就能分别出来,蓝熙书可是拔钉子的老手,这些兼职钉子他一般不会放在心上,这种钉子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偷鸡摸狗很容易摆脱。   如果在繁华地段屡屡发现这种钉子根本不必惊慌,这就像出来觅食的野鸟,但是如果发现资深一点的钉子他就要注意了,没两下子很难摆脱的,这些人无中生有的本事还是有的。   蓝熙书示意卫五儿到徐娘绣坊探探,刚一撂下眼皮,就看见一个油头粉面的三十来岁男人晃着淡蓝书生直缀袍衫的男人被一个体态丰盈步履婀娜的女子送出徐娘绣坊来,两个人公然的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一条娟帕扯来扯去凑着头附耳私语。   “制造局的李庆春!”卫五儿一说,蓝熙书止住了脚步。 第二百八十二章   蓝熙书看看有意避开的卫五儿,心里纳闷,制造局?   “吕连奎的干儿子!”卫五儿傍着蓝熙书顺腿进了瓷器店,正在码货归置东西的老者一见来人赶紧起身笑脸相迎:“贵客!快请!”   跟两厢的热闹繁华相比这家王记瓷器店明显冷清的多了。   “我跟这龟儿子不对付,见面掐架,最好别让他瞅见。”卫五儿假笑着与掌柜的照面,急急抛下的一句话让蓝熙书明白了,卫五儿倒不是示弱,跟蓝熙书出来避免是非,一说是吕连奎的干儿子,蓝熙书来了兴致,一面同掌柜的寒暄,一面溜到门口又深看了一眼还在与那个艳妆女子窃窃私语的李庆春,李庆春一张盆地脸正猥琐的嘻嘻笑个不停,人来人去,不用看也知道他的下流小动作不断。   蓝熙书就手将一件青花釉里红瓷的精致小罐拿了起来,对着光反复看,他对瓷器并不懂行,看着好看而已,只是纳闷这罐子是做什么用的。   “客官好眼力!识货!这釉里红是很难烧制得这般色泽自然妖娆明丽,虽不能比拟皇宫大内的珍品,市面上也是难得一见的。”   买卖人会说话,一看蓝熙书手打着乌骨描金折扇,衣饰虽然不见富贵但是蓝熙书眉宇间器宇不凡,掌柜的阅人无数打眼就知道蓝熙书不是普通人,故而说话殷勤但是又不喋喋不休,唯恐招厌。   在后面忙活的一头大汗的伙计也在蓝熙书身侧点头哈腰的介绍:“这是棋罐,一对的。”说着伙计小心的捧起另外一个跟蓝熙书手里一模一样的青花釉里红瓷罐。   文人雅客用的,蓝熙书笑笑放下了瓷罐,掌柜的倒没表现什么,伙计的脸色有些失望,悻悻的将瓷罐小心地放回原处。   一阵嘈杂,徐娘绣坊的门口忽然涌出一队二十来人的皂隶衙役,一阵熙攘进了徐娘绣坊。   卫五儿看李庆春走了,本想招呼蓝熙书走人到徐娘绣坊转转,看到为首一个无品绿袍的公门中人喝令抄查,一时间徐娘绣坊里大呼小叫尖声细嗓子的开了锅一样。   “真是热闹,老伯!买卖难为,好好地怎的就犯了官司?”蓝熙书纳闷的捋着假胡子让自己时刻注意进入新形象。   小伙计兔子似得就窜出去了。   “唉!最近开张的这个绣坊,看着也不像个正经做生意的,整天的出入的人不少没见几个纯为绣品来的。”听说话掌柜的是个正经做生意人,看不惯毗邻的徐娘绣坊,言语之间有些嫌恶。   卫五儿也出去了,不大会儿,那个闻风而动的小伙计回来了,眼神冒光,少年人好奇心大就见不得身边有新鲜事:“掌柜的,听说她哪里的很多绣品来路不正,官家查封来了,快快!你看带走了这一帮子人,啧啧!”   人头攒动的间隙,蓝熙书踩着门槛看见那个花枝招展的丰盈女人最显眼,乱糟糟的也听不清她甩着帕子嚷嚷个啥,一个垂首的美人面一闪,雪娘!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雪娘不施粉黛,裙衫寻常挤在三五个绣女中间只是低着头,时不时以袖遮面。   很多东西被倒腾出来,连人带货杂乱无章的被带走了。   卫五儿看了一眼蓝熙书跟了去。   蓝熙书并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急匆匆回了丁香玉,还好!丫无双还在,正跟影儿给房子倒腾发型,房子一动不动,油头粉面对着镜子微笑。   “哥!”房子在镜子里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脸色比刚出去那儿好多了,正一边摘胡子一边揉嘴巴。   丫无双看见蓝熙书眼睛一亮,将一支俗不可耐的簪花别在房子的头上,扶了又扶不无得意的说:“怎么样?靓吧!”   “亮瞎眼了!”蓝熙书顺手摘下房子的簪花反手在自己头上瘙痒:“影儿!别忙活了,去!弄杯茶来!”   “嗯!”影儿一溜烟儿出去了,蓝熙书回头正了脸色对丫无双:“别整天闲的把房子收拾的跟幺蛾子似得。”   “哥!”丫无双笑了,房子不乐意了,坐在凳子上扭着屁股:“你讨厌!”   “房子好看,这些画蛇添足。”蓝熙书笑了把簪花又插到房子头上:“丫无双!赶紧给我查查制造局的那个什么李庆春,还有应天府尹的情况,要快!”   “嗯!”丫无双很痛快的答应,眼睛梭着房子,房子笑的跟一朵花似得拉着蓝熙书的胳膊:“哥!我跟丫无双一起去。”   “不成!”蓝熙书干巴脆的严肃起来:“丫无双要回宫,无诏进宫是要杀头的。”   “有我啊!”丫无双嚣张劲儿来了,蓝熙书知道丫无双有特权,但是他就是不想房子进宫,不想房子深层次的接触那个世界,说不好,蓝熙书就是心里不舒服。   “不行!”蓝熙书沉下脸,捏了一下房子的手,房子扁扁嘴巴,脸上的笑容慢慢退了,她倒不任性,不高兴也不拧着蓝熙书,指甲扣着蓝熙书的袖口。   “房子很闷啊!”丫无双蛊惑的看着房子,房子只是笑笑一看蓝熙书看她,立刻翘了一下嘴巴。   “闷吗?野了我看!”蓝熙书从梳妆盒里拿出一支银钗别在房子发髻上,板着房子的脸左看右看又抽了下来。   “有我呢!我陪四少玩儿。”影儿从门口露出半拉脑袋,双丫髻也是流光水滑:“后面有个小池子,可以练水。”   影儿发现宝一样兴奋的对房子眨眨眼睛。   “就那个小池子,我那噗棱的开。”房子撇嘴。   “初学乍练安全第一。”影儿小大人的模样把房子逗乐了。   看的出来,影儿不喜欢丫无双,巴不得房子不出去。   丫无双压下眉头,翻了一眼影儿,在蓝熙书的盯视下无精打采的走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卫五儿回来了,满头大汗,迎着蓝熙书两人进了东厢房,掩门的当口卫五儿接过蓝熙书递过来的汗巾胡乱擦着:“我说三少,应天府衙的人领头的是赵大缸,人从府衙前门进,接着不大会儿后门就给放了。”   “人去哪儿了?跟住没?”   “一处闲置的宅子,菊园!”卫五儿喘匀了气:“我着人去打听了,怕你着急先赶回来了。”卫五儿一摸茶壶,没水,只好忍着干舔舔嘴唇。   “你先仔细查着,把应天府衙的路数摸清,特别是这个赵大缸跟谁沾边。”蓝熙书拍拍卫五儿的肩膀:“喝水去吧!有消息告诉我。”   卫五儿应着一拉门,抬起的脚又放下了:“丫老大来了!”   卫五儿侧身开门,丫无双风风火火而至:“三少!专门等我呢吧!”   蓝熙书没言语,卫五儿接茬:“可不嘛!丫老大!”   “怎样?”蓝熙书怕他两胡扯,坐下来端着架子问丫无双,无形中蓝熙书一看见丫无双就端架子心理上这样觉得与丫无双拉开了距离,公事不徇私情的样子。   “应天府尹古云乐,一个好脾气的胖老头,山西人,闹痔疮坐不了堂,好些日子没在衙门当值了,平时要紧的在家里办公,鸡毛蒜皮的事物由一个叫古云闻的师爷料理。”   蓝熙书皱了眉:“闹痔疮!古云闻?”   “古云乐的堂兄弟!”卫五儿搭话。   “这个都知道,前阵子我们爷还派宫里的太医给问诊呢!我们爷还说呢,这人哪儿不舒服也不舒服。”   废话!   蓝熙书赶紧摆手,丫无双笑了。   “应天府衙有个推官我知道,是我老乡,不过,一直不受待见。”卫五儿想起老乡给蓝熙书提醒:“虽说我这个老乡榆木的很,但底细总知道一些的。”   “快去快去!”蓝熙书觉得这趟线可以摸底。   丫无双靠着门眼睛梭着找房子,蓝熙书扭脸对着丫无双:“还有呢,不会就这些吧!”   “师傅没见着!”丫无双忽然一眨眼:“不过有人拜托我请你吃饭!”   一见没要紧的事了,卫五儿走了,蓝熙书白了一眼丫无双。   “我知道你对太监不感兴趣,所以直接帮你回了。”   “太监?”蓝熙书认真仔细的看着丫无双,丫无双额头几颗痘痘都数清了,丫无双倒不好意思了,忽然觉得不对劲,蓝熙书这眼神虚,是对自己感兴趣了还是对太监感兴趣了?   “谁?”   “徐大娘!”   “徐大娘?”蓝熙书正色正眼,丫无双收敛了嘻笑:“徐娘不老徐三元,不知道他干嘛一来南京就打听你,跟我磨了半天牙,我说三少忙……”   “徐三元怎么来了南京?”蓝熙书不耐烦打断丫无双的啰哩咯嗦:“你们很熟?”   “那当然,徐大娘对化妆很在行的,没事就跟我们切磋,自从调了北京进了东厂难得见面了。”丫无双一见蓝熙书脸色不耐赶紧转入正题:“他不是领旨巡视望海涡吗?人没回北京拐弯来了南京,我就纳闷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问他他不说。”   “太好了。”蓝熙书大步外走:“现在,马上,我要见你徐大娘!”   “大家伙的徐大娘!”   丁香玉茶楼三楼东头的雅间里,徐三元正打着拍子听曲儿,今天他穿了月白直缀道袍,粘了胡子,没上妆,细细的褶皱在眼角延展到鬓角,终是保养得好,那面皮比四十岁的女人还细嫩。   蓝熙书先挑帘进来的时候徐娘不老徐三元竟然打眼没认出来,蓝熙书可认出他来了,别看粘了胡子,那张大白脸可是印象贼深刻。   琵琶停了,曲儿停了,唱曲儿的小妞怯怯的站起来躬身一旁。   徐娘不老徐三元挑了一下眉也站了起来,看着同样粘了胡子对他微微然微笑的蓝熙书,后面紧跟着进来了丫无双。   “徐大娘!人我请到了!”   “丫头!”   “徐公公!别来无恙!”蓝熙书抱拳礼,徐三元恍然大悟,嘿嘿儿酸不溜丢的笑起来,一摆手,唱曲儿的妞儿拖拖然闪避着丫无双出去了。   徐三元上来就勾肩搭背。   “蓝三少!嗐!老徐眼拙竟然没人出来!”徐三元对蓝熙书根外投缘,见面的亲热如故交好友般热情。   “我害怕徐公公贵人多忘事,把在下忘得一干二净了呢!”蓝熙书此时此地再见徐娘不老竟然没有了当初的厌恶,多多少少有些真亲热。   丫无双在门口张望。   “甭看!那个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我眼皮底下找倒霉!”徐三元拉着蓝熙书就坐,并亲自斟茶,蓝熙书从这些细微中发现徐三元真是放下了东厂第三大当家的架子,他能知道自己在南京,这说明他对自己一直关注,是有目的,蓝熙书能感觉到徐三元的目的会和自己的不谋而合。   徐三元的势力是不可低估的,他虽然狠辣不过杜十万,但是铺排眼线是很纵深的,南京是他的根基,甚至柯大侠都没他的网络深厚。   蓝熙书不停的看丫无双,徐三元也别有寓意的看丫无双。   “干嘛!我碍事吗?”丫无双翻着眼皮。   “丫头帮了我的大忙,徐大娘有赏!”徐三元一抬胳膊摆手招呼丫无双俯耳过来,丫无双弓着腰伸着脖子凑过耳朵,徐三元嘀咕了几句,丫无双立马眉开眼笑:“我要两份。”   丫无双一阵风路过蓝熙书出去了。   “不出点血打发不了这丫头!”   蓝熙书笑笑对这个不感兴趣。   “白话文回京了。”   “听说了。”蓝熙书一脸淡定,盖碗撩着茶沫,他想知道更深的情报。   蓝熙书的成熟超乎徐三元意料,这小子是友如虎添翼,是敌寝食难安。 第二百八十四章 结盟   徐娘不老也端起茶碗细细咂摸,一时两人各怀心思淡了场,沸沸扬扬的心情是一样的,两人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选对了搭档功成名就事半功倍,选错了搭档一着不慎万劫不复,两人都这么想的。   蓝熙书铁定稳住了阵脚,徐娘不老表现出来的迫切表明,他绝不是纯粹的太子党,他很知道自己跟白话文摆不上台面的死结,他这时候来告诉自己白话文的动向是有目的,他送上门来让自己利用,显然他更想利用自己,这么做无非是让自己看到他想结盟的诚意。   蓝熙书放下茶碗,脸色淡淡的看着门侧一人高的古铜色花架,一盆吊兰层叠逐波绿意婆娑瀑布般流泻而下,无一花朵的生机盎然别有情趣。   蓝熙书异常沉得住气。   “有人密奏军前,太子政务不明,朝廷正值用钱之际,太子却多行免赋税之举,以致二次督粮迟缓居心可憎!”徐娘不老用密信原话首先打破了沉默:“皇上震怒,此事牵连甚广,特此白话文领了密旨回来。”   “皇上岂会偏听偏信,这种谗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太子还不是安然无恙。”蓝熙书很心惊,他缓缓起身在花架前站定,很多政务决策都是杨士奇一手策划,这个朝野共知,徐娘不老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与杨士奇的养父子关系他不会不知道,他这样急着帮自己蓝熙书反而更加小心了。   “那回不是暗潮汹涌,太子身边几近被扫荡一空。”徐娘不老看着转过身的蓝熙书,两人四目相对:“太子貌似安然无恙,但是鼎力助他的人不是死就是关,他的身边屈指可数的还有谁呢?”   徐娘不老不想绕弯子了,话说得很明显,危险的苗头直指杨士奇,即使隐蔽的再深,还是有洞察先机者,太子可能没事他身边的人就难说了,朱棣一生杀伐果断,对自己的儿子有舔犊之情,对太子身边的人就不会了,即使你有济世之才犯了他的忌讳下场同样惨烈,大学士解缙就是前车之鉴,朱棣给了他多大的尊崇就给他多大的杀戮。   捧得起你就摔得死你!朱棣那双指缝闪过的锋芒闪过脑际,光是想想就让蓝熙书一阵寒栗。   蓝熙书的手指将一片狭长的兰花叶子居中捻断,残叶在指尖辗转成泥,指缝绿了。   徐娘不老的假胡子虽然粘贴的逼真,但是跟他过度保养的面皮很不搭,没有阳刚之气的男人再浓密的胡子也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得劲儿的阴柔。   但是蓝熙书还是觉得看徐娘不老比在龙门所时好多了,尽管生理上有些排斥,但是心理上却觉得和他同谋可以尝试。   蓝熙书回头看了徐娘不老,换了会心的微笑。   “皇上已经老了。”徐娘不老会意一笑抹搭下眼皮抿了一口茶,他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出乎蓝熙书的意料,蓝熙书也看到了徐娘不老真正的投机用心,很多人在为自己想出路了,皇权新旧交替正是举朝豪赌的盛宴,你把赌注压到谁身上这可关系到今后的仕途荣辱。   蓝熙书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松,又坐回到椅子上与徐娘不老对桌而坐。   “人一旦上了年纪,猜忌多疑是必然的,更何况皇上北征身边多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武将。”   徐娘不老透露的这种信息蓝熙书明白,文臣拥护太子的多,武将看好汉王的多,创业和守成已经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虽说太子之位貌似安稳,有些变数不是你我能预料的。”徐娘不老下了一剂猛药,他看蓝熙书的反应,蓝熙书只是微笑。   表面上储君之位尘埃落定,但是皇上一日健在,风向难测,蓝熙书懂。   “蓝熙书聆听教诲!”蓝熙书这句不虚,徐娘不老的话也下定了他的决心。   “太子勤政恤民,这个是大家伙都明白的,但是目前军需巨大,此次皇上亲征在这方面一直被朝臣上折子阻扰,太子施德政减免赋税养民生息在一定程度上更加大了军需用度紧张,你想,皇上会怎么想太子用意,更别说有人会煽风点火借此大做文章。”   “这个白话文看来我招惹也得招惹,不招惹也得招惹了,徐公公!就凭我目前的实力,非徐公公鼎力不可为啊!”   “咱干嘛来了!”徐娘不老妩媚的笑了,假胡子很滑稽。   “吕连魁听说是你的同乡!”蓝熙书开门见山。   “这厮借我的肩膀爬进了杜十万的被窝!蓝三少!你多虑了。”徐娘不老阴测测的咬牙笑了。   “对付杜十万可是急不得。”   “咱家都忍了几十年了,有的是耐心!”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我蓝熙书可是听得多了,徐公公!你我也算忘年之交,丑话不必藏着掖着!”   “你我志同道合,非情势利益所趋,鱼帮水水帮鱼,两败俱伤的事我不做,我徐三元虽然不才屈居杜十万之下忍受这厮的飞扬跋扈,但是认人还是很准的,蓝三少也非见利忘义之辈。”   “好!”   啪!   隔桌对掌,蓝熙书和徐娘不老两手交握,完成了结盟仪式。   与徐娘不老密探许久蓝熙书才回到园子,跟柯大侠合作蓝熙书一直处于被动,因为柯大侠虽无官衔但是直系皇太孙,蓝熙书行事不得不诸多顾忌,而徐娘不老则不同了,蓝熙书真有狼狈为奸的感觉,而且,蓝熙书感觉的出来,柯大侠正人君子不假,行事考虑过多,他同蓝熙书携手的目的就有一个,蓝熙书就是一把暗剑,替皇太孙斩除身边的汉王网络而不行于色。   徐娘不老与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作用是相互的,他帮蓝熙书护杨士奇,也期望蓝熙书投桃报李帮他剪除杜十万让他坐上东厂的首把交椅,在联盟的态度上,他是依仗蓝熙书的,这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蓝熙书的主动权,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蓝熙书更愿意利用东厂的网络最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蓝熙书也明白期间的厉害,一旦败露,厂卫勾结可是万劫不复的,但是没有高风险就没有高回报,步步为营的蓝熙书别无选择。 第二百八十五章   汉王双管齐下的脉络在蓝熙书的人脑海里清晰起来,这一次与徐娘不老的会晤让蓝熙书收获颇多,蓝熙书并不完全信任事成之后的徐娘不老,但是这是后话,当务之急还得借助徐娘不老的力量铲除骷髅花错和白话文。   知己知彼才能稳操胜券,有徐娘不老在皇上身边的耳目,再不是瞎子摸象了。   告别了徐娘不老,目送他出了丁香玉,眼见他候在外面的轿子载着他悠哉而去。   蓝熙书转眼看见丽姑再跟谁在丁香玉的门外拐角处说话,那个人在招牌下,蓝熙书看不清楚,但看丽姑恭谨小心的样子就让蓝熙书起了疑心,不知不觉晌午了,丁香玉前门脸儿行人如织。   卫五儿的一个小兄弟看蓝熙书勾指凑过来,这儿的伙计一多半是宫里的人,一少半是柯大侠的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机灵人。   蓝熙书的身份谁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柯大侠的人,见卫五儿都跟班的样子,下面的都不敢怠慢。   丽姑是蓝熙书带来的家奴,这个伙计们都知道。   “谁在哪儿?”   “范二!铜锣街范二!”   啊哦!   蓝熙书点点头。   “爷放心!没人敢在咱丁香玉撒野!”伙计以为蓝熙书担心丽姑呢。   蓝熙书微笑拍拍伙计的肩膀,走后门回园子里了。   房子没在,丫无双在,房子带着影儿出去了,丫无双正烦气的等房子呢,从徐娘不老那儿得了两盒上等胭脂粉,丫无双亟不可待的要与房子分享,没想到房子不在。   “你怎么认识徐大娘的。”丫无双围着蓝熙书打转,蓝熙书洗脸她跟着,蓝熙书漱口她也跟着。   “我怎么就不能认识你徐大娘。”蓝熙书神清气爽的坐下来,房子不在他以为跟影儿在后面的,他故意不说破,他倒是记挂着丽姑怎么跟范二扯了这么长时间,蓝熙书真没时间跟心情同这帮混混扯。   “我就是好奇,徐大娘向来不跟锦衣卫近乎,你倒是头一个让他放下架子的锦衣卫。”   “这说明我人缘好。”蓝熙书在门口一晃,丽姑挎着个包袱回来了。   “我看漂亮的女人到哪儿都吃香,好皮囊的男人也这样,告诉你,徐大娘喜欢眉清目秀的男人的。”   “你别恶心我行吗?”蓝熙书瞪丫无双,丫无双掩口笑了。   丽姑进来给蓝熙书和丫无双见礼。   “丽姑,看看前面弄点吃的,想吃啥要啥,不必客气,丁香玉家大业大,吃不穷的。”蓝熙书很怕丽姑告诉丫无双房子行踪,故意支开丽姑。   “我想在这儿吃饭。”丫无双大咧咧坐到蓝熙书的椅子上:“你请我!”   “这丁香玉是你们家的,我请你?没见混不下去在这儿蹭饭嘛!”   “嘁!谁信啊!锦衣卫都富的流油,你当我不知道啊!”   “指定不是我,嗨!丫无双,你赶紧回宫吧!柯大侠有消息赶紧通知我。”蓝熙书只好撵人。   “你答应请我我就回宫。”   “好吧!我得闲了请你,时间我定,地点我定,吃啥我定。”   “没见过你这样抠的。”   ……   丫无双前脚走丽姑后脚拎着食盒进来了,蓝熙书要等房子。   “范二找你干啥?”   “我们搬家急,这个范二扑了个空,在门口迎见我,打听着要请你聚聚。”   “你说了我们住丁香玉?”蓝熙书觉得异常,范二这么快找到丁香玉,难道是巧合?不可能,没有深交,他犯得着花力气花心思找寻自己吗?   想结识自己,不可能!   “我没说。”丽姑看蓝熙书眼神一皱,如有所思出神了一瞬,赶紧说道:“我说您离开南京了,我只是在丁香玉打杂混口饭吃。”   丽姑一直不打听任何事,但是她能感受到蓝熙书的非比寻常,一些非富则贵的人围着蓝熙书打转,不但使蓝熙书很神秘,更让丽姑感觉到蓝熙书的气场,很多的不了解丽姑说不出来,但是蓝熙书和房子不说她也不问,一种直觉,蓝熙书和房子不是歹人,特别是房子给丽姑的感觉很有安全感。   蓝熙书很满意丽姑的回答:“丽姑!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我明白!我不会乱说话的!”丽姑出去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蓝熙书饥肠辘辘了,但是他要等房子一同吃。   蹬着桌橧蓝熙书斜靠着椅子竟然迷糊着了。   卫五儿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三少!”卫五儿有点儿慌张。   “嗯!”蓝熙书揉揉眼睛,放下僵硬的腿,拿开了盖在身上的长袍:“这么快!”   “不是,四少路过了丁香玉向后街去了,后面有尾巴,我着人跟着看看去了,怕出意外紧着告诉你一声。”   “房子?”蓝熙书觉得不妙,房子一定发现有人跟踪所以才改道的,跟房子无非是为了跟自己,是谁呢?   蓝熙书慌忙从椅子上起身:“卫五儿!快快!给我收拾收拾。”   乔装打扮从丁香玉出来的时候蓝熙书确实发现不对劲,街对面宝琴坊门口有可疑人出没。   但是对乔装打扮的蓝熙书倒没多加关注。   房子路过丁香玉无非是让丁香玉的有所察觉,继而让蓝熙书知道她有了麻烦,那么房子应该不会绕得太远。   从一条小巷往北穿过去一条专门卖女子裙衫绣鞋的芙蓉街,蓝熙书和卫五儿兜兜转转,很快,蓝熙书发现影儿在一堆花红柳绿衣衫间闪现。   这是一间很大的裁坊,门脸很敞,架子上挂满了各色女子的披肩儒裙褙子之类。   因为看到了影儿,蓝熙书很快就在旁边的红鞋坊看到俩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时的拿眼梭着裁坊。   房子抖着一件淡绿的披肩在和一个妇人搭讪。   蓝熙书放下心来,看样子俩个家伙是业余的,这排除了官方东厂或锦衣卫密探的可能行,但也不排除是东厂或锦衣卫的爪牙线人的可能性,总之这些人好对付。   卫五儿领了蓝熙书的眼色奔那两个家伙就去了。   一场误会的闹剧结束,蓝熙书和房子已然轻松的摆脱了盯梢。   “丁香玉的人跟柯大侠一样专业!”房子嬉笑着一手拉着蓝熙书一手拉着影儿,影儿只管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蓝熙书看看房子不插话,跟着房子,影儿的胆量明显大了。   “这两个你也甩不脱?”蓝熙书宠溺的斜眼瞄着兴高采烈的房子。   “还有俩个在丁香玉守株待兔呢,我不想给柯大侠惹麻烦。”   “我们从后门回去!”   “不回去!”房子瞪圆了眼睛,随之笑弯了睫毛:“哥!你猜今天我和影儿干嘛去了?”说完房子回头冲着影儿打了个噤声,影儿笑的小白牙生辉,袋一个劲儿的点着。   蓝熙书眼观六路:“瞎逛呗!招来麻烦解闷!”   房子拧着蓝熙书的胳膊迫使蓝熙书正脸看她:“哥!说了你别惊喜。”   “惊喜?”蓝熙书蹙了眉头认真的看着房子,房子拉着他在一个巷口的拐角站定:“姑姑来了南京,就在庙前街耗子哥家,那天我们前脚刚走姑姑后脚就到了。”   “你姑姑?”蓝熙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翁的一声,心里咯噔,一时自己也不知是惊是喜,总之太意想不到了,她姑姑能掐会算吗?知道他们回了南京?   “咱姑姑!”房子瞪了一眼蓝熙书,又下意识看看影儿。   蓝熙书习惯性的疏远,心理上总是亲近不起来。   经石老尼的到来无异于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蓝熙书可不能等闲视之。   “惊喜吧!”房子还没见蓝熙书这样鳄鱼表情呢,临危不乱的蓝熙书也有这样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蓝熙书懵灯问了一句废话。   房子就把经过细说了一遍。   房子偷偷带出影儿先去了杨家老宅,不过,房子虽然瞒着蓝熙书回去,但是还是没有露面,只在门口打了个转,她不想见大娘,但是总对老宅有一份说不清的难以割舍,看看宅门依旧也就算了。   接着房子就带影儿去了庙前街耗子家,被守株待兔的经石老尼逮个正着。   原来,经石老尼并不知道蓝熙书和房子回了南京,月前她惦记房子北上去了北京,费了很大的劲儿找到杨宅才知道房子回了南京,这个经石老尼不顾杨士奇的挽留气火交加的又往回赶,她先去了杨家老宅,得知蓝熙书和房子并没有回来,这经石老尼又上了一回火,茫茫南京,哪里找寻,这老尼万般无奈在杨家老宅厚着脸皮住了两天,杨家大房的脸色她也看不惯,就来到庙前街封婶家,她想房子杨家都不回,哪能在封婶家,想想偌大的南京自己就认识这两处房子有可能待的地方,本是碰运气,还真没成想蓝熙书和房子刚刚走,尽管错过,经石老尼还是舒了口气,有了消息总比渺无音讯的好,索性在封婶家住下了,以封婶的说法,房子还会再去的。   真是运气好,经石老尼打了持久战等房子的谱,没成想房子今天就来了。   听房子说完,蓝熙书脑瓜飞转,就一个念头,房子交代了没?   因为这个话题儿童不宜,蓝熙书当着影儿的面不好明说,捏了一下房子的胳膊:“交代了没?”   “啥?”房子一打愣,明白了:“封婶在,见面挺热乎的,我没机会提。”   蓝熙书心下黯然,又有点儿百爪挠心,虽然一直盼着能打通经石老尼这道关节,一旦事到临头,反而有些惊慌,但是底气还是有的,生米已做成熟饭,只要房子铁了心,经石老尼棒打鸳鸯拆不散。   房子看着蓝熙书沉眉思索,笑着说:“没那么紧张,姑姑的脾气退了许多,要搁以前,着急上火找不到我,早教训我了,这次非但没有,还主动问起你呢,不用我说,封婶把你夸的,嗷呦!姑姑很欣慰呢!”   影儿小鼻子一皱,经石老尼的脸铁板一块。   蓝熙书臆想起来,胸中激荡,他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就官至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这远远超越了蓝海龙,也算是为她蓝家光宗耀祖顶起了门户,虽然是杨士奇一首策划冒名顶替,但是终究没辱没蓝家,蓝海龙泉下有知当感欣慰了吧!   蓝熙书很少念及蓝海龙,此刻竟也有了一些告慰的心念,经石老尼耿耿于怀的不就是怕自己不成器反而累了蓝家名声吗?   蓝熙书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得起蓝家,即使有些小伎俩也无非是想得到房子。   蓝熙书此时觉得经石老尼的阴影淡了,觉得自己可以面对她了。   “今天去?”蓝熙书看看影儿,觉得影儿去有些事不好处理。   “还要快,别考验姑姑的耐心。”   “我不吵!”影儿想跟,倒不是想再次看见经石老尼,而是喜欢跟着房子跑,在丽姑身边真是闷。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经石老尼   正襟端坐上面的经石老尼素蓝僧袍,小巧的浅帮僧鞋,身无长物,油亮的念珠在手指间惯性捻动,一顶僧帽下的脸冷如冰霜。   “侄儿见过姑姑!”蓝熙书撩袍跪倒,那姿势跟腰肌劳损类风湿犯了似得,这个经石老尼是死脑筋,对蓝熙书格外认死理,端坐椅子上受之无愧,末了,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完事。   蓝熙书憋闷,知道房子忽悠自己了,经石老尼根本没对自己的印象有所改观,从来对他就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好像他做蓝熙书是高攀,是蓝家的施舍。   这副嘴脸曾经让蓝熙书深恶痛绝,这么好的房子居然有这么不通情理的姑姑,幸亏出家要不然谁娶了她也难于想象。   蓝熙书腹诽着恭谨的坐在了经石老尼的下首,屁股虚虚的很不踏实,房子偷眼给他无奈的苦笑。   封婶扯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当经石老尼活菩萨一样的供着,蓝熙书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般,他现在忽然不对经石老尼抱有幻想了,说穿了就她见火就着的脾气,弄不好当着封婶的面下不了台,还是让房子私底下同她沟通,谈崩了大不了窜腾房子跟自己走,现在谁怕谁?   经石老尼说起来也就四十多岁,跟房子几分相像,都说侄女随姑一点不假,房子像极了经石老尼,蓝熙书直庆幸房子性格上与她迥然不同,蓝熙书也曾经听房子小提过,她姑姑是因为情变才愤而出家,对任何男人都没有好脸色,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欠她的。   蓝熙书隐约觉得最欠她的是杨士奇,两人的眼神,大娘对经石老尼的敌意,二娘的只言片语……杨士奇难道是负心汉,真有眼光啊!要不然……   “既然公务在身,那带着房子岂不是多有不便!”   经石老尼终于在和封婶讨论菩萨的间隙问了蓝熙书一句,蓝熙书神游物外,根本没想到经石老尼顾及到他,一般情况下,经石老尼对他的事一概不闻不问。   今天破了例了,但是蓝熙书没听见,还沉浸在自我想象里,心里把经石老尼贬的一无是处。   经石老尼看蓝熙书木头人一样,微微皱了眉头,在封神家里被当神供奉着,经石老尼也压抑着一见蓝熙书就自燃的火气。   “哥!姑姑问你话呢?”房子着急了,冲蓝熙书直挤眼,经石老尼的脸更上一层霜,她认为这是蓝熙书对她的大不敬。   “啊?姑姑!”蓝熙书一愣神,不知经石老尼所问何事,一时看着急得连连给他使眼色的房子接不上话。   “姑姑!哥知道我想您了,就公私兼顾把我带回来了,本想着手头公务不紧了,就和我一同看望您的,没成想您抢了先了,哥一路过意不去呢!”房子巧嘴的很,把蓝熙书美化的全身都是闪光点。   谁信啊!   蓝熙书不能接茬说,阴奉阳违的话对别人说行,对经石老尼不行,一个字都费劲,从开始落下的毛病。   “三少自小和房子亲,在边关一待近两年,回来哪儿去都想带着房子,您也甭担心三少会因为这误了公事,三少不会的,他上心的,这么小小年纪就官至从四品的锦衣卫自古哪有。”封婶把茶推到经石老尼跟前,经石老尼看不上蓝熙书封婶知道,她处处袒护着蓝熙书。   经石老尼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但是碍于封婶,忍了。   “男人当以国事为重,带着房子在身边招人话柄,我这次也是为了带房子回落凤老家祭祖,你公务在身也就算了,房子要跟我回去,蓝家有后岂能无人祭扫。”经石老尼的眼很毒,狠狠地剜到蓝熙书的心里,那意思很明显房子是蓝家唯一后人,祭祖理所应当,蓝熙书就不同了,好在经石老尼用了公事在身为其遮掩,也算仁慈了一点儿。   这个蓝熙书都不在乎,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一说房子要离开自己,蓝熙书接受不了了,他现在已经离不开房子了,年轻人精力旺盛正是需求无度的时候,一想到房子不在身边,暗夜空枕,蓝熙书就不能接受。   经石这是干嘛,看出什么来了吗?她这是故意的吗?   “姑姑!回乡祭祖本是人子本分,侄儿不孝近年一直没得机会坟前祭扫,也就是这几天,过了这几天我会和房子一同回去!”蓝熙书因为急切,手心出汗了,他看到房子也愣了一下,但是,坟前祭扫人之常情,蓝熙书也知道这方面自己做得远远不够,重视房子却忽略了这点儿,难怪经石老尼心里不悦。   “你不会去,没人怪你,房子代表也一样,因私废公也不是人臣之道,再说,房子一个女儿家跟着你东跑西颠居无定所难免吃苦头,你这当哥的也要为她设想才好,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吧!”   “姑姑!”蓝熙书头上见汗了,经石的话再明显不过,打从心底她不承认蓝熙书是蓝家人,套话冠冕堂皇,蓝熙书竟然无以反驳,心急如焚,扫了一眼房子。   “姑姑!回老家祭祖是一定的,哥来之前就商量过了,只是也不差这几天嘛!哥是蓝家唯一男丁,他不回去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姑姑!您看多待几天而已啊!长途劳顿,我和哥哥也长大成人了,您就省省心吧!这等事以后我们会每年记得的。”房子靠着经石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说。   蓝熙书松了一口气,他懂房子把蓝家唯一男丁咬字很重,这是经石不能反驳的理由,不管她心里承不承认蓝熙书,明面上这是事实。   “姑姑!请给侄儿略尽孝道的机会!”蓝熙书一脸惶恐,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愧对房子父母,毕竟自己顶着蓝家长子的身份。   “真是,就这点儿小事嘛!师太也没说急着走嘛!这么多年没见,该是多住些日子的,正好我也沾沾佛气。”封婶惯会打圆场,蓝熙书和房子都向封婶投去感激的一瞥。   接着封婶又陈芝麻乱谷子的旧事重提,房子也跟着积极参与,一时把话题岔开了。   蓝熙书暂时平静,但心里抓耳挠腮了,经石别看这时没有强调,但是这个人固执异常,她决定的事很难改变,有封婶搅合她不露声色,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起意带走房子,不得不防,早想一劳永逸的良策为妙。   影儿在院子里打水,传来水桶铿锵落地的声音。   “三少!三~”影儿的尖嗓音被戛然截断。   蓝熙书和房子几乎同时反应,冲出门外。   “影儿!”房子和蓝熙书本是同时担心影儿不慎落井,但是跃出门槛才看见影儿双脚腾空的挣扎在一个彪形大汉的手臂间,一只大手捂住了影儿的嘴巴。   四个人!在井台上并排,一只水桶转了半圆咕咚掉进了井里。 第二百八十八章 得罪不得的女人   为首的绿袍大汉一伸手,蓝熙书凌厉的脚步止于台阶下,一团杀气让蓝熙书眯起了眼睛。   光天化日之下,公门中人竟然便衣凶悍之徒,蓝熙书的怒火已经窜到脑门子,碍于影儿的安危,蓝熙书隐忍也一伸手阻止房子冒进。   “影儿”房子的怒不可遏,脸都急红了,一只小手在腰下小荷包里,指头夹住了回力标蓄势待发。   “我们不会为难这个丫头,只不过安全起见,不得不如此。”绿袍汉子有点儿络腮胡,一只眼皱着透着阴翳,在他身旁的控制影儿的身穿葛青布短揭大汉提步向前,示意蓝熙书看清楚状况,其余的两个大汉跟着提前一步,一脸凶煞警惕的瞪着蓝熙书。   经石和封婶跟了出来,经石倒不诧异,一双冷厉的眼睛现出厌烦,不知是针对蓝熙书惹来的麻烦还是这四个汉子让她生厌。   “影儿!这这,我弥陀佛!菩萨保佑!”封婶的一张脸都吓白了,双手把紧了门框双抖成一团。   “把人放了好说话!”蓝熙书实在不想让封婶看到更血腥的场面,真把老太太吓个好歹那就麻烦了,再说,他也不想经石老尼看到他控制不了的场面,面子问题。   “哎~”一见蓝熙书阴狠着眼神漫步向前,辣手蓄势,为首的络腮胡骇然说道:“蓝三!你不要逼我们,这个丫头……”   “你敢!”房子接口,她扶住了封婶。   蓝熙书依旧慢步,那种气极反而死寂的暴戾让他变得狰狞,控制影儿的大汉下意识的退了半步,不时地眼神请示络腮胡,络腮胡本以为控制了人影儿掌握了主动照面给蓝熙书一个下马威,也没想到蓝熙书竟然算定自己不下杀手,一时也不敢真说要伤害影儿。   毕竟他们只是奉命来引蓝熙书的,真出了人命也难以收场。   “公门中人做这等下三滥的事,你们活腻歪了。”蓝熙书敢于这样逼迫,是因为打眼他就看到了为首络腮胡肋下的佩刀,那不是绣春刀,却是跟绣春刀相仿的一种快刀,这是东厂和锦衣卫低级校尉的佩刀,跟一般衙门口差人的佩刀不太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能区分,因为这种佩刀都是大内制造局特制的,市面上的刀具仿造不来。   穿着便衣也难掩豺狼本质,蓝熙书怒不可遏就在于此,如是街头混混地痞流氓蓝熙书的火气还不至于如此之大。   “你~知道大爷的身份还敢如此不敬!你得罪了我们姑奶奶,你……”最边上的一个青壮汉子出口呵斥,但是语气中明显的透着胆怯,络腮胡横了他一眼,出声还不如不出声呢,一张嘴露了怯,这汉子说了半截的话咽了回去。   “哼!”蓝熙书鼻孔里出气:“狗仗人势的奴才!你们这是替谁出头啊!”听话听音蓝熙书立马感觉不是官面的麻烦,骷髅花错和郭运达要是针对自己不会派这几个货色大白天的来,姑奶奶?蓝熙书心里搜刮,柳莺儿亮了起来,蓝熙书明白了,脸更绿了。   “放下孩子!我们出去说话!”蓝熙书恶狠狠地一瞪其实泄了劲儿的短装汉子,影儿扒着这个大汉的胳膊打秋千,也不踢腾了。   四个汉子俱愣了,蓝熙书的气势震慑了这几个平素也就是装道具的这几位。   蓝熙书命令的口气让短装汉子手一软,影儿出溜下来,兔子一般扑到了蓝熙书近前,小身板一下被蓝熙书抱了起来,影儿一双惊恐的眼睛埋在了蓝熙书肩头。   蓝熙书没说话,只拍拍影儿的头,就把影儿转交到房子怀里。   蓝熙书腾腾出了院门,房子安抚着封婶,经石老尼一抖佛陈回身进了屋。   四个汉子刚出院门,背手而立的蓝熙书突兀出手,劲风扫落叶,霹雳噗噜,四个汉子被蓝熙书三招五式放倒在台阶下。   哎呦声起伏。   “放手!”蓝熙书一脚将带头的络腮胡给摁在最下台阶上,络腮胡枕着台阶听话的将摸着佩刀的手松开了。   “你们!都给我原地待着!”蓝熙书恶狠狠的对那三个发号施令,官升脾气长,习惯成自然,蓝熙书自带着一股子威严。   三个汉子也听话的原地半躺着,惊惧的看着蓝熙书,刚刚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放倒的,老大受制,更是连点硬气也没了。   “我们是吕公公的人,只是受人差遣,无意冒犯!”络腮胡嘴软下来,在蓝熙书脚底下苟延残喘。   “哼!我哪里招惹得罪过吕公公?”蓝熙书脚尖一拧,络腮胡赶紧抱住蓝熙书的靴子。   “从哪儿跟的我?”   “不是,我们一直在秦淮河一带转悠的,是范二通的气,才找到这里,这龟孙子领路来的,这会儿没影了。”   “范二?”蓝熙书眉头拧了大疙瘩,泼皮就是泼皮,摆不上台面的。   “是他!”旁边的急于表现抢过话头:“这小子从姑奶奶那里领了赏钱居然跑了。”   “谁这么有钱看的起我?居然黑白两道找我?”蓝熙书松了脚,一甩袍襟冷立一旁,络腮胡叽里咕噜就爬起来了。   “柳莺儿姑奶奶啊!”络腮胡扭扭脖子,退两步,他真怕蓝熙书一言不合心意改变忽然的偷袭他。   “我得罪她了吗?”   蓝熙书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得罪柳莺儿了,不就是没招惹她嘛!   蓝熙书没觉得怎样,但是柳莺儿却觉得有男人不鸟她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只有她对男人不屑一顾,还没那个男人这样对待她,她放低了姿态主动投怀送抱蓝熙书都不上身,对于被男人宠坏了的柳莺儿来说,这是对她人格自尊心灵的一次重大伤害,柳莺儿可是记仇的。   “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掘地三尺找到你,不择手段把你引到月园,其他的我们真是不够格打听。”络腮胡好像明白了一点儿,柳莺儿破天荒的受挫在眼前的蓝熙书身上,柳莺儿何等尤物,有人居然……连没根的人都想染指,这个人怕是不正常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好舞姿非好女子   蓝熙书恼了,柳莺儿私人动用东厂番子,范二这等泼皮又是到处出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躲是不行的,别因为她而坏了大事,蓝熙书动了再入月园的念头,他倒要看看这个柳莺儿要不知廉耻到何种程度,更要紧的是这四个人碰巧了只是柳莺儿驱使还是吕连魁暗插一脚。   院子里有房子向门外来的脚步声,安顿了封婶,房子不放心出来看看了。   蓝熙书并不想让房子跟了去,经石在,她会多想的。   “不是引我到月园吗?用得着出这等卑劣手段,还等什么,走吧!”蓝熙书一瞪眼,络腮胡才反应过来,一挥手那三个凑上来,面面相视灰头土脸的头前带路。   “哎!哥!”房子飞奔下了台阶,蓝熙书低声一句:“回去就跟姑姑和封婶说原是误会,找错了人了,我去看看就回,你不能跟着去,姑姑那边,记住,赶紧跟她兜底。”   房子驻足,知道蓝熙书记挂着那档子事儿,点点头:“小心啦!快回来!”   “晚了我直接回丁香玉!”   络腮胡几个在巷口伸头探脑,蓝熙书大踏步赶上来让他们松了口气。   月园的门随着蓝熙书的拾阶而上恰到好处的应声打开,两个小婢女嫣然袅娜在门侧垂首,络腮胡几个在月园门外就分立两厢了,四个门神一样戳着没跟蓝熙书身后,蓝熙书后视一下,冷哼在鼻孔里,国器家法居然被一个烟花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丝弦流淌,荷风翩然流淌着珠光,柳丝儿荡漾,几株小荷婷婷绽开,一园花香淡淡。   小桥,绿水,蓝熙书过桥并没有被这宜人景色感染,过午阳光下的亭房雕廊画柱更胜那日的浮华,四扇雕花格菱门缓慢打开,四个粉衣粉裙的小婢同样恭立门侧。   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取代了淡淡花香,蓝熙书冷着脸稍一迟疑就举步入房。   厅房内屏风撤去,粉红纱帐在八扇开窗随风漫卷,红绒织毯奢华铺就,柳莺儿一袭月白薄衫长裙在诺大的厅房内做嫦娥独舞。   靠门的一张琴几上一个中年男人瞎子在抚琴,一个俏婢在琵琶和声。   蓝熙书本来一路绷紧了神经,一见如此场景,心中诧异,反而摸不透柳莺儿用意了,女人心海底针真是一点儿不假。   蓝熙书的进入没影响到谁,弹琴的依旧弹得带劲,跳舞的依旧跳的忘我,蓝熙书竟然一时不知如何自处了,就在门口傻站着,看着柳莺儿异常柔软的身躯扭动,跳跃,婉转伸缩,特别的嫦娥发髻飘忽颤颤,窄窄肩舒长袖,柳腰起承转合把女子的柔美尽情展现的淋漓尽致,蓝熙书心里只道,这个柳莺儿的确有着惊人的舞蹈天赋,即使简单的一个手势一个回眸都带了乐感带了舞者的灵动,而柳莺儿天生的魅惑身材更是让人觉得她身上特有一种让男人沦陷的韵致。   可惜,这样的女子背靠太监好乘凉,终究让蓝熙书觉得不干净,这种心理上的厌弃连累了生理,蓝熙书竟然没有上次被挑拨得如火如荼的欲望,这个柳莺儿白费心机了,她以为蓝熙书初次见面就沉迷于她的十面埋伏,那么自己的舞姿定会再次打开这个男人,征服这个男人,柳莺儿恼极了蓝熙书,但是这种很掺杂着爱慕,他狂妄固执的以为没人能抵挡她的舞姿诱惑,只要再有一次机会。   这种爱慕里柳莺儿更多的是好胜心,蓝熙书第一次让她受挫,她不允许有那个男人不迷恋她的舞姿她的身体。   至于爱,谁清楚!   蓝熙书再来月园让柳莺儿又做他想。   看着柳莺儿舞袖翩跹一个柔情百转的旋身贴近了自己,蓝熙书纹丝没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神淡淡的,任由柳莺儿长袖拂面轻轻地搭在自己的两个肩膀上,两条袖子犹如柳莺儿延伸的胳膊拢着蓝熙书,柳莺儿侧脸一个粉面含情微笑定格,一时筝鸣立止琵琶骤停,悉悉索索闲人退去。   柳莺儿微微气喘的胸脯起伏,一抬腕,嫦娥广袖收于皓腕之上,左手兰花指莹然放在蓝熙书的肩头试探着挑逗,蓝熙书憋着一口气沉声开口:“兴师动众让几个凶神恶煞引我来就是来欣赏你的舞姿吗?”   “他们不敢伤害你!装装样子不会以吓到你吧!”柳莺儿眼睛在蓝熙书脸上转来转去,试图挖掘出蓝熙书对她的情谊,这是能装的男人,柳莺儿觉得自己要下一番真功夫:“怕请不动你只好出此下策喽!怎么我的舞姿不值得你跑一趟吗?还是那个园子里的姑娘绊住了你的脚。”   柳莺儿语笑嫣然的拈酸吃醋,范二告知了她丽姑的事,这让柳莺儿更是难以接受,蓝熙书竟然对一个过气的卖笑女子这么好,要真是那家园子的头牌姑娘也就罢了,你让她这口气怎么顺溜。   蓝熙书明白柳莺儿所指,心里气恼范二脸色却淡淡的:“柳姑娘名动秦淮河,那个对柳姑娘的舞姿不是惊为天人,可惜蓝某粗人一个。”   柳莺儿忽然贴上来,蓝熙书住了口,正在暧昧的当口,门口的尖叫瞬间到了小桥上,五六声呼喝跟着眨眼到了门口,一条高挑的人影落入亭房,蓝熙书一回脸对个正着。   丫无双!   门口一暗,七八条人影城墙一样矗立,个个猪肝脸色,这么多人让一个小丫头轻松地长驱直入,面子丢不起啊!   蓝熙书觉得就这次她来的正是时候,服帖在他身前的柳莺儿眉头一挑身子僵直了一下,一脸的柔情蜜意化作愤懑,但是看得出她在隐忍,但是她就是不闪不躲就是有股劲儿别扭着丫无双。   女人通女人的心思,丫无双酸不溜丢的模样太明显了。   “吆!来的早了还是来得晚了。”丫无双出口更酸,说着倒背着手漫步蓝熙书跟前:“多少人一掷千金请不来柳莺儿,你的脸够大,专场啊!”丫无双看也不看柳莺儿,抬下巴直视着微微然的蓝熙书,丫无双真想给蓝熙书来一脚,但是又舍不得,忽然丫无双一伸胳膊把个蓝熙书拉到一边,晃得柳莺儿娇躯歪了歪,丫无双柳眉差点儿竖起来:“挨这么近不怕起痱子啊!”   蓝熙书任由丫无双拉到她的身边:“丫老大!你专门坏我好事的吗?”   “你!”丫无双没想到蓝熙书这么直白,气结的瞪着蓝熙书。   柳莺儿听出了什么,这个丫无双她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吕连魁一再说过这个丫无双自持有皇太孙罩着,连他这个南京东厂提督也不放在眼里,照面向来不但不打招呼,而且那副鼻孔朝天的嚣张劲儿让吕连魁恨得牙痒痒,但是吕连魁也说过只能忍着,所以一见丫无双出现柳莺儿除了诧异只能隐忍,再说,门外的这帮打手一多半是东厂的番子,都认识丫无双,谁敢触这女魔头的霉头,别看追到了门口也只能戳着装门面,真要怎么样,他们谁敢得罪这个丫无双,但是柳莺儿没受过这样的气,还是冷言冷语:“这儿是月园,丫老大不请自来,我柳莺儿真没什么好招待的。”   说这话,柳莺儿一摆手,门口的门神如释重负的撤了。   哼!   丫无双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其实进门早看好了,穿的这么薄露透,浑身透着骚,多看一眼就多生一分气。   “晚上有行动!” 第二百九十章 教训   丫无双凑上蓝熙书的耳朵说了一句,她真怕自己搬不动蓝熙书,男人见了美色腿都迈不动的嘴脸她不是没见过,故而以任务压人。   “走了!”丫无双公然拉蓝熙书的胳膊以示关系亲昵。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蓝熙书忽然觉得有必要稳住柳莺儿,她认识丫无双,又跟吕连魁关系非一般,如果消息走漏引起吕连魁或者郭运达的警惕,那真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全盘皆输啊!   蓝熙书唯恐丫无双不知深浅继续纠缠,暗地里捏了一下丫无双的腰,因为挨的近,柳莺儿不会察觉,丫无双真想耗着蓝熙书一起走来着,蓝熙书一捏她,这个别有用心的暧昧动作让丫无双几乎腰椎麻痹了。   丫无双脸红心跳,竟然乖顺的兔子一样跑了。   “顶讨厌胡搅蛮缠不分场合的女人,扫兴。”蓝熙书沉着脸表示厌烦丫无双又忌讳丫无双身份的矛盾心情,这让柳莺儿有些宽慰,蓝熙书明显表露对她的好感,让她被丫无双打搅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再嚣张还不是个使唤丫头!”柳莺儿靠近了蓝熙书,眼角眉梢勾搭着蓝熙书,身体软软糯糯的就往蓝熙书胸前贴乎。   “有桩生意这个丫头在帮忙打通关节,现在得罪不得。”蓝熙书这会儿才觉得对一个讨厌的女人虚情假意是考验演技的:“没办法!”   柳莺儿一直疑虑蓝熙书何以认识丫无双这丫头,而且丫无双对蓝熙书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相思暗许,一听蓝熙书是为了有求与她才虚迂委蛇,一颗心放到了肚里,指尖一点蓝熙书的下巴,柳莺儿面带得色的吃吃笑了:“原来如此,不早说,通天的门路我也有,何必低声下气的有求于她。”   “不会吧!”蓝熙书握住柳莺儿的手指:“你要知道丫无双可是宫里的。”   蓝熙书的故作神秘让柳莺儿咯咯娇笑:“宫里的了不起吗?”   “相信我,别理她那茬,有事只管告诉我,不论你是想谋个一官半职还是官场上的求谁办事,有我你那儿也磕绊不着”柳莺儿飞着媚眼,瓷实的贴紧了蓝熙书,胸器压人。   “真找对了庙门了,我这就辞了这丫头,不过你可不能变卦,别我得罪了那头你这头让我空欢喜。”   “绝对不会。”   “你可哪里不许去,我去去就回。”蓝熙书亟不可待的给柳莺儿定心丸。   “何必理她!嗯!”柳莺儿热乎劲儿上来了缠着蓝熙书不想让他走。   “这丫头专挑节骨眼扫兴,我得先把她打发了,省的她添乱。”蓝熙书捏捏柳莺儿的粉面。   “快去快回!”蓝熙书一见柳莺儿还不撒手,说话加了糖分:“等我回来,不要应酬别人啊!”   蓝熙书略带醋意的语气极大满足了柳莺儿,柳莺儿一个香吻送上来:“别让人家久等啦!”   蓝熙书蜻蜓点水回应。   出了月园,蓝熙书松了口气。   “舍得出来了。”摆平了柳莺儿那个醋坛子,丫无双这个醋坛子正等着他呢!   “马上派人看紧了柳莺儿,要可靠的人,还有把月园的几个打手控制起来。”蓝熙书剜了一眼丫无双,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该吃醋的还没吃醋呢,风牛马不相及的倒打翻了醋坛子,蓝熙书多了心眼,他可不想房子知道这件事。   “你还真拿她当根葱啊!”丫无双刚才接受到了蓝熙书暧昧的暗示,本以为这会儿他会对自己软语解释一番的,丫无双决定了他随便扯个由头都不会计较的,男人嘛!逢场作戏是难免的!   软语温存没等来,蓝熙书照面劈头盖脸一同命令,丫无双心里落差很大,立刻撅嘴跺脚恼羞的瞪着蓝熙书。   “我先问你,今晚确有行动?”蓝熙书觉得丫无双有时候不靠谱,所以问了一句,他毫不掩饰,他自个琢磨丫无双不能给她好脸色,这丫头蹬鼻子上脸。   “是啊!我师傅亲口交代我来通知你,让你早做准备,还是大行动,师傅安排妥当自会告诉你详情。”丫无双很不满意蓝熙书的质疑,再怎么样,这事开不得半分玩笑。   “嗯!这就好!”蓝熙书和丫无双拐进了一个小巷,蓝熙书把命令的口吻换成了教训的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冒冒然出现在月园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我怕她?”丫无双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鄙夷怒气冲冲的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撇了一眼丫无双,心说你也不胸大啊!这么这么没脑子。   “还是你怕她?”丫无双把鄙夷对准了蓝熙书的鼻子,蓝熙书一手推开丫无双的手指头,女人这个手势很招男人反感,丫无双还不自知。   “什么人会和宫里的人熟识,而且还是皇太孙身边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来月园找我暴露了我的身份,我真要一介平民布衣跟你八杆子打的着吗?柳莺儿是吕连魁的干女儿,今天月园的那几个打手就是东厂的番子,如果一旦传到吕连魁或者郭运达耳朵里,我自身安危事小,误了大事满盘皆输,柯大侠和皇太孙布了这么久的局就成了泡影。”蓝熙书恶狠狠的瞪着丫无双,丫无双瞠目结舌了,手指堵着嘴巴眼睛瞪得滴流圆。   “平时你都是用脚趾头想问题的吗?”   蓝熙书明知道丫无双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后悔了后怕了,但是蓝熙书还是损了她一句。   “那现在怎么办?”丫无双彻底没了主意:“我一见柳莺儿就来气,我……”蓝熙书不想听她忏悔:“得了,赶紧亡羊补牢去,柳莺儿这头出不得一点儿纰漏,着人给我盯死了,必要时候非常手段,还有,铜锣街的范二也找人控制起来,还有,这件事切不可露了口风,万一今晚行动不顺,后果你知道。”   蓝熙书主要是怕丫无双跟房子说起,但丫无双理解成怕柯大侠知道了,丫无双知道要是让柯大侠知道了,那真没有自己好果子吃了,丫无双忽然感觉蓝熙书虽然嘴上强硬,其实心里是最为她着想的,这让她心里一阵酥酥麻麻的热乎:“我不跟师傅提一个字。”   蓝熙书只想拍脑门,虽然女人聪明了男人不好糊弄,但是笨女人更要命,蓝熙书瞪着丫无双:“任何人!”   “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丫无双严肃回应蓝熙书完毕,甜蜜蜜的一溜烟儿跑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蓝熙书急匆匆回到丁香玉,丽姑告诉他卫五儿来了好几趟了,蓝熙书差丽姑找卫五儿,卫五儿不在,丫无双把人叫走了。   蓝熙书狼吞虎咽着丽姑端上来的饭菜,大半天没正经吃饭了,真把蓝熙书饿坏了。   丽姑欲言又止的样子蓝熙书吃饱了饭菜才看见,猛然想起影儿和房子。   “影儿和房子在封婶那里,我有事先回来了,你放心没事的。”蓝熙书还以为影儿从没离开过丽姑,丽姑惦记着影儿,又因影儿是蓝熙书和房子带出去的所以担心也不敢询问呢。   “不是,影儿回来了,回来就哭!”   “影儿回来了。”蓝熙书饭吃得急,嗝儿了一声,这么说房子回来了,人呢?   蓝熙书起身往门外:“回来就好,我待会儿有事正要挤时间接她们两回来呢!”   “影儿被送回来了,但是四少没回来。”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蓝熙书定住了。   丽姑面有难色,蓝熙书认真的看着丽姑,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的恨不得把自己给拍扁了。   “影儿回来说,有个出家人把四少带走了,四少让影儿传话说过阵子她就回来!请您不必牵挂忙你的事儿就好!”丽姑听影儿说了,那个房子的姑姑如何如何,房子有如何如何,至于惊险的被短装大汉胁迫的事影儿居然只字未提,故而,丽姑在出家人身上费了思量,她知道蓝熙书和房子形影不离,蓝熙书居然不知情,这让丽姑觉察到里面别有内情,她又不好说什么,蓝熙书难受的样子在他的意料之中。   蓝熙书拧身回首看着丽姑半晌无语,心瞬间被掏空了,冷飕飕的灌了一胸腔,蓝熙书心里忽然有高楼失足的感受,经石带走了房子,他应该想到的,他应该早有预见的,这太快了吧!短短的半天,经石老尼这不是蓄意的吗?这件事应该当面知会一声的?   蓝熙书脑袋嗡嗡作响,他猛然一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一下,这才看见影儿满脸委屈的猫在门后巴巴的看着蓝熙书。   “什么时候走的?”蓝熙书看着影儿忽然又转头看着丽姑,他怕影儿说不清楚。   “影儿是才回来的!跟你前后脚回的丁香玉,是封婶送她过来的。”丽姑招呼影儿过来:“我就知道这些,影儿!你快给三少说说。”   “你刚走,那个凶巴巴的菩萨就把四少带走了,四少说了很多好话,封奶奶也说了很多好话,但是那个凶巴巴的菩萨就是不肯,说要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城。”影儿眼圈儿有些红了,充满小孩子的无力感,看得出她对经石没甚好印象也就是跟着封婶喊菩萨。   “她干嘛带四少走,四少也要做菩萨吗?四少要哭了,四少不喜欢跟她走的!”影儿说完眼泪吧嗒吧嗒,依偎着丽姑呜呜咽咽,她不懂得大人之间的心思,但是房子的不情愿她是看得出来的,她想着四少跟这个凶巴巴的姑姑去一定不会开心的。   丽姑拍着影儿的背紧张的看着蓝熙书,房子跟她母女的联系多,要是房子走了,丽姑担心蓝熙书会嫌弃自己和影儿,那么以后的生活又将无着落了。   蓝熙书一时心乱如麻,狠狠地蹙眉憋了一口气:“你和影儿安心在这儿,我把房子找回来!”蓝熙书一瞬间下了决心,豁出去了,自己不能离开房子!   嗯!影儿立马不哭了,重重点头,暗劲攥着小拳头,恨不得自己出一把力把房子给拉回来。   蓝熙书刚走到园子月亮门,迎头碰见满头珠光宝气的一个妇人,蓝熙书诧异驻足,这园子基本不进闲杂人等,不想妇人拱手出口却是乔装打扮的柯大侠:“三少!正好!赶紧给我走,情势有了变化,行动提前了。”   蓝熙书心里暗暗叫苦,稍稍的游移不定却被柯大侠一把拉住,蓝熙书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柯大侠走,一时间心里油煎火烤别提多难受了。   “三少!”   影儿奔跑着呼叫,蓝熙书站住,歉意的对柯大侠一笑,柯大侠见面就发现蓝熙书脸色不好,很理解的点头:“我先走一步。”   “随后到!”蓝熙书迎着满头大汗的影儿回走几步。   “三少!你忙,我和娘叫四少回来,只是,只是……”影儿气喘吁吁回头看看园子里的丽姑,蓝熙书明白,影儿要讨个话,让房子不顾一切忤逆姑姑的话,这就要蓝熙书想句有分量的话。   蓝熙书咬着嘴角摸着影儿的头一时还真搜肠刮肚的想不出来,肉麻的话被窝里说行,传话就不妥了。   “东西也行!”影儿都着急了,仰着脸鼻尖见汗的提醒一句,这句话真提醒了人慌无智的蓝熙书,蓝熙书赞了影儿一个微笑,立马从怀里摸出那方鸭子摔跤的绣帕,没有比这个更能说明他心思的东西了,房子会懂得。   影儿接过来翻看了看,扬脸看看蓝熙书又低头瞅瞅绣帕,绣的真难看,不但难看,还血渍斑斑,就这东西能拿的出手吗?   蓝熙书看出影儿的疑惑,笑语:“就她了,房子要不回来我就认命了。”   这绣帕一直被蓝熙书贴身放着,数次受伤血染的不成样子,洗了很多次,但是蓝熙书一直没舍得扔,这次他把希望寄托在鸭子摔跤上了。   “我就跟四少说,她要不回来,你就哭鼻子了,她一心软就回来了。”   蓝熙书鼻子一酸,真差点落下泪来,从来没有一次分离跟这次一样让他不能忍受。   影儿和丽姑到南城门口守株待兔追房子去了,蓝熙书赌了一把,他不确定经石会带房子出南城,但是影儿母女分身无术,只好凭运气了。   碰到卫五儿,蓝熙书赶紧又把交代丫无双的事交代了一遍给卫五儿,蓝熙书还是觉得卫五儿靠谱,有密谍的专业素质,并告诉卫五儿人手要是不够找徐三元,让他派人把制造局和应天府的那个狗头军师控制起来,不确定骷髅花错在那趟线上,多撒网好打鱼。   至于吕连魁和郭运达那边,蓝熙书根本不操心,这是重中之重,柯大侠亲自安排。   听完柯大侠的部署,蓝熙书没表示什么,反问柯大侠:“是不是仓促了点儿,万一吕连魁和郭运达不上钩呢,或者骷髅花错来不及部署呢?” 兴师动众劳动皇太孙做饵,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皇太孙给担着,也难逃掉脑袋的危险。   “因为白话文明天就到南京,爷也是怕这个白话文皇命在身,多有制肘,怕节外生枝。”柯大侠骚首,那一脑袋行头不但滑稽而且真是负担。   这么快?这厮肋生双翅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蓝熙书心念一动,如果皇太孙也同样讨厌白话文,那么自己还用无休止的等下去吗?   “柯大侠,即使白话文身负皇命,皇太孙也用不着投鼠忌器啊!”蓝熙书试探一句。   柯大侠意味深长的看着蓝熙书,半天才浮起一抹笑意,蓝熙书不由得心里一紧,柯大侠行走官场多年,他岂有看不透蓝熙书心思的道理,蓝熙书垂下眼皮,柯大侠的眼神太锋利,蓝熙书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柯大侠看透他的心思他倒不惊慌,官高一级绊脚石,蓝熙书自信柯大侠只能想到这点,他断不会想到自己因为夏十榆与白话文结下的深仇大恨。   “白话文是皇上身边的耳目,爷不能动,起码,现在不能动。”柯大侠忽然捻须一笑,笑容半截僵了,下巴光溜溜,柯大侠的这个手势很尴尬。   “你担心什么?”   “怕他容不下我,柯大侠你也知道,锦衣卫张开望张大人当家,但是白话文主事,他扈从随驾北征,但是……”蓝熙书捏着茶盅咽下了下半截话,柯大侠懂得。   “这难得倒你三少吗?”柯大侠笑着拍拍蓝熙书的肩膀,蓝熙书也笑了,蓝熙书明白了,柯大侠的立场就是朱瞻基的立场,蓝熙书知道要想除掉白话文借助皇太孙是不行的,这就是和柯大侠合作同徐三元的差别,和君子举事,和小人谋事,明面和暗地要区别对待的。   天还没黑,柯大侠就走了。   接着,卫五儿领进了另一个妖艳的女人,妆容仔细,可见这是专业的,比起柯大侠那叫个妩媚。   那一脸厚厚的粉让人看着粉嫩,蓝熙书打眼一看没认出来,只是在这奇葩进门之后甩帕的那个兰花指让蓝熙书认出了是谁。   只能用忍俊不禁来形容蓝熙书此刻的心情了,蓝熙书一贯能装,要搁别人早前仰后合了。   “惊为天人!”蓝熙书憋着要笑抽了的脸拱手让座,卫五儿早憋的脸通红了,跟蓝熙书对了个眼神赶紧出去了。   蓝熙书想象着卫五儿出门大笑的模样。   “没办法!这宫里宫外都邪性,我就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徐娘不老抿抿烈焰红唇,坐在柯大侠坐过的椅子上,他的坐姿可比柯大侠女性化多了。   “那儿都有你的眼,一点儿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你的法眼。”蓝熙书亲自执壶倒水,徐娘不老摆摆手,他喝茶很挑剔,一般合不了他的脾气。   蓝熙书笑笑自个喝:“何必亲自出马呢!”   “谁来我也不放心,我来告你一声,白话文最迟明早就到南京!”   “最迟?”蓝熙书对于白话文要来不吃惊,吃惊的是徐娘不老提供的时间,最迟明早,那么今晚他有可能到喽!   白话文是锦衣卫高层,有令牌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放进城来。   那么今晚的钓鱼计划势在必行。   “嗯!”徐娘不老很得意的点头,他自信自己的消息可靠。   蓝熙书蹙眉沉吟。   “放心,他查不到你!皇太孙放话给咱家了。”徐娘不老指尖梳理着画眉,妩媚的暼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蓝熙书不怕他查,蓝熙书是想是不是趁着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白话文,这个白话文日日夜夜硌着蓝熙书的心。   “时机未到,皇太孙的眼皮底下不要耍花样。”徐娘不老洞悉了蓝熙书的心思,曲指轻扣了几下桌沿,蓝熙书马上坐直了身子,他知道徐娘不老是在提醒他。   蓝熙书感激的对徐娘不老一拱手,彼此心照不宣。   “你交代的我都安排下去了,你放心,我的人身手没你好,但是眼睛却无处不在。”   “南京东厂该换换血了,徐公公要有准备,身边可不能养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蓝熙书看见卫五儿去而复返,挑起帘珑露了一小脸。   “时间到了?”蓝熙书起身,卫五儿摇头附耳:“木向笛去了月园。”   蓝熙书蹙眉看着卫五儿,这倒是出乎他意料的:“还有呢?”   卫五儿摇头。   “盯着他!”蓝熙书忽然感到不妙:“这个人身手不错,找几个好手盯着,看看他靠郭运达还是吕连魁。”   卫五儿走了,蓝熙书莫名其妙的有些焦躁。   “有难题找我啊!”徐娘不老慢条斯理的补妆,他那儿自顾自美丽,卫五儿的话他没听清,但是蓝熙书的表情他看得明白。   “也对啊!一时情急倒把徐公公给忘了。”蓝熙书呵呵笑了,上赶着好办事,徐娘不老拿眼角瞄了一眼蓝熙书,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递出去:“拿这个,顺子在门口呢。”   卫五儿接了令牌走了。   徐娘不老臭美了会儿,和蓝熙书沟通一下对付白话文的大概思路,蓝熙书只要求徐娘不老提供一点,全天候全方位全时通白话文的动向,蓝熙书要求关于白话文事无巨细,不光是他在南京的,还包括任何地方。   蓝熙书侃侃说完,徐娘不老停止臭美,目瞪口呆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微笑着一副你行的表情。   “你这是要我下血本啊!跟你合作我亏啊!”徐娘不老的粉脸很夸张很矫情:“你一人顶我千军万马啊!”   “取长补短,我们这叫优势互补,徐公公!你的人闲着也是闲着拉出来练练。”蓝熙书看徐娘不老紧忙的收拾自己,一副不堪负荷的夸张样子竟有些做作的可爱,徐娘不老这人倒也无公害,不乏味。   徐娘不老扭搭着走了,蓝熙书交代的时间紧任务重,说归说笑归笑,他也是要蓝熙书看看他的实力的。   徐娘不老这趟头安排妥当蓝熙书才真正的觉得心里托底,柯大侠反复交代的细节蓝熙书有在脑子里过滤一遍,骷髅花错是重中之重蓝熙书虽然当时没异意,但是经过跟徐娘不老的交道,蓝熙书心里偏差了,吕连魁和郭运达才是这次行动必须要除去的,很简单,他们的存在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白话文到了南京,难免不会利用这两个人,而骷髅花错呢!即使侥幸逃脱,没有了吕连魁和郭运达,他翻不起大浪,在重新培养内线也需要时间,徐娘不老已有了防范,要在南京东厂培植实力内线那就不容易了。   没有内线的骷髅花错就是再能也很难开展行动,再说,经此行动一定要他伤筋动骨。 第二百九十三章   蓝熙书在静静的等待中,心里一有空隙,房子就焦灼着他,可恶的经石老尼,即使你心里从不把我当做蓝家人,明面上也得过得去吧!这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人带走,这算什么?   蓝熙书越想越生气,站在花架前对着那一架绿瀑布攥着拳头跟臆想敌经石较劲,房子你也是,你就没点儿主见没点儿脾气?蓝熙书忽然的又哀告着:房子!你看见鸭子摔跤总该回来了吧!   前面的嘈杂反而衬得后面特别的安静,这样的安静很窒息人,任何环境都不曾困扰过蓝熙书的心情,今天很怪,房子抽离了他的心,他难以想象没有房子每一天怎么活。   这样胡思乱想着看着窗户上的明亮转晕黄慢慢的暗了,蓝熙书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过道里终于想起了脚步声,是卫五儿。   卫五儿一身家仆行头胳膊挎了个包袱,神情有些紧张。   蓝熙书一看他换了装扮就知道行动八九不离十了。   “爷还没动,场子里就有可疑人等踩点儿了,柯大侠让我给您传话,按计划行事,如果骷髅花错提前埋伏进花满楼,我们就提前行动。”   蓝熙书嗯是嗯着,但他还是觉得设这么大局而且在吕连魁的地盘上,只为除掉骷髅花错有点儿下大网捞虾米,不来个一箭三雕显示不出水平。   “爷什么时候到?”蓝熙书开始换衣服,里面紧衣短打扮外面罩了件书生澜衫,按照预先计划,蓝熙书什么不用带,到时候卫五儿负责给蓝熙书递刀具,蓝熙书准备的很充分,千交代万嘱咐卫五儿务必将他的连珠弩箭给他带进花满楼。   “爷正准备出宫呢!”卫五儿将一块蒙面的黑巾掖到蓝熙书交领里。   “那我们要快!”虽然柯大侠给蓝熙书看过花满楼的布局图,稳妥起见,蓝熙书还是要提前勘察一番。   花满楼的后台是吕连魁,卖酒卖茶卖唱卖肉一条龙服务,选这个地方钓骷髅花错柯大侠和蓝熙书也是反复商榷的,第一吕连魁的地盘,不但容易钓出骷髅花错而且麻痹吕连魁不会引起他的多心,但是相对增加了皇太孙的危险性,万一控制不好局面,什么后果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蓝熙书曾提议用替身,但是瞒的过别人,瞒的过吕连魁吗?   这是柯大侠应该操心的事!蓝熙书摇摇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天刚擦黑,蓝熙书就和卫五儿出了丁香玉,丁香玉在秦淮河北岸,但是却不临河,中间隔着两条街,就是如此,掐算时间,蓝熙书觉得也会比朱瞻基早到一会儿。   “丫无双呢?”蓝熙书没看见丫无双上蹿下跳的很奇怪,随口这么一问,侧脸看见卫五儿坏笑了,蓝熙书立刻知道随口一句就让卫五儿误会了,弄得好像跟丫无双无限暧昧一刻不见如隔三秋似得。   “这个节骨眼上,丫无双不敢乱跑,吕连魁老家雀贼着呢!柯大侠全部从周博远那儿调派的人手,扈从侍卫也格外筛选的。”卫五儿挠挠下巴其实是掩饰偷笑:“现在丫无双张嘴就是三少长三少短,弄得好几个侍卫跟我打听三少何方神圣,让眼高于顶的丫老大如此倾心。”   蓝熙书忽然咳嗽了几声,这个丫无双怎么回事?   怎弄得跟郎情妾意似得,还弄得人尽皆知。   卫五儿本以为丫无双话里话外都表现出来了,蓝熙书堂堂大男人更不会遮遮掩掩,哪知一看蓝熙书的窘迫倒让卫五儿纳了闷。   蓝熙书不能解释,赶紧岔开话题:“吕连魁会和爷一起,你想办法把郭运达也引来,最好在节骨眼上。”   穿过两条清冷一点的巷子,紧挨着贡院不远的花满楼宫灯高挂,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花满楼本来叫状元楼,是一个杭州富商开的,本来是纯粹的酒楼,自从吕连魁暗里使了手段易主之后,就更名花满楼,夹杂着兼做了其他生意。   今天花满楼之所以格外热闹,是因为一个名震江南的口技大师落户花满楼,消息长了腿,举城皆知,慕名而来的公子阔少寻乐子的人流如织,整个的花满楼喧哗的如同夜市口。   今天园子里的姑娘们几乎倾巢出动,花枝招展莺莺燕语穿化蝶一样出没在花满楼的各个角落。   花满楼人满为患,楼上楼下满当当的,续茶传菜的伙计唱喏着来回穿梭。   卫五儿引着蓝熙书径直奔二楼,早预定了雅间。   推杯换盏猜拳行令,蓝熙书摇着折扇环视很大的一楼,人头晃动不下百十口人,北面通后台有一架镂空纱的屏风,影影绰绰后面有人准备什么,有好事的浪荡公子脖子斜插着折扇贼眉鼠眼的扒着屏风往里偷瞄,出来进去的人也没人搭理他。   一个姑娘迎着蓝熙书和卫五儿折身上楼,媚眼频频招呼蓝熙书,蓝熙书很严肃,卫五儿挡驾,一看没戏,略恼的女子翻着白眼大幅度的扭腰晃臀下楼去了。   扶栏而上蓝熙书下望,全局尽收眼底,过眼有很大一部分人举止可疑,蓝熙书难以判断是柯大侠的人还是吕连魁的人,卫五儿心中有数:“放心!凡是生面孔我们都盯死了。”   蓝熙书尽管知道柯大侠行事稳妥,但是事关重大,还是嘱咐了卫五儿几句,譬如花满楼的各个出口,能全盘控制的有利地形,还有别光盯男人,还有貌似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么多乱人眼的女子让蓝熙书觉得反常。 第二百九十四章 花满楼   蓝熙书磨磨蹭蹭的在二楼拐角往下巡视,卫五儿一副假门假势的奴才嘴脸对着一个伙计吆五喝六,这儿的伙计还真就吃这套,越是这样他越是殷勤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请坐!”卫五儿掸掸一把官帽椅,伸手请坐,这张桌子搬出了雅间,西边靠着漆红的柱子,南边就是栏杆探头就将下面看的清清楚楚,蓝熙书转悠了几步坐下来,东边的漆红圆柱有张桌子上做了五六个,蓝熙书一看就碰了一下卫五儿,卫五儿低头凑过来:“自己人!最东面的是吕连奎的人,目前还没见郭运达的人。”   蓝熙书没抬头,抿了一口茶,抖抖肩膀,也有些紧张,身体有点儿僵硬。   “但是骷髅花错的人到了。”   “谁?”卫五儿看蓝熙书头不抬眼不斜的吹着茶末,他也没四下看顾,僵着弓着的身子眉头一皱,脸色也跟着僵硬起来,这种疏忽可是大忌,他不知道蓝熙书打哪儿发现的,今天的重点是骷髅花错,他的人来了没发现卫五儿觉得自己的专业权威受到了侮辱。   柯大侠一再交代,卫五儿打了包票的,这要是让柯大侠知道了还了得。   “雪娘来了,骷髅花错还不来吗?”在女儿春红楼蓝熙书就认识了跟郭运达鸳鸯戏水的雪娘,其他的女子他没印象,不过一个雪娘就足够说明了,看来吕连奎和郭运达也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通知了骷髅花错,在吕连奎的地盘骷髅花错岂会错失良机,说不定这也是骷髅花错为引出朱瞻基而设的局,局做到一块去了。   “你的人手不够,尽快通知柯大侠,重兵集结待命,不要切近花满楼,周边各个河楼娼馆安插三五百人应该不成问题。”蓝熙书感觉花满楼的热闹炒作的成分很大,他也拿不准这里面柯大侠的人居多还是吕连奎的人多。   卫五儿被蓝熙书冷厉的眼神惊到了,快速的撤了,一看卫五儿下去了,旁边的一个白面书生也跟着下了楼。   蓝熙书感觉无数眼光在花满楼交织成网,圆满的撒开到极致,正在往下笼罩,只有久经暗战的人才能和蓝熙书一样嗅到这种杀气,并淡然处之,你不对抗,你就不会恐惧,你就不会被这种无形的杀气左右而露出些微马脚。   蓝熙书和送甜点的一个小女子热络的打听,才知道今天的请来的是一个叫师双双的女子表演口技,本来口技流于市井很难登大雅之堂,规模小气的花楼茶肆偶尔会有这类口技艺人插科打诨,但是这个师双双却是被誉为百鸟王,据说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有动静的她无一不模仿的惟妙惟肖,风雨雷电更是不在话下,一时名动杭州,继而名气在江南一带蹿红,各个大型娱乐场所无不争相竞价相请。   能请的动师双双也就成了各大娱乐场所的实力标榜,花满楼有吕连奎这样的大后台,拿钱砸也把师双双给砸来了。   蓝熙书不惜小费,更兼有本人胡子粘贴的帅,做作的举止有型,这个话篓子小妞暗自黏上了傍着蓝熙书一同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她说她的,蓝熙书看蓝熙书的,两不耽误。   蓝熙书看见了木向笛,蓝熙书咬了咬后槽牙,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刚好热情的妞儿把他挡个正着。   木向笛认识自己,他今天去了月园,难保柳莺儿不对他说什么,他要是单纯的是柳莺儿的追慕者也就罢了,如果刚巧他不是,那么自己最初的谎言现在必然被戳破,他自然的会疑心自己的身份,他现在来花满楼难说不是为了探究自己,任何的巧合都不能心存侥幸,蓝熙书忽然后悔初到南京就在铜锣茶楼出了风头,要不然自己会滴水不漏。   “真讨厌!叫我了,爷!要不要我陪啊!”偏瘦的妞儿故作忸怩着蹭蓝熙书的胳膊,做这行久经美男很现实的,很简单要陪就掏钱,不要陪也别耽误了人家,人家别处陪聊赚银子去。   “当然啊!你走了爷一人有什么乐子啊!”蓝熙书一拉这妞儿,本是让她坐下来继续她的话匣子的,哪成想妞儿也是也是久经调戏的,顺势居然坐到蓝熙书的腿上了,好在人瘦小又是虚坐着,蓝熙书没有感到负荷。   木向笛慢腾腾的游目上楼,蓝熙书知道他的身后也会有人盯着,但是这不代表自己可以暴露。   蓝熙书扥着妞儿腰里的荷包与其调笑,一张宝钞被蓝熙书塞进充盈了她的荷包,点燃这个妞儿的新热情,妞儿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么招蓝熙书喜欢,施展浑身解数同蓝熙书撒娇起腻,蓝熙书揪住了她的绣帕嗅着,木向笛的目光扫过去,而后慢腾腾的转向三楼,几个自三楼嬉闹下来的女子扶栏与木向笛调笑,然后一并涌上三楼。   蓝熙书松口气,卡着妞儿的腰起身:“好戏还不开场!”   “快了!”妞儿粘着蓝熙书也一同趴在栏杆上。   真是快了,蓝熙书一眼就从花满楼的门口熙攘中辨别出了大摇大摆吊儿郎当的丫无双。   但是朱瞻基没有出现,蓝熙书心里一紧,游目四望,还是没发现,蓝熙书虽然和朱瞻基在秦淮河边见过一次还是黑乎乎湿哒哒匆忙忙的,但是只一眼就可以让蓝熙书从任何场合辨别出来。   但是真的没有,即使乔装打扮蓝熙书也能辨别的出来,这让蓝熙书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以朱瞻基的个性他不会不来,蓝熙书恐惧的是他来了自己却没靶定,护驾从何谈起。   柯大侠的影子也没有,骷髅花错的影子也没有。   蓝熙书眼见着丫无双好奇的在人群中穿梭,蓝熙书心忖:朱瞻基不出场,就你个小丫头再搅合也搅合不出骷髅花错。   一声惊木拍案,花满楼顿时嘈杂立止,人头攒动着开始往屏风处凑,蓝熙书稍稍探头,屏风前宫灯格外明亮,但是没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交锋   低低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里,忽然一阵空山鸟鸣响彻了花满楼,唧唧啾啾杂而不乱,时而婉转时而高亢,花满楼立时空灵热闹起来,不见繁花只闻鸟鸣,听觉引领着想象力从高处从远处慢慢的切近,那悦耳之声让人如身临其境,即使满眼宫灯华丽满眼的雕梁画柱,人们还是如身临幽谷,亲见溪涧穿花,亲耳百鸟争鸣。   楼上楼下的看客立刻被这惟妙惟肖的口技吸附了所有心神,如入幻境。   蓝熙书心里一个盛赞,这是他平生仅见的绝技。   蓝熙书强迫自己从口技渲染的境界中拔出心神,下面人头静止,些微异常蓝熙书都会看的清清楚楚,丫无双手指塞进嘴巴里听得痴了。   忽然一阵风声,短暂的鸟鸣静止,又忽然一声虎啸突兀层石,立时百鸟惊鸣飞散,振翅高飞声,穿林跃涧声,松涛起伏声,惊慌慌百鸟散尽,空留一谷虎啸语音袅袅。   现场听痴了的看客被虎啸声同样惊得纷纷惊慌失措,短暂的错愕才醒转感官,虚惊一场纷纷嘘叹,紧接着便是掌声如潮,楼上楼下拍的波浪起伏,叫好声一片。   蓝熙书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敏锐的感觉到危险临近,他鹰一样的眼神从楼下转到楼上,没在二楼停留,转脸向上直上三楼,一个尖尖的下颚在三楼扶栏上一闪,就在自己的正上方。   蓝熙书不容多想只一眼他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儿————骷髅花错!   他居然在三楼!   卫五儿不知何时来到了蓝熙书身后,他看到蓝熙书仰脸向上的姿势,蓝熙书再回头,脸变了。   蓝熙书一伸手适时地将卫五儿手里的连珠弩箭握在了手里,那种铁寒钢冷让蓝熙书的兴奋到了极点。   兴奋的妞儿回首拉扯蓝熙书,被卫五儿一把划拉到一边儿去。   一声唿哨凄厉,人们还以为下一轮的口技表演开始了呢,就听嗤嗤交叉的破空之声,二楼三楼的宫灯灭了十之七八,花满楼登时上暗下明,数条人影从三楼各个方位斜穿而下,蓝熙书并没有被纷杂的人影干扰,他始终盯着干瘦的人影在上面扶栏下望,蓝熙书很快从骷髅花错的角度发现了在一楼东侧漆柱旁边的朱瞻基,朱瞻基没动,旁边的几个美娇娘长身跃起,三楼的几条人影很快的砸到一楼,脸先着地的,没误伤人却惊得一众看客大呼小叫如鼠乱窜,不惊慌的不乱窜的个个刀剑出鞘不是奔着朱瞻基的方位来的,就是奔着奔朱瞻基来的人去的,敌我很快分成厮杀阵营。   瞬息万变,现场混乱。   骷髅花错纹丝没动,蓝熙书贴着漆柱仰头密切观察着骷髅花错,骷髅花错不动他也不动,他甚至不去看下面围绕着朱瞻基展开的厮杀漩涡。   那些都是都是骷髅花错的踏脚石,柯大侠应付得来。   蓝熙书黑巾蒙面,眼睛盯死了上面的骷髅花错。   卫五儿已经招呼人手上三楼,早在三楼接应的人连同有几个没翻上栏杆的侍卫就跟下饺子一样落到了一楼沸腾的厮杀漩涡里,惨叫和利喝同桌椅板凳刀剑争鸣交响混杂,有人的大喝都被淹没了。   骷髅花错突兀踢栏跃下三楼,就在他刚一现身的那一霎那,蓝熙书扣着扶栏几乎和他同步跃下二楼,一支锐响的连珠弩箭堪堪擦着骷髅花错的脖项钉入楼顶,骷髅花错没想到蓝熙书会在自己的正下方同步出手,虽然都在落势中他侥幸躲过了一箭,但他也很快明白蓝熙书是专门对付他的,骷髅花错陡然改变了计划,没有落到离朱瞻基最近地点,因为蓝熙书算准了他的落势,身影紧跟,这样一来逼得骷髅花错改变方位,下面的接应偏差,骷髅花错脚一着地,蓝熙书接二连三的连珠弩箭就到了,骷髅花错身法极快,即使在敌我混战中也很快的避开了,接应他的人做了肉靶子。   蓝熙书落在了漆柱的西面,正好和朱瞻基隔着漆柱,美娇娘柯大侠厉啸一声,四面八方的侍卫都在向漆柱靠拢,但是,很快在这个过程中被骷髅花错放倒了一茬。   花满楼外人声大作,厮杀的人涌进来又倒回去,蓝熙书隔着厮杀同骷髅花错周旋。   “吕连魁!”卫五儿特别被蓝熙书吩咐只要吕连魁出现立马告知他。   蓝熙书靠着卫五儿顺他的视线,就在门口一个尖嗓子正喊:“保护皇太孙!快快!”   这龟孙子就这德行!   卫五儿清道夫一样将三个黑衣人割了,骷髅花错的一个鹰爪铁爪,卫五儿就奔了,他知道自己斤两不挡蓝熙书的道,他知道这是蓝熙书的菜,自己消化不了趁早靠边。   蓝熙书连珠弩箭横扫前门,但他没放箭,距离太近骷髅花错很会躲避,难以靶中,蓝熙书接连放空已经火上了头了。   干脆只手贴身逼迫骷髅花错向外围,一个是离朱瞻基远点,再就是吕连魁在外围。   蓝熙书和骷髅花错的纠斗除了紧要的几个人,大多数人不明就里难分敌我,只有丫无双长剑奔袭大呼小叫着上来助战。   一个眨眼的喘息就够了,蓝熙书与丫无双交错之际,连珠弩箭一箭封喉,抻着脖子在数十人的保护下的吕连奎哑了,眼睛长瞪仰倒在地,很快惊叫声就被淹没。   杀骷髅花错不容易,杀一个吕连魁易如反掌。   郭运达的身影出现在漆柱南面,他倒没有吕连魁的大呼小叫虚张声势,冷不丁惊了蓝熙书一跳,柯大侠忽然穿插在郭运达和朱瞻基之间,这是一个讯号,蓝熙书毫不迟疑舍了骷髅花错绕漆柱半步,一支冷不丁的刀光差点儿抹了他的头皮,蓝熙书一退身躲闪,郭运达偏倚了视线,蓝熙书怒及,忽然下黑手的人扑棱炸翅直通通的扑到自己面前,后面一张奶油小生的脸璀璨生花:“哥!”   “房子!”蓝熙书心里别提那个热乎啊!   两人错身,蓝熙书在房子的掩护下连珠弩箭不但将郭运达固定在漆柱上,他身边的七八个人统统垫了地,朱瞻基的身边一时宽敞,柯大侠很明显的指挥侍卫维护着朱瞻基撤离,水浑了,大鱼小鱼都冒泡了,朱瞻基该撤了,这个烂摊子只剩下骷髅花错了。   吕连魁的人被卫五儿控制着去了大半,郭运达的人外围的不明就里,圈儿里的全倒了。   骷髅花错的死士有十余高手支撑着局面。   外面周博远的人将花满楼围了个严实,瓮中捉鳖的局势拉开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骷髅花错的后招   不但很多人觉得骷髅花错坚持不了多久了,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拼人也把他拼成肉干了,蓝熙书同丫无双房子三人就把骷髅花错断在了漆柱东面,在骷髅花错身上很有挫败感的蓝熙书发了狠,最后一支连珠弩箭终于落在了骷髅花错的身上,但是效果却让蓝熙书更愤怒,别人都是应声倒地惨叫伴奏,骷髅花错却是一声不吭背心带着那支触目惊心的箭尾高起低落,顺手的一把快刀竟然将房子和丫无双逼迫的顾此失彼。   骷髅花错竟然不逃,他在拼却了性命耗着,柯大侠安排卫五儿护送朱瞻基撤离,就在柯大侠冲向骷髅花错的时候,谁也不曾想到,三条人影从天而降,落势分兵两路,一人奔了骷髅花错,两人各自长索抓梁,游荡高空竟然直奔就要被簇拥出花满楼大门的朱瞻基。   忽然的变故让很多人淬不及防,呼啸的冷箭网下,朱瞻基周遭二十来人的外围应声倒了一片,蓝熙书头嗡的一声,血冲顶门,冷汗刷就下来了。   柯大侠长身利啸回奔,但是什么叫鞭长莫及,柯大侠也明白过来了,拼了命的折返。   蓝熙书明白了骷髅花错苦苦撑着就是等蓝熙书柯大侠他们自认稳操胜券,高手尽数被自己吸引脱离朱瞻基,看来三楼上这三个人才是最后的利箭,先前的一切都是铺垫,包括骷髅花错,蓝熙书和柯大侠失算了。   蓝熙书抛出了空空的连珠弩箭回旋呼啸,一个黑衣人躲过了柯大侠抛出的长剑正被蓝熙书的连珠弩箭砸在了脚踝上,长索脱手扑落,却是一女声惊叫,她不曾落地,刀剑便以穿胸。   蓝熙书和柯大侠一样第一反应就是放弃了骷髅花错长身鹤起,在回奔的过程中,蓝熙书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极其矫捷的黑衣人在刀光剑影中长索游荡,踢踏柱梁已然瞄准了朱瞻基的方位,两星寒芒躲过房子的回力标直奔朱瞻基。   两星寒芒极其微小快速,除了蓝熙书房子柯大侠几乎所有的人的肉眼都不曾发现,林立的刀剑堪堪防御着漫天的暗镖飞刀。   那一刻柯大侠和蓝熙书心胆俱裂,眼看着离得最近的房子起身飞纵同那两枚寒芒交集,以朱瞻基为中心的人墙轰然倒塌,朱瞻基淹没了,房子淹没了,狂呼惨叫蜂拥四起。   “皇太孙殿下!”   “爷!”   ……   头顶上长索一顿,黑衣人影正衣袂连风路过蓝熙书,蓝熙书脚踏连环迎头赶上,堪堪揪住黑衣人的衣摆,黑衣人短暂的坠势很快随着衣角撕裂而终止,一把快刀迫的蓝熙书回落,两条长索架起骷髅花错悠上三楼,二楼待命的卫五儿手下呼啦啦蜂拥而上,但是晚了几个眨眼,三楼的冷箭嗖嗖封堵了楼梯口,骷髅花错消失在扶栏内。   他的死士随着他的被救瞬间垫了底。   朱瞻基生死未卜,谁还顾得上辑凶啊!   “跟上,招呼周博远的人封锁花满楼!”蓝熙书利声吆喝惶惶然不知顾那头的卫五儿,现在蓝熙书只能指挥动他了,骷髅花错深受重伤,救援的两个长索黑衣人都带着伤,这样的情形下要是走脱了,这就太饭桶了。   卫五儿应了一声,也顾不得皇太孙了,吆喝一部分人上楼追,他冲出花满楼。   震耳欲聋的叫喊小了,蓝熙书快速的扒拉开一干侍卫扈从,丫无双也被他揪到一边,迎头房子起身扑到了蓝熙书怀里:“哥!我在这儿!”   “房子!”蓝熙书拥着房子闪眼地上,被房子砸在地上大字躺着的朱瞻基被一帮子人扶了起来,蓝熙书一看放心了,朱瞻基哎呦了几声胳膊搭着柯大侠的肩呲牙咧嘴揉肚子,半撇假胡子掉了,嘴角的一颗假痣抽搐着,让他看起来衰到家了。   明明看见黑衣人接着乱镖掩护向朱瞻基飞射了两星寒芒的?   蓝熙书和柯大侠都纳闷,朱瞻基除了被房子砸的有些晕头转向之外柯大侠仔细查看过了并无异样。   房子也活蹦乱跳的在蓝熙书怀里。   等确定朱瞻基真的安然无恙,呼啦啦地上跪了一圈儿,不知道周博远啥时来的,此时跪在朱瞻基跟前连声哽咽请罪,柯大侠跪在周博远的身后没出声,后怕就别提了。   朱瞻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现场的这些人人头不保,就是南京城都会让朱棣给屠个七零八落。   “行了行了!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我说,骷髅花错逮着了吗?”朱瞻基揪掉那半撇假胡子,假痣也揪掉了,自己摸摸脸,周博远撅着屁股亲自给他整理撕裂了的袍襟,后怕的手脚哆嗦:“封锁了,人跑不了,殿下您真的没事?”   “你们不吵我一点儿事没有!”朱瞻基挣脱两个直抹眼泪的太监搀扶,自己整整交领,扒拉开周博远,看见了蓝熙书和房子:“你没事吧!”朱瞻基竟然笑眯眯的问候房子,房子福了一福,忽然眉头一皱,抽手摁住了右肩头:“没事!”   蓝熙书的眼睛落在了房子摁压肩头的手上,房子指缝间赫然夹着两枚银针。   “房子!”蓝熙书倒吸一口凉气,房子想藏匿银针的手被蓝熙书一把抓住了,朱瞻基和柯大侠丫无双都看见了房子手里的银芒,都紧张的凑过来,房子倒是稀松平常的说了一句:“小咬了一下而已!”   蓝熙书从房子手指劈手捏过这两枚银针,一晃眼,柯大侠就手夺过身边一个侍卫手持的火把递了过来。   蓝熙书捻着指尖,细看手里的银针,比一般的绣花针要细的多,纯银锻造,捏指之下弯折了来,小小的针尖未见一丝血迹,这让蓝熙书和柯大侠诧异,细瞅之下,针尖微微粉红,但却绝对不是血迹。   初见银针不发黑不幽蓝,蓝熙书松了口气,银针没有淬毒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但是随之而来的困惑让蓝熙书和柯大侠大惑不解,很显然黑衣人借众多掩护就是为了投掷这两枚银针于朱瞻基,这样细小的银针不做手脚他本身的杀伤力很小,这样匪夷所思的动机让人不免啼笑皆非。   这太儿戏了吧!   朱瞻基从柯大侠手里也接过了银针于火把下细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再看看确实无半点异样不适的房子,纳闷的看看柯大侠,柯大侠摇摇头表示难以解释。   现场的气氛血腥而诡异,蓝熙书脸色很难看,他捏着银针紧紧抓住房子的手一声不吭。   “房子!你真的没事吗?”丫无双看看房子的肩头问,很显然,她的意思跟大家一样想看看伤口,蓝熙书也顾不得许多了,摁着房子肩头撕了一条缝隙,有碍于礼数,除了蓝熙书和丫无双都没好意思凑上来看。   房子被银针刺过得肩头没有伤口,蓝熙书明明看见房子从这儿拔下银针的,蓝熙书一看房子,房子立刻指给他看,丫无双扒拉开房子的手指,看看摇摇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然困惑。   只有蓝熙书发现房子所指的那个地方有两个紧挨着的粉红点,不仔细看火把绰绰根本难以察觉。   “不疼不痒吗?”一种不详的预感缠绕着蓝熙书,蓝熙书忽然气短起来,心没来由的乱了节奏。   “不痛不痒!”房子摇头,觉得蓝熙书大惊小怪了,转眼对大家莞尔一笑:“我很好!倒是你们吓到我了。”   “速传御医!”朱瞻基关切而温柔款款的看着房子:“让御医看看!”   “不用,真的没事!”房子为兴师动众被众人围拥而不好意思了,紧紧的扣着蓝熙书的手摇了摇,蓝熙书也看见柯大侠和周博远都在看自己,蓝熙书赶紧跪倒:“请殿下速速回宫!”   “此地不宜久留,殿下速速回宫!”周博远和柯大侠同时跪了下来。   不等朱瞻基说话,柯大侠大声指挥侍卫护驾回宫。   “房子!你随我回宫着太医诊看。”   “民女不敢!”房子闪身到了蓝熙书身后,朱瞻基贸然伸出拉房子的手僵在半空,朱瞻基看看跪了一地的人头,无奈转身就走。   蓝熙书心里很不是滋味,朱瞻基的唐突大家都看见了,一个贵为皇太孙的朱瞻基对一个女子表现这么关切甚至失态,即使舍身相救这也超出了君臣范畴,这让蓝熙书心里又平添了烦忧,直到朱瞻基被簇拥着消失不见,蓝熙书才稳住心神,丫无双跟出去又跑回来看看蓝熙书铁凝的脸色,与房子耳语几句就又跑了。   周博远的人在清理花满楼,柯大侠照朱瞻基的意思留下一队侍卫护送蓝熙书和房子回丁香玉,御医即刻就到。   花满楼横尸一地,蓝熙书执意抱起房子出了花满楼,朱瞻基特意吩咐的一顶软轿正侯在外面。   南京城此时风声鹤唳,徐三元早派人接应出宫,周博远也统领了锦衣卫全城戒备森严,临出花满楼还没卫五儿的消息,这让蓝熙书心里又添了隐忧,但是蓝熙书现在顾不上了,发生在房子身上的诡异银针让他疑虑重重。   一身血迹斑斑的蓝熙书抱着房子刚穿过丁香玉前楼拐进园子,蓝熙书抱着房子猛然驻足,花厅门口背着明亮的屋内灯光,经石老尼煞气横空的站在廊下。   房子埋头在蓝熙书的脖项间,见蓝熙书停住,抬眼一见蓝熙书异样的神色,一扭脸,看见姑姑立刻出溜下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噩梦   蓝熙书紧紧拉住房子欲挣脱的小手,并牢牢地贴在自己身上,无形中给房子一种抗逆的胆量,既然忤逆了就忤逆到底,既然戳了她的肺管子就索性不管不顾了,蓝熙书豁出去了。   “姑姑!”房子胆战心惊的扥扥蓝熙书的袖子,蓝熙书跟着生硬了喊了一句:“姑姑!”   经石老尼的脸气的都五官挪位了,蓝熙书的小动作小心思她看了个明明白白,一向对她孝顺的房子竟然吃了豹子胆敢违抗她的意愿,这不都是眼前这个坏小子教唆的吗?悔不该当初一时心软被杨士奇三寸不烂之舌蛊惑,竟然应允下他冒名顶替自己因病早夭的侄儿世袭锦衣卫。   当初她是鬼迷了心窍了,她从来不承认这个坏小子是蓝家一份子,即使他累功加官至锦衣卫镇抚,经石打心眼里还是不喜欢蓝熙书,特别是这次蓝熙书竟然差丽姑母女送来一物,房子竟然打了自己的马虎眼,顺腿就溜了,幸亏自己揪住了影儿顺藤摸瓜在丁香玉堵着了他们两。   蓝熙书和房子浑身是血她看见了,开始真吓了一跳,等房子跳下蓝熙书的怀抱,经石放心了。   经石把怒火全撒到蓝熙书身上了。   “你好大的胆子!教唆房子连回家祭祖都不去了。”经石说着步下台阶,僧袍一抖,蓝熙书就只见一只僧鞋扑面而来。   “蓝熙书不敢!”蓝熙书说是不敢,带着房子旋身就躲,经石老尼四十多岁并不老,容颜甚至比同龄的俗家女子看着还要年轻许多,因为终年一副倚老卖老的嘴脸蓝熙书背地里才这样叫,房子的身手就是经石一手教的,经石的速度可想而知。   这一脚经石有所保留,蓝熙书饶是躲得快袍襟还是被一脚撩了起来,蓝熙书还未定身,经石跟着手掌就到了,毕竟是长辈,再怎么样蓝熙书也不敢还手,接着转身扭肩再闪。   “姑姑!不要生气!是房子的过。”房子夹在中间为难,又怕姑姑气出个好歹,又怕蓝熙书挨揍,她硬硬的甩脱了蓝熙书得手,翻身闪过蓝熙书一把抱住经石的腰,身子一矮,出溜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抱住经石:“姑姑!姑姑!您先息怒!”   花厅里的丽姑母女一见经石的身手骇的抱在一起缩在门缝后面大气不敢出,真长见识了,这金刚菩萨啊!   “房子!你给姑姑起来!你干嘛?你要再护着他我连你一起一块打!”经石作势举掌,拇指扣着念珠的右手已然索索抖动。   “姑姑!不关房子的事!”蓝熙书一见房子这样受不了了,决定妥协接受经石一顿臭揍。   “蓝熙书不孝惹您生气,您要打就打我吧!”蓝熙书硬硬的弯下膝盖跪了下去,很不甘但是很无奈。   “你个坏小子!房子都被你教坏了。”看见蓝熙书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经石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劈手普就想想给来一下子,房子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了经石的胳膊苦苦央求:“姑姑不要,哥受了伤哎!姑姑!姑姑!我和哥哥都知错了,情况紧急来不及跟您解释。”   他受伤?受伤还躲的这么麻利?经石狠狠地剜着蓝熙书,蓝熙书垂着头硬着脖颈子。   蓝熙书一句软话没有,这哪像有所知错悔改的意思?   过道里嘈杂的脚步声响,外人是进不来园子的,蓝熙书立马想到是卫五儿或者宫里的人来了,也不等经石发话,蹭蹭站了起来。   “三少!快快!太医来了!”打头的却是丫无双。   丫无双倒没看见蓝熙书刚才跪着,忽然看见房子跪在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尼姑膝下,也不知什么状况就大呼小叫起来:“房子!你这干嘛?你刚受了伤,怎的这么不爱惜自己,亏得我们爷千叮咛万嘱咐的呢!”   蓝熙书讨厌丫无双这样,白了她一眼就跟后面两个太医寒暄,几个小太监提着药箱在后面垂首伺候着。   经石被丫无双这一打扰倒忘了生气了,她一把拎起了房子,丫无双的话让她疑虑,按说房子要有伤逃不过自己的眼睛,经石铁着脸拉着房子上看下看,房子赶紧笑着说:“姑姑!我没事!身上没一点儿我自己的血,您别担心啊!而且,我和哥不是打架斗殴去了,有几个贼人费了些周章,现在没事了,你也知道,我哥干这行的,抓贼是本分啊!我是顺便帮了个忙。”   房子靠着经石话说了一大堆,抽空还狠狠地瞪了一眼丫无双,丫无双赶紧闭了嘴,姑姑?这就是房子提到的那个姑姑?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果然彪悍!   那气势脸上都带着呢!真没见那个出家人这么火气大的,也没见房子这么低眉顺眼过。   经石忘了蓝熙书这档子事儿了,火气小了许多,看看丫无双,架子又端起来了。   “姑姑您好!我是丫无双,房子的朋友三少的朋友!”丫无双忽然觉得有必要讨好这个坏脾气的尼姑,关键是这也是蓝熙书的姑姑呢?再说蓝家就他一个长辈了,那啥……   丫无双想的还蛮多的!   哦!   经石不咸不淡的,勉强缓和了脸色。   “别愣着了,有事没事也给房子看看吧!回去也好跟爷交差啊!”丫无双挥手招呼两个太医进屋。   丫无双的这句话蓝熙书不爱听了,丫无双啥意思?   各摆臭脸,各怀心思,踢里拖拉,大家进了屋,经石坐在了首位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大家也不介意,两个太医开始忙活专业用具。   房子看看蓝熙书有点儿烦气的坐在椅子上不肯配合的把手放在小药枕上,年老的花白胡须的老太医举着准备把脉的手,好脾气的劝着房子:“姑娘!不妨的!把把脉而已嘛!”   旁边那个中年的太医把小药枕往房子跟前推了推,看看蓝熙书。   蓝熙书也不搭腔一把握住房子的手,两人的手一起放到了小药枕上,老太医捋着胡子笑开了。   经石火气上来了,碍于外人在场,没发作。   老太医仰脸看屋顶把了半天脉抽回手:“脉象平稳!好得很呢!”   一旁大眼瞪小眼紧张的要命的丫无双蓝熙书经石俱是松了口气,特别是蓝熙书犹如千钧巨石挪了位。   “我就说嘛!”丫无双招呼蓝熙书:“快把那个银针给老张头瞅瞅!”   蓝熙书赶紧从怀里的一块残布里把那一对银针递了过去,银针的针尖还是粉红的,蓝熙书特意留意看了一眼。   老太医的手慢,刚伸到一半来接,经石忽然插了进来,捏过了银针,人跟着站了起来,她的脸色跟举动把老太医吓了一跳,也把蓝熙书房子吓了一跳,蓝熙书心猛然痉挛了数下。   经石举手过眼仔细的看着银针,脸色被来就难看,此时更加难看了,霜白的脸色是房子从来不曾见得。   “姑姑!”这次是蓝熙书弱弱的喊了一句。   就像巨黑的噩梦拉开了边缘,蓝熙书心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他缓慢的站起来看着经石,椅子挪动的摩擦声都觉得震耳欲聋。   “是谁下的毒手?”经石的眼睛圆了,她瞪着房子,房子皱眉眨巴眼,她接着瞪蓝熙书,蓝熙书的脸死灰了。   蓝熙书不知作何回答,气短的摇摇头。   蓝熙书忽然扯开了房子受伤肩膀的衣衫,经石俯身低头一看到那两个淡淡的粉红点,汗就下来了。   “姑姑!我很好!不痛不痒的!”   房子摇摇经石的胳膊,花白胡子的老太医接过银针眯着眼睛看个仔细,后面的中年太医也凑头过来,两个人都是摇摇头,有病不背医,两个人又查看了房子肩头的粉红点,都是一脸迷惑一头雾水。   大家的心神全部集中在经石身上,经石慢慢的坐回了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淡了,蓝熙书看得出来经石在稳定自己,她在极力克制自己。   “姑姑!你认识这东西?”丫无双倒会套近乎,凑上来指指老太医手里捏着的银针恭恭敬敬的问经石。   经石的手抓住房子的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房子感觉经石掌心汗津津的,都把自己握疼了。   “这种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听一个师姐讲起过。”经石在咬后槽牙:“我不确定,一般没有在大明出现过。”   这啥意思?   大家都不明就里茫茫然,蓝熙书抽了一下眼角指甲刺进了掌心。   “老太医想必听说过苗人银针吧!”经石忽然转脸看着若有所思的老太医,老太医的胡子也抖了一下。   蓝熙书顿时觉得那网巨黑笼罩了他,他的抖动房子感觉到了,房子拉住了蓝熙书得手,蓝熙书心疼的抽成了一团,他甚至不能说一个字。   “可这不是中毒症状?”丫无双懵懂,但是苗人蛊毒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直很少说话的中年太医幽幽吐出一句。   “怎会是蛊毒呢?我毫无感觉?”房子不相信的扭了一下屁股:“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三管齐下的计划   蓝熙书咬了半天牙才问出一句:“姑姑!你确定吗?”   “你抓住那个下毒的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吗?”经石冷厉的瞪着蓝熙书,要不是碍于外人在场她真想狠狠地掌掴蓝熙书几个大嘴巴。   “人跑了。”蓝熙书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涨的发疼。   “正在全城搜捕!天亮之前会找到的。”丫无双赶紧插话,现场气氛让一向不看人脸色的丫无双也小心翼翼起来。   卫五儿没回来,一个小太监被领着进来,却是徐娘不老身边的药罐子。   药罐子看看屋里的人,每一个好脸色的,他麻溜儿的凑近了蓝熙书的耳朵:“公公让我赶来告诉你一声,瘟神到了!”   蓝熙书心里一惊,颈背一直没说话侧脸看了一眼药罐子,药罐子瞅瞅就挨着蓝熙书的房子细声细语的说:“刚到!听说吕连奎的事连夜进宫见皇太孙去了,公公请您放心,他已经安排妥了,吕连奎的人一个没回来,姓郭的手下人也被控制了。”   蓝熙书暗里松弛了一下神经,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知道了。”   药罐子退身刚待出去,蓝熙书一横眼,药罐子机灵又凑了上来:“三少!有事您说话!”   “行了!徐公公知道的。”蓝熙书欲言又止,他知道有些事不用他具体交代,徐娘不老也会把活儿细化,一边要挖骷髅花错一边要提防白话文,白话文还在其次,挖不出骷髅花错房子身上所中的这两根银针就始终是个谜,这让蓝熙书若坐针毡,虽然房子目前没一点儿不适,但是蓝熙书明白,骷髅花错费这么大代价不会只是来玩玩的。   蛊毒蓝熙书听说过,这东西神秘而诡异,想想蓝熙书就胆寒肝儿颤。   药罐子走了,大家陷入沉默。   “房子跟我走,我有一个师姐云游去了,她对苗人蛊毒有所了解,早年在苗疆呆了许久,她也许可以搞明白这银针之谜!”经石不想发火了,看一干人对蓝熙书的态度,蓝熙书果真今非昔比,但是她又不放心房子待在蓝熙书身边,锦衣卫的职业危险她懂得。   “请姑姑三思!只要抓住了凶手,银针之谜立解,让房子远离不妥。”蓝熙书语气虽然恭谨了许多,没有明显的顶撞经石,但是简短的一句话却表明蓝熙书的立场,他决不允许房子离开,虽然他后悔用鸭子摔跤将房子留住,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事情既然发生悔断肠子也是白搭,经石那个云游的师姐实在不靠谱,还不如坐等围捕骷髅花错的消息来的可靠。   “丫无双!你速速回去,八百里加急调我的人来南京!”蓝熙书铁板一块的脸对着丫无双,他不给经石反驳的机会,同时也表达了对柯大侠手下人的办事效率的不信任,丫无双很不高兴蓝熙书这种态度,但是,这个时候的蓝熙书她竟然不敢反驳,看了一眼房子嗯了一声,撇下两个太医走了。   “房子跟你很危险!”经石瞪着蓝熙书,蓝熙书垂眼不接她的目光,经石又怒而转眼房子:“房子!天亮跟姑姑走!”   “姑姑!我没事!现在我不能走,云尼师傅云游谁知道到了那里,这样漫无目标的找,还不如在这儿等呢!你看,我根本没事,也许是虚惊一场呢!”   房子本想到经石跟前软语哀告一番的,蓝熙书就是不撒手,房子只好眼神怜怜的看着经石。   经石火了。   “等等!”老太医忽然插嘴,经石继而冲他瞪眼,老太医一脸赔笑对着经石连连拱手:“这件事真没必要争执,姑娘的伤势皇太孙很焦虑,正在布控缉拿凶手,您看,我们也都来了,而且,皇太孙亲自安排人天亮之后就下去遍访名医为防止姑娘会诊,这时候房子姑娘真不宜离开。”   看着说着,老太医额头冒汗了,经石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这弱不禁风的老头害怕了,他真担心这个火爆的尼姑上来一通臭骂,他可受不了,再者,房子要真被带走,这也说明他的无能,回宫皇太孙那头他也吃罪不起。   刚才经石一直没真明白,这是明白了,这事怎么牵扯了皇太孙?   “还有,闻太医!令尊闻老太医不是对苗医多有研究吗?”这个老太医嘴上马不停蹄,这边刚落下对经石的话扭头就奔身边苦思冥想的年轻太医来了:“前阵子不是来了南京吗?”   蓝熙书和经石都提了精神看着这个温吞水的闻太医,闻太医捋着下巴愁眉苦脸的说:“家父思乡不肯在南京久待,拗不过他,这不前天刚刚回老家!我也听家父说起过,只是我一直不怎么感兴趣,是以……”   蓝熙书探身打断他的话:“不知闻太医哪里人氏?”   “二百里外的锦荷塘!”闻太医彬彬有礼,斯斯文文对蓝熙书拱了拱手。   蓝熙书拳头一捣膝盖,跟这帮子文人真受不了,二百里那还叫路途啊!   蓝熙书顿时燃起了希望:“这样,明日城门一开我就前往锦荷塘拜访令尊,这边一有消息很快的就会送达,如果姑姑再有云尼师傅的消息,我想三管齐下,解开银针之谜并非难事。”   蓝熙书说着,热切的看着经石和两个太医,其实云尼那头蓝熙书根本不指望,但是他怕经石跟着房子,这很不方便,所说把云尼这头说的也很郑重,他捏捏房子的手指头,房子当然知道他的心思。   “对哦!姑姑!这样,那一头有了着落也就明白了,只是劳累姑姑房子心里不安。”蓝熙书这回放开了房子的手,任由她俯到经石的膝盖上,经石无言以对,蓝熙书说的这个办法也很周全,为了房子安危她也无话可说,即使再看蓝熙书不顺眼,兄妹情深这一点儿她是不怀疑的。   经石首肯,蓝熙书松了口气,房子招呼丽姑收拾床铺,经石拉着房子走了,蓝熙书很不情愿房子跟着经石睡,但是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和房子同寝,一想也就是一夜而已,忍忍也就算了,盼着天亮各自启程。 第二百九十九章 耗子迷踪   闻太医也要回去禀告皇太孙,明早准备妥当同蓝熙书一块儿回锦荷塘故里。   都走了,连丽姑母女也忙活着给房子洗漱更衣去了。   这时的蓝熙书才原形毕露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转,房子不在一人难成眠倒是其次,迟迟没有骷髅花错的消息才是重点煎熬,如果抓到了骷髅花错,明天就用不着东奔西跑乱求医了。   蓝熙书又不敢离开丁香玉,经石抽风一样,万一睡着睡着把房子带走,那自己哭都找不着坟头了。   已经三更天了,蓝熙书时不时到经石和房子的窗户前站一会儿,灯一直亮着,开始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后来没了,想必房子劳累不堪睡去了,蓝熙书想经石是睡不着的。   四更天的时候,卫五儿水鬼一样回来了,他的消息让蓝熙书幻灭了期望,颓然跌坐椅子上。   骷髅花错在秦淮河南岸的一个河楼里被抓,但人已经死了,河楼的女子尽数陪葬。   救走骷髅花错的那个神秘女子人毛没见,沿秦淮河两岸地毯式搜索毫无线索。   那个神秘女子人间蒸发了?   卫五儿还在絮絮叨叨柯大侠的后期安排部署,全城缉拿凶犯不会终止。   蓝熙书手脚冰凉的看着黑幽幽的一角夜空出神,过了今夜再想缉拿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了,从那个神秘女子的身手来看,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身手倒在其次,这种临危不乱目的性极强的职业杀手素养才让蓝熙书坐立不安,这个女子比骷髅花错懂的隐藏所以还要危险。   一股无名火忍着忍着化作满腔的难受,排遣不出来,梗在咽喉,蓝熙书一夜没合眼,他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柯大侠的遍撒网能让这个女子浮出水面。   早早的蓝熙书洗漱一毕,侯在经石和房子的寝室外,出家人有早起的习惯,经石开门看见蓝熙书毕恭毕敬的在廊下侯着请安,两人一对眼神,经石冷冷的挪开了视线,她没睡,看得出蓝熙书也没睡。   蓝熙书请过了安,经石的脸色看习惯了也就成自然了,蓝熙书赶到房里,房子慵懒的正打着哈欠,她也没睡好,倒不是银针刺过的肩头难受痛楚,而是小心思纷扰再加上离开蓝熙书不习惯。   “哥!姑姑呢?”房子一看蓝熙书来精神了,想撒娇又不敢,悄悄的问蓝熙书,眼角眉梢带着童真的顽皮。   看见房子没事人似的,蓝熙书揪了半夜的心稍稍放下:“在门口,房子,那儿有不舒服吗?”蓝熙书偷瞄了一眼门外,快速的亲了一口房子的眼睛,这个时候的房子最可爱性感。   一听姑姑在门口,房子不敢胡来,赶紧穿衣服,肩头的粉红点没啥变化,蓝熙书看着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揪心又郁闷。   “哥!你想想看,这银针本是冲着皇太孙去的,结果我挡了,也许他们做的手脚只针对男人的,我却没事,说不定慢慢的就褪下去了,我们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呢!”房子从来乐观,银针没带给她任何不适,所以身边的人都紧张,唯独她自己不紧张,或者有一点儿装作不紧张,这样大家会好过一点儿。   蓝熙书当然也希望如房子所想,但是他不天真。   “无论如何我们走一趟锦荷塘,弄个明白。哎!房子,昨晚上姑姑没说什么吧!”蓝熙书此时真觉得内忧外患,房子的伤放放,打发走了经石成了当务之急。   “当然说了,她说我就装睡,后来她就不说了,但是,姑姑摸着我的头默默哭了半夜,哥!姑姑脾气不好真的,但是姑姑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太让她不省心了,我们要对姑姑好些,不能老惹她生气。”房子哀求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知道房子夹在中间难为,点点头:“嗯!哥听房子的,但是,很不方便啊!”蓝熙书把手伸进房子的衣服里摸着,眼睛斜着门口。   房子推开他的手:“你放心,姑姑也担心我的伤,她决定了去找云尼师傅就一定会去的。”   门槛上有经石的脚步声,两人停止了交头接耳,蓝熙书长兄嘴脸询问房子,房子很配合。   “那个丫头来了!”经石进来看也不看蓝熙书就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蓝熙书知道她指的是丫无双,蓝熙书嗯了声就快步赶出去。   经石吆喝房子不许跟,房子乖巧的跟经石撒娇。   蓝熙书使劲儿盯着丫无双看,想从她的脸色上看出消息的好坏来。   “房子还好吧!爷一夜没睡,赶早撵我来看看。”丫无双很欢喜蓝熙书盯着她看。   “没事!”蓝熙书没接皇太孙这茬,他心里异样:“那个女人有消息了?”   丫无双摇头,蓝熙书心凉了,脸色也撂下来。   丫无双噗嗤笑着一闪身,房子刚迈门槛就喊了一嗓子:“耗子哥!”   蓝熙书这才注意到丫无双身后青衣小帽捂得严实的耗子,丫无双身后总断不了有小太监跟着,蓝熙书自从丫无双进来就没正眼瞅过她身后,他实在料想不到耗子到了南京。   “三少!”耗子和蓝熙书来个熊抱,蓝熙书和耗子的眼圈儿都红了,两个男人都躲避着彼此的眼神。   “耗子哥!”房子亲昵的拉着耗子的胳膊,这样的亲昵蓝熙书不吃醋,很简单,耗子也一直拿房子当亲妹子待得,耗子鼻酸的厉害,他拉着房子的胳膊声调变了:“四少!你吃苦了。”   房子的事丫无双一五一十的跟耗子说了,耗子难受了一路,耗子口拙,安慰的话心窝子掏不出来。   “哪有?我好得很呢!喏!你看!耗子哥!封婶都说我又好看了呢!完了!我还没洗脸呢!丫无双!”房子忽然捂着腮帮子笑了,泪花花在眼圈儿里打转:“赶紧的!丫无双!洗脸去啊!”   房子裙摆一扬,拉着丫无双小跑着喊丽姑。   蓝熙书知道这是房子故意拉开丫无双给耗子腾时间。   “你怎么来的南京,北衙门有事吗?”蓝熙书真担心两头不消停。   “还好!丁哑一直按你吩咐的做。”出了点儿小状况,耗子觉得现在没必要说,房子的事最紧要:“四少看起来没事!”   “这样反而更让我心里虚空害怕!”蓝熙书对着耗子彻底袒露心迹:“我很后悔!我总以为房子身手过人不会有意外,没成想竟然……”   “谁也料想不到的,三少!总有办法的!”耗子跟着蓝熙书进了小厅,蓝熙书掩上门。   耗子这才把他来南京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一遍。   “葛大貌安也来了!”蓝熙书一听说耗子带了二十来亲信来了南京,吃了一惊。   却原来白话文一回北京,就把丁哑哥几个给惊着了,接着白话文没在北京停留就奔来了南京,哥几个唯恐蓝熙书势单力薄吃亏,是以耗子他们跟着白话文前后脚到了南京,白话文密旨特权半夜被吊篮进城,耗子一帮人就不行了,不敢公示锦衣卫身份,只得隐忍等到了天亮开了城门才进的城,耗子安顿葛大貌安他们在车马行,一个人溜溜儿的联络上了丫无双。   耗子真没想到蓝熙书没事,房子居然出事了。   蓝熙书半晌没说话,拧着眉围着桌子转。   “三少!”耗子有些迟疑的打断蓝熙书的思考,有些话他不得不说:“白话文一到北京进了一趟宫,回来连夜在南镇抚司猫了一夜。”   “南镇抚司?”蓝熙书竖起了眉毛:“邱得禄是他的人这不足为怪。”   “不是!白话文在南镇抚司翻了一夜的陈年卷宗,关于前几次扈从圣驾亲征的阵亡锦衣卫将士的卷宗。”耗子看着蓝熙书瞪圆了眼睛。   “郭亭刚偷偷告诉我的,他把蓝海龙前辈的卷宗抽走了。”耗子这时垂下了眼皮。   蓝熙书头嗡的一声,当场呆住了。 第三百章   很快,蓝熙书恢复了镇静,但是脸上铁青冰凝,一股煞气在眼角眉梢弥漫开来。   “郭亭刚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这个白话文可能要动什么歪脑筋。”耗子之所以要求丁哑多派人手跟他来南京,很大程度上是耗子感觉到白话文来南京是要向蓝熙书下黑手了。   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耗子的这个情报太重要了,白话文按兵不动这是要玩儿阴的。   哼!蓝熙书鼻哼一声,杨家人除了杨士奇谁都是不知情的局外人,蓝家除了经石和房子再无他人知根知底,经石和杨士奇一手策划的,当然不会纰漏,房子更不用担心。   至于耗子和封婶,并不完全知情,蓝熙书对这点儿毫不怀疑。   再就是蓝海龙当年的故交好友都在那次皇上的御驾亲征中挂了,南镇抚司的头头也换了几茬,蓝熙书觉得白话文查不出什么,档案中蓝海龙却有一子蓝熙书,至于早夭的蓝熙书无人知晓。   蓝熙书一再提醒自己不可乱了分寸。   宫里又有小太监前来探望房子,补品堆了一桌子。   徐娘不老差药罐子来传信,白话文在他的视线之内。   紧接着卫五儿来报,柯大侠已命人秘密在通往山东的要道蹲点,吕连魁的郭运达的亲信正在往深里排查,希望能有蛛丝马迹可循,皇太孙一命人火速赶往云南,诏令云南官府暗查有关苗人银针下蛊一事。   事情林林总总头绪如线头,理顺了蓝熙书多少有些安慰和盼头。   蓝熙书陪着小心耐着性子终于先打发走了经石,以丁香玉为点儿将来有消息会在这儿联络。   柯大侠匆匆来会了一面,安排好车马用度,皇太孙交代柯大侠执意要卫五儿亲队护卫,卫五儿是柯大侠的左膀右臂,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蓝熙书婉拒多次,柯大侠才同意留下卫五儿,只是十余人的便衣校尉要蓝熙书务必带着。   蓝熙书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对于白话文的到老佯作不知不予会面。   临行耗子紧锣密鼓的将葛大和井貌安偷偷带进了丁香玉,白话文的爪牙眼线不敢渗透到柯大侠这儿来,蓝熙书让哥几个以后也以丁香玉为据点,这样他离开的这段日子也放心。   见面谁也没说话,脸上都带着悲戚,房子的事让哥们都觉得压抑,就连一向管不住嘴的葛大也闷闷的,井貌安看着房子,眼睛涩涩的。   “我真的没事啦!”房子觉得心里难受,又觉得被大家记挂着幸福,娇俏的笑着把宫里好多的好吃的统统堆到东厢房的桌子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井貌安看一眼房子迅速的垂下头,井貌安消瘦了很多,话也少了。   蓝熙书重重拍拍井貌安的肩膀,蓝熙书觉得井貌安吃苦了,少年人的爱慕被迫中断是很痛苦的,蓝熙书体会,对井貌安也格外有一份歉疚。   蓝熙书不许哥几个跟着,毕竟是求医问药,蓝熙书具体的将哥几个在南京展开行动的重点做了详细的安排,还是自己人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在西城,闻太医等候多时了。   两辆马车十余侍卫再加上闻太医的仆从也就是十五六人,蓝熙书这次也没带丽姑和影儿,有了房子的这次事故蓝熙书开始谨慎了,虽说一路没什么凶险,但是蓝熙书始终觉得丽姑母女待在丁香玉最安全。   因为是房子的特殊性,闻太医一直不敢多言多语,蓝熙书的身份虽未表明,但是看多方态度,闻太医也不敢不小心只吩咐快马行程,少做耽搁。   没事蓝熙书就会查看房子肩头的粉红点儿有无异常,房子厌烦的皱眉对蓝熙书的慎之又慎不满,蓝熙书这样造成一股氛围,大家对她就像对待珍稀物种似得小心翼翼,这让房子很别扭。   “你整天这样,弄得我跟病入膏肓似得,哥!你看把闻太医紧张的!”房子拢好了月白披风,绷着脸抗议蓝熙书。   “我有吗?”蓝熙书笑笑,房子真很神奇,居然比他想的还要坚强淡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跟这样的腐酸秀才打交道,你没听他说话真受不了。”   房子笑了,挑起车帘向前探头,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侍卫头头赶紧拨马上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没!”房子歉意的摇头摆手缩回了脖子,回头看着一直捻弄她发梢的蓝熙书:“你看!真别扭!”   “习惯做姑奶奶就好了。”蓝熙书放好了车帘子,拉过房子的手拥她入怀:“有人伺候不好吗?凡事不用亲力亲为!你看丫无双整天吆五喝六的指使的下面团团转,呵呵!”   蓝熙书笑了,丫无双倒会享受这样的生活。   “不好!我才不跟她那样,卫五儿都背地里叫她大明第一女汉子!”房子嗤鼻笑了:“卫五儿动不动就学她彪悍的表情!”   蓝熙书笑了,怪不得房子最近老也不着男装,大概旁观丫无双如同照镜子,觉得女孩子那样不美了。   “刚才没见丫无双?”蓝熙书想起来觉得奇怪,按惯例这种时候少不了丫无双搀合的。   “他们爷也许给她新任务了。”房子顶讨厌丫无双整天他们爷这爷那的挂在嘴上,虽然丫无双没出现让她多少有点儿不高兴,但是房子倒不小气。   正说着后面喧哗,蓝熙书一撩轿帘,眉头皱了起来,房子凑头来看,随即呵呵笑了。   丫无双一马当先赶了上来,吆喝声格外脆生:“三少!房子!”   后面的便衣侍卫纷纷让路,丫无双后面二三十人高头大马涌了上来。   那架势!俨然大明第一女汉子!   蓝熙书心里老大不高兴,绷着脸坐回车里,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来了个电灯泡你说别扭不别扭吧!   房子高兴的挥手,蓝熙书听见丫无双撒欢儿的打马来了。   “丫无双!你不是跑这老远送我一程来了吧!”   刚说完,蓝熙书啪啪两声拍在房子的后脑勺上:“说的什么话,不吉利!”   房子缩着脖子回头娇憨的笑了:“哥你鸡蛋里挑骨头!”   “你的脑袋让丫无双踢了。”蓝熙书低声咕哝一句。   “三少!房子!你们赶得太快了,我求爷让我专门保护你的!怎么样?有面子吧!”丫无双眼睛水灵灵的看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假寐上了。   “我这谱儿可大了。”房子呵呵笑着跟丫无双侃,背后拿手捅蓝熙书:“刚刚和哥说起你呢!”   “说我什么?”丫无双斜了眼睛,但是脸上却荡漾开了小甜蜜。   “正用人之际,你跑出来干嘛?”蓝熙书只好搭讪。   “不差我一个!”蓝熙书板脸丫无双也不介意,颠着马嬉皮笑脸。   我可多你一个!蓝熙书揉着鼻子自己说给自己听。   “嘿!记得柳莺儿吗?听说吕连魁翘了,当场傻了。”丫无双故意刺激蓝熙书,蓝熙书立马圆了眼睛:“我倒忘了她了,丫无双!你有没有告知柯大侠着人盯死了柳莺儿,那是条能钓大鱼的线。”蓝熙书心生一计,夸张的招手丫无双到跟前神秘的说道,丫无双打了个愣,吕连魁都翘了,柳莺儿没了干爹靠山,还钓谁?   “施银针的也是个女子,你说吕连魁和郭运达翘了,我们全城辑捕,这个女子会找谁庇护脱身?”蓝熙书认真的看着一头雾水的丫无双:“笨啊!柳莺儿啊!”   丫无双连连眨眼。   房子看看蓝熙书,蓝熙书装的天衣无缝。   “柯大侠要是遗漏了这条线就麻烦了。”蓝熙书貌似自言自语,继而郑重其事的看着丫无双:“丫无双!这样吧!你赶紧知会柯大侠一声,要是让刺客脱身,后患就无穷了。”   “这样啊!”丫无双皱着眉,有点儿不想回。   “谁去我也不放心。”蓝熙书认真的看着丫无双。 第三百零一章 初次发作   丫无双重重点头,蓝熙书的眼神就像给她注射了鸡血,丫无双二话不说,拨马吆喝一声,她的侍卫们都愣愣的跟着她拨马,尘烟滚滚而去。   前面的闻太医把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大声的打听怎么回事,听着一个家仆的学舌,还是不明所以。   房子摸摸后脑勺看看已经消失了的丫无双,这大明第一女汉子就是有速度!   蓝熙书继续闭目养神,嘴角忍不住一抹狡猾的笑纹。   一路太平,不疾不徐的速度天近黄昏的时候,离锦荷塘一过了大半路程,天色尚早闻太医提议在刚进入的丰水镇过夜,明天过午就能到达锦荷塘。   蓝熙书依从闻太医,闻太医熟门熟路入住丰水镇昌河客栈。   闻太医把蓝熙书房子安排在上房妥当就先查看房子的情况,这一路闻太医很小心的查看了不下十来次,房子都不厌其烦了,但是闻太医职责所在,房子也只是等他走了之后跟蓝熙书嘟囔几句,蓝熙书虽然跟闻太医话不投机,甚至除了场面话多一句不想说,但对闻太医的认真还是很赞赏的,一个人的医术水平虽然至关重要,但从业道德更重要,蓝熙书看的出,这个闻太医并非只是迫于皇太孙口令,更多的是这人敬业,很较真,有侍卫有不适他也会时时问诊查看,一天下来按时给药从不怠慢。   房子依旧,这让闻太医也很安心,甚至嘱咐客栈掌柜的准备饭菜时忌辛辣等等,终于将这个一板一眼的闻太医打发走了,房子和蓝熙书用过了饭,蓝熙书让房子歇会儿,自己要到外面转一圈,这是职业习惯。   房子吃过了饭就有点儿懒洋洋的,也没向往常一样粘着跟蓝熙书一起。   蓝熙书转了一遭,小镇倒很繁华,南来北往的路人很多,入住客栈的过往商贾赶车卸载的也不少,掌柜的忙的滴溜儿转,吆喝声客客气气的熟客寒暄让暮色初染的小镇暖洋洋热闹闹的。   蓝熙书跟侍卫头头碰过面,不是个生手这让蓝熙书多多少少放些心,跟闻太医简单聊了几句蓝熙书就急匆匆的回后院上房,这个后院闻太医包下了,除了安排了六个侍卫值夜,根本没有闲杂人等,即使客栈伙计服务,也会有侍卫跟从,这让蓝熙书省了很多心。   环廊幽幽,廊下的灯光静静让蓝熙书很觉得有家的温馨。   掩门落插,蓝熙书擦了一把脸,屋里静悄悄的。   “房子!”蓝熙书轻轻松松宽衣解带,床幔低垂静止,蓝熙书走到灯罩前刚想熄灯,想想忽然笑了,转身来到床前,一抬手挂起了半帘床幔。   薄薄的锦被一掀,光溜溜儿的房子瀑发蓬松起身扑到了蓝熙书怀里,蓝熙书差点被扑倒,抱紧了游鱼般光滑细腻的房子,蓝熙书猛然感觉异样,房子的身体好烫,紧贴他脖子的面颊好烫,蓝熙书赶紧捧起房子的脸:“房子!哪儿不舒服吗?”   房子的脸在灯光下桃红明艳,小小的嘴唇润润嘟嘟,房子摇着头,眼神微醺微醉般迷离,两汪春水懵懵懂懂躲避着蓝熙书的眼睛,拧着蓝熙书的手劲往蓝熙书怀里钻,抖动的唇贪婪的吻着蓝熙书的脖子耳垂。   蓝熙书的大脑空白了一下,房子的异样让他心脏突跳,房子的腰臀贴上来,扭捏厮磨,蓝熙书的大手摩挲房子的光滑滚烫起伏有致的腰臀,虽然全身心被点燃了,但是蓝熙书还是扒拉开房子如瀑的长发查看房子的肩头,这一看,蓝熙书目瞪口呆,房子肩头的两粒粉红点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而是,而是,房子的肩头都变成了粉红色,以至于那两个粉红点同色消失了。   “房子!”蓝熙书骇了,蓝熙书想拉开紧紧胶着在自己身上的房子看个究竟,但是房子胳膊紧紧缠着他,两条腿也缠上蓝熙书的腰,蓝熙书付就身体,两人扑倒在床上,房子的嘴巴探索进蓝熙书的嘴巴,房子亟不可待的吮吸着,房子的细滑的舌头竟然也是滚烫的,入口就将蓝熙书燃烧了。   “房子!”蓝熙书叫着房子,但是房子失智了般自顾黏连蓝熙书,娇柔的哼哼唧唧小手不停的到处摩挲,蓝熙书下面坚硬如铁了,但他还是有理智发狠强行卡住房子的腋下,被卡住的房子光溜溜的在锦被上扭动,迷醉的眼神乞怜的看着蓝熙书,不停的哼唧着:“哥!哥!”   蓝熙书撑直了卡住房子的胳膊,房子的酮体从上到下都变成了粉红,粉红娇媚的盈然诱人,因房子扭动而潺潺的丰盈双乳,腰肢的柔韧,肚脐下光滑粉嫩,两条粉亮的腿挣脱蓝熙书腿的牵制,缠绕在蓝熙书挺起的腰上,理智轰然倒塌,蓝熙书把持不住迎合着房子扑倒床上。   ……   不一样的房子,不一样的感觉,那种销魂蚀骨让蓝熙书直上欲望的万丈顶峰而难以自拔。   蓝熙书觉得房子比自己还累,汗津津绵绵软软的任蓝熙书扶弄躺好了,凌乱的秀发铺了一枕,微启着朱唇鼾声细细睡去,那副满足疲累的娇怯是从没有过得。   脉相气息都很正常,最初滚烫的体温也随着激情褪去而趋于正常,蓝熙书撩起另半床幔,借着灯光细细观察房子的肤色,蓝熙书竟然神奇的发现,粉红色正如抽纱般消退,比体温退的要慢,近半个时辰,房子的全身就恢复到原来的白皙透彻了,再看房子的肩头,粉红点显露,没有扩大也没有加重。   蓝熙书抱住房子的身体,久久不动,半晌才反应过来,但是这种难以解释的诡异让蓝熙书心七上八下乱扑腾,蓝熙书一遍又一遍检查房子,的确,跟原来一样,房子的沉睡不是昏迷而是精疲力尽过后的自然睡眠。   蓝熙书替房子擦拭干净身体,盖好被子,房子偶尔的悠搭胳膊,抱着蓝熙书盘膝的大腿接着沉沉睡去。   这有点像迷情散发作,蓝熙书对各种下三滥的下毒手段都有所耳闻,房子的迷醉春情不自制的样子只能让蓝熙书想到这层,只是刺客怎么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朱瞻基呢?   况且,迷情散之类的催情药物大多非银针下毒的,致命的很少见,而房子具体的表现又很匪夷所思,蓝熙书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又有点害怕又有点说不清的东西,蓝熙书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房子让自己身心失控到了巅峰,那种极致的体验作为男人来说很迷恋很迷恋。 第三百零二章   蓝熙书将房子捞起来垫了被子躺倒在了自己腿上,就这样看房子猫一样依偎着自己睡梦沉沉。   蓝熙书一会儿紧张看房子的肩头一会儿心情复杂的闭眼回味,这样纠结了一夜。   蓝熙书在房子睁开眼的一瞬间决定了不把昨夜房子的异常告诉闻太医,难以启齿是一方面,说不清,蓝熙书要保留这个秘密自己来探究。   房子围着被子慵懒的坐起来手指拢着长发,蓝熙书动动压麻了的右腿,他几乎不眨眼的看着房子的神情,房子脸上红晕迷人,大眼睛垂着有意不去接触蓝熙书的眼神,蓝熙书知道房子昨夜是有知觉的,她难为情了。   “房子!哪里不舒服?”蓝熙书双手捏着房子的双肩歪着头问房子,房子摇头晃脑,拨弄头发掩饰神情。   “昨夜你累着我了。”蓝熙书故意逗她,房子懵懂了眼睛,水萌萌的回脸扫了一眼蓝熙书:“我睡觉不老实了吗?我不记得了。”   傻丫头!   外头有闻太医的声音,他早早的来观察房子了。   蓝熙书房子两人手忙脚乱的穿戴整齐,房子有磨蹭了会儿梳洗打扮,等闻太医进来看见一个青葱靓丽的小仙子端坐梳妆台前,闻太医先是松了口气,看气色他揪着的心放下了。   闻太医简单的问,蓝熙书简单的答,房子安静的坐着淑女范儿的很。   闻太医安排行程去了,蓝熙书再看房子,房子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房子刚才很紧张。   “房子!别担心,有哥在没事的。”蓝熙书不忍心房子一个人心里苦楚。   “我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儿,哎呀!”房子羞羞的低头俯身把脸埋在胳膊弯里,自己生自己的气一样。   蓝熙书倒不害怕了,如果房子发作只表现这样,这有什么不好?求之不得啊!   也许按照这样的逻辑,发作催情泄毒也许过些时日粉红点自然消失了。   苗人下催情蛊蓝熙书也是有所耳闻的,蓝熙书没觉得这是致命毒药。   “大概这种类似于春药之类,只不过比江湖中卑劣的手段来的诡异了一点而已,没什么致命危害,呃!”蓝熙书看见房子的耳朵根都红了,想起房子昨夜朱唇微启,目眩神迷的诱人表情,心里竟然痒痒的:“我就是解药,也不用熬也不用煎,随时可以用!”   “讨厌了哥!”房子就着蓝熙书的手势拧身把脸埋在蓝熙书的腰间:“那个刺客有毛病啊?这叫什么手段!”   “管她呢!你没事就好!”蓝熙书现在心大量宽了。   用过了早饭,启程出发,闻太医回家的兴致很高,竟然骑了马头前开路,蓝熙书和房子在车上相依相偎看远处半山坡上的山花烂漫。   蓝熙书全部的心思都用来观察房子的变化,粉红点成了焦点,蓝熙书心里面没底,他拿不准昨夜的状况会不会再次发生,房子也担心,所以和蓝熙书寸步不离,倒不是蓝熙书戏言解药的妙用,而是房子怕出丑。   快到锦荷塘了,午时未歇,蓝熙书和闻太医商定大家忍忍到家用饭。   蓝熙书昏沉沉小睡一会儿,马上就要见到闻老太医,根据人们对闻老太医博学精深的医学造诣描述,蓝熙书觉得只要见到闻老太医银针之谜立解。   房子反倒局促不安起来。   迷迷糊糊中有侍卫来报,锦荷塘到了。   锦荷塘本是一依傍锦荷溪的秀丽小镇,因闻老太医才在十里八乡声名远播,蓝熙书看得出到了闻太医这一辈,就稍有逊色了,远没有他老爹的名头。   高大的德艺双馨牌坊印证闻家太医世家的荣耀,一塘绿荷过百顷,翩然绿波随风荡漾,远山如黛,近水楼台荷塘环绕,倒是比一路的花红柳绿更胜一筹。   刚过了牌坊,蓝熙书就听见前面闻太医的马车前一阵喧哗。   蓝熙书和房子往外张望。   很快,侍卫头头神色慌张的来报,刚有先行回家报信的家奴回来禀告,就在刚才,闻老爷子忽然作古驾鹤西去了。   闻太医来不及同蓝熙书照面就急奔回家了。   什么?闻老爷子死了?刚刚?   蓝熙书一下子从马车里窜出来,那种忽然一脚悬空跌入谷底的感觉让他无法镇静。   “怎么回事?”蓝熙书看见闻太医撅着屁股趴在马背上快马加鞭奔进了锦荷塘,镇东头传来哭声。   “详情不知道!平日里素闻老爷子身子健郎的很,七十多岁眼不花耳不聋的!”侍卫头头拱手请示蓝熙书。   蓝熙书基本不相信无巧不成书的事儿,他眉心深刻果断部署,锦荷塘周边快速布察,带闻家人了解这两天有无可疑人接触闻老爷子。   房子惶惶然跟着蓝熙书上马直奔闻家,不妙的预感跟蓝熙书一样强烈。   锦荷塘被闻老爷子的死讯轰动,半个镇子的安宁被打破。   蓝熙书不啰嗦,穿过两重院落在纷乱的闻家后宅站定,闻家女眷们哭声惨淡,出出进进的家仆丫鬟个个悲戚。   在闻太医哭鼻子抹泪的陪同下蓝熙书来到内房,闻老爷子安详的躺在榻上,面色平静,清瘦布满老人斑的遗容看起来好像油尽灯枯的自然死亡。   寿终正寝!   闻太医被突如其来的噩耗乱了分寸,安抚完老母又安抚姐姐,蓝熙书行了礼退了出来,穿过闹哄哄的回廊,被老管家安排在西园客房里,因为闻老爷子故去,这个老管家一再请罪招待不周,蓝熙书这才强迫自己让自己冷静,除了表示难过之外请老管家细说最近几天闻老爷子的情况。 第三百零三章   蓝熙书提示老管家事无巨细吃喝拉撒一一道来。   老管家搜肠刮肚的倒想这一天来得细节,讲述闻老爷子跟往常也没什么两样,就是今早上一个妇人苦苦哀求闻老爷子给看病来着,当时听这妇人说她看遍了江南名医不果,才慕名不远千里赶来锦荷塘,闻老爷子动了恻隐之心给她把了脉老半天,而后这个妇人就走了,约定明天再来,妇人走了之后,闻老爷子也没什么,就是叫人到他的书房找一本经年不看的医册,翻了半天,这不过午找到了给老爷子送到午休的侧室就发现老爷子归天了。   蓝熙书一听到妇人心里扎了一下,房子赶紧问:“那妇人什么样子?”   “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病态,脸上都是斑。”老管家捋着胡子,他的脸上也很多斑,总之老管家的意思是说妇人很丑。   蓝熙书不打听这个女人,任何外相都不真实,刺客是会乔装打扮的。   明天约定再来?哼!蓝熙书嗤鼻,这个女人恐怕风过无痕了。   “老爷子怎么有兴致翻看老书,能给我看看嘛?”蓝熙书谦和的对着老管家一拱手,一听贵客要看书,老管家哪有不肯的,赶紧招呼外面候着的小丫头把那本医册找来。   发黄的扉页,线装的小册子,封面已经破烂,蓝熙书小心的托在掌心,这是一本闻老爷子当年游记的小册子,楷书小字几个字倒是很清楚:苗人记事。   蓝熙书顿时眼前一刺,心跟被针扎了一下似得。   果真不是巧合!   谢过了老管家,老管家吗,忙去了,这个时候又不便打扰闻太医,蓝熙书将侍卫头头叫进来,吩咐他把撒出去的人都撤回来,派人火速回南京,鱼已经漏网了,告知柯大侠另作他计,刺客下一步会怎样很难说,骷髅花错死了,吕连魁和郭运达死了,她要想再组织一次暗杀朱瞻基的行动短时间内不可能了,但是,她会蛰伏吗?   这个难题蓝熙书直接抛给了柯大侠。   蓝熙书心惊的不止于此,这个人居然在严查之下出了南京城而且堪堪赶到自己前面动了手脚无声无息地葬送了闻老爷子,这说明什么?除了这个人的心机手段过人之外,银针,粉红点,绝不单单是春药催情蛊之类这么简单。   她是不是知道朱瞻基安然无恙而房子替罪羔羊了呢?   蓝熙书细密梳理头绪的时候忘我了,在屋里踱着步,外面的嘈杂充耳不闻,旁边的房子也被他视而不见,他使劲儿的皱着眉头错着后槽牙,凌厉的眼神只盯着青砖铺地的地面来来回回。   房子冷静的看着浑然忘我的蓝熙书,她翻了翻医册,有些字迹凌乱潦草,改动也很大,简语,古古怪怪的称谓很多,总之房子跟看天书一样看的头很大不知所以然。   一知半解的房子知道上面记录的都是苗人地区风物医药等等不一。   等蓝熙书有了头绪坐下来的时候看见房子清澈的大眼睛幽幽的看着自己,房子变得安静了,不乱说话了,这让蓝熙书感觉房子也在深藏心事,房子当然感觉到事情已经脱离控制,往不可预测的纵深发展了。   “我想我们看不懂,闻太医会看懂的,等他得空让他过目看看也许里面有答案。”蓝熙书强挤出一丝笑容,现在闻太医并不知道老爷子死的蹊跷,只道是油尽灯枯,蓝熙书不想点破,不想惊动当地府衙,这样或许能够麻痹一下刺客,蓝熙书知道随行的那些侍卫定会无功而返。   蓝熙书觉得暗中对弈对手略胜一筹,这让蓝熙书心里的无名火乱窜。   “真是对不起闻太医。”房子心里叹口气,这个时候银针的事淡了,闻老爷子的死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蓝熙书倒没想到这些,楞了一下,走到房子前面抚摸她的肩膀:“房子!不用这么想,刺客并不是针对你的,你才是无辜的!”   房子靠着蓝熙书的胸膛,眼睛丛起泪光。   老管家端上饭菜,蓝熙书哄着房子简单吃了些,内心虽然很焦急,但是这种时候又不能催促闻太医,蓝熙书面上平静的与房子闲话,心里却如坐针毡,煎熬的很。   侍卫果然没什么收获,只确定一点,那个妇人在蓝熙书他们来之前就乘马车离开了锦荷塘。   终于等到闻太医披麻戴孝眼圈红肿的来了,闻太医是闻家独子,一帮姐姐撑不起家务,刚刚将丧事请族中管事长辈安排。   蓝熙书说了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场面话就没在废话,直接将医册交于闻太医,闻太医只翻了几页就说:“这是家父早年从军出征云南时的手记,记录的很杂,关于苗人苗蛊我倒是记得家父带回一本专门的书,对苗人苗蛊记录很详尽,我曾经翻看过,当时因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所以并未深入,这些手记随笔而已,我去找出那本书。”   蓝熙书和房子跟着闻太医来到书房,蓝熙书这才明白刚才老管家说找一本医册何以花了那么长时间,这书房太大了,简直就是藏书阁,一排排新旧不一的大书架,各种书册累累于书架上,书籍盈架,卷秩浩繁,蓝熙书置身于书架间,头大了。   各种精装简装老旧的新版的医书手绢卷,蓝熙书随手一翻,看不懂!   蓝熙书一直以为杨士奇的书房是天下之最呢,今天开了眼了,感情能啃书的不止杨士奇啊!   闻太医招呼蓝熙书坐到书房中间的卷耳大书桌前,自己跟两个家人一头扎进书架里去了。   黄梨木的大书桌上文房四宝齐备,一把蓝田白玉镇尺在蓝熙书手下温润光滑,蓝熙书招呼房子坐,房子摇头在一架书籍前乱翻。   书房很安静,前面的哭声被阻隔,斜阳透过双层雕花格窗照进来,金色的浮尘,暗红的格架,两盆兰花郁郁葱葱,翻书声别有氛围。   蓝熙书不喜欢文人,不喜欢文人那股子居傲腐酸劲儿,除了性格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自身没文采而产生的嫉妒抵触,从内心来讲,蓝熙书很是敬佩这些一肚子墨水的文人的,能看的动这么多书他觉得是一件了不起的本事,比飞檐走壁舞刀弄棒厉害多了,就比如那个杨老头,嘴上不屑一顾,骨子里却佩服的。   蓝熙书看闻太医凑着一本枕头书一脸肃然的翻看,心里对他有了很大好感。   等闻太医和他的家丁将两摞书码放到蓝熙书面前,蓝熙书郁闷死了。   闻太医看得出蓝熙书对书卷头疼,也很理解:“今晚我会整理出头绪,三少不要急燥。”   蓝熙书那里急躁,对闻太医守灵带翻书两不误的精神所感动,虽说是指责所在,但老父新丧重孝在身,蓝熙书竟然觉得过意不去。   客套了几句,熙书就带着房子回到别院。 第三百零四章   黄昏时分,超度诵经的哀乐声木鱼声传过来,蓝熙书临时别院想被切割了一样,与闻家大宅哀痛隔绝,除了定时有家仆过来伺候饮食,其他时候都静悄悄的,别院里廊前一丛丛的海棠芍药馥郁流香,锦荷溪的水被引入闻宅,一波三折穿过别院小亭幽径花木扶疏因这水流而分外生动,江南人家喜水,凡是能利用的水源都会居家利用,家底殷实的官宦富户更是请的能工巧匠把自家宅院弄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家居园林小巧别致风格迥异,远非北方宅院可比。   侍卫头头看蓝熙书闷的不行,就提议可以走侧门出去走走,蓝熙书转念房子摇头,准许侍卫们在附近转转。   房子吩咐一个过来伺候的丫头晚上素斋。   蓝熙书看见房子今天都在捻着念珠,因为蓝熙书不喜欢,房子不怎么带在腕间了,今天从包袱里拿出来坐在案前看着摩挲着,眼神虔诚。   房子悄然的内心改变让蓝熙书叹气,他虽然不喜欢却不好说什么,房子多多少少受姑姑的影响,这样也许让她好过点儿。   时间缓慢是一种煎熬。   蓝熙书又在院子里转了一遭,侍卫闲在的凑在一起在后角门耳房里喝小酒,邀请蓝熙书喝了几杯,蓝熙书告诫那几个不可张扬,毕竟人家正办丧事悲悲戚戚的被下人看见也是不好。   侍卫点起了灯笼,晚风习习,蓝熙书换了心情信步回房。   房子在洗浴,大浴桶里的房子听到蓝熙书的呼唤也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蓝熙书关好门插把门外的一个小丫头打发走了,房子把脸埋在水平面上,乌发漂了满桶。   蓝熙书本想着去逗逗房子的,但是却感觉不对劲儿了。   “房子!”这样奇怪姿势让蓝熙书纳闷,蓝熙书握住房子裸露浴桶沿儿的小手,绛红发亮的念珠在房子手腕上格外醒目。   “房子!”一握房子的手,蓝熙书就大惊失色,房子的手滚烫。   “房子!房子!”   房子被蓝熙书拉动抬起了脸,水淋淋桃红娇艳的面颊被蓝熙书捧在了手心里,房子的小脸也是发烫的,房子微微眯起的眼神带着半梦半醒的迷醉,微微蹙起的秀眉略带哀伤,只一眼蓝熙书的心就碎了。   蓝熙书落眼,湿发嗒嗒的黏在房子粉色诱人的肩头,粉红点同化了,不见了,房子的裸露浴桶的身体部分全部变成了粉红色,脸尤为厉害。   “哥!哥!”房子的意识在跟自己抗争,她是那样的难过,她控制得很辛苦:“我好热!这样也不行!”   “房子!别紧张!哪儿不舒服吗?哪儿疼吗?”蓝熙书全身都出汗了,如果昨夜第一次发作他的紧张稍稍差点,那么今天闻老爷子的死,刺客的迷踪,苗人医册,重重交汇的线索让蓝熙书越发惶恐,不光是害怕从来胆大包天的蓝熙书甚至有点儿胆寒了。   房子使劲儿摇头,咬着下唇难为情的把脸埋在蓝熙书的掌心:“没!就是!就是……”   蓝熙书明白了,哗啦一下子把房子抱了出来,房子紧搂着蓝熙书脖子美人鱼一样配合着缠在了蓝熙书身上,喘息重了起来。   等把房子轻放到床上,房子媚眼如丝凝望着蓝熙书,身体如一团毛烈火包裹着蓝熙书,不用准备,蓝熙书一眼看下去就把持不住了,同生共死的癫狂……   房子的体温同上次一样随着情欲的消褪而消褪,房子湿漉漉的任由蓝熙书摆弄,蓝熙书把房子全身擦干净了,换了干净的地方放好,房子的肤色也在褪色,有了上次的经验,蓝熙书这次镇定了许多,但是蓝熙书再也幽默不起来了,他就这么赤身相对的抱着房子,看房子的变化,房子的变化同上次一样,这有多少让蓝熙书产成了侥幸心理,但是蓝熙书又很快的否定了自己。   房子安静了,太安静了,鼻息轻轻,与刚才的癫狂几乎判若两人,睫毛始终垂着,但是安静了不大会儿,就一会儿动动胳膊一会儿翻来覆去,又说不上哪里难过的皱皱眉头,睡得很不踏实,蓝熙书不停地在她耳边细语:“房子!好了!睡吧!哥在呢!睡一觉就好了。”   在迷醉中有一丝儿清醒的房子会轻轻的应和着往蓝熙书身上靠,但是不大一会儿她又会虚惊的在蓝熙书怀里扭来扭去,仿似在和恶梦纠斗。   这时候蓝熙书就会在房子耳边接着细语:“房子!没事了!放松!哥在呢!”   这样过了近一个多时辰房子才彻底的放松了僵直的身子沉沉睡去,粉红彻底消褪,房子白皙透明的肤色如初,蓝熙书侧身抱着房子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幔梳理着头绪。   现在戌时,昨夜也是戌时,房子肩头的粉红点发作是定时的吗?   想到这儿,蓝熙书把唇抵在房子肩头那两个粉红点上,蓝熙书恨不得把这两个粉红点吸食到自己肚里。   花满楼房子中银针的也是戌时左右,这说明什么呢?   这样发作下去会发生什么状况呢?   蓝熙书觉得心寒体寒,拉过了一角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情欲本身无害,没发生在银针蛊毒之前,房子虽然羞于启齿,但是却也很喜欢跟蓝熙书鱼水之欢,虽然从不主动,但是蓝熙书感觉得到房子会逢迎自己。   但是现在不同了,被银针催动的情欲房子很觉得羞耻也感到恐惧的,房子平时不表现出来是怕蓝熙书担心而已,房子从来不想任何人担心她牵挂她,房子是有慧根的女孩子,这样非自然的情欲让她心理负担很重,蓝熙书最担心房子这个。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房子一定也有这感觉,但是房子从来不张嘴跟蓝熙书交流这些,蓝熙书感觉到房子内心的恐惧尤甚,根据蓝熙书对房子的了解,房子越假装不在乎不谈论的话题越是在意忌讳。   蓝熙书又矛盾着是不是把这件事向闻太医说明,这样也许有利于分析判断病情,但是不行。   千头万绪,蓝熙书挨到子时才迷糊了一会儿,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第三百零五章 内忧外患里外上火   蓝熙书没有马上起身,他怕惊醒了房子。   蓝熙书缓慢的抽出胳膊,挪开身子,穿戴整齐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口,一声低喝“谁?”   “三少!是我!”侍卫头头的声音。   蓝熙书没有回答,回屋看房子睡姿依旧没有被惊扰,松了口气,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廊后柱子下站定,蓝熙书的脸一半隐在柱子的阴影里,那半边脸看着阴森森的。   耗子从廊柱后面闪出来,这倒让给蓝熙书很意外。   侍卫头头退下去了,蓝熙书拉着耗子离房门远了些:“出了什么事?”   “丁哑那边出了事,井老大被杜十万给拿了。”耗子看定蓝熙书:“详情不知,丁哑没来消息,徐娘不老透的消息。”   蓝熙书头皮炸了一下,东厂和锦衣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即使井运水犯事也自有张开望盘查,怎么轮得到杜十万插手。   “按说这么大的事丁哑不会不递消息来南京的。”耗子另有担忧,以丁哑的谨慎,苗头不对会快马加急把消息送抵蓝熙书拿主意的,丁哑没来消息,反倒是徐娘不老的人透了消息,这让蓝熙书担心不光是井老大,丁哑也不妙了。   蓝熙书狠狠的一拳抵在柱子上,阴翳的转睛,白话文刚回来就接连后院起火,白话文这是趁自己不在要抄自己的后路啊!   “徐娘不老呢?”蓝熙书很快镇定下来,手指关节咔咔作响:“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徐娘不老等你的消息,这件事徐娘不老说了,任人不知,柯大侠并不知道,南京部署的暗探全部被出城了。”耗子扫了一眼灯光烁烁的房内,终于忍不住细声问:“四少没事吧!”   闻老爷子的死讯让耗子担心,现在内外交困,蓝熙书不在耗子没底,葛大等都没底,耗子就是想知道蓝熙书的想法,但是目前房子的情况更让人担忧。   “现在没事!但是搞不懂心里没底啊!”蓝熙书跟耗子实话实说:“这不等着闻太医查看医册的结果,这个节骨眼,再紧急也不能催,况且,闻太医也尽了全力了。”   耗子愁了,里里外外都离不了蓝熙书,分身无术啊!   “白话文再干嘛?”蓝熙书闷了一口气,恨不能亲手掐死白话文一解心头之恨。   “明面上差督粮一事,暗里派人一直在杨大学士府宅转悠,这你放心,我们的人盯着呢。”耗子把细枝末节都汇报了。   蓝熙书思虑南京反而沉住气了,北京成了重灾区。   “耗子!你马上回去知会徐娘不老,让他速回北京就说南京刺客猖獗,让他在皇太孙面前提调丁哑井老大来南京,要快!你可以让徐娘不老夸大其词,总之忽悠动皇太孙就行。”   耗子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三少!丫无双前后脚就到!”   “丫无双?”蓝熙书狠拧了下眉头,这是烦什么来什么:“揭不掉的狗皮膏药了。”   “还不止呢!”耗子一点儿吞吞吐吐让蓝熙书不痛快,蓝熙书瞪着耗子,耗子干笑着说:“我听说丫无双都挑明了,皇太孙要做大媒,等刺客的事解决了就赐婚玉成你和丫无双。”   “屁!”蓝熙书很少粗人说粗话,但是今天他嘴上没把门的了,他真急眼了。   “我也是听说。”耗子知道蓝熙书的心思,但是不说又怕以后蓝熙书埋怨:“我看丫无双也认定你了,见面三句话不离三少长三少短,瞎子都看出来了。三少!你心里有数早做打算!”   耗子沉吟一下又说:“听丫无双说了,好像皇太孙对四少那个啥……”   耗子说了半截话,他知道这才是捅蓝熙书的肺管子,丫无双那不叫啥,房子才是蓝熙书的心头肉,被别人惦记好说,譬如井貌安,递个话他就得不声不响的撤了,可皇太孙谁啊!皇上的心尖子,他要是看上谁,用脚趾头想想吧!   “我操!”蓝熙书顺嘴又说了一句粗话,这会没火气,闷气。   内忧外患里外上火啊!   “我知道了,这事能缓缓,事不宜迟赶紧把井老大捞出来,你跟着回去,给我找盛三,这家伙不能让他当摆设。”蓝熙书先捞兄弟,白话文要慢慢来,至于丫无双和朱瞻基基本是一个烦恼,蓝熙书打算回去迂回一下,一并解决了,凭他的感觉朱瞻基还不是夺人所爱的人。   “丫无双马上就到。”耗子提醒蓝熙书,正这时,角门响,一阵风扬披风,丫无双蝴蝶一样就到了,她一出现,侍卫们蔫溜儿的都隐身了。   “你来的正好,丫无双!”蓝熙书一脸倚重的表情招呼丫无双,丫无双星夜赶路,精神头十足没一点儿奔波劳累之态。   “三少!师傅根据你的消息重新做了安排!”丫无双背着灯光眸子都能闪光,爱情真有魔力,能让人不饥不渴不眠不休也倍儿有精神。   “计划不如变化,你赶紧和耗子回去,刺客有可能去了北京,马上让我的兄弟们摸底排查,这件事不但关乎房子生死,刺客一日不除始终危害皇太孙安危啊!”   耗子明白蓝熙书又改了计划了,丫无双代表着皇太孙,丫无双出头就等于皇太孙介入,那么杜十万即使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和皇太孙较劲的。   “啊?”丫无双刚喘匀了这口气,脸色郁郁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但是蓝熙书说的这么义正词严,让她心里着实为难,她本想着紧赶回来表现一下跟蓝熙书套套近乎的。   “等闻太医一有眉目,我马上同你们汇合,丫无双!事关重大,这件事全仰仗你了。想想也真辛苦你了。房子能有你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这是她的福气。”蓝熙书嘴上马不停蹄给丫无双一摞高帽子,转眼就对着耗子交代:“丫无双跟那个刺客交过手,你一定听从丫无双,再出什么篓子,太子殿下好说,皇上的脾气丫无双可是知道的,保不准我的脑袋就会搬家!”   蓝熙书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手掌在脖子一顺,嘴里还配音咔的一声,丫无双的脸变了,蓝熙书只是说说,丫无双就感到心被刀割。   得!忽悠瘸了。 第三百零六章 醉八仙?   蓝熙书在丫无双走开几步的当口,拉住耗子的胳膊嘴巴凑耳朵:“耗子!加点儿料给丫无双,捞出井老大这丫无双至关重要,完事拐弯抹角的让她知道房子是我娃娃亲的事!”   蓝熙书说完推了一把耗子,耗子心神领会赶上了丫无双,丫无双正在角门回身冲蓝熙书连连挥手,连侍卫头头讨好的问候也不哼不哈的,蓝熙书也挥挥手心里暗暗使了一把劲儿。   蓝熙书眼看打发走了丫无双,心里的如意算盘噼里啪啦打开了,自己和房子的事必须要挑明了,但是自己不能说,通过别人的口传希望丫无双知难而退,丫无双也会把自己和房子的特殊关系告诉朱瞻基,君不争臣妻,朱瞻基也会就此打住的,以后摆脱了丫无双,不与朱瞻基有交集,那么一切都会云淡风轻的。   蓝熙书暗暗盘算好,心里卸载了不少,心念间转身,不成想房子幽幽的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灯光侧影,房子单薄飘逸,又带着淡淡的却感觉化不开的愁绪。   蓝熙书不知道房子何时醒来的,自己和丫无双耗子的对话她听了多少,对于两人的感情蓝熙书从不顾虑,因为在他心里自己和房子的感情是铁杆儿的,顾忌房子的感受是因为他想房子永远保持最初的单纯快乐。   “不多睡会儿,天还早呢!”蓝熙书上前握房子柔腻的小手,房子任他握着跟他一起转身进房。   “哥!你干嘛利用丫无双!”房子有点儿不高兴的绷着脸:“哥!这样对丫无双不公平。”   房子看透了蓝熙书的心思。   “也不是这样,我们都在维护皇太孙,她应该出一份力的。房子!你跟丫无双不一样,她可不单纯。”蓝熙书从来觉得利用丫无双没有心理负担。   “丫无双喜欢你!以前她老是背后损你的,没想到你几句话她就颠儿颠儿的为你鞍前马后!”   蓝熙书听出来醋意,甜蜜蜜的揽着房子的腰往自己身上靠:“醋坛子碎了,嗯!我的房子可是跟我一同出生入死的!不要撅嘴!看着我!你看着我!房子!我从来不喜欢她,你不是不知道,跟你我不口是心非。”   “那你就明告诉她!”房子扭了一把蓝熙书,蓝熙书呲呲牙享受着。   “人家又没明说,要是被她倒打一耙,别人还以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蓝熙书逗房子,一句癞蛤蟆果然让房子启齿笑了,明媚的笑容一下子驱散了眉宇间的愁绪,房子的笑容天生有一种感染人的童真无邪,即使她含情脉脉的时候,唇角眉梢的清纯轻易地就会让人怦然心动。   蓝熙书想如果没有银针下蛊这档子事儿,和房子如胶似漆的恩爱日子是他一直渴望的。   因为焦灼,蓝熙书和房子都心照不宣的承受心里不能说的煎熬,日夜混沌,蓝熙书盼着闻太医带来确定消息,这样的等待格外炼心。   侍卫时时送来闻太医的动态,他在书房,他在迎送吊唁宾客,他在安排丧葬事宜,他又在书房……   又一个白天到了日落尾声,蓝熙书早早的和房子用了斋饭,都没说,但是都在等待房子发作的时间,蓝熙书打算在谜底真相不清楚之前,每个日落以后他都对房子寸步不离,他的心思房子知道,所以只要蓝熙书在,房子就会表现出放松,只要蓝熙书一离身,哪怕在园子里打个逛房子也会惶惶然眼睛四下寻找,但是房子却压抑着这种恐慌。   情事变得滑稽又摸可奈何,蓝熙书有着超人的应变能力,而且蓝熙书心底不能说的是他喜欢发作时房子迷醉的情态,对他身体狂热的迷恋和依赖,要不是担心有隐形的潜在危险,蓝熙书倒希望房子夜夜如此,为此,即使白天看见房子突发兴致,蓝熙书也忍着,倒好像留着全部的激情跟房子共赴一场身心欢愉的盛宴。   是房子却非常的难受,她的日子好像就是为了验证每个夜晚初降的性事,未知的银针之蛊让她溺水般难受。   西天黯淡,霞光消退的很快,蓝熙书甚至洗了澡,房子绞着手指坐在床边,静静的勾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这次出来房子就换了丽姑给她做的绣花鞋,鞋头粉红的绒球露出月白儒裙的下摆,像个受气的小丫头。   蓝熙书熄了窗台早早点亮的灯,只留一盏红烛,烛光下的房子咬唇的侧影很美。   一个小丫头这时候进来禀告,闻太医书房有请。   蓝熙书应了声打发丫头先走一步。   房子抬头慌张的看看窗外的天色,又看看蓝熙书,大眼睛迷离一下。   “房子!别担心,我去去就来!”房子的紧张交汇蓝熙书的紧张,但他抑制住,轻松的安抚房子:“看丫头的样子有好消息呢!”   丫头怎么知道内情呢?房子知道蓝熙书安慰她,笑笑没说话,房子想去听听结果,但是又怕时候一到当着闻太医的面发作出丑。   “很快!”蓝熙书摸摸房子的头。   走到园子里,蓝熙书听见房子关门的声音心里竟然很心酸。   “三少请坐!”孝衣孝服的闻太医很见憔悴,满头大汗的从一摞医册的案后转出来,白色孝带粘在鬓间,眼睛红的跟兔子似得。   “怎么样?”蓝熙书的心跳自己都听的犹如擂鼓,他善于于他人脸上发现细微之处,此时的闻太医看着发虚。   “三少!根据苗蛊记载,只有一种与银针之蛊相匹配,只是这种蛊毒失传已久,记载也是只言片语,我也不确定……”   “闻太医直说!”蓝熙书看闻太医把标注的乱八七糟的一本医册残卷放下,他就受不了文人这股子磨蹭劲儿。   “醉八仙!”闻太医干巴脆蹦出三个字。   醉八仙?   蓝熙书皱眉,太耳熟了,那个大城小镇都有叫这名字的酒楼。   “银针之蛊就叫醉八仙!又名桃花劫!”闻太医补充。   桃花劫?   这个好理解,女色嘛!好像针对男人的。 第三百零七章 男女有别的疑惑   “此蛊就是针对男人的!”闻太医看出蓝熙书的疑惑:“此蛊传说是一个苗家奇女子专门对付负心郎而研制的。”   蓝熙书看着闻太医,这回他不口头催促了,改用眼神了,闻太医也看懂蓝熙书的眼神了,赶紧说:“男人中蛊之后只要动情动性就会暴毙而死。”   闻太医喘了一口气说:“女人的记载就没有。”   蓝熙书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闻太医很觉为自己医学不广博帮不上忙而惭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绝蛊?”蓝熙书指的是没有解药的蛊毒。   “不是,记载没有如何配制解药,只提到绝户蛊可解。”闻太医干搓着两只手:“也是针对男人的,那意思是解了毒救命而已,但是男人不但没有子嗣留世,只怕下面也废了。”   这回闻太医不但说的明白解释的清楚,而且眼神扫了一下蓝熙书的下面作为注解,蓝熙书随着他的眼神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面,忽然自己的小弟弟抽搐了一下。   蓝熙书脸一寒,闻太医觉得难堪的说:“这只是针对男人的,也不做准的!”   这倒也是,房子是女孩子,只是个意外,男人中蛊动情动性会暴毙而死,但是房子和自己夜夜狂欢不是好好的吗!   也许这桃花劫只对男人起作用呢?   蓝熙书觉得不无可能,但是闻太医一句话又打破他的幻想。   “苗人苗蛊诡异多变,三少还是多加小心为妙,是蛊就有毒害,苗人苗蛊的诡异就在隐形多变上。”闻太医看蓝熙书脸色忽变赶紧又说:“三少放心,我一定会致力于醉八仙,看看有无他法,不过,三少千万不要轻易尝试用中药解毒的方子试吃,很危险的!”   蓝熙书刚好动了这样的念头,一张脸灰了。   “嗯!那个,那个,三少!四少确无异常吗?”闻太医吞吞吐吐的毛病又来了。   蓝熙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想想错了一下牙说:“房子是我自小定的娃娃亲!”   一句话明了,闻太医楞了一下,明白了一些。   “那那……这个……”闻太医又搓手,这个那个的没音儿了。   蓝熙书有点不好意思了,有病不背医,可能应该早些告诉闻太医,蓝熙书眼观鼻鼻观心:“发作的时候身体会变成粉红色,身体很烫,但是完事以后很快就会恢复如初,跟没事人一样。”蓝熙书抬了一下眼皮赶紧避开闻太医的眼神。   儿女情事一点就透,闻太医出于大夫的本能想了解的更多,但这种床第之事又碍于蓝熙书特殊职位而难于详细询问。   “你也没事吧!”闻太医真是尽职尽责,他顺眼又扫了一眼蓝熙书的下面,蓝熙书立马毛骨悚然,下面又抽搐了一下。   “我没事!”蓝熙书脸黑了,不知怎的,下面两度受惊有点儿不得劲儿,蓝熙书很想抓挠一下下面,蓝熙书强忍着,怕闻太医想岔了,反而不好解释,蓝熙书又重复一句表示自己确实没事:“我没事!”   蓝熙书想说我爽的很!   “吉人自有天相,三少多加注意就是!”闻太医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长案上卷耳两侧的白烛灯花同时跳了一下,蓝熙书正在出神,猛然惊醒,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把闻太医吓了一哆嗦,还以为蓝熙书突发不适了呢!   “三少!哪里有异?”   异个屌!坏了!忘了时间!房子!   “不不!不是!刚想起点儿急事待办,闻太医!明天说,哦哦!您忙!”蓝熙书说着撩袍出了书房,猴急的样子平生仅见。   年轻人耐不住!闻太医倒理解。   蓝熙书拐过花木扶疏的碎石甬道向别院月亮门紧走,心里着了火一样,狠狠的拍了自己后脑数下,但是这次控制力却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两个孝衣孝带的小丫头在一架藤树前让路,蓝熙书忽然慢了步子,倒不是看见有人想起自己的失态,他忽然想起一个念头。   等到小丫头不见了,蓝熙书放轻了步子但是走的很快,蓝熙书没有沿环廊大步流星的回到正房,而是先把值夜的三个侍卫打发了,被蓝熙书放假这几个侍卫求之不得,再加上在这儿守卫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别院里安静了,蓝熙书沿花树浓荫切近,他看见房子的影子出现在门口,看她的动作房子在活动门插,看着落下了又犹疑的那开了,这样反复了几回。   蓝熙书隐在廊下柱后,不大一会儿,房子的身影又出现在雕花门上,门开了一条缝,蓝熙书赶紧避在柱后平息止气。   门关上的声音,蓝熙书一闪眼,房子焦灼的又回到卧房。   蓝熙书知道房子这是发作了,自己迟迟不来煎熬了她恐惧了她。   蓝熙书很心疼很心疼,这样惶惶无措的房子就像狠狠地揪着他的心弦,蓝熙书想着自己的小诡计又咬牙坚持了一会儿,房子不在出现在门口。   蓝熙书开始担心了,他不能坚持了闪身进了门,落了门插。   尽管蓝熙书动作快而很轻,但是要搁在平时,即使再细微的声响房子也会察觉到的,但是现在房子显然没察觉,里面毫无动静。   房子在发作的时候脑子很混沌,即使她使劲儿控制理智,但是那种半梦半醒的迷醉也让蓝熙书难以确定房子到底心智迷失到何种程度。   蓝熙书轻轻进房的时候房子依然没有察觉,这让蓝熙书担心房子会随着发作的次数增多而有所异样。   房子抱着长长的方枕倒身在床边,方枕被她狠狠地抱在胸前挤压着床沿,房子在和自己较劲,全身心的,一个娇弱的背影就体现的出来那种辛苦和煎熬。   “房子!”蓝熙书很想一把把房子抱起来,狠狠地给她,但是蓝熙书没动站在圆桌旁右手抵着桌面。   房子缓缓回头,迷蒙的大眼睛被一绺儿乱发遮住了,房子粉红的手指撩开乱发看着让她奇怪的蓝熙书,蓝熙书的疏离的动作让房子觉得陌生,陌生感让她说不出来的委屈难过,继而,房子竟然清醒了很多,房子没有起身,垂下头转过脸,继续抱着方枕,但是桃红的脸上附上了一层青灰,房子的肩胛在抖,房子狠狠挤压方枕挤压床沿控制自己。   “房子!怎么不舒服,告诉我!”蓝熙书想了解的更多,因为前几次他就是问房子难以启齿也不说。   房子很想扑过去,她一起身,蓝熙书沿圆桌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房子的眼角捕捉到了,房子咬着方枕不动了,浑身热浪翻涌灼疼了四肢百骸,又不停的涌上头顶,房子觉得很多东西都在抵抗他的清醒,模糊了,只有一股念头冲撞她,撕毁她,淹没她,她感觉自己要爆了,然后支离破碎???????   但房子说不出口,咽喉热浪翻涌她压不下了,一抹腥甜浪头一样涌到嘴里,房子仅有的意识嘶喊着提醒自己不要动,不要抬头,这样蓝熙书就不会看到了,就这样死了吧!死了吧!房子残存的意识绝望而倔强的这样想着。   蓝熙书以为房子安静了,发作的高潮退却了,房子是在想着如何描述发作时身体的感受,蓝熙书耐心的等,房子整个脸抵着方枕乌发如瀑掩盖了肩胛以及蜷缩着的半身,蓝熙书只看见房子弧度美妙的睫毛垂着,一直垂着。   房子许久一动不动,忽然蓝熙书大叫一声房子扑到床前。   触及房子滚烫的身体,蓝熙书感觉不妙了,房子居然用残存的意识在拒绝他,房子抱着方枕向床头蜷着身子萎缩,她身子抖得厉害,但是拒绝蓝熙书触碰,砰!房子的头撞到了床头柱上,房子极度清醒了一瞬间:“不要!”   “房子!”蓝熙书真害怕了,他只是想看看房子能不能熬过醉八仙发作,是不是熬过了就会出现新的状况,他没想到房子敏感的以为自己厌恶她了,房子生气了,房子宁肯难受也不要他了。   房子!蓝熙书心碎了,眼泪一下子哗啦啦流了一脸,醉八仙让房子敏感而倔强。 第三百零八章 蓝熙书的小诡计   蓝熙书一把抓住房子的手腕,想抱她起来,但是房子抵抗着他,不抬脸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推搡着蓝熙书。   “房子!怎么啦!我是哥!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熬过去!房子!房子!”蓝熙书从来对房子没动粗过,但是房子这样胡乱的推搡他,他急了,强硬的拉起房子的手腕,方枕脱落,蓝熙书看到了方枕上的血迹。   “房子!”蓝熙书抱起房子,房子再无力气挣扎,脖子一仰,喘息不定的颓废在蓝熙书的胳膊上,唇边血迹斑斑,脸上火红火红的,迷蒙的眼睛血色中带着一抹倔强划过蓝熙书的脸。   “房子!是哥想错了,很难受是不是?”   蓝熙书扯掉了自己的袍子,抱着房子扑倒在床上。   房子的嘴角又涌出血迹,房子咬着嘴唇不说话,用头抵着蓝熙书的胸膛无声的抗议。   蓝熙书也顾不得和她解释了,急急弄掉了房子的裙子,褥裤,浑身异常滚烫发红的房子像一条饱受油煎的鱼,蓝熙书紧紧地贴上去……   这一次蓝熙书比那一次都用心的控制时间,直到他感觉房子的体温在她的怀里正常他才再也控制不住一泻千里。   两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蓝熙书没有急着给房子擦身子,而是依旧覆盖在房子身上,胳膊支撑着让房子恢复匀称的呼吸。   房子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她把头歪到一侧任蓝熙书给她拨弄理顺湿漉漉的额发,蓝熙书轻轻地亲吻她的脸颊耳垂额头脖子,房子都一动不动,脸色恢复了原来的白皙,但是却有些苍白,嘴唇因为房子用力的咬过,异常红艳,没再出血,蓝熙书擦干净房子嘴角的血迹,虽然房子还在生他气,但是房子恢复正常让蓝熙书放下了心。   蓝熙书后悔自己盲目的试探醉八仙,房子心碎了,绝望了,这比醉八仙还要致命。   “房子!说句话,你这样我担心你知不知道?”   “你才不是担心我,你嘴上不说,其实你心里在嫌弃我……”房子放荡这个词说不出口,她以为今天蓝熙书这样是因为自己发作时的丑态让他反感。   “房子!不要胡思乱想,闻太医说你这是醉八仙的毒,醉八仙在男人身上不可动欲念,欲念致死,闻太医也不知道发生在你身上会怎么样,是我想试试你熬不熬得过去。房子!你傻啊!你没感觉的吗?你不知道哥喜欢吗?”   蓝熙书最后这句倒是实话实说:“要不是这个醉八仙诡异,要是你好好的,我巴不得你天天这样!”蓝熙书啃了一下房子的下巴,房子惊愕的转过脸,蓝熙书笑眼相对。   “我说过我没事!”房子忽然羞红了脸:“你把这样的事告诉闻太医了?”   房子嗔怒,这以后怎么见人啊!   “没没!我这个没说!”蓝熙书扳过房子的脸,亲了一下。   房子羞答答的垂下眼睫毛:“真丢死人了,我都觉得别人对我指指戳戳了。”   “怕什么?都知道你是我娃娃亲的事了。”蓝熙书抱起房子两人坐起来,房子扯过被子。   “闻太医还说什么了?”   “醉八仙针对男人的,女子没有记载,针对男人的解药你也不能用,所以依照闻太医的建议观察着看,男女有别,让男人致命的东西也许发生在女人身上就无效了。”   最后一句是蓝熙书一厢情愿的想法。   房子怔仲出神,蓝熙书捏捏她的鼻子,房子忽然说:“要不明天试试,你把我打昏了看看会发生什么?”   “可别了!”蓝熙书紧忙摇头:“一次就吓死我了,在男人身上行不通的事可能在你身上就行得通,苗人苗蛊真是邪门。”   房子还皱着眉头想,蓝熙书抱紧了她:“随遇而安,你这不是没事嘛!别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到头来虚惊一场。”   房子不说话,大眼睛眨着,想破头的样子。   “房子!”   “哥!你真的不觉得我发作的时候那个啥吗?”房子把脸埋在被子里,蓝熙书还当她还在想醉八仙的事呢,原来还纠结这个呢。   蓝熙书笑了:“那个啥?”   “讨厌!”   “我说了我喜欢,那让我觉得你需要我,那是真性情!”蓝熙书拉被子,房子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蓝熙书:“我懂了,你看吧!河楼里那些女子我和丫无双看了都觉得真做作的恶心,但是男人们却趋之若鹜迷恋的不行,原来男人跟女人看东西真不一样的,你喜欢醉八仙发作时的我,这不正是男人大众心思吗?”   啊?   蓝熙书目瞪口呆。   房子怎么忽发奇想研究起男人来了,还这么头头是道,还剖析了自己内心的小龌龊。   蓝熙书忽然扯过被子盖脸上,房子一扯没扯动。   “哥!原来你也喜欢那种女子啊!”   “不是!”   “你心虚了,心虚了,怪不得丫无双说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呢!男人一旦有能力了,纳妾的都是花街柳巷的妖艳女子!”   又是丫无双,她哪来那么多人生经验!   “我跟大多数男人不一样的,你那样我喜欢,别人那样我反感。”蓝熙书依旧蒙着被子,一个大大的哈欠:“房子!留点儿精神说吧!你不要被丫无双带沟里去了。”   ……   难得睡了个懒觉,蓝熙书醒来就又转了一个念头。   闻太医早早的等着了,那一脸憔悴让蓝熙书很感动。   给房子把了脉,闻太医一头雾水,蓝熙书跟他说的话它反复想了很久,今天早早的来把脉就为了看看是不是像蓝熙书说的真无异样。   真无异样!   这正是让闻太医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但是问又无从问起。   蓝熙书从闻太医的表情就知道脉相无事。   房子除了有些难为情,真是无半点不适。   “很好很好!”闻太医草草收场,心里迷惑纳闷死了。 第三百零九章   “哎!什么人?截住他!”侍卫头头的一声吆喝在藤架后面响起,一条蒙面的人影几个起落把两个侍卫甩掉。   “闻太医小心!”蓝熙书很照顾文弱书生的闻太医,蓝熙书还没动作,旁边的房子雀跃而起,脚尖一点栏杆,夹指的两片银蝶锐声呼啸,扑面就把急急奔来的人影给断下,回力镖迂回旋切并没有给来人致命一击,但是闪电的速度和迂回的弧度刚刚把来人圈在一丈之内,来人奔势虽快,但是哪见过如影随形鬼魅异常的回力镖竟然擦着自己的脖项长了眼睛般的旋绕而过,那种堪堪就要擦着肌肤的亮银寒光直教人胆寒的大小便失禁啊!   来人被迫落在花丛,还未及反应,房子裙裾如莲眨眼开到了眼皮底下,指捏回力镖的芊芊素手对准了来人。   “房子不要!”蒙面人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动,急急出声的是廊下的蓝熙书。   房子落身在花丛外侧,指捏回力镖的手固定着靶向来人的方向。   “是是是我!”来人一脑袋头发差点儿掉光了,满头大汗的看着房子揪下了自己的面巾,却是随行扈从的一个年轻侍卫,房子叫不上名字但是认得。   房子马上明白了,收回了回力镖。   串通跑龙套的侍卫魂魄归位,心里喊了句我的姑奶啊!   也不答话,这个侍卫抹身跑了。   “哥!你干嘛?”房子回身蹙眉瞪眼,蓝熙书被识破诡计正干笑着摸着鼻子。   闻太医傍着漆柱也是呆若木鸡,他张着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牵着裙角风摆柳绕过花丛的房子,他只见过丫无双整天在宫里上蹿下跳的,他哪里想到一直安静乖巧语笑嫣然的青葱小丫头居然瞬间高来低走手段嗖嗖,那什么东西把灵魂都给片儿切了。   “我怕闻太医不相信你身体无恙,才让那个啥……”蓝熙书其实也想知道房子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现在他信了,房子的反应跟出手还是跟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还娴熟。   “我信!信!”闻太医就看不得行伍之人舞刀弄棒,今天直接让房子惊着了,他擦了把汗,在蓝熙书的歉意眼神下离开了避身的漆柱,步下台阶,头蒙蒙的,脚底下跟腾云驾雾一般。   “幸亏我看他没带兵器,要不然……”房子小心的把回力镖放到腰间的小荷包里,这个小荷包内里是鹿皮做鞘,外面是丽姑精心绣制的鸳鸯戏水的荷包,因为喜欢这副鸳鸯戏水的绣品,房子让丽姑特制套在回力镖囊的外面,冒一看跟小丫头们喜欢佩戴的精美饰物一样。   打死闻太医也不敢相信这好看的荷包里面竟然装有这等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房子拍拍荷包,里面回力镖摩擦发出的特殊声响让书呆子闻太医一阵胆寒,鸡皮疙瘩一身。   蓝熙书拍拍房子的肩,房子当着闻太医的面不生气,这是房子最让蓝熙书有面子的地方。   闻太医走了,跟蓝熙书交代他一定要好好研究这醉八仙,蓝熙书不想累及这个书呆子,又拿不准他会不会真研究出什么,就千万叮嘱闻太医保守秘密,即使宫里的人打听也说醉八仙无药可解,闻太医直问为什么?蓝熙书一说皇太孙吩咐的,闻太医立马不问。   蓝熙书依然便服,跟着卫五儿走在通往御花园的砖道上,五月的香风习习,娇俏妖娆的一众小宫女跟卫五儿两迎头打趣,圈成半圆看着蓝熙书吃吃笑笑,让卫五儿一阵调笑跑光了。   这是蓝熙书回南京的第一件事,向皇太孙汇报。   朱瞻基特别吩咐要房子一起进宫玩儿的,一再有消息传到宫里说房子没事,朱瞻基非要亲自看看,神秘女子漏网,柯大侠便建议这段时间不宜出宫,再加上白话文身负皇命而来,虽不是针对朱瞻基,但是有人煽风点火打了太子的小报告,父子同气连枝,朱瞻基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召蓝熙书进宫固然是朱瞻基对房子心生思慕牵挂,但是柯大侠也递话跟蓝熙书讨个主意。   蓝熙书没带房子来,他擅做主张把房子安顿好了自己进宫,丫无双和耗子尾随徐娘不老回了北京,没人给朱瞻基通气,蓝熙书可不想朱瞻基惦记房子,他除了拖也耍了小聪明,跟他回来的侍卫差不多都知道了房子和自己的关系,即使丫无双迟迟不归,蓝熙书也希望有人八卦传到朱瞻基耳朵里,在一切没明亮化之前朱瞻基收了这个念头,宫里从来不缺美女,蓝熙书早就耳闻有个绝色的孙美人独受朱瞻基宠爱,宫门深似海,蓝熙书懂,即使房子真是自己的亲妹妹,蓝熙书也不想房子趟这趟浑水,前朝宫斗的腥风血雨蓝熙书知道的也不少。   蓝熙书一直没跟白话文照面,蓝熙书也是有意的躲避,这种躲避不露痕迹,他是奉太子谕追查对皇太孙不利的刺客而潜入南京的,而白话文奉皇上诏令督察粮秣及太子执政不利而来南京的,各负其责,互不干涉,心里的小九九各自盘算,明面上却各行其道。   蓝熙书没闲着,白话文也没闲着,他以督粮为主,会同各司将江南各储备大仓的粮秣一应调拨漕运,不日北运。   虽有皇命,白话文也不敢招惹朱瞻基,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也小心翼翼避开柯大侠的耳目。   白话文上午刚把苏州卫调拨人马督粮北上的折子呈给朱瞻基,白话文陪着小心让朱瞻基过目具体细节,这不蓝熙书回南京的消息到了宫里,白话文也知道了。   蓝熙书进宫的时候白话文早走了。   卫五儿除了一些细节不知情外通通跟蓝熙书念叨了,说起来卫五儿跟白话文更熟,但是就是跟蓝熙书觉得亲近。   在临近御花园的一个小书房里,跟孙美人游园回来的朱瞻基一脸开朗,心情好的很。   “房子呢?”没看见房子只看见蓝熙书一人朱瞻基纳闷,掸掸袍子屁股刚落座又站起来。   蓝熙书心里拧着劲儿但是神色恭谨垂首柯大侠旁边:“肚子不适,出门又回去了,蓝熙书请罪!” 第三百一十章   “快着太医看看!”朱瞻基说着伸脖子招呼旁边候着的小太监,蓝熙书赶紧阻止:“且慢!皇太孙不用兴师动众,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   蓝熙书心里叫苦,房子最讨厌宫里的人在丁香玉出出进进,一天到晚不是太医就是侍卫,弄得大家都不消停。   朱瞻基盯着蓝熙书的脸:“三少!”   “臣在!”蓝熙书语气和态度上拉开了与朱瞻基的距离,他不喜欢朱瞻基这么近乎的称呼,如果没有房子这档子事他倒不多想,朱瞻基平易近人也是出了名的,但是今天蓝熙书觉得朱瞻基这是有意的不见外,越亲热蓝熙书越感觉不妙,故而蓝熙书自大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一脸谨慎,让人感觉君君臣臣的巨大尊卑落差。   “何必紧张!”朱瞻基看看柯大侠抻直了腰板,有点儿讪讪:“你我一见如故,我可是拿你和丫无双一样当兄弟待的!”。   他不这样说还好,他一这样说蓝熙书噗通跪下了:“蓝熙书不敢,刺客至今外逃,蓝熙书自感代罪之身!”   蓝熙书赶紧岔开了话题:“连日来蓝熙书不敢有半点儿懈怠,一着人密查,刺客这么快漏网说明皇太孙身边尚有我们没挖干净的同党,望皇太孙彻查,以防乱臣贼子有机可乘。”   蓝熙书斗胆臆测很成功的转移了朱瞻基的注意力,朱瞻基拧了眉头,一身紫蟒锦袍僵硬了。   “三少快说!”柯大侠催促,朱瞻基也看着蓝熙书抬手,蓝熙书起身:“想必柯大侠也着手了,郭运达的余孽外围接应尚可,但是对于皇太孙的动向谁最了解?”   蓝熙书故意制造悬念,其实也不算悬念,蓝熙书只希望拖来拖去溜之大吉。   “吕连魁的人我都挖了!”柯大侠凝眉看着蓝熙书,朱瞻基也说:“还有谁这么大胆!”   “柯大侠和皇太孙不必气恼,这个人指定将皇太孙安然无恙的消息放了出去,但是没关系,挖出这个人很简单,只要皇太孙再放一次消息,这趟线就会浮出水面。”蓝熙书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嘴脸。   “再出宫?”朱瞻基倒是兴奋了,皇宫虽大也憋屈得慌,远不如市井街巷来的生动有趣,他早憋不住了,他的行踪一向由柯大侠安排,以前柯大侠会多加斟酌防范随他的性子,但是这次柯大侠被神秘女子搞得心有余悸,别说朱瞻基提就是他有这样的苗头,柯大侠都会多有掣肘,朱瞻基深知自己牵连重大,一般他不任性胡为。   但是年轻人的心性难泯啊!   “不不!”蓝熙书看着柯大侠沉下来的脸色赶紧躬身:“当初让皇太孙以身为饵臣就该死了,此计万万不可再用!”   柯大侠松了脸色,朱瞻基很不以为意的抹搭下眼皮,菱角分明的脸上浅浅不悦,但是朱瞻基有个最大的优点,从不骄纵对待内臣外官一项不以忤逆定罪,是以蓝熙书在自己面前跟在朱高炽面前一样,伴君如伴虎的恐惧只有面对朱棣的时候才强烈。   “放一个有分量的消息!”蓝熙书浮起了笑容:“只是有待斟酌!”   “说了!”朱瞻基背手走进了蓝熙书,展颜一笑,跟柯大侠蓝熙书三人三角鼎立,他脸上的笑意很有三人狼狈为奸的意味,不知怎的跟蓝熙书他就觉得有种一直被禁锢的东西被慢慢的释放,很有小时候背着所有人同贴身小太监做坏事的兴奋感觉。   蓝熙书看看四下,偌大的书房再无他人,他的举动甚至都吊足了一向老成持重的柯大侠的胃口:“就说皇太孙牵挂皇上,要亲身督粮北上!”   柯大侠和朱瞻基具是一愣,两人面面相视站直了身子,朱瞻基的身影打在蓝熙书脸上,蓝熙书一双精目炯炯。   “你可要知道皇爷爷……”   “微臣知道自皇太孙随驾出征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之后,皇上震怒,不许皇太孙随军涉险,但是,这次不同。”   蓝熙书微笑了一下。   “好你个锦衣三少!”柯大侠忽然畅怀大笑,有些失态的擂了一下蓝熙书的肩头。   朱瞻基也回味过来了,这边也擂了蓝熙书一下,柯大侠这个动作倒没什么,朱瞻基不同了,他的地位在那儿摆着呢,这种有点儿战友同伴嬉戏的动作忽然让蓝熙书收敛了笑意。   “这样,也就解了太子之围,看哪个还敢进谗言挑拨是非。”柯大侠顿悟,赞赏的看着蓝熙书。   “皇太孙是定海神针,无论多大的漩涡恶浪,只要皇太孙适时出现,即使白大人网络了负面消息也会让皇上的天平倾向这边!”蓝熙书直言不讳。   朱瞻基点点头:“原来我一直没被好好的利用!”   这本是一句朱瞻基随口的戏言,蓝熙书听到耳朵里却是晴天霹雳,他知道朱瞻基说者无心,但如果传到别有用心的耳朵里,蓝熙书八个脑袋都不够咔嚓的。   蓝熙书就跟纸人一样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矮了下去:“皇太孙降罪!微臣死罪!”   这个举动没吓着柯大侠,柯大侠也是一惊,但是却把朱瞻基吓了一跳,他一退步:“三少!你好好地不行吗?膝盖软啊!”   “君无戏言!这话您可要了微臣的命了。”蓝熙书撅着屁股。   “皇太孙!这话万万不可再说!”柯大侠明白紧着一句。   “又没旁人!”朱瞻基一拉蓝熙书:“真受不了你们!”   蓝熙书凛然直身,一双豹子般的眼神扫向圆柱后面,一支金钩挂着红绒绣金边的巨大缦帐,缦帐的下摆流苏烁烁,一双宝石蓝的尖尖绣鞋露出一点。柯大侠和朱瞻基顺着蓝熙书凛凛的眼神看了过去。   蓝熙书忽然觉得自己太过职业神经了,竟然忘了自己身在戒备森严大内。   柯大侠没反应,朱瞻基忽然撮嘴发出一声蛐蛐儿叫声,那声音异常悦耳逼真。   随着缦帐一阵忽悠,一声娇俏的笑声转过了圆柱。   一身粉嫩嫩的鹅黄窄袖小衣,下身鹅黄的八幅长裙,一件薄如蝉翼的玉色纱衣披风旋身如莲花而至,那份体态轻盈俏丽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三少的煎熬   这个精灵般的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特别是鹅黄裙衫衬托下的皮肤白皙娇嫩如婴儿般,那会说会笑的眼睛跟房子如出一辙,但是神色间的高贵却是蓝熙书平生仅见。   蓝熙书低下头,不用说,一身锦缎黄衣,朱瞻基宠溺的笑容,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孙美人了。   “你躲在柱子后面做什么?”朱瞻基拧了一下孙美人的小鼻子,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亲昵的场面柯大侠习以为常,柯大侠一般就会惯性进入木讷状态。   “我想看看传说中的三少和四少啊?”孙美人绕身朱瞻基伟岸的身板,扒着朱瞻基的左胳膊大大方方的看着还在跪着的蓝熙书。   她看的很认真,以至于蓝熙书都不敢动,膝盖僵了。   “果然很帅!妹妹呢?丫无双不说那个妹妹还美嘛!”孙美人多少有点酸溜溜的语气。   “她身体不适没来。”朱瞻基拉住频频探头探脑的孙美人:“三少比我还帅吗?”   “不一样啦!”   柯大侠入定了,脑袋转向一边,蓝熙书觉得如跪针毡,你说就是贵为皇太孙也不好当着我的面调情吧!还扯上我,情何以堪!   “起起!”朱瞻基示意蓝熙书起身,蓝熙书站起身依旧低着头,脸上木讷。   “丫无双老说四少多好看多厉害,那天她身子骨好了,带她进宫来玩好吗?”孙美人靠着朱瞻基甜甜对蓝熙书微笑,既不盛气凌人也不娇柔做作,那眼神透着温婉,但是蓝熙书虽一眼但也看的出这有着倾城之色的女子心思过人。   “是!”蓝熙书应着,躬了躬身。   “人家一个女孩子舍身就你,干嘛不着太医好生诊治啊?”孙美人转了眼睛,嗔怪的揪着朱瞻基的袖笼:“还有这么不可多得的人早进宫认识就好了。”   蓝熙书在旁觉得无比煎熬,眼角扫了一眼柯大侠,柯大侠雕塑了。   朱瞻基凑上耳朵与孙美人咬耳朵,这时一阵小碎步的急促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跨过漆红的大门槛就禀报:“皇太孙殿下!守备周博远周大人求见!”   一听周博远,蓝熙书和柯大侠都化了冻,蓝熙书常舒了一口气,救星来了!   “微臣告退!”蓝熙书适时告退。   “不妨!你乍来南京,这个周博远不可不识!”朱瞻基挥手示意把人领到小书房。   蓝熙书不想和周博远深交,干这行隐蔽点好!   “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安排,再者周大人一定有军机大事,蓝熙书告退!”蓝熙书奇怪这个周博远怎么还没丁忧回家。   朱瞻基也不好说什么了,孙美人在朱瞻基耳边嘀咕了几句,转进了内房,蓝熙书退身拱手出了小书房,没成想柯大侠也跟了出来。   两人边走边聊。   “知道吗?周博远的老爹没死他爷爷死了!”柯大侠笑容慢慢,蓝熙书一愣:“郭运达派去的人居然……”   “对!”柯大侠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怔了一怔,与柯大侠同时开怀大笑。   这也太戏剧性了,丫无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想弄死郭运达的老爹,结果脑残的把郭运达的爷爷弄井里了,没成想郭运达的人同样脑残的与丫无双犯了同样的错误,命运有时真让人哭笑不得。   岔了道出宫,柯大侠有事和蓝熙书说,也不想碰上周博远。   会极门下,两个小太监被柯大侠打发走了。   “留在南京吧!郭运达的位置空着!”柯大侠征求蓝熙书的意见,看来这是朱瞻基的主意,蓝熙书不知道朱瞻基是考虑到自己增加他的安全感还是有房子这一层,不管那一层蓝熙书都不想留在南京!   老头在北京,刚开拓的根据地在北京,蓝熙书的死敌在北京,蓝熙书怎会落在南京!   “柯大侠!奔仕途就是奔功名来的,蓝熙书多谢柯大侠美意,只是祸根不出总是心头大患,骷髅花错死了,但是这不代表潜在的危机过去了,南京有柯大侠,我岂不是多此一举?”蓝熙书当然不会明白的拒绝:“而且,我怀疑危险转移到了北京!”   柯大侠站住了。   “只要太子一日未继承大统,隐患一日不除,请把蓝熙书的意思转告皇太孙,督粮北上也许会是两全之策!”   柯大侠又是一怔,抖了一下袖口:“三少!你的意思?”   其实柯大侠明白了。   “有皇太孙在侧谁敢在皇上眼皮底下给太子扇阴风,谁敢在皇上眼皮底下对皇太孙不利!”蓝熙书低头看着砖地,平展展的青砖纤尘不染。   柯大侠拍拍蓝熙书的肩呵呵笑了。   “知道谁举荐你坐郭运达之位吗?”柯大侠拉长了语调看蓝熙书慢慢的抬头侧脸:“白话文!”   蓝熙书一惊,倒不是因为白话文欲把自己调离北京的险恶用心,而是蓝熙书唯恐柯大侠看出什么,跟白话文的暗斗蓝熙书自从上次察觉到柯大侠的立场开始就谨慎了,柯大侠可比自己老道的多,蓝熙书知道再怎么样柯大侠也跟自己的立场有分歧,蓝熙书希望深层次的隐藏自己与白话文的仇恨。   “白大人抬举蓝某人了。”蓝熙书淡淡一笑转了话题:“不如我举荐一人出任如何?”蓝熙书压低声音:“忠心绝对可靠!”   蓝熙书和柯大侠深知,在南京锦衣卫任职,忠心比能力更重要,所以蓝熙书出口就点在点子上。   柯大侠的话朱瞻基深信不疑,几乎是言听计从,只要说动了柯大侠,就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谁还能比你更胜任?”   “井运水!”蓝熙书并不隐瞒:“我的兄弟!现在我只信得过我的兄弟!”   柯大侠沉吟,蓝熙书并不急于进一步说明,柯大侠自会权衡厉害!   “山东进出北京的探马倒是很频繁!”柯大侠没表示对蓝熙书的举荐,反而转移了话题,他依从蓝熙书的建议,把重点放在了山东,结果发现,汉王府跟北京的联系频繁,文臣沾边的不多,一干行武出身的中层武官都有接触。   “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蓝熙书看着一队宫女提着几个鸟笼子拖拖然而来,赶紧和柯大侠走开了。   “蓝熙书告辞!”蓝熙书并不等柯大侠给他任何答复就匆匆出宫。   蓝熙书毫不怀疑柯大侠会将他的提议一字不落的转告朱瞻基,朱瞻基应该知道孰重孰轻,蓝熙书更不怀疑朱瞻基目前对自己的仰仗。   宫门口,卫五儿已经在侯着了,很多补品让蓝熙书皱眉。   蓝熙书回到丁香玉,房子井貌安葛大都不在,一听蓝熙书还没吃饭,丽姑脚不沾地的准备去了。   现在丽姑知道了蓝熙书的真实身份,更是勤勉,连影儿一天到晚都跟伺候老爷一样小心服侍。   房子说过多少回了,但是丽姑还是从骨子里敬畏。   蓝熙书哪里顾得上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只交代丽姑照顾好房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丽姑细细禀告房子同葛大和井貌安一起拜访封婶去了,影儿跟去了,说下午回来,让蓝熙书勿念。   自从房子出了事以后,一直被蓝熙书圈着那儿也不许去,最近对醉八仙有了些了解,再加上醉八仙发作的规律,蓝熙书放松了些,一听有井貌安和葛大跟着蓝熙书也倒不怎么担心,这次井貌安来南京,蓝熙书发觉他变化很大,言谈举止很有分寸,这让蓝熙书松了口气。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新的杀机   蓝熙书腾的从躺椅上起身,吱吱呀呀的躺椅空自游荡。   “我倒把他忘了。”蓝熙书看看眼前的葛大和房子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冷气,房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刚跟他讲完关于柳莺儿失了靠山,依附木向笛的事,这都不叫事,让蓝熙书意外的是木向笛居然是白话文的人。   早知道是白话文的人早找机会做了他了。   而白话文让木向笛正在追查蓝熙书的底,摸过了杨家老宅,今天居然摸到了庙前街封婶那里,而且去了春风里。   春风里那可是蓝熙书在不是蓝熙书之前待过最长时间的一个地方……   蓝熙书失神了一瞬间,尘封的记忆汹汹,他自己都差点忘了。   但是一转眼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蓝熙书脸都气的扭曲了。   “我假装和他为柳莺儿争风吃醋过了手,这家伙有两把刷子,平手。”葛大自己弄得拳头咔咔作响,现在兄弟们心里就一个共识,白话文的人就是敌人。   井貌安没回来,安插人手盯着呢!   房子急眼了,急火火的回来跟蓝熙书讨主意,她恼火白话文把手摸到庙前街,封婶受到牵连她格外生气,耗子回京了,她不希望封婶出状况。   “三少!做了这家伙!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葛大杀气腾腾看了一眼房子,房子在回来的路上没表示反对,现在很认同葛大的思路,不斩断白话文的触角任他摸下去这还了得。   “我和房子认识这个人,最初我还以为他是吕连魁的余孽,一直追这条线,没想到这厮竟然是白话文的人,这反而让我不好动手了。”   蓝熙书顾虑的是一旦自己贸然动手,反而引火烧身,让白话文更坚定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没出现,都是井貌安和葛大哥再搞。”房子也觉得木向笛不可再留了,房子也担心弄巧成拙。   “容我想想!”蓝熙书挠着脑门,房子去换衣服了,葛大凑上来低声细语:“白话文的手下有一个叫血狼的跟来了南京,面生不说,这个人我摆不平,你可注意了。”   蓝熙书皱眉:“血狼?”   没一点印象,北京南京的锦衣卫没听说这号人物,看来这么多年白话文也不是白混的,杀手锏有几把啊!   “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兄弟们没查出来。”葛大右眼角一块新疤,一张脸跟烤地瓜似得。   “哦!”蓝熙书应了声散了眉头:“小心不要被盯到这里。”   “井貌安和卫五儿的人都反追踪去了,三少!丁香玉的人个个都是钉子,不用浪费啊!”   葛大几个一来就和卫五儿打的火热,蓝熙书就知道葛大在动歪脑筋,蓝熙书不想过多唠叨,葛大滑头的很。   “做了木向笛白话文少了一条胳膊。”葛大还惦记这事,他倒没联想到什么,就是看白话文多手多脚的想斩断了,井老大出事哥几个一直跟蓝熙书念叨是白话文背后捣鬼,是白话文和杜十万的猫腻。   蓝熙书也想到了这层,但是在徐娘不老没做好准备之前,蓝熙书不能贸然出手,也不想你来我往小打小闹的彼此挠痒痒,对付白话文必须瞅准机会一击毙命,一击不中,倒霉的该是自己了。   葛大坐下来坐下来喝茶,静静的等蓝熙书想出对策,半晌,蓝熙书脸色平静的看着门外,天气热了,不知何时蝉声噪呱,葛大居然打起了盹儿。   蓝熙书扣指敲敲桌子,葛大抹搭着嘴巴坐直了身子。   “卫五儿在干嘛?”   “这会儿没见!”葛大看看门外,丽姑正进来:“三少!卫五儿刚急匆匆的回来,吃饭呢!”   丽姑到前面去了,刚好撞见卫五儿回来。   “见柯大侠没?”蓝熙书摆手不让丽姑续水了。   葛大一脸殷勤的笑看丽姑给自己倒茶,蓝熙书瞪了他一眼,葛大收敛了色意。   丽姑出去了。   “跟卫五儿套套近乎,看看今天下午木向笛在哪儿停留。”蓝熙书想到做到,既然要做越快越好,而且,不露痕迹:“这件事可仔细了,借借卫五儿,但是千万小心,卫五儿也是鬼精。”   葛大笑了:“没问题!井貌安和他铁热,什么时候动手?”   蓝熙书挠挠下巴:“天黑之前,看木向笛的动向决定,记住,木向笛落哪儿,就把卫五儿引到那儿,我们的人谁也不许插手,具体随机应变,有木向笛的消息告诉我,如果天黑了,就等子夜,子夜没机会就等明天,最晚明天。”   蓝熙书深刻的看着葛大,天黑之后他和房子一同赴醉八仙之约,这是雷打不动的。   葛大疑惑蓝熙书的时间限制,但是没问,应着走了,出门与丽姑擦身而过,眼睛放电,把个久经男人的丽姑看的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个葛老大,动了色心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蓝熙书打算找个机会警告这个贼心色心一般大的葛大一下。   脚步声去而复返,听动静就是葛大,蓝熙书以为这家伙精虫上脑了呢,正想拔嗓门,葛大身形一闪,后面跟着卫五儿。   葛大很贼的冲蓝熙书歪歪嘴巴。   “我说三少,小江小河留不住你啊!”卫五儿指的是蓝熙书推却南京锦衣卫老大的事,卫五儿放下手里的一盒盒东西,后面还跟着两个伙计,把一些个蚕丝锦缎放在桌上,蓝熙书赶紧挥手让丽姑弄走了。   “差点翻了船,还说呢!”蓝熙书反客为主请坐。   “皇太孙已八百里极速递上了手本,我想毫无悬念井运水会不日走马上任!”卫五儿是专门给蓝熙书送消息的:“各大衙门口的要职全部被宣诏进宫,柯大侠也安排下来,不知道要做什么?”调井运水来南京接掌锦衣卫的事他知道,蓝熙书建议朱瞻基督粮北上的事他并不知晓,柯大侠让他传话,也就是朱瞻基在告知蓝熙书一切按他的计划办,蓝熙书松了口气,到时朱瞻基一动,白话文势必扈从左右,那么,只要白话文离开两京,这就给蓝熙书争取了时间。   蓝熙书忽然有了一个更胆大妄为的主意。   “三少!”卫五儿看蓝熙书铁凝的神色问了一句:“后悔了?”   “蓝熙书就是跑腿的命,你让我坐衙门还不闷死我啊!”蓝熙书一副屁股墩在椅子上:“这多自由自在!”   外面有伙计喊卫五儿,顺便送进来好几个花皮西瓜。   “这几天盯着白话文,特别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血狼,特别是血狼单独离开白话文的时候!”蓝熙书等卫五儿一出门,转脸恶狠狠的表情:“顺便摸摸东厂现在谁掌舵!”   葛大就见不得蓝熙书这副表情,兴奋的搓搓熊掌走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顺手牵狼   “我也看出来了,丫无双老粘着我们三少!”影儿附和着丽姑,人小鬼大,她提醒房子戒备丫无双。   房子咬着一支银钗坐在梳妆台前,闷闷的不说话。   “你和三少早点成亲不就好了,先来后到,可别让那丫头占了先机。”丽姑什么都懂,男人三妻四妾寻常事,她不希望房子吃亏,大房的地位何等重要。   “哥只会娶我!”房子倔强了一句,听的出语气里的心乱如麻。   “那就让丫无双离我们远远的,再粘着三少你就扁丫的一顿!”影儿顶讨厌丫无双,愤愤不平的在旁给房子加油添醋,小脸横眉冷对摩拳擦掌,倒好像丫无双要是在场,她霹雳噗噜暴揍丫无双一顿了。   丽姑狠点了一下影儿的脑门,房子揽过影儿呵呵笑了。   蓝熙书站在门口听她们八卦丫无双,到最后也笑了。   “哥!”房子扭身,影儿吐了一下小舌头,溜溜到房子身后。   “将来我只娶房子!放心了吧!”蓝熙书摸摸房子的头,顺手勾了一下影儿的小鼻子:“你们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我就说嘛!三少眼光怎么会喜欢丫无双那个女汉子!”一见蓝熙书没丝毫不悦,影儿胆大了,丽姑上去就把她的嘴捂住了,歉意的看着蓝熙书:“最近简直把她宠上天了。”   “丽姑!你凶什么啊!影儿很乖啦!”房子袒护着影儿,影儿在房子怀里做了个鬼脸,越发不害怕丽姑了。   “影儿!小心丫无双!让女汉子听见就惨了!”蓝熙书吓唬影儿,果然影儿眼睛毛毛的,不言语了。   蓝熙书哈哈大笑!   “咱会怕她吗?嘁!”房子装模做样的一横眉,影儿立马胆色大增:“谁怕谁啊!”   丽姑也笑了。   “不用担心这个,丫无双知道咱两的事会知难而退的!”等丽姑母女出去了,蓝熙书推心置腹的跟房子说,房子虽然不提这件事但是不代表她心里不烦。   “希望和以前一样!”房子笑笑把玩着自己的发梢。   蓝熙书才不希望房子和丫无双要好呢!   蓝熙书详细把今天可能实施的计划跟房子念叨一遍,蓝熙书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行动时不在场,房子也提议蓝熙书在行动发生时最好不在现场,以免被白话文盯上,至于木向笛,房子觉得自己偷袭的胜算很大,跟葛大联手也会毫无悬念,至于蓝熙书重点提到的血狼,房子不以为意,房子也是久经杀戮了,对自己的身手向来自信。   蓝熙书还是摇摇头,这件事出不的一点儿纰漏。   很快井貌安送来好消息,木向笛过午离开铜锣茶楼去了白府,不巧白话文去了漕运衙门还没回来,木向笛出来直接去了柳莺儿处。   月园?   太好了,蓝熙书重重一拍椅背,月园他知道,在哪儿杀人闹不出动静,这是最理想的!   “还有。”井貌安贼眉鼠眼的凑上蓝熙书的耳朵说了一句,房子斜了一眼井貌安,井貌安燥眉搭眼一看就不是好话。   “有这样的事?”蓝熙书拉开脸看着井貌安,井貌安重重点头。   “该着啊!就来个顺手牵狼!还省了再麻烦了!”蓝熙书眉飞色舞,忽然也凑上井貌安的耳朵,房子鄙夷的哼了一鼻子,出去了。   “招呼我们的人,在月园附近布控。”蓝熙书一擂井貌安的胸脯:“不要有一点纰漏,时间拿捏的要准,你让葛大安排完一切,就什么也别干,拉着卫五儿在月园附近找乐子,记住,你和卫五儿不能出现的早了。”   “干看着!”井貌安不觉得给自己的是个美差。   “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是你的强项嘛!你让葛大去,就他那黑炭头,准露马脚。”   蓝熙书说完撵井貌安:“一个时辰之内完活!”   一只脚出门了,井貌安还说:“天很闷热,要下雨了!”   “下刀子也照计划行动!”蓝熙书觉得井貌安磨叽的难受:“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葛大能打所以老给我这种磨嘴皮子的活。”   “哈哈!”蓝熙书笑了:“人尽其用,物尽其才,内行不做外行的事!你呀!有你打的!”   蓝熙书和房子溜出丁香玉到达月园后墙的时候,葛大早已安排好人手了,天越发闷热,向西倾斜的阳光倒不是毒辣,看着天色昏黄要憋一场豪雨的势头。   人家都流汗,葛大在流油,一身短打扮像个挑夫。   葛大简单交代,木向笛就在月园,十来个扈从都集中在门房里和几个丫头片子调情呢,解决这几个不成问题,送信的已经出发了,半个时辰血狼就会应约来月园,当然应的是蓝熙书的死亡之约。   “半个时辰足够了,可惜,柳莺儿的舞姿将在秦淮河销声匿迹了。”房子有一点妇人之仁。   “你下不了手,交给我!”葛大拍胸脯,蓝熙书一撇嘴:“就怕到时候你骨头酥了更下不了手!”   葛大敲门,手里的一串死鱼都发臭了。   月园门开了,一个丫头连连摆手捂着鼻子轰葛大,葛大腆脸陪笑往里挤,三个快手跟进去,很快,葛大在门缝里探头。   陈尸一地,葛大快速的将木向笛的人拖到门房里,房子给葛大一个赞的手势,跟着蓝熙书快速的过小桥直扑厅房。   里面浪声笑语,房子站在门口看蓝熙书绕道后面。   “谁!”柳莺儿柔声细语左右开门,房子迎着她惊愕的脸跨步进门,柳莺儿只着了一件浅绿透色的披风,露的很是朦胧,一双曾让房子艳羡的赤足蹬蹬后退。   房子还是觉得柳莺儿很有品味的不论舞姿还是穿着妆容,即使放浪形骸的样子也不同于一般的河楼女子,可惜……   “你你……”柳莺儿知道了很多,房子的出现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听说你不怎么跳舞了!”房子看见屏风前软塌上半裸的木向笛正愕然起身,房子对打扰了人家的好事没一点歉意,柳莺儿摄于房子的气势闪到一边。   “是你?”木向笛在咬后槽牙,他从房子的眼神里忽然察觉的什么,蹭的撩袍上身,脚板刚一落地,房子抬手捻指,回力镖闪电将木向笛重新摁回到软塌上,一把快刀适时穿过屏风从木向笛跌落的咽喉抹过。   啊!   木向笛死的从容,柳莺儿的尖叫真是大动静,花容失色的柳莺儿倒没被吓傻,捂着脑袋保持着尖叫夺门奔命,半截黑铁塔堵在了门口,柳莺儿安静了,被扭断的脖子脸诡异的朝上匪夷所思的看着葛大,葛大低头瞅瞅柳莺儿:“一般般吧!跟四少比起来任何女子都是有差距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杀破狼   蓝熙书从屏风后转出来,淡定的一指木向笛,葛大吭吭上去就把木向笛的尸体倒拖着弄到了屏风后面,柳莺儿也被他弄到了屏风后面,葛大很仁慈,把柳莺儿堆到了木向笛身上,好歹做一对同命鸳鸯黄泉路上好作伴。   “血狼来过月园吗?”蓝熙书问葛大。   “来过!昨天和木向笛前后脚,两人争风吃醋还过了手。”葛大到门口,门房里的人打了个万事俱备的手势。   忽然一阵风过,毫无征兆,外面的柳枝儿飞扬,密密匝匝的荷叶波浪起伏,厅房里过堂风窗幔呼荡,闷热随之一扫而空。   闷热和清凉转化的过快,蓝熙书和房子都抖了一下身子。   雨水的湿气扑面,毛孔收缩,汗毛骤然直立。   “风是雨头,变天了!”葛大探头看天,就见乌云泼墨翻涌,眼见从西天滚滚而来,天地变色,一阵飓风铺天盖地,闪电裂空,霹雳炸雷,硕大的雨点落到荷叶上噼啪作响。   “这天气不知道血狼会不会来?”房子把着西面的窗台看天空闪电龙蛇,赶山鞭一样鞭打着乌云四野合围,眼见的一场倾盆大雨就要来临。   蓝熙书也担心这个,那样,计划泡汤了,再用柳莺儿诱敌血狼是不行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炸裂的光电一闪,倾盆大雨顿时迷蒙了天地。   葛大说什么蓝熙书没听清,忽然葛大闪到门后,机警的房子感觉到了,闪身在屏风后面,蓝熙书情急生智,跃上窗台,一扯窗幔隐身。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撞开雨幕冲了进来,皂红交领袍湿透了粘在健硕的身体上。   闪电刻画的背影十分凶悍,面貌看不清楚,进门忽然顿住,侧脸的刹那,一道电光,蓝熙书正好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狰狞可怖。   血狼!   血狼嗅到了血腥!   血狼警醒的游目!   哐当!葛大狠狠带门,察觉不妙的血狼反身迅疾出手强攻,同样反应不弱的葛大出手慢了半拍而已,血狼应急反应真是了得,上三路虚晃,长腿扫荡,葛大毫无悬念的撞到门上,人和门板合着风雨雷电混音一起着了地。   风起雨急,天地汪洋混肴了一切。   蓝熙书和房子默契穿插,将血狼堵在了屏风前。   陌生的蓝熙书和房子让血狼惊诧了,步步杀机却让他很快认清了形势,对方是奔他的命来的。   “找死!你他娘的!”血狼看到了鼻血拉拉的葛大威武的站在了破裂门板上,只一个回合这个血狼就试出了薄弱,他觉得块头大的葛大不是最强大的,所以他选择先把葛大撂倒作为三角鼎立合围的突破口。   他不知道,出招不利让葛大蒙羞,葛大那曾如此吃瘪过,站起来的那一刻,玩命的心就有了,道上混的,哪儿跌倒的哪儿爬起来,哪儿丢的面子哪儿找回来!   呼!   一道闪电霹雳,狰狞熊奔的葛大对接血狼,过手错身一把扯下血狼胸襟,血狼一个踉跄脑后生风躲过了房子指捏反刃的回力镖。   主力的位置蓝熙书适时补上,跻身靠前,两个肩肘封喉,三招两式就将血狼的身手封堵的左右前后腹背受敌应接不暇,别说有力的反击,就是全身而退就难了。   血狼付出了高估自己的代价,急撤的念头只能是念头而已,蓝熙书杀人向来不留后患,今天势在必得,正面痛击血狼的同时,将房子挤出场外,和葛大的配合已将血狼逼上了绝路,咔嚓!惊雷一炸,血狼碎裂的下巴扬起,紧接着葛大的通臂拳落井下石,血狼直摔在屏风上,坍塌碎裂的屏风前暴起葛大的身形,毫无悬念血狼狼头被转了一圈,面部朝下与躯体背道而驰。   葛大发狠的踏在血狼的前胸,一挥手,屏风残架稀里哗啦掩埋了血狼。   蓝熙书招呼葛大,忽然呼啦啦一帮子落汤鸡涌了进来,居前的一个大喊:“三少!卫五儿来了!”   “奶奶的!这么快!”葛大大声骂,蓝熙书也觉得井貌安时间没拿捏好。   “都给我撤!没我的命令不许冒泡!”蓝熙书唯恐风雨雷电大家听不清楚,大声的命令:“外围的也撤了,葛大!密切注意白话文的行踪!”   葛大应着吆喝一声,一帮人消失在连天雨幕中。   “房子!走!”蓝熙书牵了房子的手,环视现场提袍跟房子跨步窗台,一下没入骤雨中。   蓝熙书和房子狼狈不堪的从后墙回到丁香玉别院,恶劣天气反而掩盖了一切,蓝熙书和房子的心情跟这天气截然相反,好得不得了,看到目瞪口呆的丽姑和影儿时,房子一边划拉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还笑呢!   蓝熙书水鸭子似得弄了一地的水!   丽姑哎呦着拿布巾就帮房子擦脸,房子和蓝熙书的事她从来不多嘴多舌,看房子和蓝熙书的轻松表情她倒放心了。   影儿把盆架上的脸盆端到蓝熙书跟前,院子里的水涨过了第一节台阶,电闪雷鸣小了,雨仍然很大,房檐一道道的水柱哗啦啦落到台阶上一溜儿白水花飞溅,丽姑刚带要关上房门,忽然尖叫了一声。 第三百一十五章 惊魂丫无双   房子跟影儿进内房去了,蓝熙书掐算着时间房子醉八仙快发作了,蓝熙书不想任何人见识房子醉八仙发作时的样子,打算早早将丽姑母女打发走了。   丽姑的尖叫惊得蓝熙书一步跨到门口,丽姑骇然躲到了门后。   蓝熙书一身戒备的凝目门外,连天的雨幕混沌时间空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忽然一道无声的闪电,甬道上一个直戳戳的人影突兀在离门口一丈开外的花丛旁,花丛被暴风骤雨打的狼藉一片,那个直勾勾的人影诡异的让人胆寒。   “谁!”蓝熙书利喝,倒不是被这个人影惊到,而是他难以置信在丁香玉出现这种状况,里面的房子和影儿循声奔出来。   乌漆墨黑一片,房子凑到门口瞪大眼睛看,被蓝熙书拉住,蓝熙书跨步出房,他最讨厌装神弄鬼的家伙,在丁香玉谁这么大胆敢在他眼皮底下……   “丫丫丫无双!”房子接着一道势头减弱的电光看清了水鬼一样的人影,房子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跟出了门槛。   蓝熙书也看清了一反常态的丫无双,不过他盘算的却是丫无双何时来的,不会是从月园跟来的吧!   不会!丫无双怎会知道自己月园截杀木向笛和血狼的事呢!况且,行动之前并没有任何丫无双回来的消息,看样子丫无双也是刚刚回来,这样子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来,井老大没事了,耗子的任务超额完成了,丫无双知道了真相,那么朱瞻基也会知道的。   蓝熙书松了口气,有些事拉开了序幕反而比藏着掖着要好处理得多。   这丫头恐怕是星夜兼程风雨无阻的赶回来兴师问罪的吧!   蓝熙书觉得自己高估丫无双了,他以为丫无双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悄没生息的撤离自己的视野,暗里怨恨一段时间也就云淡风轻了,譬如井貌安!   但是蓝熙书忽略了丫无双的性格,女汉子失恋会默默的吗?井貌安顾忌到兄弟情义,她丫无双翻脸了还讲究什么风度?   闪电过后的黑暗吞噬了丫无双,但是谁都知道那个地方站着疯狂的丫无双。   “丫无双!过来!”房子看不下去了,冲着黑暗中哗哗的雨幕喊。   让她搁哪儿天打雷劈,蓝熙书心里生怒,拉住房子不让她冲过去拉丫无双。   “哥!”房子不忍心了,哀求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绷着脸说到道:“她有腿,还用请吗?”说着扭脸冲着丫无双的方位喊了一嗓子:“丫无双!你搞什么?有话过来说!”   一道电光,丫无双的表情这回蓝熙书看清了,丫无双在哭,听不见哭声,但是咧嘴大哭的表情难看到家了。   房子急了甩了蓝熙书就冲出去,蓝熙书也呆了,要是丫无双大吼大叫他还绷得住。   房子死拉着丫无双跑到了廊下,两只水鸭子弄了一地的水。   湿身的丫无双很柴,太骨感了,腰很细,消瘦的双肩,单薄的身架,那个什么小小的……   蓝熙书真不是有心看的这么仔细的,咳咳!   “房子!你真讨厌,你居然骗我这么久,亏我一直把你当做最要好的朋友,没想到你一肚子坏水!”   丫无双狠狠的甩开房子的胳膊,只手推搡房子,房子踉跄后退,脸色很难看,不敢反驳,只是难过的撩着水淋淋的额发。   “不关房子的事,房子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是我一直瞒着她的身世,你吵什么吵,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蓝熙书将瑟瑟发抖的房子护在身后,不但撒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还大有丫无双要是再动房子一手指头他就不客气的意思。   “你……”丫无双气结乱指着蓝熙书,语无伦次:“蓝熙书!你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什么?你是房子的好朋友,我一直当你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这个哥们谁不知道!”   “你你……”丫无双眼泪都被气没了:“房子!你知道的!”   蓝熙书身后的房子一声不吭,丽姑吓坏了,赶紧到房里拿毛巾。   “人家都知道我要嫁给你……”   “等等!等等!丫无双!这不是乱说的。”蓝熙书真没想到丫无双居然这么直白,女孩子哪有这么不含蓄的。   “师傅也知道,爷也知道,大家都知道,蓝熙书!你不能赖账!”丫无双冲上来左手揪蓝熙书的大襟,蓝熙书一把扣住她的手,丫无双忽然搭上右手又揪住蓝熙书的袖笼。   “丫无双!你搞清楚,我们之间可从来没什么!”蓝熙书忽然感觉自己身后的房子靠着自己软了下去,丽姑惊叫:“四少!怎么了?”   躲在门后的影儿也飞奔过来。   蓝熙书头皮炸了一下,搡开丫无双急忙回身,他和丽姑同时将倒地的房子左右拉住,蓝熙书一看房子桃红的脸颊就明白了,忍不住暗骂自己,房子醉八仙发作了,自己居然忘了时间!   丫无双也吓傻了,也不哭了也不闹了,愣愣的看着蓝熙书抱起房子,这时,园子里一阵涉水的哗啦声,嘈杂的说话声。   雨停了,白话文一身湿透的便衣阴森的站到台阶上,旁边有不下二十来人,里面居然也有落汤鸡一样的卫五儿。   蓝熙书一愣,脑际翻江倒海,他放下房子在丽姑怀里就已然稳住了心神。   “白大人?属下参见白大人!”蓝熙书做拱手礼,白话文没穿官服,蓝熙书大可不必大礼参拜。   “蓝大人!别来无恙!”白话文落汤鸡状态下居然官威十足,鼻梁上的浅麻子看起来颗颗生动。   “丫无双!你也闹了半天了,回宫吧!有事明天说!”蓝熙书扭脸阴阴的看着丫无双,丫无双纹丝没动,她脑袋乱糟糟的早乱了方寸。   蓝熙书看了一眼卫五儿,湿哒哒的卫五儿划拉着脸上的雨水,过来就拉住丫无双的胳膊,丫无双直愣愣的看着蓝熙书木偶一样被卫五儿拉下了台阶,旁边几个丫无双的卒子紧忙上来搀住丫无双。   瞎子都看出来了,但是谁都不吭气。   “大人!冒雨前来,不知有何训示。”蓝熙书转脸白话文时一脸恭谨:“丫无双闹了半天了,属下正焦头烂额呢!您来得正是时候!”蓝熙书一脸被白话文看了笑话的无奈,心里却忽然感激丫无双来的及时。   丫无双失魂落魄的背影不见了,积水哗哗,白话文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消失了的丫无双,再回头,蓝熙书只手抹额,倒好像擦得不是雨水而是被丫无双纠缠闹心的汗水。   “大人!妹子旧疾犯了,真是不巧!”蓝熙书一看白话文把视线转到了半昏迷在丽姑怀里的房子身上,心急如焚的转嫁话题。   丽姑一看白话文的谱儿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是紧紧的抱住房子,焦急地说:“三少!四少好烫!”   蓝熙书冷汗下来了。   “也没什么!快进去吧!我有事先走了。”白话文打着官腔一甩袖子,后面的人闪出一条路,哗啦哗啦,一帮子人涉水走了。   “恭送白大人!”蓝熙书随口这么说,人已半跪在地托起了房子:“丽姑!你和影儿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没有余震   蓝熙书眼看着房子恢复正常,但是房子有些消沉,只是埋头在蓝熙书胳膊上时睡时醒,丫无双的成了她的心病。   虽然蓝熙书一再劝慰房子过一阵子就好了,但是房子不争辩却是强颜欢笑,心里的疙瘩却解不开。   心里有事,蓝熙书起了个大早,他倒不是因为丫无双的事,正事一大堆,蓝熙书才不会为丫无双劳神呢!   蓝熙书始终认为只要房子没事,天大的事儿都不叫事儿!蓝熙书也觉得房子也就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对丫无双心生愧疚,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   房子迷糊着了,蓝熙书起身穿衣,这才看见廊下丽姑母女蜷缩在柱子下守了一夜。   蓝熙书除了房子很少感动,这次他竟然心柔柔的充满了感动。   积水退了,园子里狼藉一片,有伙计在前面着手打扫了,蓝熙书没有惊动丽姑母女,伙计沿过道打扫的声音惊醒了丽姑,丽姑一动,影儿醒了。   “回房睡去吧!”蓝熙书心里歉意但不会语言上表达,他拉起影儿。   “没事!四少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丽姑浑身不适,脖子歪的难受,倒是影儿精神的很。   “没事了,不要吵她。”蓝熙书看见卫五儿龙精虎猛的转过角门,后面井貌安与其私语。   “白话文怎么回事?”蓝熙书直视卫五儿,当然他更关心白话文对血狼和木向笛死亡的反应,但是当着卫五儿他不能问井貌安。   “皇太孙八百里呈文奏太子调井运水来南京执掌锦衣卫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他的耳朵里,这不冒雨前来,不想碰到丫无双这档子事儿。”卫五儿一口气说完,井貌安在卫五儿身侧给蓝熙书使了个眼色。   “后来呢?”蓝熙书心里扑通,接过影儿递过来的毛巾擦手擦脸,沿回廊向西漫步,他不想吵到房子。   卫五儿紧走几步凑上耳朵:“顾不上你了,他的属下死在了月园,他忙了一晚上,刚进宫请皇太孙下令着南京各衙门彻查凶手,秦淮河一带都是他的人了!”   “这么严重?”蓝熙书瞄了一眼井貌安,井貌安一脸没事人。   卫五儿推门,西厢房门口泥泞,昨夜狂风骤雨倒灌进房子里很多雨水。   蓝熙书和井貌安跟脚进入,各自给屁股找座。   “白话文急眼了。”卫五儿事不关己轻描淡写:“出宫的时候,我看见他跟主管东厂的黄大发脸红脖子粗的。”   黄大发蓝熙书听过,徐娘不老的人,吕连魁挂了,后补是他。   蓝熙书气定神闲起来,白话文气恼自己不经过他借皇太孙提调井运水来南京,但是却也刚好遮掩了血狼这件事,有丫无双的搅合,白话文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至于井运水,呵呵!蓝熙书笑了,他再不痛快有皇太孙在,他也只能憋着,连个屁也不敢放,再者,皇太孙亲自督粮漠北,他的担子可不轻啊!   到时候分身乏术,他那还顾得上自己。   “怎么一桩接一桩啊!”蓝熙书表示闹心,其实感觉自己冒风险杀了血狼和木向笛是正确的:“皇太孙呢?”   蓝熙书更想知道朱瞻基是不是和丫无双一样的反应,丫无双他无所谓,即使有点儿过意不去也很淡的,但是朱瞻基不同了,他要不痛快了,自己就怕有麻烦,当然蓝熙书觉得朱瞻基还不至于因为房子小肚鸡肠的算计自己,朱瞻基的秉性蓝熙书很有耳闻的,他的明君气度非丫无双这个心胸狭隘的丫头片子可比。   开始乱糟糟的头绪清晰了。   卫五儿就把皇太孙闷坐一夜的事说给了蓝熙书,孙美人倒是表现的很贤淑,陪做了一夜,卫五儿接着又把丫无双回去的表现描述一番,一说丫无双醒来就没什么事了,正请教孙美人快速去除黑眼圈肿眼泡的法子,转性了一样,没在发飙拿侍卫们撒气,让严阵以待小心伺候的侍卫们都摸不着头脑。   蓝熙书也觉得不可思议,女儿心海底针真是不假!   不管怎么样,不纠缠自己就好!   没有余震,看来自己担心是多余的。   卫五儿走了,井貌安得色的看着卫五儿转过了月亮门:“三少!你没见白话文差点儿没气疯了,哈哈!”   “井貌安!谁给血狼送的信!”蓝熙书脸上没一丝暗算成功的喜悦,把个嘚瑟的井貌安摁到椅子上:“夹好尾巴,白话文的眼线很多的。”   蓝熙书跟葛大一个腔调,井貌安赶紧收敛了得色:“天眼通假扮柳莺儿的丫头送的信儿,完事我让他藏起来了。”   天眼通是耗子新收的心腹,这个蓝熙书早听耗子说过,人信得过,也很机灵,动不动卜卦问吉凶半仙附体的样子,大家都叫他天眼通。   “你马上让他回北京,通知葛亭刚搜集白话文全部心腹名单,明的暗的!”   “三少!来大的!”井貌安眼睛冒光,刚抬起的屁股被蓝熙书又摁下了。   “你不觉得皇上亲征白话文脚不沾地对我们是很好的机会吗?摆不平他,剪除他的羽翼,一旦皇上班师回朝,我们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蓝熙书瞪着井貌安,心思却闪了:“让徐娘半老网络白话文汉王党的证据,我们只管火上浇油。”   “徐娘半老?他可滑着呢!”井貌安皱起眉头,小白脸绷紧了:“别把咱们卖了,我可听说,杜十万跟白话文有猫腻。”   “你放心!徐娘半老和我们的算盘打到了一块,他会帮我们的,你大哥的事你以为只有狐假虎威的丫无双在起作用吗?”   这正是井貌安一直也纳闷的,一听蓝熙书的话头听出玄机了。   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蓝熙书闪到门口,影儿一阵风似得来了。   “三少!那个!丫无双来了!”影儿怕怕的看着蓝熙书。   “丫无双?”   蓝熙书看看井貌安,井貌安摸摸后脑勺,蓝熙书腾地跨步出门直奔卧房。   “丫无双自己?”后面井貌安问影儿。   “嗯!就她自己,画的跟妖精似得,她一直笑,瘆的慌,我害怕!”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丫无双的杀手锏   “房子哦!你真的没事啊!昨晚是我不对,不应该冲你发火,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急昏头了。”   “房子!我知道你不小气的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丫无双唯一的朋友。”   蓝熙书放慢了脚步,只听见丫无双温柔的说话,那腔调在蓝熙书听来是那样的陌生,丫无双居然跑来跟房子柔柔细语这简直难以让人相信,昨夜的母老虎一夜之间变猫咪了。   “房子!你不要这样子看我,我真是来看你的,昨晚是我不对,明知道你身中蛊毒还那样对你!房子!你就说句话好不好?”   蓝熙书本来想再听几句看丫无双到底耍什么花样,一句房子身中蛊毒犯了蓝熙书的忌讳,蓝熙书就有这种怪癖,他不想提的别人嘴里一提他就十分恼火,蓝熙书冰着脸进了房。   床上坐着受气小媳妇一样的房子,房子正紧紧地拥着薄被,靠着床沿丽姑的身上,看丫无双的眼神很复杂。   一看蓝熙书来了,丫无双变脸很快,立马热烈的迎上蓝熙书:“三少!房子没事真好!”   蓝熙书看鬼一样看着丫无双,昨夜与今早反差太大,蓝熙书都觉得难以接受。   “房子需要安静,你有事吗?”蓝熙书戒备的看着丫无双,丫无双真在她那张脸上下了功夫,脂粉厚厚的一层,粉面桃腮冒看挺水灵,细看就很假,从来不涂唇红的丫无双今天居然擦了唇红,红艳艳的让人觉得怎么也不能跟以前的丫无双联系起来,粉红的裙子罩纱,窄袖的斜领小衣也是粉红的,蓝熙书一眼就看出丫无双居然垫了胸,昨晚湿身可没这么有料。   就是别扭得慌!   “我不吵!不吵!”丫无双温柔款款靠近蓝熙书,蓝熙书下意识退了一步,右手本能的蓄势待发。   “我决定了,先来后到嘛!房子做大就是了。”丫无双好不害羞居然大大方方的看着房子:“我们会和睦相处的。”   “什么?”蓝熙书听来无异于惊天霹雳,房子也被雷到了,倏地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丫无双。   丫无双大度的点头看看房子又看看蓝熙书宣布自己的决定:“我想通了,也认命了,最主要的是房子是我的朋友,我要让着她!”   这么伟大!还带着施舍的意思。   有谁见过一个丫头有这么无耻的胸襟吗?   房子的脸灰了,这是她想不到的,房子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分享蓝熙书,别家是别家,蓝家父亲一生没有侧室,姑姑更是强调不做小,为此宁愿出家为尼也不屈从,更为房子立了规矩,嫁人不做妾,夫家不许纳妾,这个蓝熙书很早就知道,经石是宁折不弯的脾气,是蓝家唯一长辈,她的话就是圣旨。   “你决定了?”蓝熙书心头火起,一屁股坐到房子旁边,房子隐身在蓝熙书身后,一动不动,看着鼻子。   “我蓝家的事轮到你决定了?”蓝熙书厌恶的看着丫无双:“丫无双!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或者兄弟,从没有什么男女私情,这是其一,其二,我蓝家不存在做大做小之说,上辈子留下的规矩,蓝家女子不做小,蓝家男丁不纳妾。”   房子把头抵在了蓝熙书背心,蓝熙书铿锵有力的说完,心里暖暖的,他不会委屈房子,也不允许别人委屈房子。   蓝熙书从来不羡慕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他从来觉得他有了房子足矣!   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他实在对大大咧咧的丫无双不感冒,想想和她同床共枕做和房子做过的事,蓝熙书就觉得是万万不能的事!   “什么破规矩,蓝熙书!我嫁你嫁定了,你不允不行,爷会指婚!”   丫无双急眼了亮出了她的杀手锏。   这招管用,蓝熙书当时就傻了两个眨眼:“丫无双!婚姻大事是这样的儿戏的吗?”   “这非但不是儿戏,而是荣耀!有皇太孙指婚,看以后谁干欺负你!”丫无双看蓝熙书脸色变了,越发有恃无恐:“看谁敢不给你面子!”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儿吗?”蓝熙书彻底的不能镇定了,从床上霍起身形,房子咬着手指直愣愣的看着丫无双。   “强扭的瓜不甜你懂不懂?”蓝熙书步步紧逼绞着结带勉强撑住脸面的丫无双,丫无双死撑着一动不动。   “你让皇太孙指婚就以为我会屈服吗?这个猪脑子!你想逼我死还是想逼我们死!你闹这么大想鱼死网破吗?”蓝熙书没有对丫无双暴力,怒不可遏的重拳砰地一声砸在丫无双委身的桌子上,厚重的八仙桌咔咔几声,缺胳膊断腿散作一地,丫无双一激灵,双臂本能的抱胸瞑目。   她本以为搬出朱瞻基就能搞定蓝熙书,没成想一锤子搞砸了,蓝熙书火冒三丈跟个雷神一样,竟然骇的从来嘴硬的她一句话也接不上来了。   蓝熙书看着丫无双,揉揉疼痛的手指关节,一双手柔柔的拉住他,蓝熙书回头一看是房子打着赤足来到他身后,忽然蓝熙书发不出火来了,弯腰抱起房子把她放到了床上,丽姑哆嗦着把枕头靠在房子身后。   房子不说话,也不看丫无双,只是拉住蓝熙书的胳膊。   这一霎那,蓝熙书心酸难耐,房子这么可怜,自从花满楼中毒开始,房子悄然的变化蓝熙书都看在眼里,活蹦乱跳顽皮童真的房子不见了,大多时候是为了不让蓝熙书担心或者让他开心房子故意使劲做出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但是一转身,蓝熙书就会从房子的背影中看出她的低沉郁郁。   但是楚楚可怜里房子有那么一股子倔强,丫无双自持身份特殊,处处彰显高姿态,房子心里忽然对丫无双陌生了,甚至拧着一股劲儿。   空气僵住了,蓝熙书紧握着房子的手,眼睛却狠狠地射杀丫无双,丫无双一阵心慌气短,最初在心里打的腹稿一句也说不出了。   蓝熙书冷静下来,感觉丫无双可能在虚张声势,随之一缓语气:“丫无双!你看,你弄得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何必委屈自己呢?”   “我不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还有房子,我都不介意他们嘲笑我了,还不成吗?”丫无双平时耀武扬威从不收敛,对待感情却外强中干了,一物降一物,事事喜欢强硬的丫无双现在乱的一塌糊涂了。   “你没跟皇太孙说什么吧?”蓝熙书觉得丫无双说皇太孙指婚一事还没付诸行动,这丫头有嘴没心顺嘴说说胁迫自己呢!   丫无双点头,蓝熙书立马松了人口气,只要丫无双就此打住这个念头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旦朱瞻基发下话来,那自己不从就是忤逆上命,别说仕途,脑袋都悬。   影儿捅捅蓝熙书的腰,刚才蓝熙书大发雷霆把她吓得藏床幔后头了,这会儿看风平浪静了,一探头看到了门口同样探头探脑的葛大,葛大这么个黑金刚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真是诡异。   蓝熙书转脸闪了下腰,门口的葛大皱了下鼻子。   想必葛大来了一会儿,正心急火燎的等蓝熙书呢!   “丫无双!你看目前说这些真不是时候,等房子彻底好了再说吧!别闹的满城风雨的,这样大家都不好面对。”蓝熙书现在想稳住丫无双,拖!内忧外患,外患为先!   丫无双眨巴着眼睛机械的点头。   蓝熙书捏捏房子的手指赶紧出去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春风里   “春风里?”蓝熙书心抽了一下,他让葛大火速查木向笛掌握的下线,蓝熙书觉得木向笛不可能及时将一些没摸清的情况汇总给白话文,自己只要截断木向笛,也许就会从木向笛的下线获知白话文从哪突破口,春风里对他太重要了,白话文不会是误打误撞吧!   木向笛追踪到了哪里?白话文掌握多少这都是蓝熙书担心的。   “一个瘸脚的花脸是木向笛临死前见得一个人,就是因为见过这个人之后木向笛去找白话文,扑空之后才去了柳莺儿那里,而那个花脸瘸子今天又在铜锣茶楼转悠。听说木向笛死了就走了。”   葛大开始并未主意这个人,就是因为木向笛死后这个人出现在铜锣茶楼,葛大才想起可疑。   “人呢?”蓝熙书心嘭嘭乱跳,突起杀心做了木向笛竟然赶巧截断了这条线,白话文应该不知道花脸瘸子的事!   “我跟到了春风里,派人盯着呢,跑不了!”葛大第一次看见蓝熙书眼神直直的,表情复杂,捻指的手势狠狠地,后槽牙咬的狠狠的。   “天眼通走了吗?”   “走了,井貌安在白话文附近安排了新手,他说,井老大和耗子今天可能会到。”葛大胳膊肘儿顶了一下蓝熙书:“要不要给井老大接接风啊!在东厂被上了一到滚刀肉,井貌安听说后肝颤了,大老爷们眼泪哗哗的。”   滚刀肉不是极刑酷刑,但是千刀万剐的滋味一般的汉子扛不住的,蓝熙书想想也肝颤,幸亏消息来得及时,晚一点儿自己即使快速采取措施,多几道滚刀肉,再刚强的井老大也完了。   “当然啊!去去霉气!这个杜十万摆明了跟我争锋,这个帐给我记着!高利贷!”   “不是摁倒了他就是我们撂了,这个身残志坚的鸟人来明的,白话文来阴的,我怎么就觉得事儿怎么都往一块赶呢?”   “慢慢来,这个杜十万不是白话文不能零敲碎打,打就打七寸,养着他吧!我们加小心,活动活动张开望,他过得太舒坦了吧!”   “什么时候回去,丁哑光井老大这件事就焦头烂额了,他不敢催你,老打听我和井貌安,听说四少出事了,丁哑一夜没睡跟安之钱研究了半天,听说,安之钱也不看病了,开始着手研究蛊毒,通过太医院的一个老太医弄了些宫廷秘籍药典出来。”   葛大带着蓝熙书避开繁华区奔春风里,他哪里知道,春风里蓝熙书很熟悉,闭着眼都能摸到。   “倒把他给忘了。”蓝熙书一拍脑门:“老安对民间疑难杂症颇有研究,这人就喜欢钻稀奇古怪的病因,他这头比闻太医有谱啊!”   蓝熙书一咧嘴:“不早说!”   葛大贼笑:“这不没得空嘛!我看四少没咋地,这苗蛊也许是徒有虚名,被人们传邪乎了!”   这个茬蓝熙书没接,房子的醉八仙发作蓝熙书谁也不提,隐私,兄弟也不行。   一条坑坑洼洼的小巷,昨夜的一场大雨让这儿更加泥泞不堪,本地人大多熟门熟路绕着走,葛大只从这条巷子走过,所以对这一带不摸底的他照旧领蓝熙书走这条路。   蓝熙书知道近路,但是没提。   春风里真正是徒有虚名,在南京城的西南角,穿过很大一片军户区,远离了繁华,这里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棚户区,十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春风里虽然有很大改观,但是比起秦淮河一带还是相差甚远。   蓝熙书看着条条巷口窄门小户的瓦舍,再向西城墙高耸虽有一二里路,但垛口的灯杆都看得见。   十年前自己还是个溜墙根儿的顽劣孤儿,而今再回到这里,却感觉尘封的儿时记忆竟恍若隔世,认识杨士奇是在这里,认识房子也是在这里,命运的转机在这里,但是蓝熙书却从未怀念这里,要不是白话文,蓝熙书几乎忘了这里。   一座座旧宅里淌出污水,一家家的染织作坊里吱吱扭扭的乱响。   曾经栖身的竹兰书院荒芜了,门前的砖缝里墙头上,芳草凄凄的破败从里到外让人觉得寒酸,私塾张先生搬走了吧!那个近视眼的老学究是这儿唯一让蓝熙书记起的人。   张先生说过一句话:你要有决心做有出息的人,你就会有出息,老天要埋没你就不会给你机会,有了机会记住不要埋没自己!   所以蓝熙书一直跟老天争取机会,他不会埋没自己。   一面断壁残墙下,一个卦摊前有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埋头在自己胳膊肘上打盹,日头明花花的他居然睡的着。   蓝熙书和葛大在旁边的茶棚里坐下,角度刚好侧对着那个卦摊。   负责跟踪的闫七看见蓝熙书和葛大,磨蹭着凑上来,那一身乞丐装汗渍油渍地图套地图,闻着臭哄哄的!   蓝熙书一边听闫七细说,一边打量卦摊主,乱草发蓬蓬赛鸡窝,蜷起的腿黑乎乎的疮疤挤疮疤,一双没了帮的鞋子五个脚趾头露了四个,苍蝇嗡嗡围着这人脚面上的一块破口打转,那人睡不安生,不停的活动黑脏的脚丫子,苍蝇哄哄飞起来又落回去,说不出来的让人恶心。   “就他?”葛大皱鼻子。   “叫什么?”蓝熙书细细端详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   “瘸子阿旺!听说人味儿没一点儿,他自己的亲儿亲女都被他卖了,老婆早早的被逼的跳了河了,十多年前因为拐卖孩子遭了报应,脚筋坏了,就靠坑蒙拐骗过活!”闫七也嫌自己臭,捏着鼻子语调怪怪的。   蓝熙书听到瘸子阿旺这个名字,眼睛随之抽搐一下,心跳惊雷,怎么可能,他没死吗?自己明明把他拖到河里的。   闫七说完见蓝熙书自己盯着自己的鼻子恶狠狠的眼神让人有点儿毛骨悚然。   嗯!蓝熙书下巴一横,点了一下闫七,闫七踢踏着破鞋破衣啰嗦的往外走,径直走到卦摊前,用脚一踢破席片子上少皮没毛的周易八卦残本,瘸子阿旺机灵醒了,一抬头,油光麻花的脸正被蓝熙书看个正着。   蓝熙书脑袋嗡一下炸了,这张脸明显的苍老了也更猥琐了,细眉毛细眼两边太阳穴花斑扎眼,十年前他眉梢指甲大小的一块白癜风现在扩散到两边太阳穴了,满脸都黝黑唯独白癜风扩散的地方白嫩的看着反胃。   就是这张脸让房子做了好几年的噩梦!蓝熙书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命这么大。   蓝熙书眉头一压,杀机顿生。 第三百一十九章 瘸子阿旺   “三少!”葛大阴测测的眼神一横瘸子阿旺,那意思把那家伙揪了来,这等货色根本不用费劲就会秃噜,很容易的就会弄明白木向笛找这么个家伙干啥。   “有人跟我们抢生意了,你和闫七把这家伙引到废墟后面,就说有大主户寻仙问卜。”蓝熙书揣着明白装糊涂,真相还用问嘛!蓝熙书拇指一弯指向自己,葛大从蓝熙书的肩头看见一个巷口转出了吊儿郎当东瞅西看的毛荣升,毛荣生捂着鼻子正在踢一个靠墙根荫凉的一个老乞丐,葛大一惊,眼睛溜溜圆了:“猫二?他怎么来了南京?”   “走吧!白话文对付咱们可见亮了家底了。”蓝熙书真是庆幸自己赶了先机。   畏畏缩缩的瘸子阿旺在一截破墙头后面四下张望,野藤爬的到处都是,比起污水横流的街巷,这片废墟反而环境优美,毕竟葱绿绿的,野藤稠密的地方,废墟被野藤覆盖的严严实实,高高低低的起伏连绵,野藤的每片叶子都在阳光闪耀,额!更具别样风景的是一根焦黑的梁木突兀出废墟,一根细藤缠索而上,新绿的叶子在枯木顶端随清风招摇。   这里曾是一家大户的宗祠,破败成了风景,想当年蓝熙书也是在这里避过风雨的。   瘸子阿旺就在废墟的最里端,野藤和断壁和蒿草让他与外界隔绝。   葛大和闫七被蓝熙书打发盯猫二去了,蓝熙书一个人慢条斯理的跨过一道道残墙断壁,瘸子阿旺瘸拉着腿冲蓝熙书点头哈腰,两颊的白癜风白里透红,与周遭黝黑肮脏的皮肤泾渭分明,总之这样的花脸看着反胃。   蓝熙书给了瘸子阿旺很长时间的正脸,从这厮受宠若惊卑贱的眼神里蓝熙书判断他没认出自己,十年少年的变化很大,蓝熙书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模样了。   “春风里你挺有名的!”蓝熙书隔着一块长满狗尾草的枯木与瘸子阿旺相对,蓝熙书堆起了满面的笑容,其实心里恨不得狠狠的捏死他。   “哪里哪里!贵人抬举!”瘸子阿旺一双烂手在腰下摸索,越发卑贱的表情对着蓝熙书,踏勘蓝熙书转眼四望他也转眼四望:“不知贵人贵姓?”   说出来吓死你!   蓝熙书转脸一笑:“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旺你要发达了,我们木老大虽然死了,但是事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这样的货色当然是为了好处,顺木向笛的路子,蓝熙书就是想知道除了瘸子阿旺谁还知底,如果事情单就瘸子阿旺一个人知情,木向笛第一次接触就全知道了,断不会放瘸子阿旺来去自由,这样的重要人物他岂不会严加监控?   这说明瘸子阿旺也在拓展线索,蓝熙书记得当年这家伙拐骗房子时仅仅知道自己和房子非血亲的关系,并不知道自己和房子后来的行踪。   “木老大!原来如此,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没信儿了呢!”一听蓝熙书来路瘸子阿旺豁然明白,一脸眉飞色舞,刚才的卑贱一扫而空,还原市井无赖的嘴脸:“这位贵人,我为这事可是跑断了腿啊!木老大可是答应小的,以前的事不会牵扯小的,而且,木老大也说了钱这个这个不会亏待小的。”   瘸子阿旺很想讨价还价,但是到底心虚说着说着语气就萎缩了。   “以前既往不咎,别说就你那点儿破事,就是你杀人放火命案多起,我们一句话!”蓝熙书深深看着这张生厌的脸:“那都不叫事,钱!更不叫事,就看你会不会办事了,嗯!怎么样?但是耍花样的人就另当别论了。货卖一家,我们对脚踏两只船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蓝熙书面上一寒,蓝熙书知道就瘸子阿旺也没耍花样的胆,但是十年的变化还是点一点比较好!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瘸子阿旺的脸没被白癜风波及的地方兴奋成猪肝色了,更显得花斑脸丑陋不堪:“只有木老大来找过小的,小的照木老大的吩咐都是秘密的,谁也没提半个字。”   “说吧!”蓝熙书抱膀看天,天空如洗,湛蓝透彻,一丝浮云也没有,太阳明晃晃的,大雨过后的清凉慢慢被这阳光消食殆尽,继而蒸笼的温度来了。   “马石那个兔崽子在春风里混了有两年,嗯,那个那个因为一个丫头片子跟小的起了冲突,别看这小子蔫了吧唧的,贼胆不小,趁着小的喝醉了就伙同那个小丫头把我绑了拖到河里,也是小的命大灶火大,没死!”瘸子阿旺帮蓝熙书回忆那段历史,听到马石这个名字,蓝熙书心抽了,疼痛丝丝蔓蔓,他没低头,因为一低头他怕自己失控会一把捏死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倒是轻描淡写把从尼姑庵里诱骗房子一事说得轻描淡写,竟然对他与人合谋想把自己阉割卖入宫门一事绝口不提。   忽然,蓝熙书想到了一人!   “这个知道,捡重要的说。”蓝熙书知道这些木向笛定然已经掌握,这个瘸子阿旺以为来的新主顾所以复述一遍。   瘸子阿旺一听蓝熙书的语气里稍有不耐,知道木向笛虽然死了,但是来人显然知道了全部,也就收了卖关子的心,他知道这些人的手段,春风里也有给锦衣卫或者东厂的线报,时不时有点儿小钱花,也着实羡煞了瘸子阿旺,木向笛的出现对于瘸子阿旺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下了馅饼,这不,木向笛随手的几个小钱他滋润了一段日子,木向笛一死他心凉了半截,凭空冒出来的蓝熙书又让他有了长期巴结挣饭票的心思。   “小的据实以告,这个马石跟着一个老乞丐流落到这里,无亲无故,后来老乞丐死了,这小子更是没人知道来路,不过一点可以肯定,他跟尼姑庵里寄养的小丫头并无半点儿关系,他们认识纯属偶然。”   蓝熙书一颗心狂跳。 第三百二十章 掐断线索   “还有呢?”蓝熙书捻指让自己稳住,但是不易察觉的语气里有了颤音,好在瘸子阿旺侧背着蓝熙书,看不到蓝熙书表情,他根本不曾发现蓝熙书声音的异样。   天明晃晃的刺眼,蓝熙书咬牙闭上眼睛,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这段过往他从来不去回忆。   瘸子阿旺絮絮叨叨提到了杀手王,果然是他!   蓝熙书猛然打断了瘸子阿旺的话头:“他怎么会知道,呃!”蓝熙书话说一半察觉到自己失言忙转了口气:“杀手王是何许人?”蓝熙书当然知道杀手王是干阉割幼童勾当的黑胖子,他就奇了怪了,自己后来的行踪没人知晓,被杨士奇带走转换身份之后不曾见过春风里的任何人啊!   “杀手王以前是做那个阉割黑活营生的,嗯!那个我们……闹翻了以后没多久这家伙就离开了春风里,后来犯了事儿在刑部大牢里待了有五六年,去年才出来,不干老本行了,现在在十里桥那边给一个屠户杀猪卖肉混口饭吃。”   瘸子阿旺见蓝熙书脸色骤然冷漠,心里翻腾唯恐蓝熙书不满意,谄媚笑道:“小的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杀手王的。”一见蓝熙书不领情,瘸子阿旺咽口唾沫继续说:“杀手王说,他亲眼看见一个尼姑带走了马石和那个丫头片子,不但如此,杀手王后来在城东见过那小子和丫头,没想到那小子人摸人样的竟更名叫蓝什么玩意儿!”   蓝熙书出了一身冷汗,也就是说自己和房子在杨宅以后被杀手王偶然看见过。   “当时杀手王还说呢,小乞丐走了狗屎运了,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官宦后人。要不是旧事重提,我到这还纳闷呢!贵人!莫不是这小子犯了事儿?那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差点把我暗算喽!要不是小的命大……”   如果不是自己如瘸子阿旺所说的那般心狠手辣,那么惨遭毒手的就会是自己和房子了,自己将被阉割没入宫门惨淡一生,房子呢,将不知会在那个青楼凄苦,也许早不在这世上了吧!   蓝熙书已经在设计瘸子阿旺的死法,这个人必须死,还必须巧妙的死,再不能把白话文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了。   “贵人千万不要多忘事,小的就图口饭吃。”瘸子阿旺抄着烂呼呼的双手往蓝熙书鼻子底下凑。   蓝熙书居高临下的藐视着他,淡淡一笑:“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不该问的不该说的……”   “小的懂,懂,贵人放心,我这嘴金刚钻也撬不开。”瘸子阿旺眉开眼笑,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搭在下唇上,蓝熙书心里冷笑却探手入怀摸出几张宝钞往瘸子阿旺眼皮底下一晃:“钱好挣,就看你会不会办事了。”   瘸子阿旺一把接过宝钞,眼珠子瓷了,呼吸接不上趟:“贵人放心吧!我今早上就约了杀手王在卧龙柳碰头,不想木老大他……”瘸子阿旺本是约了杀手王打算赶紧事成捞些好处,没成想一大早兴冲冲的去见木向笛,木向笛居然为了一个舞女死了,眼见财路断了,瘸子阿旺也没心思理会杀手王这茬了,没成想蓝熙书出现了,瘸子阿旺感叹自己时来运转了,钱来了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贵人放心!杀手王我都交代了,这是任谁不知道,细节只要今天中午到卧龙柳就明白了。”瘸子阿旺只顾着看手里簇新的三张宝钞,钱揣进怀里摸了摸摁了摁,好怕这钱长翅膀飞喽!瘸子阿旺自己心里嘀咕,眼前的贵人虽没有木向笛说话和蔼,但是出手阔绰,发财了,发财了!   蓝熙书来了,死神来了,挡也挡不住!   蓝熙书藐视着这个灵魂都生蛆的人渣,他居然活到现在哪有天理啊!   蓝熙书又问了很多细节,瘸子阿旺开始颠三倒四重复说过的细节了,瘸子阿旺水清了,确定了知道此事的只有他和杀手王,蓝熙书放心了,在先除掉瘸子阿旺还是等到了卧龙柳见到杀手王一块铲除的问题上,蓝熙书稍稍矛盾了一下,本来蓝熙书还沉得住气,打算顺藤摸瓜把整个木向笛摸到春风里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毛荣生的出现让蓝熙书迫切了,这个瘸子阿旺多喘一口气就有万分危险,至于杀手王,那更是个见钱亲爹都不要的主儿,瘸子阿旺给他透露这么一个捞钱的机会他岂会放过,卧龙柳这个杀手王一定会去的,至于瘸子阿旺好像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闫七在废墟的一个豁口探头探脑。   葛大派闫七进来告知,猫二在卦摊前守株待兔了。   闫七凑头在蓝熙书耳边说完,瞥了一眼瘸子阿旺,瘸子阿旺在蓝熙书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冲这边谄媚的点头哈腰。   “我来!”闫七读出蓝熙书迟疑的眼神自告奋勇,瘸子阿旺人见人厌,闫七不知底细,也不好奇底细,葛大都不能过问的事他更不能过问,他就看蓝熙书的意思。   蓝熙书还在沉吟,瘸子阿旺死很容易,但是这会不会引起白话文的猜忌,瘸子阿旺一死白话文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杀人灭口,不对!白话文对自己的来历只是怀疑根本无确凿证据,而且,他仅仅知道个瘸子阿旺,杀手王才是重点。   猫二就在春风里,现在不杀他,万一……   那更是大冒险,蓝熙书念头一转,下定了决心,白话文不日就将扈从皇太孙督粮北上,这件事他也只会派人追查无心亲自过问,能时间一长,真想自然模糊。   闫七巴巴的看着蓝熙书的脸色,蓝熙书点了下头。   蓝熙书没转身,闫七再跟瘸子阿旺搭讪,接着传来咔嚓嗝儿喽一声,瘸子阿旺无声的瘫软在闫七的身下,双手抱着闫七紧紧掐断他咽喉的右手,眼珠突兀的花脸瞬间定格了狰狞。   闫七一松手,瘸子阿旺癞皮狗一样堆在地上声息全无,闫七踢了一脚,拍拍手:“三少!得了!天这么热没几天就烂了,这儿臭气熏天没人来,就是有人发现,一个泼皮死了也没人在意。这个地方流浪乞丐聚集,三天两头死人是常有的事。”   闫七用野藤蔓掩盖了瘸子阿旺。 第三百二十一章   葛大进来说猫二转了一遭,没找着瘸子阿旺就和他的手下回去了。   蓝熙书特别吩咐闫七最近什么也别干就只盯紧了猫二,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更交代葛大回去派机灵可靠的盯白话文身边的人,以防白话文身边冒出新线索。   解决了瘸子阿旺,蓝熙书和葛大绕路离开了废墟,卧龙柳蓝熙书熟悉,这是春风里耍把式卖艺混居的地方,比老祠废墟流浪乞丐聚集的地方稍微好点儿,棚屋挨着挤着搭建,这里地势低洼,污水积水比老祠那边好不到哪儿去,五六棵倒卧的老柳贴地生发如卧龙潜行,所以人们一直都管这里叫卧龙柳。   秦淮河分流的小河沟因为雨水淤积涨到了河沿上,卧龙柳塌腰在水里,树梢和老根一个在水面上昂扬柳条顺水铺绿,而一端紧扒着河岸老根茁壮如地龙凹凸,有几个光屁股的孩子在老根上爬上爬下,喊叫着玩的正欢。   空地上有人画图杀棋,有人练杂耍,石台上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袍服,蓝熙书打眼就看见了一个秃顶的五旬汉子侧对着自己在卧龙柳不远处站着,一身无袖布衫,看不出布色,高挽着泥裤腿,远远的看背影跟铁人似得,这就是黑心黑肝的杀手王,不会错!   “就他?”葛大顺蓝熙书的视线锁定了杀手王。   杀手王左顾右盼,蓝熙书发现这厮活动的时候左脚有些不利索,而且,微弯的背让他显出老态,当年一脸横肉瘟神一样的气势不见了,但是这并不会让蓝熙书心生怜悯。   “对!他可比瘸子阿旺难对付,想当年三五个难以摁趴下他!”蓝熙书不想葛大低估了杀手王:“这儿人多,把他引到没人的地方再做,麻利点!然后看看他的失踪有没有闹出动静。”   蓝熙书一身华服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种地方鲜见贵人,蓝熙书不想逗留,交代完葛大就路过了,对付这种人渣,蓝熙书懒得动手。   丁香玉别院里不见了房子和丫无双,影儿抢话说,房子被丫无双带出去了不让她跟着。   蓝熙书脸沉下来,丫无双竟然成了他的烦心事,他不喜欢房子跟她在一起,甚至蓝熙书疑惑丫无双玩花样。   丽姑见蓝熙书心情不好,拉着影儿出去了。   很快,闫七和葛大前后脚回来了。   猫二进了白府不大会儿黑着脸就出来了,带着七八个人又奔了春风里,把个春风里弄得鸡飞狗跳没个人毛,瘸子阿旺本就是春风里一祸害,他的失踪大快人心,没人愿意协助查找,猫二不了了之回白府了,现在还在白府,闫七派人盯着了。   至于葛大说的更是简洁明了,杀手王阎王爷哪儿报到去了,人不知鬼不觉,这个蓝熙书相信,葛大干掉一个杀手王那是大材小用。   三个人正在说话,影儿气喘吁吁就跑进来了,看见蓝熙书就喊:“三少!三少!那个……她又来了!”   “谁啊!”葛大先蓝熙书站起来了,丈二金刚一样一把拉住影儿的小胳膊,本来是想充一下大尾巴鹰叫影儿别怕,哪知影儿看见他更怕,小脸煞白求救的看着蓝熙书。   “影儿不怕!”葛大本想着套近乎一看蓝熙书拿眼横他赶紧放开影儿,冲后面跟进来的丽姑殷勤一笑:“谁把咱影儿吓成这样,看我扁他!”   丽姑垂下头抱着影儿说道:“三少的姑姑,经石师太!”   “呃!”葛大咽口唾沫不言语了,挠着头皮看看蓝熙书,坐着的闫七见势不对劲,站了起来,蓝熙书脸色变了,这时,门外有了脚步声。   “都退下!”蓝熙书赶紧给葛大使眼色,家丑不可外扬,蓝熙书觉得不妙,那儿不妙说不出来,就觉得短短时日经石就回来了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云尼师傅这么快就找着了?经石也知道醉八仙了?   总之,感觉不妙!   葛大给闫七使了个眼色,丽姑和影儿更是惧怕这个霹雳师太紧跟着葛大闫七就往外走,门槛外经石脸色冷峻,葛大等一一路过给她行晚辈礼,经石才微微缓了一下眼神,但那一脸冰霜也够冻人的。   “姑姑!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蓝熙书硬着头皮请让,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提醒自己小心应对,房子不在,不能惹毛了她,毕竟是明面上的姑姑打又不能还手,骂又不能还口。吃不了还得兜着走,忍为上策!   “哼!知道桃花劫吗?”经石看过的走远了才迈步进房,她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房子的事,她还以为蓝熙书尚不知情呢:“房子呢!房子哪儿去了?”   进房不见房子经石老尼一下急眼了,一抖袖猛然回身质问蓝熙书,僧袍大袖抽到蓝熙书脸上,蓝熙书嘴角一抽,忍着:“姑姑别急,房子跟丫无双,就是她的朋友出去了,房子很好,房子没事!”   蓝熙书额头见汗,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一个经石老尼,唉!   经石老尼一屁股坐椅子上,蓝熙书赶紧说:“姑姑所指也叫醉八仙!”   “你知道!”   “闻太医告知的。”   “这种蛊毒……本是男人……嗯!房子真的没事?”毕竟一个尼姑跟少男晚辈说起桃色难以出口,经石老尼结巴了一下婉转问起房子。   “房子无恙!嗯!姑姑!”蓝熙书觉得经石老尼回来自己和房子的事不能在藏着掖着了,现在也许是挑明最好的机会,这也关系到房子的安危,经石老尼不会不顾忌到这一层。   “怎么?有话就说!”经石老尼一见蓝熙书这样就觉得这小子又玩什么花样,出口就惯性的带着训斥。   “姑姑!晚辈斗胆请姑姑成全!”蓝熙书豁出去了,忽然撩袍跪倒在地,这个举动倒把经石吓了一跳,经石一抬屁股站了起来,但是她却没动,眉头一下拧成了疙瘩。   经石老尼在咂摸蓝熙书话里的滋味。   蓝熙书始终低着头梗着脖子:“万不得已!我和房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醉八仙毒性另类,房子发作……”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经石的软肋   蓝熙书开始说的铿锵,以至后来说道难以启齿的环节就口齿诺诺不清起来,但是,有关键的一部分经石老尼听明白了。   “混账!你说什么?你个混账!这等事你也做得出来!”   “姑姑!听我说!”蓝熙书手疾眼快抬手架住经石老尼的掌掴,但是经石气急之下右手被阻左手却来得更快,啪!干巴脆的一掌印在了蓝熙书的右脸上,蓝熙书顾不上火辣辣的脸颊:“姑姑!如果不这样做,房子蛊毒发作性命堪忧!”   蓝熙书彻彻底底掩盖了自己与房子早于醉八仙生米就做成熟饭的事实,拿醉八仙说事才能逼经石就范,这是蓝熙书的杀手锏,房子是自己的眼珠子更是经石的命根子,这事即使自己罪不可恕,但是一跟房子的性命挂钩跟醉八仙挂钩,经石老尼还能怎样?   果然,暴跳如雷的经石顿时呆若木鸡,整个人抖得厉害,蓝熙书架住的经石手掌都索索发抖,蓝熙书心知经石被自己点中了软肋,忙起身扶着经石往后坐,顺便摸了一下自己还火辣辣生疼的脸颊,挨了一巴掌也值,如果不是醉八仙的缘故,那么自己挨得就不是一巴掌这么便宜了,经石千刀万剐自己的狠劲儿都有。   “你你……你们虽不是亲兄妹,但是你已经是蓝家长子,这有违人伦纲常成何体统,你你……”经石狠狠地跺脚,牙都要咬碎了:“你这不是毁了房子吗?你个畜生!”   “姑姑!你听我说!”蓝熙书赶紧抱住经石的两胳膊:“我有万全之策,只要姑姑首肯!”   “说!说!”经石一抖手把蓝熙书掀翻在地,蓝熙书一见经石正顺自己的思路来,首先冷静了下来:“姑姑!这件事化解起来很简单,就是房子本是蓝家自小与我的娃娃亲,父母双亲因故早亡,所以自小寄养蓝家一直以兄妹相称。”   这真是偷龙转凤李代桃僵颠倒黑白,经石老尼听完目瞪口呆,亏他蓝熙书想得出来,明明是他……   “胡说八道!”经石老尼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不太欺负人了嘛!   “姑姑!”蓝熙书看出经石虽然语气强硬但是已没有先前的火爆了,说明她多少入心了,只是让自己反客为主她转不过弯来,蓝熙书要帮她转这个弯儿:“您想想想看,也就是换个说法而已,房子还是蓝家一份子,我也是,您再想想看,我和房子将来有了子嗣都是蓝家血脉传承,假若不是这样,我另娶,房子他嫁,蓝家骨血定让你心中有个疙瘩,毕竟我非……”   蓝熙书不说了,很明显,我要是娶了别人,有了子嗣虽有蓝家名号但是实际上却无蓝家血缘,房子他嫁,有了子嗣也跟夫家与蓝家无关,经石到底会心里不舒服,但是不舒服也不能说,哑巴吃黄连,但是蓝熙书和房子结合就不同了,有了子嗣也有蓝家血脉传承,这是蓝熙书自信能说服经石的根本。   果然,经石神情松弛下来,定定的看着某处,心里竟然活动了一下。   经石老尼一沉眉冷眼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真是摸透了经石老尼的心思,再次跪倒,这次跪的很近,经石想抽他,没个躲!   “姑姑!你也知道我和房子生死相依为命,我视房子如命,绝不会委屈房子,请姑姑放心,成全我们,只要您发话,这件事就顺利成章了。”   经石看着蓝熙书感觉一切都像他的预谋,但是醉八仙之蛊却非杜撰,云尼师姐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她才心急火燎的赶回来,其实听到云尼师姐讲解醉八仙的时候,经石惊天霹雳的感觉一退她就隐约知道有事发生,只是她真没想到会是蓝熙书,因为这小子以前真是能装啊!   房子的性命要紧还是世俗观念要紧?不用权衡,经石自打年轻就是惊世骇俗的性格,她倒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   但是,终究心里不痛快,就是有点儿被蓝熙书圈套的感觉,这小子自打杨士奇带进蓝家带进自己的生活,她就觉着这小子弯弯心眼子多,不合她的脾气。   现在想这些说这些都没用了。   经石老尼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慢慢平静的时候,蓝熙书悄然起身奉茶,蓝熙书轻轻将热茶放置经石的手旁,当经石指尖触到茶杯,经石无意识的端起来凑到唇边才恍觉,斜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恭谨一侧,经石黯然抿了一口茶。   蓝熙书观察入微,一颗心放进肚里,悄悄擦了把鬓边的冷汗。   情急生智,以前怎么就没想起这种妙招,蓝熙书心里稳稳的略有得色。   “姑姑!”房子扒着门口低低的叫了一声,紧张的小脸,眼睛仔细的观察经石的脸色,经石本来沉闷的脸色忽然在看见房子的一瞬间慈眉善目了:“房子!姑姑等你半天了。”   房子迟迟疑疑的进门,牵着裙角很不习惯的看看姑姑的脸又看看蓝熙书,蓝熙书柔柔的在笑,站在经石身旁好一副母慈子孝。   “我跟姑姑说了,嗯!醉八仙的事姑姑也知道了,咳咳!”蓝熙书假模假样干咳了一声,冲房子眯眯眼睛。   “额!”房子的脸刷的通红了,咬着嘴唇不敢看经石的眼睛,一颗心扑通,脚踌躇着。   “房子受苦了!”经石一向刚强,忽然就变了声调:“房子!姑姑对不求你过世的爹娘,没照顾好你!”   “没有!”房子嘴巴一扁紧走几步伏在经石的腿上哭了:“是房子一向顽皮不听话。”   旁边的蓝熙书着急了,他看见丫无双在门口探头探脑,真怕经石和房子不留神说秃噜了。   “这不是没事吗?姑姑!房子!您看!房子的朋友来了。”这一提醒,房子赶紧起身,经石看见了门口的丫无双。   丫无双对经石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房子除了说起蓝熙书就是这个暴力姑姑,今日一见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果然名不虚传,丫无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进门就温婉了,淑女了,就是款款见礼的步伐有些蹩脚:“丫无双见过姑姑!”   蓝熙书顶讨厌,但是他可不想这个节骨眼上弄出漏子,赶紧介绍:“姑姑!这就是皇太孙身边的丫老大,房子的朋友!”   经石勉强笑点了一下头。 第三百二十三章 柱子的重要线索   蓝熙书正想托词支走丫无双的时候,门外葛大一本正经的进来给经石行了礼然后说,卫五儿找丫无双有事,宫里头来人了。   丫无双本想着跟经石多套套近乎给长辈留个好印象,葛大这么一说,她再想磨蹭会儿也不行了。   压后跟着丫无双出门的葛大一本正经的给蓝熙书呲呲牙,蓝熙书赞了一个眼神。   经石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房子温婉慈爱,声音细细柔柔的,在蓝熙书听来有点儿毛骨悚然。   蓝熙书这才发现房子油头粉面格外别致,一个侧向右边的美人髻梳的流光水滑,几样别致好看的钗环以前不曾见,画了峨眉,描了眼线,朱唇点绛,房子温婉娴静脱胎换骨一般美得不可方物,眼睛清澈纯净的更是不染一丝尘埃。   经石托着房子的下颚左看右看,房子不施粉黛惯了,这淡淡的一个妆真是惊艳。   房子害羞了,浅浅的笑:“姑姑!您看您啊!”   蓝熙书知道丫无双又在贿赂房子,脑子进水了,居然打算走房子这条捷径。   “丫无双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给你打扮的倒是不俗!”蓝熙书喜欢,天生丽质稍稍打扮就倾国倾城啊!   “不是啊!丫无双才没这样的手艺呢!这是孙美人给我弄得。”房子语气里带出来对丫无双的不满,虽然极力掩饰醋意,但是蓝熙书还是听出来了,房子对丫无双的心态起了变化,悄悄地有了一点儿敌意,但是房子在掩饰不想表现出来。   “丫无双带你进宫了?”蓝熙书心了沉了下去,他不希望房子跟宫里的人有什么交集,想起朱瞻基,蓝熙书就疙疙瘩瘩的心里不舒服:“房子!哥不喜欢你出入皇宫。”   蓝熙书当着经石的面直言不讳,因为他知道经石也不喜欢跟上层人物打交道,她更不喜欢宫里的人,平时的言谈举止蓝熙书就感觉得到。   果然,蓝熙书的话说到了经石心里,经石本想也这么说的,见蓝熙书替她说了,也就作罢。   “知道!我也不喜欢进宫,说话好累啊!但是皇太孙有谕,不得不从。”房子看看经石姑姑又看看蓝熙书,不喜欢蓝熙书板着脸,对他皱了下眉:“你当我愿意跟丫无双进宫啊!那个孙美人虚情假意的不得了,她非要给我弄这个妆,我也没办法,累死了都。”   “召你进宫为什么啊?”经石这次替蓝熙书问了,蓝熙书竖起耳朵冲房子笑:“顶讨厌丫无双!”   房子现在喜欢听蓝熙书说他讨厌丫无双了,房子细眉细眼弯弯的笑了:“姑姑!我因为护驾才中了蛊毒,皇太孙过意不去,我不喜欢什么赏赐,他就打算专门拨几个太医过来。”   “我没要!”房子看蓝熙书沉了一下眉毛赶紧又说:“本来没事,弄得跟病入膏肓一样。”   “他还问什么了?”蓝熙书到底心虚。   “就是,就是我们的事……”房子看看经石的脸色,经石摸摸房子的头发,他知道房子和蓝熙书一定早串好了口供,她现在看房子这么依恋蓝熙书,也就豁然了:“房子!就是————委屈了你!”   蓝熙书赶紧低下头,他知道经石这句话是给他听的。   “没有啊!哥很本事啊!为我蓝家光耀门楣,皇太孙说了,等皇上回来要重重褒奖哥呢!”房子毫不介意,执着于有些虚名毫无意义,姑姑只要能同意自己蓝熙书在一起,其他的无所谓,她一直奇怪视姑姑如狼似虎的蓝熙书怎样做到了:“姑姑!这件事本是家事,但是被他人抓到把柄就对哥非常不利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搞大了就是欺君之罪呢!姑姑!”   房子紧张的看着经石。   “我知道!你放心!姑姑怎么能做害你的事呢!”经石狠狠点了一下房子的额头,果然女生外向,现在骨子里都在维护蓝熙书了。   蓝熙书稳稳的心里暗笑。   房子又讲了进宫的一些细节,蓝熙书仔细从房子的描述中判断朱瞻基虽有不悦,但总体表现的大度,更有孙美人玲珑八面,朱瞻基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情绪,至于丫无双是不是有所企图,当着经石的面,房子和蓝熙书都有默契谁也不提。   房子母亲的忌日快到了,这次经石不但执意不让房子跟回去,还一再强调房子和蓝熙书不必挂心回乡祭祖的事,房子明白了,一定是姑姑知道了一切,房子很难为情,经石说双亲忌日在即不宜办喜事,等过段时间她会亲自操持,蓝熙书明白经石这是留有时间和杨士奇商榷此事,经石拿出长辈的姿态要风风光光的嫁女,这倒好,摆平了一个经石,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经石提议,杨士奇是不会说什么的。   丫无双又成了一大隐患烦恼了,蓝熙书决定摆明了,但是房子说担心丫无双行为过激弄得大家面子上过不去,房子想回北京,这样就可以摆脱丫无双了,时间一长,丫无双也就明白了。   蓝熙书也想回北京了,在南京不可避免的就会和朱瞻基丫无双打交道,蓝熙书还是顾忌朱瞻基的,蓝熙书盼望井运水早日来南京接手南京锦衣卫,那么自己在这边打下了根据地,基本上就会后顾无忧。   用过午饭,蓝熙书利用经石午睡的当口和房子盘算好了一切,起腻了一会儿,井貌安来了,说东厂的一个小太监悄悄地来找蓝熙书,因为避着丫无双和柯大侠的人,在丁香玉外转悠了半天看见井貌安才传进话来。   这是徐娘半老的人,一定有要事。   蓝熙书和房子避开了丁香玉在一个隐秘的酒馆里看见了这个如弱风扶柳的小太监,跟徐娘半老的联盟蓝熙书不但要避开白话文更要避开柯大侠,这事要是被两派哪一个知道都对以后不利。   “三少!”柱子是徐娘半老的干儿子之一,特地被徐娘半老留在了南京,蓝熙书叫不上那个名字但是认识这个人,蓝熙书伸手请让,柱子受宠若惊哪敢坐:“三少!有些事小的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给您说说好些,小的拿不准,又怕对您有用!”   “尽管说!”蓝熙书再次请让,柱子屁股搭在椅子边上。   “就是皇太孙在花满楼出事的那晚,后半夜不是白大人就到了吗?”柱子谨小慎微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一凝眉,定住了看柱子的眼神,柱子白净子单眼皮,被蓝熙书看的一阵心慌。   “到第二天早早的城门还没开的时候,白大人的人就持锦衣卫大令开城放人,说有三十多人急事回京!”柱子口齿清楚继续道:“其中有一人体态异常,竟有女儿香!”   “什么?”蓝熙书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柱子的细胳膊,柱子被迫提起了膀子:“三少!这是我的一个守城值夜的一个老乡过后告诉我的,我当时琢磨,锦衣卫里面哪来的女子,而第二天我们东厂就接皇太孙令全城缉拿骷髅花错和两个女子,是以小的才有了如此联想,但是因为牵扯白大人,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小的又不敢不说怕真的……”   蓝熙书松了手,柱子跌坐在椅子上,这回坐实了不敢动,因为蓝熙书挺拔的紧挨着他,一股冷厉的杀气让柱子不寒而栗。   蓝熙书没说话慢慢拍拍柱子的肩膀,以示嘉奖,柱子放下心来,庆幸自己来对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蓝熙书着井貌安重重赏了柱子,并要柱子多加留意此类线索,得知这件事再无他人知晓,蓝熙书大放宽心,对柱子的行为再次夸奖,柱子得了好处喜不自制,他真是没想到蓝熙书如此大方,怪不得徐娘不老特别叮嘱自己有异常找他呢!感情干爹给了自己一条财路。   让井貌安小心送走柱子,蓝熙书在酒馆雅间里独自做了近半个时辰,房子一直在酒馆对过的一个绣坊里待着,看井貌安和柱子出了酒馆,确定没异样才进了酒馆。   蓝熙书知道白话文的人虽然被甩掉了,但是只要自己回丁香玉就会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自从白话文回来,蓝熙书处心积虑的提防白话文,出入丁香玉格外小心。   “那怎么办?即使知道白话文插了一脚,没铁证也奈他不得。”房子拿起蓝熙书的筷子在几样小菜上挑挑捡捡,最后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   “没关系,只要盯,总会有破绽!”蓝熙书开始给房子梳理线索:“当时糊涂啊!光想着白话文暗中对付我,竟然忘了白话文回来的当夜发生了花满楼这件事,南京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个女刺客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溜出了城,而且嚣张的赶到锦荷镇出现神鬼不知的谋害了闻太医的老爹,然后从容逃之夭夭,我建议柯大侠从内部查,没想到白话文从中做梗,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的手段。”   房子咬着筷子眨巴眼睛:“哥!你说她还会不会再来行刺一回啊!”   “不会!皇太孙现在要是出了事,他脱不了干系,而且,我觉得白话文已经转移了那个女子。”   蓝熙书自打从锦荷镇回来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刺客已经不在南京了,锦荷镇一行只是这个刺客略带挑衅的报复心理,其实她大可以溜出南京隐没行踪,另做他图,她只不过故意的露了一下马脚,就如同挑逗了蓝熙书一把,看她掀起滔天大浪,而后云淡风轻不知所踪让南京蓝熙书这一干人等被她搅得团团转又不能奈她何。   蓝熙书始终一口怒意梗在胸口,此刻忽然胸口豁然,范围锁定,只要细查不怕找不到蛛丝马迹。   “他会不会杀人灭口,我就奇怪了,以白话文的心机,刺杀皇太孙未遂,这个刺客这么嚣张还在外冒泡。”房子把一颗花生米送蓝熙书嘴里,蓝熙书张嘴接着,啪嗒!花生米掉了,蓝熙书还张着嘴等着,房子笑了把筷子放到蓝熙书嘴里,蓝熙书想事出了神:“我也纳闷,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刺客非同一般,也非汉王蓄养的一般死士,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女子是白话文的亲近之人。”   蓝熙书咬住了筷子才发现房子偷偷笑的花枝乱颤,房子好久没这样顽劣的笑容了,有着这样调皮笑容的房子才是房子。   蓝熙书刚圈过房子的腰在她的嘴巴上叼一口,井貌安就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井老大走马上任   蓝熙书交代井貌安搜罗白话文的家族背景,井貌安张口就来,什么白话文一妻三妾,女儿成群,据说请了高人指点年过四十五才有了一个儿子,今天不到十岁,宝贝的不得了,但这个儿子不是正妻所生,所以家里也是常常鸡飞狗跳,去年正妻去世,白话文才得以安宁,他的七个女儿早亡二个,还有五个均已嫁做人妇。   蓝熙书直愣愣的看着井貌安,房子笑了:“井二哥下了功夫了。”   一句井二哥井貌安飘飘欲仙,但他现在不敢多看房子,嘿嘿低头挠头。   “这还不成,具体到他的女儿所嫁夫家状况,白话文的妻妾娘家背景,都打哪儿哪年讨得,有无外族……。”蓝熙书严格要求,井貌安咧着嘴骇然点头。   井貌安走了。   时候尚早,蓝熙书真不想回去看经石的铁板脸,在经石面前他就直不起腰,累!   房子呢,不想见到丫无双,丽姑看出来了,悄悄给房子面授过机宜,以前房子没往心里去,现在她考虑了,觉得丽姑的想法很对,疏远丫无双,不要给丫无双套献殷勤近乎的机会,要不然有些事更不好说。   丽姑说的没错,丫无双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拉拢房子刁买房子的心来接近蓝熙书,她的身边有人给她出主意呢?谁?除了孙美人还能有谁啊!估计柯大侠是不会掺和儿女私情的,丽姑深谙女人心,她说丫无双认定了蓝熙书,也认定了房子好说话。   房子好说话吗?房子瞪着眼睛,除了这事啥事都好说!   房子才不想跟丫无双在一个屋檐下呢,再好的朋友也不行,房子心里有些恼了,但是一看见丫无双百般讨好的样子,她就发不出狠,但是心里却很别扭啊!   蓝熙书依着房子买了一大堆东西回了趟杨家老宅,杨府上下着实因他两的到来热闹了起来,但是蓝熙书不喜欢,规规矩矩在上房见过了大娘,看大娘摆脸色听大娘拿腔捏调的说教了一番,蓝熙书屁股没坐热就声称公务缠身走人!   大娘老大不悦,不悦就不悦,蓝熙书向来不喜欢看他脸色,看似恭谨实则冷冰冰的拉着房子走了。   老管家依依不舍送出大门抹泪的样子着实让房子难受了一阵。   蓝熙书没来由的讨厌杨家老宅,可能大娘嫌弃的眼神从打他来到杨家就给他留下了阴影。   房子不记仇最懂得感恩,大娘对他的不好她慢慢的忘了,只一个劲儿的说大娘一个人守着老宅心里也不好受呢!   逛来逛去太阳大老高两人还是回到了丁香玉,蓝熙书的很多情报都在这儿汇总,他唯恐兄弟们有事找不到他。   还好!丫无双没来!   房子松了口气,经石在和丽姑闲话房子的一些事情,丽姑说话得体,拉家常也很有分寸。   经石决定独自回故里,跟蓝熙书房子在一起总觉得碍手碍脚,虽然牵挂着房子的暗伤,但是看到房子毫无异样也放心了不少。   听说经石明天就动身,晚上在封婶家里留宿,蓝熙书喜出望外,也明白这是经石给自己留有了余地,多多少少蓝熙书心里是感激的,经石的让步源于房子,只要房子好好地,经石什么都默认了。   半生大悲大痛漂泊无依的经石在乎的只有房子了。   刚进申时,葛大满头大汗的来报,井老大一干人到了南京,蓝熙书迎出丁香玉的时候,正看见三辆马车停在了丁香玉门前,卫五儿正和井貌安热络的帮忙,丁香玉的伙计们跟着忙活。   咋咋呼呼的人喊马嘶,头前的马车上被人搀扶走下了孕肚明显的秀儿,秀儿不施粉黛,一身浅蓝素衣淡淡的雅致,退却羞怯,秀儿少了腼腆多了些丰盈娇柔,房子捂着嘴巴靠着蓝熙书夸张的惊呼了一声:“这也太快了吧!”   蓝熙书也笑了:“我们这一帮子里头就数井老大能干!”   葛大坏笑:“三少快马加鞭啊!”   房子赶着搀扶秀儿去了,蓝熙书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葛大,心里异样,就像春草萌芽一般。   房子和秀儿窃窃私语,井运水粗声大气的被耗子井貌安架出来,把别人累得够呛他还吆喝着不得劲,蓝熙书一把拖住他的胳膊:“井老大!你就装吧!”   落地生风,井运水哈哈大笑:“给三少表表功呗!”   话是说得轻松,看到井运水颈侧的伤痕和明显缩水的身板,蓝熙书心里还是微微酸了一下,拳头重重的打在井运水肩头:“别给我显摆功劳,我知道,捅娄子的除了你没别人,丁哑不说我也知道!”   井运水呲牙忍痛哈哈大笑这一把搂住了蓝熙书的肩膀,转了低声:“三少!给点面子,得过且过吧!没功劳咱也有苦劳啊!”   “井老大!你知不知道晚一点儿你就挂了,阎王爷哪儿充什么英雄好汉?下不为例!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兄!我们是一条绳上的,命不是你自己的,知道不?”蓝熙书也低语,两个大男人耳鬓厮磨的很暧昧。   “知道!,现在肠子悔青了。”井老大知道捞自己转移自己蓝熙书费了周折,兄弟情义没的说。   “还功劳苦劳呢,你的功劳苦劳都在哪儿呢!”蓝熙书眉头一挑下巴一抬眼睛撇着秀儿微隆起的肚子:“没想到让你跑前头去了,生了不管闺女儿子都得叫干爹!”   “那是!咱们搭配着生,将来做亲家!”   “那我的看看漂不漂亮,随嫂子还行,随你这样的,那就另说吧!”   “你小子还没咋的呢就挑肥拣瘦了!”   一帮人哄然大笑,簇拥着井老大,井运水下了马车最先注意的就是房子,房子的事她听说了,正揪着心呢,一见房子好好地语笑嫣然毫无异样,心里放下一块石头,本想偷偷打听蓝熙书来着,一看蓝熙书神采飞扬全无忧戚的神色也就不想添堵,按下了话头。   井老大过了滚刀肉浑身皮开肉绽,好在他皮糙肉厚又没伤着筋骨,伤势好了大半,身上的伤被衣袍掩盖,就是颈侧的一道两寸刀痕有些触目惊心,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肉麻的嘘寒问暖哥几个谁也没有,那种生死铁血在一个眼神交汇时就彼此通透心意,很多话都是多余的。   葛大卫五儿张罗酒席接风,蓝熙书安排好一切就带着井运水即刻进宫觐见皇太孙。   前后脚遇到了白话文,蓝熙书暗示井运水淡然行礼,白话文冠冕堂皇了一番就走了。   最近宫里的路面都被白话文磨光了,蓝熙书知道白话文忙,忙着官面上的事又忙着暗地里对付自己。   都累!但乐在其中!   朱瞻基没出来,安排柯大侠还是在小书房见过了蓝熙书井运水,柯大侠最近也忙,百忙之中还要求蓝熙书抽调身手过人的兄弟扈从皇太孙北上。   蓝熙书知道这是朱瞻基不想看见自己,柯大侠的意思很明显了,本来扈从皇太孙督粮北上非蓝熙书莫属,出了醉八仙这档子事儿,额!房子!额!大家心知肚明吧!   朱瞻基光要求蓝熙书调好手过来也算很照顾他了,做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孙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了。   接着井运水走马上任,这一趟程序下来,天就快黑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现在,蓝熙书最关心天色了,他的心里自打房子出事就有用了沙漏,细细的时间在他心里流淌。   天还没擦黑,他的心里就火急火燎的了。   卫五儿把井运水的接风宴弄的很排场,井运水蹬鼻子上脸,居然号召南京锦衣卫的头头脑脑在一块聚聚,蓝熙书也不好拂他的意,井运水有心打开局面在南京锦衣卫打下根基,吃吃喝喝是免不了的。   事情这么高调,引来了白话文。   接到白话文的谕令,蓝熙书和井运水嘀咕了几句就急急忙忙赶到了锦衣卫衙门,白话文一身官衣官帽正襟危坐在卷耳书案后面,蓝熙书看看井运水两人都是一身便服,白话文这啥意思?   蓝熙书平素不喜欢穿锦衣官服,一般更不带官帽,一见白话文穿戴的这么正经,心里反感,但是官场礼数很是严格,礼数不周也是会受到多事言官弹劾的。   蓝熙书井运水收敛心神大礼参拜,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再不愤也得乖乖叩拜。   落了座,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寥寥数语,白话文拉着官腔说道:“皇太孙督粮北上已定,鉴于前几天的刺客事件,现抽调锦衣卫东厂精兵强将扈从皇太孙,你看……”   白话文话未说完,蓝熙书就诚惶诚恐接口道:“这件事柯大侠知会过属下,我已做安排,白大人一直忙于督粮之事,属下未曾打扰,井大人初掌南京锦衣卫脱不开身,属下有太子密旨在身不敢丝毫懈怠,我带出来一般兄弟中,只有葛大和耗子堪当大任,柯大侠有所了解,体谅属下分身乏术,着令葛大耗子暂时入丫无双侍卫密从皇太孙。”蓝熙书知道白话文再打自己和井运水的主意,若不是房子醉八仙之蛊的原因,蓝熙书倒真想一路近距离会会这个白话文。   派葛大和耗子扈从皇太孙,蓝熙书想了很多,按说除了自己最合适的人选是井老大和丁哑,但是他两都难以脱身,退而求其次就是葛大和耗子了,葛大久经杀戮,胆色过人,骁勇不输于井老大,耗子行事谨慎,心思细密且不张扬,对侦缉暗战很有经验,这两人优势互补,蓝熙书比较放心,更有一层,蓝熙书胆大包天把葛大和耗子逾越了锦衣卫直接靠上了皇太孙近侍之中,有假借柯大侠和皇太孙之意,蓝熙书不得不提防白话文暗中加害,白话文惯会这种伎俩,有时候蓝熙书就会感觉自己和白话文是暗黑中隔空较量的毒蛇,看不见对方,但总能时时刻刻嗅到对方嘶嘶吐露的蛇信。   白话文一愣,立刻明白了蓝熙书的用心,但是蓝熙书抬出了皇太孙朱瞻基,白话文也只能压下心头火,蓝熙书算准了他没胆量在皇太孙或者柯大侠哪里求证。   蓝熙书心里紧锣密鼓的合计怎样将葛大和耗子安排在柯大侠身边,蓝熙书不免想到了利用丫无双,蓝熙书真不想利用丫无双,但是情势的发展总能和她沾上边儿。   白话文感到了棘手,深受太子和皇太孙器重的蓝熙书比当初的夏十榆还要难对付,这小子太懂得利用各种关系了。   各怀鬼胎心机重重你来我往,最终不显山不露水的蓝熙书竖了一面软盾牌,白话文公开的试探遭遇软钉子两人各自收兵。   离开了白话文,蓝熙书一脸冰霜,白话文有点儿要公开叫板了,蓝熙书必须回去好生交代葛大和耗子扈从皇太孙的注意事项,在白话文眼皮底下稍不留神自己就鞭长莫及了,自己就这一班铁哥们,少了谁蓝熙书也觉得难以接受,除掉白话文给夏十榆报仇是长久之计,保存实力悄然壮大才是蓝熙书首要考虑的。   因为井老大东厂的杜十万公然在蓝熙书的对立面,白话文在阴影里的锋芒让蓝熙书感到刺骨,蓝熙书觉得难以对白话文下手,何不速速回京趁着白话文不在专心和徐娘半老对付杜十万?   一路上蓝熙书脑袋翻江倒海,很多事情忽然都迫在眉睫趋待解决,井运水看蓝熙书拧紧了眉头,大手摁在了蓝熙书的肩膀上,一干兄弟自打夏十榆没了。无形中蓝熙书就是哥几个的灵魂支撑,全盘操控的事都需要蓝熙书面面俱到,井老大忽然就觉得自己一膀子力气却使不上。   “别的不要操心!控制南京局面,南京锦衣卫现在貌似郭运达死后群龙无首,实则各种小势力都在观望,镇住他们,发展能发展的,铲除难以控制得,南京必须让我无后顾之忧,别以为南京只是行在陪都,北京的势力汹涌源头很多都在南京。”   “我知道!”井运水黑脸郑重:“别人都是来南京养老的,我不是!”   “你想养老?等你儿子接班了再说吧!”井运水太认真了反而让蓝熙书心头压抑,呵呵笑着那眼横井运水。 第三百二十七章   蓝熙书和井老大回到丁香玉的时候,影儿在门口正东瞧西看,被伙计们来来回回的逗笑。   蓝熙书跟井老大交代自己要耽误一会儿,不必等他。   井貌安兴冲冲的带人回来,郭运达的新宅收拾妥了,那就是井老大的新窝了,奉子成婚,井老大打算摆几桌喜宴意思意思,虽然井老大不讲究不在乎,但老娘那头说不过去。   葛大冒出来,井老大一见葛大神情不对,迎着几个手下岔开了,葛大把蓝熙书拉到一边:“白话文刚才叫走了三个我们的人,闫七也从下午就被猫二黏住了。”   “别慌!”蓝熙书看看丁香玉门前出出进进不是自己的人就是卫五儿的人,里面很有可能有白话文的眼:“让耗子找人探一下,告诉闫七,没事!白话文这是乍咱们呢!最近白话文要拔腿走人,他唯恐我们利用这个空挡兴风作浪清除他的眼线,知道点根底的只有闫七,我看闫七还行,告诉闫七沉住气,葛大!谁被白话文招呼了不用管他,不闻不问一切照旧,倒是那些没被白话文招呼你却觉得很稳妥的人叫井貌安和井老大注意一下!”   蓝熙书深深的看着葛大,蓝熙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葛大与蓝熙书四目相对拧紧了眉头,蓝熙书嘴角一牵,葛大顿悟,松开了眉头慢慢的点头。   葛大不得不佩服蓝熙书的心思机敏,心眼子这东西真不是跟年龄成正比的。   “还有!本来想召集哥几个一块儿提个醒的,都给我注意点儿,白话文说不定在谁哪儿突破,我不想我们哥几个经得起生死,经不起富贵,后院起火殃及一窝啊!”蓝熙书抿紧了唇,葛大看见蓝熙书的后槽牙狠狠地错动。   “谁敢出卖兄弟我零刀剐了他,嘿嘿!三少!你多虑了,兄弟们没这样的,特别是我,水泼不进,别说威逼利诱就是把我骨头敲碎了,白话文也别指望从我这儿插针!”葛大虚眯着一只眼胸脯拍的彭彭响。   蓝熙书一概严肃,吊着一只眼角斜看着葛大:“各有软肋,硬的我倒真不担心哥几个,都是跟阎王爷对过嘴儿的,就怕软刀子,葛老大!你见了美女骨头都酥了软了!”   “我葛大喜欢女人不假,但是不至于为了女人出卖兄弟,三少!天下的女人天下的美女万千箩筐,有钱至于缺吗?”葛大一脸色相,蓝熙书就见不得葛大一脸色相,本性一露蓝熙书就会生理刺激,这家伙一撇嘴一挑眉都带着挑逗。   “葛老大!上了床……”   “放心!上女人不乱扯,我葛大懂!”葛大当然知道蓝熙书所虑,干脆打断蓝熙书的唠叨,蓝熙书狠狠擂了一下葛大的胸脯:“待会喝酒悠着点儿!明早我有事跟你和耗子说!”   重点说完蓝熙书拔腿就走了,惦记着房子呢!时间一到,他自然而然的下面就反映了,也真奇怪了。   “三少!四少找你呢?”影儿真是专门等蓝熙书的,看见蓝熙书回来笑脸扬着神神秘秘的说:“女汉子来了!”   蓝熙书皱皱眉头拍拍后面紧跟上来的葛大肩膀,葛大捏捏影儿甜甜的小脸进去了,蓝熙书拉影儿到旁边的灯杆下,天边还有隐亮,就有伙计张罗着点灯了。   “房子呢?”蓝熙书现在对丫无双避之如虎,本来无所顾忌了,出现拐点和耗子扈从皇太孙这事,丫无双是朱瞻基跟前红人,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好得罪了。   “四少躲了,在后园子后面呢,丫无双不走,我娘只好跟她磨工夫呢!”影儿特兴奋,觉得自己参与对付丫无双是很大人的一件事,蓝熙书赞许的弯腰弹了一下影儿的脑门:“影儿真棒!看着丫无双,别让她看见我,拖着她!”   “嗯!”影儿嗯着灵猫一样几闪就不见了。   跟房子见面从来没像这次这么刺激,弄得跟偷情幽会一样,蓝熙书避开别院正房溜墙根上了墙头顺到后园子。   这是丁香玉最靠里的闲宅。 第三百二十八章   蓝熙书轻手轻脚刚待推开微弱灯光的房门,树影婆娑,房子暗笑一声裙舞飞扬落在了蓝熙书身后,环手抱住了蓝熙书的腰,脸侧着紧紧贴在蓝熙书的脖颈,因为异声骤然紧张蓄力的蓝熙书被房子一抱,顿时身心松弛下来,房子的体温很正常,这说明醉八仙之蛊还没发作,这样急于表达的欢爱是房子真实的内心渴望,蓝熙书因此多了一份异样感受。   “他们在喝酒呢?”房子脸颊蹭着蓝熙书的脖子,固执的在背后这样抱着他:“很热闹啊!”   “喝酒哪有我们这事重要!”蓝熙书摁着房子的手往下滑,男人结实的腹肌,一物昂扬斗志,房子倏的缩回手指,蓝熙书一松手翻身将房子抱到怀里,房子透过薄衫的身体柔韧滑腻,正青春的肌肤温润如玉,蓝熙书狠狠的亲房子的嘴巴,大手托着房子的屁股抱上腰胯,横肘推门,跨步入内反脚关门,蓝熙书兜抱着房子环顾四周笑了。   这是闲置很久面积不大的花房,码放整齐的各类花盆花瓶,格橱在屋中央,杂物很多倒不显得特别凌乱,房子就将灯笼把手格在格橱上,蓝熙书一低头,格橱前面地上打扫干净了,铺了一张凉席,一块毯子平平整整的铺在凉席上。   房子把头埋在蓝熙书肩头偷偷笑的了,打有准备之仗,房子看来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花房寒酸,但是却让蓝熙书感觉别有滋味。   “都是可恶的丫无双。让我的房子受苦。”蓝熙书把房子轻放下来,房子不肯脱离蓝熙书双腿夹着蓝熙书的腰,两人扑倒在毯子上。   “我觉得挺好!你听没听到有虫子叫,很好听,蛐蛐儿还是蝈蝈呢?”房子声音越来越轻,蓝熙书明显感觉房子在自己怀里的温度高了,灯笼的光晕打在房子迷蒙的脸上,柔美而性感。   醉八仙来了!合体战斗!   蓝熙书很快褪去房子的裙衫,房子不依不饶的黏连着蓝熙书的身体,绯红的脸魅惑诱人,房子弓起细腰摩擦着蓝熙书的身体,蓝熙书早进入临战状态了,房子的主动更让他亟不可待。   ……   激情持续了很久,蓝熙书控制的很好,短短时间积累了经验就能驾轻就熟了,房子娇憨的抱着蓝熙书的胳膊睡了,蓝熙书给房子盖上毯子一角,轻轻抽出手,房子的温度退了,房子也没有表现出激情过后的病态,这让蓝熙书格外欣喜。   前面传来喧哗,几声异常尖锐的叫嚣惊醒了房子,蓝熙书并不想理睬,他躺在房子身旁示意房子接着睡不必理会,不定是谁多喝了几口耍酒疯呢!   房子竖起耳朵忽然坐了起来。   “睡你的!”蓝熙书轻拍房子的额头,他知道房子听出什么来了,该死的丫无双!   “哥!是丫无双!”房子怨忧的垂下眼睛,暗暗叹气心里的烦闷都写在脸上了:“她喝酒闹事胡说八道呢!”   “不必理会她,不知自重丢的是她自己的人!房子!以后不必委曲求全的避让她,加以颜色不要让她觉得在你这儿有机可乘。”蓝熙书心里恼恨。   房子没说话,慢慢的从身下抽出裙衫,轻轻的束胸,蓝熙书看的火热忍不住俯身低头亲在房子的乳头上。   房子使劲捧起蓝熙书的脸,不胜娇羞的呶嘴让他坐好。   房子穿戴利索,又帮蓝熙书罩袍。   “房子!你是不是因为丫无双是皇太孙的人所以你才处处让她。”蓝熙书就觉得房子满腹委屈憋在心里成了疙瘩。   房子摇头,抽抽嘴巴:“丫无双小性,我怕她在皇太孙跟前说你的坏话。”   原来如此!怪不得房子处处忍让,是怕自己受到影响,蓝熙书心里火更大了,自己出生入死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要看她丫无双脸色,仰她鼻息?还要让房子有此顾虑而心里憋屈?   “她算老几?她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房子!哥在官场混要仰她鼻息吗?”蓝熙书怒气冲冲的捏着房子的手,让房子看着他的眼睛,蓝熙书的眼睛眯着,刚刚的浓情蜜意化作凌厉杀气:“以后给我硬气点儿,哥做官做成那样,还不如不做。”   “知道!哎!哥!你干嘛?还有一个带子没结!”房子一把没拉住蓝熙书,蓝熙书虎虎生气的开门出去:“房子!等我!”   丁香玉今晚没有外客,都是锦衣卫和皇太孙近侍内部狐朋狗友满座。   迎门大厅里还属正常喧哗,二楼丫无双的尖细女声突出出来,一楼的拼酒的也不拼了,猜拳的也不猜了,很多人抻着脖子向二楼张望,但是,丫无双的动静都熟悉,谁也不敢上去看个究竟。   二楼这么一闹倒显得一楼都成斯文人了,小声议论交头接耳也有好事者八卦瞎打听的。   蓝熙书翻墙绕丁香玉正门而入,一楼特有的诡异气氛更衬托的二楼盘碗叮当,丫无双大呼小叫,好像她在问候自己的名字。   蓝熙书的身影一出现,一楼二十来张桌子杯盘狼藉大眼瞪小眼一个说话的也没了。   蓝熙书脸色铁青咬牙上楼,目不斜视。   蓝熙书现在已经是圈子里的名人,锦衣卫横空出世的黑马,各种羡慕嫉妒恨,持什么心态的人都有,一看蓝熙书上去了,楼下的这帮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酒也不喝了,捏着酒杯抻着脖子竖着耳朵心神跟着蓝熙书龙行虎步上了楼。   看热闹的没有嫌热闹大的,有些人就觉得喝酒都没这事带劲。   蓝熙书沉脸一上二楼,就有人看见了,蓝熙书寻着丫无双的动静一挑左手上房的帘珑,哗唥!珠玉脆声,蓝熙书挺身站住的时候,上一秒钟还在你推我搡骂骂咧咧场面因为蓝熙书的出现而顿时鸦雀无声。   丫无双正被卫五儿和井貌安拉拉扯扯着,忽然的安静,丫无双猛然抖掉卫五儿的胳膊,回头看见了冰山一样的蓝熙书,丫无双些许醉意的一抬手,半杯酒淋到了卫五儿头上,卫五儿脸红脖子粗的一哗啦脸,愣是一动没动一声没吭,耗子和井貌安闪开了,看来丫无双耍酒疯,哥几个齐上阵也镇不住。   气氛被蓝熙书的脸色冰镇,本想着打哈哈和稀泥的井老大也动了动嘴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他还没见过这样冷酷的蓝熙书。 第五卷 生死砥砺 第三百二十九章 撒酒疯   蓝熙书派头十足的背手而立,那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威仪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三少!”七嘴八舌渐渐无声。   身后椅子吱扭一声,有人搬过了一把椅子适时放到蓝熙书身后,蓝熙书目不斜视着醉态毕露的丫无双猛然一抖袍襟慢慢坐了下来,一垂眼皮,现场想被解除了暂停键,站着的坐下了,举杯的放下了,有了动静但是没人大声喧哗,一帮子武夫倒好像喝酒喝出了斯文。   “丫老大!好兴致好酒量!井老大面子好大能让丫老大来捧场!”蓝熙书一墩面前的空酒杯,井貌安麻利的抄起酒壶。   “井大哥的接风宴我当然要来,说说!你这好兄弟干嘛去了?”丫无双看见蓝熙书眼神幽怨但是语气却很冲:“不敢拼酒还是不敢面对我!”   “笑话!我蓝熙书怕过谁啊!”蓝熙书知道丫无双故意借酒滋事,早听房子说过,丫无双的酒量很大,这种场合没人灌她酒,她无非是故意引自己出来,女人有时真是极端的难以理喻,说着话蓝熙书跟井老大一碰杯,仰脖一饮而尽,干看着的兄弟们一看,也都不好意思再盯着了,你让我让各自落座喝开了。   丫无双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看到冷眉冷眼的蓝熙书酷酷的举杯酷酷的斜眼,郁积爆发的怨尤忽然没来由的熄火了,她就不明白她何以让蓝熙书如此看不上,凭相貌虽然比不上房子但是也是秀丽大方啊!论武功和房子伯仲之间,……   丫无双一直觉得自己在哪方面都和蓝熙书很搭啊!   丫无双定定看着蓝熙书压低了声音:“你躲着我也教唆房子不理我!蓝熙书!你很过分啊!”   “是你闹得太过分了,你让房子很难受你知不知道,这算什么?你是她最在乎的朋友,因为你房子很多次不听我的话,你还抱怨?”   蓝熙书推开了见情况不好和稀泥的井运水胳膊,音量不大却句句有分量,丫无双坐在了蓝熙书的对面,两个人就这样胳膊搭着桌沿脸对脸坐着气势针尖对麦芒。   “我已经让着她了,我已经说过让她做大我做小了。”丫无双无比委屈,她觉得她所做的牺牲蓝熙书和房子都应该感恩戴德,以她丫无双的性格和在皇太孙身边的地位能做到这点儿就是仁至义尽了。   蓝熙书最反感的就是丫无双这样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心态,你以为你是谁啊!下嫁啊!   “我蓝家一向没妻妾大小一说,我将来只有房子,以你的身份大可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房子不想彼此难堪所以请你清楚这一点儿。”蓝熙书压下火气对着丫无双举起酒杯,他就纳闷了,就这点儿事怎么就翻来覆去说不清楚:“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是房子的朋友,我拿你当过命的兄弟!”   蓝熙书举起酒杯,神色尽量平和,让旁人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丫无双却没蓝熙书能忍能装,她精心化的妆也不能掩饰她的脸色,丫无双的脸简直就要五颜六色了,忽然一抬手,丫无双不但打落了蓝熙书举着的酒杯,也捎带着把井貌安殷勤递过来的酒杯给打落了,卫五儿真倒霉,在丫无双旁边又被淋了一脸,而且还被井貌安失手的酒杯砸了下眉骨,卫五儿真是好样的,愣是又没吭声,捂着自己的右眼吸溜着牙缝撤了两步,他觉得这样的距离安全点儿。   这下刚刚活泛的场面又骤然紧张了,大眼瞪小眼齐齐把目光投了过来。蓝熙书脸色真是难看极了,眼前丫无双妖艳的装扮活鬼的愤怒表情让他彻底没了耐性,蓝熙书霍然起身:“丫无双给我出来!”   蓝熙书不想搅了大家喝酒的兴致,更不想丫无双无所顾忌口无遮拦,丫无双不要面子他还要面子呢!   哪曾想丫无双也彻底失去理智了,她踉跄着忽然不管不顾的一把拉住蓝熙书的胳膊大吼大叫:“蓝熙书!你给我说清楚我那点儿配不上你!你别拿你蓝家子虚乌有的家规糊弄我,谁信啊!你是不是大男人啊!是不是房子小气,暗地里……”   卫五儿撤了,井貌安顶上来了,井貌安一看蓝熙书那架势,赶紧一把捂住丫无双的嘴:“姑奶奶!你耍猴呢!”   真是拿丢人当点心,蓝熙书真有爆抽丫无双一顿的冲动,你说这种不给自己和他人余地情面的女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丫老大!喝高了喝高了!卫五儿!快快!”井运水也跟着脸红脖子粗的拉蓝熙书,卫五儿干吆喝不往前凑,他可长记性了,丫无双逮谁是谁!   一时间,儿女私情倒变成了菜市场掐架,拉丫无双的拉蓝熙书的,弄得蓝熙书更是火冒三丈,这干嘛?干嘛?   “井老大!”蓝熙书看着喷酒气的井运水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拉我干嘛?我会跟丫头片子动手吗?还是喝的这样德行的:“瞎搀和什么你!”   “她喝高了,你跟她较什么真?”井运水真心觉得蓝熙书收了丫无双也没什么,从他的角度和认知,男人嘛!上赶着的不要白不要!   “这事不能不清不楚!”蓝熙书这边跟井运水急眼,那边丫无双被一帮子汉子隔开,七嘴八舌的也听不清蓝熙书说什么,一看蓝熙书貌似软了,她人来疯上劲了,一边假惺惺的扒拉着井貌安和耗子他们,一边嚷嚷:“蓝熙书!你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你没完,我倒要问问房子,怎么就容不下我!”   “交代个屁!你敢欺负房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蓝熙书开天辟地头一回对女人爆粗口了。   要是丫无双这边没动静了,蓝熙书也就按下火气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着实丢不起这人,丫无双蹬鼻子上脸,他的火气蹭一下又上来了,井运水被狠狠地推到一边:“丫无双!你很讨厌知不知道,哪有你这么脸皮赛城墙的女孩子!”   “蓝熙书!有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我讨厌……”   嘭!   蓝熙书话没说完,丫无双就把眼前的桌子掀了,稀里哗啦,嘁哩哐几!旁边的人淬不及防一时大家鸡飞狗跳,淹没了丫无双声嘶力竭的撒泼。   别人都闪得快,也就弄一身菜汁,卫五儿彻底衰了,本来自我感觉绝对安全,没成想桌子那边的他还是躺着中枪了,丫无双气急之下掀了桌子,他在对面首当其冲,砸着脚面了,一个盘子磕下巴了,黏糊糊热乎乎也不知什么美味佳肴灌了一脖领子,卫五儿几乎崩溃了,从脸上哗啦掉一片竹笋,看了半天甩手扔到地上,仍旧一声没吭! 第三百三十章 丫无双的居心   “都给我闪开!”蓝熙书暴喝一声,井貌安耗子只好退步闪身,就隔着两米距离,几个后脑勺纷纷让路,蓝熙书与丫无双面前闪出了一人的通道,蓝熙书怒不可遏的看着咬牙瞪眼全然没有女孩子仪态的丫无双。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女子!   “你!马上给我回宫!什么时候醒酒什么时候来见我!”蓝熙书终于在耗子拉袖口的示意下忍了又忍,他头也不回挥手一指门口,后面的兄弟赶紧一缩脖子。   “就不!我要你当着众兄弟的面给我个说法!”丫无双越发来劲,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她认为有机可乘。   “说法?我怎么着你了吗?还说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蓝熙书脸有青转黑了,他的拳头都在蠢蠢欲动。   “你就怎么着我了!你就要给我个说法!”   “你!不知廉耻!滚回去!”   “蓝熙书!你会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认识你我才后悔!”   “好!我这么做都是为房子好!她的醉八仙无药可解,死不了人难说,但是她将会给你蓝家断子绝孙!蓝熙书!你要想清楚了!”   ……   嗡!   气头上的蓝熙书忽然就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模糊了,唯有丫无双老巫婆怪物样的张合着嘴巴喋喋不休。   “你胡说什么?你疯了!”耗子上去和井貌安一左一右重叠捂住了丫无双的嘴。   “放开!”蓝熙书狰狞的转眼,耗子和井貌安立马撒了手,丫无双大喘气,蓝熙书上前一把卡住了丫无双的下巴,丫无双身形微动,蓝熙书的左手已将丫无双牢牢控制,丫无双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蓝熙书不动嘴改动手了,而且,出手快如闪电让她淬不及防。   丫无双被迫仰起脸,变形的嘴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蓝熙书闻到刺鼻的酒气,酒喝着不错,再从嘴里喷出来就差劲了。   蓝熙书狠狠地皱起了五官,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发:“丫无双!你给我说清楚!信不信我废了你!”   井运水见势一摆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喝没尽兴的一竿子兄弟们都给轰了出去,每个路过蓝熙书和丫无双的人都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蓝熙书凶神恶煞一样挺立,右手卡着丫无双的下巴,左手制住丫无双的颈窝,丫无双咳咳着动弹不得,什么嚣张气焰都没了。   踢哩嘡啷!一眨眼,除了卫五儿耗子井貌安和井运水之外的人都被一扫帚赶下了二楼。   “三少!有话好说!”卫五儿觉得这样的丫无双才绝对无害,但是有什么闪失也不好跟皇太孙和柯大侠交代啊!   “说!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蓝熙书置若罔闻,他还从来没这么失控过,他知道丫无双这么说绝对不是酒后乱说,难道闻太医有消息新到了宫里?   “你你……咳咳!”丫无双变了音儿,双手扳着蓝熙书胳膊语气软了下来,到底是女孩子,外强中干,开始咋咋呼呼,这会儿蓝熙书狰狞的样子也真把她镇住了:“我说——不——出”   蓝熙书在耗子的拉拽下,稍微松了点儿劲儿:“说!你听谁说的!”   “闻太医的信儿传到宫里,我不小心听到了。”丫无双看着要吃人的蓝熙书懦懦的说,上牙打下牙,丫无双哪受过这样的罪,眼里含了泪花:“蓝熙书!你要仔细想想我是为你好!”   蓝熙书一用力,丫无双说不出来了,泪花噗噗落到蓝熙书的手背上,旁边的井运水几个真怕出事,丫无双到底是皇太孙的人,真惹急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说那个劝,这个拉那个拽,毕竟不是苦大仇深,蓝熙书倒吸气松开了手,但是语气冰冷:“丫无双!我相信你没这么恶毒,无心之过!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到房子耳朵里,否则……”   “这还用你说,谁不知道丫无双仗义,跟房子交情过命,丫无双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四少的事儿呢!对不对?丫老大!”   葛大滑头,马上垫了话给丫无双,丫无双感觉事态严重了,头蒙蒙的点头:“我本来是想悄悄告你说的,我……”   “得得!打住!都是直肠子!”井运水也打圆场,就此拉开了还跟斗鸡一样的蓝熙书,看着蓝熙书的脸色大家谁也不敢再提这件事,心里都堵得慌,特别是耗子,蓝熙书的心情他感同身受,这里面除了蓝熙书,就他对房子的感情最深,房子对他跟亲哥一样,房子接连出现意外,耗子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却是很难受的。   一人女子如果不能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那么她生命的意义何在呢?   这样的打击大家都觉得残忍。   “这不确定!大家先别难过。”井貌安打破僵局,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丫无双扒拉开葛大,走到蓝熙书跟前:“三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时气急秃噜嘴了,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你也收回你说过的话。”   蓝熙书颓然坐到椅子上,井运水捅了蓝熙书一下,让他见好就收,别再弄僵了。   蓝熙书摆摆手,木然的看着地上一动不动:“我不计较你的话,即使真如你所说,我也不在乎,房子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房子,和房子生生世世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我更不会因为这样而委屈了房子,我想让你知道”说到这儿,蓝熙书忽然抬起眼睛定定的面无表情的看着丫无双伸出了他的手掌朝上:“我今生不再他娶!只要房子高兴,只要房子好好地,什么事儿都不叫事儿!”   丫无双呆了,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蓝熙书的每一个字都跟刺一样植入她的心脏,她很难以理解,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啊!至于这样吗?   蓝熙书说完霍然起身,一推旁边木鸡一样的井貌安转身外走。   后面接着哇的一声,丫无双扑倒在蓝熙书坐过的椅子上嚎啕大哭。 第三百三十一章 暗伤   蓝熙书郁闷到几点,他使劲卡着自己的两边太阳穴,在转过后园子的时候,站住脚平复了心情,他在想着看到房子时的说辞。   这个该死的丫无双!   蓝熙书反复咒骂着丫无双,决定尽快带房子离开南京,这样自己和房子才会清静下来。   耗子没生息的就跟在蓝熙书身后,现在除了耗子谁也不敢跟着。   “也许是丫无双信口雌黄,三少!你先不要着急!”耗子明知道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不起作用,但是他实在不想蓝熙书这个样子。   蓝熙书在月亮门旁边花架下的石凳上坐下来,光亮星星点点的晃动,蓝熙书缓慢的出了口气,前面好像安静了。   “这个丫无双居心不良!她再没心没肺也知道这件事会让房子多难过,这不是明着给我添堵吗?”蓝熙书镇静下来看着远处悠悠荡荡的竹丛:“耗子!你说这种可恶又愚蠢的女人……”蓝熙书难听的话不想说了。   “女人有时候就是不可理喻!”耗子也在蓝熙书身边坐下来:“别往心里去,丫无双随皇太孙北上,这一去少说一两个月没准,到时候就都过去了。”   “但愿!我不想房子再跟她接触!”蓝熙书接近于自言自语:“我真是很后悔那天带房子去花满楼,都是我的疏忽房子才着了道儿!也是我没处理好丫无双,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耗子很少见到蓝熙书这么困扰无奈,耗子不善言辞,心里难过却表达不出来:“四少生命无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别想得太多。”   “我一直在想,只要房子平安无事真就是万幸!”蓝熙书渐渐恢复了理智,坐直了身子。   “女人比敌人还麻烦!”蓝熙书忽然冷幽默了一句。   耗子苦笑了。   “说说别的!”蓝熙书道。   “柱子找过我了,他说那晚白话文的人带一个女人出城,有一个人他的老乡认识。”耗子低低地说,蓝熙书凑过来的眼睛一直:“真的?是谁?”   “百户王老虎!柱子说据他的老乡回忆这个王老虎以前经常持锦衣大令出入皇城,不过两年没见过,这个王老虎走路有些踮脚,所以当夜柱子的老乡有些印象。”耗子一字不落转述柱子的话。   蓝熙书屁股坐回了石凳,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着丁哑在北京细细查访这个王老虎,但凡跟王老虎接触的人,特别是年轻的女子都要盯!”   耗子点头,蓝熙书又说:“白话文的嫡系查出可疑的来没?”   “乱八七糟没价值的很多的很多,我筛选一些,发现有一点儿很值得跟你说一下,在洪武朝二十一年,陕西都指挥同知马烨率西安等卫兵33,000,屯戍云南,不久,白话文曾被秘密派遣入云南暗查卫所高官贪墨一事。当年的白话文在锦衣卫名不见经传,听说白话文在云南收了一个苗人女子,并带了回来。”   “有这样的事?”蓝熙书激动地一把拉住耗子的胳膊,别提苗人苗蛊一提这个蓝熙书就敏感得不得了:“后来呢?”   “后来这件事就没了下文。”耗子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不新鲜,别说锦衣卫密牒有这类桃色艳遇,就是当年随军征云南的军士也很普遍,查证起来难度很大,也就是耗子,换了别人这种事也难查出来。   蓝熙书倒没表现出失望,只要有蛛丝马迹就不怕查不出来。   “不过,有一些传闻只提了一句,白话文崛起是在永乐朝,听说是他在暗查宝泉局宝源局徇私舞弊案中受到皇上重用,而一跃成为锦衣卫里在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那一年听说苗家女子生了一女,后来盼儿心切的白话文便不再眷顾这个女子,再后来,就没人知道这个女子的踪迹,目前,白话文明里的暗里的妻妾都是南京女子,他的成群女儿里面也没有苗家女子所生。”   “怎么会这样?”蓝熙书怔怔骂了一句:“这个没人性的白话文!”   “呵呵!”耗子倒笑了:“听说白话文早年曾说过,谁要给他生儿子谁就扶正,生了女儿的有几个连白家大门都没进就被他踢了。”   不知怎的,蓝熙书心里一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很快,蓝熙书转了念头:“这条线索很重要,王老虎这条线更重要,给我抽丝剥茧的查。”蓝熙书恨恨的说,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柱子……”   “我重重的打点了。”耗子说:“他尝到了甜头,会更卖力的。”   蓝熙书点头。   “柯大侠在丫无双之前来过,你不在他就走了。”   蓝熙书这才想起安排人手扈从皇太孙的人选,本来打算明早再跟葛大和耗子细细交代的,耗子一提,蓝熙书简单跟耗子说明了一下,耗子回去知会葛大明早进宫报道。   耗子走了,蓝熙书的心情也平复了,恍然想起房子还在花房呢,蓝熙书拧身上了花墙,顺到最后面的废院子里,花房的门半开,灯笼还在格橱上挂着,凉席没了,花房里空无一人。   蓝熙书不能喊叫,四下找了找,没人。   蓝熙书心觉不妙回身穿房到了前面,丽姑正在门口张望,冷不丁蓝熙书从房上下来吓得她捂着胸口一哆嗦。   “丽姑!房子呢?”蓝熙书也顾不得许多,推门进房,里外也没人。   “三少!四少刚才回来了,听到前面吵闹就到前面去了。”丽姑看蓝熙书的脸色很难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得不得了,唯恐蓝熙书责怪赶紧解释:“四少不让我跟着,我让影儿偷偷跟了去了。”   蓝熙书汗一下子下来了。   “影儿!影儿!”丽姑急急忙忙的招手,影儿正一溜儿小跑的拐过月亮门,蓝熙书登时脸色死灰。   “影儿!四少呢?”丽姑一看蓝熙书的脸色有点儿害怕了,赶紧询问跑的吁吁直喘的影儿:“四少呢?”   “我——我我看见四少在前面的房上,我我不敢喊不敢叫,等人走光了,我爬上墙头看见四少不见了,我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着。”影儿擦着汗看着蓝熙书:“我我跟不上!”   蓝熙书有点儿头重脚轻,心里只一个念头,坏了!坏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闫七的骨气   蓝熙书猛地一拔腿,旋风样席卷夜色而去。   丁香玉里里外外没有房子!   蓝熙书从开始的着急变成了担心害怕,丫无双和自己大吵大闹的事儿一定被房子听见了,房子什么感受?房子她要干嘛?   蓝熙书正百爪挠心的时候,耗子急匆匆的拐进园子,蓝熙书挥手让一旁跟着干着急的丽姑母女退下。   耗子没有进房踮脚在蓝熙书耳边嘀咕一句,蓝熙书皱紧了眉头转脸看着脸色紧张的耗子:“他敢这么明目张胆?”   耗子点头:“知了猴让你快拿主意,他怕……”   真是摁下葫芦起来瓢,蓝熙书真有点焦头烂额,房子别说有个想不开就是离开自己一天一夜都不行,如果不在明天天黑之前找到她,醉八仙发作房子就难说了,还有蓝熙书不能说出口的就是万一房子醉八仙发作神志不清情难自制的时候被人借机欺辱……   蓝熙书的脑袋瞬间大了,头上蹭蹭的冷汗,心里头蹭蹭的火苗子,一时间里外加急失了主意不知先顾那头好,蓝熙书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廊下兜兜转转。   耗子并不知道房子失踪的事,跟葛大卫五儿送鬼哭狼嚎的丫无双回宫路上,被跟闫七的知了猴急吼吼的拉住,一听说闫七被猫二套了去,耗子独自回来向蓝熙书汇报,看见廊下翘首企盼的蓝熙书这么焦躁,耗子还以为是为丫无双呢!   “三少!”耗子见惯了蓝熙书百计不穷应对自如的样子,这样优柔寡断的神情耗子忍不住急了:“三少!时间不等人,晚了闫七要被黑了!要不我带人去!”   耗子沉不住气,抹着汗就要转身,闫七是他最看重的手下,他格外着急。   情况不明,一个处理不当,那就麻烦了,白话文就在眼皮底下,谁去处理这件事蓝熙书也不放心。   权衡再三,蓝熙书叫住耗子,他要亲自出马,耗子等的就是蓝熙书这句话,这件事的深浅他懂得。   “耗子!房子可能知道丫无双吵闹的事了,她不见了,你马上找几个知己的人悄悄的找,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想想她能去的地方,记住,不要声张,特别是你家里,姑姑在哪儿,惊动了她老人家可麻烦了。”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   “什么?”耗子当时就急了:“这黑灯瞎火的四少不见了……”   蓝熙书垂头,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的疼。   “四少不会想不开吧!”耗子的汗刷下来了。   本来蓝熙书不敢往这方面想,耗子一说,蓝熙书立马挖心掏肺一样,但他硬不承认有这种可能:“房子哪有这么想不开,她又不是一般娇娇弱弱的女孩子。”   一听蓝熙书话里硬邦邦的,就知道戳了他的肺管子,耗子赶紧说:“不是那意思,四少也许心里堵的慌出去走走。”   这句蓝熙书爱听,但是蓝熙书也不自欺欺人:“实在找不着,你到秦淮河附近转转。”   说完这句话蓝熙书心酸莫名,也不再多说,拔腿就走。   耗子揪着自己的头发也跟火上房往外走。   切且不说耗子这头,蓝熙书带着知了猴直奔平安巷口的土地祠,知了猴盯人探消息有一套,打打杀杀就完了,那比耗子还精华浓缩的小身板跟钻地鼠一样灵活,有蓝熙书在后,胆色大了不少,不一刻穿过两条街到达土地祠的后面。   什么大神什么身家待遇,你看那些个娘娘庙,观音庙,这个宝刹那个寺院无不建筑恢宏大气,里面的主神也都是善男信女信奉追随者蜂拥,再看这土地祠神小庙小,除了几盏气死风灯惨淡淡的,守香火的老头也不知哪儿去了。   现在白话文在南京锦衣卫衙门里也不敢设私刑,井运水不日就要接手,虽然白话文属锦衣卫北京正经八百的高层,但是人是现实的,县官不如现管,到那里都不乏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对付自己人,白话文的人也只有跟老实巴交的土地爷借个地儿了。   蓝熙书让知了猴在外面侯着,一个是知了猴的身手他不了解,别到时候坏菜,再就是,蓝熙书并不想底下人知道内幕过多,尽管这些人都是耗子亲自筛选绝对可靠的,蓝熙书虽然痛恨白话文,很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但是,这种窝里斗蓝熙书尽量控制在小范围内知情,毕竟,蓝熙书自己也鄙夷这种摆不上台面的做法。   有两个吃货在土地祠院西的井台上一人一壶酒手里逮着什么正大啃特啃,那侧影跟鬼影戏一样夸张,土地祠里有人说话,蓝熙书顺房檐向东挪,看见土地祠窄小的门洞里也站着两人,只看见晃动的背影往井台那边瞅,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面貌。   观察一会儿外面确定就这四个人,里面估计也多不了,因为土地祠丁门小户的里面除了土地爷像,贡案等外很难容纳多少人。   蓝熙书初步估算在十来人以下,这个估算蓝熙书觉得即使出现什么状况自己也能应对。   蓝熙书观察仔细片刻,蒙好了面巾顺东墙下来,还好这边的气死风灯坏了,西头的正被柱子挡住,暗影交错极易藏身。   两个闪挪,蓝熙书接近了门口,有一尺多的距离有光亮投射,蓝熙书想了想还是没有贸然靠近,虽然觉得外面包括井台上的都是废物点心一碟菜,但是万一有个眼刁的,自己动作再快也难免不被发觉。   井台上大吃二喝的两个吃货忽然骂骂咧咧起来,门口的小卒子哼哈着拉门到外面警戒。   真是天助神助土地爷助,蓝熙书闪电过了亮带隐身在门口右侧挂着的蓑衣后面。   “嘴硬是吧!闫七!别看不在衙门里,爷爷有的是让你舒服的法子!”猫二在阴阳怪气的说话:“你别给也东扯葫芦西扯瓢,那个蓝三派你去春风里别以为我不知道,瘸子阿旺哪儿去了?”   蓝熙书知道事情坏在哪儿,一定是做了瘸子阿旺之后闫七不放心回去查看被猫二盯上的。   “闫七!你不说,今天可就交代在这儿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放着白大人这棵大树你不靠,居然跟着那个死耗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毛大人很不爽啊!”一个陌生的粗嗓门说完,忽然来了一记阴的,闫七低低的啊了一声。   “胡三!别用这小手段,闫七在咱锦衣卫什么阵势没见识过,这种过家家的免了。”猫二屁股折磨椅子的声音,吱嘎吱嘎响了半天,闫七接二连三的低低惨叫。   蓝熙书的寒毛刷的都竖起来了,里面也就三个人的动静,蓝熙书怒火蹭一下烧着了,他没想到猫二居然敢动闫七。   “我说了,因为皇太孙遇刺的事,三少下了死命令全城搜索那个女刺客的消息,我是到春风里跟旺财买消息的,谁知道那旺财早成了东厂的线报,消息不肯给咱锦衣卫,说咱打发的那几个永乐通宝都不够到河楼逍遥的。”闫七在大喘气,忍痛不堪的样子:“毛大人!你这是唱得哪出啊!三少奉太子密诏南京密查女刺客的事,白大人一直扈从皇上左右,这这……闫七也是奉命,哪有什么投机取巧之心。”   “你小子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猫二不耐烦了,一拍案子,椅子吱吱嘎嘎又响个不停:“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小子当爷是吃素的!胡三!整!”   “二爷!是不是先给白大人通个气!”   “屁!现在我说了算,一个小小的闫七还用得着劳动白大人?”   “但是,毛大人!小的觉得还是请示白大人比较好,万一……”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另辟蹊径   蓝熙书明白了,诱抓闫七是猫二擅自做主,又是个求功心切的半吊子货,想从闫七这儿突破,那么也就是说,白话文虽有授意,但是闫七被抓却还不知。   这就好办了,但是在只救闫七还是顺手黑了猫二上蓝熙书掂量了一下,这个猫二很可恶,他手底下的线报很多,虽然这人草包一个,但是却很能给人添堵,也是白话文门下重要走狗,除了这个人,底下的兄弟们会拍手称快,但是白话文的注意力还会在自己身上加重。   他妹的,就让这货再祸害几天,等白话文北上再说。   蓝熙书想着,井台上喝酒的两货其中一个光膀子的起身到墙角旮旯撒尿,另一个拎了酒壶跟光膀子的打了声招呼就往门外走,看来是把剩酒剩菜给门外的送去。   好机会!   蓝熙书身子一晃从蓑衣后面出来,顺手从墙钩上抄了蓑衣斗笠,三步并做两步就到了门口,门左边的门轴坏了,半开着,蓝熙书没动门就闪了进去。   进门上首乌漆麻黑的土地爷头上搭了一件绿袍子,笨重的榆木案桌上歪屁股坐着猫二,闫七歪倒在案桌腿旁,正被两个同样光膀子的大汉折腾,蓝熙书闪身进去的第一眼就看见猫二坐案桌上嘴里啃着什么,满嘴流油,第二眼看见熏香明灭在闫七身上。   冷不防听见动静,猫二还没反应过来,蓝熙书手里的蓑衣就脱手了,骇然躲闪的猫二猫叫一声跟土地爷躲到一块去了,破斗笠风轮急转,刚直身的一个撅屁股大汉回了一半的脸被斗笠的边沿竹篾子给来了个满脸烟花,猫二在案桌后面稀里哗啦的大喊大叫,这边大汉捂着脸被蓝熙书一脚踹翻,短匕勾手,闫七借势起身挣脱了蓝熙书短匕割断的绳索,等猫二只哇乱叫从后面爬出来,伙同那个云山雾罩不知所谓的手下喊着追到门口,撒尿的门外的都紧奔过来的时候,蓝熙书已携带者闫七撩房越脊高里去了,只给了一个模糊的背影,闫七腿脚不利索勾掉的檐瓦噼里啪啦砸的猫二跳脚乱窜,猫二嘴里气急败坏的喊追,但是没高来高去的本事,那几个也白搭,等绕出土地祠,夜色撩人,哪里有任何踪迹。   从蓝熙书出手到撒丫子走人,总共几个眨眼的功夫,别说样貌就是高矮胖瘦猫二都没瞅着。   “毛大人!……”撒尿的这位还在拎着裤子呢!自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你他娘的都干什么吃的!我操你姥姥的!”猫二一肚子火没出撒,这位一张嘴就招来猫二的一顿二踢脚。   “小的要不赶紧报告白大人?”旁边的一个给出主意,猫二摸了下额头被瓦片划破的口子,一手粘糊糊的血,踹了一顿撒尿的,火气下去他倒冷静了:“汇报个屁,一群饭桶在白大人那儿怎么说,先眯着,看情况说,闫七这小子敢怎么着!蓝三敢把我怎么着!都他娘的看啥!都给我盯死了丁香玉!”   蓝熙书并没回丁香玉,知了猴把蓝熙书和闫七引到一个小院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进门就被知了猴给撵出去了。   知了猴里外忙活,闫七脸上有伤,胸口多处烫伤,好在没伤到筋骨,蓝熙书给他处理伤口,对于任何伤口蓝熙书都不外行,在龙门所野外生活惯了的,闫七一声没吭,他没想到蓝熙书亲自出马救他,刚才的一幕让他见识了蓝熙书的本事,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成了耗子哥几个马首是瞻的老大,闫七一直以为蓝熙书只是心智国人意气过人呢!   “不用忍着,疼就哎呦几声。”蓝熙书给闫七披上袍子,知了猴打扫干净。   “那多不爷们儿啊!”闫七说着还是在抻胳膊的时候呲牙咧嘴:“我操他祖宗的猫二!”   “猫二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鸟人看谁不顺眼,谁别想在锦衣卫混的舒坦。”知了猴不无担心,给闫七递了碗水。   蓝熙书拿鼻子哼了声:“就他?”   闫七拿眼横了知了猴一眼,知了猴马上改口:“三少!那鸟人也就是欺负我们,您他不敢!”   蓝熙书呵了声一拍知了猴的小身板:“这孙子欺负谁也不行,闫七!你和知了猴明天出城,找个稳妥的地方清闲几天。”   闫七听蓝熙书这么一说瞪着眼睛从床上撂下一只脚却被蓝熙书摁住了,蓝熙书知道他误会了:“知道你是条汉子!记住!忍让不是畏惧,猫二先养两天,我会给你机会亲手修理他!”   闫七重重点头,他相信蓝熙书不是随口安慰他,他从蓝熙书幽深沉沉的眼睛里看到他骨子里的硬气。   蓝熙书简单交代几句,他心里惦记着房子,不知道耗子有没有消息,刚要走的时候闫七忽然拉住蓝熙书的胳膊,吞吞吐吐的眼神一触及蓝熙书的眼睛,马上下定了决心似得对知了猴一使眼色,知了猴出去把风了。   蓝熙书没说话坐回椅子上。   “别担心!白话文并不知道瘸子阿旺的死!要不然,猫二不会跟你费口舌,猫二诈你呢!”蓝熙书以为闫七是要解释这件事。   “三少!不是这件事!”闫七脸色凝重的捂着胸前的伤口:“我只想跟你说说白话文,我父亲生前曾跟他共事多年,那时白话文和我爹都是锦衣卫百户。”   哦!   蓝熙书感兴趣,眼睛一下子圆了。   “当年白话文是因为密查宝泉局宝源局贪墨舞弊案而深受皇上赏识而一步高升的。”   蓝熙书点头,在这个他知道,他很有耐心,他知道闫七不会是闲来无事跟他讲白话文的发迹史的。   “但是,那是白话文设计的一桩冤案,数百人受到株连被皇上处死,很多知情者都被白话文给黑了,我父亲当时赴江浙密查大内玉器流失案而不在京里,整件事我父亲并不知情,只因他的故交好友牵连进去被白话文寻个由头惨死在锦衣大狱,他的一个老奴逃出来将一封密信交给我父亲,细述白话文假供栽赃构陷宝泉局掌印吴大胡子的始末细节,这封信交到父亲手里的时候,白话文已经在锦衣卫炙手可热,父亲为避凶险称病告老还乡。”   闫七语速沉稳尽量简明扼要,一口气说完:“后来白话文也多有疑心,派人监视老父,后来终究不见异常,也就不了了之,数年前我老父心怀愧疚郁郁于世,前不久感觉时日无多才说出此事要我处处小心白话文……”   蓝熙书斜着眼睛看着锈迹斑斑的铜烛台出神,闫七的话他好像置若罔闻又好像心神物游天外。   闫七忽然住口,他以为这件事会引起蓝熙书的震惊或者让其义愤填膺。   但是蓝熙书的脸上没出现他预期的表情,这让闫七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有必要接着说下去。   “三少!”闫七不知所以然的叫了一声。   蓝熙书缓慢的转过脸,定定的看着微微茫然的闫七,眼底渐渐升腾的杀气让闫七一凛,这是一双能杀人的眼睛,这双眼睛正虚眯着锻造锋芒。   闫七觉得自己找对人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天助我也!”蓝熙书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闫七悬空的心一下子落实了。   “三少!”闫七激动的起身,蓝熙书沉稳的摁住闫七的肩膀:“这件事除了我不要第二个人知道!”   这个闫七懂,闫七点头,心头的热浪翻涌,他觉得能和白话文叫板的人就在眼前,他要替父亲了却一桩心愿,父亲因为这件事而郁郁而终,他不能再昧着良心苟活于世,父亲让他等,终于,他等到了横空出世的锦衣卫黑马蓝熙书。   “你!马上回老家,将这封密信找到,再有,你给我查一下白话文有一房苗家女子妾室,听说为他生有一女现在母女都不知所踪。”   “这个好像听父亲讲过一句,对了,有个追随父亲半生的老管家如今安在,很多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老人家都知道,是他一再提醒我隐忍躲避白话文,我老觉得他知道的很多。”   “好好!”蓝熙书大喜过望,眼睛烁烁放光:“你秘密回去,不要声张,知了猴就不要跟去了,你一个人反而更安全!”   细节上蓝熙书又细细嘱咐一番,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   蓝熙书哪儿也没去,直奔秦淮河,他有种预感。   夜夜笙歌的秦淮河波光溢彩锦瑟流年,灯红魅影香薰两岸,夜色气温比起白天爽利了很多,到了这个时辰除了知名河楼其他的娼馆门前往来的不多。   来凤楼前这一段就不同了,繁华独一处,拉拉扯扯风情卖笑的女子缠人的脚步,蓝熙书一路疲于应付,经过这里,蓝熙书心里忍不住怒骂自己,房子再生气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自己的脑袋真是被丫无双踢了。   径直往西没什么动静,过了锦娘馆就显得冷清了许多,河柳依依,吹拉弹唱的丝竹之音渺了,秦淮河繁华到这里就接近了尾声。   女儿红南岸河楼在远灯夜色混淆里更加的幽暗,蓝熙书看见了岸边石化的耗子。   耗子在这儿,房子就在这儿。   蓝熙书切近河边才看见一棵斜柳探水,裙摆游荡,一条裙带堪堪触水,幽幽的涟漪晕开,歪倒的老根上坐着幽幽的房子,房子侧头臂弯里看着远处的渔火和河楼的灯火阑珊交映出神。   影儿居然紧挨着房子坐在柳树干上,紧紧的挨着房子,时不时回头看看岸上一筹莫展的耗子。   “四少!你看三少来了!真的!”耗子可算看见了救星,房子从来没这么倔过也没这么任性过,好话说了一秦淮,房子就是不言语,沉默还好,偶尔埋头啜泣,只把耗子哭的肝肠寸断手足无措。   耗子被影儿拉到了这里,他倒不害怕房子想不开跳了秦淮河,人在眼皮底下没闪失,就是看房子这么难过自己却无能为力,耗子恨不得把什么东西砸个稀巴烂才好受些。   好在蓝熙书来了,闫七那头耗子也放下心了。   看见房子蓝熙书松了口气,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了,房子舍不得他,她哪儿也不去,甚至不去封婶哪里找姑姑,这就说明房子还没绝望,还跟他一起固守,甚至她默默承受不想姑姑操心,一个绝望的人不会考虑这么周全的,房子只是难受,她不知道如何让发泄这种难受。   “想不开吗?”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背,耗子也彻底放松下来,一屁股瘫在了一块横石上,冲影儿摆手,影儿手脚并用出溜溜上了岸,摇摇蓝熙书的大手,蓝熙书摸摸影儿的头:“你找到的!”   “嗯!我们偷偷来这儿学水来着!”影儿看见耗子连连跟他打手势,也就打住了话头跑开了。   “我才不会呢!”房子哽咽的说,蓝熙书看得出她使劲忍着不哭泣,蓝熙书慢慢坐到房子的身旁:“你记住,你要是想不开,我就完了,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意思了。”   “你怎么舍得哥痛不欲生。”蓝熙书看房子低着头有追了一句,房子侧身扑倒在蓝熙书胳膊里哭泣不止:“我宁愿给你生个孩子就死,也好过于……”   “房子房子!醉八仙并非无药可解,你还都小呢,不着急。”蓝熙书打断房子的话,扬脸咽下眼窝里的水汽:“况且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女刺客的线索,你要相信我,只要你好好的,那都不叫事儿。”   “真的!”房子真就不哭了,抬头看蓝熙书的脸色,她想从蓝熙书的脸上看出真假,蓝熙书认真点头:“就在刚才,我派人去查了,时间不一定,但是总会查到的。”   房子抹去了眼泪,心一下子开了:“幸亏我刚才没钻牛角尖,不然亏大了。”   房子从来相信蓝熙书能化解任何烦恼。   “如果没有解药呢?”刚刚开窍的房子忽然幽幽的说,其实她另有担忧。   “那也天塌不下来,很多人没儿没女不也照样过吗?”蓝熙书抱紧了房子:“何必想不开呢,你还记得夕月庵后园子种菜的牛伯老夫妇吗?他们也没儿没女不也每天笑呵呵的嘛!还有老头老婆还隔着山崖唱情歌呢!”   房子终于眉头舒展了,嗯了声:“牛伯唱的好难听啊!牛婶就唱的好听多了。”   “对啊!你看姑姑不也……”本来打比方的蓝熙书忽然眼睛余光一斜,耗子身后竟然站着两肩清辉的经石,蓝熙书咽了口唾沫,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姑姑!”房子也看见了,和蓝熙书一起慢慢起身。   两个人都心里打鼓,不知道经石何以也深夜到了这里。   其实,经石早于丫无双知道醉八仙可能存在的副作用,云尼师姐也不确定,是以经石自打回来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不把这件事告诉蓝熙书是她小心眼唯恐目前官运亨通的蓝熙书会因此慢待了房子,即使蓝熙书不巧舌如簧,经石也不忍心让房子心里受苦,这成了经石的心病,今晚耗子悄悄回了家却什么没说匆匆又走了,经石就知道房子可能出事了,故而跟了来,她到的时候跟蓝熙书前后脚,听到蓝熙书和房子的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姑姑您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故意让哥紧张我,世间的女子谁做傻事我也不会了,我要活到八十岁老的没牙呢!”房子故作轻松的说,反正她背身灯火阑珊,经石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泪花。   蓝熙书梗堵的难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紧紧揽着房子。   “这才是我蓝家的女儿。”经石硬硬的说,她不知怎么了,明明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就是不能表现:“你记着,你要好好的,我老了要你养呢!”   “那是,我和佛祖抢着养您。”房子讨巧卖乖的哄经石开心。 第三百三十五章 偶得灵光   回到丁香玉,房子趴在蓝熙书背上睡了。   丽姑帮忙把房子放到床上,蓝熙书嘱咐几句,就出来了。   柯大侠来了,看样子等了好一会儿了。   因为丫无双,蓝熙书对柯大侠有了些心理上的生疏,尽管他装的若无其事,柯大侠还是看出来了,小儿女情事柯大侠本以为顺其自然就会水到渠成,没成想丫无双搞得一团糟,感情的事皇太孙都不好硬干涉,更何况柯大侠了,他看蓝熙书不想提,也就简单说了几句,无非是说丫无双本性不错,并不是有心的等等,蓝熙书不接茬,弄得柯大侠好不尴尬。   柯大侠不会深更半夜跑来扯这些个不咸不淡的,蓝熙书等柯大侠自己绕回来切入正题。   柯大侠传皇太孙话,三天后皇太孙漕运督粮北上,密示蓝熙书加紧追查女刺客,先把房子的醉八仙蛊毒放一边,蓝熙书但就有这么一个女刺客存在,让堂堂的皇太孙睡不安枕,压力就在于此。   即使朱瞻基不特别交代,蓝熙书对这件事也不会放松,蓝熙书的动力是双层的,来自房子醉八仙这层更甚于自身职责所在。   蓝熙书甚至觉得朱瞻基这是多此一举。   蓝熙书满口应允,但是对线索只字不提,现在还不到证据确凿亮底牌的时候,来就来狠的。   朱瞻基北上真是大好时机,蓝熙书奉太子密令来南京保护兼追查逆党,朱瞻基的安危蓝熙书负有责任,这让蓝熙书时刻忧虑,唯恐朱瞻基有所差池,现在朱瞻基北上,安全保卫工作转嫁到白话文身上,万马军中的朱瞻基反而比在南京安全的多,再者,白话文不在,这也是蓝熙书放开手脚的好机会。   井运水明天就安排抽调南京锦衣卫扈从皇太孙事宜,蓝熙书把耗子和葛大扈从皇太孙左右的事也同柯大侠做了沟通,细节一一讨论完毕,差不多天快亮了。   柯大侠走了,蓝熙书伸了个懒腰,打算放放水睡觉。   “你小子说说看见啥了?”葛大嘻哈贼笑的声音在花墙西边,蓝熙书刚把小弟弟拎出来,就听见墙那边几个人咕噜咕噜私语。   蓝熙书尿不出来了,拎着小弟弟酝酿尿意。   “滚你的葛老大,你装什么装,这种事就你练过。”却是井貌安连推带搡的没好气,但是语气里又透着一股心虚。   旁边耗子嘻嘻哈哈的笑的前仰后合。   “井貌安!说说!到底咋回事?”卫五儿推搡井貌安,井貌安不答腔,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井貌安在浇花。   “葛大!你说,先别笑,别笑!什么乐子看你把下巴都笑抽了。”卫五儿也尿意盎然稀里哗啦跟着起哄。   葛大干咳收住了笑:“井貌安衰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才……”   耗子捅了葛大一下,兄弟在热乎也分里外,耗子这是在提醒葛大卫五儿是柯大侠的人,也就是说也是丫无双的人,说话注意点儿。   “喝高了吗?出去溜达溜达,主要是火气大想找地儿泻火去。”葛大话头拐了弯儿,井貌安提裤子:“滚你个葛老大!你一天泄八遍,你没看你虚成啥样了。”   “别走!葛大,接着说。”卫五儿更来了兴致一把拉住井貌安。   “哈哈!我虚是爽的,井貌安你虚可是心虚,啊哈哈!”葛大嘴损压抑的笑声很难听。   “爽死你!”井貌安不耐烦了:“卫五儿!撒手,回去睡觉去,这一夜还没眨眼呢!”   “喂喂!我们两刚才走到一个巷口,井貌安耳朵尖听见一户人家有个女子隐隐约约的喊救命,好家伙!井貌安二话没说蹭蹭上了房,就进去了,结果半天没动静,后来有了动静,一顿臭骂咱这小白脸灰头土脸的出来了。”葛大可逮着让井貌安出丑的机会了,连说带比划,还不忘灵活的躲开井貌安的上下其手。   “怕啥?”葛老大继续笑着捉弄井貌安。   “怎么的个状况?”卫五儿还没听出来,旁边的耗子笑的嘿嘿的。   “葛老大!你给我住嘴!信不信我尿你!”井貌安脸红脖子粗隔着卫五儿推搡葛大。   葛大更加浪荡不羁的笑声:“卫五儿!就是吧!井貌安冲冠一怒为红颜,哐当!破门而入,结果嘞!”葛大卖起了关子,躲着井貌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葛老大!不够义气,在漠北,憋得你半夜睡不着冲着马屁股发情的事我都没给你抖落抖落,你还说我!”   “葛大!快说!”卫五儿捅咕葛大,葛大脸皮厚根本不怕井貌安揭发糗事:“结果嘞!人家白花花的四条腿正纠缠的带劲呢,那女的人家一爽了就喜欢喊救命,这是人家做爱的特色,结果,那男的差点儿被井貌安吓死,当时就那啥软蛋了。哈哈!”   “有这事?听着带劲!”卫五儿回头找井貌安:“井貌安,下次有这好事叫上兄弟。”   “滚!有毛病啊你!”   ……   蓝熙书咳嗽一声,哥几个立刻噤若寒蝉,踢踢踏踏从墙那边绕了过来。   “三少!”葛大闷着笑声叫了一声,井貌安耗子葛大你捅我一下我戳你一下,都偷着乐。   终于尿意盎然,蓝熙书刀枪入库束带撩袍:“葛大!有心理准备了,跟耗子扈从皇太孙北上,听从柯大侠调遣。”   蓝熙书这样说是在提醒葛大要提防白话文,这里面初二了卫五儿,哥几个都明白。   “耗子都交代清楚了。”葛大抽抽鼻子擂了耗子一拳。   “都不困啊!”蓝熙书看看黑黝黝的哥几个。   “睡了睡了!”卫五儿憋着笑纹带头走人,临走还不忘寓意深刻的捅了一下井貌安。   “你们给我查查有谁寻欢作乐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往年,位高爵显的,或者曾任要职的。”见卫五儿走了,蓝熙书正颜正色的吩咐哥三个,这话一出,井貌安耗子葛大都是一愣,蓝熙书怎么忽然都性事这么感兴趣了?   “三少!”葛大不怀好意的摸摸后脑勺,蓝熙书上去给他一记:“给我当正事办!”   “这个!”井貌安纳闷得不得了:“三少!这个不新鲜,服用春药过量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在烟花柳巷多有发生,都是些力不从心又不甘心的糟老头子,你对这个也研究?”   哎呦!井貌安说完,胸前挨了蓝熙书一记,葛大幸灾乐祸的笑了:“三少!你是不是要查那种春药最厉害!”   哈哈!   蓝熙书一脚没踹着葛大,耗子忽然插嘴:“三少!咱锦衣卫就出过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听说在十五年前,也是在南京,这个人名字我记不全了,不过这人当时任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也是听人乱侃,后来听说确有此事。”   耗子猜不透蓝熙书真正寓意,但是他知道蓝熙书必有所图。   “这个!我也听说过,叫张什么玩意来的,跟白话文曾经是拜把兄弟!”井貌安正经起来。   “好!给我查,细细地查,什么也别问,这件事不许走漏一点儿风声。”   哥几个有点儿茫然,但是蓝熙书语气铿锵狠辣,让三个人后脑勺冒冷风,蓝熙书又重申一遍,哥几个才明白此时的严重性,都点点头。 第三百三十六章 葛老大的春天   房子还没醒,但是蓝熙书躺在房子身旁却困意全无,听着外面丽姑轻手轻脚的出入收拾,那种兴奋的翻江倒海的心情一时半会儿难以平复下来。   如果自己估计的没错,房子是第一个中醉八仙的女孩但绝不是第一个中醉八仙的人,如果这个女刺客跟白话文关系非同一般,那么这个工具就不会是被白话文第一次利用,房子只是例外,例外的解开了醉八仙真相,那么以前很有可能被人误解服用春药过量,因为目前为止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醉八仙如果用在男人身上会动欲即死。   慢慢梳理,蓝熙书发现白话文跟在花满楼事件的后半夜到的南京,巧合吗?   同时在下半夜柱子的老乡发现白话文出城执行任务的人里有女子,至此女刺客踪迹皆无,巧合吗?   而恰好,早年密牒大理白话文曾收有苗人女子为妾,并生有一女后不知所踪,巧合吗?   又有闫七密告白话文设计了宝泉局大案,同党知情者尽数被灭口,巧合吗?   所有线索的一端都有白话文,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蓝熙书觉得时机来了,不管白话文依仗谁的势力,只要他动了朱瞻基,只要自己找到证据,奈何不了汉王,除掉白话文应该易如反掌。   偶得灵感让他找到一个切入点,一旦自己的思路正确,那么自己就能一招置白话文于死地。   思来想去,蓝熙书又想到了朱瞻基,证据确凿不是关键,解决白话文的关键是谁能让这些证据板上钉钉?皇上?太子?皇太孙?   皇太孙!朱瞻基!   蓝熙书睡着了房子也醒了,房子溜出来到处找影儿,丽姑给房子准备洗漱东西:“一大早跑出去了,哎!回来了。”   影儿挽着袖管儿,白生生的小胳膊上饶了几圈红绳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这是啥?”房子接过红绳,似懂非懂。   “娘说今天吉日我到月老庙替你求姻缘去了,你看,第一个求的,很灵的,那老头说了,让三少栓脚脖子上。”房子扑哧笑了,心里满满的暖。   “认真的。”影儿满头汗,恐怕房子不信,求助的歪头看丽姑:“你问娘,可准了,半个南京城的女子都信。”   丽姑点头:“真的,四少!”   “我信,待会儿我栓哥脚上去,喂!影儿!昨晚上三少又说特别的话了吗?”房子眨巴眼睛,脸微微红了,影儿也眨巴眼睛不知房子所指:“三少说了很多,那句啊!”   “就是跟这个有关的话。”房子抖抖手里的红绳,她要从影儿嘴里确定。   “哦!这个嘛!三少不是说回北京就操办喜事,跟经石师傅都说好了,经石师傅什么时候到北京,什么时候选日子。”影儿眯眯笑:“三少都答应我了,我也要去北京的,我算是陪嫁丫头,我娘也去,那显得咱娘家多有人啊!”   “昨晚回来这丫头说了一百遍了。”   房子绞着手指娇娇羞羞的满面红霞。   给蓝熙书脚上栓红绳的时候,蓝熙书被弄醒了,看见房子扳着自己的脚忙活:“房子!你干嘛!不嫌臭啊!”   “好臭!”房子挠了一下蓝熙书的脚心,蓝熙书吃痒一缩腿,看见脚上的红绳。   “哎!不能弄下来,必须带着,要不不吉利。”房子赶紧摁住蓝熙书的脚踝:“如果你不想娶我你就把它弄下来。”   啊!   蓝熙书手伸到脚上不动了:“谁给的?”   “什么给的,求来的!这样我们就一生一世了。”不知怎的,房子忽然眼圈红了,想想没什么好难过的,带着泪花就又笑了。   “带着带着。”蓝熙书伸直了腿欣赏:“人在绳在。”   “讨厌!心在绳在。”房子无比虔诚的摸摸蓝熙书的脚。   “这么灵,以后我得每天洗脚别臭着它。”蓝熙书宠溺的看看房子:“我可以睡了吧!”   “不可以!”   “啊?”   “耗子哥找你!”房子闪身,耗子万分不好意思的出现在蓝熙书脚前,看看蓝熙书脚踝上醒目的红绳:“闫七今早上没见,知了猴说你安排的。”   蓝熙书忘了给耗子说闫七被他安排新任务了,知了猴汇报救出闫七就没见人,耗子疑惑,早早的来问个明白。   “我打发他躲些日子。”蓝熙书翻了身想继续睡。   耗子走了,葛大又冒头了,房子捅捅蓝熙书。   “今早上咋了都?”蓝熙书觉得葛大贼眉鼠眼的,一脸腼腆的表情跟他的形象很不搭。   “这不快要跟皇太孙北上了吗?”葛大磨蹭进来,房子搬凳子,没坐,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不是啊我说,扈从皇太孙,美差啊!”蓝熙书一看葛大样子这觉没得睡了,蓝熙书翻身坐起来探胳膊摸着自己脚脖子上的红绳,葛大眼睛也落在那儿。   “怎么跟生离死别样的!”蓝熙书奇了怪了,一大早的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不是,三少!你看吧!”葛大舔舔厚嘴唇:“哥几个差不多年纪大的都有着落了,你看井老大,眼见抱儿子了。”   “啥意思?”蓝熙书有点儿明白有点儿糊涂,出溜下床沿,一看房子在掩口似笑不笑,不笑吧嘴角还翘着,蓝熙书觉得葛大娘的怪怪的:“葛老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天没太阳,阴天,看着有雨的样子。”   扑哧!   房子笑没出声,门口探头探脑的影儿笑出了声,被丽姑一把拉着往外拽,影儿一手把着门框不撒手,娘两拉大锯都不说话。   房子打手势让丽姑不要管影儿。   葛大吭吭吃吃的腆脸靠近床边,凑上蓝熙书的耳朵,声音又低又腻,那叫个肉麻:“三少,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眼见孙子都耽误了。”   “你想说啥吧!”蓝熙书真有点受不了葛大这样了:“要不我给你换匹母马。”   蓝熙书压低了声音,脸色一本正经的,房子还是听到了,白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呵呵大笑。   “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得得,你一天八遍跑河楼,这一道都不长草了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那点钱都孝敬……”   “咱不聊钱和河楼。”葛大打断蓝熙书的话,两个人脑袋凑头叽叽咕咕。   “聊啥?”蓝熙书看出门道了。   “丽姑!”   “你?”   “我哪里差?”   “不是,你老吃鲜的……”蓝熙书瞪着葛大,两个人跟斗鸡一样。   “我那不是没老婆逼得吗?”葛大扭头看看门口,影儿跟房子也凑头嘀咕:“娶了丽姑我痛改前非。”   “我说葛大,你,知不知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我当真的,我正经八百明媒正娶回家的,三少!你得成全我,砸锅的话你可不能说。”葛大一脸无赖,回头瞄了一眼门口。   “人家丽姑……”   “这不看你说了嘛!你张嘴,或者四少张嘴准成。”   蓝熙书推开葛大的嘴,热哄哄的,弄得耳朵痒的慌,蓝熙书掏耳朵想。   “我问问。”   “得!我等好消息!”   葛大一脸斯文出去了,路过丽姑的时候两眼居然鲜见深情,惊得丽姑勾着脖子低着头闪身让路。 第三百三十七章   蓝熙书还真就纳闷了,以葛大的脾气他怎么会喜欢丽姑这种类型的女人呢!   别看丽姑青楼出身,但是言行举止很是收敛,最初蓝熙书也很担心,但是相处下来,发现丽姑真不像青楼女子,不光是眉眼之间毫无烟花女子的放浪狐媚,甚至给人一种良家女子的质朴和勤俭,这是蓝熙书高看丽姑一眼的原因,丽姑的做事有分寸对房子无微不至,特别是针对丫无双这件事上处处维护房子这点就让蓝熙书更放心,对丽姑也多了一份尊重,他从没跟任何人讲过丽姑的出身,房子更懂得保护丽姑,对谁也说是落魄的孤儿寡母收留身边。   现在不放心的反倒是葛大了,葛大这人吧,明目张胆的色是哥几个堆里出了名的,但是从不做欺辱良善人家女子,这也是众所周知的,用井老大的话说,人这叫君子正色。   他有这个心蓝熙书也替他高兴,但是,总是觉得太过唐突,竟觉得葛大和丽姑真有点风牛马不相及。   “我看出来了。”房子一听毫不讶异:“自打葛大哥来了南京见着丽姑,我看眼神就不对,丽姑老躲着他。”   “丽姑的意思呢?”蓝熙书也怕碰一鼻子灰:“你们女儿家好说话,葛大都张嘴了,成不成的问问。”   房子只好点头。   丽姑一听房子把话说完,怔了一下,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蓝熙书看看房子,房子咧咧嘴:“丽姑!我看葛大哥是认真的,这人吧粗是粗点,但是心敞亮,没别的意思,你自己拿主意啊!”   一支步摇银钗串珠颤颤,丽姑面红心跳,两只手没处搁,使劲捏着自己的腰群边。   “他长得很黑啊!”影儿说话了,丽姑狠狠拉了影儿一把,影儿可比以前胆大了:“实话实说啊!”   “黑的不难看啊!”房子真心替广大说好话,蓝熙书抿嘴笑了,一手捂着眼睛,房子一把把他的手打落了,蓝熙书赶紧应和着说:“葛大这人缺点和优点都明摆着,别看长得憨,有心思。”   “他会打人吗?”影儿很担心这个。   “他敢!我借他十个胆子!”蓝熙书假模假样的竖起了眉毛。   “他不宝贝你娘俩我都不干!”房子也顺蓝熙书的杆爬,她觉的丽姑可能有意思,哎,女人有时候真是。   蓝熙书捅捅房子,还说什么啊!   “丽姑!婚姻大事自己拿主意,你同意不同意没关系,说个话!”房子做媒没经验,有点儿着急。   丽姑鼓足了勇气抬头想说话,忽然又泄了气,很纠结的绞着手指。   “他的官小!”影儿冒出一句,丽姑狠狠地拧了影儿一把,影儿倏地跑到房子跟前哎呦不止。   蓝熙书和房子面面相视,不知这是不是丽姑的意思还是影儿顺嘴胡诌。   “你别听影儿胡说,丽姑有自知之明,人家不嫌弃我们就好了,丽姑怎敢不知天高地厚,我……高攀不起。”丽姑越说声音越小,丽姑一介烟花女子出身,择夫再嫁哪敢挑肥拣瘦,跟好人家做妾就已经是好运气了,如今也就是在蓝熙书房子身边无形中抬高了自己的身价地位,过去被蓝熙书抹杀,但是丽姑自己心里明白,自己那种出身又带着影儿,十个男人九个嫌,葛大怎么说也是官身,而且娶自己为妻,这是烧香都求不来的,她哪敢胡思乱想,她唯一担心的是葛大一旦知道自己出身会不会翻脸?   蓝熙书明白了,心说,你当葛大就是根正苗红呢!如果丽姑要知道葛大当悍匪的历史会作何感想!   想想他两在出身上倒般配,有句俗话说得好,回档媒人的两头瞒!   “这呀!丽姑你就多想了,什么门当户对咱这儿都不论的,只要你喜欢就好。”房子贴心的靠近丽姑有耳语了几句,丽姑的头更低了。   蓝熙书和房子都明白了。   “你是我收留的孤儿寡母,别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别担心。”当着影儿蓝熙书只能点到为止。   “而且!娶我们丽姑要他多花银子,不能便宜了他,这么黑,居然讨这么好看的娘子!”房子忽然看见了门口的暗影。   “说给我听的吧!”蓝熙书呵呵笑了。   “说给咱两听的!”葛大转出来,眉飞色舞,那张黑脸亮光光,丽姑只看了一眼就紧张的拧过头,葛大真厚颜无耻,走进了丽姑,那神情那语气紧着往一个被窝里出溜:“聘礼随便你提!丽姑,我葛大绝不委屈了你。”   丽姑一句话说不出来,脸红透了脖子,哪敢抬头。   “我们这还没想好呢!你就火上房了。”蓝熙书瞪着葛大:“该干嘛干嘛去!没人给你省着!”   “哎哎!”葛大美滋滋的看不够丽姑,被蓝熙书一顿眼神给撵了出去。   稳稳的!葛大的春天来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井运水讨教   六月的第一天。   微雨。   皇太孙朱瞻基督粮北上。   蓝熙书没有混迹在送行的官员的熙攘里,他在邀月楼的三楼临窗静坐,看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侍卫队黄罗伞盖旌旗招展而过,年少英俊的朱瞻基全副披挂凛然端坐于高头大马上,刚猛英俊的侍卫中,葛大和耗子随侍左右,当然蓝熙书也看见狐假虎威的丫无双了。   一顶女轿被前呼后拥,想必就是那位孙美人了。   头天晚上,丫无双又到丁香玉去了,很有先见之明的蓝熙书和房子躲了,房子不想面对丫无双,丫无双越是讨好她,房子越觉得拉不下脸,但是,看见丫无双纠缠蓝熙书房子又真的不好受,房子考虑得多,怕蓝熙书再跟丫无双起冲突,柯大侠也好,皇太孙也好,都碍于脸面,躲躲也就过去了,房子想得简单,希望丫无双随朱瞻基远离,时日一久也就想开了。   朱瞻基走水路,蓝熙书回北京走陆路,但是蓝熙书还是盘算为了不跟朱瞻基丫无双交集而迟一天。   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刚松了一口气的蓝熙书在邀月楼还没悠哉一个时辰,刚把朱瞻基恭送上船的井老大就来了,虽然井老大已经掌印南京锦衣卫,但是习惯性的依赖蓝熙书,唯恐属下办事不利,放下一堆未熟悉的公事亲自来找蓝熙书。   井运水深知,自己和蓝熙书同气连枝,共同进退,蓝熙书有事他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而且,没有蓝熙书说教,井老大根本不会做官,悲催的,做官着实操心啊!   邀月楼三楼临窗的雅间里,蓝熙书往井运水跟前推着茶壶,井运水反而抻胳膊拾起蓝熙书的茶碗咕咚两口干了,蓝熙书只好又把茶壶拉回来给他续水。   兄弟永远是兄弟,永远不见外。   “派个人来不就行了?”蓝熙书等井运水喘匀了气儿坐在椅子上才张口,现在的井运水毫无官仪,蓝熙书怕别人看到有所非议,做到这个位置刺到很多人的心了,蓝熙书知道。   “不放心,放心的没在手底下,我说三少能给我个军师吗?”井运水叨叨了好几回了,耗子跟着葛大去了,井老大看出蓝熙书的用意了,粗的配个细的,这叫粗细搭配。   蓝熙书苦笑,你以为蓝熙书不想啊!井运水也算粗中有细,他比葛大好得多,葛大匪气太重,蓝熙书不得不把耗子安排了去,井运水就是公共场合需要有人把关,但是目前就井貌安在身边,井貌安白搭,嘴皮子行,但是官场应对差得远。   丁哑行,但是丁哑在北京撑着呢!闫七也行,闫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蓝熙书做了难:“井老大!你看现在就井貌安……”   “他白搭!”井运水挥手,自己的弟弟多少斤两他最有数,还不够跟他累心的:“我说三少,多余把耗子配给葛大,让井貌安去一样!”   井运水喜欢跟耗子搭档,不光是井运水哥几个谁都喜欢跟耗子搭档,事无巨细耗子都给惦记着,在兄弟们中,耗子人缘最好,跟蓝熙书跟的久了,蓝熙书的行事策略,耗子都一清二楚,办事分寸不差,有他在身边就如同蓝熙书的替身,哥几个都踏实,哥几个相互偶有摩擦,甚至井运水两兄弟都有大打出手的时候,但是耗子却跟谁也能融合,跟谁也没红过脸。   “井老大!你难是你当官生手,按照我说的抓住要点慢慢熟悉就行,葛大呢!在白话文的眼皮底下更凶险,他那真不是美差,你忍忍,我回北京看看能不能让丁哑过来。”   井运水笑了:“我就是说说,葛大卯足了劲要立功升职,说影儿都嫌他官小呢!”   这个心思蓝熙书岂会看不出来,蓝熙书也想把这个机会给葛大,升职其次,蓝熙书就是想让兄弟们多加历练,将来能独当一面,蓝熙书更器重的是耗子,这个他有所偏心谁也没察觉出来。   “你不是哈吃哈吃跑来给我磨叽这个的吧!”蓝熙书接二连三的给井运水斟茶。   井运水裂开大嘴笑了,扯扯常服领子,蓝熙书要求他仪容注意,他倒真注意了,太难受:“你说感觉就是不一样,刚到屁股没热,守备大人就下了帖子。”   井运水主要是咨询蓝熙书如何应对的,他不知道南京的水多深。   “周博远?”蓝熙书呵呵笑了,这个周博远清高的很,他肯放下身段结交井运水,那是他摸了消息井运水是他蓝熙书的人,蓝熙书婉转表示没跟周博远深交就是怕更多牵扯,对自己行动不利,但是周博远倒也算是个君子,自己示警一事他倒感恩,自己摆明了立场,他倒从井运水这儿下手了。   周博远大概看出来了,即使他身为南京守备也难以做到一家独大,因为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蓝熙书的到来让他把重心偏移到锦衣卫这边,宦官他是不屑一顾的。   “三少!说说?”井运水心里没谱,需要蓝熙书点明对方立场。   蓝熙书简单说了跟周博远的交集:“这个人也行,我不交往你可以交往,这个人稳住了南京的半壁江山,他是皇太孙的铁杆,你只要记住一点儿,交往归交往,要把握度,皇太孙的人的立场并非就是我们全部的立场。”   蓝熙书没说透,井运水也明白了,很多事皇太孙遵从大局,这个大局有时候是要牺牲局部利益的,蓝熙书可不这么想,他遵从以太子朱高炽为中心的立场不假,但是哥几个的立场不能被排挤,跟白话文死磕的立场不会被改变,顾全大局但是自己的利益兄弟们的利益他不会牺牲。   “这我就有数了。”井运水沉下脸来用心琢磨,蓝熙书笑了站起身:“跟任何官面上的人交往都要仔细小心,别被任何人拖下去,渗透自己的力量,先把根扎稳了,南京锦衣卫一直屈居东厂之下,以往东厂风头独占,这个局面你要打破,但是不能锋芒太露,徐娘不老现在跟我们一条船上。”   这个井运水不含糊:“这必须得!”   “呵呵!现在的主事是徐娘不老的人,但是,我想杜十万很快就会派他的人来,他不会让徐娘不老在南京盘根。”   “还有呢?”井运水希望蓝熙书面面俱到,这样他心里有底。   “见机行事,灵活运用,南京到底不是京师了,各种势力冲突到了这儿都缓和了,不过,”蓝熙书忽然想起什么:“井老大!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跟任何有官宦背景的人联姻,不要接受任何人送的女人!”   井运水闻言哈哈大笑:“这用得着你嘱咐吗?我知道,床上的事跟公案上的事我向来分得清楚。”井运水觉得蓝熙书这句话多余,他一贯不喜欢大家小姐。 第三百三十九章   蓝熙书摇摇头:“你这样想就错了,有些时候,床上的事和公案上得事混淆难分,呵呵!我倒不是说你到时候枕边风一吹晕头转向,而是……”   “这你放心!我娶秀儿就够了。”井运水打包票,他知道蓝熙书想的深远,他不怀疑蓝熙书的远虑。   蓝熙书撇撇嘴,这帮兄弟的本性他最了解,响当当的汉子不假,要说这方面……蓝熙书假咳数声。   “嘿嘿!”井运水知道牛皮白吹,蓝熙书心里明镜似得:“三少!我不会亏待了秀儿,憋得慌了,大不了花两银子嘛!三妻四妾我不讨,鸡飞狗跳的闹得慌。”   井运水倒是深谙其中滋味,他倒想得开,女人嘛!娶回来一个贤惠的,吃鲜花银子,粗人就这逻辑。   蓝熙书也无话可说了。   “白话文这厮走了,但是我听说猫二没走!”井运水念叨开了:“而且,这个废物点心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生面孔,井貌安打听了叫什么王元几,一直在宣府最近回来了。”   “王元几?”蓝熙书听着也是耳生,不禁皱起了眉头,白话文不会不知道猫二的无能,这个王元几引起了蓝熙书的警惕。   “半瘸子!井貌安说猫二只要不在白话文跟前就破马张飞吆五喝六的,但是在这个王元几跟前就收敛了很多,跟狗一样。”   “半瘸子?”蓝熙书刚挨着椅子的屁股忽然又高了:“王老虎!给我查查!”   “对对!绰号就叫王老虎!”井运水一拍脑门:“他奶奶个球的,井貌安大概听岔了,回来说王妖虎!”   蓝熙书摁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沉脸不语来回踱了几步,井运水跟在屁股右面:“怎么三少,你认识还是你听说?”   蓝熙书的表情告诉井运水这个王老虎兴许是个人物,要是猫二这号的蓝熙书眼皮都懒得眨巴一下。   “听说,跛脚!可能跟房子中毒有关,推测,仅此而已,不了解。”蓝熙书跳跃式回答,回身看着勃然变色的井运水:“这个人是白话文的心腹,跟猫二不是一个档次的,你要注意!”   “他奶奶的,四少的毒是这小子下的,哎!不对啊!”井运水挑起一条眉毛:“不是风满楼的刺客是女的吗?”   “对!但是那个女人在全城缉捕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失踪了,而天亮之后四门严查都没有蛛丝马迹,接着这个刺客却在锦荷镇出现过,至此销声匿迹。”蓝熙书慢悠悠的攒起了眉峰,狠辣的眼光探窗看着热闹的人流纷纷避让,一定敞轿悠哉而过,仆役家奴前呼后拥。   路边躲闪的人流中蓝熙书看到了房子和丽姑母女,她们这么快就从庙前街封婶那儿回来了。   井运水继续听。   “而就在花满楼刺客现身当夜,有消息说白话文的人持锦衣卫大令秘密出城,而这个王老虎就在其中,”蓝熙书侧脸看着井运水,眼睛里的杀气暴涨:“你我都不曾料到,这里面居然有一个女子跟着出了城!”   “什么?”井运水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他真没料到白话文竟然这么大胆。   “白话文后半夜进的城不足两个时辰他的人再次出城,还有女人,还有王老虎,你想想……”   “他奶奶的,这王老虎真有戏啊!”井运水眼珠子咕噜咕噜,房子出事牵动了哥几个的心,虽然井运水结识的晚于其他兄弟,但是房子千里独行到龙门所同井貌安耗子等一同御敌的事井貌安给他说了无数遍了,尽管井貌安暗恋房子,当时他也有心给井貌安出头提亲的,但是没想到房子竟然是蓝熙书秘而不宣的娃娃亲,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不时的劝导井貌安不可逾越规矩,但是自始至终房子都给井运水留下特别的印象,在井运水眼里房子是个奇特的女子。   蓝熙书知道井运水会全力以赴盯紧了这个王老虎。   “你放心!这小子脱不了我的眼!”   “还有最重要的是,”蓝熙书近距离的看着井运水的眼睛:“切断他和白话文的联系,任何渠道的联系都给我摸清。”   蓝熙书起了杀心了。   两人密谈直到房子三人的脚步声止于门口。   井运水笑脸相迎在门口倒把房子和丽姑吓了一跳。   “逛街这么快!”井运水是不当着女人性子比房梁还粗,要有美女在场浑身都斯文长毛,能装大半天。   “井大哥,没带嫂夫人。”房子挑帘珑进来,丽姑规规矩矩和影儿分立门外。   井运水多看了丽姑两眼,觉得葛大眼光不错:“当菩萨供着呢!”   房子笑,但是笑容里的刺蓝熙书看得见,井运水快要当爹了,一脸得色,蓝熙书也觉得被刺激了一下。   井运水没察觉到,还在兴奋中呢:“她身子弱,大夫让好生养胎不能劳累……”   “磨叽什么?坐你的衙门去,不够你显摆的!”蓝熙书打断了井运水,井运水醒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撩袍拱手走人。   “井大哥官架子端不住。”房子看来很愉快,自打丫无双一走蓝熙书就发现房子跟换了个人似得。   ※※※   井貌安衣衫不整的出了海棠的房间,扶栏探身,知了猴在下面冲他连连摆手,坏菜了。井貌安一激灵,也顾不得跟随出来黏黏糊糊娇嗔做态的海棠,收拾自己快步下了楼。   “爷!再来啊!”海棠绞着耳边秀发赶到扶栏前急切切的冲井貌安喊,井貌安头也不回挥挥手。   “人人没影了。”知了猴抓耳挠腮。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磨枪不误砍柴工。”井貌安当头给了知了猴一记,四下张望,现在大白天的寻花问柳的就他和知了猴,也不是,他俩跟了半天的王老虎也来过,不过,人家速战速决麻溜儿的快。   井貌安这个后悔啊!   两人被蓝熙书安排啥也不干专门盯哨猫二和王老虎,进了这百花园王老虎和猫二就不出来了,大白天难见生意上门,闲的慌的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知了猴扛不住了,跟井貌安说磨枪不误砍柴工,速战速决公私兼顾两不误。   这倒好,临阵磨枪人跟没了。   两人又把百花园查看了一遍,确定王老虎和猫二先他们一步走了。   井貌安不敢在外面磨洋工,赶紧回了丁香玉。   把人跟丢一五一十的说了,井貌安突出说了对方的狡猾,对自己和知了猴睡花姑娘的事只字不提,挨了蓝熙书一顿骂井貌安和知了猴哼哼哈哈出来了。   这猫二和王老虎直属白话文调配,人也不在井运水衙门挂靠,所以井运水有心控制也无能为力,所以蓝熙书才单独让井貌安和知了猴盯哨。   蓝熙书只当井貌安废物跟丢了人,他万想不到自从井貌安来了南京,跟知了猴混在一起真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了,学好三年学坏一朝。 第三百四十章 小人物大线索   蓝熙书因为这个王老虎而推迟了回北京,他不了解这个王老虎,他怕井运水难以掌控局面,想亲自看看再做定论,看看白话文把这个人钉在南京有何企图。   春风里再无知情人,卧龙柳葛大除了杀手王,线索自己全掐断了,白话文还能从哪里再下手?   苗头打哪来的?   王老虎回来了,那个女刺客呢?会不会也回了南京?   朱瞻基北上了,他们选这个时机回来干嘛呢?不针对朱瞻基只为你藏匿,莫非以为朱瞻基不在南京反而更松懈,灯下黑心理还是重新潜伏等待新的机会?   一个王老虎勾起了蓝熙书的千头万绪,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白话文埋下的这个伏笔意义重大,但是蓝熙书难以揣测白话文的真正用途,莫非白话文也会以为自己紧跟北上回京,南京井运水根基未稳不足以惧。   白话文这是要往死里整自己,蓝熙书可不会等闲视之。   他本来是想寻个恰当的机会会会这个王老虎,井貌安把人跟丢了,着实让他恼火。   王老虎脱离了视线,让蓝熙书无从下手,虽然着令井貌安和知了猴通知井运水密切查访,但是终究无的放矢,北京舍了一大摊子在这儿时间耗不起,蓝熙书在丁香玉着急上火。   给我昼夜盯猫二,即使一团乱毛线,掌握了猫二这根线头,不愁理不出王老虎。   白话文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样?   蓝熙书把在南京的哥几个召集开了一次相当严肃的会议,井貌安又被井运水大骂了一通。   一连三天网撒出去毫无动静,别说王老虎这条大鱼就连猫二这小虾米也不知所踪。   也难怪,在偌大的南京城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是王老虎这等资深锦衣卫。   这三天蓝熙书就一种心情,焦灼。   蓝熙书的这种状态影响了井运水,井运水昼夜耗在锦衣卫衙门,梳洗任何消息。   六月初五,这天大清早,蓝熙书匆匆吃了几口饭刚想找卫五儿出去溜达溜达,这几天在丁香玉憋得心都要长毛了。   影儿书童打扮从外面跑进来,她动作神情简直像个小密探,她进来说一个叫柱子的人送信进来要见蓝熙书。   房子前后脚进来,一袭书生澜衫俊俏潇洒,简单的道士髻清清爽爽,看样子房子和影儿预料到今天蓝熙书要行动打算跟脚了。   柱子?   蓝熙书紧了眉头,这小子自从在蓝熙书这儿尝到了甜头,大有改弦易辙明珠暗投趋势,以前跟耗子打得火热,耗子一走他倒直接找上门来了,还好,他倒知道躲着卫五儿的人。   蓝熙书没让房子跟着独自出了门,房子嘴巴撅得老高,但是蓝熙书话一出口不容商榷,房子只好同同样失落的影儿一块儿看蓝熙书火烧眉毛的出了门。   自从房子在花满楼出了事,蓝熙书后悔的肠子都要断了,但是蓝熙书从不把后悔挂嘴上,但他有行动不把房子带身边了,他和房子都为年少轻狂自持武功过人付出了代价,蓝熙书不想再有第二次。   细雨霏霏。   老王记药铺。   蓝熙书跨门槛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蓝熙书不讨厌这种味道,这让蓝熙书自然而然的想到王百草和安之钱,虎牙口的记忆汹汹,蓝熙书很快转念将过去抛之脑后。   药铺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胖子,团团圆圆的大脸和善待人,看病的有几个,掌柜的拱手请让,柱子引导蓝熙书往后走。   书房里满架的书籍收拾规整,蓝熙书环视四周在书桌前坐下来,柱子奉茶之后落窗关门。   蓝熙书啜了口茶,极有耐心的等柱子干完一切。   柱子卑微的躬身在蓝熙书一侧等蓝熙书又喝了一口茶,蓝熙书喜欢跟小心谨慎的人打交道,柱子倒合他的脾胃。   蓝熙书没开口先把一叠一贯面值的宝钞放到桌上,不会回头他也知道柱子的眼睛直了,柱子就奔这来的。   蓝熙书就是爽快!   大明通用宝钞在永乐朝大行其道,一贯等于铜钱一千文或白银一两,四贯合黄金一两这十余张就是黄金二两多,折合白银十两,贪污的不算,一个县官一年的俸禄才四五十两白银,蓝熙书这出手也不算小气了。   “谢谢三少!”柱子的手迅速抄起宝钞踹到怀里,钱这东西在哪儿也没在自己怀里贴着肺腑叫人踏实:“王老虎来了南京!”   柱子继续弓着身子,他发现蓝熙书纹丝没动。   这个消息不值那一叠宝钞,贵了!   “小的盯上了。”柱子接着说,蓝熙书转过脸,笑容慢慢的堆垒,柱子觉得蓝熙书的表情说明这个消息值,这钱他拿的心安理得,不亏心!   蓝熙书长出了口气,抬手稳稳拍拍柱子的肩膀,柱子随蓝熙书手势晃荡。   “三少放心,这事没第二人知道。”柱子真上道,句句说到了蓝熙书心里:“三少不亏待小的,小的也知道怎么做!”   “人在哪儿?”   “王老虎这两天在麻婆巷打转,晚上回怡人馆。”柱子说完看蓝熙书惊诧的表情觉得自己的消息超值了。   “好!”蓝熙书探手入怀折叠的一卷大明通行宝钞转眼到了柱子手里。   “三少!”柱子喜滋滋的收了,客气话又咽了回去,他看出来了,蓝熙书不喜欢虚的。   蓝熙书起身出门,真是盼什么来什么,有了王老虎的消息,蓝熙书感叹天无绝人之路。   “三少!黄公公要求见您!”柱子一见蓝熙书二话不说立马走人,赶紧紧走几步伸臂拦住蓝熙书:“黄公公想结识三少很久了。”   “黄大发?”蓝熙书回身挠挠鬓角,这个黄大发什么不是,也就是徐娘半老的腿,还是个不怎么中用的那条,蓝熙书听的出来,柱子语气里带着黄大发的卑微。   东厂自从成立,新宠昭彰,势头直逼锦衣卫,甚至像东厂杜十万这等头号人物,高官贵戚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锦衣卫了,搞得张开望都避其锋芒,频频示弱,黄大发虽然不才,如此低声下气的对待蓝熙书,这不能不让蓝熙书纳闷。   蓝熙书没问什么,但是回眸的眼神很明白了。   柱子伸手再次让座,蓝熙书温文尔雅的坐下。   “三少!厂督杜公公的人在路上了,是二大档头张大胸!”柱子毫不忌讳直呼其绰号,蓝熙书熟悉的也就是张大胸这个绰号,真名耗子念叨了数回他都没记住。   “张大胸!”蓝熙书冷哼一声,武夫张大胸耗子重点也说过,能打!   “他还带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杜十万的堂兄弟都叫他铁刺猬此人叫杨洞庭!”   蓝熙书认真的看着柱子,柱子微微然接着说:“这个人人渣,一肚子坏水,我们内部人都恨他!”柱子看蓝熙书眯起了眼睛,他也眯起了眼睛:“他弄死了我的好兄弟,还抢了我的对食,把我贬到了南京。”   原来仇恨和钱双重驱使,蓝熙书点点头,抢了自己的女人害了自己的兄弟,此仇不共戴天,为兄弟出头让他对柱子另眼看待。 第三百四十一章 点拨黄大发   从柱子嘴里蓝熙书了解了很多东厂内部的事,原来这个柱子曾是东厂成立第一批太监,还没得志就被张大胸排挤落魄至南京,向来内部倾轧不缺的就是仇恨,这个蓝熙书懒得理会,他关心的是柱子能起到的作用,这不是利用,柱子送上门来,蓝熙书理解为互惠互利跟徐娘不老一样要双赢。   蓝熙书没表态,柱子的斤两不足他为之劳神,黄大发也不足以让蓝熙书为之谋划,但是蓝熙书不得不考虑到徐娘不老。   “徐公公传来消息特意吩咐黄公公听从三少的安排。”   果不其然如蓝熙书所料,柱子看蓝熙书不动声色搬出了徐娘不老。   “好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再来这里。”蓝熙书给了徐娘不老很大的面子,柱子连连称是,他知道蓝熙书要用这一个时辰安排他的事。   “王老虎的事我们黄公公并不知情!三少……”柱子在蓝熙书临出门前支支吾吾,蓝熙书明白柱子担心黄大发知道了他吃里扒外没啥好果子吃。   蓝熙书更不想黄大发知道,有些事徐娘不老也不能洞悉。   “你放心!我从来不出卖朋友!”蓝熙书拍拍柱子单薄的肩膀,柱子淡眉细眼受宠若惊的连连弓背。   井运水匆匆来见蓝熙书,听说有了王老虎的确切消息,井运水觉得格外窝火,明摆着自己的人一群饭桶,蓝熙书从第二渠道获得消息这让他感觉到蓝熙书深不可测的能量,井运水很好奇,在南京谁手眼通天,东厂的人?柯大侠的人?   蓝熙书没说,井运水也没时间细问,狠狠地又教训了一顿井貌安和知了猴,井貌安和知了猴再三保证领命跟人去了。   卫五儿逛荡进来,井运水走了。   往这边拐卫五儿就发现跟他走个两迎头的井貌安脸色很难看,一看就不是受表扬的脸色。   “不是这都咋了?”临进门卫五儿又看见井运水也黑着脸,拱手的笑容也是硬挤出来的,卫五儿把两西瓜交给丽姑有点儿明知故问,卫五儿皮精,他也是想打听点儿事。   蓝熙书淡淡一笑,自己与黄大发有约没工夫跟着小子磨嘴皮子,蓝熙书眼睛转半圈儿就想到了让卫五儿屁股坐不热的法子:“在锅底牢发现一可疑女子,竟被这帮子饭桶跟丢了。”   蓝熙书闷声重重坐到椅子上,鼻子里出气很粗,表示他很恼火,很恼火,他恼火了兄弟们才没好日子过。   “锅底牢?”卫五儿干挠着光溜溜的下巴,坐到一半的屁股悬空着,老南京都知道南京城南有一座金璧辉煌的大寺塔,就是皇上特旨修建的大报恩寺塔,锅底牢就在大报恩寺附近,因地势低洼而得名锅底牢,信男善女很多。   这个锅底牢卫五儿门儿清啊!   “我去去就来!”卫五儿火烧屁股一样抬腿走人,密查刺客也是他职责所在,最近他的人没什么消息所以他不得不靠靠蓝熙书,这是朱瞻基临走特别教的心眼儿,听到这个消息卫五儿很重视,好歹有了影目,派人查呀!要不然自己岂不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得!一句话把卫五儿发配城南去了。   也好,让他搅合搅合,水混了好摸鱼。   房子跟影儿出去了,蓝熙书嘱咐丽姑几句赶紧趁这个机会走了。   一个时辰不到蓝熙书就到了大王记药铺,蓝熙书的时间观念很强,柱子早出来好几趟了。   “久仰三少!”刚进屋,雨天的缘故屋里光线有些暗,蓝熙书迎门看见一个矮墩墩的身影躬身垂首一揖到底,头顶道士髻很小,一圈儿稀稀拉拉的头发见了头皮。   “黄公公啦!蓝三有礼!”蓝熙书抱拳还礼,黄大发抬头起身,一脸的褶子三道抬头纹深如沟壑,笑纹堆满了脸,像皱巴巴的老菊。   黄大发也就是三十大几,看上起小五十的样子。长得还真是着急。   柱子格外殷勤沏茶倒水。   初见气势上蓝熙书就压了黄大发一头,倒不是蓝熙书盛气凌人而是黄大发自来猥琐不说,蓝熙书天生气宇与众不同,他不苟言笑时自带与年龄不符的不卑不亢稳重威仪,若是粲然一笑又让人觉得亲近但又不容你小视。   东厂自成立初就与锦衣卫格格不入,御前争宠各施手段,终因身份特殊东厂风头渐上,蓝熙书无形中与东厂头头碰面就会代入这种隔阂,跟徐娘不老还好些,换了东厂别人这种历来争锋的心劲格外大。   进门蓝熙书就感受到了黄大发的恭敬,这让蓝熙书说不出来的有种满足,但是蓝熙书不会将这种情绪外露。   “久闻黄公公,徐公公临走特别提到过黄公公自家人,只是蓝三最近分不开身一直无缘与黄公公结识。”蓝熙书端茶做请,黄大发可是见过蓝熙书一回,蓝熙书有数的几次进宫,黄大发就注意了,只是当时情况他没现身。   “干爹临走也交代下来凡事跟三少通通气!”黄大发百无一用,徐娘不老看中他的就是忠心,让他在南京撑门面徐娘不老也是不放心,要搁平时也没什么,如今非常时期,徐娘不老也担心黄大发有什么闪失,故而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嘱咐黄大发听从于蓝熙书。   “黄公公可是担心张大胸来南京之事么?”蓝熙书不绕弯子直点主题:“不知这是厂督的意思还是太子诏令?”   这两下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蓝熙书要搞清楚才能给黄大发出主意,搞不清状况那真就成馊主意了,目前,蓝熙书并不想徐娘不老的阵营出事。   黄大发一脸惶恐,不停地用袖子擦汗,不知道是因为是张大胸给他的心理压力过大造成真紧张还是体虚缘故,蓝熙书心里瞧不上他,只得忍着。   “是有人密报,杜公公着令张大胸来南京督办,非太子爷委派!”黄大发笑的牵强,蓝熙书明白了,定是黄大发有什么把柄捅到了杜十万那里,或者说这个黄大发压不住东厂的阵脚,底下有人捅他,这不正好打了杜十万的算盘,杜十万正愁找不着借口见缝插针呢!   督办督查?   哼!蓝熙书冷笑,这恐怕是杜十万要让张大胸取而代之吧!   现在的黄大发如同屁股底下有根刺,让他坐立不安。   “这根刺是谁?”蓝熙书知心的看着黄大发,事出何因并不重要,坐到这个位置屁股没干净的,干净的爬不上来,关键是除掉那根刺并把不干净的屁股粉饰一新。   “知道!这个东西跟孙美人是同乡,故而……”   投鼠忌器!黄大发没这胆量!   “这个东西跟杜十万有关系吗?”   “没听说,这东西因为孙美人的关系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想坐这个位置而已!”   “这好说,这样的人好对付,六科廊有人吗?”蓝熙书指的是内驻宫里的六科廊言官,虽然在南京这帮子人屌毛不是,但是有人显得吃饱了撑的给来一本,那么收拾一个东西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嗯!”黄大发想了想点头:“可是皇太孙不在……”   “皇太孙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呢!你是干嘛的,东厂内务先斩后奏!”蓝熙书要被这个榆木脑袋气死了,教的曲儿都不会唱,徐娘不老门下就这样的人,要心没心要胆没胆,怪不得一直屈居张大胸之下。   “赶在张大胸来之前做干净了,张大胸来了再说,任他督任他查,你耗得起他耗不起!我想徐公公也不会干看着的。”   黄大发茅塞顿开:“这东西前阵子得罪了两淮盐运使李大仁,六科廊有他的外甥,……”黄大发脊梁骨直了,多少有了点儿东厂老大的气派,蓝熙书吁了口气,好歹没废物到家,官场裙带关系错综复杂,随便揪一根就能利用上。   “多谢三少指点!”这回蓝熙书没拔腿这个黄大发沉不住气了:“咱家先走一步,三少有事您说话!” 第三百四十二章 王老虎印象   蓝熙书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锦衣卫在职在册的要远远高于东厂番子,但是锦衣卫开枝散叶全国各地均有分布,边境线重要关口更甚,但是在南京和北京两地,东厂的番子活动量却超过了锦衣卫,不在编的东厂眼报更是遍布大街小巷多如牛毛,虽然没有锦衣卫的能征惯战专业性能,但是架不住人多眼多,很多时候鱼龙混杂的东厂探子也不容小觑。   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双管齐下网络王老虎万无一失!   井貌安跟在蓝熙书身后细细汇报着跟踪王老虎的情况,今天早上接到蓝熙书的命令,井运水就一再重申这次行动的重要性,当然这主要是给井貌安听的,井貌安两处不待见早心里窝了火,这次真是不敢再大意闪失。   井貌安想问自己跟丢了并且三天没挖出来的王老虎是谁盯出来的,想想问出来更显得自己无能话在嘴边打转也就忍住了。   蓝熙书并没有苛责严厉的口气只是淡淡的应着,两下撒网他不担心什么。   麻婆巷在秦淮河南岸,经贡院街过夫子庙,上镇淮桥绕大照壁径直往南。   蓝熙书置身往来熙攘的花纸伞油纸伞人流中回首‘天下文枢’的大牌坊,在细雨中愈加彩绘明丽的牌坊下井运水门神一样戳在那儿。   井运水杀人行,打人行,喝酒行,床上行,就是悄没生息的在闹市区跟人不行,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等着,无怨无悔。   慵懒美人面在岸边画舫里撩起了珠帘,小船悠然,已近巳时,秦淮河却像刚刚醒来懒梳妆的女子展现与晚间花灯璀璨美人比肩不同的情态。   早上还没来得及填肚子的蓝熙书并不饿,但是,当知了猴告知王老虎在一品居吃早点的时候,蓝熙书还真就觉得立马饥肠辘辘了。   一品居到了这个时候吃早点的人还很多,很多河楼里来买软香糕的小厮出出进进,但是大招牌很有秩序,蓝熙书和井貌安一进门就被两个小妞引到里面。   知了猴和井貌安也没吃东西,一进来肚子就不争气了。   蓝熙书经井貌安的暗示借好奇一品居环境环目四周,在堂柱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看到了一个人的侧脸,四十来岁,短须,人不如其名,坐在那儿被蓝熙书目测身形并不彪悍,中等身材湖绸衫贴身透着健壮,头上发攥箍着秀士巾,很寻常的打扮,袍下露出的短靴让他看起来与众不同,因为普通士子书生很少穿靴的。   王老虎正在仔细的蘸醋吃小笼包,吃相不错,这说明这个人除了讲究吃以外心思缜密非莽汉匹夫,仅凭这点蓝熙书就起了谨慎之心。   坐着当然看不出跛足,侧脸也看不清正脸面目,但是王老虎并非凶相。   蓝熙书转头接过新沏的碧螺春,茶香袅袅,蓝熙书斜眼看见王老虎正警醒的转眼四下,蓝熙书淡然收了心神,就王老虎一转而过的眼神就深刻到蓝熙书心里去了,那一转眸霸气侧漏!   看蓝熙书竟然首肯大吃特吃,井貌安倒也不客气让知了猴点了一些南京的特色小吃准备公私兼顾大饱口福,什么盐水鸭,蒸饺,葱油饼,牛肉锅贴,把个应该简单的早点弄得很复杂。   蓝熙书没说话,井貌安和知了猴也明白人家慢条斯理可以,他们不行,王老虎吃完拔腿走人,他们吃不完也不能兜着走。   吃饭跟抢一样,王老虎刚刚放下筷子,这边井貌安风卷残云也进入尾声了。   知了猴领了蓝熙书眼色付账先到外面去了,跟锦衣卫老油条可不比一般人,蓝熙书格外小心。   蓝熙书真心觉得王老虎不跛足更有霸气。   王老虎目的性很强并没有东游瞎逛,一脚高一脚低西南路过乌衣巷又绕了几条街,看样子目的还是麻婆巷。   蓝熙书跟踪期间错了几个巷口三人交错并没有一直尾随怕被察觉,蓝熙书跟下来心里有些沉重,这个王老虎一直围着麻婆巷干嘛?   麻婆巷巷口货郎担子前有几个妇人叽叽喳喳,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滑,王老虎往里走了三个门身子一顿,蓝熙书弯腰提靴隐在货郎担子后面。   井貌安跟货郎搭讪,无非外乡人寻亲不遇,打听则个……   蓝熙书退出很远在两株连理生的八月桂树下等着井貌安,知了猴路过麻婆巷了,正从另一个巷口转出来,跟打了一把油纸伞跟个花花公子似得井貌安前后脚而来。   “这一带多是朝廷往年致仕退休赋闲的官家集聚地,但不是高官。”知了猴推开了井貌安的墨绿油纸伞禀告蓝熙书,高官都聚集在乌衣巷向北那一带了。   一滴凝结的水滴从桂花树低矮的叶子上滴落在蓝熙书的眉心,一股清朗淌下来,蓝熙书指尖触摸心有所动。   “王老虎进的第三个人家是一个名叫赵旺来的致仕锦衣卫百户,家里就五六口人,膝下无子四个女儿均已嫁人,这个赵旺来五十多岁,听说是因为在蓟州还是居庸关负伤落下了眼疾腿疾而告老回家。”   井貌安很详尽的汇报。   “赵旺来?锦衣卫百户?”蓝熙书心里的一根弦腾地被狠狠弹拨了一下,倒不是他对这个名字熟知或者有所听闻,而是一提到老锦衣卫他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蓝海龙那一代锦衣卫。   那么还是跟自己的出身有关了,白话文怎么了?他怎么就认定自己有问题呢?   蓝熙书好奇的就是这一点!   井貌安和知了猴一起看着有些失神的蓝熙书,蓝熙书指尖捻着一枚桂花树的叶子眉头狠狠的蹙着,目光落在井貌安拄在石板路上的油纸伞上。   蓝海龙当年漠北负伤就是在居庸关死的,三个月后才有人把他的骨灰送回了蓝家,而当时这时的蓝熙书还在春风里流浪,经石听到蓝海龙死讯正带着嫂子在赶往居庸关的路上,房子的亲哥哥病入膏肓就死在了路上,而房子的母亲也因病痛交加故去。   当年蓝海龙那一批锦衣卫八十余人尽数阵亡这是杨士奇做过周密调查的。   怎么会蹦出来个赵旺来?   “三少!”井貌安打了个饱嗝喊了一嗓子蓝熙书,蓝熙书出神太久了,他不知道蓝熙书在想什么,蓝熙书的心思他难以企及。   哦!   蓝熙书松了眉头敛了失散的心神,又一滴水滴落在眉头,烟雨在桂花叶子上有了形状,一滴一滴坠落的缓慢沉重。   “知了猴!你熟悉地形留在这儿跟王老虎,切记,宁丢不要被发现!”   知了猴一怔看蓝熙书铁凝的脸重重点头,很简单,蓝熙书不怕王老虎出了视线反倒害怕惊扰了这家伙,在没弄清这个赵旺来之前,打草惊蛇后果会演变的难以预料,这会让蓝熙书更加被动,白话文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呢?”井貌安自告奋勇领任务。   蓝熙书足尖一钩井貌安的油纸伞,扑棱棱,油纸伞易手在蓝熙书的手里砰然打开,蓝熙书把玩了一圈儿:“给我查查这个赵旺来!要细,细到他初入锦衣卫开始,他锦衣卫生涯的全部,他的好友,跟他要好的或者跟他有仇的,统统查,午饭之前我要知道!”   喔!   井貌安估算了一下,咧了下嘴巴,这个任务比知了猴难度大得多。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却是故人依旧在   蓝熙书躺在床上出神,他一直搞不明白白话文何以盯死了自己有问题,自己自打从漠北回来一直没与白话文正面打交道,而且处处示弱并未表现出对他算计夏十榆知情,也未曾表现出与他势不两立,白话文何以就这般咬住自己呢?   陈五福兄弟的死自己设计的也很巧妙,断然没有把矛头直向自己的蛛丝马迹,虎牙口张冰前之死也嫁祸给了东厂竹竿狼,白话文怎会知道真相呢?   蓝熙书细细梳理,葛亭刚?不,葛亭刚不会出卖自己,葛亭刚一直暗中透消息给自己,葛亭刚要是出卖自己的话,自己岂能走到现在?   蓝熙书有些想的头疼了,自己万分小心,哪里出了纰漏呢?   蓝熙书转了心神忽然觉得这么安静!这么安静!蓝熙书猛地从床上跃起,对了,这半天没见房子和影儿了,连一天到晚忙不闲的丽姑现在也没见人影,早上吧怕房子跟着自己躲着,现在忽然觉得不得劲了。   井貌安终于出现在蓝熙书眼前,刚刚午时。   一看井貌安眉飞色舞,蓝熙书就知道井貌安有收获,这小子不给他施加压力不行,蓝熙书给他倒茶:“不错!挺快!”   井貌安嘿嘿笑了牛饮一番,一屁股坐蓝熙书对面:“三少!先说王老虎还是先说赵旺来?”   “赵旺来!”   “这个赵旺来本是大内守卫金吾卫的总旗,皇上重开锦衣卫把他调入,十年前因办事得力升职锦衣卫百户,一直很少在京里供职,致仕前一直在居庸关一带,他的主要任务并不是侦缉敌情而是秘密监视御边将领,后来跟随皇上亲征漠北才公开露面,后来因伤回来,听说他那一代锦衣卫生还者无几。”井貌安看蓝熙书面无表情,眼睛看向桌角一动不动,看似提不起精神。   的确,那一代很多锦衣卫爬冰卧雪在九边隐姓埋名,远没有现在的锦衣卫鲜衣怒马横行无忌,蓝熙书低下头闷出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赵旺来是蓝海龙那一辈随军出征的锦衣卫中硕果仅存的,那么,认识当年赫赫有名的蓝海龙是理所当然的事。   “赵旺来四个女婿有两个是锦衣卫总旗都不在京里,老大在偏头关,老四在江浙,具体说不上,其余的两个女婿一个在羽林左卫当差一个在密云卫。”   蓝熙书点点头,既不打断井貌安也不催促他继续。   井貌安摸不透蓝熙书是否对他调查的感兴趣,也就说下去:“说起来偏头关的那位大女婿跟王老虎交情不错。”   蓝熙书直了眼睛看着井貌安,井貌安赶紧说:“王老虎几次三番来赵旺来家就是受他女婿所托。”   蓝熙书转动眼珠。   “听说赵旺来在官场混迹也不是很得意,他的女婿好像有意巴结王老虎期望升职有望。”   奥!   蓝熙书站起身来回踱步。   “这个赵旺来当年曾被白话文排挤,三少!说起来还跟蓝前辈有过渊源。”井貌安提到蓝海龙时甚是恭敬:“他生下四女时曾戏言与你蓝家定个娃娃亲呢!后来不知怎的没了下文。”   蓝熙书心里一刺!   下文定是蓝海龙阵亡蓝熙书早夭,那么这个赵旺来果真是当年的知情人了。   蓝熙书忽然很纠结,他不能像对待瘸子阿旺一样对待赵旺来,瘸子阿旺是个人渣死有余辜,赵旺来不同,毕竟曾和蓝海龙相交一场,差点儿成为儿女亲家的赵旺来定和蓝海龙关系不一般,自己虽然冒名顶替,但是这样丧尽天狼的事怎么能做,房子也不答应啊!   蓝熙书很纠结!   “三少!”井貌安喊了一声,蓝熙书又开始来回踱步头也不回:“接着说!”   “赵旺来致仕之后基本上很少外出,除了那几个女婿登门基本也没有锦衣卫同事登门,许多年来靠俸禄度日,安分守己的程度实难想像。”   现在的锦衣卫飞扬跋扈那个不是满嘴流油,赵旺来低调低到尘埃里了。   这样的人才是蓝熙书骨子里敬佩的人。   这句话更无形中给蓝熙书心口堵了一把。   井貌安也跟着站起身,他觉得蓝熙书消沉的情绪让他摸不着头脑:“赵旺来四个女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女婿,但是大女儿孝顺常年在家侍奉父母双亲,深得赵旺来的依靠,那呢个大女婿叫什么玩意来着,我再去打听!”   “赵旺来的情况就这些了。”井貌安看蓝熙书还在等赶紧说:“能打听的都打听了,这个赵旺来真是简单得很与世无争默默无闻。”   蓝熙书心里话,就跟蓝海龙故交这一点儿就惹了麻烦了。   “那个王老虎呢?”   “王老虎从赵旺来那儿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猫二在等他,猫二风风火火的把王老虎叫走了,跟到这儿我哥派人接手了,他让我告诉你,他掐断了猫二和白话文的飞鸽传书,上面就一句话:如您所料!”   如您所料!   如您所料!   蓝熙书喃喃自语,您,当然指的是白话文,那么,白话文预料到赵旺来是知情人!   “这赵旺来有什么值得猫二飞鸽传书!赵旺来能有什么?”   蓝熙书没回答井貌安的纳闷,而是果断的回头:“井貌安!你告诉你大哥,掐断他的飞鸽传书也要控制急速递等各种密探,驿站的事不妨找找黄大发,东厂的门路无处不在。”   “三少!这飞鸽传书被拦截就是东厂的一个混混做的,那小子专精此道掌握南京多半的信鸽。”   “没有人知道这些吧!”蓝熙书坐下又起来,有点儿小焦躁,他就是这么随口一问,井貌安磕绊了一下:“没!”   房子不算吧!   井貌安心情忐忑的跟着蓝熙书出了丁香玉。   卫五儿被蓝熙书一句话发配到锅底牢去了,半天了现在还没见人影,真不错!   “去哪儿?”井貌安跟在蓝熙书屁股后面,知了猴在门口正候着呢,看见蓝熙书出来呲牙笑,两个大板牙招风:“三少!”   “吃花酒!”蓝熙书拍拍自己僵硬的脸脸上难得一见的坏笑。   啊?   井貌安不相信,知了猴跟蓝熙书的日子浅,他相信,一对小眼睛烁烁放光:“哪儿?”   “怡人馆!”井貌安一脸苦笑,知了猴也明白了,揪了一下裤裆撇着脚干笑着跟在蓝熙书左边。   “你两只管放松玩乐,活儿我来干!”蓝熙书左右看顾井貌安和知了猴。   知了猴想岔了,立马眼睛提溜圆,蓝熙书赶紧改口:“我说的是盯王老虎!你小子!想什么呢!”   知了猴挨了蓝熙书一手指头嘿嘿的笑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比来头三少另辟蹊径   蓝熙书三人跟三个浪荡公子一样打扇接近了怡人馆,井运水的人在怡人馆对面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不认识蓝熙书但是对井貌安和知了猴熟悉,跟知了猴打了个手势撤了。   “王老虎在怡人馆!”知了猴以扇遮面。   “他不是晚上才来吗?”蓝熙书犹疑着进还是不进。   “猫二也在!”知了猴又说。   “知道王老虎的相好是谁吗?”   “知道!怡人馆的头牌小骚豆!”知了猴摇头晃脑:“三少!这个骚豆被王老虎包了,只是挂牌,他在怡人馆后面别院里。”   知了猴还以为蓝熙书有那个心呢!   “臭小子!”蓝熙书拢扇给了知了猴一记:“你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没我的招呼不必出来。”   还有这美差啊!   井貌安不敢轻易相信,看蓝熙书脸色心里打鼓,别不是上次被发现了吧!   “三少!任务要紧!”知了猴谦虚的真虚伪。   “今天不要紧,你们两从今天起要在怡人馆混个脸熟!”   井貌安懵懂,知了猴完全不懂。   忽然蓝熙书就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在和白话文隔空太极,一招一式一板一眼手脚黏你来我往不紧不慢中杀机隆隆。   自己被逼到了一个角落,突破很容易,但是以往的杀伐却不能用,赵旺来是蓝海龙的旧识,蓝熙书既不能利用也不能抹杀干净。   一阵莺歌燕舞的喧哗猛然打断蓝熙书的思虑,堂前一般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围了过来,裙裾偏偏,香粉刺鼻。   “贵公子怎么才来啊!”   “喂!我叫桃儿!我认得相公,相公选我!”   “相公是冲我来的!”   “喂喂!是我!”   ……   蓝熙书被拉来扯去,胭脂堆中好不抢手,井貌安同样被珍稀,只有知了猴被冷落,尴尬的扭曲着五官。   “争什么争?”一个尖嗓门扒拉开围攻蓝熙书的三个女子,绯红的罗裙呼啦啦盖过了那三个女子,三十来岁的女人粉黛适度,一把小巧的美人团扇将一个一个极尽卖弄的女子扇到一边:“忘了规矩了都!”   “花姐!”   “花姐!”   这个花姐艳压群芳团扇呼扇,一个个女子簇拥了这个叫花姐的老鸨吃吃的笑起来,这个顶花姐一下那个用肩头抗花姐一下,眼睛流光溢彩都望向蓝熙书,这个花姐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滴溜溜玩扇的蓝熙书。   没见过这么有型有款闷骚帅的!   蓝熙书轻咳一声,端着架子一打折扇潇洒洒坐到了椅子上,折扇一推,桌上的胭脂香粉盒子被推到了一边,蓝熙书折扇一点圆桌桌面,啪啪两声。   “喓喓!”花姐长袖带风指使旁边的女子:“贵人到了也不知上茶,都花痴的忘了规矩了。”   花姐一吆喝,一时间莺飞燕舞往来穿花,这杯茶沏的是眼花缭乱。   “爷请用茶!”花姐娇滴滴却很大气的让茶,一双桃花眼在蓝熙书脸上流连,蓝熙书几根眉毛差不多都数清楚了:“爷!第一次来!”   这么出眼的人物一定是第一次。   “花姐感情欺生啊!”蓝熙书掩盖了南京口音,折扇推茶,那份镇定既让他显得斯文有礼又警告花姐不要以为外地人好糊弄。   非本地口音让花姐团扇掩口吃吃笑起来:“哪敢啊!这么俊的后生我还是头一次见。”   有两个自我感觉没戏的女子小动作开始逗弄旁边的井貌安和知了猴。   “我可是慕名而来的!”   “谁的名?”   “豆姑娘!”蓝熙书环视了一圈儿巴巴瞅着他的姑娘们,一听蓝熙书奔骚豆来的,一个个的脸都垮了,有些泄气的急挥着团扇,意兴阑珊的撇嘴扭臀,这回井貌安和知了猴成了香饽饽了。   “这!豆儿,豆儿她名花有主了。”花姐干笑着给蓝熙书打扇,有些为难的赔笑:“姑娘有的是,爷……”   “名花有主?”蓝熙书冷笑,斜眼看着花姐:“从良了走了?”   “那倒不是?”花姐团扇倒手花蝴蝶一样转到蓝熙书的右边继续扇:“我给爷介绍一个?”   “不!爷就要豆姑娘!”蓝熙书一挥手,团扇打到自己脸上花姐讪笑者揉着吃疼的鼻梁骨。   “什么名花有主,不就是被人包了吗?不就是钱吗?”蓝熙书一脸内行的鄙夷,探手入怀,几张宝钞摁到花姐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衣衫钱的冲击波袭击了花姐,花姐一阵心跳加速,反手摁住了蓝熙书的手,蓝熙书没有抽手反带着花姐的芊芊素手将宝钞塞到了她的斜领里。   钱和人都让花姐春心大动,但是一想到王老虎森然的眼神,花姐激灵一下,面色僵住了。   “实不相瞒,有位王大爷比您早来了一步,这……”   “难道钱不能说了算吗?”蓝熙书骤然收起笑脸,单指一点花姐被宝钞撑起的胸,花姐赶紧合手抱胸陪着小心凑到了蓝熙书耳边:“爷不知道,这个王瘸子大有来头呢!我这小小的怡人馆惹不起啊!”   “哼哼呵呵!”蓝熙书眯起眼睛拉长了笑声,花姐紧紧靠在了蓝熙书身上,一对肉峰挤压出深沟,蓝熙书眼皮都不眨一下,忽然用折扇抬起了花姐的下巴收了笑声:“花姐!爷最不怕的就是比钱比来头,南京到北京还没有爷泡不到的妞!”   蓝熙书一副傲慢的神情,好像现在不是因为骚豆而是因为男人不容轻视的尊严而起了好胜之心,花姐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今天碰到茬口了,这个花姐喜欢,有钱又有势力的美男子百年不遇啊!   更何况那个王瘸子动不动一副瘟神嘴脸,对骚豆倒是银钱打点,自己分一杯羹还要仰他鼻息,哪有眼前的蓝熙书这般通银钱情理,再看那家伙不顺眼,花姐巴不得蓝熙书取而代之。   她一见蓝熙书上火了起了意气之争,心里得意脸上却万般害怕:“爷!一般的有来头奴家也是见过的,可是这个王大爷……”花姐嘴巴靠上了蓝熙书的耳朵。   蓝熙书酷酷的眉头一挑,脸上越发不屑一顾:“花姐!就这也算大有来头?花姐不会见过就这样的世面吧!!”   花姐本来是掂量掂量蓝熙书的斤两再下注,别来个绣花枕头误了自己,一听蓝熙书的话头花姐心里一喜,但是却故意神色质疑。   能装的碰到能装的了,蓝熙书闷哼冷笑斜视着花姐粉面桃腮一手打扇压着花姐的团扇到了自己腰间,一手抓住花姐的左手慢慢的放在被团扇遮挡的腰间。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花姐在摸啊摸啊!   一块金牌滑出蓝熙书的袍襟,花姐被烫着一般脸色大变,南京现在是陪都,两年前还是天子脚下,宫里的东西还是见过的,花姐膝盖一软,蓝熙书折扇扶腰托住了花姐的跪姿:“花姐!也这算不算也叫大有来头呢!”   “算!算!爷这才是真正的大有来头!”花姐迎着蓝熙书的目光站直了身子,刷!折扇一开将蓝熙书与花姐脸对脸与外隔绝,看着花姐香汗淋漓,蓝熙书笑语轻声:“花姐!爷可输与那个大有来头?”   “不输不输!”   “那么豆姑娘……”   “豆儿的福气啊!”   刷!蓝熙书折扇一收,花姐殷勤的招呼蓝熙书另室狼狈为奸去了。   对蓝熙书最为了解的井貌安一头雾水,知了猴猴急的跟一个粉裙起腻,看见蓝熙书亲热热的跟花姐走了,忍不住好奇的捅了一下井貌安:“三少好这口!”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三少的被动   蓝熙书在一间充满花香的房屋里推来了后窗,扯窗幔探眼,一道花墙娇蕊芬芳,东西各有院落,东边的别院很小寂寂无声,西边园子里一个丫头端着一个铜盆碎步走在廊下。   蓝熙书回头一看花姐,花姐咪咪笑点头。   一扇门开,一个玉色抹胸不着衣衫的玲珑女子提着玉色的月华裙跨步门槛,云鬓歪斜,秀发铺了一肩,侧脸间,完美的五官玲珑优美的脖项,胸器饱满鼓胀着抹胸,仟腰肚脐,一身半裸自自在在。   一见男人长袍拖出了门槛:“把这件洗了。”   燕语莺莺,那声音糯糯甜甜极是好听。   果然不同于外面的庸脂俗粉,眉眼间毫无做作和头牌特有的颐指气使,有些率性有些温婉,身材娇小却凹凸有致。   蓝熙书侧眼再看花姐,花姐一脸得色,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骚豆,值得任何男人为她舍生忘死不计代价,更值得蓝熙书为她花心思花银子。   蓝熙书再次注目,王老虎没有出现,猫二也没出现。   花姐还以为蓝熙书眼睛一眨不眨有所期待呢!花姐临窗忽然咳嗽一声,刚要转身回屋的骚豆闻声拧腰抬头,花姐悄然一指旁边玉树临风的美男蓝熙书,骚豆眼睛眨了数下,手指放在嘴角痴了。   男人在美女面前天生会卖弄,蓝熙书也不例外,折扇悠然居高临下顾盼生辉,蓝熙书都觉得自己很有花花大少的天赋。   女人有付好皮囊男人世界畅通无阻,男人有付好皮囊女人眼里横行无忌。   刷!蓝熙书收了折扇,身形随之退出了骚豆的视线:“好生让豆儿给我套套这个王大爷的底,我倒要看看背后多大的靠山!”   “你放心!爷!哎!爷慢走,您贵姓?奴家好跟豆儿说啊!”   “马!”   “马爷!”   花姐一溜小跑也没跟上蓝熙书的步伐,在大堂,井貌安和知了猴规规矩矩喝茶,看见蓝熙书虎步生风出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小样!你要是真以为三少是带咱两出来玩乐的,那太阳就到子夜出来了。   “哎!花姐!要快啊!下午我的人会来!”蓝熙书忽然回身折扇遥指小脚跑不迭的花姐:“花姐留步!”   蓝熙书眼色一点井貌安,井貌安一叠宝钞压在了茶杯下。   “各位爷!慢走!”花姐风骚的摆着团扇眼睛飞快目测那叠宝钞的价值。   一阵香风绕过了花姐,骚豆胳膊飞快的穿越着一件粉红纱衣赶出来,只看见蓝熙书潇洒执扇的背影,刚好知了猴回了一下头。   “花姐!他……”   “豆儿!这次真是你的造化,那个王瘸子跟人家没得比啊!啧啧!豆儿哇!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呦!傍住这位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着落喽!”   “三少,后面追出来个美妞,那皮肤一掐能出水。”知了猴还想回头再看一看被井貌安拉住了。   “三少!”井貌安咽口唾沫眼神一指四季桂树下的房子和影儿。   还用他提醒,蓝熙书也看见了,房子有点儿气鼓鼓的很忍着的样子,瞎子都看见这三位被花姐送出来怡人馆。   “吃饭去!”蓝熙书毫无异样招呼房子和影儿,井貌安替蓝熙书心虚了:“四少!我们查……”   “我知道,王老虎!”房子打断了井貌安。   “干什么井貌安,搞得跟做贼心虚一样,房子用得着废话解释吗?我们之间雷打不动,房子才不会小肚鸡肠掐酸捻醋呢!”房子眯眯笑被蓝熙书揽进怀里,指尖掐了蓝熙书一下,蓝熙书嘴角抽搐一下,但是丝毫不让人看出来。   井貌安呵呵干笑。   “哎!你怎么知道王老虎!”蓝熙书忽然想起这茬歪头问房子,房子看了一眼有点儿紧张的井貌安:“这个王老虎我不能知道吗?”   坐下来吃饭,影儿和井貌安知了猴赶在一张桌子上,蓝熙书可有了单独跟房子说话的机会了。   一笼屉的小笼包被房子吃的津津有味,井貌安打了个喝酒的手势,蓝熙书摆摆手,表示没心情喝酒,今天房子怪怪的,好像自己进了一趟怡人馆被逮着了现行一样,不至于的吧!   蓝熙书毫无愧色的迎接房子的目光审查,好半天,房子的眼神软下来。   “王老虎和赵旺来的大女婿有瓜葛,白话文就是通过这条线知道你是冒名顶替的我哥!”房子认真的看着蓝熙书放下筷子:“哥!赵旺来在我爹死后不久就知道了我哥的死讯,他本想照顾我来着,听说我跟着姑姑走了才断了这个念头。”   什么?   蓝熙书吃惊的不是房子的来的消息是否准确,而是……:“房子!你见到赵旺来了?”   这是蓝熙书最诧异的。   房子点头:“王老虎离开赵旺来家的以后我拜见了他。”   一直盯着房子的蓝熙书一听这话颓然后仰,蹙紧了眉头闭目不语。   糟了!   努力的想变被动为主动,这下好了,房子出现在赵旺来家,哎!不对,房子以何种身份去的?   “房子!”蓝熙书刚一张嘴房子就摁住了他的胳膊。   “哥!赵伯是个好人,他并不知道自己被白话文利用,他更不知道我们和白话文之间的恩怨,王老虎受白话文指使说,哥你冒名顶替残害兄弟,谋害夏十榆大人为升迁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王老虎一再说请赵伯作证是还夏十榆大人一个公道云云……”   蓝熙书目瞪口呆,白话文王老虎竟无耻到这种程度,蓝熙书看房子说的时候竟然一脸淡定,想想自己也不禁哑然,自己与其暗斗至今对于白话文的手段见识种种,这点无耻就让自己意外了吗?   笑话!自己不早就做好了迎接白话文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的招数了吗?   蓝熙书很快的平复下来。   “房子!你以什么身份见得赵旺来?”蓝熙书觉得没必要问了还是多此一句。   “蓝熙文!”房子见蓝熙书咬紧了牙关脸色铁青,歉意的把手盖在蓝熙书攥紧的拳头上,她知道自己以蓝熙文身份在蓝熙书看来是另一种对他的排斥,但是这不是房子的本意:“哥!赵伯是个好人,是我爹唯一健在的故友,也不是,赵伯身体很不好,形同废人,我不忍心欺骗他老人家,我跟他说明白话文和王老虎的险恶用心,我想赵伯是不会助纣为虐的。”   我想?也就是说最后关键是房子在一厢情愿!   蓝熙书明白了房子之所以紧急来找就怕他误以为赵旺来和白话文是一丘之貉而断下杀心。   蓝熙书冷笑,他不怀疑房子的话,也不怀疑赵旺来是被王老虎利用,但是,一旦有所顾忌就让自己陷入更大的被动,蓝熙书信的过房子,但是信不过赵旺来,他怎能将自己的生死一干兄弟的生死下注在一个不了解的人身上?   “房子!白话文会放过这次置我于死地的机会吗?即使他对我接连让他损兵折将的事不知道,单凭我和夏十榆的这层关系他就不会放过我,先入为主,赵旺来会相信横空出来的你还是会相信王老虎?房子!”蓝熙书反握住房子汗津津的小手,无论如何房子的跟他在一起的立场不能动摇。   “哥!怎么对付白话文和王老虎我不反对,但是,哥!我求你别伤害到赵伯!”房子也没法确定只是哀求的看着蓝熙书。   “我没说会用特殊手段对付赵旺来,哥不会滥杀无辜。”说这话的时候蓝熙书闷闷的,这并非不是他的心里话,而是他感觉自己被白话文和房子一起赶到了夹缝中,房子有了迥异于他的立场,故去的蓝海龙分量更重,蓝熙书说不出来那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赵旺来的态度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赵家!   蓝熙书没想到要这么快面对赵旺来,他还没准备,示弱?哀求赵旺来放过自己?   蓝熙书从来没给自己这样的定位,但是房子的干预让他心有顾忌,蓝熙书内心强硬的核,任何状况蓝熙书都不需要准备求饶。   蓝熙书看看身边的房子,房子微笑的很甜,房子希望能左右蓝熙书的心意,这是第一次,蓝熙书不太习惯。   房子牵着裙角踏上第一阶台阶,门半掩着,一个老仆正要开门。   “额!两位是……奥!这位姑娘……哦!里面请!”老人家记性不大好竟然忘了房子一两个时辰前曾自报家门蓝熙文。   “老人家您好!”蓝熙书恭恭敬敬的跟着房子给老仆见礼,举步入内,一个小池荷花正盛。   穿过古色古香老旧的过堂小小的天井上方灰蒙蒙的,雨不大,滴檐的水声很悦耳。   一个藏青斜领家居长袍的老人须发皆白在正房的廊下听雨,老人坐在特制的竹椅上,膝盖搭了一件黑色麻布披风,一杯清茶在手旁的小几上茶香袅袅。   老人有些瘦,但是骨架很大,从轮廓看得出当年的健硕威武,微仰着头闭目侧耳。   “老爷!”老仆轻声喊了一嗓子,闭目养神的老人慢慢睁眼,蓝熙书发现这个老人左手抚须,因为他的右边的袖管空荡荡的,袖口掖在腰间。   “赵伯!我又来了。”   蓝熙书顺着房子见礼,老人颌首微笑一摆手老仆退了下去。   蓝熙书看见一个近四十的女子端着汤药顺西廊姗姗走来,一股浓浓的药香盖过了正对着天井的一丛芍药芬芳。   “雨一直下,湿气大!进来说话吧!”恬淡温雅的女人大概就是赵旺来的大女儿,她冲蓝熙书和房子僵硬的微笑,蓝熙书帮忙把赵旺来推到了屋里。   出于礼貌,蓝熙书感觉到自己并不受欢迎。   “晚辈蓝熙书见过赵伯!”蓝熙书大声行晚生礼,赵旺来没有客气也不诧异受之无愧的端坐竹椅上,倒是嫌光线不好燃起火烛的女子怔了一怔。   “我女儿阿香!阿香!你去吧!”赵旺来好像也在表明这里没有外人,但是他支走阿香表示这件事还在保密状态,蓝熙书松了口气。   面对阿香审视的目光蓝熙书毫不胆怯的微笑,仿佛自己假冒的理直气壮。   缘由房子上午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赵旺来看到蓝熙书的时候还是感觉比他预料的要年轻的多,这样的一表人才直让他慨叹。   “请您相信我!”房子拉着蓝熙书肯切的看着清瘦的赵旺来,赵旺来在叹息,看看一旁表情复杂的阿香:“我相信你,你长得太像你的娘亲了。”   阿香迟疑,赵旺来连连摆手让她出去,赵旺来看看蓝熙书打住了话头,很显然,赵旺来毫不掩饰对蓝熙书的质疑,他不会因为小伙子长得帅而托付信任,他甚至担心房子被蒙蔽,从两人进门的情形及房子的处处维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亲昵超过兄妹。   “赵伯如果不相信侄儿也罢,白话文的为人想必您该有所听闻。”   “白话文!”赵旺来说:“王老虎跟白话文什么关系?”   “背后的主谋就是白话文,他才是杀害夏大人的元凶。”蓝熙书说完看赵旺来不为所动,并且有点神情戒备,就明白了,他们相信房子的身份,但不等于相信自己,自己不该来。   “但是你冒名顶替的欺君之罪却是事实吧!”赵旺来非明显的袒护王老虎,但是对蓝熙书的身份却不认同,甚至语气里带出反感。   “这不足以成为罪过!”蓝熙书收敛了恭谨,刚直的背手而立眼神炯炯的看着赵旺来,人老奸马老猾,自以为阅人无数的赵旺来宁愿相信大女婿的朋友也不会相信自己,蓝熙书有点儿生气房子太天真了,说服赵旺来不是三言两语的事:“赵前辈!我会让您相信您相信的是错的!”   蓝熙书看到房子哀求的眼神,这个赵旺来触动了房子内心对亡父的记忆,蓝熙书只好又缓和了语气:“赵前辈!我知道您也有您的顾虑,但我相信您是个是非善恶爱憎分明的人,您不该牵扯了进来,牵扯了进来……”   房子一拉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不说了,半截话反而生了误会。   赵旺来的老脸生硬起来左手一拍竹椅把手:“赵某已是废人,没有杀人之心,但是故友英名不容玷污,牵扯了进来又怎么,赵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蓝熙书心里长叹了口气,有代沟真费劲:“我不会对赵前辈无理,蓝熙书从不残害忠良哪怕是自保!”   “哼!”赵旺来很倔,他老是觉得蓝熙书在威胁他。   “容我一点儿时间给您真相,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赵前辈,我要让您明白谁在蒙蔽您的视听!”蓝熙书不想再多说了,拉房子打算走人。   “哎!哥!”房子本想拉住蓝熙书再说几句,蓝熙书看她不走反而来了脾气,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丫头!你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也就罢了,我真不明白你姑姑怎么也会这么糊涂,欺君罔上这是灭门的罪过。”赵旺来还是真心爱护这个故交侄女的。   房子看看迈出门槛的蓝熙书后脑勺都气哼哼的,也不去追了,反身蹲在赵旺来的膝前:“赵伯!我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冒名顶替我哥并非他本意,当年他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他只是不善于为自己开脱。”   “我哥说给您真相就一定会做到,希望您保持沉默,这件事一旦败露,死的不止是我和哥还有很多的兄弟还有很多朝廷弘股之臣。”房子不敢提杨士奇的名字,这是蓝熙书一再强调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提杨士奇。   “什么?”赵旺来感觉到房子话里的暗指,看房子不像是危言耸听。   “赵伯!王老虎非善类,他这是想将您我都置于死地!”   房子匆匆扔下这句话,也不顾赵旺来情急拉扯询问真相,提着裙子飞也似的冲进天井,阿香叫了一声,房子也不搭腔消失了。   “爹!怎么了?”   “没怎么?王老虎若来,就说我我身体不适睡了!阿香!你不要与他多讲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壁听   蓝熙书出了赵家,下了台阶就放慢了脚步,他在侧耳,没听到房子的脚步声有些气闷但是走得越发慢了,快走到巷口听到房子轻盈的脚步声赶了来,倒好像涨了脾气,反而虎步生风起来。   “哥!”房子故意气喘吁吁的拉住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心里情愿但是却表现的烦闷,也不搭理房子,长脸了似得脚步不停。   “小气哥!”房子扣着蓝熙书的手指拖慢了他:“你想想看,任谁也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冒名顶替的事,赵伯是个耿直人,小时候常常听娘亲讲的,他常常替代父亲送来家用,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把他和父亲的样子混淆。”   蓝熙书忽然理解了房子的感情,揽过房子的腰,看见房子的眼睛水亮亮的却在笑:“这是个难题,房子,赵伯牵扯进来麻烦就大了,其实你还不明白,不管赵伯帮谁,白话文利用他最终不会放过他。赵伯居然认为威胁来自我!我会杀他灭口吗?我要杀人灭口还会跟他见面吗?哼呵!”蓝熙书淡淡的仰天冷笑:“房子!万幸!这是白话文不在南京,如果王老虎换了白话文,你哥就死定了,我们连转圜的时间余地都没有。”   “哥!”房子被蓝熙书的样子吓到了,紧张了抓紧蓝熙书的胳膊,她根本没想这么复杂,以为只要说服赵旺来不出来作证,就万事大吉了,根本没想到以白话文的性格他会善罢甘休吗?   现在,进退维谷的不光是蓝熙书,还有赵旺来!   蓝熙书想着此时的赵旺来应该后知后觉了吧!   “不是我把赵伯推到了悬崖边,是白话文。”蓝熙书拍拍房子的肩头,后果他不想太美化,房子必须要有这种心理准备。   王老虎还在怡人馆,他太安静了,蓝熙书决定与虎谋皮,而关键的一步是要猫二动起来,猫二动起来才能让王老虎撅起屁股。   花姐这头本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的,现在等不及了,拱卒子过河!   井运水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重复一遍:“对!把我们拦截他们所有消息渠道的事透露给猫二知道,让这个猫二慌,他慌了会找谁?”   “那还用说,王老虎啊!”井运水翻着白眼生气蓝熙书这么小儿科的问题:“三少!现在动王老虎合适吗?”   “不合适!但是没办法!”蓝熙书想起赵旺来就烦躁:“按照我说的做吧,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看见猫二跑着进怡人馆!记住,是一个时辰之后,太早了不行太晚了也不行!”   蓝熙书的时间观念很强,强到分秒不差,跟蓝熙书一起行动很爽,但是这时间上你必须分毫不差,所以蓝熙书掐算时间是兄弟们最发憷的事!   “好吧!对了三少!山东有银子流入南京!”井运水眉飞色舞的压低声音,他这个大块头做这么贼眉鼠眼的表情引得旁边的井貌安和知了猴都好奇起来,但是蓝熙书板着脸也就都忍着没往前凑。   “南京有谁会让汉王拿银子砸啊?”蓝熙书最近焦头烂额倒把这个财神忘了,银钱吃紧,耗子临走没跟蓝熙书念叨但是跟井运水说了,兄弟们没钱花了,这个消息格外让井运水振奋。   “今个中午一个瘦高个拜访周博远私宅了。”   “周博远?不会吧!多少钱能砸晕周博远?汉王做梦了吧?你赶紧给我探明了,这个周博远是南京的半壁江山,他要晃了,你在南京就根基不稳了,中山王树大根深可不是我们能玩儿得转的。”   “这个明白,哎!三少!何不截了它咱花花也免得周博远犯错误。”井运水看蓝熙书的眼神笑了,他的目的就是这句话。   “先试试周博远也不错,真金不怕火炼,周博远瓷实了才没有后顾之忧!”   “三少!”   “汉王的钱不用客气,但是,试过了周博远再拿不迟,钱到了南京,那还不是囊中取物,井老大!你只管盯紧了人探明了事,我亲自搬银子给你!”   井运水一听心里美:“那还用你出手三少,你现在是龙头,你动动尾巴就行了。”   蓝熙书终于有了好心情:“井老大!心里不舒坦,手痒!手痒知不知道!”   蓝熙书活动手腕的动作引得井貌安和知了猴凑上来:“三少!干嘛?”   “干活!”蓝熙书眯眼笑:“井貌安你亲自到怡人馆告诉花姐,我猴急了,等不得了。”   井貌安眨巴眨巴眼睛,房子送影儿回丁香玉了,这三少胆肥了啊!   但是下一秒井貌安就不这样想了,蓝熙书狡狯的笑容是他的招牌笑容,蓝熙书脸上一出现这种心情就说明要有倒霉的了。   井貌安怀揣着全部家当—————怀里就一打钱了,蓝熙书要可劲往花姐身上砸了,本来井貌安舍不得的,但是蓝熙书交代一定要砸出阔,有钱有势的那种拿钱不当好玩意儿的阔。   阔————就是花钱不眨眼,比败家子能造,这个井貌安能理解也不用手把手地教。   井貌安只把钱甩出一半,另一半也得让花姐惦记着了。   “花姐!成了加倍!不!十倍!”蓝熙书一弹袍襟坐在罗汉床上,稳稳看着心跳加速捂住胸口嘴巴合不拢的花姐。   “恩恩!爷!我们豆儿保证让你觉得值!”花姐自大上午送走了蓝熙书,本想蓝熙书再来时狮子大张口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但是一见蓝熙书,花姐真自觉的就矮了半截,反而不敢漫天要价了,井貌安随手一甩的这些钱,在当红河楼的头牌也就这个价了。   花姐见好就收,迅速收拾钱,倒是还有理智:“爷!出来是寻乐子的,可别弄得兵戎相见的扫了爷的兴。”   花姐怕的是蓝熙书处理不当王老虎虎狼发威,先不说蓝熙书镇得住镇不住,自己这怡人馆怕要遭殃,干这行的阴沟里行大船也图个顺顺当当圆圆满满乐乐呵呵的赚钱。   “只要你听爷的!咱爷行事向来兵不血刃!两好换一好!”知了猴更进一步给花姐个定心丸。   蓝熙书再不拿正眼看花姐,谱儿还不是一般的大。   蓝熙书还真想不到这怡人馆还有夹墙机关,看来这花姐歪门邪道赚银子的伎俩不少,自己小看了她。   蓝熙书跟随花姐在另一院落进入毗邻骚豆绣房的夹墙里,逼仄的空间只能慢慢侧身往里蹭,不用花姐教蓝熙书也明白背靠着东墙不让西墙有一点儿的摩擦之声。   王老虎可不是一般的嫖客。   蓝熙书示意花姐退下。   骚豆被花姐授意格外卖力,还不等蓝熙书这边一切就绪,那边就闹出床震动静了,蓝熙书咬紧了牙关满耳是王老虎粗重的喘息和骚豆的假声尖叫,我操!幸亏赵旺来还没来,要不然————   终于那边冲刺完了,血脉喷张的蓝熙书才招呼及时赶到的井貌安和知了猴把房子请来的赵旺来架进夹墙。 第三百四十八章 真相的根本   房子出马才把赵旺来请来,赵旺来铁着脸看井貌安和知了猴小心翼翼的架着他进夹壁墙。   真相需要听的,赵旺来多少明白了,当年他也是干这个的高手,但是在这种地方还是头一回,赵旺来满心不悦,但是为了真相他只能忍着任由蓝熙书摆布。   赵旺来的配合让蓝熙书觉得好笑,夹墙里不能放竹椅,最多并排靠墙站三个人,知了猴退下了,蓝熙书在里面架着赵旺来的左胳膊,井貌安架着赵旺来的右胳膊,三个人烙大饼一样贴着,蓝熙书还算厚道,知道赵旺来很不得劲,把自己的右腿曲着垫在了赵旺来的屁股下面,开始赵旺来还不承情屁股不落在蓝熙书大腿上,但是他年纪大一个,再就是腿根本不加力,慢慢的也就不较劲了,屁股落在了蓝熙书的腿上,这下子,三个人里面最吃力的就是蓝熙书了。   那边人不说话,喘息慢慢的没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骚豆的哼哼唧唧声,翻身床的呻吟声,接着衣服摩擦的声音,鞋子拖拉的声音,屏风背靠的声音,甚至这些声音都能辨别出性别,王老虎在穿靴,骚豆在屋里溜达一圈儿也不知搞什么,又回到了床边,听见她嗲声嗲气跟王老虎起腻的声音。   总之,声音很丰富,你可以根据这些声音想象出活色生香的画面。   蓝熙书觉得时间到了,该出现的还没出现,井运水掐时间掐的过了,还是猫二反应迟钝。   一盏茶的功夫在夹皮墙里很漫长,蓝熙书的大腿吃力,很僵,想动也没法动,赵旺来倒好像想开了,屁股实打实的落在蓝熙书腿上,蓝熙书架难拿,赵旺来热乎乎的屁股很瘦,盆骨都硌得慌。   黑乎乎的夹墙里赵旺来侧脸,蓝熙书感觉到赵旺来有些不耐烦了,在这里憋屈着就是为了听这个?   蓝熙书闭目不语,懒得搭理他。   园子里有脚步声。   脚步声急停在门口。   咚咚!   敲门声很紧凑,但是尽量很轻。   蓝熙书心里骤然欢喜,终于来了。   “谁啊!”骚豆不耐烦的问了一声,踢喱拖拉的绣花鞋向外,挑帘拢憋得声音分外悦耳。   “我我!猫二!”   蓝熙书舒了口气,蓝熙书感觉赵旺来的屁股在他大腿上忸怩一下,蓝熙书缓了下劲儿。   “讨厌!”骚豆开门,猫二的脚步声进来了,但是猫二很识相没说话,里面的靴子声咚咚出来,一脚轻一脚重,王老虎发话:“豆儿!你先出去!”   骚豆出去了带上了门。   “不是告诉你没事别往着跑吗?信送出啦?”王老虎回身的声音,一脚高一脚低的跛足显出不耐烦。   “咳!我说,可能出事了,听说东厂的人截了信鸽,连驿站的急速递快马也封了,他娘的,也不知搞什么?”   “什么?”王老虎忽然起身的动静很大,桌椅都跟着出声,猫二一把逮住了茶壶茶盖磕磕绊绊:“黄大发抽风了一样,南京城里城外所有的步递马递都控制了,甚至连六部送往京里的折子都经他手外出,而且,几处的码头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别说吃闲饭的小衙门就是牛气熏天的漕运衙门外送折子都须经东厂查验。”   咕咚!王老虎屁股重重又坐回到椅子上,桌椅又响。   短暂的沉默。   蓝熙书很悠然,这个黄大发也行啊!闹得声势挺大的。   赵旺来在侧脸,蓝熙书一动不动,大腿没感觉了。   不妨先吊吊赵旺来的胃口,下面的不至于惊了他。   嘭!   王老虎一掌嗨在桌子上,猫二冷不丁一哆嗦,桌子上的茶具叮当响的瓷器。   “虎哥!你说咋办?白大人可等着这边的消息呢?没有白大人指示,我们咋办啊?蓝三的人很活跃,他娘的,井老大在南京横着走了,这个黄大发也不买咱的帐,白大人不在,咱镇不住啊!万一让蓝三摸到赵旺来,咱又白忙活了。”   猫二一副走狗的嘴脸,夹墙里的三人都在脑子里活灵活现。   蓝熙书越来越放松,正相反赵旺来却越来越紧张,蓝熙书明显感觉他的屁股虚虚的抬了抬。   王老虎重重的鼻息声:“这个蓝三还在南京吗?”   “听说这几天就走,吴四今天早上说还没走,整天跟那个卫五儿混在一块。”   “哼!他以为背靠皇太孙好乘凉吗?”王老虎冷哼:“白大人就不该养虎为患,当初在喜峰口要不是那个陈六福废物,现在何至于这么麻烦!”   “就是!”猫二顺杆爬:“是白大人错估算了,以为夏十榆会在居庸关入关,让您在哪儿白等了一场,要不然跟夏十榆一起躺在关外的还有那蓝三了,哪有今日!”   赵旺来愣了蓝熙书心疼了,喜峰口外惨烈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现,夏十榆两肋插刀一马冲下沙窝子的画面风雷闪现。   原来这个王老虎也在截杀自己之列。   但是这还不是蓝熙书要赵旺来了解的真相,蓝熙书明白这种内讧感动不了赵旺来,唯有国家社稷的根本才能撼动一个忠直老臣的立场。   蓝熙书可以亲自告诉赵旺来的,但是为了可信,他希望赵旺来能从王老虎的口中听到。   “得得!提起陈六福那个废物我就生气!”王老虎拳头重重的砸着桌面:“蓝三的羽翼就要丰满,这次必须利用好赵旺来。”   “消息送不出去怎么办?”猫二也坐到椅子上。   “哼!这个黄大发一定是听到张大胸要来的消息了,急着显摆,就他还想抓到刺客,哼!”王老虎不屑的语气里面透着烦躁:“东西我已经写好了,今晚我会再跑一趟赵家说服赵旺来签字画押,既然消息送不出,这样,就等我拿到了赵旺来的签字你亲自走旱路给白大人送去,路线图我会给你,我想你快马加鞭会在密云赶上白大人!”   “何必这么麻烦,在南京黑了蓝三不就万事大吉了?”猫二不想风餐露宿送信,他倒算得清自己吃苦受罪的是自己,功劳都是王老虎的。   “笨蛋!现在非比当初,现在不是一个蓝三的事,白大人整的不是区区蓝三,真正的心腹大患是谁?杨士奇!你哥猪脑子!”   “明白明白了。”   “只要白大人将此事密报皇上,自有人在旁煽动,皇上正对太子监国心存不满,冒名顶替的蓝三就是剿灭杨士奇居心叵测的一把利剑,那样除掉的可不止一个蓝三和杨士奇啊!”   蓝熙书长吁了口气,他觉得这就够了,他的大腿感觉到了赵旺来身体所承受的晴天霹雳,这就够了,区区蓝三死不足惜,杨士奇才是让赵旺来天平倾斜的关键。   下面的对话无耻之极,甚至王老虎和猫二对未来的飞黄腾达都做了尽情的设想。   蓝熙书心里轰隆隆的滔天仇恨被他慢慢的平复着,仇恨经过时间不会稀薄,反而会慢慢的渗透在灵魂里,甚至蓝熙书都觉得是仇恨在支撑他。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未卜先知   蓝熙书安排人将赵旺来送回赵家,房子陪同回去的,从赵旺来一脸死灰败象房子就知道蓝熙书赢了。   从夹墙出来蓝熙书就没和赵旺来说一句话,一大半是出于对赵旺来的尊重。   花姐不知蓝熙书搞得哪一处,那边王老虎和猫二说了很久才走,这边蓝熙书听了很久才走,这边王老虎瘟神一样脸色难看,这边蓝熙书也是一脸苦大仇深,井貌安打发了银子,花姐很听话没敢多问一句。   井貌安和知了猴盯猫二和王老虎去了,蓝熙书在丁香玉静静地等着房子回来。   房子无精打采的回来,闷闷地坐在蓝熙书对面,蓝熙书跟她倒水她就喝一口。   “赵伯问起了老爹!我就实话实说了。”房子闷闷的看着蓝熙书,现在蓝熙书倒平静了,但是赵旺来和蓝熙书两个人的平静房子让房子心里说不出的不安,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平静。   “哥!我心里很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房子就是心慌,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觉蓝熙书知道,而蓝熙书不说。   “也许是宿命!”蓝熙书叹了口气:“房子!不是哥狠心。”   “赵伯不会出卖我们的!”房子以为蓝熙书要行动,骇然抓住蓝熙书的手:“我看的出来,赵伯不会帮王老虎的!”   “这我知道!”   蓝熙书平静的拍拍房子的手。   “你说王老虎会害赵伯?”这个房子毫不质疑:“哥!让井大哥派人保护赵伯啊!”   “那是后话!现在是赵伯自己选择沉默,他想保全赵家安全,又不想助纣为虐,只有他沉默,真相就随他而去了。”   蓝熙书未卜先知,在蓝熙书见到赵旺来的第一眼他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以蓝熙书了解的这个赵旺来的秉性和良知,他既不想助纣为虐残害自己,或者最主要的是不能昧着良心残害杨士奇,他说出口的话又不能食言,他怎样面对王老虎的逼迫,锦衣卫干什么吃的,还有比他了解的吗?   蓝熙书仿佛看见赵旺来沉闷的坐在竹椅上很平静的看着外面娇艳的芍药花开,雨滴一声声悦耳。   他的思想斗争不会很复杂,他是个刚直的人,他的处事原则决定了他的命运。   “你是说赵伯会死?”   蓝熙书不说话了,他可以不说的,但是他不忍心,说了还是一个不忍心。   “哥!”房子忽然起身拉蓝熙书往外跑:“不能!我们去阻止赵伯,哥!一定会有别的法子的!你有法子的哥!我知道你有法子的!”   在房子的心目中蓝熙书无所不能的他能杀人于瞬间也能救人于眨眼。   蓝熙书被房子拉到门口停住了,蓝熙书反手把房子抱住:“房子!哥现在没好办法!这不是哥一个人的生死,这件事一旦被白话文抓住不放,义父,姑姑,还有你我还有一干兄弟们都得死!”   “但是赵伯……”房子咧着嘴就要哭了,她在蓝熙书的怀抱里出溜下去,最后揪着蓝熙书的袍襟蹲在他脚下哭出声。   “房子!”蓝熙书眼酸难耐,他蹲下来捏房子抽动的肩膀。   “我不想赵伯死!我不想眼睁睁的看赵伯死,对付白话文为什么要赵伯付出代价,要付出代价的白话文!”房子一把搂住蓝熙书的脖子泪眼朦胧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擦去她的鼻涕眼泪,房子朦胧了眼神,但是蓝熙书看见房子的杀气:“我去杀了王老虎,这样不就行了。”   “傻房子!赵伯的存在白话文已经知道了,我们杀人灭口也来不及了,杀了他赵伯失踪,白话文会穷追不舍这根线索。”   “即使赵伯现在死了,即使白话文中断了你冒名顶替的线索,他会放过你吗?他还不是一样的要置你于死地,找不到证据,他不会捏造证据吗?死一个赵伯保全得了局面吗?会化解凶险吗?会让白话文放过我们吗?”   房子不哭了连珠炮一样追问着蓝熙书,大大的眼睛里明珠滑落,清澈澄明的眸子亮如星辰逼视着蓝熙书。   房子这样的逼视让蓝熙书无处遁形,蓝熙书哑口无言。   蓝熙书和房子同时站起身,电光火石间蓝熙书改了主意。   “走!房子!”蓝熙书拉起房子,两个人的默契无与伦比。   “井貌安!想任何办法牵制阻止王老虎进入赵家,天黑之前务必做到。”蓝熙书迎面一句话给了井貌安,知了猴甩手扔了啃了半拉的西瓜跟在蓝熙书屁股后面:“三少!王老虎这会儿正赶往赵家!”   “马上通知井老大不管以任何名义截住他,还有,知了猴!通知黄大发,让他的人来!麻婆巷发现女刺客同党踪迹!”蓝熙书发号施令,说完井貌安和知了猴没人影了。   很快井运水亲自带人在镇淮桥以南截住了王老虎,黄大发亲自带人随后赶到,戒严!女刺客行踪在此,东厂和锦衣卫互不相让……结果,王老虎不得不耐着性子等……   这是蓝熙书满意的速度,蓝熙书行动讲求速度和效率的同步,并喜欢兄弟们贯彻无阻。   雨大了些,赵旺来的天井里闻了水声,赵旺来镇静自若的交代后事,阿香百般不解一再强调自己哪儿不去,直到赵旺来动怒才眼泪涟涟的收拾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蓝熙书和房子出现在天井里,房子拉着阿香一起收拾行李,不光是她自己的还有赵旺来的,阿香感觉发生了大事,一再追问房子出了什么事,房子不说并把阿香拉了出去。   蓝熙书举步进屋关了门,他看见赵旺来的左手去端一碗刚煎好的药。   “赵伯!还有选择的!”蓝熙书摁住了赵旺来满是老人斑的枯槁大手:“你如果这样走了,房子会很难过,我不想她再有失去亲人的那种经历,你要活着,为了我们大家!”   “你想过后果吗?”赵旺来觉着蓝熙书不理智:“我逃得过白话文的追踪吗?你让我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不!我想,不!是我们想,想让你看到白话文的下场!”蓝熙书微微笑随手打翻了药碗,药碗在汤汁里打转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屋子里回荡。   “现在是个机会,白话文北上鞭长莫及,我会控制好局面,也许等他回来我就有能力出击了,相信我,退却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更有力的出击,你死了就是我输了,我从不认输!”   赵旺来抖动着胡须慢慢点头,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锦衣卫晚辈比自己那一代更狠更玩得转。   房子催促,都准备好了。   “您的大女婿,嗯!赵伯!你最好跟谁都不要透露您的行踪。”蓝熙书看着外面焦虑的阿香说。   赵旺来面无表情:“我知道!蓝熙书!你小心王老虎的短腿!”   蓝熙书?他承认了自己!还是个可爱的倔老头!   王老虎的短腿? 第三百五十章 王老虎的短腿   半个时辰之后,蓝熙书看到王老虎的短腿了,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面,而且没有闲杂人等,只有他跟王老虎面对面。   “蓝三?”王老虎正奇怪怎么进门这么冷清的时候,看到了搬把椅子端坐廊下听雨的蓝熙书,他没有正面与蓝熙书交锋,但是蓝熙书他却在喜峰口见过,那时他正从居庸关赶回来,他刚回来就碰见蓝熙书启程要回京,白话文特别要他记住蓝熙书。   此时的蓝熙书可比那时的蓝熙书强势多了。   “王老虎!闻名不如见面。”蓝熙书阔马金刀在椅子上,他特别注意了这位同行的短腿,跛足让王老虎威风霸气打折,要不然这个人真有百步的威风,那张脸可比猫二正派多了。   蓝熙书对跛足的格外眼神侮辱了王老虎,王老虎隔着不大还在淅淅沥沥淌雨的天井与蓝熙书对峙,没发现赵旺来,甚至老仆也没见影子,王老虎感觉不妙,眼睛转了一圈但是脚没挪窝,蓝熙书由假想敌变成现实敌,他早就想会会蓝熙书了,只有两个人,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杀了赵旺来还是藏起了赵旺来?”王老虎侧耳,确定赵家就只有自己和蓝熙书,他更注意到蓝熙书身无长物,没带那把御赐绣春刀,这很让他欣慰,对于御赐绣春刀他多少忌讳的。   “杀人和藏人都不是我的脾气,我来的时候赵家就人去屋空。”   “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并没打算让你信!呵呵!”蓝熙书真心笑了,他不介意跟这个新对手聊一会儿,他还有时间,他不想现在就杀了王老虎,他只想控制王老虎,这更具有挑战性,蓝熙书当然不是无聊头顶到想玩猫捉老鼠,王老虎身上很多线索,这个跛子比猫二有价值得多,女刺客是他带离南京的,隐身何处,想必王老虎知情,自打王老虎出现在蓝熙书视线里,蓝熙书就没发现女刺客的踪迹,这说明女刺客没回南京,她不露头更麻烦。   但是蓝熙书也从还没妄想从王老虎嘴里撬出什么,王老虎是白话文的铁杆走狗,有些人碎成渣也不会背叛,蓝熙书感觉王老虎就是这种人,就如同自己对于杨士奇。   因为赵旺来蓝熙书不得不打草惊蛇了,既然惊了就办得更彻底,不能一直被动了,反击就从王老虎开始。   “大胆王老虎见本镇抚竟然不跪!”   忽然蓝熙书收敛了笑容拍椅背凌厉大喝。   “哈!蓝三!你算个屁!”王老虎见蓝熙书在这儿摆官威,忍不住哈哈大笑:“听说你身手不错,爷倒要看看你倒有几分真本事!”   呼!   芍药花碎纷扬到了廊下,王老虎的身形几个纵越就到了低矮的石栏杆,蓝熙书错身勾脚,王老虎一脚踢飞了竹椅,撞到门框身形急转,上拳虚晃下面长腿追击蓝熙书两人如影随形绕廊柱缠斗。   王老虎颇有些自负,他腰后的三指铁爪没有动用。   两个照面蓝熙书就探了虚实,王老虎有意的不出短腿,仿佛护短似得,诈!蓝熙书心里冷笑。   蓝熙书并不急于下杀手,半柱香的功夫他听到了巷口的纷沓脚步声才利喝一声,痛下杀手于王老虎的短腿,貌似发现了王老虎的软肋,这正是王老虎一直逼迫蓝熙书发现的,很多人发现了他的弱点想利用他的弱点而着了他的道。   蓝熙书也不例外,但是例外的是蓝熙书的兵不厌诈略胜一筹。   引蓝熙书深入的那根短腿忽然抽离了重心,膝盖旋顶,蓝熙书撞到了廊柱上,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王老虎跛足舒展爆踢过肩,蓝熙书的肩膀跟着王老虎的腿势侧滑,迟迟下落不受力的王老虎忽然感觉不妙,撤腿但已晚了,配合着外面破门的熙攘喊杀声,蓝熙书大喝一声,以王老虎难以想象的速度翻身压腿,王老虎惨叫一声,跛足的脚踝被蓝熙书狠狠地顶在了廊柱上,并被蓝熙书肩肘倒换向下又磕在了低矮的石栏上,王老虎虎拳落空,反手一把铁爪钉在了廊柱上才使他有所借力没被蓝熙书碾压在地。   为了重创这根赵旺来特别警醒的短腿蓝熙书的肩头被三指铁爪划伤,血顺着蓝熙书的胳膊沥沥而下。   比蓝熙书更糟糕的王老虎跛足脚踝重创之下不能着地,王老虎凭借着铁爪飞轮迫退蓝熙书的狠手,单脚点地蹬蹬退出老远方才站住,铁爪空轮,蓝熙书却悠然止步廊下并没有乘胜追击。   蓝熙书只要再出手,即使王老虎铁爪呼呼也不能阻止蓝熙书使其一招毙命,但是蓝熙书没有乘胜追击。   废了王老虎的一条腿,蓝熙书这点儿皮外伤根本不放在心上。   呼啦啦!皂衣刀锋乱眼,一百来东厂番子破门涌进了赵家小院,外面的大部根本进不来,门口马蹄急收,一声长嘶有人于喧哗中大喊大叫着进来,随着这人的进入,后面呼啦啦人墙林立,把个过堂堵了个水泄不通。   王老虎拖着瘸腿冷汗淋漓回身一看,身后清一色东厂番子,黄大发正吆五喝六越众而出。   “蓝大人!受伤了?蓝大人!”黄大发一脸夸张的关切表情,蓝熙书一摆手,黄大发堆笑住口。   “麻婆巷追踪女刺客同党黄公公首功一件!”蓝熙书冷眼看着王老虎:“黄公公!只是此人称锦衣卫,着实为难了蓝某。”   “你!蓝三!你敢假公济私?”王老虎忽然意识到蓝熙书的圈套,回头怒喝:“黄公公!在下王老虎!公公不会不认得了吧!”   “黄公公要是认得你那真就是私了,王老虎!你在皇太孙遇刺之夜用锦衣大令将女刺客偷偷的送出南京城,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蓝熙书大喝一声,王老虎浑身一震,黄大发也是神情一震,乖乖!这回发了!   “黄某只认得大明国法。”黄大发顺着蓝熙书的杆儿爬,现在,别说王老虎,就是白话文在这儿都不好使了。   “你信口雌黄!”王老虎反应极快也没有蓝熙书反应快,蓝熙书森然背手:“黄公公!你要是不敢,那蓝某就要把人带走了,到时候,……”   “给我带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行刺皇太孙别说锦衣卫高管就是藩王王爷那也是诛九族的罪过,抓了刺客那是奇功一件啊!   黄大发野鸡嚎叫一声,稀里哗啦,一下子上来十几个好手,人头攒动就把王老虎给摁下了,王老虎在嚎什么谁也没听见。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他奶奶的醉八仙   黄大发自我感觉捡了个大便宜,自然对蓝熙书感激不尽,招呼手下往死了捆绑王老虎带回东厂。   黄大发不急着走跟在蓝熙书的屁股后面点头哈腰。   蓝熙书拍拍回身黄大发的肩膀:“此人狡诈,他记恨我定会反咬一口对我多加诬陷,哎!黄公公小心提放!”   “这种人咬人的狗我见多了,三少!放心!”   “井老大反应慢没有黄公公你的雷霆之势啊!”   蓝熙书这么一说,黄大发更觉得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对蓝熙书更是感恩戴德:“三少!我黄大发知恩图报……”   “见外了见外了,我底子不在南京,井老大初来乍到,这等硬骨头只能由你黄公公来啃了。”蓝熙书推心置腹:“只是这事千万不可让他人抢了先机,黄公公!这个人不管招不招都得留口气儿!你可要仔细了。”   “哦哦!”黄大发思量着蓝熙书的言外之意,猛然他想到即将到来的张大胸,需要提防,别到嘴的鸭子让别人撬了:“三少!黄某明白!”   “王老虎必有同党在南京,黄公公不可掉以轻心,诬陷蓝某不要紧,也谨防此贼诬陷白大人!听说,王老虎可是白大人的门生啊!还有就是看看有谁要捞王老虎或者有谁不想王老虎活着出东厂,黄公公,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黄大发转着黄眼珠频频点头。   “黄某明白,此事我会派人火速知会干爹知道,是不是给皇太孙个信儿?”黄大发请示蓝熙书,这正中蓝熙书下怀,绕了半天黄大发终于上道了,这事只要朱瞻基了解,那么白话文就要刺挠一下了,即使王老虎死鸭子嘴硬扛着,白话文也会如坐针毡,他捞王老虎也不是不捞也不是,这样一来,白话文想撇清自己就需要费心机了。   “对啊!黄公公果然聪明人,皇太孙对上次行刺耿耿于怀,要是知道是黄公公找到了线索,那么,黄公公!啊!呵呵呵!”   蓝熙书打住了话头寓意深长的笑了,黄大发也笑了,拍对了皇太孙的马屁就等于拍对了皇上的马屁,在东厂上位指日可待。   蓝熙书就王老虎的处置给了黄大发些许意见,蓝熙书对东厂甚于锦衣卫的酷刑是有所耳闻的,酷刑适合大多数人,但是蓝熙书一再提醒黄大发不可为套口供弄死了王老虎,不招不打紧,慢慢耗着,蓝熙书就是让白话文难受,王老虎要是死了,反而帮了白话文的大忙,白话文很难在东厂做手脚,这才是蓝熙书借东厂牵扯住白话文的用意,锦衣卫要是经手反而不好办。   黄大发高高兴兴的走了,随后出现的井运水很憋气,他还以为蓝熙书这么安排是因为自己初到南京控制不住局面呢!   蓝熙书把用意一说,井运水恍然大悟,井运水不习惯跟太监打交道,蓝熙书说了半天才同意和黄大发沟通沟通。   猫二失踪了,不用问溜之大吉了,他能往哪儿?白话文啊!   井运水建议水旱两路追击猫二,蓝熙书摇头,信儿早晚到白话文那儿,谁送一样!   一块烫手的山芋在黄大发的掌心看着蓝熙书放心。   接着井运水把耗子临走交代的任务一一给蓝熙书念叨。   十五年前有两个跟白话文关系不错的锦衣卫百户相隔不到半年均死于逍遥馆,直接死在猖妓肚皮上的,为此,皇上震怒,严令追查官宦嫖娼,那一阵子整个朝堂禁色,皇上专门着锦衣卫密查官宦嫖娼,当时光在京的大小官员被告密举报羁押的数以百计。   当年领命的正是白话文。   听到这儿,蓝熙书挠头。   果然如蓝熙书所料,井运水说逍遥馆一场大火之后销声匿迹,连个线头也没有留下。   以白话文的心机屁股早擦干净了。   井运水又说了第二件,白话文却有一个苗人小妾,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据说回乡探亲路途死于瘟疫。   真干净!   “那两名死在逍遥馆的锦衣卫百户的家人呢?”   井运水说:“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往年的在职锦衣卫档案里独独缺了这两个人的,证实两人死于逍遥馆还是皇上手谕备案上看到的,找一些锦衣卫老人打听了一下,没人记得这两名锦衣卫的籍贯家人情况。”   蓝熙书砸吧了下嘴角,爆了句井运水没听清楚的粗口。   蓝熙书骂人的时候很少,蓝熙书喜欢用动作说话,懒得用动作说话的时候才用嘴巴。   “不用急嘛!”井运水心情倒是好得很,蓝熙书知道这是因为财神送上门来了,就等蓝熙书一句话了。   一看蓝熙书笑了,井运水大黑脸格外喜庆:“刚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周博远家出来,灰溜溜的,周博远没在家,不知是谁挡的驾,这家伙拐弯去了漕运总兵衙门,我来的时候还没新的消息。”   “漕运的老大是谁?”蓝熙书紧着问了一句,他好像还听说过。   “陈瑄陈彦纯!此人累功封侯,皇上及太祖多有倚重。”井运水也是学舌,他刚打听来的:“听说人还行,治理漕运有一套,皇太孙督粮北上十分仰仗陈瑄。”   “一个管家这样的大衙门大人物也搭的上边儿?”蓝熙书感兴趣了:“这个汉王有两个钱儿谁的被窝也能出溜几下?”   “嘿嘿!三少!可不是两个钱儿啊!”井运水贼眉鼠眼笑出声:“这个陈瑄不同于别的武将,对汉王敬而远之!”   哦!蓝熙书明白了。   “人落在哪儿?”蓝熙书此话一出,井运水眉开眼笑了:“醉八仙!”   哇操!   蓝熙书当时就被噎了一下。   “客栈!”井运水补上一句,心里也不得劲了一下。   蓝熙书忽的想起房子,房子送赵旺来母女出城了还没回来,虽然蓝熙书知道房子很小心不会有事,但是井运水一句醉八仙让蓝熙书立马精虫上脑,浑身燥,火烧火燎的燥,自从在怡人馆听了骚豆跟王老虎床震之后,蓝熙书就处于这种状态,即使跟王老虎一番折腾,也没能让蓝熙书转移火力。   蓝熙书倒盼天黑了。   “先搞明白了漕运衙门有谁蹚浑水,亥时以后醉八仙!人不要多,务必靠得住的身手麻利的!”蓝熙书勾着嘴角对井运水妩媚了一下眼神。   现在,蓝熙书心情出奇的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桃代李僵   蓝熙书趁着房子还没回来,赶紧招呼井貌安准备晚上的行动。   卫五儿到处找蓝熙书,听说蓝熙书出入怡人馆,卫五儿嘴巴半天没合上。   蓝熙书跟他不二话,抱怨丁香玉的伙食最近没新意。   卫五儿有点儿心不在焉扯了个由头就溜了。   丽姑和影儿都没见人,这也让蓝熙书欢喜。   知了猴来报,醉八仙客栈他派人摸底了,来人以贩卖蚕丝为由,总共二十来个伙计。漕运衙门的一个书吏跟汉王的人是同乡,跟陈瑄没一文钱的关系,井运水要最后确定一下蓝熙书的计划,蓝熙书让知了猴通知井运水按计划办。   蓝熙书开始喜欢这种全面掌控局面的感觉,他觉得可以和白话文一较高下了。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到掌灯,房子居然还没来,蓝熙书心里长草,丽姑买东西回来一听房子没回来放下东西就领着影儿跑丁香玉门口等着去了。   蓝熙书不想走丁香玉正门怕被卫五儿堵上,自打卫五儿从锅底牢无功而返就老粘着蓝熙书套消息,蓝熙书疲于应付,刚才卫五儿神神叨叨的走了不定又出什么奇思妙想呢,与房子的醉八仙之约时间快到了,哪有时间跟他闲扯!   蓝熙书念着刚翻上墙檐发现那间闲置的小屋里有灯影恍惚。   蓝熙书一阵惊喜,房子在这儿呢!臭丫头!害自己着急上火。   蓝熙书窃喜的溜下墙,看见小屋里人影一闪,灯笼的光停在了格橱上。   门半掩,地上凉席铺展,一块毯子平平展展,蓝熙书咬着唇角心里美了。   蓝熙书轻轻的一脚刚过门槛,身后一紧,温热的身体自后面贴了上来,两只素手环腰扣住蓝熙书的腰带摸他的腹肌。   “臭丫头!就知道你耍花样!害我等不及了。”蓝熙书身后探手捏了一把贴得紧紧的翘臀:“还好时间来得及!”   温度正常,蓝熙书大手在紧靠自己的细腰上游走,嗯!怎么?   蓝熙书一低头看见交握紧扣的小手,不对!房子今天不曾美甲。   还没等蓝熙书动作,后面的人贴身滑到了前面,勾着蓝熙书的脖子一嘴巴迎了上来,微香的喘息比蓝熙书还猴急。   “呀!”蓝熙书的嘴巴一歪,双手撑开了粉面桃花的一张脸,却是丫无双!   我的神啊!   怎么是丫无双?   “丫无双!你——不是随皇太孙……你……怎么在这屋里?”蓝熙书一推没推开丫无双,才发现丫无双紧贴着自己只有一抹淡绿抹胸,竟然也挤出了小小的沟,而且……   “你没想到吧!我回来了!”丫无双转身就把蓝熙书绊倒在凉席上,蓝熙书感觉丫无双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和强势。   “我就想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丫无双以为蓝熙书惊喜了,这惊喜也刺激了丫无双,就像卫五儿教的,男人只要和女人那个,他就不能抵赖了。   “不是!你搞错了,我和房子……”蓝熙书推搡丫无双两人同时起身,丫无双勾着蓝熙书的脖子大刺刺的坐在蓝熙书的跨上,丫无双并大胆的腾出左手摸了一下。   她这一摸不怎么温柔,蓝熙书立马下面草鸡了。   “房子!”蓝熙书忽然侧耳听到了动静,我的天啊!房子回来看不见自己一定以为自己在这儿等她,如果让他看见此时的丫无双,完了!完了!   “房子来了!让她看见那就完了!”蓝熙书死命的往下揭丫无双这贴狗皮膏药,丫无双跟着打了个滚反而贴得更紧,门外细微的衣服摩擦声越来越近。   “房子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想害死我们啊!”蓝熙书急眼了。   “好!你答应我要我,我就躲一边儿去,要不然……”丫无双眼睛贼亮,凶巴巴的看着蓝熙书,她终于抓到蓝熙书的软肋了。   蓝熙书一把推开了丫无双,恶狠狠的冷眼相视,丫无双豁出去了,扭着腰挺胸抵着蓝熙书不让步,耳听得房子就差两步到门口了。   蓝熙书的脑际轰隆隆做响!   “好!你先走!”蓝熙书咬牙答应,丫无双狡黠一笑,就地翻滚,顺手拿走了遗落的裙袍。   蓝熙书还没起身,门口闪进了房子。   丫无双就在同时躲在门后布幔后面,蓝熙书的眼角让她把脚收了进去。   “房子!”蓝熙书心慌气短手一支地还没起身,语笑嫣然的房子就扑了上来,蓝熙书又重重的倒在地上,越过房子的肩膀他看见丫无双咬着手指抱着裙子在看着他两,或者说重点是他。   “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房子咬蓝熙书的下巴玩:“赵伯走了,他不回老家,他说你不用担心他知道怎么做!”   “哦!房子!不说别的好吗?”蓝熙书这个时候还想着此事不宜让丫无双知道,蓝熙书欠着头看着迟迟不出门的丫无双心里气急败坏了,他的手抚摸着房子的腰,房子身体的温度有了变化。   丫无双不是要看着自己和房子那个吧!   这那行,蓝熙书立马觉得下面萎缩了,当着人怎么做得出来。   蓝熙书瞪着眼珠子看着丫无双,房子忽然把嘴巴盖在蓝熙书的嘴巴上,丫无双被遮住了。   “哥!唔哦!”房子的脸先红了,她开始呓语并拉扯着蓝熙书的袍子,蓝熙书感觉到房子脸颊滚烫了,房子的眼睛迷离了,小手到处游走撕扯。   我的神啊!你该死的丫无双……额!走了?   蓝熙书抬头一看丫无双不见了,门后的布幔空空荡荡没有了丫无双。   蓝熙书重重的喘了口气,该死的丫无双还算识趣!   啊哦!   蓝熙书重重的呻吟一声,他的小弟弟刚才被丫无双惊吓还没缓过神来,房子不知怎的小手抓住了一个劲儿扯拉,力气倒不大,弄得蓝熙书也不知那是什么滋味,赶紧握住了房子不安分的小手。   蓝熙书急急地褪下了房子的裙子,袜子还没退掉房子就一马跨了上来……   蓝熙书彻底的被动了一回,跟房子疯狂的同步了一回,等他揽着房子一起退潮的时候,不经意一扭脸,本来是要换个舒服的姿势小睡一会儿,结果,结果,他看见了格橱后面露出的一只脚,慢慢的那只脚带出一个人影,还是那个姿势,咬着手指抱着裙子,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蓝熙书。   “丫丫丫无双!”惊叫停留在蓝熙书的喉咙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夜奔   蓝熙书简直疯狂了,这个丫无双怎么可以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不知……   房子的呼吸匀称了,蓝熙书快速用裙子盖住了房子的重要部分,自己的更别说,看见丫无双的第一眼就本能的扯过了袍子。   蓝熙书恶狠狠的拿眼睛鞭打丫无双,让她赶紧滚出去。   偏偏丫无双磨磨蹭蹭,一步一步绕着凉席蹭,蓝熙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她停在了门口,她拉门的声音很轻,她是故意折磨自己还是顾及房子的感受?   这个缓慢的过程几乎让蓝熙书崩溃了。   终于丫无双出去了,蓝熙书虚脱一样把头放实在了凉席上。   喘息一刻,蓝熙书觉得不放心,轻手轻脚的起身。   门外,居然还站着丫无双!   蓝熙书彻底无语!   蓝熙书拉着丫无双飞快的隐身在西墙墙角,蓝熙书一边观察着花房门口,担心房子忽然醒过来,一面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跟丫无双说:“你干什么?你不走你干什么?你害不害羞啊你,看家人干这个!”   丫无双好像也没从惊吓当中回过神来,脸红当然蓝熙书看不到,但是装可怜的架势分外让蓝熙书生气。   蓝熙书抖手放开了丫无双,丫无双悉悉索索穿衣服,蓝熙书紧张的看着花房门口也收拾自己的袍带,两个人各忙各的,完事彼此看着彼此,倒好像两人做了见不人的事。   丫无双找到原来的自己了。   “你答应我的,你娶房子就得娶我!”丫无双感觉蓝熙书要赖账,揪住蓝熙书的腰带不撒手。   蓝熙书不说话了,摸着脑门拧着脖子,丫无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气死他了。   “该死的卫五儿!”蓝熙书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不比房子差!”黑暗中丫无双的眼睛炙热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抓挠脑门:“你给我住嘴!”   “你!回去!明天说!”蓝熙书平心静气的说。   “三少!”   “容我时间!行不行?”蓝熙书咬牙切齿了都,丫无双想想松开了手,转身上了墙头不见了。   比蓝熙书想像的麻利!   蓝熙书长长的喘了口气。   蓝熙书抱着房子回了前院,看着房子醒醒睡睡居然很香甜,蓝熙书嘱咐丽姑好好守着,并且让她赶紧收拾东西。   丽姑看蓝熙书脸色难看没敢问。   蓝熙书虎步腾腾就奔了前面,卫五儿一看蓝熙书的脸色心就虚了,满脸赔笑刚带解释,蓝熙书一脚踩在了罗圈椅上,唬得一帮子伙计脊椎俱是一僵,卫五儿见势不好一使眼色,伙计们呼啦啦都跑没影儿了。   “准备银子,马车,送我出城!”   “啊?三少!这城门刚关!”卫五儿五官挪位了,他知道丫无双捅了蓝熙书的肺管子,殃及池鱼,丫老大把自己害死了,卫五儿真担心蓝熙书翻脸朋友没得做!   “少来!你有办法的!快!一个时辰我的人要在城外,卫五儿!既往不咎,你小子再给我添堵,你信不信我抽得你满地找牙!你把我害死了你个臭小子!”   蓝熙书把脚从椅子上撤下来,看见井貌安正进门:“三少!”   “你来的正好,紧急通知你大哥,我们现在连夜出城回北京!召集我们的人!要快!”蓝熙书冲天怒气对着卫五儿一声大喝:“卫五儿!你听见没!现在!马上!快!”   “好!我这就去办!”卫五儿叫苦不迭,情知这回惨了,自己真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是人,明天那边丫无双要是知道蓝熙书连夜出城避她,还不得气疯了啊!   “你要是给我走漏一点儿风声,卫五儿!要你好看!”   “不会!三少!你走水路旱路?”   “旱路!走神策门!”蓝熙书瞪了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井貌安,井貌安摸着后脑勺撒丫子跑了。   “丫无双要问,就说太子急诏回京走的水路!”蓝熙书拎了卫五儿的衣领子,卫五儿一个劲儿的赔笑点头:“明白!明白!我马上!”   他奶奶的!   蓝熙书心知卫五儿有办法,就看他卖不卖力了,自己一通凶神恶煞见效果了,卫五儿出门吩咐手下准备马车盘缠,那句多拿钱让蓝熙书听见了。   这边紧锣密鼓,井运水火烧眉毛的到了,井貌安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把个井运水给急得啊!   “怎么回事?咱晚上……”见面井运水就逮着蓝熙书的胳膊问,鼻子眉毛都挤到一块儿去了:“怎么说变卦就变卦!我这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就差你这东风了,你这风头咋变了?”   “一句话说不清,一个时辰出城,提前,干完了我走人,你扫尾!”蓝熙书看着井运水说话偷工减料,但是他知道井运水听得懂,看井运水毛毛愣愣的眨眼又点头,蓝熙书压低了声音:“你衙门的人起起哄就行了,知了猴准备妥当在丁香玉等着卫五儿消息,井貌安跟我!完事我不回丁香玉了,直接神策门走人!”   赶上红拂夜奔了,被一个丫无双逼迫的如惊弓之鸟般逃窜让蓝熙书别提有多窝火,临走干一票也权当泄泄火。   井运水一听蓝熙书这样安排,眉开眼笑了,又在细节上与蓝熙书推敲一番就走了。   卫五儿有柯大侠和皇太孙给的特权,不但随时可以出入皇城,南京各大城门他也行得通,这个蓝熙书早就摸底。   但是这需要时间走过程,凭皇太孙的招牌虽然没人刁难拦阻,但是卫五儿动用关系也要一段时间,蓝熙书就是利用这段时间把醉八仙的场子搞定。   蓝熙书站在醉八仙对面,现在正是醉八仙生意兴隆的时候,吃客盈门,出出进进华服有派的大户很多,酒楼带客栈,挨着的客栈过了高峰期倒让门庭若市的酒楼显得冷清了许多。   井貌安摸好了底,跟蓝熙书转到醉八仙的后面,毗邻的家具作坊院子里叮叮当当动静很大,客栈那边车马卸货的伙计们也在大呼小叫。 第三百五十四章 打劫   蓝熙书在墙角的阴影里看见醉八仙二楼北面的一个窗口有人头探头探脑向客栈这边,井貌安低声说,汉王行贿的那个领队财神就在二楼正在宴请漕运衙门的那个同乡,看样子他特意选二楼北面临窗的雅间,就是为了能探头就看到东边客栈他的手下的情形。   井貌安给这个人命名了财神,蓝熙文觉得名副其实,据井运水说这回财神带来行贿周博远的银子数以万计,什么概念?够兄弟们肥一年的,能造的也能阔绰个半年六个月的。   蓝熙书觉得汉王给他打开了思路,兄弟们需要钱,办事需要钱,那点儿俸禄远远不够,怎么办?贪?蓝熙书讨厌贪,虽然锦衣卫活动经费比别的衙门要宽松的多,但是这让蓝熙书还是觉得不舒服,这下好了,盯紧了汉王,就是解开了财神的口袋。   好了,以后汉王的代号就是财神了。   醉八仙的客栈是新投资的,远没有醉八仙酒楼构造阔绰,但是占地面积大,而今天要动手的这队人马就是在客栈的后院,蓝熙书目测墙高,自己和井貌安很容易翻墙而入,但是就怕细微的动静会被醉八仙二楼看个正着。   蓝熙书只能等,等井运水在前面搞出动静,把二楼的注意力引过去,蓝熙书需要几个眨眼的时间来穿墙越脊,再需要一盏茶的功夫来搞定里面的人。   一大队马蹄在街头巷口纷乱往返交错,火把映红了半边天,人喊马嘶好不热闹都聚集在了醉八仙的前门脸。   蓝熙书苦笑,这井运水把动静搞得太大了吧!是不是南京在职的锦衣卫倾巢而出了?   井貌安很快出现在醉八仙二楼的一个窗口,紧靠领队财神的窗口,井貌安打了个手势,蓝熙书快速的蹬墙越脊上了客栈,蓝熙书附身在翘檐后静静地等待井貌安的第二个行进的手势,但是井貌安就迟迟不见动静,蓝熙书眼酸了,眨了下眼却看见井貌安频临的窗口有人大幅度的探身向这边望,蓝熙书心里一紧以为对方居高临下发现了檐后的自己,不可能,蓝熙书稳住自己,即使斜对过居高临下也不可能发现自己,一个是距离再一个是光线,自己动就会暴露,只要自己不动对方难以辨识。   窗口的那个人不见了,井貌安还没暗示,蓝熙书耐着性子数着时间,左额顶着脊瓦拧着脖子斜眼观望的姿势很难受,蓝熙书两手扣着瓦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井貌安的窗口。   前面的嘈乱到了高峰,想必井运水带人进醉八仙酒楼搜查了。   蓝熙书终于看见井貌安趴在窗台大幅度的挥手,我操!蓝熙书的脖子就要扭断了,看见井貌安的手势挺身翻过了房脊,控制好身体下行的速度,扣瓦缝飘身到了客栈后院的东面。   一棵桂花树下藏身,西面的马厩里骡马喷鼻,有伙计骂骂咧咧的给马填料,蓝熙书稍微等了会儿,一个驼背的伙计拍打着身上的草屑抻着脖子大声吆喝北屋里的人:“我说,客官,说不定衙门里的人回来后面,您几位有个数。”   “知道了!”屋里有人不耐烦的回应,蓝熙书看见窗户上出现一个大头,啃着什么,粗口一句接一句,旁边有人你一句他一句安慰,蓝熙书仔细分辨了下,说话的一共五个人,坐上首的一个声音暗哑的人貌似为首。   不是说二十来人吗?   井运水可别搞错了?   蓝熙书一边看着醉八仙二楼井貌安的窗口,一边慢吞吞的带面巾,屋里有人结伴出来小解,站在气死风灯下侧耳倾听前面的动静。   蓝熙书屏息止气贴着桂花树的树干,那两个人的影子晃动拉长,忽然,突兀的一个影子插入,左右哼哈轻声,两个没来及反应的家伙手提着裤子出溜在地。   蓝熙书闪眼却是井运水。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人,有人问话:“老大!是不是老大?”   一个矮个子挑帘探头。   “正是!”井运水当头一记,那人脑袋打愣,被井运水一把给薅了出来,竖掌斩颈,矮个子也给放倒了。   井运水太兴奋了,他打算自个包圆了。   蓝熙书没动,在桂花树树影里看井运水雷霆手段,里面抄家伙了,动静大了。   蓝熙书忽然不想进去凑热闹了,别说六七个,就是一二十个,也不在井运水话下,索性让他图个痛快。   财神老大看来被井运水的人困在了醉八仙二楼,蓝熙书看见那个窗口人影纷乱,但没有最初探头的身影。   井貌安打了快的手势,蓝熙书才冲进屋里,刚好看见井运水放倒了最后一个。   银票宝钞,最绝的是井运水一声咳嗽墙外霹雳噗噜进来好几个,把马厩里翻了个遍,三个箱子的银子都被弄了出去。   蓝熙书被热火朝天的打劫现场晾在一边,袖手旁观了整个过程。   井运水招呼蓝熙书撤,蓝熙书点头示意井运水先走,自己却在房山观察,井貌安收队撤了,蓝熙书很快发现一个人影急急探身下望,大概察觉客栈异常,推窗而下,紧接着五六个人跟下。   “枚青!”蓝熙书认出来了,第一个跳下二楼的就是在北京被房子联合丫无双挠了一把的枚青,没想到这家伙不跟汉王世子朱瞻圻而跑来南京贿赂周博远了。   蓝熙书快速撤离。   “三少!你都多余的娶去,以后这种活路你就别亲自出马了!”井运水美滋滋的等蓝熙书分赃,没想到蓝熙书竟然分文不取,直接让他赶紧把人全撤了,钱妥善处理。   “在二楼被困的居然是枚青?”井运水听完蓝熙书的话,把人全打发走了,临走还不忘让井貌安带人将钱财带走一半多,蓝熙书不肯,蓝熙书狠狠敲了卫五儿一笔钱,路上蓝熙书不缺钱,他倒是记挂着井运水要在南京站稳脚需多花钱。   井运水说不说的就让井貌安带走了,在神策门侯着蓝熙书。   “你放心!我会派人盯死了他。”井运水知道枚青是汉王的心腹,甚至比骷髅花错还心腹,蓝熙书担心井运水大意让枚青跟到线索。   蓝熙书真想留下来探探这个枚青的虚实,但是丫无双又让他心里堵,想想井运水也有了经验,嘱咐了几句就急急奔向神策门。 第三百五十五章 钉子闫七   蓝熙书赶到神策门的时候,卫五儿正跟房子焦急的等待,守城将领是个大个,神色恭谨的在卫五儿身侧,卫五儿陪着小心的样子让他也紧张起来,不知道皇太孙之外还有谁这么大谱儿让卫五儿侯着。   看见蓝熙书和井貌安又赶了一辆马车来,五儿与大个嘀咕了一个句,大个子将领挥手下令开侧门放行,房子疑惑的迎上来,蓝熙书捏着房子的手指与她对了个眼神,房子没说话,十八个手下在知了猴及和井貌安带领下全部锦衣卫鲜衣怒马,与旁边盔甲森森的守城卫士行形成鲜明对比。   跟着蓝熙书很少张扬,这次高调是井貌安的主意,蓝熙书一心眼的不快,想想这样出城才显现的任务紧急也就算了。   卫五儿的手下与井貌安知了猴一向打得火热,此时正做惜别状。   蓝熙书看着吱嘎嘎缓慢打开的城门,里外火把通明。   卫五儿本想隆重一下,看蓝熙书脸色乌鸦鸦的在火把映照下对自己冷视,赶紧挥手让守城将领把阵势撤了,并亲自给房子的马车挂上两盏大号灯笼。   “三少!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得!少来这套。”蓝熙书话不软但口气软了,拍拍卫五儿的肩膀:“有事找井老大。”   “那是!”卫五儿看着蓝熙书钻进马车:“三少!朋友还是朋友,我卫五儿真心交的。”   “所以我对朋友不客气,客客气气的那不是朋友,卫五儿!朋友交心不是虚的,后会有期!”蓝熙书胳膊伸出马车窗口在卫五儿胸口上来了一拳,生气归生气,那是丫无双的原因,卫五儿在丫无双眼皮底下这么做蓝熙书能理解,这里面不存在通风报信什么背叛和出卖兄弟,站在卫五儿的立场蓝熙书想想一点不生气,更何况卫五儿也没觉得蓝熙书要了丫无双是多严重的事,反而是蓝熙书的一再拒绝丫无双让他不理解,女人嘛!多一个有啥在家放着撑门面嘛!   井貌安家大业大的样子打点守城将士,为首的大个倍加殷勤亲自开路。   一队人耀武扬威出了神策门。   夜色沉沉半夜了,马车上,蓝熙书扭曲了事实,隐瞒了丫无双,把速离南京的缘由杜撰了一气,房子倒不起疑,因为蓝熙书干这行很少安定,她已经习惯了,再者,房子也想回北京了,就是匆匆忙忙的没去与封婶道别,房子觉得遗憾。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蓝熙书有意的不让房子了解他的一切了,赵旺来的事让蓝熙书心里始终放不下,房子的感情左右了他的决定,房子没有错,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无形中让自己心有了后患。   妇人之仁,蓝熙书静下心来反思的时候这样评价自己和房子,而蓝熙书又深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义,大局着手妇人之仁实不可取,蓝熙书警告自己仅此一次。   井貌安打马跟在身后也是喜忧参半,喜得是有钱了,忧的是赵旺来的事是房子在自己嘴里得知的,搞得蓝熙书很被动,蓝熙书早就知道房子从自己这儿探听到的,少不了蓝熙书要收拾自己,在刚才,房子看了自己一眼,井貌安又担心了,他和蓝熙书迟到房子待会儿说不定要询问一番,说还是不说?   井貌安在后面别提多纠结了!   绕凤阳向东,谁都说不清蓝熙书为何选这条路线。   晌午,蓝熙书才发话在前门不远的怀安驿站落脚,赶了一夜半天的路,早就人困马乏了,蓝熙书一发话,首先井貌安眉开眼笑,蓝熙书一路也没想起他,这让他产生了错觉,蓝熙书忘了这茬了。   四十多岁的怀安驿站的驿丞是个白净子,自报李保文,第一次有锦衣卫高官路过怀安驿站,这个李保文殷勤周到,其实,只要亮起锦衣卫身份,在哪儿都享受特等待遇。   蓝熙书命令井貌安及兄弟们自现在起全部便装赶路,官服招摇过市扰民,别说别的,就附近耳朵长的府衙一听一队锦衣卫路过,俱是巴结奉迎小心翼翼的让人不厌其烦,同时也搞得一些官吏人心惶惶。   兄弟们吃吃喝喝,蓝熙书小坐片刻就来到驿丞安排的一等上房,房子和影儿只夸驿站的饭菜不错,特别是那个馄饨很好吃。   这个李保文一旁赔笑,蓝熙书官威十足先自进内室去了。   门外知了猴在挡驾,一个附近卫所的千户来套近乎,被知了猴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过了会儿,房子进来,看蓝熙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蓝熙书醒来已是夕阳西下,井貌安和知了猴都巴不得再住一晚上,连夜赶路真是辛苦。   两个人跟房子念叨,指望房子吹吹枕边风,房子有数,天黑左右因为醉八仙的缘故雷打不动,晚些时候赶不赶路就看蓝熙书的心情了,蓝熙书心里记挂北京局面,他可没心情游山玩水在路上耗费时间。   房子才不会在这种事上烦蓝熙书呢,她只是抿嘴笑不做应承。   每当日落时分,蓝熙书和房子都有种默契。   轰走了井貌安不大会儿,知了猴进来禀报,先前那个淮安卫的那个千户又来了,说有要事非要见一见蓝熙书。   “我认识吗?”蓝熙书看看房子,房子撅撅嘴巴。   “不认识!”井貌安随后也跟进来了,蓝熙书认识的他就认识,他不认识的蓝熙书基本也不认识:“这个人说他叫孟贤仁,其他的不肯说,拙嘴笨腮的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就是非要见你!”   “不是告什么密吧!”锦衣卫直达上听,锦衣卫所到之处地方上也有拦驾告密的,但是蓝熙书只是听说这还头一次遇到。   “这感觉不错!”知了猴笑了:“三少!你赶上包青天了。”   “少拍马屁!把人整进来!”井貌安看蓝熙书的意思要见此人了。   不大会儿,一个便装淡蓝袍短须男人腾腾大步走了进来,进来便冲着蓝熙书倒身便拜:“孟贤仁拜见蓝镇抚大人!”   “起来起来!孟贤仁?我们认识吗?”蓝熙书打量着这个魁梧大汉,三十多岁堂堂正正的一张脸让人有好感。   “不认识!但是闫七认识!”   “闫七?”井貌安一歪鼻子,蓝熙书已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们都退下!” 第三百五十六章 觉醒寺   蓝熙书围着孟贤仁转了一圈,孟贤仁畏手畏脚的站在当地动也不动,蓝熙书冷眉冷眼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摄人的气场,亏得孟贤仁武将出身,有一半的敬畏是装的。   蓝熙书牵唇笑了笑,这个孟贤仁绝不是他表现的那样胆小怕事,笨嘴笨舌的倒不假。   “孟贤仁?孟大人!”蓝熙书念叨了一遍这个文邹邹的名字,蓝熙书对这个孟贤仁有好感,一个武夫不鲁莽懂得谨言慎行很难得。   孟贤仁斯文的应了声,没抬眼,但是脸转过来正对着蓝熙书,常年带头盔原因鬓角两侧的压痕明显,这让蓝熙书想起龙门所的郑大脑袋,郑大脑袋脑袋大,压痕更明显,蓝熙书倍感亲切。   “说吧!没外人了。”蓝熙书连房子都打发出去了,孟贤仁进了一步低声说:“回大人!闫七让我来的。”   蓝熙书想到了,但是还是觉得吃惊,闫七从来不背井貌安,他明明知道都是自家兄弟还隐身不见,是出于谨慎吗?   蓝熙书伸手让座,亲自执壶倒水,孟贤仁受宠若惊双手来捧,锦衣卫他见过,莫不是一个赛一个的鼻孔朝天,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别说是他这种随便一抓一大把的千户就是六部大员也只有干生气的份儿。   蓝熙书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闫七想见您!单独!”孟贤仁在蓝熙书一再请让下坐了下来。   蓝熙书点点头,内心几乎不可抑制的突突狂跳,看来闫七没有辜负自己期望,一定是查到什么了,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害怕,只有掌握重大秘密的人才会忽然胆小事事小心。   孟贤仁与蓝熙书约定好了地点匆匆走了。   蓝熙书兴致很高与驿丞李保文聊了一会儿本地的风土人情,听说离这儿不远有座觉醒寺供奉弥勒佛,当即决定留宿一晚,明天一早觉醒寺进香。   李保文下去准备去了。   门外的井貌安知了猴面面相觑,蓝熙书什么时候变成了善男信女?   时间还早蓝熙书就急急回到内室,房子刚刚洗过澡,眉清目秀的对镜梳妆,一头乌发被丽姑弄成各式各样的发髻让房子挑选,房子左顾右盼与丽姑说说笑笑,看见蓝熙书进来,丽姑和影儿知趣的退了下去。   “好不好看?”房子手扶云鬓,微微侧脸让蓝熙书欣赏丽姑弄得别具一格的仙子髻,一小绺儿一小绺儿的发辫交搭折叠,很精致的两支步摇金钗,凤点头的珠链流苏十分好看,房子保持着美美的姿势等着蓝熙书夸。   “好看!其实吧不用这么费神费力,女孩子嘛头发一打开,衣服一落,才是最美。”说着蓝熙书动手动脚先把房子的束带解了,房子腰间一松,蓝熙书轻车熟路的一只手就把房子的裙子褪了,另一只手在房子的胸前左右袭击,一旦性起,蓝熙书活像个吃不饱的饿狼要享受大餐。   “还早呢!人家还没来呢!”房子嘴上这么说,却甜甜的响应蓝熙书,头上簪环扔到一边,抖着一头乌发扑到了蓝熙书怀里,嘴巴先啃上了。   现在的醉八仙房子视为大姨妈,恐惧感很淡了,甚至房子都拿醉八仙当面具了。   “我们主动出击,呵呵!”蓝熙书揉搓房子的胸两人贴面退到床边。   ……   “我就知道你要溜,觉醒寺是不是?”房子迷迷瞪瞪的一把揪住蓝熙书的胳膊,以前激情过后房子都会在退热的过程中迷睡好大一会儿,今天,房子热度稍减她的意识就顽强的保留意志。   蓝熙书只得又躺回去,房子松了他的胳膊随手一划拉,抓握住他的小弟弟迷糊着不撒手。   蓝熙书笑了:“你睡,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现在你都不带我。”房子睁不开眼,但是迷糊中有清醒,哼哼着把头往蓝熙书的腋窝拱:“我睡会儿你等我。”   “房子!我去去就来,乖!”蓝熙书亲房子的头轻生哄她,见她迷迷糊糊的不应声,便慢慢的松她的小手,哪知他一动房子就猛的抓紧,蓝熙书哎呦一声:“轻点儿!你不想用了臭丫头!”   房子哼唧哼唧的笑,拱着蓝熙书:“不许溜,等我,乖!”   蓝熙书只好眯着,静等房子睡熟了。   新月初升,蓝熙书勒缰带马在觉醒寺的高大山门前。   连绵起伏的松坡衬得觉醒寺在夜色里森然巍峨,蓝熙书下了马,将马牵到松林里没有栓,一拍马臀,马儿悠然进林。   蓝熙书沿坡道的边沿刚到山门前,一声夜鸟惊飞让他快速隐于一块狼牙石后。   “三少!”却是闫七的低声。   蓝熙书松了口气转出了来。   闫七本约定在觉醒寺后面等蓝熙书,哪知道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把个闫七给急得围着觉醒寺转,光这山门闫七就转了三圈了。   黑乎乎的松林边两人勾头凑脸,蓝熙书发现闫七的腿瘸了。   “咋的?”蓝熙书搀扶闫七,闫七慌忙闪躲:“没事!摔了一下。”   蓝熙书第一感觉,闫七吃苦了。   蓝熙书紧紧捏着闫七的肩膀两人幽幽的眼神衔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闫七硬气的笑起:“我父亲要见你!”   “你说前辈在。”这倒出乎蓝熙书的意料。   “父亲在觉醒寺,我刚到家就察觉到有人盯,父亲跟我连夜离家在此,没想到三少居然路经淮安驿站,多亏故友孟贤仁通知,要不然我们错过了就。”此时的闫七心境仓皇,没成想境遇突变,成了白话文紧盯不放的目标。   “你放心!现在安全了,告诉我谁盯你。”蓝熙书怒极,他没想到白话文居然紧跟着让人在闫七家里守株待兔,也幸亏闫七机灵,也幸亏闫七的父亲是过来人。   蓝熙书舍了马跟着闫七避开觉醒寺正门费劲的绕到了后门,一株百年老槐下坐着一个面目不清的老人。   “蓝熙书见过闫前辈!”蓝熙书恭恭敬敬行晚辈礼。   “蓝大人!恕老朽腿脚不便。”闫老爷子眼神审视着蓝熙书,人老眼神好使,看了少许微微点头:“老朽和吾儿的身家性命就仰仗蓝大人了。”   “前辈鼎力,蓝熙书定不负您所望。”蓝熙书说罢俯身背起闫老爷子,闫七开角门进了觉醒寺。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迷踪   蓝熙书从觉醒寺出来,离天亮还早,已经有小沙弥焚香早课。   闫七一再保证觉醒寺的方丈很靠得住,倒出闫老爷子与方丈的个中隐情蓝熙书才放下心来,蓝熙书未曾与方丈谋面,方丈的意思也不想惹上蓝熙书这样的尘埃,两下心知作罢。   蓝熙书只觉得心中利器在手,闫氏父子已经公然挑衅白话文,自己若不能一举扳倒白话文,那么闫氏父子就跟着自己垫背了,这无形中有了忧戚相关同仇敌忾的坚定关系。   闫七欣然领命按照蓝熙书的部署连夜离开觉醒寺,胜算多少,闫七此行至关重要,闫老爷子对白话文数次屠杀太子党知根知底,现在只要取证的量到达一定程度才能置白话文于死地。   以前的仇恨多事是因为夏十榆受排挤迫害而起,蓝熙书对夏十榆的感情有多深对白话文的仇恨就有多深,随着夏十榆的死,随着一干兄弟死伤,随着杨士奇辅佐太子的压力转嫁,蓝熙书越来越觉得铲除白话文不光是关乎自己的仕途,关乎杨士奇的立场,更关乎道义,说不清楚,那种责任让蓝熙书亢奋。   蓝熙书本想再悄悄的回到驿站,那成想二三里开外蓝熙书就看见驿站周围一片火把交错织成的网,近了才看清除了驿站站的铺兵就是自己的人,看见蓝熙书纵马回来,有人大声招呼井貌安,驿站的铺兵头头也招呼驿丞大人。   蓝熙书不知道他们在搜索什么,没打斗的迹象。   井貌安打马如飞的就奔来了,驿丞李保文也被一帮人拥着跑过来。   “大人!”。   “三少!”   两个人俱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近前。   蓝熙书瞪了一眼有点惊慌失措的井貌安,自己不在,在这种小地方居然压不住阵脚,弄得如临大敌鸡飞狗跳的。   井貌安看蓝熙书把正脸给了李保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驿丞大人!发生了什么事?”蓝熙书一脸和善下了马,知了猴赶紧接过马缰绳。   李保文一脑门子的汗:“蓝大人!有歹人出没,属下无能没有抓到。”   李保文火光下的脑门汗一茬接一茬,袖子就没离开过脸,他仔细观察蓝熙书的脸色,蓝熙书居然脸色淡定,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蓝熙书更让他惶恐,他看见蓝熙书偷眼瞪井貌安了,蓝熙书越和善他越发心里没底,蓝熙书要是上来臭骂一顿他反而踏实。   蓝熙书环视往自己身边聚拢的火把,自己的人有一半没在其列,蓝熙书正脸给了井貌安,脸色随之阴沉,井貌安赶紧说:“四少追去了,跟了八九个兄弟。”井貌安也是脑门见汗,但是他不擦。   一听说房子追去了,蓝熙书急了,当着李保文的面蓝熙书只是恶瞪了一眼井貌安,一扭脸,知了猴及时把马缰绳递了过来。   “三少,四少回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马蹄声急,转眼八九匹马高举着火把簇拥着房子回来了,蓝熙书心里一松,扔了马缰绳迎了上去:“房子!”   井貌安如释重负的跟着蓝熙书迎上去。   “哥!”房子跳下马,夜风吹起她的月色裙衫和没来得及梳妆的及腰长发,飘飘洒洒煞是好看,房子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看样子不像交手的样子。   谁也没问但也有了各种猜测,特别是李保文看着众星捧月下的房子马术娴熟行云流水般忽来又忽去的身手惊呆了。   蓝熙书并没有急于询问,看到面对大家语笑嫣然的样子真是为房子骄傲,房子走到哪儿都给他长脸,要身手有身手要模样有模样要脾气有脾气……   蓝熙书叫李保文收兵,也招呼自己的人加强警戒,拉着房子撇下众人就走了,井貌安和知了猴一肚子纳闷都没敢跟,李保文更不敢跟了。   关了门与外界隔绝,甚至连丽姑和影儿也打发了。   灯光下,房子坐下来细细的梳理着长发,现在的房子脸色不悦,很显然,是为了蓝熙书撇下她独自觉醒寺而生气呢!她知道蓝熙书也想知道黑衣人的事,所以两厢绷着。   “房子!”蓝熙书先开了口,开口就笑了,两人的心思不用猜一颦一笑都是心有灵犀:“看清楚那个人没?”   房子回身放下桃木梳子,不苟言笑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不说自己做什么了先问自己行踪,这说明蓝熙书避重就轻有意瞒着自己,房子不是头一次察觉蓝熙书开始不让自己介入他的公事,以前蓝熙书常跟房子说的,事无巨细没有房子不了解的,房子早习惯了,现在蓝熙书这样房子不开心了,她觉得无所事事心里慌,不了解蓝熙书的行动和所思所想心里也慌,尽管她知道蓝熙书是为她好。   “没?”房子简短的回答说明她小有不高兴。   “不会吧!”蓝熙书脸上堆满了宠溺的笑,靠近了房子捉住她的两只小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还有我的房子追不上的人?”   “我还真就没追上!”房子向来不说大话,实事求是,技不如人也从来不护短,这份坦然自谦连蓝熙书也自叹不如。   “你就逗我!”蓝熙书实施美男计,抱住房子往床边蹭,他打算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是少年夫妻的至理名言。   “真的!这个人很快,她的身手很快,在丫无双之上。”房子认真起来,歪着头使劲回忆那一闪而过的婀娜黑影,因为认真房子的小嘴巴嘟着,眉头逗着,眼睛迷迷蒙蒙的,有一种性感生发诱人。   蓝熙书讨厌她拿丫无双打比方,不过蓝熙书倒是了解了房子描述的迷踪实力,比丫无双还快那么这是个女的?   一想到是个女的,蓝熙书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定定的看着房子认真的眼睛,房子又郑重其事的点头,强调蓝熙书猜测的是真的。   “跟那个刺客……”蓝熙书提醒房子再做一次比较,房子还没表示,蓝熙书紧张的简直手心出汗了,一分神,发酵的欲望倒没了。   房子使劲比较,但是两下都太模糊,特别是这一次一闪而过,除了身影婀娜确定是个女子之外,其他的一点儿概念没有,难以比较,真么严重的事不能瞎猜误导蓝熙书,房子只能摇头:“太快了,有人接应,我根本没印象。”   蓝熙书点头,手指揉着房子的眉心不让她皱眉费神了。   蓝熙书最担心的不是这个人是不是和那个女刺客同一个人,而是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去了觉醒寺,要是跟踪自己到了觉醒寺那可就麻烦了,一个转念蓝熙书又压下了这样念头,时间上应该不会,别说自己一向警惕警觉,如果那人跟自己的话那就没必要在驿站惊扰了房子他们了,这说明这个人不知道自己离开了驿站。   念此,蓝熙书松了口气,只要闫七没暴露,其他都沉得住气。   “你确定不是不是丫无双?”蓝熙书烦恼在眼睛里,他一直在担心。   “却对不是!”房子这个倒肯定。 第三百五十八章 王可生之死   “你还没说呢?你干嘛去了?不等我!”房子又想起这茬了,推蓝熙书的脸,蓝熙书死皮赖脸的在房子脸上蹭,亲吻的房子一脸湿漉漉的。   “讨厌!你说!”房子被压在床上下面动弹不得,两手不停地扳正蓝熙书的脸让他停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蓝熙书才不理会房子的质问,嘴巴堵嘴不让房子发问,手把裙子弄到了腰上,手伸到了房子的孺裤里,房子嘤咛一声,全身都绷紧了,再也不说话了。   年轻的欲望很容易被勾搭出来,欲望一搀和,什么都不重要了。   完事蓝熙书倒头便睡了,任房子揪他再不动弹,一肚子问题房子自个消化只得作罢。   天刚亮,小睡的蓝熙书忽然就醒了,直愣愣的坐了,倒把梳洗打扮一新的房子吓了一跳。   “招呼井貌安吃饭赶紧启程。”蓝熙书揉揉眼睛发现房子竟然换了男装,俏书生模样,蓝熙书马上明白了,房子这是要时刻准备着对自己如影随形。   不用蓝熙书交代,井貌安根本没睡,早早的让李保文准备早饭,喂足马料。   蓝熙书交代的时候兄弟们正热火朝天的吃饭,早餐很丰盛,李保文的服务没的说,送瘟神嘛!   井貌安检查行李,重要的行李就是分赃的银子,这让井貌安跟这帮兄弟真是兴奋。   十多人的行踪很难隐藏的,所以蓝熙书不加隐藏,只是速度加快,几乎昼夜行程赶回北京。   余下来的日子那个人影再没出现过,这让蓝熙书和房子又纳闷又担心。   六月十二子夜,闷热的龙门新宅里,丁哑被胡大疙瘩和李四树的砸门声惊醒,自从蓝熙书去了南京,丁哑就没睡过囫囵觉,些微动静就会让他每根神经都竖起来。   “胡大疙瘩!又怎么了?”丁哑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摸靴子,从来囫囵睡,胡大疙瘩的动静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敲门敲窗户都是两下连击为一个节奏点,胡大疙瘩不,从来都是三声,而且头一声格外用力脆生。   “丁哑!王可生死了!”   “王可生?”吧嗒!丁哑刚拾起的靴子掉地上了,丁哑黑灯瞎火的又弯腰摸起靴子,心里拧啊!   这个王可生是昨晚上才被抓进来的,宫里盛三传话来,不要动大刑,细细查,这个王可生是皇上亲自擢升的户部员外郎,有密报说王可生在粮秣转运过程中贪墨,张开望着令丁哑把人先于东厂的人抓了来,哪成想王可生一抓来却引来户部哗然,户部尚书夏元吉因反对皇上亲征而触怒龙颜身系牢狱,德高望重的夏元吉虽然承蒙太子亲下牢狱看望并亲自过问善待,本来一团乱麻的户部忽然又出了王可生这档子事,一时招惹的户部纷纷上折子,引得吏部礼部工部都跟着上折子请求太子彻查还王可生清白,并吵吵嚷嚷请求太子下令不可动大刑,一个王可生一时间举朝纷扰,太子口谕,杨士奇传话,弄得张开望后悔了,觉得一块烫手的山芋黏在手心。   丁哑这个为难啊!   “怎么死的!怎么会死呢!昨天进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谁动刑了?”丁哑一向沉稳斯文,这回急眼了,一连连珠炮发问,三步并作两步咣当拉开了门。   胡大疙瘩和李四叔大汗淋漓的并肩门外。   “死因狱医还没定论,丁哑!这个王可生刚进来半天就惹得满朝吵嚷矛头都对准了我们,都发了话谁敢动刑啊!这个王书呆子进来都跟佛爷爷一样供着。”   “好好的就死了?”丁哑回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   “好好的就死了,就这样!”李四叔也是郁闷的直揪头发,他和胡大疙瘩一左一右看着丁哑,捅了篓子了,好好的人死了,怕糊弄不过去啊!   “走!回衙门!”丁哑脑仁子疼,起身要走,被胡大疙瘩一把拉住,胡大疙瘩的大脸哭丧着:“先想个辙,这件事瞒不住最迟明早上就得上报,不上报也瞒不住,想想辙啊丁哑!”   丁哑一屁股又坐回去,人死了,说老头自然死亡,谁信啊!谁都知道锦衣卫阎王殿,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谁?”丁哑听见外面有马嘶,接着踢喱拖拉的脚步很杂,丁哑的反应过度,他的神经都绷紧了拉长了没弹性了,眼见要绷断了。   “准是狱医李明仁来了!”   李四树赶紧迎出去,果然是山羊胡子颤巍巍的李明仁,李明仁瘦巴巴的,眉毛稀胡子稀,五十来岁鱼尾纹很深刻。   “说!”丁哑堵着门口。   “一种成分很杂的慢性毒药!毒性发作四五个时辰。”李明仁看着丁哑呆若木鸡,一时几个人都愣了。   这太明显了,也就是说,王可生在还没进入锦衣卫前就被人下毒了,也就是说……咱们……着了道了!   好半天丁哑才看见李明仁巴巴的眼神,丁哑木然的挥挥手,李明仁赶紧脚底抹油了。   李四树闪身,丁哑回身扶着桌子坐下来。   “李四树!给我查查,查细了,四五个时辰前这个王可生在哪儿?跟谁有过接触?还有是谁告发王可生贪墨到了张开望那里?”   丁哑划拉一把脸接着说:“胡大疙瘩!你现在就到杨府将这件事告诉杨大人,要说得清楚,还有秘密的万不可让人看到。”   李四树和胡大疙瘩异口同声的应着。   “早说三少要回来回来!怎么这么费劲还不回来!”胡大疙瘩说出了哥几个的心里话,也就是抱怨,远水解不了近渴。   “也许四少的毒有了麻烦!”丁哑脸上双重忧戚,房子的事他早听说了,唉!丁哑长叹了口气。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丁哑感觉一场自己难以掌控的风暴正在酝酿,浪头冲击的正是自己,即使锦衣卫是张开望当家,但是背锅的非自己莫属了。   一个精心的圈套要赶在蓝熙书回来之前的这个节骨眼上将自己和一干兄弟一网而尽。   丁哑乱了分寸,匆匆赶回北衙门,天眼通带路丁哑径直够奔关押王可生的单间。   板床上躺着直挺挺的王可生,脸色僵硬发青,花白胡子翘着,脖子的筋暴跳的很恐怖。   没有狱卒,没有闲杂人等,天眼通盖上了敛布,丁哑咬牙切齿的退出来,低声问天眼通:“狱医呢?”   “没让他离开!”   “嗯!”丁哑皱着眉头看着头顶明亮的月色:“现在等消息,你先控制住知情的几个人,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丁哑身在炼狱般这半夜煎熬备至。   丁哑刚在值房迷糊一会儿,廊上嘈杂的脚步声把他吵醒了。   丁哑听得出由远而近来的有吴连旺的陪笑声,李孝的声音,核心的却是东厂的大档头李举才!   这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起得真是早啊!   天眼通领路这一行二三十人呼噜噜去了正堂,这是丁哑早吩咐的,先避而不见,拖!   说是拖,丁哑心里跟着火一样,急啊!围着值房团团转,很快胡大疙瘩和李四树都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   丁哑先看着李四树,希望全在他这儿呢!   “不巧!昨晚杨大人一夜没回家,说是公务缠身走不脱,差人捎信说这几天都有也可能不回家。”李四树苦瓜脸一耷拉,他没辙了:“我在宫门口打转,也没个通融!”   丁哑揪着头发跌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胡大疙瘩接茬说:“匿名告密没查出来,不过,王可生在我们没行动前跟铁刺猬见过面。”   “铁刺猬?”丁哑倒没吃惊,铁刺猬是东厂二档头张大胸的人,丁哑奇怪的是张大胸去了南京,这个铁刺猬怎么在李举才的裤裆里插了一腿。   怎么办?怎么办?   李四树和胡大疙瘩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着丁哑,火烧眉毛了都,人家李举才都早早的赶来参于审讯了。   这个监审真让人窝火。   正急躁着天眼通又火上浇油了,户部左侍郎张茂来了,据说后面一大帮子半大老头,六部都派了代表。   这是干嘛?   砸锦衣卫的场子?还有都串通好了?   “看样子六部的人怕是听到了什么,个个鸡头白脸的要求先见见王可生,我说您不在没人敢做主,他们就嚷嚷着请张开望张大人来!”天眼通递话的时候眼睛看看李四树和胡大疙瘩,这真是四个臭皮匠顶不了一个诸葛亮。   这个都知道,一个文官嚷嚷还斯文,一群文官嚷嚷那就不得了了,书生要是闹起来更是死皮赖脸不敏不休,读书人认死理儿!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堂那边炸了锅了,铁刺猬的声音简直就是咆哮。   良久,丁哑一脸死灰,眼睛跟兔子似得看着屋顶蹦出一句话:“走!大堂!”   “丁哑!有辙了?”胡大疙瘩跟在丁哑后面问,李四树和天眼通对视一眼脸上有了欣喜。   “没有!”丁哑硬邦邦的后脑勺有一种铿锵赴死的决绝。   顿时,后面的三个人脸呱嗒撂下来了。   “没辙咱们出去干嘛?”天眼通想拉丁哑,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东厂的番子看见了大喊了一嗓子,立马引得大堂的人呼啦啦涌了出来。   反客为主,张茂袍袖飞舞着嘴里也不知值吵嚷着什么就奔丁哑来了,当真斯文扫地,丁哑简直郁闷了。   铁刺猬的腿脚快,几步赶超了张茂居先到了丁哑面前,李四树和胡大疙瘩嚷嚷着也拦不住,呼啦啦一帮子半大老头就把丁哑三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像兴师问罪来的。   你一言他一语闹得不可开交,丁哑光看见眼前满脸褶子抽搐,嘴巴唾沫横飞,全白的花白的胡须此起彼伏,丁哑被这个拉了袖子被那个撤了袍襟,丁哑登时头就大了。   天眼通和李四叔跳起脚来拦这个挡那个,面对着斯文扫地的这帮子老头有劲使不上,干嚷嚷,诸多锦衣卫持刀也不敢硬来,被东厂的番子挤在了外围,一时间锦衣卫大堂门前热闹的跟菜市场似得。   嘭!   飞来一把椅子碎在西厢前的兵器架上声音那叫个脆。   “反了!”一声惊雷大喝随之镇住全场,所有的人都扭着脖子看向兵器架下的零散椅子腿儿,接着一起扭脸循声,只见大堂前的台阶上背手而立站着怒气冲冲的蓝熙书。   蓝熙书如同天降,威风凛凛且杀气腾腾。   全场都呆了,包括丁哑李四树胡大疙瘩,只有天眼通反应快惊喜的喊了一嗓子:“三少!”   丁哑和胡大疙瘩简直要哭了,亲哥!你真心及时雨啊!   “锦衣卫北镇抚司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喧哗!”蓝熙书眼光如电扫视全场,随之眼睛一眯杀机隐隐:“敢有滋事者格杀勿论!”   说罢蓝熙书一扬手,御赐的绣春刀狰狞出鞘,晨阳初照反映在刀锋上一抹闪电飞转,凛然的杀气顿时弥漫全场。   “你来得正好……”一个尖下颏的五品佩刀大汉直指蓝熙书越众而出,言语间汹汹气势嚣张至极。   蓝熙书不认识,这就说明这人定是东厂的人,正好来个立威的。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这人脚步刚抬话未说完,蓝熙书一个飞身近前,肩肘外拐,紧接着刀光晃眼,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大汉哎呦一身矮了下去,蓝熙书手里的绣春刀侧面在这人脸上左右拓印了绣春刀的宽度,二寸来长的血印子在两边脸上很是对称。   蓝熙书的快手快刀惊得一阵哗然,这帮老头子轰然后退,嘴上的功夫被惊吓的没影了。   只有铁刺猬挺前一步,一只胳膊伸着,他本想拦阻来着,哪知蓝熙书太快,他的胳膊伸到一半,蓝熙书就完事了。   背刀而立,蓝熙书又是一声大喝:“谁还敢撒野!没了王法不成?”   铁刺猬硬硬的止住身形,蓝熙书毫不示弱,眼睛直直的盯着铁刺猬嘴里却是不停:“闲杂人等记录在案一律清除出去,骚扰者先斩后奏大刑伺候,丁哑!堂堂的锦衣卫衙门任人撒泼吗?”   蓝熙书一扬手绣春刀呼啸着直奔丁哑,骇的离的很近的两个工部老头差点儿没大小便失禁,抹脖子就跑。   丁哑应声接刀在手,底气胆色什么的随着绣春刀在手都有了,不等丁哑发话旁边早憋了一肚子火的李四树天眼通噼哩扑通就把东厂的小役长给缴了械了。   蓝熙书围着铁刺猬转了半遭,凌厉的眼神能杀人:“公干者通报姓名备案,私事者登记在册,我看看谁敢无视咱锦衣卫的规矩!”   “蓝大人!”铁刺猬脸都绿了,心里也咯噔咯噔,明明说是蓝熙书五天之后才会到京。:“朝廷法度,锦衣卫审讯重犯我东厂人员参与审理。”   “什么重犯?”蓝熙书猛然断喝,丁哑以为蓝熙书不知内情刚要说话,哪成想蓝熙书很快自问自答:“王可生王大人被密奏枉法实是被人诬陷,只要稍加调查就会发现期间漏洞百出,重犯?谁敢说德高望重的王可生王大人是需要审理的重犯,我锦衣卫请王大人来迫于上命只是奉命调查而已!”   此言一出,那帮子摸不着门道的老头子呆若木鸡,角色兑换,大家都觉得事情拧了。   “蓝大人!王大人正在早餐,他申辩的折子请您过目!”井貌安出现得及时,将一份奏本递了过来。   那折子丁哑认识,那是王可生刚来递上来的折子,自己看了一眼那些之乎者也扔到大堂案几上的,现在被蓝熙书颠在手里变了说道。   这一句话不但惊着了铁刺猬,包括丁哑李四树哥几个都目瞪口呆。   王可生在早饭? 第三百六十章 铁刺猬入瓮   蓝熙书幽幽的环视四周,六部的老头别开生面被胡大疙瘩拢在一起,东厂的人除了铁刺猬四五个等级高的其余番子全部请了出去。   “诸位老大人是待会儿见见王大人呢!还是随我进宫觐见太子殿下,蓝某自当再次请命追查诬陷王大人的元凶!”蓝熙书缓步上了台阶,横眼看着铁刺猬:“你————恐怕就白跑一趟了,王大人说他并不想见你!”   丁哑的心都到嗓子眼了,心惊肉跳的看着蓝熙书悠然的倒背手转过脸:“但是,你这么早赶来带着你的手下弄得我们北镇抚司衙门鸡飞狗跳,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在王大人这件事上,有人这么上心呢,而且外面的番子对北衙门形成围城之势,这是来监审还是另有图谋?”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蓝熙书忽然转身居高临下藐视着铁刺猬:“你到底有何居心?”   “蓝熙书!你不要血口喷人!虚张声势的以为我不知你耍什么把戏?”铁刺猬冷哼数声也跟着缓步上台阶:“王大人难道真的健在吗?还什么早餐?真是笑话!”   丁哑顿时头大如鼓,果然这个铁刺猬是有备而来。   旁边的一干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知道你想什么,王可生大人交予我们锦衣卫你心里不服气,一直寻机滋事,也好,我就让你和王大人再聊聊昨天上午的话题,这么多老大人在,也好做个见证。”蓝熙书从容转身。   丁哑心一下子不跳了,心里大喊:三少!见什么见,王可生昨晚就到阎王爷哪儿报道了。   铁刺猬心里一惊,几个老头子齐刷刷的吧目光投向了铁刺猬。   胡大疙瘩急急地迈上一阶台阶,煞白的大脸汗珠子噼里啪啦。   蓝熙书淡然转身要引领铁刺猬绕廊进入后面的监狱区。   “三少!”胡大疙瘩一句话出口就被蓝熙书的眼神制止。   丁哑的汗一批接一批的掉。   一行人各怀心思跟着蓝熙书的身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片。   忽然一声响箭破空,浓烟冲霄。   “蓝大人!有人劫狱!”一个校尉一头冲进过堂,把前面的井貌安撞了个跟头,井貌安破口大骂。   丁哑一时难以捉摸蓝熙书的用意,呆怔了。   厮杀声蔓延无当,里里外外也不知多少劫匪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廊下的铜铃叮当大作,这是警铃,从来没有响过的警铃,刺耳的警铃瘆人,但凡是锦衣卫都拔刀出鞘了,最后面的李孝大喊一声,人群中分,六部的老头懵懵蹬蹬的两厢靠边,李孝几个箭步就来到了蓝熙书跟前:“大人!请下格杀令!”   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劫牢反狱,只要一声令下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格杀勿论。   丁哑梦醒了一样振臂高呼,监管东厂番子的锦衣卫纷纷响应跟着丁哑直奔后面。   “不必请示,反抗就地正法!”蓝熙书赞赏李孝的反应,这时候吴连旺赶上来越过李孝直奔后面。   “保护六部诸位大人!”蓝熙书大喊一声,四五十人锦衣卫重点护着各位战战兢兢的六部老头往后退。   喊杀声骚乱翻过墙去了,一个接一个的校尉来报。   “大人!就地正法的两个,有一个武功高强逃窜了。”   “大人!劫匪欲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现已将大火扑灭,吴大人正在查看。”   “大人!负隅顽抗被格杀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东厂的役长曹云才!”   一直被蓝熙书挡住去路的铁刺猬闻听这句话瞠目结舌,一伸手本想拉开蓝熙书,蓝熙书比他想的还快,蓝熙书闪身廊柱,铁刺猬旋风一样冲向后面,他的手下一窝蜂的跟进。   “大人!现场死伤七人,两个是劫匪,两个是在押犯,三个重伤的是我们的人,李四树李大人伤势严重!”   一个校尉汇报完退下。   六部的老头几乎是被井貌安等劫持着到了后面,诏狱的上空弥漫着刺鼻的糊焦味,烟雾小了,咳咳的校尉跑进跑出。   地上四具尸体并排,两具被烧得面目皆非,另两具黑衣罩面,有一个的面罩被掀起来了,铁刺猬正蹲在跟前。   “大人!这个人就是东厂的曹云才,小的认识他!”一个校尉指着一具喉咙被割断血葫芦一样的尸体说,铁刺猬腾地起身,重眉豹眼铃铛一样瞪着。   “这作何解释?”蓝熙书冷冷的喝问铁刺猬,有胆大的一个礼部员外郎探头来看,忽然指着最外面的一具尸体磕磕巴巴说道:“王大人!”   这一喊充满惊惧盖过了蓝熙书的喝问,人们呼啦围了上来,一时恸哭一片。   半截老头子恸哭真是难听之极,蓝熙书也急切的俯身查看。   “这是王大人?”蓝熙书回脸问旁边的丁哑,蓝熙书不认识王可生,这很正常,他今早刚到的。   丁哑痛心疾首的看着被烧得脸面扭曲很难辨认的王可生回答:“正是!没想到……没想到……”   丁哑恨不能山呼万岁,始终悬着的一颗心这回彻底放下了,对蓝熙书佩服之极。   “蓝熙书!你!”   “来人!拿下!”蓝熙书不等铁刺猬说完就断然大喝,早在一旁的井貌安和丁哑奋然起身,绣春刀亮了出来。   亮开了架势,六部的老头这会儿有了经验纷纷闪躲,以免误伤。   “你们敢!”铁刺猬暴喝一声,就手身边一个番子的朴刀左右开弓铿锵火星四溅,井貌安和丁哑纷纷回身,铁刺猬是疤瘌头李举才跟前的一头豹子,勇猛狠辣出了名的。   铁刺猬随便一出手就见了真章,身手过硬。   一见领头的动了手,铁刺猬手下的番子大呼小叫上阵。   抱头鼠窜的老头们寻求蓝熙书的屁护。   蓝熙书没有出手,眼见得铁刺猬横冲直撞把个北镇抚司杀得个人仰马翻而去!   蓝熙书不让追!   看着铁刺猬耀武扬威的离去,蓝熙书嘴角一抹冷笑转瞬即逝。   井貌安挨个暗示首当其冲的哥几个虚张声势一下放行。   一通吵嚷中官帽歪斜气喘吁吁的张开望到了。   蓝熙书率众大礼参拜已毕,不用他费唇舌,李孝便把始末一一禀告,张开望瞪得眼睛滴溜儿圆拍案大喝:“简直反了!”   蓝熙书趁势将王可生的陈述状递交张开望。   余下的就是六部的七个老头你一言他一语的说开喽!   蓝熙书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末了就王可生被害引咎自责一番。   很快,张开望跟一帮子老头气冲冲去敲登闻鼓。   好戏开始了,蓝熙书反而困意袭来,一脚枕着案几来了个美美的回笼觉。 第三百六十一章   蓝熙书乍现挽回了死局,兄弟们好像都有了灵感,善后工作没用蓝熙书多做口舌就稳妥妥的办去了。   假扮劫匪老大的房子早功成身退了,房子跟知了猴的配合真是默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房子大闹了锦衣大狱,知了猴及时将东厂的两个探子给房子铺了路,王可生在大火中又死了一次,还拉上了一个死囚垫背。   行动过程中应该重点表扬一下李四树,开始他不明就里冲锋在前,等明白了立马光荣负伤,脑袋一耷拉,血弄得到处都是,弄得跟生死一线似得,胡大疙瘩把他抬回独间了,还深度昏迷呢,胡大疙瘩一声吆喝他才喜滋滋的睁眼。   蓝熙书回来,重心转移,哥几个都觉得有了主心骨了。   丁哑进来默默地,胡大疙瘩进来默默地,井貌安进来咋呼开了:“三少!干嘛放走了铁刺猬?这多好的机会!”   “他死了没有他活着有价值,他活着大闹北镇抚司,很多眼睛都看见了,我们干嘛多此一举!”蓝熙书打了个哈欠看着很内疚的丁哑笑了:“蔫头耷脑的这都是干嘛!让霜打了怎的?”   “三少!”丁哑惯不会解释,踌躇着语气,胡大疙瘩闷声闷气的接茬:“三少!你来得太及时了,我当时都懵了。”   “遇事千万不能慌!”蓝熙书这句话说了很多遍了,但是事到紧要关头不慌张很难,人往往心慌失智,蓝熙书这么临危不乱是磨练出来的。   “药罐子来过了!”天眼通进来回话:“他没什么表示,问了一下你回京了就走了。”   蓝熙书知道徐娘不老遭急着与自己双剑合璧,扫清他前面的障碍。   “丁哑!你打听一下葛亭刚,听听最近我们不知道的消息!”蓝熙书想着什么时间进宫合适,有日子没见老头了,怎么,这是想念吗?   蓝熙书苦笑着连连摇摇头否定自己,哥几个看着沉浸在自我里的蓝熙书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从井貌安嘴里知道了房子的近况,哥几个也见识了乔装打扮大闹北衙门的房子,担忧一扫而光。   很快来了早朝的消息,一听王可生死了,满朝轰动,在朝文官的一半都上了折子请求严惩凶手,矛头直指东厂,太子震怒,气的脸都紫了,咳喘加重,早朝一半就支撑不住退朝了。   杜十万呢?   知了猴笑着说:“当朝杜十万就和张开望掐起来了,太子回宫下旨铁刺猬收监待审,听说,赵一虎领旨还未出宫,铁刺猬就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   他娘的杜十万丢卒保帅堵大家的嘴吧!   早知道这样的结局了,但这还不够,抛出一个铁刺猬堵不住悠悠众口!   徐娘不老!给你创造了机会你可不要错过啊!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三法司要求介入王可生一案,东厂杜十万又与大理寺的王大人闹得不可开交。   张开望被召进内宫,一时朝臣议论纷纷。   蓝熙书更关心杨士奇,天眼通说自始至终杨大人没发表政见,蓝熙书心里微微,牵连到他坐镇的锦衣卫,杨士奇这是避嫌啊!   但是避嫌并等于杨士奇会袖手旁观,他会间接干预,太子诏令无疑他在左右。   蓝熙书知道打心眼里杨士奇瞧不起锦衣卫,把他费尽心机的弄进锦衣卫,杨士奇也是以毒攻毒,没办法,锦衣卫是朝臣的噩梦,杨士奇难以根除,只好安插进蓝熙书以备不测,蓝熙书常常想这个老头更讨厌东厂,幸亏他没把自己安插进东厂。   三法司介入大概是杨士奇的主意,很简单这个老头一直不赞成厂卫专法,这个老头始终认为三法司是唯一的司法通道,厂卫是皇权干预的触手,扰乱法制的祸根,但是想法归想法,杨士奇民明白蓝熙书也明白,这个任何时候是万不能说出口的。   这就是蓝熙书和杨士奇相似之处,无法改变的就迂回一下,目的还是那个目的,多些波折而已,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书呆子意气之举他两都不会。   蓝熙书等着,等着杨士奇借群情汹汹把球踢到了三法司,那样东厂的日子才不好过,杜十万才如热锅上的蚂蚁,交给锦衣卫,只怕最终落得狗咬狗一嘴毛的局面。   哼!杨士奇最终瞧不起锦衣卫,尽管自己如此贯彻他的方针,蓝熙书说不上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时局,哼着鼻子冷笑了一下,把一旁的哥几个看的心里发毛。   胡大疙瘩憋不住了:“三少!这是多好的机会……”   蓝熙书笑了摆摆手,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子:“都喘口气,张大人差不多了,我要给张大人火上浇油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蓝熙书的滑头   蓝熙书急火火赶到千步廊的时候,张开望正怒气不熄的听赵一虎回报皇宫里传来的消息。   太子朱高炽老毛病犯了咳喘不宁,三法司的几个当家老大都被召见。   蓝熙书拜见张开望的时候,张开望的脸色好歹缓和了些,蓝熙书被太子直接秘密派往南京的事让张开望隐忧,蓝熙书的被器重他心里很不舒服,心知肚明蓝熙书和杨士奇的这层关系,太子召见三法司的人,这定是杨士奇的主意,张开望勉强掩饰着不痛快挥手把闲杂书吏赶了出去,赵一虎与蓝熙书拱手敷衍。   自从蓝熙书来无踪去无影执行秘密行动,赵一虎不服气也白不服气,心里也渐渐点两处蓝熙书的分量。   场面话寥寥数语,蓝熙书就开门见山的陈述王可生的内幕,一听王可生死于昨夜,张开望目瞪口呆。   蓝熙书胆大妄为,这是欺君之罪啊!   看张开望和赵一虎对视的眼神蓝熙书就知道吴连旺的小报告还没来得及打,事情没处理妥当,蓝熙书就知道了吴连旺溜出了北镇抚司匆匆赶来大明门,正好赶上张开望上朝,不等散班蓝熙书就差人寻个由头把吴连旺给招了回来。   自己汇报在前跟吴连旺小报告在前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个点上蓝熙书必须让张开望放心。   “大人!并非蓝熙书胆大妄为上下欺瞒,只是事发突然为保全我锦衣卫,蓝熙书才斗胆不得不出此下策,王可生在我们收监之前就已中毒,这是有人想将百官矛头指向我们歹毒用意可想而知。”蓝熙书之所以大胆将王可生死于昨夜的事禀告张开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表示他的忠心,二来激起张开望对东厂的更大敌意,这件事并非蓝熙书亲自处理,蓝熙书没有把握这件事是不是控制在自己知情范围,一旦有张开望或者白话文的眼线告知,自己刚站住脚如果让张开望排斥那可就麻烦了。   张开望皱眉沉思,王可生是邱得禄捅上来的,也是邱得禄说东厂也出动了,所以张开望想抢先机与东厂争锋,蓝熙书这么一说,他心里拧了一下,但是张开望没说这个。   蓝熙书没观察张开望的脸色,他自有自己的主张:“大人!这件事我们不如放手,三法司的人处理好于我们,免得落了公报私仇的嫌疑!”   “那我们锦衣卫的颜面何在?”赵一虎挑眉瞪眼只看了一眼蓝熙书就转脸对着张开望道:“这个杜十万气焰越来越嚣张,公然不把我们锦衣卫放在眼里,下面的兄弟们说行动处处受制,很多线人都被东厂笼络去了。”   张开望皱紧了眉头,手捻着胡须后槽牙抽搐。   蓝熙书毫不介意胡一虎的鄙视,附身又道:“大人!我们如果接手,无论结果怎么最终会不了了之,因为杜十万虽然不受皇太子待见,但是却是皇上深为依仗的耳目,弹劾他的折子堆积若山也没见杜十万少了一根毫毛,但是我们锦衣卫却频频人事更迭。”   这句话戳中了张开望,自打皇上设立东厂,张开望也看出来了。   “为什么三法司介入就有不同,那帮老家伙能有什么手段扳倒杜十万?”赵一虎不屑一顾的冷笑,嘴撇的跟八万似的。   张开望回脸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淡然一笑:“大人!这帮老头固执的很,王可生的死触怒了他们积压已久的怒火,百官被牵动,朝野的风向就会左右上听,皇上倚重杜十万不假,但是群臣汹汹,有些时候皇上也要顾及法纪纲常而忍痛割爱,即使皇上心有不甘法不责众,朝臣参与众多,您说,我们何苦搅进去,一旦皇上憋气,我们首当出气筒啊!”   一语中的,张开望松开了眉头,赵一虎虽然也咂摸出滋味,但是还是不习惯蓝熙书事事能。   “就那帮咬文嚼字的老头子能狠得过杜十万?哼!”赵一虎瞪着蓝熙书,就看不惯小白脸一副诸葛再世的嘴脸,纯粹的嫉贤妒能。   张开望眼神压制了一眼赵一虎脸又转向了蓝熙书,蓝熙书咪咪笑:“大人!我们有强大的情报网,我们可以推波助澜尽一份力啊!”   “那到时候功劳全是三法司的,我们这不是给他人作嫁衣裳吗?”赵一虎憋着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习惯了争锋,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我们稀罕这份烫手的功劳吗?”蓝熙书不搭理赵一虎,眼睛看着张开望,张开望微微一笑,呵呵呵着笑了起来。   赵一虎也回过味了,皇上不在,处置了杜十万,将来也不一定是功劳,那天皇上念起杜十万的好,这也是个后患。   把对手摁趴下了不自然显出自己的高度了吗?   蓝熙书有汇报了自己在南京的行动,重点抬高了张开望,最后蓝熙书说就刺客脱逃一事深入下去,对付东厂助力三法司的事就顾不过来了,张开望虽然明了蓝熙书滑头,但是刺客一事更为重大,也就应允了。   蓝熙书回到了北衙门,各种最新消息汇总上来。   徐娘不老的请柬鲜亮亮的摆在蓝熙书的案几上,井貌安进来汇报,邱得禄来过了,吴连旺又去了大明门,葛亭刚送来一封密信。   蓝熙书推开了徐娘不老的请柬,急急忙忙打开葛亭刚的迷信,上面就端端正正的五个字:白不在君侧!   蓝熙书看完把迷信揉成一团,丁哑打着了火折,蓝熙书把迷信凑上去烧了。   跟前就有丁哑和井貌安,谁也不知道心里写的什么让蓝熙书蹙眉发怔。   丁哑敲敲桌面,蓝熙书眨巴一下眼睛松了僵硬的表情:“白话文这孙子离开军中,也不知被皇上还是皇太孙安排干什么去了。”   井貌安和丁哑都皱眉,井貌安说:“耗子和葛大怎么没信?”   “耗子的信儿在路上!”蓝熙书捏着下巴闭目养神起来,知了猴急匆匆的进来,又把一封信递了上来。   没具名,白皮信!   丁哑在信封里摸索半天抽出一张最大面额的宝钞!   井貌安摸摸后脑勺,蓝熙书却笑了。   忙晕了,居然把他忘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安园   “这谁啊?行贿就这点儿?”井貌安反复抖着这张宝钞,看看丁哑又看看蓝熙书,丁哑一紧眉头,蓝熙书笑了:“貌安!这是什么?”   “钱啊!”井貌安不明白蓝熙书何以问这样弱智的问题,再一抖手里的宝钞恍然大悟:“老钱?”   “老安!”丁哑纠正他。   “安钱不分家!”井貌安笑了:“老安也真行,把个百草药铺弄得有声有色。”   “还不是王老伯和贞姐守着,老安整天不见人影,我倒觉得他适合干我们这行,做个大夫,真不像!”丁哑还有一件关于贞姐的事想跟蓝熙书聊聊,想想井貌安在场算了,井貌安嘴巴敞,传出去怕不好。   “盯着点儿,有事回来说!”蓝熙书拍拍丁哑的肩膀:“丁哑!把钱分分,葛大和耗子不在你留着。”   井貌安先乐了,蓝熙书一侧脸井貌安立马收了笑脸。   丁哑忽然想起一件事:“三少!那个败家子朱瞻圻运了大批的银子来京!搞得心里痒痒的!”   井貌安眼睛冒光凑上来,蓝熙书一努嘴门外,井貌安贼笑着外面把风去了。   “这些也是他家的,你查清楚了?”蓝熙书对银钱的兴趣不小,但是对汉王的东西兴趣更大,他的银钱不劫白不劫,要不然也会肥了那班官宦。   “专人摸这事呢!”兄弟们一没钱压力最大的就是丁哑。   “这孙子这是要拿钱砸谁?给我探明白了再说,钱迟早是咱们的稳妥妥的来!”兄弟们有花的蓝熙书好像沉住气了,枚青在南京,蓝熙书很好奇北京是谁在替汉王运钱,反正朱瞻圻那个败家子干不了这活路。   没有比钱更激动人心的了,兄弟们听出了蓝熙书势在必得的想法心里踏实了,只要蓝熙书想要,那就跑不了。   一壶老白干,几碟小菜,安之钱自斟自饮惬意得很,听小安在外面撒欢的喊着三少,一干而尽杯中酒,抬起的屁股想想又落下了。   听话听音儿,蓝熙书的语气就带着心情不错,这说明一切没自己想的那么糟,如果房子情况不容乐观,蓝熙书指定不是这个状态了。   小安叽叽喳喳跟着蓝熙书挑帘拢进来,贞姐抱着一包草药也欣然跟进来,一个小伙计飞快的放下手里的秤杆跑去喊西屋的王百草了。   好像久别重逢,看见蓝熙书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洋洋的,只是没看见房子,贞姐一颗心吊了起来,待小安嘴快问明了房子很好回杨家了,才这个一句那个一句问了个没完没了。   贞姐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一扫忧戚。   “小安跟贞姐添两个菜去,我跟三少聊聊!”看见蓝熙书拾起酒壶,安之钱指使小安出去。   “我还想跟三哥聊聊呢!”小安撅嘴,贞姐拉起小安哄她:“三少回来的时间长着呢!什么时候聊不行!走!三少没吃饭呢!”   一听蓝熙书没吃饭,小安颠颠儿的跟着贞姐去了,眉开眼笑的一步三回头。   “行啊!老安!铺面这么大!”蓝熙书在安之钱的对面刚坐下,门口响起了王百草的脚步声,蓝熙书赶紧又站起来了:“王伯!”   药铺前门脸看病抓药的不少,竟然有别间专门针灸的,蓝熙书一探头看见两个华服的员外爷模样的人正一后背的银针在板床上趴着享受呢!   王百草在门帘子上擦了下手应着进来,满脸笑纹。   安之钱拿筷子点指蓝熙书,意思一样人不一样待见,对他就毫无晚辈礼数,对王百草就是恭敬有加,其实安之钱故意的,他知道蓝熙书对他和对王百草是截然不同的感情。   “小书!坐坐!”王百草亲切的挨着蓝熙书坐下,自然的就对蓝熙书亲近:“怎么自己,房子呢?”   说着王百草大把年纪竟然泛起泪花,快速的抬袖子抹泪,蓝熙书一阵难过,安之钱说话了:“老王!我说了那丫头没事!你等着喝喜酒吧!”   看来蓝熙书和房子的事安之钱听说了,这倒让蓝熙书轻松了很多。   “王伯别担心,房子没事!我从衙门直接过来的,房子回家看二娘了。”蓝熙书为王伯斟酒。   “我要是不给你个信儿,你是不是就把我们给忘到耳朵后面去了。”安之钱叼了一口菜,点着筷子让蓝熙书尝尝他最爱的那盘辣豆腐,蓝熙书叼了口赞了一个眼神:“忙死了,头进来屁股没进来就差点儿让人下马威喽!”   蓝熙书就把经过简单说了一下,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房子在南京受伤的经过,又是一阵唏嘘。   安之钱就受不了王百草絮絮叨叨,赶紧扯开话题说起了盛三帮忙开张了这王记药铺,以及后面安园的事,并说盛三多方活动,一些药材供应宫里,进项客观。   这倒是出乎蓝熙书意料,本想让两个老人家有个活路干着,养家糊口就可,没成想王百草开药铺有经验,安之钱跑药材有经验,竟然将小生意做成了大买卖,真让蓝熙书是喜出望外。   而且安之钱透露盛三出力不少,好处也有他一份,只是现在摊子铺大了,现银没多少。   蓝熙书一听就明白了赶紧声明,生意是王百草和安之钱的,跟他没一毛钱的关系,不用报账。   两个老头相视而笑,王百草先说:“小书!老了老了赚那么多钱干嘛!我们两个在前面你在后面,我知道你用钱的地方多!”   “我有挣钱的门路!”蓝熙书毫不掩饰的贼笑,在安之钱面前不用装,在王百草面前真性情,蓝熙书就觉得在他两跟前自在。   “小书!”王百草欲言又止。   “王伯您放心!坑老百姓的事不做,贪污不做!”蓝熙书多少有点儿心虚,他说不准黑汉王的钱算什么。   “你小子浑身竟心眼,在京里可不比虎牙口龙门所,天子脚下龙潭虎穴步步惊心,你要小心了,栽了不是你自己,你后面一串儿人指望你小子吃饭呢!”安之钱可没王百草这么多忌讳,专挑要紧的话说。   蓝熙书郑重点头:“我知道!我要给你们养老送终,不是亲儿胜似亲儿!”   蓝熙书话说到家了,说到两个老头心坎儿里了,两老一少开怀大笑。   贞姐端了两个菜进来说新招的伙计在外面候着呢,让王百草出去看看,王百草和安之钱两人各有分工,王百草管内安之钱跑外,招聘伙计的事儿归王百草管,铺子大了,贞姐和小安帮忙都忙不过来了,安之钱提议新招两个伙计。   安之钱有私事跟蓝熙书聊,拉着蓝熙书绕照壁过过堂过了一个居家的院子最后面却是一个很大的安园,隔着前面一个院落,安园很安静,进月亮门花香扑鼻两层画楼在小池的北面,靠花墙青石甬道半圆的白玉石栏杆围着小池绕向小楼,小池满园,半壁假山有模有样,东面花墙甬道中间有门但是封住了,看样子安之钱才封堵的,可能考虑到安园更加的安静。   曲廊在小池蜿蜒,一座八角小亭被荷花掩映,碧水荡漾反映着午时的阳光,正值盛夏,在安园却感受到别有清凉。   蓝熙书真是意想不到,铺面后面竟然有这么一座面积很大的安园,特别是假山荷亭的构造嫣然名家手笔。 第三百六十四章 密室惊喜   安之钱一脸诡异带着蓝熙书绕小池,蓝熙书还以为安之钱带他进凉亭呢,哪知安之钱神神秘秘的将他带上了假山,南面半架婆娑的藤在假山上随高就低的铺排绿意盎然。   叠嶂的白石青石交错,安之钱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一块一人来高的白石,石块往里一转露出一个洞门。   “你搞得?”蓝熙书大喜过望,直步入内,洞门窄小,但是一进去却敞了许多,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假山上方石与石的间隙有巴掌大的阳光照下来,蓝熙书看见石洞一拐,安之钱随手点亮了拐角里的蜡烛,两人宽的台阶向下,台阶工整两厢石壁切合的缝隙很小,好像浑然一体的天然石洞。   蓝熙书太喜欢有一个隐蔽之所了,这正符合他的心意。   安之钱取了蜡烛高擎着头前开路,拾级而下,拐了两拐安之钱又推开了一扇石门,里面豁然明亮。   铜鹤烛台左右门边,石室大概有两间之大,简单的桌椅,还有一张罗汉床,东面居然有一架六幅花鸟屏风,其余的没什么杂物。看来安之钱也是刚刚弄好。   这架屏风在密室里显得不伦不类,引起了蓝熙书的注意,蓝熙书走到屏风前,安之钱笑了,折叠一扇屏风一个洞门刚刚成型。   “挖个通道通东面,东面钉子胡同有一处老宅我打算买下来,不过,还没定下,所以,这个得慢慢来!”   蓝熙书重重点头,安之钱心思缜密真是干锦衣卫的料。   蓝熙书心里定位,这个密室应该在小池的下面离地面有四五丈深。   安之钱看着蓝熙书喜色,很是得意的捋着稀拉拉的胡子环视密室:“怎么样?这个合你的心意吧!”   “老安!你太有才了!”蓝熙书由衷的赞了一把,走动着敲击四壁,很闷。   “放心!有气孔!但是隔音密闭,任你在里面大喊大叫也传不到上面去!”安之钱看见蓝熙书笑盈盈的走近了自己,烛光下年轻帅气的脸透着老辣。   “有谁知道?”蓝熙书激动地看着安之钱,安之钱摸摸脸颊上烧伤留下的疤痕:“你我!小安老王都不知道!”   “太好了!”蓝熙书煽情的给了安之钱一个拥抱,安之钱一把推开了蓝熙书:“少恶心我!”   蓝熙书哈哈笑了。   安之钱说起房子的醉八仙,两个人才沉重起来,平时没什么,蓝熙书也是多数在装做若无其事,丫无双说醉八仙最轻的后果是不能怀孕等等,蓝熙书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安之钱,安之钱没反驳这让蓝熙书开始深信不疑丫无双的话了,蓝熙书心堵得慌,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   房子很讨人喜欢,这几乎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这样的后果对于女孩子何等残忍,安之钱把打算亲自跑一趟云南的计划告诉了蓝熙书,这让蓝熙书灵机一动,便把自己的新打算告诉了安之钱,云南之行也许能解开白话文那个神秘小妾的面纱。   安之钱除了小安没有挂心事,小安跟贞姐和王百草生活了很久,情同一家人,安之钱倒也放心,安之钱计划明天动身,寻个外出采药的由头,这样也能避免王百草和小安刨根问底。   蓝熙书和安之钱在密室了谈了很久,包括蓝熙书离开北京,安之钱追查的邱得禄的一些事情,安之钱说就在前阵子邱得禄得了一笔外财。   蓝熙书马上插嘴:“汉王砸的吧!”   “落凤居的人送的,大概二万两之多!”二万两在永乐年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般的知县一年的俸禄才四五十两银子,对于一般的官员二万两无异于天文数字,安之钱挑挑眉梢示意蓝熙书解释一下。   “汉王想拿钱砸出一个皇位,皇上健在他没这胆量,万一……”蓝熙书眯眼笑了一下:“老安!听说自打今年开始,皇上身体每况愈下,春秋鼎盛已过,有些人开始看风向了,汉王沉不住气了。”   “这个邱得禄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蓝熙书看安之钱也在贼笑,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老安!你查没查邱得禄把银子放在了那里?”   “查了!风灯胡同他才纳的小妾那里,在后园子的菜窖里面。”安之钱摸了个门儿清。   “邱得禄是白话文的最重要的狗!把它除了你说白话文会怎么样?”蓝熙书嘿嘿笑了。   “但是,这厮不敢供出汉王啊!”安之钱提醒蓝熙书,蓝熙书摇摇头:“谁说我要目标是铲除汉王了?”   “呃!”安之钱皱起了眉头,蓝熙书愉悦的在腿上打着节拍:“我的目标是阻止汉王结党谋反,不让他成气候就行了,前车之鉴太多了,我干嘛替别人背锅啊!而且!”蓝熙书诡异的眨眨眼睛:“汉王是个摇钱树!”   “这样啊!”安之钱恍然大悟,才明白蓝熙书还不是一般的心眼儿活啊!   “你要小心别让猴给耍了!”安之钱不得不提醒蓝熙书,虽然他相信蓝熙书能斡旋期间。   蓝熙书翻翻安之钱弄了一摊子的医术很自信的说:“所以先把眼皮底下的刺给拔了,要不然如坐针毡啊!”   安之钱自告奋勇被蓝熙书挡了,他不希望安之钱涉险,获取这样的线索已经很难得了,安之钱是他最隐秘的一条线,日后必当大用,他可不想安之钱在这个时候暴露。 第三百六十五章 盛三的消息   蓝熙书进了一趟宫,太子朱高炽正在用药,太子妃传谕朝臣免见,一应事务转内阁,蓝熙书的事是不能绕道内阁的,况且只是例行汇报,也没有需要决断的要事,尽管蓝熙书非常想见到杨士奇,官场相见跟家里见面总是不一样的,蓝熙书更喜欢聘跟着自己努力一步步的接近杨士奇,那样的成就感特别。   盛三的消息很灵通,蓝熙书刚进宫就派一个小侍卫来告诉蓝熙书等他一会儿,他也没讲他正忙什么玩意儿。   在宫里站着坐着都不自在,蓝熙书才不想在宫里多呆一分钟呢,他让小侍卫回去转告盛三他在宫外等他一个时辰,过期不候,他忙着呢!   也就是跟盛三耍耍大牌!   蓝熙书刚到千步廊盛三就从宫里追出来了,他还真怕蓝熙书不买他的账。   多日不见盛三还是老样子,就是围着鼻子起了一圈儿的红疙瘩,也不知火上那个大了还是吃的太好了,盛三嬉皮笑脸拉着蓝熙书两人快步离开千步廊直出大明门。   在棋盘街上随便找一茶楼两人钻了进去。   “怎么搞的你们跟东厂掐起来了。”盛三屏退了伙计亲自给蓝熙书倒茶,他这个侍卫头既不属于亲军二十六卫,也不属于东厂人员,但凡大内当值的不管是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他都有权调遣,这就造成了他特殊的立场,所以口气有点儿看大戏的意味,也有点儿看狗咬狗一嘴毛的幸灾乐祸。   蓝熙书白了他一眼,站在窗前挑起竹帘,午后的阳光炫目,下面招牌幌子蔫耷耷的跟午睡的人一样提不起精神,天热,穿着单薄的行人很多顾不得斯文,咧着领子挥舞着蒲扇都挤在背阴里赶路。   北京的热跟南京迥然不同,南京还时不时的阴雨连绵,湿漉漉的大街小巷亭台楼阁很有些情调的,北京房屋构建大气敦实,胡同宽大直来直去,北方的树种俨然有别于南方的花花草草,没有浓荫的地方,阳光无遮无拦的直晒,真是符合北方人的性子,大热的天也没那么多讲究,这个时候出来的都是奔波劳碌的,街面上对答的没有之乎者也,三句话骂骂咧咧,跟日头一样撒野的话满街淌。   “怕啥?”盛三以为蓝熙书的职业病翻了,狠狠地一顿茶碗:“咱两吃个茶还能咋地?”   蓝熙书只是习惯性的动作,蓝熙书放下竹帘,呵呵笑了:“在大内混的气势就是不一样!到那儿横着走!”   盛三毫不在意蓝熙书的话里有话的调侃,自顾自斟茶,一条腿蜷起来蹬在屁股底下的椅子上:“也就是出宫人五人六的吧!你呢!兄弟!跑了一趟南京,不错吧!”   盛三不怀好意的夹夹眼睛:“南方的妞跟北方的妞儿真不一个味道。”   “得得!少胡扯!”蓝熙书打住盛三的话头:“不是拉我来跟我交流这个的吧!还是觉得我欠了你的人情怕我忘了?”   蓝熙书指的是盛三帮忙安之钱的事。   “兄弟嘛!用得着这个,你干这个没钱哪能玩得转啊!刚上任又不能贪!”盛三哈哈笑了,他就是喜欢和蓝熙书胡侃。   “唉!”蓝熙书一副愁眉苦脸的坐在盛三对面:“真是难混,夹起尾巴都不消停!”   盛三划拉着嘴巴下的一个特大红痘痘说:“你这就不错了,换别人早滚蛋了,你也行啊!铁刺猬刚到刑部就死了,刑部的人整天没闲着,一天十余道折子弹劾杜十万,六科廊的人也跟着起哄,现在,你们锦衣卫倒成了好人了。”   这个蓝熙书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杜十万只好忍痛抛了铁刺猬了,能不能把他这个阉人扒拉下来,就很难说了。   “好人难做!”蓝熙书哼哼着笑着端茶杯:“那天喝酒!”   “我做东!”盛三无法忽视痘痘,很烦恼的看着蓝熙书:“一样的小白脸,你怎么不战痘!脸光滑得跟个娘们似得!”   呵呵!蓝熙书笑着抹鼻子不陪盛三无聊:“闲的你!有空聚聚!”   “别啊!”盛三一把拉住蓝熙书,强行把蓝熙书摁回到椅子上:“还没说正事呢?”   “说!”蓝熙书拉长了语音,抄了茶壶在手,盛三端着茶杯凑上来:“皇上捷报频传,三前天有消息来皇上要班师还朝!”   “就这?”蓝熙书觉得盛三应该有更机密的消息透露才对得起他的职位:“大街上的孩子都知道!”   蓝熙书又放下了茶壶,盛三干端着茶碗嘿嘿笑了:“这是引子,说要紧的,你关心的,体现哥们儿情义的!”   “少贫!”蓝熙书端起茶壶,哗啦啦一注倒满,盛三挑着一条眉毛看着蓝熙书:“你怎么惹着杜十万了,密报你护皇太孙不利,操权弄数的折子递到了军前!”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茶壶落地有声,盛三一把没捧住,看着茶壶碎裂,茶水茶叶弄了一靴子,蓝熙书冷厉的皱起了眉,眼神一线虚眯锋芒:“还有呢?”   蓝熙书觉得这样的消息不至于怎样,他要更详细的。   “还有你怂恿皇太孙以身作饵险些命丧花满楼!”盛三收敛了调笑,定定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的眼睛慢慢的转动,这一条才是最要命的,朱瞻基是皇上的眼珠子,操纵皇太孙于股掌那是皇权大忌,以皇上的性格雷霆之怒蓝熙书覆灭尽在旦夕!   很快蓝熙书定住了眼神,嘴角一牵伸手拍拍盛三的肩膀,脸上刚才骤然的紧张慢慢稀释成云淡风轻:“盛三!得要你破费了,这茶壶值钱!”   “这也惊不到你!”盛三弹弹前襟,捉弄的拳头一顶蓝熙书的胸膛:“运筹帷幄?”   因为距离很近,蓝熙书一把握住盛三的拳头稳住身形,淡然一笑:“欲加之罪我怕什么?皇上还不至于昏庸如此!”   蓝熙书一抖袍衫退后坐下,心里暗暗庆幸皇太孙督粮北上太正确了,相信朱瞻基人一到潜在的危机立即化解。   “皇太孙北上你的主意吧!”盛三贼笑,他知道蓝熙书心有定海神针,真定海神针就是朱瞻基。   “你高看我了!”蓝熙书堆起笑容:“盛三!我们为什么存在?忠心护主!这个时候皇太孙会放弃我这把利剑吗?”   “你小子!有你的!”盛三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可这杜十万你不得不防啊!”   “给个主意?”   “你别戳死猫上树!”盛三乖了不上蓝熙书的当,嘿嘿的笑了,挥手把门外听到动静的伙计赶跑了:“蓝三自有妙计!”   “兄弟是什么?”蓝熙书严肃起来。   “是背后帮你挨刀子的人!”蓝熙书自问自答:“我不需要你帮我挨刀子!只要你为兄弟透个亮儿!”   “我就是透亮儿来的!捅到了皇上那里,我能做的就是及时给你信儿!”盛三也严肃起来:“但是我不能动,我动对太子不利!”   “没让你动!你站稳了,信儿传准了。”蓝熙书与盛三两手交握,擦肩碰撞之后,蓝熙书龙腾虎步而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南辕北辙的情报   蓝熙书惯性的走在渐渐人流如织的街上,他的脚步是无意识的,绞尽脑汁在想的是回到北京获知的这些消息,他早忘了与房子约定午时回家的事。   蓝熙书脑际猛然出现闪光点的时候,才发觉身后有尾巴了。   出茶楼的时候还没有,这说明钉子无处不在,至于是东厂的还是白话文的人,蓝熙书并不着急得弄清楚,反而有了新的灵感。   汉王砸了邱得禄一笔银子这是多好的机会,蓝熙书打算好好地加以利用,光除掉一个白话文的膀臂太浪费邱得禄这个大资源了,虽然这厮暗里下绊子差点儿套了丁哑,但是蓝熙书却并没有真的动怒,你来我往就要看彼此的手段了,一边打压汉王四处砸银子,一边剪除白话文的羽翼,这样左右交锋的节奏让蓝熙书又开始亢奋,这种亢奋让蓝熙书脑细胞异常活跃。   蓝熙书神秘兮兮的钻胡同,后面的尾巴也兴奋了,盯得很紧,最后蓝熙书又绕回了棋盘街,他的计划也成型了,推敲!换位揣测杜十万的反应,当然这少根把的家伙不少根筋,让他上当除非自己做饵,杜十万损失了铁刺猬,被三法司的折子搞得焦头烂额,他一定恨极了自己,只有恨极了自己他才会迫不及待的上当。   蓝熙书需要一个帮手,这个人不能是官面上的人,这让他先想到了房子,蓝熙书随即摇头否定,房子初到就假扮东厂的人转嫁了王可生事件,这也是蓝熙书万不得已,没人比房子的身手让他放心,但是一动房子蓝熙书就牵心撕肺的,醉八仙给蓝熙书的阴影大于房子本身。   蓝熙书一直担心后面的尾巴跟丢了自己所以很照顾后来人,快进入灯市口的时候,远远的蓝熙书看见了王记药铺的招牌,蓝熙书笑了,我靠!把老安给忘了,在老安远赴云南前热热身。   蓝熙书看着日头西斜,掐了一下时间,刚进未时,时间来得及。   蓝熙书看见房子拉着影儿急匆匆的进入王记药铺,蓝熙书才想起午时回家的约定,房子等得心急了满世界找他了。   杨士奇加班加点在宫里,房子跟蓝熙书合计好了,先打通二娘这一关,二娘枕边风一吹,杨士奇也不会坚决反对吧!毕竟蓝熙书和房子只是养父养女,杨士奇有什么理由反对自己和房子的婚事,人家经石姑姑都首肯的。   这件事房子比蓝熙书上心,房子想圆满皆大欢喜所以处处想得周到,想讨二娘喜欢,蓝熙书就不同了,经石这一关一过,任人反对蓝熙书不放在心上,为了照顾房子的感受,蓝熙书才愿意配合房子而已。   蓝熙书折身,他不想带着尾巴进王记药铺,跟房子一耽误,误了计划,想着蓝熙书一瞄眼尾巴没了。   一把折扇后面闪出了井貌安喜气洋洋的脸,看见美妞井貌安才有这样的笑脸,蓝熙书左右看看,妞儿是有但不美,两个手牵手的胖妞正含羞带怯的团扇遮面往这边瞅着他两。   “三少!我把尾巴做了!”井貌安一脸讨喜,蓝熙书看见有三个兄弟在不远处逛荡。   蓝熙书二话不说拉着井貌安就走,井貌安一看蓝熙书脸色不是要赞他的预兆,赶紧加紧了步子:“怎么了?东厂的人!”   蓝熙书废话不想多说,在墙角背阴处拉着井貌安一阵耳语。   井貌安愣了半天,眨巴着眼睛一个劲儿的拿折扇顶鼻子,蓝熙书看着他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来气一把打掉了他的折扇:“麻利点儿!漏了汤全盘皆输!”   “你这是……”井貌安真心不明白蓝熙书的心思。   蓝熙书眯眼一笑,井貌安觉得瘆的慌一抖肩膀:“杜十万就这么容易上当?”   “他不恨我他就不上当!”蓝熙书眯眼笑得有点儿媚,井貌安瘆的慌一抖肩膀:“他恨不得把你摁倒被窝里!”   谁都知道杜十万好娈童!   “滚你的!小安子!”   井貌安嘻哈招呼远处的几个兄弟离去。   丫的!这小子没道理今天格外的好心情啊!居然龌龊了自己一把!   蓝熙书也笑了,蓝熙书懂这是恋爱的征兆,井貌安这小子另开了桃花?   蓝熙书前脚进北衙门,后脚天眼通就找来了丁哑,丁哑进门就关了门,这让蓝熙书皱起了眉头,外面都是自己的亲信即使有谁硬闯也用不着这么如临大敌。   丁哑苦笑也不解释从领口往外掏东西,两张两寸长一寸宽的字条:“葛亭刚来信了!”   奥!蓝熙书凑到案几前,看丁哑把案几上的书册案卷划拉一边把两张字条并排摊在了案几上。   相差无几的字条,第一张写着:白在南京!第二张写着:白在北京!   葛亭刚的身手不咋地,但小楷真心不错。   蓝熙书附身使劲对比看顾这两张字条,确定都是出自葛亭刚的手笔,很显然的两个意思,一个说白话文到了南京,一个说白话文到了北京,啥意思?   蓝熙书看看丁哑,丁哑一直苦笑:“三少!我也不明白,葛亭刚脑抽了咋的?”   葛亭刚当然不会脑残到弄南辕北辙的两份情报拿蓝熙书开涮!   “葛亭刚想告诉我们什么?白话文在南京还是在北京?”蓝熙书喃喃自语的看着两张纸条,眉头越拧越紧,左眼眯着跳了一下:“丁哑!哪一张先到的?”   “这张!”丁哑手指重重一点上面的那张:白在北京!:“三少!这张刚到不到半个时辰第二张就到了。”   “相隔半个时辰?”蓝熙书手指也点在了第一张字条上,连连的点了几下,丁哑点头:“是不是发出第一张葛亭刚搞错了所以又发来一张?”   蓝熙书否定这样的逻辑,因为,葛亭刚谨慎的很,如果知道有误,他会备注说明的,蓝熙书直直的盯着两张纸条,眉心的疙瘩松了但脸色阴沉得骇人,蓝熙书用缓慢的语气说:“丁哑!葛亭刚出事了!”   “暴露了?”丁哑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葛亭刚是白话文内部的钉子,他要是被白话文拔除,先不说以后白话文内部情报将一无所知,如果葛亭刚扛不住那就惨了!   “葛亭刚会不会……”丁哑打住,他真不想说出他臆想的结果。   “我想葛亭刚目前没事!时间一长就难说了。”蓝熙书转过脸,转目环望,最后视线落在阳光透过花格棂窗户照在脚边的光斑上,阳光被分割成各种菱形块儿,跳跃明亮!   “葛亭刚在发出第二张情报时没有出卖我们,而且,他尽了最大的能力在字条上示警。”蓝熙书的语气冷静的骇人,丁哑不知所指,蓝熙书指着这两张字条:“这两张相差无几,地点却南辕北辙的情报说明葛亭刚也是用了心的,第一张可能没有被白话文截获,他按照白话文的指示发第二张的时候就会想到我们会困惑这样的情报,从而让我警觉!”   丁哑大大的松了口气:“葛亭刚好样的!我就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   “葛亭刚极有可能不知道我到了北京!白话文秘密潜回北京当然是对付我的!丁哑!秘密调查白话文的人,白话文到北京不可能不接触他的手下,还有给井老大信儿让他想办法除了王老虎,凡事利用不上的及早除去!”   丁哑刚转身,蓝熙书就叫住了他,这时,外面知了猴和天眼通说话,井貌安也回来了。   蓝熙书急匆匆的在丁哑耳边嘱咐几句,丁哑应了一声打开门。   “三少!东厂的人出动了很多,大档头疤瘌头亲自带队风驰电掣就奔风灯胡同去了。”知了猴一个劲儿的喘。   蓝熙书看看井貌安,井貌安一摸后脑勺:“三少!这也太快了吧!我这才回来!消息长了翅膀了!”   蓝熙书拍拍井貌安的肩膀:“李举才亲自去!好!这个消息可以让邱得禄知道,惊了他的小妾真是罪过!井貌安!带齐了我们的人,捎上吴连旺,哎!吴连旺呢?”   好半天没见这厮了,这墙头草都不知道风向标了。   “在千步廊!”丁哑接口,蓝熙书呵呵笑了:“这厮最近有想法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快刀乱麻   北衙门距离风灯胡同要比东厂近得多,蓝熙书抄近路赶到的时候,东厂的人还没到,前后脚的功夫暗桩被丁哑派人挖了,蓝熙书的人布满了胡同首尾。   这个时候速度决定成败!   风灯胡同一带多是金屋藏娇,庭院深深但又处处显得低调,邱得禄的这处私宅是专为新纳的小妾置办的,最近一段时间邱得禄夜夜在此,本来随从护卫都跟着邱得禄来去,自从前几天邱得禄得了外财心有牵念,才在这所私宅里里外外加了护卫,为了不至于太引人注目,邱得禄也就安排了三五十人在这儿。   很快,门卫也被卸了,比想象的要容易了很多,丁哑主外围,井貌安主内,等蓝熙书一路进入,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了。   丁哑解决了外面快速的撤了,他负责把张开望搬到这儿来看一场好戏。   井貌安悄无声息的控制了整个大院,里里外外也就是四十来人,邱得禄真是够低调的。   井貌安放着门不走从院墙上蹭蹭翻下,回首一指院里一脸贼相凑近了蓝熙书的耳朵:“我靠!大白天呢!里面干上了。”   “邱得禄不是在大明门吗?”蓝熙书一时没反应过来。   井貌安无声的笑,要抽的样子:“你知道为啥护卫这么少?护卫头头正在给邱得禄造绿帽子呢!”   说着话,蓝熙书抬脚进院子绕照壁,三个五花大绑的便衣护卫嘴里塞满了破布正挣扎着冲蓝熙书哼哼,蓝熙书看也不看就往里走。   三五十人的战斗动静不大,屋里床震的动静却很大,赤身肉搏全情投入,里面竟然没察觉到异样,井貌安挥手五六个好手包抄了后面。   蓝熙书走到紧闭的窗户底下,里面的男声很卖力嘿咻嘿咻,女声呻吟很含蓄,但是紧挨着窗户还是听得很清楚。   只探了一只耳朵蓝熙书就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被撩拨起来了,年轻的欲望很浅很容易被勾搭出来,蓝熙书在想,邱得禄把这么一大笔钱放在这儿,说明他是很得意这个女子的,如果邱得禄看到里面上演的活春宫该作何感想!   井貌安想踹门,蓝熙书伸手拦住,井貌安看着蓝熙书,不明白蓝熙书是听上瘾了还是等那对野鸳鸯来潮啊!   蓝熙书看懂了井貌安的眼神,一瞪他,两人同时退步,很快外面有了动静,知了猴按照蓝熙书的预先吩咐带人撤离退进院子。   节奏非常紧凑!   一阵嘈杂长驱直入,乱马踢踏转换成重靴腾腾径直进了院子,番子簇拥下的一个癞蛤蟆绕过了照壁,耀武扬威出现在蓝熙书面前。   这回里面该听到动静了吧!   蓝熙书蓝袍便衣反身上了台阶背门站定,反客为主看着大热天压了一顶蓝缎无翅纱帽,满脸的红疙瘩冒红光,看样子午饭酒足饭饱吃的不错,这个李举才护短,疤瘌头一般没人看得见,人长得几分威武,就是满脸的疙瘩让人腻歪。   “蓝镇抚!”疤瘌头李举才皮笑肉不笑站定,旁边的一个役长一挥手,呼啦啦一帮番子扇面展开,拉开了人多势众的架势,蓝熙书的人向蓝熙书跟前萎缩,示弱的士气让李举才更加的确定这里有鬼。   外面胡同里也听到了包抄的动静,丁哑把外围的人撤干净了,丁哑预先清扫了路障,李举才的人一步到位。   “大档头!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蓝熙书听见了后面有了动静,想必那个床上热火朝天现在屁滚尿流的护卫头头翻后窗被井貌安抓了现行。   “哼哼哼哼!”李举才折了马鞭在手:“蓝镇抚得罪了!”   说着李举才一挥手,旁边的番子看到指示窜出几个好手就奔了台阶。   “且慢!”蓝熙书大声喝止,踏步迎下了台阶,他身后的天眼通等十来个紧挨着跟下台阶,压下的绣春刀卡簧声响示威,一时刀出鞘声响成一片,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墙头上蹭蹭满了皂衣澜衫如临大敌的番子,就这样,后院铁锹挖掘的动静蓝熙书居然也听见了,井貌安向导做得好,李举才的人几乎没费周折就对着菜窖下手了。   蓝熙书就是在拖时间,脸上的惶恐心虚很到位:“大档头!这是哪出?私宅也是可以乱闯的吗?你要说个明白!”   “我们特旨办案,蓝镇抚还是识相的好!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有人告密,蓝镇抚!请你配合了。”李举才一见蓝熙书身后的气势,马鞭点指蓝熙书身后拔高了嗓门:“谁敢反抗,忤逆论处!”   “大档头且慢!不给个说法可以,容我通禀张大人!”蓝熙书耳尖听到了马蹄声奔来在胡同口慢了下来,大概四五匹马,蓝熙书不知道来得是邱得禄还是张开望。   正对峙着,后面的井貌安和几个兄弟与十多个番子较劲着把一个只穿了底裤的一个三旬汉子拉扯了来。   井貌安退到了蓝熙书跟前手一松,这个狼狈至极的汉子抱着袍子傻愣愣的看着拔刀相向的两拨人。   李举才正纳闷蓝熙书搞得哪一出,一个番子从后面飞快凑上李举才的耳朵,接着门外的一个番子跟头咕噜的也凑上李举才的耳朵,李举才本来一脸横相随着左右耳朵输送消息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大笑也不忘一手摁紧了纱帽,以免得意忘形震掉了纱帽露了疤瘌头的原形。   大队的马蹄声切近,蓝熙书心底敞亮的笑了,但是架势还端着,语气虚张声势起来:“李举才!我们邱大人和张大人马上到,你敢放肆!”   “蓝三!张开望也保不了你了,来人!少废话!给我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李举才恶狠狠的一举手里的马鞭,第一声刀锋相交的刺耳锐响在蓝熙书左侧井貌安跟前响了。   “他娘的!给我住手!”蓝熙书第一眼看到邱得禄气急败坏的冲进来,进门的一嗓子高亢的变了调儿了,床上色有胆床下胆无色的护卫头头一听邱得禄的声音吓得面如土色,趁乱钻孔被李举才揪着发髻拖到了场中。   邱得禄端着袍带冲进来一看李举才手里半裸的护卫头头愣了,那个护卫头头白光光半裸的身子弓着真是很扎眼。   后面紧接着有人大声报号:张大人到!厂督驾到!   蓝熙书心一跳,他真没想到杜十万居然这么快也赶到了,很快,蓝熙书就明白了。   好像晚了!杜十万醒过闷来也晚了!   “怎么回事?”张开望腆着大肚子在一片番子高呼厂督大人的口号声中气喘吁吁来到场中,一看场面不明所以,愣了,大胖脸汗珠子噼里啪啦,旁边的赵一虎一把折扇上下翻飞,他自己也是大汗白流。   蓝熙书神色恭谨急步下了台阶,拱手礼说道:“张大人!属下得知风灯胡同有警,匆匆赶了来,李大档头不知怎么回事也赶了来,搞得属下也是一头雾水!”   那边李举才也正跟杜十万汇报,后面的番子脏兮兮的把十余个大楠木箱子搬了来,邱得禄立马脸色死灰。   张开望并不知道这是邱得禄金屋藏娇之所,以为蓝熙书办案过程中被东厂的李举才抢功导致的激化矛盾,现在的锦衣卫和东厂正在劲头上,几乎是撕破脸了,张开望心里早就不满杜十万,回头一瞪还在与杜十万窃窃私语的李举才:“大档头这是什么意思?”   赵一虎明白了,正要跟张开望耳语,李举才说话了:“什么意思?你问问你们蓝镇抚不就全明白了?”   “大档头!话说的明白点儿!蓝某不知!”蓝熙书故意上前一步挡住了赵一虎接近张开望:“我们为皇上效命本是各行其道,蓝某不知你们东厂何以处处针对我们!”   “嘿嘿!蓝镇抚!人赃俱在!你居然还死鸭子嘴硬?从你的私宅搜出这些银子,你作何解释?”   啪啪!   一个个楠木箱子被番子打开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心慌气短。   蓝熙书偷眼一撇,邱得禄咬牙闭上了眼睛。   “蓝某无从解释!”蓝熙书身心舒畅但是没表现出来。   邱得禄体弱筛糠看着两个番子从屋里揪出了一个鬓发散乱丰盈体态的女子,这一女被番子惯下台阶踉跄一下惊叫着扑向方寸大乱的邱得禄:“老爷!老爷!”   场中哗然!   杜十万看看蓝熙书看看邱得禄,李举才更是三角眼翻腾着只呼不吸,蓝熙书一脸茫然。   “邱得禄!”张开望回身大喝,眼睛瞪得白眼珠多黑眼珠少,邱得禄一脚踹了那个偷眼瞄着被快刀逼迫的面若死灰冷汗淋漓的护卫头头的女子,五官扭曲惨不忍睹。   “这!”李举才彻底懵了,看杜十万的脸绿了,邱得禄是白话文的人,白话文刚刚与他达成共同铲除蓝熙书的同盟,明明获得的消息是蓝熙书受贿私藏,怎么眨眼套了邱得禄?   现在人脏并获,想退却不能退了,众目睽睽下怎么能私话相授?杜十万也没了辙只能一言不发任其发展。   李举才素与白话文有嫌隙,他可不考虑大局,只要是锦衣卫的把柄他往死了纂,说不上就跟锦衣卫百辈子有仇似得。   李举才快速命人绑了邱得禄两人带银子一并弄走,杜十万无话可说甩袖而去,眨眼功夫刚才还拥挤不堪的现场只留下张开望的人。   高潮酝酿得快消的也快,真真快刀乱麻!   自己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李举才嚣张的带走了,张开望这个窝火啊!   属下贪污行贿自古有之,张开望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也没料到邱得禄居然贪了这么多现银,一时张开望脑子乱哄哄的被手下簇拥着回衙。 第三百六十八章 应对   张开望没有回大明门千步廊的总衙,而是憋气坐在了北衙门的案几后面,打扇的换成了一左一右井貌安和知了猴,蓝熙书和赵一虎在一旁垂首候着谁也不说话,脚步声响,千户钟法保正迈步进来,微微的镰刀腿让蓝熙书抬了下眼皮,钟法保整个一马屁精,负责午门大内的锦衣卫守卫,很少到北衙门来,蓝熙书与之谋面的机会也不多,见面礼而已,但是他的脾气秉性蓝熙书在来北京的路上就耳闻了不少。   对于这样的人,蓝熙书本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大人!”钟法保看看满屋子的人拱手礼毕凑上头不抬眼不睁貌似闭目养神的张开望:“大人!怎么回事?李举才……”   堵上添堵,张开望一摆手,钟法保赶紧住了嘴。   “消息进宫了,太子殿下召您进宫!”   终于狗咬狗了,终于两嘴毛了,满朝文武看热闹呢!张开望就这感觉,怎么回禀太子,张开望现在愁这个了,刚刚在王可生事件上占了风头,一个邱得禄就让东厂翻盘了。   钟法保看看赵一虎,赵一虎耷拉着眼皮:“邱得禄犯李举才手里了,也连累了大人!”赵一虎的阴翳表情另有隐忧,这个邱得禄可别秃噜出连串猫腻,想想,谁的屁股底下也不干净,他的屁股底下最不干净。   张开望真正烦心的也是这个。   “属下也纳闷,怎么东厂就盯死了咱们呢?”蓝熙书一看赵一虎看他只得开口,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认为他先到的事故现场他最该解释一下:“属下办事一向绕着东厂走的!”   蓝熙书的有意示弱于东厂让赵一虎很不爽,鼻子哼了一声拿眼角剜了蓝熙书一眼,蓝熙书眼不斜头不歪一副谨小慎微的表情看着桌子腿儿,钟法保胳膊肘碰了下赵一虎,赵一虎皱眉瞪了一眼不让他多言的钟法保,两人眉来眼去一番。   “哼!”张开望鼻子冷哼:“皇上亲征,我们锦衣卫侦缉得力,这一路势如破竹,阿鲁台闻风仓皇逃窜,皇上已于军前连连封赏我锦衣卫。”张开望看看蓝熙书脸上有所缓和:“司礼监大太监杨公公在信函当中就把没给他长脸的杜十万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个遍,杜十万不恨我们才怪!东厂自打设立就和我们较劲,就想着把我们压下去。”   “白大人和夏大人军前都被升任了指挥同知!”赵一虎羡慕嫉妒恨的扫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一愣,这个消息他没收到,没想到夏十榆和兄弟们拿命换来的情报居然让白话文坐收渔利加官进爵,锦衣卫指挥同知仅在张开望的指挥使之下,三品大员在锦衣卫中屈指可数,四品五品锦衣卫是中坚力量,但是三品可就是锦衣卫高层了,直接面见皇上陈词请旨可直接面圣。   蓝熙书看看张开望,张开望嘴角抽了一下,被属下架空的感觉让他感到了威胁和愤怒,特别是这种军前赐封意义不同,在皇上跟前混个脸熟太重要了。   这当口吴连旺进来禀告,邱得禄栽了,南镇抚司无人坐镇,羁押进京的十来个山西抗军令领头哗变的百户不知如何处理,吴连旺递上了一份卷宗,并附带说明兵部的人折子承进了宫,太子发话严查。   怎么弄到南镇抚司来了,兵部的家务事查这个手干嘛!张开望面色本来不悦,这真是烦上加烦。   这时候张开望哪有心思管这等事,他一脸不耐的瞥了一眼卷宗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蓝熙书一看吴连旺的劲头就知道这家伙赶这个时候是有想法的,蓝熙书赶紧接话:“大人这就进宫,先把人收押严加看管就是了。”   蓝熙书一垂首:“大人!要不我让人先去做了口供,明早早朝以备太子殿下询问!”   张开望想也没想点了点头,蓝熙书回脸看了钟法保身后的丁哑:“丁哑!你速去速回,弄妥当了今晚禀告大人进展。”   丁哑深看了一眼蓝熙书应声拱手退出,一腔期望的吴连旺被空气噎了一下退到了门边不敢对接蓝熙书的眼神。   “要是白大人在就好了,白大人足智多谋,南镇抚司一向是他执掌。”蓝熙书拿话探路也是说给吴连旺听的,这次从南京回来,蓝熙书就察觉吴连旺很不正常,这家伙心里有鬼,蓝熙书一直没抽出心来查查井运水被坑是不是这小子捣鼓的,井老大一来就跟吴连旺很不对付,蓝熙书听丁哑说过几回,他没放心上。   一个从五品的试千户也敢妄想染指南镇抚司镇抚的位置?哼!蓝熙书眼皮也没撩吴连旺一下。   “他!”赵一虎鼻子哼了一声,张开望一看他他马上不动了。   “大人!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啊!”钟法保提醒,这样拖也不是办法,他来传口谕的他得交差啊!   “大人!这也不难!本来我们自己正在清理门户哪知东厂横插了进来,反倒搞得事情复杂了。”蓝熙书一句话让张开望一愣,随即转脸盯紧了蓝熙书,蓝熙书接着说:“大人只管将邱得禄的拘审权要过来,那么我们不就由被动变主动了吗?”   对啊!   只要邱得禄到了自己手里,说法就不一样了,张开望眉头一展忽然神色又是一暗,蓝熙书微微然凑了一步:“大人!如果杜十万强调唯恐我们包庇,那也不难,交由刑部也可,只要不在东厂,大人,一切好办!”   这还用说,刑部的左侍郎吕之栋是他的同乡兼侄亲家。   张开望重重点头,蓝熙书真是聪明绝顶,他的每一步烦恼他都看得透彻并步步化解。   “太子殿下岂会按你说的下令?”钟法保没怎样,赵一虎横了一眼蓝熙书反唇相讥,自打蓝熙书一来,张开望多有依仗,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太子仁厚,断事最讲求公允,只要大人强调公允起见刑部介入,不但太子殿下会觉得大人公心对事,朝臣也会应声附和大人的提议,您说太子殿下怎会不遵照大人建议?”蓝熙书温和的对着张开望说,根本对赵一虎不予理睬,赵一虎不忿刚要再行反唇相讥,张开望一摆手站了起来:“这不失为一个好对策!”   张开望神色轻松起来,有了应对心里就有底,忽然他又想起皇太孙这档子事,转过案几回头问蓝熙书:“你不是说那个女刺客极有可能隐匿北京了吗?有消息了吗?”   这本是蓝熙书机密跟张开望说的,蓝熙书没料到张开望当着这么多人询问,一怔之下下意识的眼睛一扫四周,他发现吴连旺神情一震,耳朵侧了过来。   “大人!这好比大海捞针,乱七八糟的消息每天不少,我已然派人专司此事,消息过筛过萝到最后都是下面捕风捉影想领赏钱的,没有确定消息,属下不想让大人劳心。”蓝熙书有点儿垂头丧气又表现得忠心耿耿。   张开望很重视这件事,这次蓝熙书出马南京一行虽然没当场抓住刺客,但是有了眉目,太子殿下曾当面表彰他领导有方锦衣卫人才济济,张开望面上有光,希望蓝熙书再接再厉捉获女刺客去了皇太孙的后顾之忧,那么皇上回来也证明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白给的。   现在依仗蓝熙书,张开望就是希望蓝熙书给他长脸,不但能抗衡东厂保住自己的位子,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员干将制衡越来越得宠的白话文。   手下没本事让人恼恨颜面无光,手下太有本事又让人心里不踏实唯恐将来取而代之,一个有本事又没野心凡事及时请示早晚汇报的手下最让人放心!   蓝熙书就是按照张开望的用人方针来表现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井蓝衣   “三少!药罐子来了!徐娘不老约您!”送走了张开望一干人,知了猴瞅空对蓝熙书说,蓝熙书皱皱眉牵牵嘴角,北京不比南京,蓝熙书一直很注意跟徐娘不老不能走近,暗通消息也嘱咐井貌安小心谨慎,这个时候徐娘不老约他不就是为了邱得禄的事,蓝熙书不想见但是又唯恐徐娘不老有重要线索透露。   申时了,蓝熙书还急于安排挖白话文的事,葛亭刚刻不容缓,夜长梦多,蓝熙书在葛亭刚身上担心的太多,捞出葛亭刚势在必行。   “这事稍后!”蓝熙书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一扭脸丁哑冲东边努嘴,蓝熙书再扭脸,远远地看见房子捻着发梢冲他张望,许是来了一会儿了,一定是看见一帮子人恭送张开望所以远远地躲开了,蓝熙书忽的想起回家的事,急匆匆在丁哑耳边交代几句,扔下丁哑一帮人就笑着奔房子去了。   淡淡绿的裙衫,仟腰款款广袖迎风,房子裙裾生莲婀娜多姿的迎了蓝熙书几步,鼻尖微微细密汗水,大眼睛清亮亮的笑,并冲丁哑和井貌安几个挥挥手,蓝熙书一回头,呼啦!哥几个集体扭头抢着进了上台阶涌进了北衙门,大石狮子旁几个锦衣卫傻笑着把马往拴马桩上栓。   “二娘等你很久了,老爹不回家你也不回!”房子有些嗔怪,小嘴巴故意撅的老高,其实蓝熙书知道房子不生气就是想在他面前使使性子。   “忙忘了!哎!房子!早上没事吧!”蓝熙书拉房子的手,一回头拴马桩前的几个锦衣卫还在抻脖子看。   房子摇头:“我倒是担心李大哥!你指定没跟他交代,他死命拦截,我急坏了。”房子最担心李四树,她有些埋怨蓝熙书没事先告知李四树,造成伤害,虽然房子拿捏力道不致命,房子还是心里过意不去。   “那来得及!那个憨大头!也好!这样逼真没破绽嘛!”蓝熙书笑的时候房子使劲歪头看,脸微红羞羞的还带着一点儿放肆,蓝熙书自顾说:“李四树皮糙肉厚的,没事,等戏演完了立马活蹦乱跳的了,要不是我让他多装几天,他今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哎!房子看啥?不会吧!”   蓝熙书拎拎腰带,暗示下面,房子一下脸更红了,嘴撇着端正了脸:“我告诉二娘我们的事,二娘一点不吃惊,她说,她早看出你来了,知道早晚的事!”房子眉开眼笑了又侧头看蓝熙书:“二娘把她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呵呵!还带我去绣坊定制喜服喜袍,还有你的,那天你有空试试去?”   “你看着行就行!二娘这是指望你给她当贴心的小棉袄呢!”蓝熙书没说二娘是有利可图,大娘有儿子,她指望谁?房子这么憨厚孝顺,她这么热心也图房子是个依靠。   自打蓝熙书从龙门所回来又是升职又是卖乖,甚至这个月的俸禄都是二娘领的,二娘对房子对蓝熙书的态度直线上升,蓝熙书心里都有数,图什么?人都有所图,图个家和热闹也就是了。   “你知道蓝衣绣坊吗?”房子溜溜儿着清澈的眼睛,眼睫毛随后弯弯:“就知道你不知道,那个女子真的很漂亮啊!真不想你去那里试衣呢!”   从来就是两人一见面,房子遇到什么新鲜事都紧着跟蓝熙书念叨!   “你眼里的美女?”蓝熙书逗她。   房子鼻子嗯了声:“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你指定也没见过,而且,你都不知道,人家绣的东西真叫好啊!二娘都自叹不如呢!”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呵呵!蓝熙书淡淡的笑,他想说你那是没见过皇太孙的孙美人,要是见过了,就不会这么说了,但是蓝熙书忍住没说,他没提过孙美人,当着房子蓝熙书才不会说别的女孩子漂亮好看。   “那我就不去,一个绣娘看把我的房子嫉妒的!”蓝熙书捏捏房子的手指头,房子嘻哈笑了:“知道你什么美女都见过,逗你呢!”   房子竭尽全力表现的很开心,但是蓝熙书看得出来房子再不是以前笑起来无邪天真的样子了,醉八仙给她的打击是从内而外的:“房子!老安过几天远赴云南,他对苗人妙药有研究,需要一些苗药他要亲自去一趟,看他神秘兮兮的有眉目了。”蓝熙书轻描淡写的撒了谎,他发现房子的眉头跳了一下,欣喜掩饰不住,真正的心结不打开,房子始终郁郁不欢。   怪不得自己一到王记药铺,老安和王伯就抢着给自己把脉啊问东问西什么的,搞得跟临终关怀似得,当时房子心里还难受呢!   “房子!”蓝熙书看房子垂头想出了神摇了一下她的胳膊,房子抬眼就笑了,明媚的眼神暖暖的。   “别的都是次要的,房子!今晚咱住哪儿?不想搁家住,不方便!”蓝熙书给了房子一个你懂的眼神,提前跟房子沟通好,别到时候两人说岔了。   “你那个地儿人多眼多,我……”房子也为难,家里不好意思,那个哥几个混居的龙门新宅也有点儿不方便。   “后院!就我自己!交代了没人敢去!”蓝熙书一脸横。   刚到杨宅门口,里面传来女眷的对话。   “夫人请留步!”   “真是麻烦井姑娘了,房子不在,她回来我让她去一趟也就是了。”   “不送不送!”   一个非常干净内敛的声音再跟二娘对话,说着就看见一个淡淡蓝衣的女子正一边客气寒暄一边素手兰花指牵着裙角迈过门槛,一抬头正与蓝熙书眼眼相对。   真是美女!   蓝熙书心里赞了一个!   十八九岁的模样,身量适中,云鬓堆拥随意的一个鹅心髻,肤如凝脂淡妆素洁,更衬得一张脸天然美丽,神情矜持毫不做作被蓝熙书一看微微一笑敛衽行礼闪到一旁。   那份优雅从容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实在罕见。   “是你啊!正要商量着去你的绣坊呢!”房子从蓝熙书手里抽回手:“哥!这就是井蓝衣井姑娘!哎!跟井大哥井二哥一个姓氏呢!呵呵!”   姓井的很少,又遇到一个姓井的,房子因为跟井运水和井貌安熟稔所以跟井蓝衣见面就觉得有份亲切。   “井姑娘!”蓝熙书颌首微笑,跟着跟转出来的二娘见礼:“二娘!”   “回来了!”二娘被井蓝衣体贴的扶了一下笑吟吟的拉住房子的手:“井姑娘说新来的苏绣杭秀的新花样,亲自来说一声,你看,井姑娘真是尽心的人!”   “哪里!跟夫人这么投缘,也一直蒙您照顾,这是应该的!”井蓝衣柔柔的垂着好看的眼睫毛语笑嫣然,这份成熟却是很难得,整个人美的既不招摇又赏心悦目,蓝衣更是名副其实,素淡的裙边袖摆精工绣着缠枝莲同色花,很不俗气,而且说不出来的出尘之美,露出袖外的兰花指娇俏,那气质倒好像大家熏陶的女子,说是一个绣坊中女子真是让人感觉明珠蒙尘又难掩风华。   从一个人的眼睛就能探究到一个人的心门,这是个进退有度心机过人的女子!   蓝熙书一个照面就下了定论,他不讨厌有心计的女子,进退有度好过于丫无双那类不管不顾的类型。   但是房子跟那种美女比肩也不会被比下去,房子的一颦一笑活色生香是无人能比的!   “干嘛急着走?再坐会吧!”房子礼让,井蓝衣却在推辞:“不打扰了,今天有的夫人忙了,有需要蓝衣要做的,尽管说!”井蓝衣在二娘的一再挽留下还是走了,一个小丫头紧随其后。   进了院二娘和房子还在说道这个井蓝衣,蓝熙书也不插言,从来福哪儿打听了一下杨士奇的近况。 第三百七十章 徐娘不老跟进   财旺瓷器店前,扥着招牌流苏的药罐子正在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幌子晃来晃去不细看还以为是个小伙计呢!   药罐子看见蓝熙书立马细眉细眼的眯缝没了。   “公公早来了!”药罐子抹汗,脂粉没了,浅浅的麻子倒让这小子有些清秀,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徐娘不老好妆药罐子也不喜欢素面朝天,大热的天可就惨了,胭脂水粉的在脸上和稀泥了。   药罐子往蓝熙书身后张望,小眼睛倒挺警惕的,蓝熙书嗯了声跨步进房,后面有天眼通断后,有尾巴天眼通也会料理蓝熙书不担心。   “您放心!自家地盘,安全!”药罐子小碎步开道说着,在归置台面和瓷器的伙计都闪了,陈设规整大气的格橱将偌大的店面分成了雅致的里外间,各种花瓶青花瓷错落摆放在格橱上,琳琅满目的看的蓝熙书眼花,真没想到徐娘不老还好这口,指定出于爱好,要不然凭一个堂堂的东厂三档头岂会指望这个生财。   里面传来鞭起鞭落的狠辣声响,除了鞭打声再无杂音,蓝熙书皱了皱眉头,这动静在北镇抚司再熟悉不过,伴奏的常常是犯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药罐子喊了一声:“三少到了!”   里面的皮鞭声应声而止。   一个伙计挑帘拢,蓝熙书跟着药罐子进了内室,穿过陈设豪华的内室别有洞天,一张黄梨木的大床上半躺着徐娘不老,听见动静,扭脸一看蓝熙书满脸堆笑就坐了起来。   徐三元玉簪别着油光可鉴的道士髻,一根头发都不带凌乱的,简简单单玄色罩纱的直缀常服,脸上光光没施粉黛,这倒出乎蓝熙书意料,脸白净的过于,蓝熙书看了不习惯。   都说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徐娘不老这是浓妆淡抹两别扭,一个大男人,脸过度的白净,特别是下巴连青茬都没有实在看着不顺眼。   地上一个小厮赤裸着身体细皮嫩肉的趴在当地,浑身的鞭痕血迹重叠交错,严重的地方皮开肉绽,蓝熙书扫了一眼被鞭挞的那张微微抬起的脸,半边脸眉清目秀惨白白的,嘴唇咬破了,血水汗水混合着发绺儿黏在腮边,小厮呆滞的看了一眼蓝熙书低下头,说实话,尽管被打的惨不忍睹,但是那裸背那圆圆翘翘的优美屁股弧度堪比美女的翘臀。   蓝熙书没说什么倒是佩服这个小子的硬气,鞭打之下竟然一吭一声,蓝熙书司空见惯的神情撩袍坐到椅子上,旁边两个负责鞭打的大汗白流的汉子领了徐娘不老的脸色把这个小厮拖起来往外走,蓝熙书脚尖一勾旁边的袍子一撩腿,袍子搭在小厮的身上,拖他的两个汉子顿了顿,齐齐看了眼徐娘不老,徐娘不老兰花指顺着眉梢懒懒的说:“算了!下去好生伺候,用些好药!”   “谢公公!”被打的小厮沙哑着说,散发下的一只眼睛看了一眼蓝熙书,被拖了出去。   那眼神很特别,里面没有仇恨,很清澈。   蓝熙书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轻松愉悦的笑容推开药罐子奉的茶。   “三少见笑了!”徐娘不老推开了药罐子的折扇起身下床,慢慢姗姗移到了蓝熙书的旁边椅子上坐定:“没一个中用的!”   蓝熙书随着徐娘不老扭脸,鼻子闻到淡淡的香味,不错,比上次好多了,上了品味了,看来最近睡眠不好,徐娘半老的眼尾纹貌似深了些,看蓝熙书看他,徐娘不老习惯的兰花指扶腮,大有妆容不尽人意的意味,蓝熙书呵呵笑了。   “徐公公何必苛责他们,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打打杀杀的粗活儿不妨交给我的人,公公的优势是耳目畅通!”蓝熙书转移了视线把玩着小几上的一个装牙签的瓷瓶,很精致,一盘跟错节的老树下,一翁一童对弈,这么小的瓷器,却把画儿的精髓尽相囊括。   “高见!”徐娘不老没说话药罐子紧着拍马屁,扇子在旁边给蓝熙书扇着。   徐娘不老呵呵笑了,顺手捧了一个耳瓶给蓝熙书,蓝熙书放下手里的小心的接了过来,青瓷耳瓶上的一个薄装美人栩栩如生,丰臀大胸呼之欲出:“蓝三粗人一个,没公公的雅兴,外行看热闹,这些东西看着是不错,比画儿好看,养眼!公公!您不是拿文人的东西让蓝三出丑的吧!”   蓝熙书赶紧转了话头,这满屋子的瓶瓶罐罐,徐娘不老被勾了兴致,别来个没完没了,正事要紧!   蓝熙书放下耳瓶,看来真是徐娘不老的心爱之物,药罐子赶忙搬走了。   徐娘不老笑了起来:“说正事说正事!”徐娘不老一摆手,药罐子退了出去。   “邱得禄死了!”徐娘不老以为蓝熙书会大吃一惊,蓝熙书面色不惊只是哦了声:“邱得禄死已成定局,早晚而已,没想到杜十万这么心急!”   “不是他心急,是有人心急!”徐娘不老又抛出一个炸弹,他就不信蓝熙书还不震惊:“老白回来了!”   “我知道!”   徐娘不老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出现在井儿胡同附近!”   “什么?”蓝熙书霍然起身,蓝熙书震惊的表情徐娘不老很满意,杨士奇的家就在井儿胡同,蓝熙书能不震惊吗?这白话文敢对皇上倚重的阁臣下手,他反了天了。   蓝熙书坐不住了,他要回去马上布控,杨士奇的安全现在成了头等大事!   很快蓝熙书又坐了回去:“白话文藏身何处?”   “这家伙老牌锦衣卫,下面的跟丢了,就是刚才那个饭桶!”徐娘不老拍拍蓝熙书的肩膀,指尖稍稍用了力:“只要他在北京,我就挖的出来!”   “要快!哦对了!我过问一下那个兄弟好吗?”蓝熙书指的是刚才被鞭打的小厮。   “罐儿!带人!”徐娘不老扬声招呼药罐子,蓝熙书站了起来:“别了,我去!”   那小子被打成那个样子,一时半会走路不利索。   很快蓝熙书被领着进了一间下人屋,炕沿上趴着那个小厮,小太监四六儿正在给上药,看见蓝熙书和徐娘不老赶紧爬起来:“公公!三少!”   “祥子!三少有话问你!”徐娘不老坐到了炕沿上,被打的小厮祥子想爬起来,被蓝熙书摁住了:“别动!几句话而已!四六儿接着上药!”   “你跟的人在哪儿跟丢的?”蓝熙书开门见山。   “刚上廊坊街,小的就被人闷了一棍子,后面的就没了。”祥子惶恐的看着徐娘不老,又看看和颜悦色的蓝熙书:“他一身布衣,罗锅腰,乔装打扮了的!”   蓝熙书点点头看看徐娘不老,徐娘不老挑了挑眉头:“药罐子!马上着人在廊坊街一带细查,没个影目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徐娘不老阴测测的勾了一眼药罐子,药罐子一抖索,脚下拌蒜往外就跑,蓝熙书慌忙喊住了他:“你们不要贸然撒网,找廊坊街上钉子跟进!还有,毗邻廊坊街的几条街也要细查!” 第三百七十一章 醉八仙爽约   “你不是想把……”徐娘不老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一只眼睛跳动着看着蓝熙书妩媚的笑,那张大白脸看着倒也不怎么倒胃口了。   蓝熙书摇摇头:“我的兄弟在他的手上,我要尽快的捞出来,这件事撕破脸了,现在也不能黑了他,黑了他我得搭上我自己!他是奉皇上密令回京的,意在监视太子殿下执政,搂草打兔子,他想把我捎带脚了,公公!撂倒白话文需明枪暗箭双管齐下,我们也来个搂草打兔子,把杜十万捎带脚了,这就要看咱两的合作默契还是白话文和杜十万的合作默契了。”   蓝熙书必须给徐娘不老点儿甜头,徐娘不老针对的是杜十万,大方向没有共同语言,蓝熙书更不可能在敌对汉王这件大方向与其深交。   果然一听这个徐娘不老精神百倍了,没有永远得同志只有永远的利益,挖掘白话文深层罪证蓝熙书不会告诉徐娘不老,最终和东厂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蓝熙书心有余地。   “三少!你自个就能挑大梁了,我看两个白话文也不够你一勺烩的!”徐娘不老不是奉承,他看出来了,蓝熙书到北京就把杜十万翻了两个跟头,虽然没伤筋动骨,但是趋势已经彰显了,雪片似得奏折在大内御书房堆积如山,军前皇上的手里也该有一摞了,犯了众怒也不打紧只要皇上罩着,但是皇上要是生了嫌隙那么他杜十万就活到头了。   蓝熙书什么都没做,对付杜十万和白话文的密告什么招式都没使,但是一个督粮北上的皇太孙就让蓝熙书稳如磐石,徐娘不老动用耳报密切的关注这些,他不得不叹服蓝熙书的能力。   最让徐娘不老放心的不光是蓝熙书的能力还有就是他对兄弟的情意,为了捞一个小卒子竟然不惜和白话文从暗斗到明争,点点滴滴入微的观察琢磨,徐娘不老心里明镜的认识到这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徐娘不老混迹宫内几十年,往上钻的莫不是心狠手辣踩着人头做梯,各种拉拢手段莫不是为了自身利益为出发点,蓝熙书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所以徐娘不老很放心和蓝熙书合作。   各种消息做了沟通,蓝熙书很遗憾就是女刺客依旧没有消息,东厂已经把搜捕女刺客的范围同锦衣卫一样扩大到了全国,遍布大街小巷的眼线钉子捕风捉影的情报倒不少,但是无不如泡沫幻灭。   对于苗人的线索,也没有进展,徐娘不老只提供了有摩梭人效命神机营的情报,一听男的,蓝熙书也就没了兴致。   蓝熙书离开徐娘不老就迅疾让丁哑亲自到廊坊街摸底,让天眼通安排暗桩在杨府附近,千嘱咐一定不要让杨府的人察觉,蓝熙书并不想让杨士奇感觉到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到底还是寄希望于自己人身上。   张开望差人告知邱得禄的死讯,蓝熙书猜得出其实张开望是松了一口气的,邱得禄一死,很多人脱了干系了,邱得禄把所有的黑锅一个人背了,对于那银子的来路张开望心知肚明,他摸不起也不想深究,反正东厂里外不是人了,他严厉措辞表示整顿锦衣卫内部的折子让宫里面很满意,他觉得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都在内心刀光剑影,快天黑了,蓝熙书沉不住气了,这个时候他必须赶回到房子身边,身心都热了。   夕阳余晖勾着窗棂不舍的撤退,闷闷的黄昏在酝酿雨意。   按耐不住的蓝熙书留下话就往龙门新宅赶,门匾不知何时被丁哑换成了蓝府,影儿正在门口张望。   影儿初到北京,没有她不新鲜的,在杨宅看见二娘还中规中矩的,一到新宅听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新家,立马里出外进的,不出小半天就熟络了,一干哥几个白天都在北衙门,跟在房子身后她倒成了小主人,满意满福还有老王头都挺喜欢她。   蓝熙书跳下马,满意满福殷勤的喊着三少把马牵进去,蓝熙书拉着影儿的手听她说着看到北京的新鲜事。   老王头交代后园子收拾好了。   丽姑把影儿喊到一边,丽姑最清楚这个时间怎么回事!   房子听到动静迎到了过道里,进入后院,满意满福就遵照吩咐止步了,丽姑带着影儿熟悉厨房去了。   “嘿!我喜欢前面的泉眼和假山,还有这后院的梧桐树,那个墙角有棵枣树呢!”房子揽着蓝熙书的腰指指点点,没去南京前房子来过,但是那次她跟丫无双擅作主张诱抓枚青,结果差点脱不了身,气急败坏的蓝熙书把她和丫无双带到了这里,当时房子没细看,今个安家细看欢喜的不得了。   房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   蓝熙书拥吻了房子的额头,房子踮起脚尖讨亲:“你闻闻!今天开始王伯和安伯给我配了药了,刚才我喝了。”   是有淡淡的草药味还混合着蜜饯的味道,想必房子漱口了吃了蜜饯了,要不然草药味还要浓烈。   “你不是最讨厌吃药吗?”蓝熙书托着房子的下巴品尝着。   “比以前的好喝多了,没那么苦,安伯照顾我的!”房子这么配合蓝熙书当然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哼哼唧唧啃着蹭进了客厅,房子早早的掌了灯,亮堂堂的,蓝熙书亟不可待的抱起房子头拱帘拢进了内室,绕过圆桌就和房子滚到了床上,满握房子渐挺的胸器蓝熙书熟稔的解开房子的丝带,房子光溜溜的游鱼一样在蓝熙书的怀里扭来扭曲,蓝熙书脱衣服她就忙着把玩下面的金箍棒,蓝熙书心细如发今天竟然没发觉房子的异常,心急火燎的亲倒了房子就进入状态……   等他热火朝天的完事了,才觉得哪里不对劲,身子下面明眸闪亮的房子竟然清醒如斯。   蓝熙书挑床幔看看外面,天黑了,细风卷窗幔,悠悠荡荡外面幢幢树影,醉八仙的时辰到了,房子竟然没有发作,蓝熙书目瞪口呆猛然卡住房子的腋下往上托着,房子清凌凌的眼睛就这样明明白白的看着蓝熙书,根本没有往日醉八仙发作时微醺微醉迷情的神态。   房子的全身也没有变得粉红,肩头的那两个粉红点儿依然。   “房子!”蓝熙书依旧趴在房子身上,胳膊在房子两侧支撑着,他恼恨自己刚才居然忘了观察:“你感觉怎样?”   “没感觉!”房子咬着嘴唇迷迷蒙蒙的大眼睛羞羞的垂下来:“也不是,我是说没醉八仙发作时难受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蓝熙书百思不解捏捏房子的脸,捏捏房子的肩膀:“你不是头一天吃药吗?”。   “是啊!”房子也奇怪,今天没发作反而觉得怪怪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莫名的蓝熙书和房子都紧张了起来。   “房子!从现在起,你跟我寸步不离!”蓝熙书觉得邪门,他不会存侥幸心理,认为醉八仙无缘无故的不治而愈,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害怕醉八仙发作没了规律,万一自己不在房子身边那就惨了。   “但是,哥!你要在衙门的!”房子撅着嘴巴为难,这种事总不能准备随时随地吧!   蓝熙书笑了,笑得很僵硬:“男装嘛!没人敢多管闲事!” 第三百七十二章,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胡大疙瘩来送的信儿,看蓝熙书身后男装打扮的房子会心的一笑,自打公开了蓝熙书和房子的另一层关系,哥几个私底下交流,但是大咧咧跟房子亲热的话没了,看一眼房子还有点儿心虚的瞅瞅蓝熙书的脸色。   哥几个都很怀念房子在龙门所和虎牙口的日子。   蓝熙书没有回北衙门,交代下去,就打算直接带人到目的地。   太激动人心了,这么快就锁定了白话文的藏身之处!   房子跟胡大疙瘩叽叽咕咕,看见蓝熙书打发走了两个手下,胡大疙瘩赶紧牵过马,三人隔着两个胡同就到达目的地三柳胡同的时候,井貌安拦住了蓝熙书告知,白话文溜了,不知所踪,顿时一腔热望被喷了凉水,蓝熙书从马上跳下来就一脑门子的火,马缰绳差点儿甩到了井貌安的鼻梁子上:“谁惊动了他?”   蓝熙书低低的语调声色俱厉,三五个手下都吓得噤若寒蝉,机械的动着脑袋一齐看着井貌安。   现在除了自己的人还有徐娘不老的人在这一带布控,蓝熙书难掩心里的火气,打草惊蛇再盯更难。   “我们的人一到,我就打发徐娘不老的人撤了,但是我确定我们没有惊动他!”对于白话文诡异的溜走,井貌安无从解释,但是井貌安这次真是加了小心的,蓝熙书严厉的眼神真让井貌安觉得冤枉。   蓝熙书后悔让丁哑负责井儿胡同的防卫监控了,井貌安这方面总比丁哑和耗子不让人放心那么一点点。   蓝熙书没再说话,但是井貌安看出来了,蓝熙书心里很恼火,不是一般的恼火。   “我已叫人加大范围暗查……”井貌安觉的被蓝熙书骂很难受,蓝熙书不骂更让他难受,无能是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更何况旁边站着房子。   蓝熙书咬着嘴唇低头在一间打烊的杂货铺墙根下来回的踱步,井貌安基于亡羊补牢但一看暗影绰绰的蓝熙书的臭脸就住嘴了。   “哥!”房子一张嘴蓝熙书就拉住了房子的胳膊:“白跑了,算了房子!安伯不是给你开了药方了吗?你回去煎药去吧!我待会儿回去。”   蓝熙书体贴温存的轻拍拍房子的手,房子迟疑了一下,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煎药?刚吃过药,还煎哪门子药?还安伯……   房子明白了,心里扑通一下,捏了一下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轻咳了一声:“早点睡!”   打发胡大疙瘩送走了房子,蓝熙书面壁。   “叫人撤!”蓝熙书一拳顶在墙上,沉声说:“这一带的兄弟都撤,哎!貌安!带一两个可靠地趟趟落凤居!他娘的!贼不跑空,这口憋气得出来!”   一听这个井貌安来劲了:“这好办!”   “这儿的兄弟都带上,麻溜儿的!”蓝熙书扫了一眼井貌安后面的几个兄弟:“都给我精神点儿!”   井貌安安排下去了,一看人都撤了,蓝熙书离开廊坊街东面这片街面的时候忽然叫住了井貌安,在一个僻静的胡同口下了马,蓝熙书在一方石碾子上搭上了屁股,井貌安左右看看,除了胡同第一家院里辘轳打水的声音,附近很安静,后街酒肆的热闹隐约,蓝熙书看着棋盘街方向明亮的夜空出神。   蓝熙书怪怪的,一会儿咬着手指一会儿划拉额头,刚进六月的天气有些热了,蓝熙书甩着袖子扇风。   井貌安看看五星无月的夜空,揣测蓝熙书的心思:“三少!天要下雨,你是不是……”   “你身边有白话文的人!”蓝熙书拍了井貌安的肩膀语速很低很快的说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貌安!给我好好想想这几天一直紧跟你的是谁?在你派胡大疙瘩给我送消息的时候谁不在你的身边!”   “什么?”井貌安僵直了脖颈子:“三少!怎么可能?这十来个都是严格挑选的!”   “哼!”蓝熙书拿鼻子哼笑,蜷腿抬眼幽幽的看着井貌安:“我最恨内鬼,还记得王小丫吗?”   当然记得!谁不记得井貌安也记得,王小丫就是被白话文派往虎牙口的张冰前收买的,为此孙不二惨遭毒手,后来蓝熙书巧设连环计并且由井貌安实施的苦肉计,不但除了王小丫还连根拔了张冰前。   那顿马鞭把井貌安抽的是肝胆俱裂,到死井貌安也忘不了这是拜王小丫所赐。   “三少!你不会怀疑我吧!”井貌安得了后遗症似得一下昏头了忽然冒出一句,音儿都变了。   “嘁!”蓝熙书白了井貌安一眼:“废话!脑袋让马蹄了?”   “啊哦!”井貌安回过神来,蓝熙书要怀疑自己就不会这种表情了:“三少!大多数不知道我们暗查的是白话文,只有拨浪鼓和天眼通知根知底,拨浪鼓一直没离开过我,倒是天眼通今天跑肚拉稀……呃!三少!天眼通!”   自言自语着的井貌安脑后生风打了个寒战,毛愣愣的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没动,转动眼珠。   “三少!糟了!那我们落凤居的计划……”   “我根本就是想把内鬼吊出来设的圈套!”蓝熙书不疾不徐,他是另有所忧:“就确定就是天眼通和拨浪鼓知道底细?”   拨浪鼓蓝熙书印象不深,圆圆的大脑袋,脖子不合比例的细长,所以井貌安一直都喊他绰号,至于真名蓝熙书也没印象,天眼通不是井貌安发展的,蓝熙书倒是有些印象,很机灵,凡事交代的事情从不拖拉这点儿跟耗子相似。   “啊哦!对了,还有知了猴!”井貌安最跟知了猴臭味相投。   “别瞎猜了,你现在去,一跟就明白了!”蓝熙书算算时间觉得可以了。   井貌安正憋气呢,应了声就飞身上马走了,蓝熙书侧脸坐在石碾子上看着井貌安生猛的气势,忍不住颤了一下肩膀,让他亲自过手磨砺一下长长心眼,识人任人太重要了。   蓝熙书还是来得早了,三柳胡同七八家人家他摸了个遍,在一家老木匠的房脊上落了脚,高处凉快,背靠着大烟囱蓝熙书忍下浮躁,听下面一个老木匠在教导徒弟刨木板,断断续续刨木板的声音加上老头火爆的喝骂声,蓝熙书倒不沉闷单调。   当然不是这家,蓝熙书早锁定了胡同最后寂寂无声的那家闲宅,他自信自己的判断,他与井貌安分手折返廊坊街三柳胡同就坚信白话文溜掉意在麻痹自己,他以为这个地儿暴露了自己就会转移了目标,想想人好说,一挪窝大海捞针,但是他带着葛亭刚呢!他不可能这么快的时间内转移葛亭刚,葛亭刚不笨,明知道白话文会杀人灭口岂会和盘托出不会拖延时间?   一个瘦小的人影在夜色中极难察觉的跳跃,来了!   蓝熙书心情愉悦的笑了,这个老头不能浪费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回马枪   蓝熙书来了个回马枪,趁着夜色潜回三柳胡同。   一个瘦小的人影在夜色中极难察觉的跳跃在远处的房脊上,就那么灵猫一闪,蓝熙书的眼睛就捕捉到了,来了!   蓝熙书心情愉悦的笑了,房子很聪明!安老头很麻利!   碰头,安之钱的后面没有房子。   “她非要跟着来,我没让,小安把她缠住了!”安之钱心疼房子不让她来,从内心里觉得自己和蓝熙书联手什么状况都不在话下,这正合蓝熙书心意。   早锁定的闲宅里很静,四周偶尔的家居声响让这座宅子有些死寂,蓝熙书和安之钱分头潜入的时候感觉到了阴森。   四合院,敦实,黑幢幢的,没人!   院子里两棵枣树下有一口井,草绳耷拉到井里,蓝熙书探头听了听,摸到一个石子顺手扔了下去,水声悦耳!   安之钱转了一圈也回来了,两个人在辘轳旁蹲下来交头接耳。   “你确定?”安之钱抽抽鼻子,紧身衣捂得要起痱子了。   蓝熙书砸吧下嘴:“我感觉葛亭刚不会被灭口,除非白话文最初没把葛亭刚藏身在此!”   “他家呢?”安之钱不相信什么感觉,他觉得感觉不靠谱,但是他没更好的法子又怕蓝熙书的预感灵验,所以不发表意见,他半起身侧耳听外面,邻家孩童的嬉戏声忽高忽低。   “他家一直盯着,白话文怎么可能往家带!”蓝熙书坐在了井台上挠头:“只有守株待兔!”   安之钱哈腰看看黑黝黝的井里,也坐了下来。   “守株待兔有意义吗?”安之钱的意思很明显,葛亭刚要是出卖了蓝熙书,捞他干嘛!更何况葛亭刚曾经是白话文的人,说白了背叛过白话文的人值不值得蓝熙书这样!   蓝熙书闷闷的出了口气:“有些人事没法说,葛亭刚帮了我很大忙。”   “我知道!我的事就是他办的!”安之钱这点是承情的,他有点儿后悔刚才的话。   蓝熙书停了一下侧耳倾听片刻接着压低声音说:“这都是次要的,葛亭刚和我你们也许以为是利益关系,其实,这里面有很多的兄弟情分在里面,葛亭刚是个小人物,但是他有善根,而且,他是拿命再帮我,他跟别的兄弟不一样,他要是背叛我,也算没有对不起我!”   安之钱奇怪的侧头看着蓝熙书,尽管看不清蓝熙书被辘轳暗影遮蔽的脸,但是蓝熙书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他听到了,这小子居然有这样的胸襟他倒想不到,在虎牙口的狠辣手段安之钱不是没见识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还以为动用他是为了暗杀的呢!   “这一点我想让你明白!”   安之钱明白了,蓝熙书这是怕自己在情况混淆的情况下会错了意而不全力以赴的解救葛亭刚,或者站在他的角度结果了葛亭刚。   “井貌安?”安之钱点头,他感觉到了蓝熙书的隐忧,房子说这次行动出了纰漏,可能有人通了消息给白话文,安之钱明白蓝熙书当前的难处了,要不然他不会让房子通知自己参与的。   蓝熙书赶紧摇头:“不是井貌安!这个我心里有数!很快就真相大白!”   安之钱忽然一把按住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也听到了异样,两个人默契的附身后撤,安之钱猫身上了树,蓝熙书滚地贴在了东厢房墙角的水瓮后面。   一阵悉悉索索极细微的衣服摩擦声,慢慢的两个人头露了出来。   蓝熙书慢慢的出气,平稳了呼吸,丫的!终于没白等!看样子不是白话文!   用了很长的时间观察状况,那两个黑影子翻过了墙头,接着墙头又出现了两个。   墙下的跟墙头上的都在聆听,期间一个低声说道:“早没人了,他们早撤了。”   墙上的一个翻了进来,另一个骑在了墙头上,下面的一个一摆手,墙头上的家伙趴了下去。   “大人也是!还用得着杀了葛亭刚吗?不管不问,在井底下不出三五天就烂了,我们跑这一趟就是多此一举!”   先说话的这个挺直了腰,旁边的闷声一句:“到地头了抱怨,刚才白大人命令的时候你怎么连屁也不放一个!”   噎的先头的那个一句话答不上来,快走几步来到了井台上。   蓝熙书肃然一惊一喜,没想到葛亭刚被藏在井下,听着好像还活着。   三个人围在了井台上,安之钱在等蓝熙书的信号,蓝熙书很沉得住气。   “直接在下面弄死了还是弄上来?”一个问并开始拉绳子。   “拉上来也白搭,这小子以前光以为胆小如鼠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硬气,那个蓝三给他吃了秤砣了咋的!”   “直接弄死,麻烦这个干嘛!井口这么小弄上来不够费劲的!大人要是问起来就说这小子死在井里了,记住都这么说!”   “那谁下去?”   “你啊!”有两个人推搡中间的小瘦子:“你弄进去的还得你进去。”   “倒霉的总是我!”   “甭废话!快完事回去交差!”   “啊!”   “谁?”   随着扑通一声,边上的矮个子应声倒地,蓝熙书踩着这个家伙的脑袋闪电放倒了惊慌间拔刀的那两个,与此同时,树影婆娑,安之钱瞄准了墙头上惊乍起身的那一个,两人出手干巴脆。   蓝熙书拍着手附身井台,经年累月的井台异常光滑,对着井口耳鼻清凉很舒服。   “我擦!坐了半天居然猫腻在井里。”蓝熙书咕噜噜拽草绳,安之钱接了过来:“我下去!”   安之钱瘦,蓝熙书也没跟他争,把好了辘轳慢慢放安之钱下去。   一道火光蓝熙书拉紧了辘轳,安之钱打着了火折,幽幽的井壁水漉漉的,安之钱在两丈多深的地方撑开了腿把身体顶靠着井壁,水光很近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侧洞,安之钱发现了葛亭刚松了手里的绳子,这时候,火折灭了,漆黑的井下传来安之钱在密闭空间动作的吭哧声,蓝熙书感觉手里的绳子拉拉拽拽的很有手感,但是始终没听见葛亭刚的声音。   蓝熙书不问安之钱不说,过了好一会儿,火折一闪,蓝熙书觉得绳子坠手,赶紧闪身慢摇辘轳。   葛亭刚像个粽子被提了上来,拉上了安之钱,两个人才俯身查看。   “还有口气儿!”安之钱探了葛亭刚的鼻息说道,但是他的手正和小心翼翼摸索的蓝熙书的手碰到一起,葛亭刚的左胳膊软软的,黑暗中蓝熙书磨牙的声音格外清晰瘆人。   “葛亭刚!葛亭刚!”安之钱弄掉了葛亭刚嘴里塞的东西,还帮忙把他撑开的麻木的嘴巴合了合,葛亭刚发烫的身体佝偻着有了抖动,但是嘴里咿咿呀呀的细微声在嗓子眼儿却说不出话,安之钱心细赶紧把手伸到了葛亭刚的嘴里,安之钱吁了口气,葛亭刚的舌头还在。   蓝熙书触手葛亭刚浑身黏糊糊的,蓝熙书想背起他却感觉无从下手,不用看,就凭触手的感觉,蓝熙书就知道葛亭刚经历了九死一生。 第三百七十四章 泄恨   把葛亭刚轻放到安园假山下的密室里,蓝熙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血葫芦一样的葛亭刚被安之钱理顺了身体,之所以说理顺,是因为葛亭刚胳膊和腿多处骨折,像个断了线的破木偶,有违正常的姿势很让人心里不舒服。   蓝熙书帮忙剪掉葛亭刚的残破血衣,葛亭刚的眼珠在呆滞的动,他竟然在追随蓝熙书的头,蓝熙书鼻子酸涩的厉害:“兄弟!放心!老安在!你死不了!”   老安不说话一通忙,蓝熙书擦拭查找伤口,后面各种膏药就被安之钱糊在了葛亭刚身上,在翻动葛亭刚的时候居然听到了呻吟声,蓝熙书停止了用药液清洗外创的手,后背大片的血肉模糊,擦的时候甚至有肉屑沾到了棉布上。   安之钱正在收拾葛亭刚的右脚踝,这里最厉害,小木板固定起来很费劲,他一看蓝熙书,蓝熙书赶紧又擦拭起来。   葛亭刚在蓝熙书的催促下被安之钱灌了药进入昏睡状态!   “怎么样?”蓝熙书心里没底,他不怀疑安之钱的医术,但是葛亭刚残破不堪他很怕康复效果会超乎想象,说着的时候,蓝熙书翻了翻葛亭刚淤肿的眼皮,看不见眼珠了,连半个脑袋都大了许多,这要是让兄弟们看见指定谁也认不出来。   “眼睛没事,消肿就行,左肋下的贯穿伤我最担心,还有右腿不太好,不过,放心!死不了!”安之钱将一个碗里黑乎乎捣的稀巴烂的草药往葛亭刚脸上敷,葛亭刚昏睡中抖了一下,安之钱手下不停的把黑草药全敷了上去,葛亭刚真没个人样了:“你看!死不了的!”   蓝熙书大咧咧坐在地上,看着葛亭刚少了一根手指的左手,安之钱在给包扎:“葛亭刚是命大的,一个是救得及时再就是井里荫凉要不然也就完了。”   牢房里井貌安击打的正欢,随着他拳来脚往,拨浪鼓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井貌安没有给拨浪鼓带嚼子勒布,不借用任何刑具就是要听着解恨打着解恨,丫的!耗子丁哑甚至胡大疙瘩的手下都是铁杆儿的,叛徒竟然出自拨浪鼓,井貌安真心发狠了,只把拨浪鼓打的大小便失禁,五官淌血,自己也累得呼哧带喘跟斗牛一样。   井貌安一直保持的小白脸形象直接毁了,袍子上半截耷拉在腰带一下,裸着膀背轮拳狠揍,堪比女人的白皮肤运动着在后面看得分外生动,旁边一拉溜好几个兄弟都看着他一个人独殴,看拨浪鼓倒没兴趣,看井貌安倒是饶有兴趣,特别是井貌安那一身细皮嫩肉。   蓝熙书来了一会儿了,天眼通搬了把椅子他没坐,知了猴跟个兔子似得里出外进报告消息,吴连旺和李孝被支走了,这间密牢都是自己的人,丁哑跟着进来,听说了葛亭刚的事丁哑很担忧,但是进来一看蓝熙书淡定的脸色就放心了,蓝熙书很能装,丁哑也很能分辨蓝熙书的真伪脸色。   蓝熙书不出声,下面的兄弟们都闷着,井貌安一个人独角戏。   井貌安的拳脚明显迟钝无力了,但是还不停下,拨浪鼓被扁的告饶的力气都没了,破麻袋一样挂在了铁钩子上,晕死一回,旁边预备好的冷水一泼,井貌安接着又来了几下。   终于井貌安打不动了,呼哧牛喘回头,撇着嘴架着膀子双眼通红横着一扫,发现蓝熙书背手而立特有玉树临风的范儿,井貌安横劲耷拉下来了,知了猴一拉铁门,井貌安喘着走出来一屁股坐椅子上:“葛亭刚没事吧!”   井貌安看看被他打得面目皆非的拨浪鼓,拨浪鼓秃噜着满嘴的血沫子也不知哼唧个啥!   “半条命!”蓝熙书咬了下后槽牙。   “给我接着打!”井貌安瞪着眼睛指使知了猴:“往死里打,千刀万剐,给我弹了!”   井貌安血往上冲咳嗽着语无伦次的指着里面的拨浪鼓。   知了猴大声的应着,他还没进去,里面的几个霹雳噗噜就揍开了。   “白话文藏哪儿了?”丁哑问井貌安,井貌安恼恼的抬头:“这孙子说他不摸底,平时都是白话文派人找他,今天他在棋盘街转悠被白话文的人碰上的,白话文重点是让他挖闫七的消息。”   “闫七?”丁哑看看蓝熙书,蓝熙书心里一抽,没说话。   “怪不得这小子问我好几回了闫七干嘛去了看不见之类的!”井貌安看蓝熙书的脸色,蓝熙书的眼神落到牢房的铁栅栏小窗户上,已是深夜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外面下雨了,牢房里这一通拳脚相加再加上惨叫根本听不见外面的雨声。   蓝熙书这会儿庆幸闫七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   白话文当然不会只安插一个拨浪鼓,蓝熙书心里念叨:闫七!你可要机灵点儿了。   群殴结束,因为拨浪鼓被活活打死了。   蓝熙书没加阻拦,他心里的怒气拨浪鼓不死不出,处理拨浪鼓不用蓝熙书操心,哥几个都不外行。   打探出白话文下落一举暗黑,丁哑井貌安胡大疙瘩还有李四树都一致怂恿蓝熙书下这样的决定,哥几个觉得这样藏猫猫太绕了,搞什么明面的证据,这样子的暗斗远没横刀立马把丫的给收拾了来得爽快,蔫不拉几李四树的话说,跟白话文的前戏太足了,我擦!憋急了,鼻血了,赶紧一剑封喉爽一下吧!   黑了白话文不难,蓝熙书心里硬气,但是这不是给太子找麻烦吗?   不行!大局为重!蓝熙书抛下这句话就顶雨走了。   “三少越来越有范儿了,谁能告诉我什么大局?”井貌安问李四树,李四树下巴指指丁哑,丁哑正挠脑门呢,看了哥几个一眼,郑重其事的说:“大局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还是不懂?”井貌安看胡大疙瘩戳他的胸脯,嘿嘿笑,哥几个都跟着色迷迷的戳他的胸脯嘿嘿笑:“这个懂吗?”   井貌安呼的起身套袖子:“干啥?干啥?”   “你说干啥?”李四树哄笑声中拉扯井貌安的袍子,胡大疙瘩摸了一把井貌安的胸,最正经的丁哑竟然也出手了勾了一下井貌安的下巴。   “我擦!有本事你们干白话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朝堂是不是江湖?   蓝熙书和房子淌着没脚踝的雨水上了台阶进了客厅,一家人因为杨士奇突然回家而忙乱了起来。   青花把干毛巾塞给了房子,没敢跟着进屋,蓝熙书和房子感觉到不妙了。   天还没亮,外面又下着大雨,蓝熙书和房子狼狈的弄着自己的一身湿衣服,杨士奇端坐在八仙桌旁边,手死死的捏着茶碗,那脸色比天色还难看,这样的盛怒好多年不见了。   蓝熙书终究长大了,胆色足以抵制住杨士奇盛怒的气场,心慌还是有一点儿。   蓝熙书不知道自己的那件事被这个老头知道并惹怒了他,让他居然连夜冒雨出宫。   房子手在蓝熙书身后拽他的衣袍,每次都这样,房子这是求蓝熙书不要顶嘴,蔫不拉几的挨几句训斥让老头发泄发泄算了。   但是十回有九回蓝熙书更让杨士奇暴跳如雷。   “老爹!您回家真好!您看您都瘦了!”房子讨乖从蓝熙书身后转出来,顺手把毛巾塞给了蓝熙书,两个人发现杨士奇的椅子底下也是汪了一片水渍,二娘一个劲的给蓝熙书和房子使眼色。   不会吧!为自己和房子的事至于的生这么大气嘛!   蓝熙书没动,身子和面皮都没动,自己给自己相面。   “房子你看看你一身水!赶紧回房换衣服!青花呢?……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杨士奇很少对家人下人发火,他一扭脸,胡子都翘了,二娘赶紧应着来拉房子:“就去!你爷两聊聊!来福!给三少上杯热茶!”   蓝熙书横眼,我这也一身水呢!你居然视而不见!这老头!   “都给我出去!把门关上!”杨士奇重重一拍椅子把手,房子还想说什么呢,被二娘拉着小跑就出去了,来福吓得看看蓝熙书一眼,也跟了出门随手带上了门。   蓝熙书憋着等着杨士奇开口,客厅里静下来,外面的雨声滴檐声,一闪一闪的电光,蓝熙书心里有定海神针一样丝毫不为外界和内界所干扰。   能装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杨士奇狠狠地打量镇静自若的蓝熙书,心里反复:翅膀硬了!翅膀硬了!   “你和白话文到此为止!”杨士奇狠狠的一顿手里的茶碗,蓝熙书一震,快速的抬起了眼,怎么是白话文?   “这不是说放下就能投放下的,再说,我一直是被动的!”蓝熙书一听不是房子和自己的事,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他有点儿狡辩,因为他不知道杨士奇知道多少,这时候的蓝熙书口气很硬:“有些事是职责所在!”   在家端官架子?嘁!有没有搞错?我是锦衣卫从四品御赐带刀镇抚,你说是堂堂内阁大学士也不过五品,嗯嗯!蓝熙书也就是腹诽而已!   “哼!放着刺客的事不追查却热衷于窝里斗,这也是职责所在?”蓝熙书梗着脖子的样子格外让杨士奇生气,他站起了身,几步就来到蓝熙书跟前,蓝熙书忽然有了一种杨士奇练家子的感觉,这老头真气急了,眉毛胡子都在制怒:“白话文秘密回京的事太子早就知道了,所以最近太子殿下带病处理政务,积极筹措军饷粮秣,刚压下一波,几处亟待赈灾的折子都押后了,你现在蹦出来搞白话文,这不是帮倒忙吗?你不是让我们的努力付之东流吗?”   蓝熙书吸了口冷气,随即淡然,皇上身边随侍众多,给徐娘不老通风报信的不乏其人,给太子通风报信的人也有啊!怪不得最近杨士奇夜不归宿!   蓝熙书避开杨士奇灼灼眼神,抹搭下眼皮合计。   “你着的哪门子急?大局为重还用我反复强调吗?还有东厂的一团乱麻……朝堂不是江湖!”杨士奇铿锵落地有声的最后一句把蓝熙书镇住了。   蓝熙书气急攻心竟然一时语塞,拳头死死地攥着与杨士奇四目相对,斗鸡一样!   蓝熙书一听杨士奇的头一句话火大了,什么意思?着急?我这么紧忙活就是图个升官发财?   “我不着急?刺客伤了房子你说我不着急!刺客是苗人下的苗蛊,苗蛊你懂不懂?我会不着急?”蓝熙书被冤枉只觉得那种委屈难以承受,那种愤怒莫可名状,蓝熙书瞪视着杨士奇眼圈红了:“我穷追白话文你以为单单是兄弟们的仇吗?是我急于踩着他的尸体往上爬吗?我很稀罕吗?”   “所有的线索都跟白话文有牵连,白话文是汉王党!是铁杆的汉王党!你以为他想除掉我仅仅是因为我是从夏十榆的手下走出来的吗?他派人去了春风里,他挖出了瘸子阿旺,他挖出了蓝海龙的故友赵旺来,他要干嘛!他仅仅是要置我于死地吗?朝堂不是江湖?哼哼!朝堂胜似江湖!”   蓝熙书意犹未尽又吼出一句:“你以为我费尽心机保的是我自己的周全吗?”   “什么?”杨士奇头嗡的一声,春风里他跟蓝熙书一样忌讳,白话文追这件事,那么险恶用心就昭然若揭了,白话文是冲着自己来的,继而冲着太子来的。   真是去了纪纲来了白话文,汉王的前赴后继啊!   杨士奇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语气:“杜十万密奏你追剿刺客不利,害皇太孙险遭暗算,皇上震怒,多亏皇太孙及时赶到斡旋,才将撤职查办你的诏书追回,改旨意限期一个月捉拿刺客到案,圣旨八百里加急就放在太子爷的手心里。”   怪不得老头冒雨出宫,原来这也是太子爷的意思,很显然皇上担心后患对皇太孙不利,所以对太子对蓝熙书施压。   蓝熙书火气一下子撤了,这时候跟杨士奇争较什么,稳住局面才是关键,太子的局面重中之重。   连夜进宫!   雨越下越大,杨士奇和蓝熙书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投入雨中!   “老爷!三少!”二娘挥着手帕喊了一句,人就没影了,房子拉着二娘的胳膊,手里还抱着蓝熙书的替换衣服呢:“二娘!甭管他们!”   雨中老杨头喊:“二夫人你和四少别担心,来福跟着去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蓝衣绣坊   房子怏怏不乐的在跨院等着蓝熙书,雨停了天亮了,把叽叽喳喳了半天的青花打发走,房子开始出其神来。   房子有点儿焦灼,度日如年!   房子听到动静咕噜爬起来的时候,蓝熙书飞快的扑过来又将房子扑倒在床上,外面的梧桐树上鸟儿啾啾的叫着,日头刚爬到墙头,梧桐树的浓荫遮蔽了窗口。   蓝熙书的袍子还粘在身上湿乎乎的。   房子捧着蓝熙书的脸仔细看顾他的脸色,蓝熙书的脸色很好,熬了夜也不见疲惫,这代表没大不了的坏消息,房子安心了,啄了一下蓝熙书的嘴巴推他起来洗漱换衣服。   房子没惊动青花,自己动手搞来了热水,帮蓝熙书洗漱,蓝熙书矛盾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把皇上密旨的事告诉房子。   房子更关心成亲的事,蓝熙书的公事她一直认为哥都能摆的平。   “老爹有没有同意啊!昨天晚上我还以为咱两的事他发脾气呢!”房子撩着水揉搓蓝熙书的后背,小声说话并不时的凝神窗外。   青花还好点儿,可别让二娘碰到,房子亲了亲蓝熙书背后那些不新鲜的疤痕。   蓝熙书瞅空捉住房子的手把她拉到前面,房子赶紧给他裹上了汗巾,下面又亮剑了,真讨厌!别两人独处,一独处蓝熙书下面就有想法,房子现在有种感觉自己得时刻准备着,醉八仙其次了,蓝熙书的需要摆在了首位。   “咱两的事都不叫事!他忙的脚不沾地才顾不上这个呢!”蓝熙书不想光着身子讨论国家大事,他更喜欢和房子在床上用第五肢讨论,醉八仙依然是借口,我要把醉八仙捣鼓出来,发作了毒攻出来了就好了要不然憋在里面指不定憋出什么难受来呢。   “不行!让青花碰见!”   “速战速决!哎!你把手拿开,臭丫头!”   “哎呦!我的屁股!”   ……   蓝熙书畅快淋漓的趴在房子身上,醉八仙的状态始终没出现,蓝熙书轻咬着房子粉红点的肩头哼哼:“时间短,下次控制时间……”   倒好像期待什么少了什么!   “安伯给我调了药了,难喝死了!我觉得吧!咦!你干嘛!起来!不要了!”房子想挣脱蓝熙书的手,蓝熙书摁着她的小手往下面揉搓:“你摸摸它!再试试!”   “不试了!累着了你会早早的变小老头!”房子嘻哈笑着推蓝熙书,光溜溜的钻出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一把没逮着,房子细腰美臀玲珑下床的体态让他心又火热了一把,房子很麻利,走到窗户前也把裙衫穿戴了。   “你都听谁说的!你让我憋着也不好!”蓝熙书耍赖不起来。   房子回头撇嘴,雨后的清凉很短,阳光强烈的穿透梧桐树照在窗户上,开始有蒸笼的感觉了,还没到七月流火的时节呢!就热成这个样子!   今天蓝熙书抛下了公事,交代了胡大疙瘩就跟着房子出门了,难得,没陪房子逛过街的蓝熙书今天破例陪房子一起到了蓝衣绣坊。   一个丫头和一个老妈子正在打扫昨晚雨水冲刷到台阶下的杂物,蓝衣绣坊的牌匾是绣出来的,大气透着精美的绣工,蓝熙书上下打量着被丫头往里让。   井蓝衣一朵莲花般飘了出来,月白的窄袖紧身绸衫,同色的月华裙漫展悠扬,一脸淡妆明媚,语笑嫣然间柔美抒情,迎风凌乱的刘海让她微眯了眼睛,睫毛颤颤,掠过了房子的小脸,眼神在蓝熙书的脸上闪光了一下,蓝熙书感觉自己被刺了一下。   “三少四少早!”井蓝衣毫不做作的敛衽行礼,青葱指尖在细腰间如蓓蕾绽放,两个小女子竟然礼来礼往热闹了空气。   蓝熙书好似被冷落了一旁!   房子和井蓝衣比肩跨门槛的背影惊跳了蓝熙书的眼神,乖乖!撞衫!今天房子如出一辙,也穿了一身月白裙衫,只是腰间多了一条同色的丝带,同样的玲珑体态,房子稍稍青涩单薄了些,但是行走间房子如竹挺秀行云流水,井蓝衣如莲妩媚内敛妖娆,蓝熙书比较的入神,井蓝衣款款让座才让蓝熙书醒过神来。   蓝熙书很少这般打量一个女子,井蓝衣不与蓝熙书对视也感觉到了注视,落落大方的奉茶客套眼角始终捎带着蓝熙书的一坐一立一颦一笑。   这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比房子更热衷于揣摩人心。   蓝熙书是个除了在房子和兄弟们跟前时时刻刻设防的人,看见井蓝衣的第一眼蓝熙书就感觉这是善于让别人不设防的女子。   说不清,内在的跟自己有一些相似之处,因了这说不清的相似蓝熙书徒增了几分警觉,自己的内心自己知道,自己照镜子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好,蓝熙书讨厌能看穿自己的人,被看穿如同被直击,本能的排斥,房子除外。   各种精美的绣品被摆上台面,蓝熙书始终保持着微笑,房子看过来时就中肯的点头,无论房子感叹那件绣品那都是最好的,蓝熙书就想歇歇脑子或者换换脑子。   一件别家定制的喜服被井蓝衣拿出来在蓝熙书身上试,房子连连叫好,房子亟不可待的去试新娘袍。   喜袍还在蓝熙书身上偎贴,蓝熙书感觉到了井蓝衣柔曼的手隔着滑滑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游走,那种拿捏充满了暧昧,但是蓝熙书想验证时,她低头无比认真的模样竟让你觉得你是自作多情,体香幽幽,井蓝衣仔细的说着这儿不合适,哪儿正好,蓝熙书虚伪的应着,心神被井蓝衣在背后摸索的手打乱。   就在蓝熙书的防备中,井蓝衣丝丝入扣的手引诱着蓝熙书的防线,那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微妙感觉,你来我往的试探竟不在眉眼之间,而在那双引导电流的手上。   房子从里面挥洒着喜袍的袖摆兴奋的跑出来,井蓝衣保持着娇柔的微笑手从蓝熙书后背上慢慢的撤退,慢慢加重了最后在蓝熙书身上逗留的手势,就如同书法的最后一笔的精妙收尾,蓝熙书的心跟着这手指划过而身心荡漾。   蓝熙书看着房子的眼睛是笑的,但是却是机械的,他的灵魂被那只手引领出窍了。   待一惊醒,蓝熙书脸皮发热,汗一下子淌下来了,这跟天气真的无关,生死一线都没让蓝熙书如此冷汗淋漓,这个女子抵得上千军万马啊!   井蓝衣抱了蓝熙书试过的喜袍一个劲儿的夸赞房子,的确,房子被喜袍簇拥的格外妩媚,但是蓝熙书却第一次在看着房子的时候恍惚分神了,后背上仿佛还有只小手在慢慢的抚摸,轻柔至极落在皮肤上,让整个心身血液为之躁动狂乱又不明所以的跟着狂奔,那感觉就是狂奔,蓝熙书咬了下唇才停止了身心不听使唤的万马奔腾。   男人的欲望真的很浅,只需要一个妙曼女子的些许暧昧眼神或一个小动作,那怕是跟这个女子初次相逢。   房子沉浸在自我兴奋中对于蓝熙书的细微变化没有察觉,因为蓝熙书灵魂出窍的时候目不斜视,她是焦点。   蓝熙书不是井貌安葛大之流的好色,一般的女色根本不入他的眼,但是今天鬼使神差的竟然被一个绣女乱了神智,蓝熙书狠狠地在心里掌掴咒骂自己,理智一旦苏醒,对自己的各种鄙视就来了,他不动声色的假托有事催促着房子离开了蓝衣绣坊,云淡风轻的道别寒暄客套,蓝熙书内心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井蓝衣站在门口轻轻的撕扯着绣帕露出傲娇得意的微笑。   少许,穿戴整齐的翩翩小白脸井貌安猴急的出现在蓝衣绣坊前!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养精蓄锐   貌似蓝熙书在按兵不动,白话文在按兵不动,彼此有了忌讳暗斗似乎停滞了。   蓝熙书管这叫养精蓄锐!   在杨士奇面前不服软的蓝熙书子打进宫回来后还是仔细想了杨士奇的话,能跟杨士奇顶嘴,能把老头气个半死,但是对太子蓝熙书是万万不敢的,太子的话就是杨士奇的意思,蓝熙书连连应诺,至于实施蓝熙书向来不死板,先不让对付汉王势力就不对付了吗?就任他到处砸银子,拉拢收买人心?嘁!   朝中的重点还在东厂,东厂接连出手搞了几个小动作但是没针对锦衣卫,位轻职微的小官跟着起了几天哄忌惮杜十万的恐吓也就蔫不拉几的撤了,张开望最初气势汹汹,但是太子殿下不太理会这样事,他蹿腾的也就没劲了,加上北镇抚司几次会审东厂也没派人来监审,这让张开望大大出了口气,转而对蓝熙书多加褒奖,并大力拨了用度费用,他的大方着实惊了哥几个一回,蓝熙书带头宴请了张开望,一通马屁让张开望觉得自己多了一个有能力的心腹。   皇上远征,虽然也有折子急速递军前,但是这等牛毛小事哪提得起来,几个御史言官吵嚷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东厂是皇上耳目,即使稍稍耳目不聪皇上也不加问责,除非牵扯到忤逆大罪。   几天试探,蓝熙书发觉张开望居然不知道密旨的事,蓝熙书明白,太子有心维护尽量包着,但是自己不可掉以轻心,这个事情上太子也起不了关键作用,皇威难测,能力决定一切!   蓝熙书没有把密旨的事告诉房子也同样没有告诉一般哥们,包括丁哑,蓝熙书说不清自己悄然改变的心思。   白话文始终没有浮出水面,但是开始不间断地有触角出现在井儿胡同,丁哑的消息每天一条几乎千篇一律,但是查无所踪。   白话文好像在逗弄蓝熙书,他明知道蓝熙书紧张井儿胡同,好像故意来挠一下让蓝熙书坐卧不宁。   接着三天安稳了,连触角的消息也没了,貌似白话文对井儿胡同不感兴趣了,亦或是对逗弄蓝熙书的游戏不感兴趣了。   耗子和葛大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送来,他两的消息总是晚于徐娘不老,蓝熙书明白,这是徐娘不老有心提醒蓝熙书他的能力是不容忽视的,是蓝熙书抗衡白话文不可或缺的。   貌似稳如泰山的蓝熙书也在心焦,他心焦的是闫七的消息,他之所以稳住阵脚等,就是他估算着闫七的消息快来了。   这种着急不能表现出来。   追踪女刺客的网铺天盖地,但是两地都没有消息,两天就有南京的消息,但都没有关于女刺客的消息。   蓝熙书期待的消息没来,蓝熙书烦恼的消息来了,井运水来的:丫无双离开南京了。   丁哑告诉蓝熙书的时候,蓝熙书愁容满面,烦躁的在椅子上坐下又起来。   “这井老大也是,没具体说丫无双上哪儿啦!”丫无双的事丁哑早听说了,真替蓝熙书闹心,他分析开了:“丫无双除了跟皇太孙就是来北京,皇太孙远在关外,我看来北京的可能性很大!”   胡大疙瘩冲丁哑赞了大拇指,他不烦恼,丫无双跟他没啥关系,按他的想法蓝熙书收了二房得了,好歹不济也是皇太孙身边的人,给皇太孙个面子嘛!   蓝熙书揉鼻子横了一眼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嘿嘿笑了。   “你跟四少早点儿成亲她不就死了心了。”天眼通说。   知了猴拧鼻子猛扇扇子:“人家丫无双放出话来了,不介意做小!”   “她怎的脸皮这厚呢!”胡大疙瘩不痛不痒的说,看大家都不搭理他,也就打住不说了。   这几天难得见井貌安,李四树捅了条新鲜事:井貌安贴糊上一个女子了,没事往人家跑,疯魔了一样。   每回井貌安都会把看到见到的美女哇啦哇啦跟哥几个说,这次怪了,井貌安只字不提而且连丁哑也没挖出来。   蓝熙书咳嗽了一声,哥几个才发觉说着说着跑题了,这研究丫无双呢!跑调跑到井貌安泡妞上面去了。   “几天到?哥几个都给我弄清了。”蓝熙书郁闷的交代,哥几个听出来了,蓝熙书这是要躲为上策啊!   “三少!晚上盛三请客的事你别忘了。”丁哑追到北衙门外提醒蓝熙书,蓝熙书酒场很少,一般应酬都是丁哑代表,除非盛三,投脾气。   房子也在王记药铺,正一边帮着捣药一边侧着耳朵听小安叽叽咕咕,蓝熙书绕开她们进了安园,安之钱正从假山后出来,看见蓝熙书又折了回去,两个人说着话下了密室。   被蓝熙书和安之钱从阎王殿抢回来的葛亭刚骨折还没好利索,但是大部外伤都好了,一脑袋头发都被安之钱剃光了,光着膀子,新疤痕道道交错,葛亭刚很有资本的样子像江湖中人,只是那锃亮的头皮让蓝熙书微笑,看上去真滑稽,刚剃的,没成想安之钱跌打外伤是内行,这剃头也有一手。   “三少!”葛亭刚正在练右手的臂力,多日不见阳光脸白的反常,安之钱打算再过几天把他搬到安园北面的房里,穴居对身体的恢复不利。   葛亭刚说他的暴露其实就是因为拨浪鼓从井貌安嘴里得知的,葛亭刚庆幸自己咬牙扛过来了,他觉得现在的他才融入了蓝熙书的哥们群里,有种真兄弟的感觉,不是以前,别看兄弟兄弟的喊着,感觉出不来。   蓝熙书几乎过两天都会来一趟,大多晚上来,今天例外,安之钱看出来了,蓝熙书找他有事。   邱得禄的死让落凤居的活动安静了几天,大批的贿赂银两囤积在朱瞻圻手里,这小子没胆又是败家子,且反复无常,兄弟们一直提议打他的主意,怕他败光了,或者银子长毛了,蓝熙书思前想后来找安之钱了。   安之钱现在是蓝熙书一把锋利的暗剑,正在取代房子的位置。 第三百七十八章 竖起来的盛三   因为葛亭刚安之钱推迟了赴云南,蓝熙书倒有了可以商量的对象,安之钱的阅历在那摆着呢,人老眼毒心毒看事物透彻。   蓝熙书刚在南京黑了一把汉王的银子,他不缺银子花,哥几个最近也很宽松,至于急着打劫朱瞻圻,那是因为因为女刺客的消息屡屡受挫,哥几个都心里窝火,黑汉王一把泄泻火气,但是在安之钱这儿被否定了。   安之钱说的很简单,老虎的屁股急不得,在落凤居下手势必惹得满城风雨,责任不是压锦衣卫就是东厂,很简单,皇亲国戚遭暗黑,动静小的了吗?   这个节骨眼儿上多此一举干嘛!   什么时候可行?   在他行贿到地头的时候,费点儿劲,但是黑吃黑,晾他朱瞻圻也不敢声张,不但不敢声张包括受贿的人也会像惊弓之鸟,这不更解恨嘛!   等多久?   朱瞻圻比你还急,银子砸不出去,事等于没办,汉王的部署他能不急?   蓝熙书揣着明白假糊涂,听安之钱一番话蓝熙书心神舒泰的离开了安园。   难得盛三出宫,难得他掏银子请客,蓝熙书和胡大疙瘩李四树到醉仙楼的时候,盛三的手下早早的恭候在楼下了。   醉仙楼!   这个酒楼的名字有点儿犯忌讳!犯醉八仙的忌讳,蓝熙书心里拧了一下,脸上没表现出来。   今天他要带房子一起来,房子被小安缠住了,安之钱又在调药,房子现在最听安之钱的话了,蓝熙书只好作罢,但是告诉了房子自己在醉仙楼,以防意外出现房子找不到自己。   太阳一落,黄昏的暑气稍稍差了些,大街小巷掌灯,各大酒楼茶肆门庭若市,往来熙攘,帝都北京的气派繁华从棋盘街上可见一斑。   醉仙楼不是棋盘街天字第一号的酒楼,却也不是小打小闹的小本经营,三层酒楼青砖碧瓦斗拱飞檐,宫灯串起的招牌离老远熠熠生辉透着大气。   这里难得的是不存在脏乱差,伙计和跑堂的手脚麻利往来舛错却不杂乱,越往上去越安静,看来盛三是这儿的常客,伙计跑堂的对盛三的手下非常恭敬,这一路纷纷避让。   三楼的雅间盛三挑帘拢正往外探头,一看蓝熙书一身便服宛若休闲的秀士,一把折扇正退给胡大疙瘩,大热的天,很难见蓝熙书大汗白流的,道士髻箍了一块白玉,不骄不躁不怒不喜带着一股子让人看了蛋疼的淡定。   蓝熙书最近身板硬挺了不少,居然看着健壮了很多,最初进京的青涩消瘦没了,这么快的时间就打磨的成熟且更加的内敛。   “请你这么难?比大姑娘出阁还费劲!”盛三见面当胸给了蓝熙书一拳,蓝熙书呵呵笑着挺胸一顶,盛三出了声:“臭显摆!”   胡大疙瘩李四树被迎进了别屋,看蓝熙书时,蓝熙书笑语一句:“盛三请客,吃好喝好啊!”   “哎!三少!从今往后名字改了,盛三不可再叫了,盛川!记住!哥们盛川!”盛三揽着蓝熙书进屋,蓝熙书这才看见一个青葱羞涩的小女子正抱着琵琶站也不是立也不是冲着蓝熙书和盛三连连万福。   犹抱琵琶半遮面,光看见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了。   蓝熙书狠狠看了一眼盛三,盛三摆手,这个小丫头袅袅裙裾一朵云似得飘了出去,那叫个轻盈。   “这叫享受!”盛三笑的猥琐:“该拼的拼该乐的乐!”   “拼什么拼!哪像我们劳碌命,刀尖上舔血!”蓝熙书坐下来,外面的跑堂的开始上菜。   “锦衣玉食美女满眼,且!多不自由啊!要不咱两换换!保管你一天也享受不了。”盛三打发了伙计自己斟酒,唉声叹气,模样真真假假难辨。   蓝熙书拍拍盛三的胳膊,哼了一声,真是,蓝熙书极不愿意进宫,那感觉就像鸟儿进了金丝笼一样,蓝熙书是个酷爱自由的人,整天卑躬屈膝一天在宫里不知行多少礼数,陪多少笑脸,就是金屋银屋天天龙肉他也不行。   “盛三!三字站起来咋回事?”蓝熙书扯开了话题,与盛三碰了一杯,唇边抿了抿没干,盛三干了,吆喝蓝熙书干了:“没别人!干了干了!”   蓝熙书一饮而尽。   “哎!我今年特不顺啊!”盛三咳声叹气撅起屁股给蓝熙书倒酒,蓝熙书闷头夹菜:“哪儿不顺了!小酒喝着小妞陪着小日子滋润着!”   “屁!”盛三翻了语气不痛不痒的蓝熙书一眼:“不想在宫里当差,不行我到你手底下干吧!”   “屁话!”蓝熙书摁下盛三又要举杯的手:“你的差事多少人眼馋呢!”   “说说盛三竖起来的事儿!”蓝熙书呵呵龌龊了盛三一把。   盛三笑了:“李铁嘴啊!今天刚给我卜了一卦,说我之所以心想事不成就在我的名字上,盛字好字,三就是败笔了,三!三!躺着了对不对?躺着哪来的运势!”   盛三拿筷子敲着酒杯,有模有样的学舌,蓝熙书貌似看到李铁嘴忽悠人的嘴脸了。   “所以,你就让三字竖起来了!不!李铁嘴让你把三字竖起来!”   “对喽!”盛三又一敲筷子,酒杯叮咚悦耳:“盛川!学问体现出来了吧!”   蓝熙书蹙眉砸吧嘴,他觉得醉八仙整的这个豆腐很不错。   “盛川!盛川!不许再叫盛三!再叫跟你急,回头挨个给你的兄弟们说,叫盛川的好吃好喝!”盛三赶着跟蓝熙书碰杯一仰脖倒扣了酒杯给蓝熙书看,蓝熙书也干了,脸红了耳朵根儿也红了。   “盛川!还行!”   蓝熙书承认了,丫的!盛川!   “竖着感觉就是不一样!硬实!”盛川嘿嘿笑:“听说你要成亲了,听说丫老大……”   “别提她!”蓝熙书一脸败兴的跟盛川碰杯,看盛川讪讪笑。   蓝熙书忽然停了筷子直视着盛川:“丫无双到了?”   别不是丫无双到了吧!这盛川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啊!   “什么到了?”盛川真不知道,一块肉塞牙,他找牙签:“丫无双到没到还用问我?”   蓝熙书看盛川不像装,松了口气,丫的!被这丫头整的神经质了。   “你小子要是帮倒忙,看我让你躺下!”蓝熙书看见李四树在门口闪眼,将筷子点了一下盛川:“盛三!”   “我靠!兄弟绝不给你添堵,说实话,丫老大虽不是绝色,也行啊!看屁股能生儿子!”   蓝熙书走到门口回身瞪他,盛川哈哈笑了改口:“盛川遵命!”   “三少!落凤居的人在楼上!”李四树闪进来。   “朱瞻圻?”蓝熙书凑近李四树的耳朵,说话声从走廊一头传来,很轻的寒暄。   “不是!那个老管家!”李四树侦探过落凤居,认识替代枚青的老管家。   蓝熙书点点头,李四树接着说:“旁边那个不认识,看身架是官场中人!”   蓝熙书点这头微微蹙眉。   “神机营的陈冰福!”盛川侧耳过来插嘴,别说满朝文武光听音儿没他不认识的,就是北京周边各大军营卫所中高级官员他都能过目不忘。   蓝熙书赞了盛川一个眼神,马上就让他竖起来了:“盛川!看吧!这就是你的本事!” 第三百七十九章 捡钱   “最近没什么动作,张大人发话问最近兄弟们都干嘛了!”蓝熙书唯恐盛川起疑,愁眉苦脸的抱怨:“最近被东厂搞得晕头转向!”   盛川招呼李四树喝酒,边倒酒边拿眼翻着蓝熙书:“你们消停点儿吧!搞得朝堂百官一看你们老大张开望抱折子上奏。文武百官都肝儿颤,皇上不在你们就偷偷懒吧!”   “这就让东厂挤兑的不轻了。”李四树站着灌了一杯,砸吧嘴。   “甭跟东厂鸡飞狗跳,找到女刺客那才是真本事!”盛川看蓝熙书在门口蹙眉,招呼他:“听兄弟的,让杜十万欢去!有他哭的!”   蓝熙书其实是在听西廊的动静,跑堂的一趟一趟的传菜,一个丽丽歌喉的小女子被人带着款款而过,看这架势,这场子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蓝熙书推开盛川举杯的手:“听到啥了?”   “我听到的你也听到了,你的耳朵比我的长!”盛川满脸红光跟李四树碰杯,蓝熙书什么场合都带着职业本能,跟他喝酒不尽兴。   李四树划拳连败连干了三杯,盛川兴奋了嚷嚷着倒酒倒酒。   蓝熙书借口小解隔壁找到胡大疙瘩,让他到王记药铺传个话。   等他转悠了一遭磨磨蹭蹭的小解回来,盛川喝的舌头都大了,刚才被赶走的小妞又被叫进来助兴,隔壁盛川带来的三两个手下也凑了过来,敲盘子墩碗叮叮当当,跟着歌女哼哼唧唧喝得差不多都变了形。   蓝熙书也被盛川灌了不少,关公脸赛红布,那眼睛看谁都色迷迷的。   蓝熙书一出醉仙楼安之钱就跟了上来,闻见蓝熙书满身的酒气安之钱皱着眉,蓝熙书伏在招牌立柱假装酗酒呕吐,安之钱见状猫腰蹲在了醉仙楼的暗影里,蓝熙书指着一顶缓缓抬起的四人凉轿示意安之钱盯上,凉轿上一个短须精悍的汉子正警惕的游目四望,看看除了烂醉的蓝熙书和佝偻乞丐模样的安之钱,松了眼神,四个精壮轿夫起轿匆匆的拐进了一个胡同直直向北。   跟踪经验老道的安之钱没有径直跟下而是很快的从毗邻的胡同跟下去,安之钱的速度明显快于那四名轿夫。   过了好一会儿,朱瞻圻的人才出来,四五个家奴簇拥着一个小老头回了落凤居。   这个小老头就是替代枚青的刘长生,据说占星卜卦有一套。   落凤居只是落脚点,朱瞻圻一个是不成器再一个因为生母被朱高煦逼死,父子感情很差,贿赂用的钱财物品放在落凤居但是不由朱瞻圻支配,有专门的管家打理此事,所以这个朱瞻圻敢怒不敢言,索性每天只是吃喝玩乐,对汉王部署不闻不问。   朱瞻圻鬼混还没有回来,一辆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十来个家奴的维护下离开了落凤居穿过棋盘街直直往北。   灯市口右拐一个胡同最后一排,这就是神机营千户陈冰福的私宅后门,马车刚停下,虚掩的后门里出来一个老头,远远在墙山上盯着的蓝熙书暗赞安之钱麻利,人贴着墙头顺溜而下,很快的沿着墙的阴影潜到了马车前。   一声吆喝很低,是山东口音很重的刘长生,在马车前面的四五个家奴蜂拥而上,押后的四五个也跟着纷纷亮家伙,但是没动。   安之钱暴露了,但是这无关紧要了,蓝熙书背后偷袭势如破竹,那几个家奴都不够一碟菜的,几个眨眼就被蓝熙书放倒了。   “你们什么人?胆敢……”刘长生又惊又怒,眼见得身边精挑细选带来的心腹悄没生息的被蓝熙书放倒了,安之钱一个勾魂手差点儿没把自己的细脖子给揪断了,错身之际,身手不错的刘长生话没说完护在身边的三个手下也被安之钱放倒了,不是拳脚放倒的,安之钱干嘛的!他才不费那劲,随便几包药就办了。   安之钱和蓝熙书前后夹击之势威胁着刘长生,用的是气势,两个人没动谁也没说话,刘长生看出来了,自己不动则已,一动前后夹心。   刘长生看着蒙面的蓝熙书心里生出寒意,他真就不敢乱动,只是警惕的前后顾及,他心里盼着陈冰福出来救援,半晌他死心了,看来人是从后门出来的,陈冰福的境遇可想而知了。   刘长生叫又不能叫,打又打不过,浑身冒汗想着脱身之策,保命要紧,马车上的银子早顾不上了。   安之钱退了一步,这让刘长生不但没觉得放松反而骇的汗毛孔不出汗都竖起来了,槐树荫完全遮住了他瘦高的身影,看着刘长生惊惧的晃动着脑袋,眼睛来回看顾蓝熙书。   蓝熙书不急于动手,他要动手不过三招。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猛然马车一声喷鼻,大青马前蹄高抬刨空,刘长生才知道怎么回事,槐树荫里没了安之钱,接着一声清脆悦耳的鞭响,大黑马前提一落吸溜一声撒丫子就跑了,安之钱安坐马车上一摆手马头急转拐过一座牌坊不见了。   说起来冗长,当时确是一气呵成几个眨眼,刘长生刚一提气,蓝熙书的身子一直,刘长生的动作戛然而止。   刘长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安之钱赶着一车的心肝脾胃肾不见了,没见过打劫这么明目张胆又这么小菜一碟的。   马车不见了,但是蓝熙书没走,蓝熙书依然保持了雷霆进攻的架势,搞得刘长生又郁闷又恐惧,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刘长生后脑勺没长眼但是蓝熙书这么快放倒了自己人堵了自己退路,他就知道自己白搭,所以他才不会拼命拦截马车,他只是积攒了全部力量来保全自己,银子截了还不见好就收,这不明摆着要不留活口吗?   不留活口你就动手啊!这样算不哪门子啊!   呼!蓝熙书身形一晃,这边的刘长生长拳短腿就抡开了,防守密集风雨不透,这一趟拳脚打的行云流水没有阻拦。   刘长生差点儿背过气去,自己挥舞了半天却是对着空气,看刚才死神一样矗立蓝熙书的地方空空如也,擦擦老眼昏花再看还是空空如也,脖子转了一圈,蓝熙书踪迹皆无。   一地横尸开始哼哼唧唧,晕头转向捂着脖子呻吟着围着目瞪口呆的刘长生,仿佛忽来一场噩梦!   迷魂散失效,陈冰福晕到自然醒,迷迷瞪瞪的在后角门与刘长生碰面,谁也说不上个子午卯酉。   刘长生惊魂不定蔫不拉几的带着手下回落凤居。   那辆卸了重载的马车完好无损的停在了落凤居的门口,冲刘长生打着欢畅的响鼻。   刘长生一屁股跌坐在地! 第三百八十章 房子的新闺蜜   安之钱懒得清点,给蓝熙书报了个大概数,八万两,有一多半李四树和胡大疙瘩弄走了,没把胡大疙瘩美的嘴巴咧到后脑上去,他跟李四树攒了半天劲没用上竟然不劳而获,他兴奋劲就像出门跟财神碰了个大跟头。   安园密室里,葛亭刚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正跟房子打听呢!   房子过程不知道,反正知道一点,指定是汉王的钱,蓝熙书正跟安之钱讨论什么,房子笑着说:“葛大哥!明天你听谁家门口嚷嚷破财了就知道了。”   “白搭!我又出不去!”葛亭刚不用蓝熙书交代也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捡来的,万不能被白话文发现,至于藏到什么时候,反正蓝熙书不会这样养自己一辈子,葛亭刚倒随遇而安。   房子恍然明白呵呵笑起来,安之钱听见了说了一句:“你打听也打听不到!”   “你就是上门问他也不敢承认!”蓝熙书呵呵笑着补充一句。   果然,落凤居和陈冰福都没惊动官面上,两下心惊胆战又带窝火的过了一天一夜,李四树来告知蓝熙书,压不下这口气的刘长生求见了一次徐娘不老,求见杜十万,杜十万别搭理这茬,徐娘不老又成了香饽饽,话又从徐娘不老那儿传过来,刘长生花了银子请求徐娘不老暗中侦查北京黑帮。   过了一天,陈冰福套关系宴请了一次吴连旺,可以想见吴连旺得了小甜头,具体情况不明,至于事情到了吴连旺这儿,他一动弹,蓝熙书就了若指掌了,对于吴连旺动用锦衣卫明的暗的力量侦缉劫匪,蓝熙书告诉丁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如果在王记药铺找不到房子,那么在蓝衣绣坊指定找得到房子。   自从跟房子来过蓝衣绣坊,蓝熙书想到那个柔媚温婉的井蓝衣心里就不得劲,那双极具勾魂的手在他背上游弋的感觉还清晰在心里,蓝熙书骨子里不喜欢欢场女子放浪形骸的勾引手段,但是这个井蓝衣却非常的特别,明明是在勾引魅惑,但是言行举止却毫不放浪,既让你生了幻想又似乎非她本意。   通过房子和二娘蓝熙书得知了井蓝衣的底细,南京人氏,父亲曾是太常寺的一名小小从九品的司乐,五年前病逝。   太常寺主管祭祀,本身衙门半年闲,油水到不了下面,更别提一个刚入流的从九品司乐在高官云集,权贵熙攘的北京根本形如草芥,比一般升斗小民好不了多少,父亲一死,家中人丁单薄的井蓝衣带着瞎眼的母亲和一个弟弟就靠蓝衣绣坊过活。   房子说她见过井蓝衣瞎眼的母亲,回来后,房子唏嘘不已。   了解了井蓝衣的身世,蓝熙书多少感到这个容颜出众待人接物不俗的女子是历经世事才比一般女子有所成熟内敛。   蓝熙书今天为寻房子再次踏入蓝衣绣坊,他内心多少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房子不知何故同这个井蓝衣很是投缘,井蓝衣继丫无双之后成了房子的新闺蜜,房子每每对她赞不绝口,对井蓝衣一个弱女子奉养老母幼弟并数次回绝豪门大少的求亲而格外敬佩。   房子渴望朋友,丫无双纠葛蓝熙书让她烦闷又苦涩,回避丫无双的这一段日子房子最是难过的,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井蓝衣填补了房子很多空白,蓝熙书的忙碌更让她依赖这份闺蜜的感情。   这让蓝熙书产生了好奇,最初把井蓝衣想的有点儿龌龊的念头没了,数次自责自己非君子之腹对其妄加揣测。   一个小丫头正在给一个贵妇拿各种绣品,看见蓝熙书眉开眼笑的格外殷勤:“三少!四少在里面!”   蓝熙书笑着摆手制止小丫头领路,自己挑帘拢进了里屋。   一架绣案搁置窗前,房子正被井蓝衣手把手的教绣花,两个人都是聚精会神,落针收针丝线勾指,无声唯美的画面让蓝熙书看呆了。   两个人好像约好了一般,都穿了极其浅绿的裙衫,窄袖紧身,裙裾自腰下蓬然如莲,裙边绣着同样的缠枝莲蔓,一坐一立,一教一学,两个青葱花样的女子语笑嫣然分外养眼。   “哥!”看见蓝熙书挑帘进来房子雀跃起身,招呼蓝熙书看她的绣品:“你看看!蓝衣厉害吧!居然把我教会了刺绣!”   “房子兰心蕙质聪慧过人,哪里是我厉害!”井蓝衣温婉见礼,飘飘然的裙裾,笑盈盈低垂的眼眸,再起身抬眼,一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笑容。   蓝熙书觉得自己龌龊想歪了,这样的笑容颇有礼貌,和自己一样善于拿捏距离感的女子怎么可能用手勾引自己呢!想着,蓝熙书无意识的瞄了一眼井蓝衣翘翘的修长手指。   “我的房子学什么像什么!你看这鸭子这么像鸳鸯!”蓝熙书的眼角扫过井蓝衣停驻在房子的眉眼弯弯上,这才是身心俱健康的房子,爱他爱朋友!   井蓝衣不知蓝熙书所谓,茫然附身看绣架上的以具雏形的鸳鸯戏水,虽然绣工欠缺,但是糊弄外行没问题了。   “讨厌了你!”深谙其中寓意的房子嗔怪的捶打着蓝熙书的胳膊,但是蓝熙书宠溺的眼神哈哈大笑的捉弄让她忽然绽放了笑容:“这幅绣好了,哥!你就把那幅扔了吧!丢死人了。”   井蓝衣这才明白两人的情趣逗弄,心里微微一刺,不禁面色讪讪,很快就被笑容掩盖。   房子从蓝熙书怀里一把摸出了无数次被血迹浸染,洗的面目全非的鸭子摔跤的绣帕:“不要这个了。”   “不行!”蓝熙书就觉得怀里一空,他本能的一把抓住房子的手抢过鸭子摔跤的绣帕,急急地放入怀里,完事还谨慎地摁了摁:“丫头!这么喜新厌旧可不行,这是我的护身符,不能丢的,将来是要跟着我进棺材的!”   蓝熙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确实,他习惯了鸭子摔跤紧贴着肺腑,有些习惯真的很难改,蓝熙书也试过把鸭子摔跤放到袖口里,但是不行,他的心别扭的不行,胸口很不适应,他强迫让鸭子摔跤呆在怀里,如果房子要洗,他会时刻惦记着,这是他自打漠北回来遗留下来的毛病,蓝熙书解释不清。   那段有鸭子摔跤偎贴最艰苦难捱的日子之后,这块手帕有了非凡的意义。   蓝熙书讨厌房子当着井蓝衣的面掏出鸭子摔跤手帕,房子不拿井蓝衣当外人他当外人。   井蓝衣看蓝熙书接二连三的摁搁置鸭子摔跤的胸口,眼神暗黑了一下,她假借袖口试汗,重新补妆了笑容。   在蓝衣绣坊呆了半个时辰。 第三百八十一章   蓝熙书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井蓝衣眼睛不看他但是他却总感觉自己一言一行都被她囊括眼底。   蓝熙书不知房子何以今天这样兴奋开心,女孩子也是这么需要朋友的吗?有自己不够吗?   蓝熙书忽然的冒出一个念头,闺蜜是最不可靠的,房子的善良不设防很容易被利用,丫无双就是一个例子,走出蓝衣绣坊很远蓝熙书还这样想着,是不是想法子让房子不要老来蓝衣绣坊?   人家喜欢你了吗?人家打算勾引了你了吗?蓝熙书扪心自问之后哑然!   蓝熙书忽然自嘲的苦笑!房子说过的,多少京城大少都被井蓝衣拒之千里,虽然这样一个女子眼价之高难以理解,这也说明这是个清高不入俗流的女子。   “我再跟你说话!哥!”房子很不满的抽回了蓝熙书握着的手,蓝熙书一怔哦了声,展颜笑了:“你再说一遍!”   “蓝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蓝熙书一惊心里没来由的一抽,房子这么敏感吗?   房子脸上没有醋意有点儿小狡狯:“人啊!嗯!人长得没的说,你看女子这么不俗的很少见吧!不说她的绣品,就是她的人算是出类拔萃吧!”   蓝熙书不知道房子什么意思,他不乱发评论试探着说:“房子!这世间优秀的女子很多啊!要说出类拔萃你才是!你不能见她长得好看一手好刺绣就这样下结论!女孩子从小到大不就是女红为主,人长得好看,刺绣很棒的女孩子多了去了。”   “一个问题,你这么多话,答非所问!”房子不满意,把嘴唇咬的红润润的看着树荫里筛落的光斑:“你说这么好的女子是不是要好的男子相配?”   蓝熙书凛然一怔,站住了,房子的眼角蔓延着得意:“我想了半天,只有丁哑跟她很配啊!”   蓝熙书松了心头,明白了,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房子是想做红娘啊!   蓝熙书想想,也觉得峻冷帅气心思沉稳的丁哑跟井蓝衣很配。   “你怎么想到的?”蓝熙书没来由的心里轻松,好像这样也好!至于好什么好?反而说不清。   兄弟的女人就会让蓝熙书另一种心态对待,就如同贞姐,夏十榆的女人,蓝熙书会一生供奉不存亵渎之心!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宫里急召   房子回王记药铺,一路因为撮合井蓝衣和丁哑的事说了很多,房子这么热心,又因此这么开心,蓝熙书竟不愿意在这个当口告诉房子,丫无双到京了,此时正在宫里,盛川够哥们儿,第一时间告诉了蓝熙书,所以蓝熙书第一时间来找房子。   管她呢!先不要扫了房子的兴,船到桥头直然直,丫的怕她?   蓝熙书没有在王记药铺逗留就接着回了北衙门。   丁哑不在,哥几个都不在,吴连旺正满头大汗的从刑讯房回来,忽然看见蓝熙书在长案后面翻看一些案卷,蓝熙书一般很少看这个,都是丁哑具体看,捡重要跟蓝熙书汇报,今天丁哑在南镇抚司快中午了也没回来。   吴连旺行礼已毕简单作了汇报。   张开望调井貌安和李四叔过去帮着赵一虎捉拿刑部逃犯去了,好像有点儿不愉快。   蓝熙书犹豫着是不是把丁哑找来,房子交代了自己把井蓝衣的事跟丁哑说一声,让丁哑心里有个数,譬如安排个时间见个面啥的,额!蓝熙书挠头了,一个男人那是做媒婆的料,想想还是算了。   吴连旺小心谨慎一直陪着笑的看着蓝熙书在长案后面挠着下巴想的出神,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最近吴连旺看见蓝熙书心里就打怵,蓝熙书看他的眼神虽然云淡风轻,但是余光总是刀刃一样让他的后背被戳的灵魂突突,时常冷不丁的出一身冷汗,所以,现在他格外的谨慎,甚至在张开望面前不敢多嘴多舌了。   吴连旺等着蓝熙书给他安排活路,心里也有小小的纠结,受人所托暗中调动锦衣卫下属暗查的事要不要告诉蓝熙书,咬咬牙,吴连旺还是觉得没必要。   李孝把刑讯房的记录念给蓝熙书听,蓝熙书心不在焉,他对刑讯房对诏狱的酷刑不怎么感兴趣,自打他接管北镇抚司就给李孝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尽量少用酷刑减少过邢死,不允许屈打成招,无论什么要犯案例只要东厂的人员监审都不允许其参与滥用大刑,特别是针对文官。   礼待士子,蓝熙书不喜欢跟文人打交道,但凡跟文官交涉的事他都不出面,不是往上推张开望就是丁哑代劳,尽管蓝熙书在文武百官眼中有些峻冷神秘难以接触,但是很多文官都给予了好感,蓝熙书觉得这不是他的私下约束北衙门的结果而是杨士奇的关系。   杨士奇的个人品质累计的威望高于他的官职。   对于文人就如同对于杨士奇,蓝熙书是即敬畏又叛逆,护着但是却不亲热。   蓝熙书把心思全部用在了等待闫七上,他经常靠在北衙门不为别的,具体事务他放手了很多,他不在他的意志也在北衙门贯穿,他就为闫七一旦回京能够第一时间找到自己。   皇上一月为期告破刺客案的密旨已经过去三天了,虽然蓝熙书有后招,但是夜长梦多,他还是希望借闫七把白话文证据确凿的钉在刺客案上,揪出摁倒了白话文,那个跟白话文一条绳上的女刺客也会被牵带出来。   李孝看蓝熙书的架势晌午不打算挪窝了,他不明白蓝熙书对被北衙门事物心不在焉的,跟甩手掌柜的一样,但是有哪里不对劲,正想征询蓝熙书吃什么,丁哑派人送来了一份加急情报。   为了平粜和赈灾,湖广转运淮安仓的米粮被盗,下面竟然私瞒不报擅自处理,据湖广锦衣卫密牒呈报,有高管监守自盗嫌疑,案情有待,一个掌管湖广线的锦衣卫千户刘睐运请命定夺。   这引起了丁哑的重视,这个他是不能做主的,他将这份原情报派人火速送到了蓝熙书这里来。   现在粮食的事是大事,以前蓝熙书没这概念,打仗嘛!人马拉上去了,粮草跟上了,丫的!指哪儿打哪儿,阿鲁台屁滚尿流振我大明国威,那些个罗里吧嗦的文人瞎阻拦什么,阵前将士马革裹尸死都不怕,难道泱泱大国就紧巴这点儿粮食?   真就紧巴这点儿粮食,诺大一个国家,扯扯耳朵腮动弹的事儿多了去了,蓝熙书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时有奏报流民灾民扰乱一方,现在受杨士奇影响,体会到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征战疆场需要多少的国力民力支持,皇上这次亲征因为粮秣军需耗费巨大,朝堂肱骨大臣极力反对,搞得永乐帝大动肝火牵连众多,任何牵扯到粮秣的事都是头等大事,一旦懈怠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就是捅了皇上的肺管子,脑袋搬家的大罪。   “备马!大明门!”蓝熙书要第一时间让张开望看到这份情报,寥寥数语蓝熙书就看出了其中猫腻,让张开望火速进宫觐见太子殿下。   刚从案几后面转出来,蓝熙书想吩咐天眼通钉在北衙门,门外急匆匆机进来一个锦衣卫告知,太子有谕招蓝熙书火速进宫。   蓝熙书看看手里的情报,让吴连旺过目,然后交代他如实禀告张开望,并说自己容后禀告,至于情报他就带着直接进宫了。   出门蓝熙书没注意,在天眼通的眼神示意下,他抬腿上马才发现传旨的竟然是侍卫打扮的丫无双,蓝熙书一条腿插进马镫里愣了一下,丫无双咬着下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蓝熙书,有吴连旺和李孝在场,蓝熙书不好说什么,再者,即使没人他真不好说什么,从南京到北京跟躲瘟疫似得躲着丫无双,乍一见反而没话可说了。   蓝熙书干咽了一口吐沫,扳鞍上马,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一拨马头,前面的锦衣卫高声大喊扬鞭开道,蓝熙书快马加鞭直奔大明门。   后面的丫无双期期艾艾的催马跟上。   天眼通摸着后脑勺犹豫着是不是通告房子一声,从南京到北京,他跟房子虽然没井貌安他们熟稔,但是房子在哥几个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蓝熙书了。   但凡知道丫无双的身份的锦衣卫对她都敬而远之,甚至包括张开望白话文等锦衣卫高管,更别说下面的了,谁也不敢惹,主要是惹不起,但是牵扯到房子,天眼通天平倾斜在房子一边,只稍稍纠结一会儿,他就喊人备马,吴连旺也正喊人备马打算蓝熙书前脚走他后脚到大明门禀告张开望,一听天眼通也喊备马,惊了一跳,心虚的人想得多,想得多就累心……   结果,吴连旺等天眼通一块儿的时候,天眼通改道了。   而吴连旺如实禀告了张开望,蓝熙书的话一字不落。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天塌了?   经常被宫里急召有时候也是很牛逼的事儿,那说明上头重视。   没有通过张开望就更说明蓝熙书的重要性,幸亏蓝熙书想得周全,他刚进宫被引导进钟祥宫,张开望就知道蓝熙书进宫的事了,他不恼反而身心舒泰,蓝熙书那句容后禀告让他很觉得舒坦,因为,北镇抚司镇抚有独立进宫奏事的权利,白话文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也常常不知会他而进宫奏事,但是蓝熙书表现的就跟白话文不一样了,事前事后请示的态度让他感觉不到潜在的不舒坦,白话文就像褥子底下一本书,硌着你的屁股不疼但是就是不舒服。   有一个工作狂但又没野心的属下是一件非常让张开望惬意的事!   钟祥宫离乾清宫不远,是太子住所,一般属臣不在钟祥宫接见,蓝熙书还以为太子朱高炽身体抱恙懒于移驾别处。   过了乾清宫蓝熙书只顾得匆匆赶路反复思忖淮安仓的情报,没倒出心来想别的,往钟祥宫一拐,无意间蓝熙书一抬眼,前面引路的小太监看了一眼丫无双,闪人了,看也不看蓝熙书被狼撵了一样,闪入花木不见。   青砖铺就的甬道上只剩下戛然止步的蓝熙书和一点儿不心虚的丫无双!   大眼瞪小眼,蓝熙书这才明白自己要被丫无双玩儿残了,万幸没在房子跟前闹得天翻地覆慨而慷!   “丫无双!你!你也太过分了吧!”蓝熙书简直不能理喻眼前眼前左顾右盼无所谓的丫无双,不远处的钟祥宫有小宫女出出进进,丫无双在这儿,小太监宫女都绕着走,也没有敢探头探脑交头接耳的,可见丫无双赛罗刹的声名远播南北两宫。   蓝熙书在甬道边花木稍高的地方恶瞪着丫无双,他咬牙切齿但是声音控制的很低。   “哪有你过分!”丫无双毫不介意蓝熙书的臭脸,习惯成自然,面对现在眼前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的蓝熙书,丫无双的脑子里却不停的闪现他跟房子在丁香玉废弃的花房疯狂忘我缠绵的场景,无数次的脸红心跳之后,丫无双常常迷惑,原来一丝不挂和穿戴整齐的同一个男人竟然有这么天壤之别的差距表现,丫无双不停地被那样的画面冲击,怨恨和渴望纠结的很深,看见蓝熙书竟然抱怨起来也不带一丝火气。   蓝熙书心虚了,自打那次他再面对丫无双就好像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你假传太子谕令!你……”蓝熙书看看四周,三十步之内没人。   “都是你逼的!”丫无双毫不担心,别人假传太子谕令那是杀头的罪过,丫无双无所谓,她顺手揪下一片海棠叶子用指尖掐着:“太子殿下就在小书房,还有杨大人!哎!就是杨士奇杨大人!你尽可以去告我假传圣旨啊!”   蓝熙书当然不会!丫无双就知道蓝熙书当然不会!   “真没劲!”蓝熙书连咆哮的劲头都没有了:“丫无双!我讨厌胡闹起来不可理喻无所顾忌的女孩子!房子从来不会这样!”   “你也从来没这样对待过房子!”丫无双忽然委屈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蓝熙书一看,这让别人看见说得清吗?蓝熙书长吁短叹闪身就走,丫无双一拧身跟着蓝熙书转到了他前面,两个人鼻子对着鼻子:“你就知道把我跟房子比!拿谁跟房子比也会被比下去,你只要不躲着我,只要对我好一点点,我就不会胡搅蛮缠了。”   太近,呼吸相闻,差点儿对眼了,蓝熙书退了一步,他宁愿丫无双大打出手也不想看见女汉子流眼泪,这太颠覆丫无双的形象了:“我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干嘛对你好!让你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你想想房子!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现在居然要和他抢男人,你你……”   “我不是和房子抢!我不是抢!你不要这么认为,我只是和房子一样喜欢你!你别误会,我会等!”   “你等什么?”蓝熙书一直没提上来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这句话犯了他的忌讳,好像房子中了醉八仙丫无双就有了机会,等什么?等醉八仙要了房子的命,蓝熙书冲口而出:“别以为房子中了醉八仙,你就有机可乘!”   蓝熙书心里忽然一阵烦躁,伸手就拉丫无双的胳膊:“给我闪开!不可理喻!”   “我不是那意思!蓝熙书!你故意冤枉我!”丫无双侧身如影随形黏上了蓝熙书的胳膊,轻微的触碰让丫无双的心砰然大作,丫无双脸红了:“我是说,我会等房子想通的!等你娶了房子再考虑娶我!”   “就这!房子一辈子想不通!”蓝熙书甩开了丫无双的手:“你省省吧!”   “不会!我了解房子!她那么懂事,那么为你着想,她怎么忍心蓝家无后呢!”   一句蓝家无后,狠戾的戳到了蓝熙书的痛楚!   “闭上你的乌鸦嘴!”蓝熙书心里一刺怒不可遏的一回身,举手就欲掌掴丫无双,终是蓝熙书理智过人,手举着,胸腔起伏着,眼神千刀万剐着丫无双,手掌硬硬的没有雷霆万钧的落下来,在丫无双骇然的注视下蓝熙书最终手颤抖着垂了下来。   这是在宫里!   丫无双在蓝熙书一扬手的一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脸,她的眼睛眨巴了数下。   半晌,蓝熙书才收回他恶狠狠的眼神,丫无双咬着自己的手指真就没敢再多说一句。   蓝熙书大步腾腾,打算穿花廊捷径出宫,没成想盛川一步拐了出来,不是巧合,也不是偶遇,盛川是等蓝熙书和丫无双烟消云散,看脸色盛川就收敛了取笑的脸色。   蓝熙书不说话,他当然知道盛川早来了,这是他的地盘,进来一只蚂蚁也跳不过他的掌控。   今个让这小子看了笑话了,回头经他一加工还把笑料百出了。   “三少!”盛川话冲着蓝熙书,嘴角却冲丫无双咧了一下,丫无双白了他一眼。   “天眼通急着找你!他只说天塌了!”盛川凑上蓝熙书的耳朵,具体他也不明白:“问天眼通啥事他不说,你的人嘴都严!”   “哼!天塌下来地接着!”蓝熙书还在闷头生气,一时没转过来,什么天塌了,只要房子没事,什么事都不叫事儿!房子!   蓝熙书转念间打了个冷战,脸色刷的白了,一脸的冷汗跟兜头泼的似得!   蓝熙书傻傻的侧脸看着盛川,灵魂乱冒。   “三少!”盛川真吓了一跳,还没见过蓝熙书这样情绪失控过呢!   “盛川!把这份情报马上交给太子殿下!十万火急!”蓝熙书随着盛川一拍肩膀很快镇定下来,把情报往盛川怀里一塞。   “你别跟着添乱!”蓝熙书头也不回给了丫无双一句。   蓝熙书一眨眼不见了,丫无双恨恨的看着盛川,她不生蓝熙书的气,莫名其妙的生盛川的气,因为她觉得盛川再看自己的笑话。   盛川不生气,本想逗逗百折不挠的丫无双,机会难得嘛!   但是一想丫无双也怪可怜的就算了吧!   “看什么看!他这是暗示我跟着!”丫无双傲娇的抬了下巴,斜了眼神,拎着侍卫短袍拿捏着步伐擦肩而过!   “丫老大!勇往直前啊!”盛川嘚瑟着肩膀冲丫无双的背影喊! 第三百八十四章 桃花劫成形   天眼通看见蓝熙书虎虎生风的走来,生死不惧的糙汉子竟然紧张的直结巴:“三少!四四四少出事了!”   果然天塌了!   天眼通被练蓝熙书的手指掐的胳膊生疼,他跟着蓝熙书马不停蹄的节奏紧忙说:“我说不准,反正不妙,影儿说四少一直吐血……”   原来天眼通想把丫无双到京的消息通知房子,杨宅没见到房子,刚到新宅门槛还没迈呢影儿哭咧咧的跑出来了,看见天眼通跟看见救星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让天眼通赶紧找蓝熙书回来,没容细问只听影儿说了这么几句,他来找蓝熙书,影儿奔王记药铺去了。   蓝熙书急火攻心,脑袋里跟岩浆奔流一样,刚一张嘴嗓子就哑了,出宫上马人来人往蓝熙书就跟盲行一般,大热的天,蓝熙书一会儿满头大汗一会儿心里冒冷风,下马,影儿拖着哭音儿拽住他手的时候,蓝熙书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那种心疼和难受无以复加。   满意接过缰绳说,安之钱已经到了,房子还在昏迷不醒,一句昏迷不醒让蓝熙书怔忪了一下,这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黄昏的余晖尚停留在窗棂上,卧房里丽姑已经燃起了红烛,双喜字的窗花还没贴,散了一桌案,地上也有,已无人顾及了。   房子顺着床沿躺着,乌发凌乱的垂到了床沿下,头向床边歪着,枕头上垫着好几块血迹斑斑的汗巾,丽姑正在忙活给房子擦拭血迹,房子脸色苍白,黛眉似皱不皱的,痛楚好像入梦了,但是又好像因为昏迷而稀释了痛楚,那种痛从灵魂里渗透出来,淡淡的却深入骨髓。   蓝熙书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一只手掏弄着,说不上来的难受锥心刺骨,喊了一句房子竟然没发出声来,他恼恨自己这两天麻痹大意了。   “四少现在不吐了,刚才吓死我了!”丽姑脸色也如一张白纸一般。   蓝熙书附身,安之钱没有因蓝熙书的到来而转移注意力,他正跟贞姐配合着给房子施针,黑檀木的针盒里银针差不多没了,小安在房子的脚边睁着大大圆圆惊恐的眼睛,拳头几乎塞进嘴巴里抑制自己不哭出声,看见蓝熙书只是吧嗒落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往后退着怕碍事!   丽姑闪开,蓝熙书看见房子的肩头两个粉红点的地方,盛开了并蹄莲般粉红晕开的桃花,比拇指大些,桃花的边沿插满了银针,房子白皙娇嫩的肌肤使得粉红晕的桃花分明,而桃花形在银针的勾勒下格外诡异,不,诡异还不够,惊心动魄!   “房子!”蓝熙书捏着房子柔若无骨的手指头使劲喊了一句,晦涩暗哑的嗓音自己都怀疑不是自己发出的,贞姐和和丽姑诧异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使劲咳了一声,水光蓄满了眼眶。   蓝熙书欠身,丽姑弄干净了房子的嘴角血迹,房子头无意识的随着丽姑手起手落的样子是蓝熙书从来不曾见过的,那张惨惨白的脸让蓝熙书害怕,丽姑离开了床边给蓝熙书倒出了地方。   蓝熙书试着房子的额头,不发烧,蓝熙书再摸房子的胳膊,体温正常,这不符合以往醉八仙发作的规律。   蓝熙书笨手笨脚傻傻哈着腰,稳稳心神,看安之钱把针盒里的银针全部扎进房子肩头,安之钱一眨眼皮汗珠子都噼里啪啦掉。   贞姐收拾针盒,她还算镇静:“喂了药!稳住了,但是情况到底怎么样要等到明天观察……”   其实安之钱也不敢下结论!   蓝熙书慢慢蹲在了房子头边抚摸着她柔柔软软的头发,蓝熙书疲惫却急切的看着安之钱,他想安之钱给个让他灵魂暂时踏实的说法。   “有酒味!”安之钱狗鼻子,皱眉看着蓝熙书,蓝熙书也皱眉耸耸鼻子他没闻到。   “是酒勾引出了蛰伏的醉八仙!”安之钱阴翳的看着蓝熙书,接过贞姐递过的汗巾擦手擦脸,房子突发状况,接到消息匆忙赶来,安之钱还没来得及问房子发作细节。   “房子不喝酒!”蓝熙书言之凿凿,自打醉八仙一来,房子滴酒不沾,蓝熙书也尽量避免,他相信房子不会碰酒。   安之钱鼻子一抽松弛的眼睑一耷拉:“是酒没错!”   蓝熙书心一下子抽了。   蓝熙书环顾,忙忙活活的丽姑一接蓝熙书的眼神激灵一下:“三少!四少没碰酒!这个我们都知道,饭菜里绝不会沾一点儿的!”   蓝熙书知道丽姑误会了,缓和一下脸色:“我知道!房子下午去过那儿?”   “蓝衣绣坊!”丽姑赶紧说:“她兴冲冲的从蓝衣绣坊回来,刚喝了一杯茶就坏了……”   “四少吃桂花糕来着!”影儿忽然从蓝熙书身后接话:“四少抱我的时候我闻到了桂花酒的味道,以前娘也做过的!”   “你确定!”这个丽姑真不知道。   “影儿!”蓝熙书拧身把影儿拉到眼皮底下,影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影儿!你真的确定?”   “嗯!”影儿重重点着小下巴:“我最喜欢桂花糕!我还问四少来着,她笑了说下次给我讨要几块!”   蓝熙书头嗡的一声大了。   “蓝衣绣坊?”安之钱皱眉,贞姐接口:“房子最近老念叨的那个绣女!”   “井蓝衣!”蓝熙书眼皮一跳,安之钱没说话脸沉着把汗巾往贞姐手里一塞起身出去了。   蓝熙书纠结了一下,捏捏房子的小手跟了出去。   蓝熙书和安之钱并肩站在院子里,哥们没练习册上命令谁也不敢进后院,院里倒安静,西边墙头上一小片绯红绚烂眼见着消褪,黑夜合围包抄上来,丽姑慌慌忙忙的点灯笼。   “桃花劫成形,我布针也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苗蛊诡异就在于此,很难说会发生什么?”安之钱拍着额头:“其实,这次不是最惨的!我估计可能是酒量摄入少的缘故!”   蓝熙书眯眼锥着西天的微光,不知说什么好,这种六神无主的感觉让他难受。   “我心里也没底”安之钱实话实说。   他一说这话,蓝熙书的心沉下去了,沉到了万丈深渊,蓝熙书满腹疑窦,以前醉八仙一发作,两人只要欢爱一场就没事了,蓝熙书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不一样,想来想去,蓝熙书说不出口。   “那个井蓝衣什么人?”安之钱奇怪蓝熙书怎么不提这个差点要房子命的女子,他以前是东厂暗探,自打影儿一出口,安之钱就对这个井蓝衣深刻了。   “一个寻常绣女,跟房子很投缘,她并不知道醉八仙的事,我想可能无意为之的!”蓝熙书垂下眼皮,安之钱看着蓝熙书:“你确定?”   “嗯!”蓝熙书职业习惯不放过任何可疑,但是他真觉得这次真是房子大意,井蓝衣无意为之! 第三百八十五章 调虎离山   安之钱离开了新宅,他没有明说蓝熙书也知道安之钱不放心井蓝衣,连夜暗查去了,安之钱办事蓝熙书放心,由他去吧!   房子肩膀的银针被贞姐拔出了,房子沉睡状态,屋里被几个女子收拾好了,房子也换上了干净的小衣褥裤,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是脉象平稳了很多。   老王头把影儿叫出去,丽姑不放心跟出去了,不大会儿影儿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来了,小安纳闷一问,丫无双被影儿打发走了,影儿还支了黄瓜架了,蓝熙书不言语,定是影儿没给丫无双好脸色,丫无双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蓝熙书反感所以走了,大家知道这倒不是丫无双怕影儿。   天完全黑了,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也不是事儿,蓝熙书让贞姐带着小安回去,贞姐不同意,她不放心,小安也不回去,劝谁也劝不动,正僵持着,胡大疙瘩来报,杨士奇来了。   蓝熙书眨巴了下眼睛,胡大疙瘩接着又说,二娘也跟来了。   这个盛川婆娘嘴啊!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身道士素袍的杨士奇正被丁哑哥几个恭恭敬敬的迎进来,随后的二娘扇着绣帕打量着高矮胖瘦不一的哥几个,青花更是眼睛轱辘转个不停。   见过礼,蓝熙书没有废话,引着杨士奇直奔后面。   杨士奇数日不曾回家,下午正跟太子朱高炽在偏书房拟诏,盛川送来了淮安仓的情报,并从盛川口中得知蓝熙书急急折返是房子出了事,杨士奇所以才急急忙忙出宫,携二娘一同赶了来。   蓝熙书曾经轻描淡写说起过房子醉八仙的事,因为房子外表看起来毫无异样,活蹦乱跳的,杨士奇和二娘都以为不要紧的,时间一长,什么事都没有了呢!   陆陆续续散班回来的哥几个一直被蓝熙书阻挡在前院,抓耳挠腮向影儿打听,一看蓝熙书的样子谁也不敢多说废话。   杨士奇和二娘第一次来,御赐新宅杨士奇知道,不成想新宅竟然院子套院子比他的杨宅阔绰多了,看的二娘和青花直嘀咕,老爷熬了半辈子还不及蓝熙书几个月的呢!   听了房子的状况,杨士奇脸很阴沉不说话,倒是二娘抹眼泪抽鼻子看着是真有些难过。   杨士奇一来,贞姐和小安包括丽姑影儿见礼已毕都知趣儿的退了出来,贞姐和小安也不坚持了,胡大疙瘩送她们回王记药铺。   杨士奇自打房子这次回来他就没抽出空来过问,房子不娇生惯养惯了的,杨士奇对房子一向放心,即使单人独骑远行千里,房子的身手在哪儿呢!   乍一看见房子昏睡不醒的躺在那儿,小脸脱形了,柔柔弱弱的样子惹人怜爱,顿时杨士奇内心一阵愧疚,坐在床边老眼蒙上泪光,蓝熙书竟不敢与之对视。   在他进门之前丽姑就把房子桃花劫给盖住了,要不然杨士奇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御医随后就到!”杨士奇示意二娘不要添乱,哭哭啼啼的招人烦,二娘抽抽搭搭的跟丽姑打听房子,坐了一会儿,杨士奇看了一眼蓝熙书,一老一少挑帘出来在小厅里坐定。   “御医不行的!”蓝熙书知道太子好意,但是宫里的御医远不及安之钱对苗蛊的认识和钻研:“明早安之钱会再来,乱施药反而不妙!”   杨士奇想了想也没表示反对!   蓝熙书出去叫丁哑派人把可能在路上的御医截回去!   蓝熙书和房子的事杨士奇听二娘说了,二娘真是枕边风下了功夫,杨士奇虽然绷着脸生蓝熙书的气,但是这样的结果应该早就预料到了,从蓝熙书房子两人愈见浓厚的感情杨士奇就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想想,好像没比这更好的结果了,房子甚至比蓝熙书重要,房子嫁给谁杨士奇都不放心!   “您放心!房子没事的!”蓝熙书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坚定的认为,好像不是为了安慰杨士奇倒像是给自己打气,他还有一个没跟安之钱沟通的念头,那就是,房子只要不再接触酒,也许就会远离醉八仙桃花劫的威胁,蓝熙书对安之钱很有信心,安之钱这个人喜欢钻,只要给他时间他早晚琢磨透醉八仙,蓝熙书的信心来源于此。   当场,闷闷的空气都粘稠的叫人呼吸不畅,蓝熙书身后的灯花一炸,两个人同时直了直腰看了对方一眼,又怕目光对接,都急急地别了视线。   被收养六七年了,好像彼此很熟悉,但是这一老一少却很少闲话家常,很多时候一对话就僵,搞得两个人一旦相处除了公事就没话说,现在房子把两个老爱拧的人栓到一块儿,气氛有些尴尬了。   “等房子好了,你二娘说了,红红火火的给你两办喜事!”杨士奇忽然黯淡了语气:“我愧对他爹啊!”   蓝熙书觉得杨士奇应该愧对经石老尼!   又要拧,还是谈公事吧!   “不知道太子殿下对淮安仓这件事怎么办?”蓝熙书不想弄僵了难得的安静,再者他也记挂着这件事,虽说杨士奇从不在家言公事,但是事出有因谁还计较那么多:“这件事千万别落了把柄给居心叵测之人!”   一提公事两个人都自然了,杨士奇双手支在两个膝盖上,微微前倾着身子,好像屁股没坐实,看着让人觉着痔疮犯了,其实,是腰疾犯了,蓝熙书眼毒观察细微,知道杨士奇多日劳心劳力已经身心交瘁,这是强忍着腰疼硬撑着坐着,这个有时让人生气有时又让人心疼的老头,这么想着,蓝熙书心里竟觉得有些心疼,到里面抱了薄被出来放到了杨士奇的身后,一老一少这是到有了默契,杨士奇舒缓着身心后靠,腰疼缓解了许多。   “王老伯对腰疼好像在行,明天让他看看,几副药就见效!”蓝熙书嘴里不咸不淡一样的话从房子嘴里指定会更让人暖心暖肺。   “太子殿下也觉得这件事严重,也打算叫你跑一趟,我拦下了,现在,我反而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杨士奇转脸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竟发现杨士奇脸上的褶子深刻了许多,左鬓边的一绺儿白发格外刺眼。   “女刺客的案子皇上过问了,知情的虽然不多,但是一定会有消息泄露出去,要命的关头赶着出现淮安仓被盗案,户部没动静,三法司都没有动静,要说锦衣卫密牒遍布,情报早到不假,但是东厂爪牙遍布,怎么会只有你这边呈文,我觉得等明天探探东厂再说吧!”   蓝熙书转着眼睛琢磨着杨士奇的话,看着杨士奇抚须眯起了眼睛,蓝熙书猛然眼睛一张站了起来:“调虎离山!谁想我离开北京?”   “你锦衣卫接的情报,按常规也会是你锦衣卫查办,这是大案子,太子殿下那会派别人去,现在谁都知道,天子殿下以及张开望对你多有依仗,即使太子殿下不提,张开望也会派你去!”   “明白了!”蓝熙书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他终于明白姜还是老的辣了,隔空对掌,蓝熙书知道对手不是杜十万就是白话文,杜十万要是搞动作,徐娘不老怎么会不知道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雨夜玄机   一转眼,千百个念头在蓝熙书脑际划过!   蓝熙书回过头,老谋深算的杨士奇歪了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胳膊外搭在官帽椅得把手上。   屋里的女人们还在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终于杨士奇走了,也终于熬到丽姑带着影儿出去了。   蓝熙书吹灭了烛火,关窗户时听见外面起了风,刷刷风吹树叶的声音很急,要变天了。   蓝熙书赤条条的挨着房子躺下,胳膊蹭着房子滑腻的胳膊,病怏怏的房子竟然也让他身心火热,忍了会儿,蓝熙书还是摸索着褪掉房子的小衣,褥裤,房子凉滑的肌肤让蓝熙书抱着很舒服,控制着热望,蓝熙书认真的亲吻了起来。   房子绵软的任由蓝熙书摆布,蓝熙书上下其手,任他加大了力度吮吸揉捏摸索,房子的身体和胳膊还想柳条儿似得浑然不着力。   蓝熙书卖力的捣鼓半天房子依然沉睡,蓝熙书忍不住郁闷,这个该死的安之钱给房子灌了多少药啊!自己这么大力房子居然也不醒。   蓝熙书锲而不舍,继续埋头苦干,打算这一晚上就耗上了。   咳咳!   轻轻地两声假咳贴着窗户根儿!   安之钱!   蓝熙书赶紧屏息,丫的!这气喘如牛的聋子也知道干嘛呢!   蓝熙书的手正拿着房子的手摁在自己的硬件上准备攻城掠地深度挖掘呢!   这个安之钱干什么都有效率,蓝熙书还以为明早上才能见到他呢!真恼人!这节骨眼儿上!   咳咳!   安之钱又来了。   蓝熙书稳住了呼吸,让身心降温,慢慢从房子身上下来,一边扯过薄被给房子盖上一边摸索自己的袍子。   蓝熙书下床的动静安之钱听见了,安之钱刚咳了一声就停了。   没掌灯,蓝熙书一推窗户蔫不拉几的撩腿翻出了窗户,然后又轻轻地把窗户带上。   安之钱堵着嘴巴咳咳干咳,他还以为蓝熙书这小子得让他进屋喝口茶呢!   “房子没事吧!”   “你给她灌了多少药?现在还不醒!”蓝熙书心里一股邪火出不来憋得慌,忍不住埋怨安之钱下药没数。   一听蓝熙书这口气安之钱就知道这小子猴急了,过来人,年轻人这点心思他懂,嗯!看来醉八仙安稳了。   “我没说得明早上吗?”   两人靠着窗根儿跟做贼似得压低了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对答!   “你去蓝衣绣坊了?”   “嗯!怪不得你不怀疑,那个女子真是美色!挺孝顺的,给她娘洗脚呢!怪不得房子老夸她!”   “让人家骂你老不正经!”打扰了自己蓝熙书嘴下不留情:“用点心把醉八仙废了,老爷子!我天天供着你!”   “用你说!房子稳定了我就去云南,苗药不可替代,关键的几味药我得弄回来!”   一阵风起,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刮得东南西北风,一会儿这边刮过来一会儿那边刮过来,院子里的树梢被刮得疯狂甩头,动静特别大,好在闷热一扫而空,两个人在窗户根儿下倒是挺凉快。   “要下雨了。”一个雨点儿落在蓝熙书鼻子上,蓝熙书摸了摸说,他不是预告天气,他的意思聊也聊了安之钱是不是该洗洗歇着去了,他还想接着刚才那茬口呢!   “也不知道你宅子外面那看家护院的看天要下雨撒丫子了没?”安之钱没要走的意思。   蓝熙书一愣神,有一个雨点儿落在耳朵上,接着啪嗒啪嗒,雨点密集了。   哥几个在前院,这时候差不多横下了,外面的人,那指定不是自己的人!   这个安之钱!   “看看去!”蓝熙书也顾不得雨密集了,本想招呼安之钱一块的,哪知安之钱没动慢条斯理的说:“好!我看家!”   蓝熙书懒得跟他计较,猫腰顺上了墙头,今夜的雨吓的很斯文,没有电闪雷鸣,也不是大雨倾盆,就是刷刷的不紧不慢的下着。   西边的胡同口黑黝黝的,除了雨声没有别的动静,蓝熙书顺下了墙头,安之钱是从这儿进新宅的,蓝熙书揣摩安之钱从蓝衣绣坊过来的方向,蓝熙书快速的顶雨沿着胡同往北,西北方向有异常的闷响,蓝熙书驻足侧耳,凭经验很快判断这是重拳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发闷,挨打的被控制了,要不然不会连一点儿惨痛的叫声都没有。   新宅前院后院都很安静,蓝熙书确定不是新宅的人,想着蓝熙书就到了胡同口,较远的一个大宅门门口一盏气死风灯摇晃,透过梧桐树影透过亮来,影影绰绰的看见一团黑影在三四丈远的街道上被人打趴下又拎起来,挨打的就一个,打人的却有三个,一个矮墩墩却体型健硕的人在一旁默不作声。   殴打停了,有两个人拖着挣扎的被打的那个人就要离开此地,看得出,被打的死命挣扎不配合。   蓝熙书顿了一下,想想还是借暗影跟了过去,在街的对面蓝熙书看见一个灵猫黑影顶雨在房顶上起伏,那人的方向也是奔这伙人来的。   起初蓝熙书还以为是安之钱跟来的呢!后来想想安之钱担心房子昏睡,断不会自己不在的情况下舍了房子跟过来。   蓝熙书更加小心的潜伏过去,但见那个矗立旁观的人影上去当头一记,死命挣扎的人顿时瘫软了下去,风吹动梧桐树影晃动,闪出空挡,惨淡的灯光一晃而过,那个被一记打晕的人倒地的一瞬惊得蓝熙书心头一跳,闫七!   怎么这么像闫七!   蓝熙书再细看,那四个人人影交错,其间一个汉子扛起昏迷的人健步如飞顺暗阴向西。   蓝熙书抽了口冷气,迅疾跟上,往街对面一看,黑影不见了。   跟了大概四五条街,蓝熙书一时判断不出具体方位,但是很显然越来越偏僻了,街上泥泞起来。   这样跟着不是办法,蓝熙书要确定是不是闫七,等这些人到地头就麻烦了,蓝熙书后悔没叫上哥几个。   蓝熙书上房,快于对方的速度打算在街口堵截,先不管刚才的黑影是敌是友,先把闫七捞出来再说。   没成想,这几人跑累了在胡同口喘息,蓝熙书看大汉放下了闫七,就又倒回去,在高处慢慢靠近伺机而动。   “我说!把这小子办了得了,费这劲弄回去!人已死,万事大吉!还怕什么?”扛人的大汉喘得厉害,低低的抱怨。   那三个显得轻松多了,其中一个呵斥大汉:“头大无脑!这小子身上没东西,白大人为了这小子费劲了心机,这么容易让他死便宜他了,死,也让他死的根毛不剩,让姓蓝的等到海枯石烂吧!”   几声低低的狞笑起伏,蓝熙书握紧了拳头,丫的!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想必白话文知道闫七回来必会秘密联系自己,所以派人在新宅守株待兔,幸亏安之钱……   刚想到这儿,一声细微金属摩擦破空之声,两声抹项惨叫倒地,一声亮刃,那个矮墩墩的汉子窜了出来,蓝熙书看见出手的那位从对面跃下。   蓝熙书忍不住心里哎呦衰败的叹息!   听刚才金属摩擦破空的声音蓝熙书就猜到是谁了,一看那身形确定自己的猜测了,蓝熙书反而不着急了,从容跃下了山墙,捞起被大汉扔到墙根下的闫七。 第三百八十七章 果然不长记性啊!   蓝熙书托脸凑近了,果然闫七!   蓝熙书抹了一把脸上哩哩啦啦的雨水如释重负!   蓝熙书摸了一遍闫七全身,万幸没伤筋动骨,蓝熙书听见身后错身交手。   手两声噗通倒地声,惨叫短而低哑。   一个麻烦变成两个麻烦,第二个麻烦解决了第一个麻烦,这一点没让蓝熙书高兴,第二个麻烦是真麻烦!   蓝熙书不回头也听得出三步开外,金属薄刃摩擦的声音在荷包里悦耳,这动静蓝熙书太熟悉,可惜后面的不是房子!   不是房子没关系,可干嘛是丫无双啊!   丫无双简直是大明第一麻烦!那四个被丫无双撂倒的麻烦跟她一比,根本没法比!   哎!蓝熙书对丫无双的助力根本不领情,他没想到丫无双还有这闲情逸致雨夜在房顶上散猫步。   丫无双就在身后,蓝熙书就是不转身,黑乎乎的倒好像跟闫七急着搞什么暧昧。   雨刷刷的紧忙下!身上早湿了,闫七好像被摸醒了,头前倾枕靠着蓝熙书,大糙手无意识乱摸,蓝熙书知道他想知道自己是谁,就低低说了一声:“是我!”。   闫七绷着的神经松了,实打实的头抵着手抓着蓝熙书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这个声音让他无比踏实。   “他谁?”丫无双真不知道蓝熙书背对她在收拾的那个人是谁,但是确定是男人无疑!   “我线人!”蓝熙书费劲的把闫七搭在自己半边肩膀上转过身来:“帮我个帮!”   一听蓝熙书语气这么温柔丫无双简直狂喜啊!   丫无双觉得在雨中,黑咕隆咚的和蓝熙书离这么近也很有情调。   兴奋地丫无双差点儿被绊倒,一下冲到蓝熙书的鼻子底下。   以为蓝熙书要他帮忙弄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呢!   哪知丫无双的动作唬的蓝熙书架着闫七靠在了墙上,赶紧说:“叫我的人马上来这,这些歹徒需要处理,而且,这人我两也弄不动!”   丫无双撩着额头湿哒哒的刘海,蓝熙书的面目看不清,但是听说话猜得出他架着的这个男人很吃力。   真心叫人心疼!   “好!你等我!”丫无双热血沸腾二话不说立马上当,说着撒丫子没人了。   啊哦!   果然不长记性啊!还以为得用个三言两语才能打发呢!   哎!胸大无脑!胸不大也无脑!罪过!   ……   果然!   在雨中!   丫无双看着丁哑派人处理现场,而现场没有蓝熙书也没有闫七,雨一直下,一直下!丫的!一直下!   丫无双傻眼了好一会儿!   丫无双一把一把的抹着脸上的雨水一个劲儿的问丁哑:“三少刚才在这儿呢?人呢?坏了坏了!丁哑!快派人找,全城搜捕,全城搜捕!”   丁哑貌似毛了脚丫子似得派人四下搜索,丫无双噌噌上了房犹豫了一下方向就不见了。   胡大疙瘩偷着撇嘴捅咕丁哑:“我说丫无双真太不了解三少了,不过话说回来,丫无双这不也挺好的吗?三少收了得了。”   “好!要不让人给你牵个线搭个桥!”丁哑嗨着胡大疙瘩的大身板招呼兄弟们处理完散了。   李四树不知哪的事跑过来着急的问:“喂!那找不找三少?”   “明早上你不找三少。三少找你!”丁哑难得开了一句李四树的玩笑,李四树不明所以,胡大疙瘩哈哈明白人似得笑了。   一直没见井貌安!   “走走!喝酒去!”   ※※※   雨很忙,下了一夜!   蓝熙书很忙,来来回回一夜!   把闫七安顿在了安园,就这儿最让蓝熙书放心。   葛亭刚这下不闷的慌了,不但不闷了还有活干了,跟闫七整个一对难兄难弟!   向死而生,说起来也算相见欢!   人捞回来了蓝熙书就不着急了,闫七就是累加上这一路乔装打扮躲避白话文的眼线搞得精神过度紧张,一旦踏实了,铁打的汉子不顾伤势倒头就睡。   蓝熙书把安之钱找回来了,安之钱一看密室里的闫七就知道蓝熙书又给自己找活了,不过,可比葛亭刚当初好多了。   蓝熙书不担心丁哑处理善后,他担心的是丫无双,蓝熙书溜溜儿的在新宅转了一大遭,等丁哑在周围加了暗哨才放心的回新宅,还不忘交代丁哑严密封锁他的消息,特别针对丫无双!   也就是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院子低洼处见了明水,雨下的没劲了,有停的迹象,落汤鸡一样的蓝熙书进房,千钧一发捞回了闫七,蓝熙书真觉得上天眷顾,真是爽啊!   三五下关门入房,蓝熙书把湿袍子扔到了门外,明早不用说丽姑就会收了去洗了。   弄干了自己,折腾了大半夜蓝熙书依旧兴致不减,摸上了床,房子貌似还在睡,但是细心地蓝熙书发现房子侧身了,这让蓝熙书惊喜,房子翻身了,说明药力过了。   先热了一下自己被雨水打凉的手,蓝熙书欣然热烈的靠近了房子,蓝熙书的身体有点儿凉,房子竟然一抽缩了肩膀和身子,蓝熙书一只手搭在房子的细腰上,顺曲线温润手感十足的屁股上来回摸索,好像要摩擦生电一样,房子一缩一下被蓝熙书拢在了腰上,硬件的抵触让房子又是收缩,呀的一声细语蓦然睁眼。   蓝熙书背后抱紧了房子嘴唇从后背向上一直吻到肩膀,从肩膀亲到耳垂。   “房子!没事了是吗?”蓝熙书热乎乎的整个贴上来,他一说话房子僵直的腰肢一松。   房子嗯了声没反应,依旧睁着眼看着黑乎乎的某处回想入睡前的一切,从蓝衣绣坊开始……   “你吃了用桂花酒做的桂花糕,醉八仙发作,不过,幸亏安之钱及时赶到,现在,你没事了。”蓝熙书不想房子在回想上费神,他也不想房子严重了这次发作,她的心理压力很大会不开心的。   “蓝衣说她的厨娘做桂花糕最拿手,我尝了一块,我也就觉得很特别,大意了……”房子根本也没做他想。   “以后注意了,不许在外面吃东西喝水,这个必须禁止的!”说这话的时候蓝熙书很严肃:“那个井蓝衣知道醉八仙的事吗?”   “不知道!”房子被蓝熙书拧转了身子,房子用手挡住蓝熙书急于索吻的嘴巴细声细气的说:“你想吓着人家啊!那天一个老鼠就把她吓得直哆嗦,半天捏不住绣花针!哥!她也不知道我会武功!你不要说漏了啊!”   房子倒不是有心计懂得隐藏,而是,她想让井蓝衣看到她普通人的一面,她怕人家不喜欢跟会武功的粗野丫头做朋友,毕竟女孩子当中丫无双和自己极个别的,人们对会武功的女子偏见,其实,房子斯文得很,不出手骗得过天下人!   “这就好!”蓝熙书放心了,下面也加紧动作了,要不然安之钱有可能早早的在窗户底下煞风景的咳嗽! 第三百八十八章 铺垫户部   安之钱果然来得早,这老头才是一夜没睡,淋了来回雨,精神很棒!   他没在窗户根儿下咳嗽,用不着,丽姑早早醒了,洗衣服没敢打扰蓝熙书和房子。   蓝熙书小睡了一会儿,窗户一片明亮,外面鸟儿在房檐上鸣叫的婉转悦耳,安之钱和丽姑压低音量的闲话家常他也听见了。房子有些些的无力,坚持起床穿衣,她没注意自己肩膀粉红点蜕变成桃花形了,肩膀的位置自己看不大好,借助镜子才能看得真切,蓝熙书有意不提,免得房子压抑。   房子起来,蓝熙书也只好起来!   “昨夜下雨了?”房子推开窗看见院子里夏花雨打凌乱,芳菲入泥,忍不住回头讶异一句。   “嗯!你睡得香!雨很细!”蓝熙书也有意不提安之钱给她用药的事。   安之钱看病可没王百草看病按套路,什么望闻问切,他只是把了把房子的脉象而已,要是贞姐赶早熬好了的,房子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喝完伸着舌头咧嘴。   这一点安之钱倒和蓝熙书有默契,对于昨夜的事只字不提,心理让房子觉得没什么,只要下次绝对注意不沾酒就没事了。   丁哑临去北衙门前带着哥几个来看房子,房子虽然好多了,但是语笑嫣然间的病态哥几个还是看得出来,你一句我一句东扯西问,谁也不往正点子上问,一帮汉子不会嘘寒问暖表达关切,哥几个的心里是很难受的,蓝熙书交代丁哑让书吏弄一份书面呈文,大概就是昨夜发现女刺客踪迹之类的报告,赶早面交张开望张大人!   至于怎么写,蓝熙书在丁哑耳旁低语了几句,丁哑转了转眼珠,他明白蓝熙书这是针对昨夜的事打草惊蛇,可又不知道蓝熙书为什么要打草惊蛇,蓝熙书不说明,他也习惯了不问。   蓝熙书要等丁哑把呈文递交张开望时候再去觐见,杨士奇那头还没找落呢!淮安仓事件不能耽误,蓝熙书心里有数他想面见张开望时再说。   有些事不能让张开望知道,但有些事就必须让张开望知道,张开望是锦衣卫头牌,蓝熙书也把他当成左右逢源的盾牌!   蓝熙书习惯了隐身,但是总要有个头面人物在前面亮着招牌!   这就是蓝熙书跟很多努力往上爬的官僚不同的地方,权欲没有让他改变初衷,他不会像其他官场暴发户一样急于耀武扬威,急于光耀门楣,急于让大家见识他的权势急于让人仰他的鼻息,蓝熙书的权欲是用来达到目的,他更喜欢暗中操控,有些人的低调是可刻意伪装的,蓝熙书不是,蓝熙书的低调是骨子里的,性格里铸就的!   低调做官高调办事!这是蓝熙书唯一从杨士奇身上学到心里去的东西!   这一点儿也是杨士奇嘴上不说心里最满意的,杨士奇就是看中了蓝熙书的这点儿优点,纵然蓝熙书好勇斗狠,江湖匪气等等他看不惯的习性,有这一点儿优点杨士奇就对蓝熙书放心。   ※※※   张开望没有到大明门锦衣卫总衙坐堂,蓝熙书以为这老家伙痔疮又犯了呢!只带着天眼通便直接去了张府。   蓝熙书的马被张府小厮接过去,蓝熙书来过几次,张府上上下下除了内眷没不对蓝熙书印象深刻的,帅脸就是招牌。   蓝熙书正与老管家客套,天眼通给了蓝熙书一个眼色,蓝熙书看见一个匆忙忙满头大汗正迈出门槛的胖子,这个人忽然一改愁容对着自己紧走几步深施一礼:“蓝大人!户部员外郎赵吉安有礼!”   有点突兀,蓝熙书堆满了笑容打量这个小眼睛重眉毛,四十靠上年纪的胖子,看着五官和谐斯文的倒也顺眼。   蓝熙书赶紧回礼,眼前的胖子举止斯文,确定不认识,也难怪,蓝熙书自打回京走马上任北镇抚司镇抚,很少上朝,自打被兵部的二杆子李客才弹劾了那回之后,更是讨厌上朝跟那些个文官吃饱了撑的打牙磨嘴,九卿六部大小衙门文官头面人物都认不全,更别提下面衙门里多如牛毛的小吏了。   蓝熙书礼待文人并不等于喜欢和文人打交道!   赵吉安?户部?奥!   蓝熙书什么脑子,比转轴还快,马上知道这个赵吉安一脸殷勤跟淮安仓事件有关了,淮安仓及各地储粮仓库都隶属户部,户部下属部门出了事,上面的不知情也难逃干系,职责范围出了事,上面都揪着心害怕丝丝蔓蔓烧到自己身上,谁敢说自己的屁股干干净净,就是擦干净了也保不齐锦衣卫挖出陈年八辈子的旧账弄出个点不干净来。   这定是户部老大派这么个不大不小从五品的员外郎来探探路了,今个一早谁都知道了案子被锦衣卫捅进宫里,东厂和锦衣卫的缺德坑爹手段最著名的就是搞部门直系株连,搞不好一串儿串儿的脑袋搬家,给你降降级一边儿凉快去那就是烧高香了。   蓝熙书忽然明白张开望何以不坐堂了,家里好办事!丫的!还以为他痔疮又犯了呢!   消息真是长了翅膀,蓝熙书又成了户部眼里的铁腕人物了。   一身便装的蓝熙书谦虚斯文:“赵大人!我们张大人可在?”   “在!在!”赵吉安做着请的手势,从蓝熙书的脸色看不出什么,都讨厌跟鼻孔朝天的锦衣卫打交道,蓝熙书这样一表人才谦恭有礼的倒是少见,特别是蓝熙书熟稔的礼让:“何必急着走!赵大人!请请!”   而且很多朝官都发现一般情况下很少见蓝熙书着官服,说实话那身锦衣华服的虎皮格外让人生厌,别看锦衣卫一个个鲜衣怒马背地里文武百官一看这身虎皮就恨得牙根痒痒,你想想,盘根错节的官场有几个的老乡或者门生旧识什么的没被锦衣卫给黑过,一张百看不厌的笑脸转眼就是祖宗八代的咒怨。   不穿官服的锦衣卫多少不那么令人反感,赵吉安真想跟进去再听听,刚才自己热脸蛋蹭了半天张开望不温不火的也没透露靠谱的,心里着急,明知道蓝熙书就是为淮安仓事件来请示的,但是碍于颜面,赵吉安一百个愿意也不能厚脸皮跟进去,但是蓝熙书这句话让他心里有了希翼,看蓝熙书的年纪琢磨他的表情不像是官场磨砺出来的老油子表情。   蓝熙书想的还远,与户部交善是因为不久的将来他要深入宝钞提举司查一件陈年旧案,而说巧不巧的是宝钞提举司也是隶属户部,刚跟东厂干完了,这就跟户部干上了,蓝熙书懂得风水轮流转的道理,到时候用户部的时候还在后头呢!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不如现在做个铺垫,淮安仓事件正好可以为将来垫底,户部的老滑头们应该是懂得好歹的!   热络的多了几句,没在张开望那里得到甜头的赵吉安从初识的蓝熙书这儿看到了好苗头,这也不虚此行啊!好歹能回去交差啊!   在前往张开望内书房的路上,蓝熙书稳稳地梳理了一遍头绪,他感觉很快他会再见到这个小眼睛的大胖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 智囊   早有小厮进去禀告,张开望也早在等着蓝熙书了,今早太子召见,张开望看到了淮安仓事件的原始文件,因为蓝熙书没与他碰面,从书面上又看不出更多的线索,张开望揣摩太子叫他来的本意,他大包大揽了要下面彻查此事,也提出了由蓝熙书堪当此任,但是太子不但没有他预期的欣然采纳,而是将那份原始文件交给他让他回去好生琢磨一下。   接着户部也接到了消息炸了窝了,东厂也企图插一腿,张开望一时踌躇,反而不明白太子是着急破案呢还是怎么着!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杨士奇更让老滑头张开望觉得摸不着头脑,司礼监的人在旁,张开望只好满腹疑虑出了宫,他正等着蓝熙书呢!   “大人!”蓝熙书进门见礼就看见张开望手里紧紧捏着的那份情报了,张开望一身紫色元宝花纹的直缀长衫,束发冠玉,正一眉头的竖纹转身,廊上卷帘半垂半挂,被切割的细条横纹光线在张开望的脸上身上错动,他等的焦躁了。   “小蓝!怎么才来?”张开望把蓝熙书引为心腹亲热的招手,蓝熙书见礼他颇不耐,一把拉住蓝熙书的胳膊迈步进了书房,天眼通很知趣的止步于外,并将四扇开的花格雕花门挨个带上了。   说是书房可书架上的书远没有杨士奇书房里书籍盈架,卷帙浩繁,古玩玉器倒是琳琅满目,蓝熙书眼刁,虽然眼睛一扫而过他也发觉自己送给张开望的那棵玉白菜没在其列。   一张金丝楠木的卷耳长案上,墨玉镇尺被张开望大袖子划拉一旁,示意蓝熙书就近坐并扔给蓝熙书一把乌骨描金的折扇,自己拾起一把呼呼扇着一屁股坐在案后。   “先说说淮安仓的案子!”张开望虎虎生风的打着扇子,油亮亮的脸上一派焦急,此时,他也不掩饰了。   “大人!这份奏报该应属实无误!”蓝熙书扇子点了一下手心,他当然不能把白话文欲调虎离山截取闫七的意图告诉张开望,但是又想要张开望配合自己的思路进行:“火速破案为根本,现在都知道,财政见拙粮储欠缺一直为皇上心头病,这样的案子拖不得!”   “可是,太子……”张开望嘶嘶吸着牙缝,折扇一拢点着眼皮底下的情报眯眼看着蓝熙书,他的困惑就在于此。   蓝熙书看也不看那份情报,趋身前凑,隔着长案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皇上数次亲征漠北连年军资耗费,这次举兵诸多弘股之臣拿这个说事,搞得皇上一心眼子火,储粮这么紧要的事都有人顶风作案,这不是给我们眼里揉沙子吗?”   不光是眼里揉沙子,这差不多给张开望心里插刀子了,张开望也知道这也是给太子捅刀子,但是,人家毕竟一家亲,到时候背锅的还是底下人,户部不好受,锦衣卫总管也难逃其咎。   “老夫也这么想,我也提议由你堪当此任,尽快平波!但是……”张开望急着接口说了半截话。   “大人!”蓝熙书展眉一笑,他知道目前为止皇上限期缉捕刺客归案的事张开望还不知情,有时候高高在上反而耳目闭塞:“滋事虽然重大,但是太子另有烦心,针对皇太孙行刺案至今悬着,太子和您都下令属下督办此事,可巧不巧,昨夜我们的人在廊坊街一带发现女刺客行踪,但是线索很快断了,您说太子怎么会让我此时离开呢?”   哦!张开望吁了口气,竟然把这事忘了,皇太孙是定海神针,皇上的命根子,孰重孰轻还用掂量吗?当然是追查女刺客重大了。   张开望有些无名火,倒不是因为蓝熙书的分析,他开始明白太子让他琢磨琢磨的意思了。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哎!大人!”张开望刚一张嘴蓝熙书就打断了:“大人!先请大人给属下撑腰,属下才敢据实以报!”   张开望咯噔一下,看着蓝熙书挺直了腰:“说!”   “大人!左右兼顾并不难,难的是属下有些人不敢查!”蓝熙书卖了个关子,犹犹豫豫的看着张开望,一看张开望不耐的手势接着说:“目前缺乏确凿证据,属下不敢妄言,大人!您想想皇太孙遇刺南京锦衣卫东厂府衙布下天罗地网,但是女刺客却像插翅飞了一般,假如是一般的歹人那有如此道行?”   这也是张开望恼火的,这不都是饭桶吗?蓝熙书一提,他也心里隐隐预感到了。   张开望沉眉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眼睛与之对视:“大人!王老虎您知道吧!”   “王老虎?”张开望眨了一眼眼睛,水汪汪的眼袋抽了下:“不是白话文的人吗?”   蓝熙书咳了一声:“皇太孙遇刺当晚有人看见王老虎利用锦衣大令护送一个乔装打扮的女子出城!”   一口气说完,蓝熙书语速快而字字清晰,这样的节奏感让张开望心跳加速脑后生风。   一句足矣,蓝熙书根本不接白话文的茬!   但是蓝熙书又想撇清和白话文的嫌隙:“大人!白大人一直追随皇上亲征,出事的第二天才到的南京。”   貌似蓝熙书也为白话文撇清,但是张开望的眉头确没有展开,蓝熙书接着说:“白大人不可能知情,您想想,白大人这么聪明的人,纪纲前车之鉴……”   蓝熙书最后这句可是毒啊!   聪明人?做傻事的往往是聪明人!聪明人才想着借政治投机飞黄腾达,纪纲不是聪明人吗?解缙不是聪明人吗?   皇太孙一死,太子毫无悬念的倒台啊!   受益者是谁?期间的厉害让张开望抹着汗心里发冷。   “最可恨的是王老虎,要不是我们锦衣卫的人我就不会诸多顾忌!”蓝熙书表明心迹,张开望也是烦恼这个啊!   “王老虎呢!”张开望杀机隐现。   “南京东厂死牢里!属下也没动,怕不好给白大人交代,就这也恐怕已经让白大人心有嫌隙了。”   “无妨!把这个王老虎押解来京!我倒要看看谁借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张开望恶狠狠的说完,忽然抓住蓝熙书的手腕:“即使……”   “尽量内部处理,大人!属下不会擅自捅到宫里,属下还指望您罩着呢!”   哈哈!张开望舒心的笑了,聪明人好说话不点就透。   倒不是张开望有心包庇,而是他隐约明白就是白话文后面的势力他得罪不起,挑明了,白话文忤逆之罪死罪难逃,他后面的倒不了台,自己这不是自找不舒坦吗?还不如另寻个由头解决了呢!   刚笑到一半,忽然想起淮安仓这档子事:“还有淮安仓呢?”   “更容易!拉上户部刑部我们的人!刑讯缉捕一条龙,大白于天下,省的那些御史台言官鸡蛋里面挑骨头!司法正途,就是别有用心的人也插不上针,大人!我们的人打头阵!”蓝熙书可明白张开望事事想占头功,他可不是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人。   蓝熙书诸葛亮一般摇起了折扇,吹得方向可是张开望的猪头脸。   “小智囊啊!”张开望呵呵笑了:“好!就这么办!我这就进宫,人今天就发出去!” 第三百九十章 赵吉安滑头   还没到晌午,蓝熙书就看见了赵吉安的请柬。   这样的请柬蓝熙书的处理方式一般不是丁哑代劳就是根本不予理会,一般不予理睬得多,要不然不用干活光饭局就排到年关了,但是今天蓝熙书一看就欣然接受,甚至都不打听一下何许人也,这让丁哑纳闷,他跟蓝熙书说着丫无双来过了,摸不着蓝熙书影子走了,蓝熙书怕她去烦房子,交代几句就回了新宅。   进门赶紧问老王头,老王头说丫无双没来,但来了个美貌娇娘,一呆就是小半天,还带着不少东西。   老王头看见个女子就感觉是美女,蓝熙书纳着闷过了前院,看见廊下蓝衣绣坊的那个小丫头了,才明白原来井蓝衣来了,这个比较不烦,只要不是丫无双就好。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丽姑招呼三少的声音里面听见了,蓝熙书进去的时候井蓝衣已然站在了门口恭候,有些怕怕的敛衽行礼:“一向不知蓝大人!请恕小女子无礼!”   蓝熙书看看吃吃笑的房子,房子的气色好多了,看来自己的身份井蓝衣知道了。   “蓝衣姑娘见外了,你是房子的朋友,不用拘于常礼!”蓝熙书挺身直步进房,本来没端官架子倒有些官腔了,井蓝衣还在一旁保持着礼数,微微铺展的月华裙因蓝熙书的步伐而微微荡漾,井蓝衣一直垂着眸子不胜惶恐的样子惹人怜爱:“不知道房子禁忌吃酒,几乎害了房子,蓝衣愿意领罪!”   “不知者不罪!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蓝熙书不想再提这件事了,看了一眼房子,房子过去搀起了井蓝衣:“蓝衣!我哥从来讨厌别人逼他端官架子,你不要这样,弄得大家这么生分,我看了都别别扭扭的。”   “哥!本来跟蓝衣聊得好好的!你一来,看把蓝衣吓得!”房子嗔怪的推蓝熙书坐在椅子上:“不要板着脸!”   蓝熙书已经刻意保持微笑了,被房子一使眼色只好加大了微笑幅度,本来自然的笑容反而有点儿假,蓝熙书怪怪的偷瞪了一眼房子,一撂眼皮,看见款款牵裙的井蓝衣痴痴的看了自己一眼,一碰蓝熙书的眼神,倏地躲开了,脸颊绯红淡淡。   蓝熙书忽然心里不得劲了一下,蓝熙书看得出井蓝衣看自己的眼神特别,而且她在躲开房子的眼睛。   得跟房子说说,这个井蓝衣还是不要走的太近才好!以免……丫无双是前车之鉴!   闺蜜!很危险!   房子跟井蓝衣说起婚嫁用品,房子兴奋地讨教,一度忘了兼顾蓝熙书,蓝熙书没机会跟房子说丫无双的事,听两个女孩聊这个很不自在,找个由头退了出来。   他却不知道他前腿出了大门,丫无双后脚就到了,丫无双没走门,墙来墙往。   安之钱出发云南了,葛亭刚成了安园的守护者,闫七好得很快!   果然不出蓝熙书所料,为了稳妥起见,闫七把东西都放到城外了,白天不方便,蓝熙书打算晚上行动!   张开望的效率很高中午之前全城戒严,搞得京城风声鹤唳,满大街的巡逻队都有锦衣卫参与,四城严防警备一级。   蓝熙书特别交代丁哑把自己人的力量全部力量放在新宅和安园杨宅附近,他要白话文的触角不得渗透。   张开望与户部会揖也很快,中午张开望就派赵一虎带队昼夜前往淮安仓控制所有涉案官员,蓝熙书和赵吉安把酒言欢的时候,刑部左侍郎吕之栋会同刑部右侍郎孟成昆一道紧跟着出城,仪仗鲜明,鸣锣开道,两位正三品大员联袂赴淮安仓办案举朝轰动。   大体情报已被掌握,锦衣卫当地密牒已将涉案人员监控,这个案子的节奏被控制,指日破案毫无悬念,蓝熙书很明白一个道理,貌似固若金汤的利益团体,一旦一丝缝隙泄露,一点溃面势如破竹,利益的凝固有时候很坚固,但是有时候防护却是防不胜防的,一个意想不到的纰漏就满盘皆输,那些贪字头上一把刀的官员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注满诏狱,兄弟们有活儿干了。   “喝喝!”有点儿跟蓝熙书喝对脾气的赵吉安眯着小眼睛让酒,户部刑部的仪仗浩浩荡荡的过去了,后面的人潮顶着大日头合拢着议论纷纷,许久才散去,官面上一有动静升斗小民茶余饭后就有了娱乐的资本。   别说大街上,就是这酒楼过道里人来人往的食客酒客都在议论这件事。   赵吉安心里明镜,自打蓝熙书跟张开望会面不到一个时辰,宫里就将淮安仓的案子落实了,户部刑部共赴淮安仓,没成想锦衣卫倒唱起了配角,这可不是张开望的风格,虽然户部一干老狐狸都猜不透张开望想什么,但是隐身的蓝熙书的能量被赵吉安夸大了。   蓝熙书收回探出窗口的眼睛,与赵吉安碰了下杯,这个赵吉安看来是久经场面练家子,半斤酒下肚,脸不红心不慌,看着蓝熙书脸红如布哈哈大笑:“蓝大人!不会吧!都说你们锦衣卫个个海量!”   “惭愧惭愧!”蓝熙书推开赵吉安的让酒:“不怕赵大人笑话,我这酒量练不出来,所在蓝某一般不敢在各位面前出丑!”   这个赵吉安蓝熙书派人查了下底细,为人倒也勤勉,滑头了些,没什么劣迹,至于小来小去的不良嗜好倒是无妨,能进张开望的府邸是因为赵一虎,同是一个赵,但是仅是老乡而已!   蓝熙书决定从这人身上入手!   “伙计!伙计!上菜!”赵吉安招呼,外面的伙计应着蹬蹬下楼催菜去了,蓝熙书听说了,这酒楼是赵吉安的外甥办的,一般,但是南北菜兼顾,生意还可以。   赵吉安也打听了一下蓝熙书,所以一些活跃气氛的妓女服务他都没叫,投其所好,他可不想让蓝熙书小瞧了,好歹是个户部员外郎。   “跟赵大人一聚是想打听一些陈年旧事!”蓝熙书不想浪费时间,喝的也够火候了,该垫垫话了:“赵大人!不要紧张!与您没一文钱的关系!”   疏忽紧张的赵吉安又被蓝熙书一句话放松了,跟锦衣卫打交道貌似你好我好哥俩好!其实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呢,锦衣卫打听事————基本上没好事!   赵吉安的脸色转眼三变,筷子上的一块肉掉到桌上他都没察觉,空筷子填到了嘴里,蓝熙书看在眼里呵呵笑了叼了一口菜,赵吉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着空筷子也跟着嘿嘿笑起来:“不瞒蓝大人!跟您们衙门打交道兄弟肝儿颤!”   这倒是实话!锦衣卫堪比豺狼虎豹!   蓝熙书不反感说实话的人!   但是,赵吉安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蓝某可曾构陷一人?”蓝熙书撩了下眼皮,赵吉安面皮一紧赶紧接口:“不是,赵某不是那意思!”   “我懂!不要紧张!赵老哥说的是实话,蓝某讨厌官服也就是这个意思,呵呵!说了不要紧张吗?”蓝熙书看见赵吉安鼻子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起身为赵吉安斟酒:“只要不是谋反忤逆大罪,蓝某一向不过问,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蓝某懂,小来小去,吃吃喝喝无伤大雅!”   蓝熙书赶着赵吉安碰了下杯:“干!”   酒杯倒置,蓝熙书看着同样酒杯倒置的赵吉安哈哈大笑:“蓝某的酒量到了极限了,不能再喝了,再喝蓝某要出丑了。”   “尽兴就好!”赵吉安心里踏实了些,推开了酒杯。   “跟你们户部现任都没关系!”   赵吉安又松了一口气,但他就是不接茬,大胖脸堆出了抬头纹洗耳聆听的模样。   滑头!蓝熙书心里轻笑!   “最近蓝某在翻看一些陈年旧案,恰巧收到一封密报,当年宝钞提举司吴大胡子是被陷害致死,密报还说当时受到无辜株连的官员不在少数,被杀被贬的数十人之多,甚至一些户部能臣都受到罚俸处理。”   蓝熙书不喝酒倒是吃菜筷子不闲着,嘴里呜咽着还字字清楚,蓝熙书点着一道石锅鲤鱼让赵吉安,赵吉安听完蓝熙书的话拧着眉头戳了一下鱼头吮吸着筷子。   这件十多年前轰动户部的案子赵吉安怎会不知道,他当时任户部照磨所照磨,一个小小的正八品芝麻小官,当时被提调推行钞法临时不在户部,那件案子仿佛一夜之间席卷户部,宝钞提举司的提举吴大胡子是个线头,结果牵出一串徇私舞弊私制扩印宝钞同党,别说宝钞提举司的副提举大使副使一连串,就是下设的抄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的官员几乎一锅端了,连户部清吏司郎中主事都被牵连一大半,最后的证据确凿也让户部上下匪夷所思。   那时的户部锦衣卫出没如入无人之境,皇上一声令下,短短不到半月就结案杀的杀贬的贬,户部一时如雨后春笋补充了很多新面孔,同时新老旧部不约而同的对这件案子忌讳如深,外面的议论纷纷,内部的却没有一人背后交头接耳,当时户部的肃杀赵吉安还记忆犹新。   蓝熙书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吉安记忆汹汹,脸上变幻莫测。   皇上钦定的案子蓝熙书要翻,这让赵吉安摸不着头脑,摸不透的事他不乱发言!   “蓝大人!”赵吉安揣摩着蓝熙书的笑眼背后的意图,但是他雾里看花摸不透,他迟疑着点了一下筷子:“蓝大人!这么多年的旧案……”   “只要是冤案,我就查!”蓝熙书微微笑:“赵大人!不要有顾虑,我不会让你有麻烦的!而且,奉密旨暗查不可张扬!”   赵吉安脸色又是一紧,蓝熙书随即笑了:“赵大人!又紧张了不是?”   呵呵!赵吉安干干的笑了:“可是,……”   “不急!毕竟时日已久,赵大人!蓝某可是对大人多有依仗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反目   给赵吉安吃了一个秤砣,蓝熙书达到预期,赵吉安轻飘飘的来,沉甸甸的走了,怪不得跟锦衣卫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赵吉安心里提篮打水————七上八下,不管心里在怎么着,心里知道蓝熙书认定了自己要是不配合————这小子指定有法子让自己配合!   当然这是赵吉安往坏处想,蓝熙书给了赵吉安一顶高帽子,赵吉安凭直觉蓝熙书不会往坏处走!   刚到北衙门蓝熙书就听到了南京井运水的消息,王老虎脱离了东厂禁锢,不知所踪。   黄大发果然废物!还是张大胸起了作用?丁哑分析了南京局势,仔细看蓝熙书,蓝熙书竟然脸上波澜不惊,赴宴回来的好心情还挂在脸上,脸红扑扑的到耳后了,小吏刚沏的茶蓝熙书端在手里慢慢划着盖碗。   跑了更好,这个消息可以让张开望知道,那么张开望会怎么想白话文呢?   慢慢的所有的矛头若是都指向白话文,那么张开望会怎么对付白话文呢?   蓝熙书轻轻地牵起了嘴角。   “把井老大的消息告诉张大人!我们就别管了。”蓝熙书这样对丁哑说完吸溜了一口茶。   “那白话文来北京的事?”丁哑看外面有吴连旺的脚步声打住了话头,蓝熙书迅速的摇了摇头,这件事他可不能捅出去!   “蓝大人!”吴连旺没进门就堆了满脸的笑,最近蓝熙书经常不在北衙门坐镇,他也乐得不紧张,刚从张开望那儿回来,话里话外张开望对蓝熙书的赏识和信任让吴连旺丧气得很。   “吴大人来得正好!张大人老问起女刺客的进展,很头疼啊!”蓝熙书示意吴连旺坐,丁哑招呼外面的小吏奉茶。   “现在已经按照大人的意思铺开网了,但是没好消息。”吴连旺屁股坐不实,他刚撂下酒场过来,有点儿心虚怕蓝熙书看出来他被人宴请。   蓝熙书当然看出来了,尽管吴连旺喝酒不上脸。   “让兄弟们卖卖力,吴大人也多费神,上面往下压了。”蓝熙书打了个酒嗝儿,捂住头。   蓝熙书不胜酒力的样子吴连旺也看出来了,应着退了出去。   “最近他往张开望那里没少跑,跟赵一虎走得近!”丁哑听吴连旺走远了说,现在南镇抚司丁哑上了手,他明显感到吴连旺上蹿下跳的没安好心,他捞不着这个位子,是不是蹿腾赵一虎啊!   “那好办,你把井运水的消息告诉张开望,并说我推荐经验老道的吴连旺前往南京调查这件事!”蓝熙书自信张开望会派吴连旺去,现在蓝熙书只要一句话把他支得远远地。   蓝熙书和丁哑前后脚出了北衙门,丁哑亲自跑一趟张开望那里。   蓝熙书回新宅的路上不禁回想丁哑迫切的样子,丁哑担心吴连旺动南镇抚司,好像自身利益在里头,惯会揣摩人心的蓝熙书忽然觉得丁哑跟平时不太一样,又说不很清楚,丁哑什么时候对权利热衷了?   丁哑在蓝熙书的印象中对权力,对金钱对女人好像都不热衷,从来没表现的这么排他!   也许,自己对吴连旺缺少了警惕心!   也许丁哑希望跟井运水一样独当一面!   ※※※   房子在和丫无双吵架!   房子躲无可躲了。   丽姑和影儿都被关在了门外,还有井蓝衣,她居然还没走,井蓝衣一脸担忧。   看见蓝熙书影儿小脸煞白的飞奔过来,蓝熙书一摆手,铁打的一张脸让这几个女子都平息止气。   蓝熙书动怒了,丽姑赶紧示意影儿不要说话,影儿乖乖的闪到了丽姑身旁。   井蓝衣想说话,但是看蓝熙书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也住了嘴,都往后退。   “你不能这么自私!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希望蓝熙书断子绝孙吗?你明明知道问题就在你这儿,你要是同意,他就会接纳我的!”   “丫无双!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你不是我朋友,我的朋友是不会跟我抢相公的,更不会诅咒我!诅咒我们!”   “这不是诅咒!这是事实!你不要自欺欺人,你这样很自私!”   “你走不走!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啪!瓷器落在地上的声音,蓝熙书砰的一脚踹开门,正看见丫无双逮着房子的胳膊:“房子!你不能走!你必须答应!”   “哥!”   “三少!”   看见蓝熙书怒气冲冲的跨门而入,房子也没想到,丫无双更没想到,她以为蓝熙书天黑才会回来呢!   两个人停止了拉扯,房子脸上的泪痕犹在。   房子竟然躲避着蓝熙书的眼睛,也许丫无双说了算什么他没听到的话害房子这么难过。   蓝熙书头一下就爆炸了。   啪!一声脆响,蓝熙书扬起右手就给了丫无双一记,掌风吓了房子一大跳。   蓝熙书想也没想,看见房子泪眼就气坏了,他太快,别说丫无双没反应过来,就是房子也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时间静止了,安静的让人窒息。   “你……蓝熙书!”半晌,丫无双捧着自己五指扇红的面颊呆呆滞滞的磕巴了一句,昨夜的温存还在,怎么可以……   解气的是影儿!她觉得再来一把掌才叫完美。   “马上离开这儿!记住!房子和你恩断义绝,我们更无牵扯,没人敢欺负房子,你永远都不配指责房子!马上走!走!”   蓝熙书气哼哼的一指门外,刷!影儿拉着丽姑让开了路。   “蓝熙书!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这不是欺负房子!”   丫无双眼睛红了,瞪大眼睛看看房子,房子倔强的转过头,眼泪扑簌簌而落!决绝的脸色根本不对着丫无双。   “不要让我骂你不知廉耻!”   “蓝熙书!你够狠!”   “滚丫的!”   “好!好!你会后悔的!你欺人太甚!蓝熙书!你会后悔的!”   丫无双捂着半边脸咬牙切齿的跑出了屋门,蓝熙书一把抱住房子,房子僵硬在蓝熙书怀里一动不动,蓝熙书喝了酒不敢冲房子近距离的说话,只是头歪到一边紧紧抱着房子:“好了看清丫无双的嘴脸了,以后不要理她,再纠缠看我不废了她!”   “算了!”房子冷冰冰的推蓝熙书,蓝熙书感觉不妙不放手:“你说算了就算了,这种人不值得生气!”   “我生你的气!”   “房子!我知道!这不没来得及告诉你么!”蓝熙书明白房子定是知道丫无双昨夜和自己见过面才如此生气。   “没来得及?你根本就是不想告诉我!”   “不是!”蓝熙书一拧头,丽姑拉着井蓝衣知趣的走开,影儿居然带上了门,蓝熙书低声下气的说:“井蓝衣在我没说,况且,你光顾着跟井蓝衣聊,我也插不上嘴!”   房子想起来了,这倒是实情,现在想起来当时蓝熙书确实好像跟自己有话说。   房子柔软了下来:“你喝酒了?”   “喝了几杯,你没看不敢亲你吗?”蓝熙书听口气就知道房子气消了。   “彻底把她得罪了。”房子甚至不想提丫无双的名字了。   蓝熙书才不怕,这样才好,房子跟她翻脸他就不顾及了。   “别怕,这人蹬鼻子上脸!” 第三百九十二章 搭便车   蓝熙书为避免房子担心告诉她晚上有行动,房子骨碌碌转了眼睛没问什么行动,只是翻找衣服快靴,蓝熙书一看就知道房子要随行,房子真是合适的人选,但是,他不想让她奔波,他想让房子做个安安静静的待嫁新娘,因为他估计经石姑姑快来京了,再让房子这样跟自己奔波,这个老尼姑肯定没好脸色。   “很寻常的,你在家等我!”蓝熙书阻止房子,房子背对着他,眼睛看着墙角角厨上红双喜的新床幔,红包袱里喜庆的喜冠流苏纷披,煞是好看。   蓝熙书从背后抱着房子顺着她的视线才发现房子一直没闲着,房里到处是婚嫁用品。   尽管二娘操持,但是更多的是房子亲自置办,没有亲娘的女孩要欢欢喜喜的把自己嫁出去。   蓝熙书忽然心酸,房子从不说这些,房子心里何等重视这件事!   “等姑姑一到我们马上挑日子!”蓝熙书看房子落寞的垂下眸子赶紧托起她的下巴:“好不好?”   “你现在不让我帮你了,不喜欢让我跟着你了,我不想这样,好没劲!”   房子觉得空落,她想成亲想跟从前一样跟蓝熙书共进退,要是跟寻常女子一样守在深闺整天无所事事,她要闷死了。   “不是啊!”蓝熙书转过房子:“快成亲了,我不想你跟我奔波,让姑姑知道又要给我脸色看了,咱最近不招惹她了吧!”   房子看蓝熙书故作惧怕的样子轻轻笑了,这当口,蓝熙书抽身就把门关上了,又关窗户。   “天还早呢!”房子知道蓝熙书要干嘛了,羞羞的低声说:“讨厌!糟了!井蓝衣走了没?”   蓝熙书想了就要,自己的地盘怕啥:“房子!看着我!想我!不许说别的!”   房子咕噜噜低声:“讨厌你喝酒!”   “想你跟酒没关系!”   “别出声!”   ……   皇城东总布胡同旁边的储济仓前广场上军曹武弁,差人衙役,吏目衙牌各色官服熙熙攘攘,今天是京官在此领取俸银的日子,九大衙门九小衙门有头有脸的小头小脸的都领完了,只剩下没头没脸没入流苍蝇一般的小公差了,末了秩序有些乱,遮阳伞下监发俸银的户部度支司的官吏大呼小叫的叫号,临时桌案后面有赵吉安的身影,他正从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吏手里接过茶水,咕咚了两口,放下茶碗拾起折扇,呼呼的一阵猛扇。   看见徐娘不老的车轿经过,伸直了脖子往这边张望,有人把嘴巴凑了上去。   蓝熙书舒舒服服的身子后靠,碾动的车轿荡漾,香喷喷的徐娘不老隐身了蓝熙书,徐娘不老饶有兴趣的看着储济仓前杂乱的场面,想起什么,放下了挑帘的兰花指,卷帘放下来,车轿四下卷帘纱幔,透风凉爽的很,影影绰绰前呼后拥的番子吆喝着,识相的路人纷纷避让,车轿不疾不徐直奔城北德胜门。   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城,时间来得及,既然搭了便车蓝熙书也就随了徐娘不老的性子招摇一回!   徐娘不老喜欢这种众人恭谨仰视的感觉,看那些小京官大热天狼狈的保持着官仪毕恭毕敬的让路,心里就舒坦,至于心里的话管他呢!十年寒窗苦读怎么样?一朝金榜题名怎么样?哼!   “咱家给你挖到白话文了,你倒不着急了!”徐娘不老坐正了身子看向眯眼沉眉的蓝熙书,就喜欢蓝熙书不伪装匪气昭然的斜歪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样子,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湖蓝常服大带横腰,一只靴子绷直了腿撑着车轿的车窗一角,一身不羁的气势,那种气势融合了官场威仪又混杂了江湖匪气,让徐娘半老觉得蓝熙书骨子里的特别和硬度。   真是特别,看了一眼就像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心里就痒痒,徐娘半老的兰花指有意无意的撑着锦帕落在了蓝熙书的膝盖上。   蓝熙书倏地睁眼:“我不打算黑他!我就是要知道他在干嘛!”蓝熙书感觉到徐娘不老手指在他腿上轻轻的叩打,很轻微的挑逗的节奏,蓝熙书忽的感觉自己竟然忘了徐娘不老好男风,自己不小心给了他某种暗示吗?   蓝熙书虽然觉得徐娘不老精致的妆容不那么讨厌了,但是顺眼不等同于认同苟且,呃!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他上车轿之前就看见四六儿衣衫不整的下去了,呃!不能联想,蓝熙书无动于衷的屁股一抽,撑车窗的腿放了下来,徐娘不老的手滑了下去,徐娘不老不气恼反而妩媚的笑了,尽管他知道蓝熙书故意的,但是他早知道蓝熙书不好这口。   “咱家可告诉你,白话文可是亲自去了井儿胡同,小的们不利索两次都没跟上。”徐娘不老总想着给蓝熙书点儿刺激。   蓝熙书一皱眉,白话文的人在杨宅附近活动这个他早知道,但是没成想白话文亲身,怎么下面没人报告,谁负责井儿胡同?丁哑来着!对!丁哑接手南镇抚司又把这事交给了井貌安,井貌安!蓝熙书忽的感觉怎么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井貌安,这小子连白话文出现在井儿胡同都不知道,他整天干嘛?   蓝熙书脸色有了愠色,徐娘不老观察着蓝熙书的小白脸一看蓝熙书不爽就乐了,他不知道蓝熙书这是在生井貌安的气,怎么最近井貌安吊儿郎当了,远没有以前尽心尽力了,几天舒坦日子就忘本了还是对潜在的危险迟钝了?   “养父很少回府,整天整夜的耗在内阁,太子殿下多有照拂,出入都有加派大内侍卫专护,白话文不会这么笨吧!”蓝熙书看一眼徐娘不老粉刷鲜亮的大白脸就够了,徐娘不老正抚摸着自己一身淡紫蚕丝轻袍,那种如婴儿般滑嫩的触感很舒服,神色间甚是享受,蓝熙书看着却有些恶心,这不是色诱吗?这也有快感?   看蓝熙书扭脸徐娘不老越发娇柔的掩口笑了:“三少真正经!”   “拜托你也正经点儿!”蓝熙书弹弹袍襟正襟危坐,外面吴令谄媚的一抬卷帘,紧贴着卷帘的纱帘扑在鼻子上,狗掀门帘的样子让蓝熙书禁不住笑了。   “公公!三少!出了德胜门了。”一见逗笑了蓝熙书和徐娘不老,一身贱骨头的吴令卖乖讨好起来,不但不去弄掉纱帘反而嘬嘴吹了起来,嫩绿的纱帘轻若鸿毛,被吴令的猪嘴一拱一吹呼呼哒哒飘动着。   什么人养什么鸟儿!蓝熙书哈哈大笑!   徐娘不老笑起来没完,车轿咕噜咕噜出了城。   “哪儿算一站啊?”天眼见着黑了,徐娘不老看蓝熙书还在闭目养神问道。   蓝熙书看看天色:“灯笼镇!你们不要停,径直过灯笼镇!我们在枣林下去!”   一身番子打扮的闫七早早的贴近了车轿,等着蓝熙书指示,蓝熙书就带着闫七出城,借徐娘不老混出城,现在自己的人白话文的人东厂杜十万的人都在各大城门口,蓝熙书不得不小心!   “我的事呢?”徐娘不老可不是光为了蓝熙书搭便车才出城的,张大胸要回来了徐娘不老不想让他回来,想让他永远在路上,他手下没这个本事,蓝熙书有。   “只要人一到灯笼镇我就会让他永远留在灯笼镇!但是人要是今晚到不了灯笼镇,徐公公!我明早必须进城,这件事就只能再找机会!”   吴令钻进来要掌灯,被蓝熙书制止了,黯淡的车轿里徐娘不老的媚眼闪过阴狠的余光:“他今晚准到!最晚子时!”   “好!吴掌刑!到时候把人数准确的告诉我!在灯笼镇周边布网别有漏网之鱼,张大胸就交给我了。”   “全听三少的!”吴令乌龟脖子缩了回去,他比徐娘不老还恨张大胸,一般情况下张大胸还给徐娘不老面子,只是言语讽刺不屑,对底下的吴令他们可就手下无情了,吴令没少挨张大胸的拳脚,徐娘不老手下一群草包,没身手好的,干吃气没辙,让徐娘不老动杀心也是吴令蹿腾的。   “我可不想太多人知道!”蓝熙书看看徐娘不老,徐娘不老点头,他就喜欢蓝熙书的这股子谨慎:“放心!就我和吴令狗才!”   徐娘不老对蓝熙书的人放心!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歪打正着   蓝熙书和闫七隐入枣林,听徐娘不老的车轿在百十号人马的簇拥下绕南路过了灯笼镇,徐娘不老不光是掩护蓝熙书出城的,他会拐弯取道邯郸采购宫中物品。   当然蓝熙书不认为这么简单,东厂的事他不过问。   不远的灯笼镇光影点点,晚归的农家牛车缓慢的碾压过枣林,蓝熙书和闫七顺着枣林往灯笼镇的东北方向,闫七将东西放在灯笼镇东北角一个破祠堂里。   夜色不是泼墨,惯于夜行的人还是很容易辨别十丈之内,在一株焦黑的被雷劈的朽木前,闫七慢了下来,不远处残壁断垣有光忽闪,光晕不大在快速闪移,忽隐忽现。   闫七说过是一个废弃的破败祠堂,因为风水的原因,主家将祠堂另建,这里就废弃了,因为远离官道,不知情的流浪乞人也很少光顾,闫七停下来,片刻,那团光晕还在移动。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这儿转悠!”蓝熙书划划鼻翅,很显然乞丐专门喜欢这种地方,但是不会打着灯笼转悠的,不是乞丐那什么人还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   幽幽的夜色中蓝熙书的眼睛亮点对着闫七,闫七斩钉截铁的低声说:“三少!我确定没人发现我把东西放哪儿了!”   这个蓝熙书相信,要是被发现的话,东西早就不在了,不至于两夜一天了还转悠!   蓝熙书点指北面,示意闫七小心听他的号令,两个人一南一北潜近破祠堂。   这个破祠堂损毁的还不算厉害,门及院墙倒塌了,但是正房还算坚挺,呃!能够再次利用的木头没了,墙体还竖着,外表看起来还存在高度,屋里对星光的能见度很高,苇席漏洞百出。   两个人影其中的一个在一张破桌案上坐了下来,蓝熙书绕着到窗户旁委身,里面脚踩杂物的声音停了,他也停了,一种植物藤刮着耳朵生疼,一朵牵牛花枯萎了在蓝熙书的后脖梗子蹭痒,蓝熙书一只脚悬空着静止。   “就这么个破地方,我们老大也会选!”一个挥袖子扇脸的敦实汉子一屁股压在桌案一角,破桌案三条腿吱呀了几声。   蓝熙书一只眼睛看见这个家伙气喘吁吁但是发髻严谨油光可鉴的,寻常青汗衫,但是脚上蹬了靴子,肩膀上搭着一件深色袍子,一张大众脸平平,正败兴的看着提灯笼的同伙。   提灯笼的瘦高个撅着屁股高抬着胳膊找能坐的地方,转了一圈拿袖子一扫坐在了石鼓上:“明早进城,将就一宿吧!”   提灯笼的比较淡定,他坐下时蓝熙书发现他腰里有硬货。   看两个人不是乞丐但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穿戴南京官话让蓝熙书皱起了眉头,寻常百姓不许穿靴,寻常百姓也很少会满嘴南腔北调的官话,官家人!蓝熙书很快判断出这两人的基本身份,这种人久经走南闯北随遇而安,神态里比一般人更能习惯环境。   最下等的公差!而且,不是一般衙门的公差。   蓝熙书松了口气确定这两人不是因为闫七引来的。   蓝熙书看见北面一个山字形残壁蒿草丛生中慢慢探出半个头,那是闫七。   “马在外面没事吧!要不让梆子也来这儿,子夜才到呢!”那个胖子摸出一块饼来啃,提灯笼的放下灯笼解下一个酒囊递给他:“没事!这破祠堂要饭的都不来,自从这儿闹鬼镇上的大白天都绕着走,放心吃你的睡你的!”   蓝熙书奇怪自己和闫七竟然都没发现马的动静,安全起见他两的马舍在枣树林深处了,不会是张大胸的人吧?   “怎么交差?这事你可想好了,今天没赶上进城,信儿没送到,随便谁发火我们都有得好受!”   “这有何难?就说在这儿遇到神秘人,我们巧妙周旋结果耽误了进城的时间,这一路太顺利了,反而显得我们平庸了。”   瘦子是个诸葛亮,蓝熙书忍不住冷笑,偏巧不巧碰到张大胸的人,合该徐娘不老走运。   两个人你一口他一口的扔着酒囊,半天没见蓝熙书动静,对蓝熙书方位有感觉的闫七抬高了脑袋,他知道蓝熙书看得见,他懂他,结果,闫七低估蓝熙书高估自己了,一抬眼接酒囊的下首瘦子忽然没接酒囊而是忽的起身拔出了腰间朴刀,嘴里的饼让他含混不清:“有人!谁?”   嘭!酒囊砸到地上的声音,北面的胖子闻声惊得窜起来,鹤起鹰落,两个家伙被蓝熙书和闫七一同逼得靠在一块,朴刀被闫七把玩。   见过场面的人,大呼小叫都省了,蓝熙书拾起灯笼里面的烛头马上就没了。   “你们什么人?”蓝熙书和闫七蒙着面,但是两双大靴子太扎眼,其中瘦个子眼刁,竟然分辨得出这种快靴是锦衣卫和东厂穿着的,一般的衙门口的人不配穿。   “自己人?”瘦个子看蓝熙书眼睛里没杀气,闫七把玩着莫名其妙易手的朴刀也没有比划的意思,瘦个子有些松口气,在京的东厂番子就有数万人,锦衣卫明的暗的也有数万人,外出执行任务撞车也是常有的。   “自己人?”蓝熙书挨个看这两个竟然不怎么惊慌的家伙:“你们是谁的人?”   “这……”瘦个子支吾着看着蓝熙书,忽然有点儿小皱眉:“你是……”   “我是东厂的李春山,张三档头手下,你们呢?”胖子不理会瘦个子,横起了脖子看着蓝熙书,他以为一报号就能看见对方热情洋溢的笑脸,但是蓝熙书动也没动,一只脚把地上的酒囊踢到一边:“怪不得厂督等不到消息,原来你们搁这儿悠闲呢!”   “你是……”瘦子微微神色不对,虽然蓝熙书的语气让胖子摸不着头脑,但是瘦个子看出了什么,脸色大变,刚一退步,闫七的朴刀就拦截了,闫七快了些,朴刀快了些,瘦高个一腔热血顺着朴刀的刀锋飞溅,骇的胖子不及反应呀的一声,蓝熙书卡住了咽喉,噗通!瘦高个倒在了胖子脚下,胖子腿肚子转,哆嗦成了一团:“等等!自己人不是?这这……”   “你知道我们厂督对待贻误军情的手段,张大胸就是这么办事的吗?你们居然敢串通一气编造理由!”闫七用鲜血滴答的朴刀轻拍胖子的左脸,血弄了胖子一脸,顺着脖子哩哩啦啦。   胖子的汗刷刷的!眼珠子都瓷了。   “不是!不是!爷!饶命!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那还不快说!”闫七看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退后一步坐到了刚才胖子坐过的地方。   带血的朴刀换到了胖子的另一边拍打,胖子眼珠子快掉下来了:“张档头他他他子子夜就到,人带来了,不过情况不太好,搞得过了,活不过三五天。”   张大胸带了个人回京?这个人是谁?   外面细微的声响,蓝熙书一看闫七,闫七一翻腕,胖子一声没吭软了下去,血弄了闫七一身,蓝熙书手里的灯笼恰时灭了。   一个人乱脚踢踏的声音格外清晰的迫近破祠堂。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两只黄雀   来得是一个人,而且毫无警戒,确定是刚才这两个人的同伙,还没找他呢倒是送上门来了!   蓝熙书拍拍闫七的肩膀,示意他找东西,自己来应付这个家伙,这毫无悬念!   来人扒拉过腰的蒿草:“你两死哪儿去了,扔我自个,哎呦!我擦!”脚下一个趔趄,火光一闪,来人一张大脸低垂瞬间火折灭了,蓝熙书听见这家伙使劲把脚从乱藤里面抽出来,破砖烂瓦稀里哗啦,这人嘴巴骂骂咧咧的不闲着:“丫的!怎么不吭声,别他娘的吃光喝光耍老子!……”   闫七的动静让这家伙的脚步往这边来,蓝熙书闪身出来,一探手准确的扼住来人的喉咙,来人一哆嗦,哑出半声:“谁谁?”   “别动!”蓝熙书加了力道在手上,来人的喉咙呴喽一声,很听话的不动了,但是黑乎乎的脸看着蓝熙书一动不动,虽然看不清蓝熙书的样貌,但是基本确定不是自己人。   忽然树林里有马儿发出连串的响鼻,蓝熙书一侧耳朵,一条人影掠过树影斜插了进来,人影以难以察觉的速度一晃而过,穿插而过的树是静止的,比一只夜鸟经过还要诡异,蓝熙书一激灵,舍了手下这货,朴刀脱手,只听砰地一声,利刃锥入树木的声音,短暂的树叶声过后没有任何动静。   蓝熙书这一飞刀不但没让来人更加暴露,反而就此隐匿!   这才是形神扑朔的高人,蓝熙书脑际出现一眨眼的念头,房子吗?不是!很快蓝熙书否定自己,他对房子太熟悉了,这个人影比房子还要轻灵。   闫七听到了异常,手在墙缝里刚刚摸到了那个油布包就不动了,他没看见,但是蓝熙书飞刀落空他听到了,凭经验他也感觉到潜在的危险了。   三个人都没动,不,四个人那个瞬间被吓傻的家伙也配合的一动不动。   蓝熙书知道刀跑偏了,来人正吸附在树上或者断墙残壁上,他不动自己就很难定位,蓝熙书慢慢的错动眼睛过滤异常异物,旁边脱离控制的那个家伙倒是没动,一声被阻碍的水声从下面传出来,蓝熙书立马闻到了尿骚味,蓝熙书一皱眉之际,利器破空,身边发出鸡鸭被扭断脖子的声音,蓝熙书一把没抄住,就在身边的二货一命呜呼软倒在自己脚下。   本指望留这个活口答疑解惑呢!蓝熙书一口怒气上冲,身形突兀而起,那成想第一个落脚点刚过,闫七就发出了闷声,蓝熙书反应迅速,掉头折返,闫七跌下断墙,蓝熙书一把扣住了他的腰带,两个人同时鹞子翻身在一截丁字墙后。   蓝熙书忽然明白了,来人是冲着闫七手里的东西来的,刚才那个货只不过是转移自己注意力的饵。蓝熙书恶瞪着刚才闫七被袭击的地方,闫七的手摸索过来,反胳膊把油布包硬硬的塞进蓝熙书的怀里。   蓝熙书没动,他不知道闫七伤在哪儿,在闫七后面手往前面慢慢划拉,闫七一把摁住了蓝熙书的手,手很有力但是粘糊糊的,蓝熙书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致命的伤情况就不糟糕。   来的也是两个人!   两只黄雀!最好是母的!前一句是蓝熙书想的,后一句是闫七替蓝熙书想的!   蓝熙书转睛,忽然和闫七反向冲击,断墙后面和一株刺槐上同时惊起两条人影,闫七攻击的断墙雷声大雨点小,闫七人还没到,突起突落的人影就出了祠堂,闫七跟出祠堂忽然止步。   而蓝熙书针对的那个却被蓝熙书牵制在刺槐上,两个人人来人往穿针引线一样借助滕树巧妙周旋,蓝熙书几次险些得手,但是对方反应之快如滑手之鱼,蓝熙书三招两式抓捕在手不可能,但是对手想溜也是不可能,每一个落点都被蓝熙书如影随形,跟刚才一样凭空消失是很难的。   没有拳脚相较,蓝熙书也断定这两个人都是女子,这让蓝熙书心里莫名的兴奋,因为刚才投射暗器的手法跟女刺客太接近了,这是自打花满楼女刺客逃逸蓝熙书唯一的一次直接线索,蓝熙书想抓活的,但是数个周旋他就知道不太容易。   还算机灵的闫七稍稍迟疑就放弃了追踪的目标,这种各个击破的手法他们也经常用。   闫七这边刚刚拦截奏效,欲引开闫七的人影一看引诱失败只得去而复返,倒也认人,轻易地将闫七给承包了过去,这也是个女子,蓝熙书蓦然亢奋起来。   但是情况忽然随着一声短利的呼哨急转而下,蓝熙书只觉得犹如飓风过林,十余条人影投人进来,无声的包抄,训练有素的合围。   “三少!”闫七被乱刃逼退了回来,不得不出声了,最初想生擒的念头灭了,现在先图自保吧!   人家是有备而来!单打独斗不行,群殴!   跑!对于蓝熙书来说真不是问题,他的速度保命还是行的,但是蓝熙书不甘心!闫七替他后悔没把徐娘不老的人留下了。   僵持,闪移的锋芒等距离的切近,如同包饺子!   一个凌厉的手势劈斩而下,蓝熙书首先盯紧了发号施令欲退身观战的母黄雀,霹雳手将一个横刀插进的人影生生扔了出去,后面人影扑朔纷起,蓝熙书忽然痛下杀手,但是人肉挡箭牌很快隔离了蓝熙书,蓝熙书后悔刚才的有所保留,这件失去了最好的捕杀机会!   接连的人影让蓝熙书失却了目标,闫七几番冲杀被迫又回到了蓝熙书身边,两人站在断墙上背背相靠,蓝熙书不甘心,但是也必须面对现实了。   闫七的左腿在突突乱颤,闫七受伤了,蓝熙书只得考虑撤!   忽然一声短利的呼哨自外围引领着骚乱冲向这边,锋刃交叉而后急速破空的特殊声响让闫七碰了一下蓝熙书的肩膀,这还用闫七提醒,蓝熙书的耳朵早直了,但是他一瞬间的难以判断,是房子还是丫无双?   这两女孩的回力镖不相伯仲,蓝熙书根本远距离难以分辨!   但是很快蓝熙书就不用分辨了,两对迂回闪耀的银芒东西呼应而来!   都来了?怎么可能?   纷乱的穿梭跳跃在黑夜中分外生动,有人落地的闷响接二连三,很快牵扯进来的无数人影打乱了包饺子的格局,蓝熙书高喊了一声:“这边!”   他还没出手呢,闫七激动了,几块破瓦片开道就迎了上去。   蓝熙书忽然折了方向,一个鹤起的人影翻飞,短匕想迫退蓝熙书,不想蓝熙书人向后脚先到了,磕飞了短匕,一悠乱藤,下落的过程中连带着母黄雀无处借力落了下来。   拳脚跟进,蓝熙书痛下狠手,嗤嗤啦啦母黄雀的半拉膀子差点儿给蓝熙书卸了下来,蓝熙书扔了满把抓的袍袖,藤条生抽在脖子上,刚进跟了三招,被逼的连环失误险些被蓝熙书勾魂的母黄雀忽然出声呼哨,无数锋芒兜头招呼蓝熙书,蓝熙书抹身断墙之后,一脚蹬空,等他超狼狈的起身母黄雀不见了,眼前人影乱晃刀锋冲着自己就来了。   断刃的锐响很快解除了蓝熙书的危机,势如破竹的回力镖把蓝熙书前面的活动靶都放倒了,一个人影接镖在手刚转身,蓝熙书噌家伙就窜了出去。   “哎!”丫无双紧跟着也窜出,与闫七装了个正着。   忽然一切静止了,蓝熙书在一截孤立的断墙上放眼,身边落下了房子,闫七,不远处直身张望的丫无双,整个破祠堂内外再无他人,除了放倒的,喘口气的都消失了,当然包括那两个母黄雀!   闫七脚下哗啦,他冲着马蹄声就要追下去。   “算了!”蓝熙书出声喝止,语气沮丧懊恼各种坏情绪都不加掩饰:“哇操!”。   他这一骂,房子和丫无双都闭嘴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甩掉丫无双   丫无双和房子同时出现并且化情敌为战友都是因为跟踪蓝熙书,房子好歹被蓝熙书安抚下没跟着,但是随后丫无双就到了,房子一听说蓝熙书出城,她感觉到事情没蓝熙书说的那么轻松,所以才和丫无双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别别扭扭一同跟出了城。   丫无双就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死性不改,要让别的女孩子早羞臊的上吊了。   丫无双没事人一样拐弯抹角的说完,谁也没接茬,蓝熙书就知道是丫无双蹿腾的,但是说什么也晚了,发火也不是地方,更何况两人也给自己解了围。   蓝熙书划拉脸,硬硬的把愤怒憋回去,房子在身边他不想过度失态,蓝熙书忽然下意识的一摸胸前,瞬间心凉了半截。   油布包不见了。   “我操!”蓝熙书狠狠一跺脚,脚下坍塌,他情急之下拉扯着房子猛张飞侧扑扑倒在蒿草丛里,房子在上他垫了底,一块砖头硌着屁股蓝熙书没出声,呲了半天牙,得亏黑咕隆咚的谁也没看见囧样。   “怎么了?”房子趴在蓝熙书身上头发都竖起来了,倒不是这一摔,而是蓝熙书刚才的反应。   “没事!”蓝熙书被闫七拽起来,这一摔反倒让他镇定了。   闫七好像明白了,如若不是紧要的东西蓝熙书从没这么失控过,他明白蓝熙书不说是因为丫无双在场,闫七心存侥幸打着了火折,刚下过雨,没有立时可点燃的东西。   火光一闪,丫无双和房子看见蓝熙书失魂落魄的皱着眉咬着牙,狠狠地甩过头去。   怪不得人家撤了!   什么时候得手的呢!   蓝熙书仔细回忆,丫无双讨好的也打着了火折跟着闫七屁股后头小声问:“啥?”   闫七不好说随口搪塞:“三少要紧的物件丢了。”   “哥!”房子拉拉蓝熙书的袖子,蓝熙书低声咬牙:“闫七搞来的线索物证被摸了。”   也就是说白忙活了,不,还有张大胸这档子事儿呢!   房子在还没什么,丫无双在麻烦可不少,蓝熙书捏紧了房子的手,房子满腹疑窦不敢开口。   “算了!闫七!他们撤的这么快指定得手了,别费劲了,你的伤包扎一下,紧要的是下一步!”蓝熙书馊主意出炉了,故技重施。   说着话,丫无双和闫七的火折都灭了,两个人戳在墙旮旯里,闫七在琢磨蓝熙书的话外音。   “我有药!”房子一听闫七受伤了赶紧过去,耗子不在,房子养成习惯了,出门金疮药就带着以防不测。   “我自己,自己!”闫七不让房子管,伤在大腿后屁股也有真心不好意思。   “谁这么大胆子敢黑你?”丫无双没话找话。   “皇太孙都敢黑,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镇抚算什么?”蓝熙书平静了,稀里哗啦迈过一截坍塌的瓦砾靠近了房子,他怕房子插嘴,伸手拉住了房子的手,房子也正想问来着,蓝熙书一拉手她明白了,蓝熙书这是又出馊主意了。   “你说……是花满楼那个女刺客?”丫无双真上道。   蓝熙书黑黝黝的看着丫无双张牙舞爪吃惊的样子,出口不屑的说:“你没注意我一直纠缠的是那个女刺客吗?”   “天啊!当时……那么乱……光顾你了……好像……你不早说,早说说什么也不放她走了!”丫无双连连跺脚,房子反抓紧蓝熙书的手,她也没注意,她想知道这是不是蓝熙书随口胡诌的。   蓝熙书叹口气:“真的!她们有备而来,对付我是迟早的事!”   “还等什么?调兵剿灭!”丫无双窜过来一左一右和房子将蓝熙书夹心了,房子满心不乐意,掐蓝熙书的手心。   “现在城门关了?”蓝熙书立马跟着竖起了杆子。   “我有大内金牌令!”丫无双真配合,蓝熙书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真的?”   闫七咧嘴了,“这个谁不知道,三少!戏别过了!”   “那好!你马上跟房子回城,所有的城门严加盘查,女刺客一直隐匿京城,极有可能再次入城的!”   “那你呢?”丫无双希望能和蓝熙书一块,房子一听蓝熙书这么安排,急了,使劲掐蓝熙书的手心,蓝熙书咬牙忍着纹丝没动,他知道,除非房子跟丫无双一起她才肯顺杆爬,要是安排闫七一起丫无双指定不干。   蓝熙书也不想房子跟着,后面还得解决张大胸呢!不用掂量跟丫无双回城最妥当!   “我要跟闫七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天亮我们就会赶回去!丫无双!你要保护好房子!”蓝熙书揽了一下房子的腰:“只要把这件事告诉盛川就行了,他会安排的!”   蓝熙书摸房子的腰,来回摸索,手势在哀求房子配合,房子万般无奈的嗯了声,一听房子没拧着劲儿的不走,丫无双有心死缠烂打也不行了。   丫无双和房子一道蓝熙书很放心,丫无双这货胆大包天,出入城门跟自个家似得!   把她两打发走了,蓝熙书和闫七费劲点了根火把,又找了一遍,确定油布包没在现场,闫七清点现场,发现东厂张大胸的三个人他认识一个,女刺客撂下的四个人一个不认识。   蓝熙书很沮丧,虽然这些物证不一定能证死白话文,好歹是佐证,这回没了,白话文不但会销毁这些,还会根据这些逐条的查缺补漏,自己要想整他太费劲了,白话文阴啊!早晚让他堵着了一回,他还不要自己的命,他要用自己的命钓杨士奇呢!   本来满打满攥的事漏了汤,蓝熙书心情糟糕透了,越想越恨,连张大胸的事都提不起精神了。   但是蓝熙书还是冷静的命令闫七到灯笼镇西头,吴令一定候着给送消息呢!   丫的!跟徐娘不老调人,他怎么那么舒坦啊!   蓝熙书在破祠堂刚理清思绪,闫七就带吴令来了。   原来徐娘不老就在灯笼镇被二十里的树林里静候佳音呢!   他的如意算盘是等蓝熙书黑了张大胸他再拐弯取道邯郸!   一听蓝熙书说让他们的人乔装打扮外围布控,吴令迟疑了一下,他以为只要蓝熙书黑了张大胸就成,平蓝熙书的本事也不是什么难事,蓝熙书这么一安排,这不是不留活口吗?   是不是搞得有点儿大了?   吴令不敢不听蓝熙书的安排,又觉得不敢做主,支吾半天没个痛快话!   闫七不乐意了:“吴掌刑!事情有变!不得不随机应变,这是给你们徐公公办事!你看着办吧!”   说着,闫七举着火把领吴令参观了一下周围横七竖八的几个人,东厂的那三个是张大胸的人,吴令太认识了,他不知道何以躺在这儿,炸毛了,手脚都不利索了。   “你马上告诉徐公公!他要做就按我说的办,不做,我走人!”蓝熙书上了脾气,丢下一句话就跃身出了断墙。   “别!别介!三少!按你的!我我马上,马上安排!”吴令手脚并用跟了出来,毛兔子一样飞快:“三少!稍等!我马上!”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只惊不喜   徐娘不老一听说张大胸的人撂在了破祠堂,徐娘不老犹豫都没犹豫立马让吴令配合蓝熙书的安排,留了二十多个人在身边其余的都拉来了,乌合之众也好过没有,拼人数也行啊!   现在徐娘不老完全仰仗蓝熙书!   蓝熙书直接无视吴令,让闫七布控在破祠堂外围。   徐娘不老的暗探三拨儿就确定了张大胸的实力,张大胸一个时辰后到达灯笼镇,一辆马车,八十来个番子。   马车上拉了两个人,具体不详!   马车拉两个人?不会骑马行动不便?还是特殊情况对待?   让张大胸如此行色匆匆看来核心就是马车里的两个人啊!   这让蓝熙书好奇又期待,是不是徐娘不老隐瞒了什么吧?   哼!   蓝熙书心里冷哼,各种盘算梳理,闫七和吴令一左一右,外围安排好了,吴令倒省心了,哈巴狗一样坐在了蓝熙书的下手,小暗黑还行,这么大手笔吴令还是第一次,况且张大胸一直是他的噩梦,他很紧张,但是又不敢多嘴多舌,汗刷刷的,袖子没停过。   这一路张大胸都很低调,这跟平时的作风大不相同,回京没出现过扰民现象,他派人绕灯笼镇到破祠堂,蓝熙书就断定这家伙也会绕过灯笼镇在这儿小驻,连夜进城的可能性很大。   今天晚上超级不爽,蓝熙书憋着一肚子火气等张大胸。   张大胸来了!   还不到子时,冷月中天,接到探报的闫七就想到前沿去,徐娘不老的人着实让闫七不放心。   蓝熙书甚至听到了隐隐的滚雷般的马蹄声切近。   刚出树林的闫七忽然折回来了,四六儿来报,张大胸的人马没走北线破祠堂的苗头。直插南线小路奔京城了。   “丫的!”蓝熙书忽的从断墙上跃下来,吴令这回倒机灵,牵着蓝熙书的马往这边跑。   “斜插过去!闫七!留下十来个人守这儿,其余的都往南线拉,南边交汇处是沙河道,前后堵截,把强弓手顶前面去!”蓝熙书跃上马,马头一转:“吴令!跟上!”   丫的!幸好两手准备!   闫七亲自带人向南拉远了狙击线,蓝熙书却算时差带着吴令十来个先于闫七南拐斜穿白杨林芦苇荡,迅疾的马蹄声在夜色中播撒开来,蓝熙书伏在马上精准的判断出交汇处就在古河道北岸,马车行小路速度是受很大限制的,等蓝熙书跃马上了槐树榆树交杂的堤坝,张大胸的人马已经看的清楚了,火把如龙过了小桥,接着就看见先头上了北岸堤坝,与蓝熙书堪堪不过半里地。   六月天雨水隔三差五来一场,河道满了,这一带地势平缓,水流宽但是流速稳定,几声乱马砸起的水声在夜色中格外突兀。   夜鸟惊飞,翅子掠过树梢的声音弥漫,茂密的树林沸腾着杀机。   蓝熙书这边没有油松火把,但是马蹄声还是让刚拐过小桥的头马发现,有人大声吆喝示警,蓝熙书按兵不动制止吴令妄动,很快后面的骚乱更甚,闫七安排追尾的番子及时顶了上来,后面先动手了。   紧张的吴令死死夹着马腹,马的腿肚子突突乱颤他也跟着哆嗦:“三少!后面的堵上了,我们……。”   吴令只等蓝熙书一声令下跃马扬刀热血一回,早被徐娘不老打了预防针了,豁出去了,今晚势必好好表现,但是他也有个小心眼儿,跟挺了蓝熙书,有安全感啊!   蓝熙书一摆手不往前看,反而拧身后往身后的堤坝张望,幽幽的丛林树冠忽然夜鸦惊啼,黑压压的掠过河面,闫七到了。   嗖嗖冷箭开道,明知前面有异的马队迫于后面的压力也往前冲,张大胸的一声野狼嚎压住了阵脚。   过度紧张的吴令不等蓝熙书发话,马头蹭的窜过来顶住了蓝熙书的马镫:“三少!”   这让人拧心的二货!   “张大胸给我!你只管看好了别有漏网之鱼!”蓝熙书话未说完手里的连珠弩箭锐响,最前面的三匹马上惨叫连环,惊马扰乱了弓箭手,接二连三有人呼喝落马。   吴令就等蓝熙书这句话呢!   很快蓝熙书一马当先撕开了张大胸的马队前列,张大胸最好找,马车停了,两匹马拉的马车原地打转吸溜乱叫,张大胸虎背熊腰猛张飞一样吼叫,叫的啥玩意儿蓝熙书乱嚷嚷的也没听清楚,等蓝熙书冲到跟前他也看见了,愣了一愣,一杆长枪夹雷霆之势撩了过来。   张大胸一亮相,吴令溜边了。   “蓝三!你敢?”   蓝熙书一抹头,头皮麻酥酥的一阵凉快,丫的!有我不敢的吗?   蓝熙书甩了左脚马镫反手连珠弩箭倒向马背一侧,张大胸虎虎生风倒推碾子长枪横砸向后,蓝熙书忽然不见了,连珠弩箭见缝插针钉在了肩膀肋下,张大胸啊着一声咬紧了牙关,带着箭头的膀臂竟然毫不停顿,长枪上撩狠狠地冲蓝熙书的马砸下来,管他是人是马,树枝横飞,蓝熙书的马横腰下塌,马凄厉的惨叫噗通倒地,脊椎断裂声可闻,张大胸真是使出吃奶得劲来了,殃及池鱼周围人仰马翻,但是不见蓝熙书,却见吴令被捎带脚的冲撞出去,河坡上吴令的吱哇乱叫被树干卡住。   张大胸横枪立目,一扭脖子上的横肉四下寻找蓝熙书,嗖!一支冷箭从树叶间贯穿了张大胸极力后拧的喉咙,张大胸扭着脖子看见了狰狞的蓝熙书飞起一脚,张大胸叫也没叫一声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逮着前后通风的那只短弩箭摔下马,碗大的马蹄落在他的脸上,接着胸膛上……   聚集的人马分散开来,河坡上,堤坝北面的树林里,甚至河里,折返冲杀的小桥上火把流萤,惨叫连声,一顿饭的功夫,嘈杂逐渐稀释了,吴令大呼小叫的跟着闫七扫尾了。   十来个番子守着马车成包围圈,蓝熙书一挥手,徐娘不老的人就撕开了包围圈,徐娘不老的人都很知趣,纷纷而上谁也不靠近马车,这份大餐没人抢!   蓝熙书一步步持连珠弩箭切近,突突燃烧正旺的两支火把在马车的两侧。   一物慢慢的顶起了车帘,蓝熙书持平的胳膊对着这扇车窗,心里骤然一股寒气,那个东西在车帘上往下滑动,只一眼蓝熙书就明白了!   短火铳猛地撩起了车帘,蓝熙书一矮身,一声炸雷在身后惊爆,有人惨叫有树中招,残枝败叶纷披,嗖!滚地雷的蓝熙书击发了最后的一枝连珠弩箭,车帘没了,王老虎手持短火铳忽然出现在车窗,他的短火铳没有对外指着蓝熙书,一个满脸血痂的人被他拎了起来塞满了车窗。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少受制   蓝熙书头皮炸了一下,手里的连珠弩箭掉在了地上。   赵旺来!   被王老虎用短火铳指着的竟然是赵旺来!   王老虎狰狞的脸在赵旺来侧面,就这么不温柔的看着蓝熙书,看着蓝熙书脸上的惊愕诧异继而转变成愤怒。   只有一条腿的王老虎和只有半条命的赵旺来奇怪的组合在车厢里,火把映着这两个人的脸,王老虎狞笑的看着一脚半踏马车的蓝熙书,赵旺来垂死的眼眸看到蓝熙书的一刻晶亮了起来。   赵旺来的双脚早废了,但是双手却是新近废的,整个身体诡异的被王老虎支撑着,在王老虎身前就是表现了一推被任意撕拉的人肉而已。   “王老虎!”蓝熙书感觉自己的牙咬碎了,真是没想到,白话文弄出了王老虎没有灭口,而是利用他挖到了赵旺来,白话文真是没闲着啊!   这么急切的搭东厂的便车回京,白话文看来一刻也容不下自己了,幸好徐娘不老动了念头今夜真是不虚此行啊!   刚被黑了一把,在这儿可扳回一局啊!   赵旺来是招了还是没招呢?   蓝熙书可以不犹豫的!   但是一看赵旺来蓝熙书随之迟疑了,半条命也是命!   一股腐肉的难闻气味从赵旺来身上散发出来,顶鼻子,蓝熙书皱紧了眉头抵制这股褥疮气味。   “要死一块死!不信你就试试!”王老虎压着赵旺来的肩膀挪动着自己被蓝熙书废了的那条腿,他想更舒服些:“我王老虎不怕死!”   蓝熙书摊摊手表示自己不存在威胁,他正准备退后,王老虎忽然大吼一声:“你上来!”   “冷静!”蓝熙书顿住,看王老虎狡黠的左右看顾,一摆手让两个番子后退:“王老虎!手不要哆嗦,赵旺来死了,对我有坏处吗?”   啊!   蓝熙书哈哈大笑起来,一拧屁股坐到了车窗上,马车原地打转,吴令手下的番子越聚越多,但是没蓝熙书授意谁也不敢妄动。   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东厂内耗,两个锦衣卫是核心矛盾。   “我没想到你勾搭上了徐三元!”王老虎只是短暂的犹疑,很快做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你要是让他死的话他早死了!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给自己埋下了后患!蓝三!你不过如此啊!”   王老虎阴狠的大笑不止,赵旺来的头跟着他的手被动的晃动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蓝熙书,本想张嘴说话,血一股股的冒出来,蓝熙书强迫自己别过头不对视赵旺来复杂的眼神。   蓝熙书撂下脸冷哼了一声:“你想指着他活命?”   “我想指望你活命!”王老虎忽然甩了赵旺来左手亮出了一把短火铳指向了蓝熙书:“回京!快!”   蓝熙书真没想到王老虎竟然有两手,早知道他说什么不上马车了。   “快!”王老虎腿膝盖一顶赵旺来,赵旺来滚到一边,蓝熙书发现王老虎的腿下还有一把短火铳,我擦!三手准备啊!   “我死了,你会成为马蜂窝!”蓝熙书镇静的往外探头,闫七在扫尾,吴令来了,马车里的王老虎他看见了,也毛了脚丫子,一面派人通知闫七,一面小心的往前凑:“三少!”   蓝熙书摆手制止吴令前凑。   “我现在烂命一条,你呢!你要陪我赚了!”王老虎移动短火铳,蓝熙书背过了身,屁股落在马车里,双腿耷拉在车窗外,丫的!这架势使不上劲,王老虎粗重的呼吸就在身后,蓝熙书可不想玉石俱焚,这小子必须死,但是搭上自己那就赔大发了。   “就你!吴令狗才!赶车!”王老虎看见了对蓝熙书挤眉弄眼的吴令大喝一声,吴令夹马一愣。   “赶车!”蓝熙书冰镇一样重复王老虎的话,吴令想坚决不赶,但是无形中被蓝熙书的眼神震慑,更震慑他的是催马赶到的闫七,闫七手里的血光刀锋让他不寒而栗,闫七没说话就是马镫踢了吴令一下。   吴令下马,爬上马车,捞马缰绳,身后如芒在背:“哪哪儿?”   “回京!”蓝熙书发话,马车转动,蓝熙书一摆手,欲紧跟的闫七领了蓝熙书的眼神压着一干番子落后五丈开外。   蓝熙书听见王老虎松了口气的声音,一旦回京有白话文,他就脱离险境了:“不要打什么主意?我知道你快!但是你快不过这个!”   背后一顶,蓝熙书没有随着短火铳直腰,马车晃动,短火铳摩擦着蓝熙书的后背,刺骨的凉。   有人快马赶到前面去了,这个时候的闫七火上了房了。   “你勾结徐三元截杀张大胸,别说别的就这一条,蓝三!你就死定了,但是只要你不反抗,我想株连九族是不会的!”王老虎的话居然这么多,他不提自己冒名顶替的事儿,那就说明赵旺来……   蓝熙书刚想到这儿,身后王老虎一声大喝:“赵旺来!你是不是找死!”   蓝熙书身形一动,短火铳死死的抵住了蓝熙书,冰冷的短火铳稍稍上移,蓝熙书不得不挺胸抬头:“别耍花样!”   蓝熙书保持着侧脸一动不动,马车左边的火把灭了,马车里的速度不是很快,颠簸中,借着另一只火把的晃动光亮,蓝熙书看见赵旺来居然用脑袋在拱王老虎腿边的短火铳,蓝熙书使劲看也看不到赵旺来的眼睛,他身形不可思议的扭曲在车厢里,但是血痰堵在喉咙里的咕噜声蓝熙书听得很清楚。   王老虎觉得赵旺来的举动很愚蠢,但是蓝熙书却明白了,赵旺来除了想给自己创造一点机会之外就是在表明心迹,他没有出卖自己。   这让蓝熙书感觉自己为他冒一次险值得!   “我死不足惜!”赵旺来攒足了力气说出一句,暗哑的声音铮铮,马车一拐下了堤坝,剧烈的晃动让赵旺来在车厢里不由自主的颠簸,脑袋磕在车厢木头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慢点儿吴令!”蓝熙书喊了一声,吴令虚虚的应着拉缰绳控马。   赵旺来没了动静,蓝熙书只看见他的脚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   “你放心!他舍不得死!”王老虎全身心的提放蓝熙书,他倒了手,蓝熙书明显感觉王老虎的右手代替了左手,短火铳随着颠簸若即若离的顶着自己的后心。   后心的皮都被磨破了,丝丝拉拉的很疼,蓝熙书手把着车窗刚一动动屁股,后面的短火铳死死的顶了上来:“别动!”   蓝熙书放松了自己,王老虎冷哼着也随之松了短火铳。   出了树林,好像上了官道,颠簸轻了,外面空旷起来,前面和后面的马蹄声不紧不慢的跟着。   “再有五十里就到了。”吴令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他不知道是让王老虎感觉欣慰还是提醒蓝熙书再不行动就晚了,只要到了城下,蓝熙书就没有机会了,守城将士众目睽睽那就不是徐娘不老和蓝熙书力所能及的了。   “别废话!”蓝熙书没出声,王老虎吆喝了一声。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丫的!又你!   蓝熙书真不想跟短火铳比快!他懂得!   蓝熙书再能装也架不住冷汗滋滋直冒。   当蓝熙书感觉到马车偏移的时候,王老虎也感觉到了:“吴令狗才!你敢耍花样!”   吴令一哆嗦再也不看闫七的手势,左拉马缰绳,蓝熙书看见差点岔道的马车又上了官道,这点小颠簸根本没动摇王老虎,蓝熙书提着的一口气慢慢呼了。   吴令搞花样欠火候!到底不是自己调教的!   闫七的马慢下来,他看见一晃而过的蓝熙书脸很臭,他刚才擅作主张暗里指挥吴令偏离官道拖拖时间,没成想被王老虎识破了,闫七只得缀在后面,他也害怕适得其反害了蓝熙书。   “让你的人老实点儿!”王老虎短火铳一捅蓝熙书,蓝熙书微微侧脸,貌似很沉着,他也见汗了:“你小心!搞出动静我的人要是误会了,我们都会成马蜂窝!”   “吴令狗才!你要是嫌命长我先打发你!”王老虎厉喝一声,吴令几乎匍匐在了车辕上,王老虎的两手准备他看见了,他可知道王老虎手上的那个东西比眨眼还快:“小的知道!刚才手抖,手抖!”   “给我快!”王老虎似乎感觉到蓝熙书的安稳太过诡异,心里莫名的生出恐惧。   吴令应了一声刚一甩缰绳忽然出现的快马迎头惊了马车,吴令撞到马屁股上又弹了回来,蓝熙书没看见什么,一见惊马失控带起马车高起高落,他还以为吴令吃了豹子胆耍花样呢!   蓝熙书真心赞吴令一个!   蓝熙书明显感觉王老虎的短火铳在自己后背画圆失控,颠簸而起的赵旺来投怀送抱一头扎进王老虎的怀里,只要这一眨眼的机会!   蓝熙书重心后仰勾脚里翻,重心偏移压倒在王老虎的胳膊上,嘭!拍在车厢底的短火铳震耳欲聋,蓝熙书立马觉得自己的左肋麻木了,耳鸣不止。   我擦!蓝熙书还没翻身,嘭!又一响炸破天,蓝熙书就觉得一蓬热血扑了自己一脸。   赵旺来的头扬着散乱的发髻脑浆迸裂着弹起又落下。   我擦!蓝熙书头嗡的一声。   “三少!”闫七惊叫着窜上了马车,吴令的手指差点儿没被踩断了,一声猫叫扬手马缰绳抽到了闫七的脸上,闫七一把逮住了马缰绳,人马直立,马车里的蓝熙书暴跳起来反肘后顶,落点不用看,丫的!王老虎你丫的!要你五脏六腑粉末性骨折。   就在蓝熙书爆发的一瞬间,一条人影一道炫光穿过车厢,王老虎的短暂惨叫被蓝熙书的爆喝和吴令的猫叫掩盖。   似曾相识逇感觉让蓝熙书猛回头,两眼黑,来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还以为是吴令搞的呢,却原来另有其人,不是闫七,闫七只是反应快而已!   那片亮银路过蓝熙书的头皮没入王老虎的咽喉。   废话这么多,现场确实一分钟不到的功夫。   蓝熙书只觉得一块头皮没了,刚嗖嗖的冒凉气,就有一股粘稠的带温度的液体浇灌而下,毫无疑问不是自己的,自己的头上不疼,疼在屁股底下,自己刚给王老虎挪了五脏,胳膊肘还在王老虎的小腹,头上一物耷拉着,蓝熙书很快明白上面正是王老虎的脑袋,温泉出自王老虎的喉咙。   王老虎的咽喉正插着回力镖,没入一半的回力镖被王老虎的鲜血洗刷刷洗刷刷,然后又淌到了蓝熙书的头顶上,接着半边脸,顺脖颈子里往里灌溉……   蓝熙书刚才反击用尽了吃奶的劲,现在在王老虎的怀里还算舒服,所以,待看清急急俯身的面孔时,他觉得还是王老虎的怀里比较好,所以,来人拉了好几拉他都不配合,软绵绵的没动!   “三少!三少!哇哇!”丫无双当时就坐了,划拉着血葫芦一样的蓝熙书嚎啕大哭。   闫七单腿跪在吴令身上,吴令五体投地在车辕上,一匹马脱缰跑了,另一匹马被闫七硬硬的控制稳住了马车。   丫无双这一嚎吓了闫七一大跳,他一头扎进来。   刚才短火铳两响之后蓝熙书明明嘶吼来着,他都看见蓝熙书反弹击了。   “三少!”一个裙带飘忽的大白脸扑过来发着颤音大喊,十几个火把凑了上来,徐娘不老大白脸惊惧的跟白无常似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光看见闫七往里钻的屁股了,赵旺来死直直的一条腿伸出了把徐娘不老吓了个半死,触摸之下那感觉……徐娘不老亡魂大冒。   “三少!”   “你给我闪开!”闫七扒拉丫无双,丫无双紧抱着蓝熙书哭的肝肠寸断,闫七根本看不清状况。   这个时候闫七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把丫无双薅到一边,下面被丫无双胸部惨遭蹂躏的蓝熙书咳了一声,闫七上来一把把王老虎的脑袋推到一边,蓝熙书大喘气与闫七四目相对:“闫七!我硌着你手了。”   啊!   闫七一低头,自己的左手正插在蓝熙书的裤裆,闫七急忙拔手,碰到硬梆梆的一物,想当然不是蓝熙书的硬件,这种时候蓝熙书还没这兴致。   这东西真硌着蓝熙书的蛋了。   蓝熙书就手就把王老虎没响的第三手准备推给了闫七,闫七触摸到短火铳马上明白了,抽手划拉到旁边。   “三少!还好你没事!你你血血……”丫无双还想上来抱,爬上来的徐娘不老一把把她推回旁边,徐娘不老的兰花指竖着直哆嗦,趴着看定了蓝熙书:“三少三三三少!”   “徐公公!”蓝熙书一划拉半边脸上的血:“我很好!”   蓝熙书一把推开了呲牙咧嘴笑比哭还难看的闫七:“马上扫尾!把他单独处理好。”蓝熙书把闫七的手摁在了赵旺来的腿上,闫七明白了,闷声抱下了半拉脑袋的赵旺来顺手弄走了蓝熙书推给他的短火铳,蓝熙书闭上眼,丫无双扭过头,徐娘不老以袖遮面。   旁边的番子被闫七赶开,吴令接过一个火把爬起来。   一听蓝熙书这样冷静的安排,徐娘不老松了口气擦着冷汗,蓝熙书要是出事,他就完了,这么大个烂摊子他没底啊!   “你的脸……”丫无双又抹眼泪又是笑,蓝熙书始终没看她,吃了半天豆腐也不领情。   “很好看啊!没个眼力价,快去弄水来擦擦!”徐娘不老点着兰花指冲丫无双嚷嚷,丫无双应着麻利的下了车。   吴令抖着差点被闫七踩断的左手凑上来,蓝熙书看看吴令:“今晚怎么回事?”   吴令一愣,看着蓝熙书立马眼睛眨巴起个没完,今晚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喂!你得教啊!   吴令转望徐娘不老如丧考妣。   “你说!你说!”徐娘不老直接催促蓝熙书,什么节骨眼了,直接给答案吧!就这点儿空!赶紧的吧!   “王老虎勾结张大胸伙同女刺客伏击我,幸亏徐公公带人及时赶到,吴令追赶女刺客……”   蓝熙书不说了,直直看着吴令,吴令傻眼了复读蓝熙书的话:“我追缴女刺客……”   “狗才!还不带人去追!”徐娘不老骂了一句,兰花指差点没戳到吴令的眼珠子上:“狗才追出个三五天再给我回来!”   哦哦!吴令这回明白了,叽里咕噜爬下马车,接着爬上马鞍大声吆喝,呼啦啦带着五六十号人往回奔去,火把突突,倒是英勇得很。   “三少!”徐娘不老心里有底了,他真心关心蓝熙书的健全,一模蓝熙书的胳膊腿,蓝熙书哎呦连声,丫无双爬上来了,手里一件沾过水的袍子就往蓝熙书脸上招呼。   京城的方向马蹄隆隆滚滚而来,火把如龙映红了天边,巍峨的城楼轮廓依稀可见。   闫七悄没生息的回来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丫丫无限   丫无双扔了血污不堪的袍子,捂着自己的脸颊欣喜的直撞徐娘不老的肩膀,蓝熙书被擦干净的小白脸无一处伤痕,有点儿小帅有点儿小酷,丫无双越看越欢喜,恨不得上去啃一口。   蓝熙书欠起脑袋看见闫七冲他点下头,心里松弛下来,整件事只要抹去了赵旺来就好办,人死了,悲痛是后话,蓝熙书现在顾不上了。   蓝熙书回头看看直瞪瞪的王老虎,一手捂脸:“丫无双!你也太准了吧!我冒着生命危险想留个活口,这样就会顺藤摸瓜,知道他和张大胸是怎么和女刺客联手的内幕了,这倒好,线索断了,我白忙活了。”   徐娘不老真心佩服蓝熙书,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他都不会浪费,丫无双是皇太孙的人,王老虎是她杀的,还有比她更好的挡箭牌了吗?   这不一切都顺利成章了吗?   白话文和杜十万可以质疑自己和蓝熙书,但是谁能质疑丫无双,这丫头及时雨啊!   丫无双眨巴眼趴在蓝熙书身上探手揪起死翘翘的王老虎看了看:“有点儿眼熟,王老虎?什么什么?张大胸?”   蓝熙书觉得这是丫无双故意用她的胸器打压他,根本用不着凑跟前看的,王老虎那模样不恶心么?   赤那啥啥的勾引!   丫无双不怎么认识王老虎,张大胸她熟啊!   丫无双看王老虎的当口,徐娘不老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讲了一个蓝熙书版本的故事,灌输给丫无双一个现实,蓝熙书追踪女刺客,结果发现张大胸王老虎与其勾结,女刺客被掩护逃遁,杀出重围的蓝熙书结果被王老虎胁迫,结果丫无双及时赶到,结果,就这样了。   “怪不得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女刺客的线索,哦!对了,破祠堂暗黑你的人里面我说有看着面熟的,对了张大胸的人!”丫无双连拍手心,逻辑完前因后果,柳眉倒竖:“狼子野心,我明白了,你放心!这有什么难得,有徐大娘呢!是不?”   徐娘不老兰花指掩口假咳。   虽然柯大侠很多事不与丫无双知道,但是丫无双还是明白汉王赵王暗中夺嫡的勾当,她很快联想到这件事阴谋很深。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蓝熙书倒是想起了房子:“喂!丫无双!房子呢!我不是叫你和房子一块回去的吗?”   “对啊!”丫无双心里窃喜撇下房子一个人独自杀回来救了蓝熙书是多么好的主意:“我把房子安安全全的送回了家,我就紧忙的赶回来了,你听,盛川来了,丫的!真慢!”   徐娘不老整整衣领,扶扶两腮寓意深深的看了蓝熙书招呼两个番子扶他下了马车。   几百人马收缰带马急刹车,各种马蹄各种乱,火光重影,乌云贴地般到了马车跟前。   为首的盛川全副甲胄威风凛凛的正一手指挥后面的人马原地待命,旁边一人高举着火把先于盛川夹马跟前,却是张开望!   蓝熙书惊诧之余松了口气主动靠着丫无双闭上眼,他来的正好,蓝熙书真觉得丫无双太能闹腾了,居然把张开望也折腾了来。   闫七迎上张开望,徐娘不老迎上了盛川。   故事有点曲折,一盏茶的功夫说明白了。   做梦一样的张开望探头看见了满身血污的蓝熙书正歪倒在丫无双肩膀上,重伤昏迷的样子,旁边的王老虎咽喉上的回力镖触目惊心,回力镖是丫无双的招牌,地球人都知道。   张开望震惊之余回头看看盛川,盛川只看了一眼那个回力镖就缩回了头,丫无双那么甜蜜蜜的抱着蓝熙书,他就知道蓝熙书没事。   王老虎的事张开望心里有数倒不吃惊,张大胸与之勾结大大出乎张开望的预料,张开望满脑子走马灯似得各种念头,这个时候添点儿油盐酱醋咕嘟咕嘟杜十万真是绝好的机会。   剩下的蓝熙书就不操心了,他很享受昏迷状态,呼喝声,圈马声,乱马围着马车忽远忽近,恶心的王老虎被弄走了,马车里的丫无双第一次这么识趣,一句话没说,紧紧地把蓝熙书搂在怀里,蓝熙书屁股不怎么疼了,脖子被丫无双强行摁在她的胸前拧得慌,马车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闫七,懒得想了,装就装到底,随车颠簸,软软的正好如梦。   ※※※   迷迷糊糊中蓝熙书忽然被一阵摸索惊醒,厚厚的窗帘严严实实,阳光不甘被阻挡拼命的渗透厚厚的窗帘,反映在红丝绒的窗帘上通透的红晕让屋里充满了梦幻,女儿家的馨香让鼻子很舒服,一瞬间懵懂蓝熙书不知身在何处,耳畔呼吸相闻,蓝熙书一回头,小女儿情态的丫无双枕着自己的胳膊正温柔相向,蓝熙书就如同一道电光霹雳直下,他瞬间从云端跌落尘埃。   竟然同床共枕!而且,好像自己光溜溜的,丫无双也穿戴不齐全。   “丫无双!”稀里哗啦脑子全满了,城外城里可不是丫无双!   粉红抹胸,月白褥裤,一条腿蜷着,脚趾上竟然点了豆蔻,造型弄得有点儿妖孽!   蓝熙书紧忙拉过床幔,五官上蹿下跳不知往哪儿放了。   “嘿嘿!你怎么不问这是哪儿?”丫无双挤挤鼻子。   “这是哪儿?”蓝熙书难得白痴一句,说完就后悔了。   转眼看不到自己的袍服,血污不堪定是被丫无双扔了。   丫无双咕咕笑着大咧咧坐起来:“咱们的洞房!”   嘁!   “盖什么盖?我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丫无双咬着自己的手指挑眉看着蓝熙书。   你以为这样蓝熙书就会乖乖就范吗?   蓝熙书哼笑:“可我什么也没做!”这个蓝熙书到明白,做男人就这一点好啊!女人霸王硬上弓办不到!   蓝熙书看见了圆凳上的轻袍,一看云纹宽边的交领就是男人的,蓝熙书大大方方的捂着下面下床穿戴起来,他不捂还没什么,他一捂下面反而拔节了,不争气的东西。   这也没关系,丫无双好像占了蓝熙书大大的便宜一样心满意足,没有纠缠,自己也穿戴,搞得好像两人刚完事有默契一样,蓝熙书很别扭!   咳咳!   有人假咳,盛川是也! 第四百章 不白之冤   蓝熙书登时眼睛直了,整理交领的手停了,这说不清了。   丫无双大大方方拉开了窗帘,蓝熙书被光一炫,退后一步,丫无双挤到蓝熙书身旁推开了窗户,盛川一本正经的脸出现在窗口,盛川看到并肩的蓝熙书和丫无双很淡定,越是伪装的平静蓝熙书越看到他猥琐的内心。   “我刚来!”盛川故意的,蓝熙书从他抽动的嘴角看出来了。   “盛三!你别乱想也别乱说,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她还是原来那个她!”蓝熙书不爽了,就叫盛三躺下了,丫的!你竖着就没好事!   “你是不是说我再晚来会儿就好了!”盛川不在意蓝熙书叫他盛三,他看得出来两人没做,看了眼丫无双心里直骂丫无双废物点心,弄上了床还没让蓝熙书乖乖就范。   “滚你的!”蓝熙书隔着窗户打算推搡开盛川从窗户出去,忽然他眼睛直了,话噎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   盛川觉得蓝熙书的眼睛擦着自己的耳朵梢儿过去了。   盛川从蓝熙书脸上见到了从没见过的表情,不是恐惧,不是尴尬,不是惊吓,不是意外,不是骇然,那是什么?盛川猛回头,自己身后站着呆如木鸡的房子!   房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蓝熙书,明亮的眼睛慢慢的起了雾水,但还是直直的看着蓝熙书。   盛川蹭一下闪开了,看着蓝熙书结结巴巴:“我说说,不是我带来的!我不知道……”   丫无双绞着手指就站在蓝熙书身边眼看往别处就是不看房子,他的手指在凌乱的发梢里,她最清楚房子怎么来的。   “房子!我,不是,我跟她没关系!”蓝熙书脸色白了,他从没见过房子这种眼神这种表情,这误会,这误会,这他妈的怎么搞成了误会。   谁都觉得蓝熙书的话很苍白,蓝熙书自己都觉得,但是,真没什么啊!   房子终于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大颗眼泪随着眼睫毛的一颤落下来,房子忽然拧身便走。   “房子!房子!等等哥!我有话说!”   蓝熙书狼狈的窜出窗户,差点把盛川推搡一个跟头,盛川伸了下舌头,看着蓝熙书跟头咕噜上了墙头,转眼不见了,盛川再看丫无双,丫无双淡定的看着他,一句话没说带上了窗户。   房子走得急蓝熙书跟的急,两人一前一后都没说话,大街上人来人往都顶着大日头,这都日上三竿了,蓝熙书也恼恨自己,是自己创造了让房子误会的机会,睡了这么长时间,这确实有点儿说不清楚。   两人好面子,没在大街上吵嚷,但是闷声不响的房子更让蓝熙书发虚,能吵能闹的都不叫事儿,不吵不闹的冷战让蓝熙书触碰到了房子冰冷绝望的内核,房子真生气了。   新宅里老王头这会儿正在刷马,满意的问候蓝熙书和房子都置若罔闻,跟了两步的满意看出苗头不对停步,摸着后脑勺扇着汗衫看向老王头,老王头摇摇头。   大白天哥几个都不在,静悄悄的,蝉鸣呱噪,过堂风一吹,蓝熙书打了个冷战,一看前后没人,紧了两步一把抓住房子的左手,房子甩了一下没甩开。   两人在过堂里终于舌剑唇枪了。   “房子!你先听我一句,昨夜出了点儿意外,回城快天亮了,我迷糊着了,不知怎么一睁眼在丫无双那儿,你去的时候我刚醒来,什么也没有,你不是不知道我顶讨厌丫无双,我怎么可能跟她!是我不对,太困了就大意了。”   蓝熙书一看扳不动房子的肩膀,自己转到房子前面,过堂风凉爽,他冷静了下来,房子绷着嘴唇,下唇都咬肿了,房子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蓝熙书:“昨夜我还以为你借故支开丫无双,原来,你是在支开我!”   “什么?你胡思乱想到哪儿了?”蓝熙书当时就愣了,房子想哪儿去了,房子这误会可就大发了,蓝熙书一捏房子的双肩,房子生硬的推开他,自己也倒退了一步靠在墙上。   “你看你两个人……什么你讨厌丫无双,你根本就是在我面前装的,你们俩一唱一和,我却信以为真……”蓝熙书的胸膛被房子死死的用手撑住,房子倔强的仰着脸:“别人都知道,就我笨!”   “不是啊!”蓝熙书不能用强,两手反握住房子推他胸膛的手:“房子!你先别生气,不是你想的,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个盛川可以作证!”   “我找不到你,我就是跟着盛川找到你的!你们关着窗户,拉着窗帘,丫无双……”房子忽然咬住下唇说不下去了,大眼睛迷蒙,很快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接着大眼睛又蓄满了,房子的指甲狠狠地陷进蓝熙书的胸膛肉里,蓝熙书看着无比肉疼心疼。   “非要看见你们在做你才肯承认吗?”房子憋住气说完,她已经看不见蓝熙书了,不争气的眼泪一拨儿接一拨儿。   “这不是事实!”蓝熙书猛地上举房子的两手,身体靠上去抱住了房子:“房子!你怎么不相信我了呢?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你这样说我怀疑我真是冤死我了。”   “你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房子不让蓝熙书的嘴巴碰她,她乱摇着脑袋抵触蓝熙书,失控的抬高了音量:“我最讨厌你这样阴奉阳违,都是你教的,丫无双那有这样的心机,我说丫无双那天恨得咬牙切齿,怎么昨晚忽然转性跟我一同出城到了破祠堂,你敢说,这不是你一手教唆的吗?”   天啊!蓝熙书觉得晴天霹雳噼里啪啦都冲他来了,房子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富有想象力,丫无双转性我怎么知道,等等!丫无双是没有心机,那是谁在给丫无双出主意。   蓝熙书愣神的当口,房子攒足了力气推开了蓝熙书,蓝熙书看着擦干净眼泪的房子面色苍白,眼睛红肿,浑身都在抖。   “你想歪了,房子,你是不是气昏头了,你想想,哥怎么会喜欢丫无双,还跟你费这心思,哥跟谁动心眼也不会跟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再想想,就丫无双胸大无脑的类型,我会……”   蓝熙书哑口了,房子的眼神变得鄙夷起来,房子从来没有过的眼神戳得他嗖嗖的冒冷气,自己说冒了,什么叫胸大无脑……   蓝熙书烦躁,怎么简单的事情演变成这样,房子从来没怀疑过他的感情,也从没有过丝毫的质疑,自己从来也不曾因为这而辩解过,怎么可能成这个样子,蓝熙书一直以为他和房子的感情是无间的,跟别人的有本质的不同。   蓝熙书觉得说话反而适得其反,用行动好些,蓝熙书快速的拦腰抱起了房子,他用他的方式告诉房子。   “你别碰我!”房子竟然动了反抗,滑身掣肘抵制蓝熙书,蓝熙书呆了,他看见房子眼睛里的嫌弃厌恶还有说不清楚的,那叫什么,恶心,房子看他是恶心的,他的身体让她恶心。   刹那间,蓝熙书觉得从来亲密无间的两人隔了天壤,隔了冰山火海。   “房子!你……”蓝熙书感觉数以万计的锥子从房子的眼睛里激射靶向他,他浑身疼,脑仁疼,连头发眉毛都疼。   “你想延续香火,你可以明说的!”房子从蓝熙书的胳膊底下溜走,连看也懒得看他。   “房子!”蓝熙书本能的抓住房子:“哥从没那么想!”   房子忽然扬手带起蓝熙书的手,勾指弄开了蓝熙书的交领,蓝熙书急迷糊了一时不知房子何意,房子看着蓝熙书白白的胸膛上有一道两寸长的疤痕很受伤很受伤,蓝熙书低头也看,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胸口不见了那方鸭子摔跤的手帕! 第四百零一章   鸭子摔跤呢?   我擦!丫无双!彻头彻尾的坑啊!   房子狠狠地甩开蓝熙书,几步出了过堂,蓝熙书喊着房子跟出来,房子却没有回房而是拧身过了榆树上了墙头,接着就不见了。   “房子!”   蓝熙书一错眼看见丽姑和影儿目瞪口呆的站在不远处,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蓝熙书转念间心知追不上房子了,但是又不知如何是好,掉头就奔了前院,闷声吆喝满意带马,丫的!先把鸭子摔跤找回来!   丫无双玩了一招狠得,蓝熙书此时才发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低估了丫无双还低估了丫无双背后的孙美人。   丫无双已经被调教的堪比自己的智商了。   蓝熙书没找到丫无双,人去屋空的宅院只有一个丫头和两个看门人,这只是丫无双宫外的临时住所,这分明是丫无双故意的,他知道蓝熙书会掉头找她算账,蓝熙书再怎么火气大也不敢进宫找丫无双理论的,蓝熙书想起盛川,只好让他把丫无双喊出来。   蓝熙书刚到北衙门,还没等蓝熙书派人找盛川呢,盛川找上门了,但是见面盛川提都没提丫无双,直接告诉蓝熙书,现在内阁翻了天了,太子殿下没有例朝,张大胸和王老虎的事就地在内阁杠上了,杜十万正和张开望叫板呢?他做了夹心。   “丫无双呢?”公私都扯上丫无双了,一团乱线头,丫无双是个头啊!   蓝熙书阴测测的看着盛川白话半天,最后狠狠地问了一句,这本是预料之中的,杜十万的反应在蓝熙书预料之中,只要丫无双出面证实不就完了。   “丫无双撒丫子了。”盛川衰败的看着蓝熙书。   “什么?”蓝熙书一口火气冲到了脑门,装淡定也装不了了,蓝熙书来回的转动脖子看着原地不动的盛川拔高了嗓门:“她撒丫子了,你和张开望张大人可是见证了的!奥!还有徐三元!”   丫无双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的!丫的!   “我们很容易被推翻,你以为杜十万缺根把还缺根弦儿啊!”盛川一把推开蓝熙书,跌屁股坐在交椅上,门外小吏被他招手叫了进来,盛川使劲顿了顿茶几上的空茶碗,很不满的斜了一眼连口茶都不让的蓝熙书。   蓝熙书坠入沉思,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头头线线,根本不理会盛川的不满。   书吏满脸堆笑沏茶倒水。   天眼通出现在门口,看看盛川迟疑了一下还是溜了进来。   他没进门就听说蓝熙书拔嗓门了。   “张大人着急让你过去一趟!”天眼通说完冲盛川拱手闪到一边。   肯定也是丫无双的事,张开望一定认为自己和丫无双在一起。   “给我找出丫无双,派弟兄们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丫无双!”蓝熙书竖起了眉毛,再瞪眼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天眼通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蓝熙书的暴怒给吓了一跳,赶紧领命出去了,门口的井貌安一闪,蓝熙书大喝一声:“井貌安!”   “三少!”井貌安麻溜儿的进来,跟盛川对了个眼色,神色严峻的看着蓝熙书,装的。蓝熙书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小白脸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的不得了。   “你,禀告张大人,就说我在找丫无双,盛川在这儿,容后再说!”蓝熙书彻底乱了,爆喝着喊进了井貌安当着盛川的面反而不好安排了。   井貌安走了,蓝熙书坐在椅子上两手拧眉头,有点儿焦头烂额,忽然一侧脸看见盛川不骄不躁的喝茶,猛不丁蓝熙书想起来了。   “盛川!你知道丫无双在哪儿?”   “我知道就把她拎出来了,还跟你废话!哎!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和丫无双不是一伙儿!”盛川推掌看着蓝熙书:“自始至终,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跟丫无双怎么回事我也懒得管,丫无双冲你来的,你自己摆平啊!”   “但是这是公事!”蓝熙书就觉得盛川知道什么。   “你两现公私在一条绳上纠缠不清,多简单的一件事,你自己搞复杂了,你要是处理好了丫无双这件事,丫无双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盛川吐出一口茶叶,开导蓝熙书:“不就是多一个女人嘛!丫无双可以啊!”   “她在哪儿?以这件事要挟我吗?”蓝熙书一把夺过盛川的茶碗,重重的顿在茶几上:“什么时候还胡闹?盛川!这是儿戏吗?感情的事怎么可能和公事混为一谈!”   “不不!别冲我来!没我啥事儿!”盛川紧忙摆手:“我真不知道丫无双躲哪儿去了,咱哥们我能帮着丫无双坑你吗?”   “我最恨抽我梯子的人!”蓝熙书一擂案几,叮叮当当,茶碗乱响,盛川一手接着滚下来的茶碗,心里替丫无双着急。   “那好吧!盛川!就让丫无双看我摔个粉身碎骨吧!最毒妇人心!我算看明白她了。”蓝熙书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张大胸和王老虎的死丫无双不出面就都扣在我身上,女刺客脱逃我罪加一等,丫无双这把梯子抽得好啊!”   盛川认真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单指扣着额头:“盛川!我蓝三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而且还是背后捅的我!你说说,什么叫防不胜防啊!”   盛川有点儿坐不住了:“三少!话重了,哪有这么严重,丫无双就是使使性子,想让你心里有她,她绝对不是你想的,那,那,你好好想想,我想回去,有丫无双的消息我立马告诉你!放心!张开望和杜十万舌剑唇枪殃及不到你!好了!走了!”   蓝熙书睁眼时只看见盛川的背影匆忙忙不见了。   这个盛川拐弯抹角的撮合自己和丫无双,他才不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行事,话说到这儿了,丫无双你就看着办吧! 第四百零二章 丫无双躲藏   蓝熙书想着丫无双不在宫里,不在住宅,她能藏哪儿?   蓝熙书忽然想起徐娘不老。   一团乱麻这么热闹,徐娘不老不火上浇油他在干嘛了?   徐娘不老正在跟丫无双念叨男为女纲,夫为妻纲的道理,丫无双才不在乎呢,徐娘不老说他的,她自己玩自己的,对着铜镜把徐娘不老的胭脂香粉祸害开了,脸上涂了好几层了。   徐娘不老看丫无双祸害肉疼,这丫头那个宫门都探一头,没她不熟稔的地方,也没她进不去的地方,皇太孙从来宠着她,所以大家也都不跟她一般见识。   丫无双来了就黏上徐娘不老了,徐娘不老走哪儿跟那儿,徐娘不老没法子只好跟她软磨硬泡等蓝熙书来把这贴老膏药揭走,徐娘不老跟盛川的想法一样,恨不得蓝熙书收了丫无双,图个清静。   蓝熙书一听井貌安说丫无双在徐娘不老那儿,问明了不在东厂是在私宅,蓝熙书一个人不带独自赶过来了。   丫无双对镜弄姿,徐娘不老正在一旁翘着兰花指指点呢:“哎呦!丫头!腮红过了,年纪轻轻的不用那么多,淡淡就好,你看整的跟猴屁股似得!”   “你不是整天这么化嘛!”   “年纪大了化重一点遮遮丑,年轻用不着!哎呦!姑奶奶!你这一次顶我用半月的。”   “就这心疼了,回头我送你一筐!”   “公公!三少来了!”弓着腰给徐娘不老打扇的四六儿眼尖,第一时间看见了抬手过卷帘的蓝熙书。   “救苦救难的三少你可来了!”徐娘不老挥手推开了四六儿,丫无双也听见了,手里一阵忙活屁股在圆凳上打转:“徐大娘!快看!”   丫无双绷着嘴,眨巴着眼睛让徐娘不老检查她的妆容。   “好了!”徐娘不老满脸堆笑,丫无双美美的深呼吸,这时蓝熙书举步入内,四六儿适时的撩起珠帘。   “居然知道我在徐大娘这儿!”丫无双从蓝熙书脸上看得出她的计划圆满达成,蓝熙书再会装,盛怒之下的猪肝色也掩盖不住,在徐娘不老这儿丫无双放心,蓝熙书不会撒野的。   “三少坐!”徐娘不老打圆场让座。   刚坐下,外面药罐子呼哧呼哧跑进来:“公公!盛川来了!”   这小子腿也挺快啊!   徐娘不老一看蓝熙书铁青的脸苦笑一下推着药罐子就往外走,他觉得这个时候盛川还是不搀和的好!   “丫无双!你搞什么搞?事关重大,你当儿戏吗?你这是害我吗?你这是害皇太孙!”蓝熙书瞪眼看着粉粉嫩嫩的丫无双,真不明白,女孩子是不是用脚趾头思考的,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化浓妆。   “你又来吓唬我!”丫无双看蓝熙书皱眉从头到脚打量自己,心里美开了。   蓝熙书一甩袍襟,头拧到一边冷冷一笑:“主子的命我看你是全然不顾了,张大胸与王老虎厂卫联手勾搭刺客,掩护放跑了刺客。这是什么性质的大事,你居然只顾儿女义气用事,女刺客一天不落网,皇太孙就有一天的危险,你别以为皇太孙在军营中就安然无恙,刺客能勾结东厂,难道触手不会伸到皇太孙身边吗?”蓝熙书看着渐渐变色的丫无双:“你的胡闹给幕后黑手创造了时间,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的忠心了。”   “怀疑个屁!”丫无双急眼了,她那想那么多,就想让蓝熙书着急重视自己而已,现在她反倒着急了:“你干嘛不早点来!我们进宫!”   “是你!不是我们!”蓝熙书站起身伸出手:“你这么狠心对房子我不跟你计较了,把东西给我!”   “是你逼我的!你不想想你对我的狠心比我对房子的狠一百倍,你让我成为笑柄。”丫无双忽然抽搭起来,又怕眼泪花了妆,从桌上捞起徐娘不老的手帕擦眼睛。   蓝熙书真的厌烦了纠结这些:“丫无双!怎么说你才明白,你是房子的朋友,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关系!这件事就此打住,把东西给我!”   “就不!”丫无双一看蓝熙书咄咄逼人的脚步切进了自己,负气的靠在了桌子上,铜镜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   蓝熙书一看丫无双死死护住胸部的架势,泄气了,总归是一个女孩子,总不能对那个地方用强吧!   “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蓝熙书伸出的手一抖:“拿来!让人家看见成何体统!”   “就不!我不怕!”丫无双倔驴了,铁了心就是不给蓝熙书,他知道鸭子摔跤对蓝熙书很重要,她都嫉妒死了,她知道一旦给了蓝熙书,蓝熙书转头就会哄房子开心的,就偏不给:“就不给,除非你答应娶我!和房子一块进门!”   “那不可能!丫无双!你这次胡闹不跟你计较就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了,你再要得寸进尺,可别怨我真的不客气了。”   蓝熙书说着作势,唬的丫无双尖叫一声反而扑了上来。   蓝熙书这回反而被动了。   “丫无双!喂喂!丫无双!死丫头下来!”   徐娘不老正在外面和盛川为丫无双捏把汗呢,丫无双这一嗓子吓得盛川先于徐娘不老窜了进来,盛川一直担心两人一语不合掐起来。   只见丫无双糊在蓝熙书身上连说带踢腾:“你打死我算了,我死了也是你蓝家的鬼……”   徐娘不老提着一口气跟进来一看这架势抿嘴笑了,一拉盛川就退了回去。   等蓝熙书好容易揭下来丫无双,一身臭汗,但他也笑了,刚才无间肉搏他也另有心思,要不然他怎么会磨蹭这大会儿。   “你……蓝熙书!”丫无双一看蓝熙书手里的鸭子摔跤再捂胸口也没用了,气得连连跺脚:“你居然下得了手,你……”   “你逼我的!”蓝熙书长舒了口气赶紧把鸭子摔跤贴胸放到心口窝,勉强和颜悦色:“丫无双!办正事要紧,记得,以你的形势给皇太孙发消息,小心提放至关重要,这才是人臣的本分。”   丫无双本想着进一步纠缠来着,蓝熙书这一番话让她立在当地怒也怒不起来。 第四百零三章 烦恼皆因房子起   蓝熙书也怕丫无双再纠缠,喊盛川立马跟丫无双进宫。   只要丫无双到场,杜十万要给张大胸辩白就没话好说,太子送往军前的奏折也就顺理成章,至于王老虎,张开望心里有数,这官场老油子可知道怎么处理。   徐娘不老不能明着反水杜十万,但是他的作用不可小视,丫无双认证,徐娘不老正好网络一批跟张大胸关联的人员名单,蓝熙书相信这张名单会让杜十万肉疼。   折腾了半天,蓝熙书觉得最大的赢家是徐娘不老,解决了张大胸,接下来就是杜十万了。   白话文截取了油布包,自己指控白话文的有力证据没了,赵旺来死了,赔上了王老虎,白话文想置蓝熙书于死地的罪证断了,算是平手,蓝熙书虽多有懊悔,但是赵旺来的死却让他踏实起来,人心是很现实的,微微的歉疚很快就被眼前的利害得失所淹没,对于赵旺来的大女儿知情多少蓝熙书拿不准,他决定先让人查查看,自己不放心的,白话文岂会放过?   这次只有赵旺来没见他的大女儿,多少让蓝熙书心有安慰,他不想过多的人牵连进来,杀戮卷入无辜的人这是蓝熙书不想看到的,房子这一关他也过不去,念此,蓝熙书忽然醒悟,从丫无双这件事上来看,是不是最近没有跟房子好好沟通,最近的行动多有隐瞒,对自己一直忙什么不甚了解才让房子产生了嫌隙,以前他两几乎是透明的,从未有过猜疑,至此,蓝熙书想了很多。   赵旺来的死房子知道了会难过,但是这真的不是自己的错,对于赵旺来的死蓝熙书无愧于心,他是尽了力的。   他反思白话文下一步行动,以对方的立场纵观全局,觉得所有的思绪理清了才作罢,只有条理清楚的蓝熙书才是最自信的,但他没料到,白话文的后招已经铺展到他身边了,釜底抽薪,白话文更明白人心的软肋。   很快血雨腥风席卷朝堂内外,拔出了张大胸带出了连片的肉,东厂上下过筛子过萝,杜十万伤筋动骨反省自查还不算完,锦衣卫的介入更让杜十万里外扒了一层皮,张开望夹枪带棒把个杜十万捎带脚的打压的不轻。   事关皇太孙遇刺案,朝堂百官重臣随军的不少,余下的都是看东厂不顺眼的,也都是冷眼旁观,即使整个案件些微漏洞也没人多说一句,御史台言官,六科廊的人这次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沉默!   张开望高调自查,王老虎死无对证,邱得禄又被翻了出来,几番折腾,隐形的矛头指向了白话文,一时间张开望成了风云人物,走到哪儿百官无不侧目,这并不能让蓝熙书掉以轻心,太子百官都是摆设,唯有皇上认定才成,这一步只不过是铺展了前奏。   等朱高炽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往军前,丫无双的消息已然在朱瞻基的案几上了,蓝熙书捉拿刺客被王老虎张大胸联合绞杀几乎丧命的消息让朱瞻基大为震惊,消息转手,柯大侠好半天无语,然后跟朱瞻基稍作商议就去了皇上的寝帐。   接下来太子的奏折,张开望的奏折还有杜十万万不得已撇清自己奏折陆续堆到了永乐帝的御案上。   扫北大军直捣阿鲁台的老巢,阿鲁台望风而逃,此时征战几乎没什么悬念,今夜皇上刚刚接到探马来报,阿鲁台的粮秣驻地被大明军洗劫一空,这让一直为粮秣接济隐忧的朱棣着实兴奋了一场,看到接二连三的奏报,朱棣很平静,看完甩到桌案上,划着额头半晌不语。   台前的张开望很忙,风光无限,幕后的蓝熙书更是着急上火里外交困,白话文在北京,那个女刺客也会在北京,蓝熙书的直觉让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不管外围张开望撒开弥天大网,蓝熙书还是指望内部挖掘白话文的行踪,才能顺藤摸瓜牵出女刺客,但是自从葛亭刚被发现,白话文狡猾了许多,竟然游鱼般逍遥网外,王老虎的这番折腾也没让白话文冒一冒泡,这让蓝熙书更加焦虑,白话文的深藏不漏让他感到了不可预知的潜在危险。   这次挖掘不利也是蓝熙书大为恼火的一件事,为此,他单独叫李四树去把井貌安给找回来!   房子这次是跟蓝熙书来真的了,避不见面,坚决不回新宅了,杨府也不去,除了去王记药铺就是长在蓝衣绣坊,蓝熙书拿着鸭子摔跤解释了半天房子也不理睬,鉴于在王记药铺,人多眼杂,蓝熙书只好憋气回来。   搞得蓝熙书一边忍受二娘的唠叨还要应付影儿的打听,这件事上哥几个都不搀和,都默默地,躲着蓝熙书走,这让蓝熙书火冒三丈,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就变了,人心就变了。   蓝熙书刚给井貌安发了通火,这股火憋心里很久了,攒一块给井貌安了,什么消极怠工,昏天黑地泡妞不务正业等等,井貌安被骂的一愣一愣的还是知了猴进来给解了围。   蓝熙书根本没心思听井貌安辩解,一嗓子把他哄了出去!   李四树和胡大疙瘩谁也不敢露面,在门口跟灰头土脸的井貌安一阵嘀咕,走了。   折腾了一天,杨府跑了两趟蓝熙书就不去了,新宅也没回去,王记药铺跑了三趟,都是房子刚走,除了王百草没怎么表现特殊情绪外,小安和贞姐都流露出不满情绪,特别是小安,出来进去把药篓子踢得叮咣响,对蓝熙书翻白眼,撇嘴拧脖子,不但不叫哥,搭讪的话都没一句,贞姐更是夸张,貌似忙的脚不沾地话都说不上一句。   蓝熙书这才觉得什么叫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这没怎么着呢,就都这样子了。   “小安!喂!有水喝吗?”蓝熙书觉得被孤立的滋味真不好受,只好腆脸搭讪小安。   小安盼着他搭讪呢,这样她就有理由给他更大的臭脸,小安攥着捣药杵在蓝熙书眼前晃,今天没扑粉,额头长了几颗小痘痘被她挤得红彤彤的很扎眼。   “都那么忙!哪有热水啊!”小安觍着脸看屋顶,语气不咸不淡。   刚进来的一个伙计把盛药渣的簸箕往地上一放连忙接口:“有有!我后面烧着呢,我去拿!”这个伙计也不看小安的脸色就殷勤的去了,气得小安一脚踩翻了簸箕,草药渣子弄了蓝熙书一靴子。   “小安!怪不得长痘痘,火气这么大!”蓝熙书挤出一丝儿笑容自己跺跺脚,皱起了鼻子,这草药味很熟悉,最近房子都在喝,蓝熙书一把拉住欲拧头不理他的小安:“小安!今天房子没喝药啊!”   “这是晚上的,早上晌午的都喝了,就晚上的还没喝呢!”小安甩开蓝熙书的手毫不掩饰负气的表情看着蓝熙书:“你还想起来四少的药啊!一天喝几回你关心过吗?难不难喝你问过吗?嘁!都说官升脾气长,我看你是官升架子也长了,一天到晚看不见个人毛,你那么忙吗?北衙门就你一个人干活吗?”   房子不是开始一天一顿草药的吗?什么时候三顿了,这能受得了吗?   “哎!不是!小安!”蓝熙书没头没脸被小安抢白了一顿,一般心虚一半冤枉,他是最近对房子关心的少了,但是房子理解的啊!是真忙啊!   蓝熙书的腹诽小安好像听见了,小安胖指头点着蓝熙书说:“开始四少也说你是真忙,我也觉得你是真忙,我们大家都觉得你是真忙,你忙的连四少也顾不上了,倒是跟那个丫无双忙到一块去了。”   小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啊!   贞姐抱了四包药出来正听见这话,要搁平时小安这么口无遮拦的,贞姐早出言制止了,今天贞姐动了动嘴巴没说话,看张目结舌的蓝熙书叹了口气:“小安,你的活儿干完了没?”   “干完了?药都煎好了,就等四少来喝了!”小安拧着脖子看着蓝熙书:“蓝大人!你忙你的去吧!我们会让四少按时吃药的。”   蓝熙书摸鼻子摸完鼻子摸脑门,摸完脑门揪了下耳朵,又气又恨就是发作不出来,这儿不是北衙门,不是他横着走的地方。   蓝熙书打定主意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守株待兔,房子喝药回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小安一看蓝熙书厚脸皮两手支着膝盖愣是不回话,她更生气了,蓝熙书要是狡辩几分她还觉得气能小点儿,或者蓝熙书把丫无双大骂一顿那她就更解气了,但是蓝熙书偏偏不按她想的来,你说小安能不火大吗?更重要的是蓝熙书放着她不喜欢反而喜欢那个竹竿子一样的丫无双,真是,小安抓挠蓝熙书的心都有。   小安一手就把贞姐从伙计手里接过的茶壶给抄过去了,气哼哼的瞪着蓝熙书:“跟丫无双甜言蜜语口干舌燥了,跑这儿滋润来了,你知不知道,四少哭了很长时间,喝了药吐的比喝的都多,你这不是诚心要气死四少吗?是不是把四少气死了她丫无双才高兴了啊!”   嘭!面色发青的蓝熙书一拳落在桌子上,叮叮当当茶壶茶碗乱蹦跶,不但一向镇静的贞姐吓了一跳,小安更是蹭一下退后了几步,傍着贞姐的肩膀小圆脸白了。 第四百零四章 乱插腿的井貌安   嘭!面色发青的蓝熙书一拳落在桌子上,叮叮当当茶壶茶碗乱蹦跶,不但一向镇静的贞姐吓了一跳,小安更是蹭一下退后了几步,傍着贞姐的肩膀小圆脸白了。   “你干嘛你!你做的不对,说说还不行了。”小安死鸭子嘴硬,懦懦着硬起话头。   刚才一听小安说房子的难过,莫名的蓝熙书感同身受一样,他忍受不了房子受一点儿委屈,没想到现在却让房子受这么大的委屈,本以为这点儿误会一点就透的,没成想这是房子心里的毒刺,碰都碰不得。   原来房子对丫无双的嫌隙比自己想的要深得多,只是房子从来不说。   想想自己的闺蜜死皮赖脸的贴上自己的爱人,那是什么滋味,当初井貌安只是表示有好感自己都紧张嫉妒的不得了。   蓝熙书慢慢松弛了紧咬的牙关:“我做得不对,我是指我对房子忽略了,但是我跟丫无双真没什么,你们爱信不信!”   小安还想来几句,贞姐捏住了她的胳膊,小安愤愤的哼了声。   “你要是真的跟丫无双没什么,那就快跟四少把亲成了。”贞姐还是给蓝熙书倒了杯茶推过去:“房子这么多天欢天喜地的操持自己出嫁……”贞姐忽然凝噎,喉头哽住了,她眼圈一红,小安却是抽搭出了声:“四少!好可怜,我好歹还有个老爹疼爱,她没个人操心,自己忙活这忙活那,拼命地吃药,只要是我爹要她吃的,她都会眉头不皱一下就吃下去,她想比你想的更快的好起来……”   蓝熙书使劲弯下脖子,低垂着头拼命咬着后槽牙,脖子两侧的青筋都憋得跳出来,贞姐抹了眼泪制止小安继续煽情,她受不了了。   没脾气的小安脾气上来了,一发不可收:“贞姐!你干嘛不让我说,你不说王老爹不说,四少没有娘家人,连个做主说话的人都没有吗?他是升官了,升官了又怎么样?男人升官了都会这样吗?连他也不例外吗?”   “小安!少说两句!”贞姐捂着自己的嘴巴给小安擦拉拉下来的鼻涕眼泪。   “小安你说!”蓝熙书硬邦邦的坐直了,眼观鼻鼻观心,做好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呃!你要善待四少!她现在变了好多,她没有在虎牙口的时候开心了,”蓝熙书摆出了一副领骂的姿态,小安反而说不下去了:“总之,你高高兴兴的和四少成亲,我就还认你做哥哥!”   最近痛苦中的房子让小安忽然长大了,明白了很多,这样的转变可是蓝熙书意料不到的!   “小安!我会!”蓝熙书涩涩的回答,贞姐和小安发现蓝熙书的眼圈红了。   “你如果真的心疼房子!就不要让丫无双有这样造成误会的机会!”贞姐寓意很深的看了眼蓝熙书,蓝熙书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贞姐言语犀利之处在于他让房子产生误会就是不对了,好男人怎么能给他人造成误会的机会呢?   蓝熙书扪心自问,自己的疏忽和丫无双走得过近才让丫无双摆了一道,说起来,根源还是在自己这儿。   “怎么了都?要吃人啊!”王百草在前面忙的很,一直不见贞姐出来帮忙,伙计们说蓝熙书在,王百草就过来看看是不是有要紧的事,对于蓝熙书和房子的事他一知半解,总以为闹小别扭呢,也未放在心上,挑帘一看屋里的阵势,蓝熙书蔫头耷脑,小安欲哭还罢,贞姐一副义正词严神情。   “爹!走走!忙去!”贞姐不想王百草掺合,推着王百草往外走,王百草紧着嚷嚷:“慢点儿,怎么个事?你倒让我问问,哎!小书!房子的药你捎着吧!老钱嘱咐的,一顿不能落,房子……那个……变化无常……”   “药呢?”坐了半天挨了半天批,蓝熙书看看外面擦黑了,心里着急不想等了,干脆直接上蓝衣绣坊找房子负荆请罪去!   尽管蓝熙书一百个不愿意到蓝衣绣坊找房子,就是觉得当着那个井蓝衣的面不好意思低声下气。   面子问题吗?也好像不是,面子没房子开心重要啊!   总之,蓝熙书排斥那个蓝衣绣坊!   小安麻利的帮草药汁倒进房子专用的药囊里,拧紧了口递给蓝熙书,小安的糯糯甜甜的特别温柔:“三哥!这药呢!凉热喝都成,就是别晚了,让她尽快喝掉!”说完小安又递给蓝熙书一包蜜饯:“这是我老爹准备的!不多了,我会再准备的!”   “我来准备!小安!谢谢你替哥这么照顾房子!”蓝熙书由衷的说:“我做的不好,你要提醒我!拉我一把!帮我把房子追回来!”   蓝熙书接过药囊一晃荡,好家伙!大概有两大碗之多!   小安都不好意思啦,但是说话很好意思:“这个你说到我做得到,你要去蓝衣绣坊找四少吧!”不等蓝熙书点头小安自问自答:“你要注意啦!那个说话好软眼睛发光,非一般漂亮的井蓝衣,不要人家一个飞眼你就找不着北了。”   呃!小安一句话噎的蓝熙书眼睛直勾勾的,这是什么话,好像我蓝熙书是见了美女就迈不动步的浪荡公子,美女就经过房子一人,但是见也见的多了去,就这也能让自己不知姓什么了?   “你认识蓝衣绣坊的井姑娘?”蓝熙书转了话题。   “认识!四少带我去过两趟,那里的绣品真心好,那个女子也是真好看!”小安怏怏不乐的说着,忽然话锋一闪:“但是————她没有我们四少好看,她的眼睛带钩的,专门勾你们男人的心!我观察过了,对我们貌似彬彬有礼,但是一见男人那种那种带钩子的眼神就出来了!”   小安不太会形容井蓝衣的媚,就觉得危险,她看不惯,生闷气,因为她不喜欢那个井蓝衣,房子就再不带她去了,因为她和贞姐都帮着蓝熙书说话,房子也不喜欢呆在王记药铺了,小安想想好难过,都是那个井蓝衣搞得,一个丫无双还没摆脱阴影,又出来一个井蓝衣,小安神差鬼使的就说出刚才的话。   好像小安觉得井蓝衣的漂亮对房子不是好事,对男人不是好事!   “而且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小安一见蓝熙书对自己的话不以为意,又神神秘秘皱起了小鼻子说:“井貌安那个花花公子的魂儿就被那个井蓝衣勾去了。”   “什么?”蓝熙书登时眼睛直了,要说开始那些话是小安童言无忌出于嫉妒蓝熙书根本不往心里去,但是小安一提井貌安蓝熙书打了个冷战,看小安有些得意的样子貌似有凭有据不是信口拈来。   “井貌安怎么会认识井蓝衣,怎么会到蓝衣绣坊呢!”蓝熙书质疑的眼神看着小安:“小安!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一见蓝熙书不相信自己,小安立马着急了,急头白脸的说:“我看见的,井貌安鬼鬼祟祟的从蓝衣绣坊里出来,躲着我和四少来着,又有一次我们从蓝衣绣坊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井貌安又鬼鬼祟祟的进去了。”   蓝熙书想想最近井貌安的反常,但是怎么会跟井蓝衣呢!   这是蓝熙书万万想不到的!   那丁哑呢?房子还惦记着给丁哑牵红线呢!这不要乱套了吗?   更重要的是蓝熙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井貌安和井蓝衣对上眼怎么会对自己暗送秋波,呃!蓝熙书抹了一把冷汗,这么说他并没有半点他意,就是井蓝衣给她的感觉不是心有所属女孩子的状态,情根深种的女孩子看人的眼神是很不一样的,譬如房子,那是定向的柔情蜜意,其余的都是清澈的,干净的。   “三哥!”小安看蓝熙书凝眉看着墙上的斗笠出神,忍不住晃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醒过神来,心里叫苦不迭,可别整的井貌安和丁哑纠缠在一起,希望房子还没腾出功夫牵红线。   这个井貌安为什么瞒着大家,男未娶女未嫁,这本是好事啊!干嘛偷偷摸摸的! 第四百零五章 外财   蓝熙书有些心烦意乱,最初对井蓝衣的些微好感渐渐淡去,一般遇事沉着冷静应对自如的女子不是淡泊处事就是心机过人,蓝熙书开始隐隐觉得井蓝衣不简单。   因为房子的异于常人,蓝熙书从来不小看女子,外表最容易和隐藏内心形成强烈反差的。   但是,那样步履娇柔的女子蓝熙书自信不会看走眼!   而且,蓝熙书出于本能也是细致入微的观察过的,况且即使自己看走眼,安之钱也会看走眼吗?他可是个老油条,他验证过的岂会有错!   蓝熙书赶紧离开了王记药铺,他觉得自己要被小安误导了,看谁都不正常了,出了王记药铺没有那些草药的熏陶,没有小安的唧唧歪歪,蓝熙书觉得脑袋清楚了些,让丫无双的事闹得神经兮兮的脑筋都涨的疼!   晚上张开望要请盛川,要蓝熙书同去,蓝熙书辞了,他现在没心情,也没心思理会张开望的下一步计划,谁的计划也没他的计划重要,耗子来信了,朱瞻基要回来,这可不妙,他回来蓝熙书的压力就会大,什么也别干了,光保护他了。   只有让朱瞻基呆在皇上身边才最安全,蓝熙书忽然闪过丫无双,哎!利用她也成习惯了,让丫无双阻拦朱瞻基回京消息会更快。   蓝熙书思索半天觉得这个消息让太子爷回复比较好,丫无双不管怎么说只是个侍卫丫头,而太爷一旦回复必然从皇上角度出发,这样既显示了孝道,朱瞻基必然会无以反驳言听计从。   蓝熙书忽然反省自己绕过丫无双办事也是可以的,这次同丫无双的误会其实自己负很大的责任!   蓝熙书不想直接面对朱高炽,两条捷径,杨士奇和盛川,最后蓝熙书选择杨士奇,重要关头,亲近度体现出来了。   蓝熙书在去蓝衣绣坊的路上拐了弯儿,北衙门乱七八糟的消息不少,没蓝熙书想了解的最新的消息,想跟丁哑通个气儿,也没找到,李四树说下午没见着丁哑。   胡大疙瘩在蓝熙书出门的时候绊住他。   东厂杜十万将邱得禄羁押送到北衙门了。   这稀奇了,蓝熙书皱眉眯眼看着胡大疙瘩油渍麻花的大胖脸问:“人呢?”   “我给弄了个单间!人来的时候好生生的,我刚给扒了一层皮!”胡大疙瘩一看就是刚干了力气活儿的,邱得禄在东厂没遭多少罪,转到锦衣大狱可别不同了,对于白话文的人下面的哥几个恨得牙根儿都痒痒,葛大耗子井运水都不在,李四树和胡大疙瘩接手的,交接手续没办完,邱得禄就过了一遍刑了,胡大疙瘩就喜欢听邱得禄的惨叫,他说着这是替夏十榆先讨点儿利息。   这就像外财,该着啊!   杜十万这是啥意思?当初抢功,现在又拱手假让,白话文还没弄死他吗?蓝熙书一时摸不着头脑。   “是张大人把人要回来的。”胡大疙瘩小声说,蓝熙书哦了一声,自己的地盘好办事,张开望还记这个仇呢!亦或是他也跟邱得禄不干净,这几乎不用怀疑,肯定的,人在东厂,万一杜十万搞花样,不用屈打成招,邱得禄再说出来个某年某月某日给张开望砸了多少东西,这可比张开望长痔疮难受!   邱得禄到了自己手上,张开望放一百二十个心啊!   “张大人说你看着办?”李四树也凑上来,平素里都看不惯邱得禄的嘴脸,这回可落自己手里了:“三少!最后张大人说了这么一句,东厂倒诏狱死了活了的没啥?”   死了活了的没啥?   那为什么杜十万留他这口气儿?   也许杜十万和白话文并不是那么亲密无间吧!   蓝熙书哼哼笑了,张开望这是授意自己这个邱得禄基本可以闭嘴了。   蓝熙书也想让他闭嘴,但凡是白话文的人蓝熙书都想让他们闭嘴,但是,有一丁点儿利用价值的蓝熙书也不想浪费。   “从他家搜出来的钱财他招了吗?”   “就说是从商的一个故友给的!顺藤摸瓜,私盐起家的故友全家死翘翘了!一把火倒也干净,这样的案子又到了顺天府,听说没进展,一帮子衙役满胡同出溜!”胡大疙瘩摸着后脑勺,知多少说多少。   说这个鬼都不信!   “那是杜十万舍不得大刑伺候!”李四树白了一眼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嘿嘿笑了。   “三少!你说个底线!我们好量刑!”李四树不明白蓝熙书的用意不敢乱用大刑,所谓的大刑就是生死一线拿捏不准的那种,一不留神就死翘翘的那种,刚才小打小闹热身的不算。   “拿他练手!只要一口气!还有别再纠缠钱财那点破事儿,往大了整,比如保不准跟女刺客有什么关系?那我们不久突破了吗?”蓝熙书一横眼,忽然嘿嘿一笑,李四树和胡大疙瘩都笑了,这个通俗易懂,好掌握!   “就当他是白眼狼!先解解恨!”李四树磨牙。   蓝熙书这时候忽然恨意汹涌,他的脑际不断地折叠着孙不二的惨死的画面,夏十榆和九死一生从漠北拼回来的一干兄弟离家门一步的枉死的画面,每每想起都让他难以平静,他没有能力的时候没办法只能把仇恨深种,现在,他具备复仇的能力了,他岂会放过!   “先留口气儿!别有变故!以防万一。”蓝熙书不得不小心。   “放心!我发现咱狱医有几把刷子,我们折腾完了让狱医上,我们搞七成让他们救七成,这口气你不说指定不让他没!”胡大疙瘩居然学会井貌安的口吻了。   “记住!他有了重要口供时记得备案齐全,然后立刻向张大人汇报,就说财务方面没什么!人快不行了。”蓝熙书知道再怎么搞,上司的定心丸是不能忘了的!   在利益为纽带的官场,很多事必须大局为重,为了心里那个核心,蓝熙书任何的手段都不会觉得不可为。   李孝进来,蓝熙书借话头褒奖哥几个最近的表现,李孝忧心忡忡的请示说有人一听说邱得禄到了北衙门,已有三五人来探听消息。   李孝比吴连旺上道,他已经知道怎么跟着蓝熙书干活了。   这很正常,邱得禄也是小有根基,人情网关系网不少,很多有过猫腻的莫不是提心吊胆,东厂挑软柿子捏了几个了,邱得禄一到北衙门,没被捏的软柿子们噤若寒蝉个个沉不住气托关系打听则个,李孝就成了那些人争相打听的最佳对象了。   “这个啊!”蓝熙书挠头有点儿急事出门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这样吧!我对这些不甚了解,出来为官不易,我也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如请示一下张大人,奥!对了,转告张大人!我追一条重要的线索不能陪酒,替我告罪!”   说完,蓝熙书就撤了,他想张开望是愿意看到自己这样做的! 第四百零六章 蓝熙书的难堪   蓝熙书只要同张开望见面他就会有意无意的褒奖手下兄弟们的能干,跟自己过来的耗子丁哑他们他避嫌倒是很少提,主要是北衙门的一些老人,蓝熙书知道自己刚打下根基,很多人竖着耳朵眼睛观察风向,他在张开望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下面人的耳朵里,蓝熙书褒奖最多的就是李孝,因为李孝相对于吴连旺赵一虎等人来说比较耿直,他也知道李孝最近的态度跟吴连旺有了很大的反差。   有些人拉拢不得就不要费力气,有人可以拉拢就要慢慢来,过多的利益拉拢只会结交一些势利小人,蓝熙书拎得清,狗肉朋友不用结交,你大红大紫他自然就来了,蓝熙书更看重人的本质,无关好不好色,爱不爱财,只要心有忠义良知就行!   李孝和赵一虎私交不错,所以对李孝蓝熙书更谨慎!   赵一虎始终对自己虎视眈眈,因为张开望盛川还有诸多因素,他最近的态度倒是收敛了很多,但是眼神是掩饰不了的。   有张开望在,蓝熙书倒是不太担心这个赵一虎兴风作浪,蓝熙书对李孝另眼高看就是想通过他慢慢渗透,化敌为友不太现实,蓝熙书也无意拉拢他,蓝熙书就想同此人保持井水不犯河水。   有些思路开始头头是道,蓝熙书刚拢缰绳停在蓝衣绣坊的时候,眼尖得丫头就喊了一声三少,屋里立时有人娇娇柔柔的应着,一抹蓝裙行云流水漫过了门槛,借着一个绣女的灯笼,井蓝衣眉目含烟的迎了出来。   蓝熙书这回是借着夜幕遮掩用了心看的,薄薄蓝衫裙的井蓝衣清清爽爽,淡扫蛾眉,没施粉黛,一点朱红分外用心,纤细的腰肢弱风扶柳般,更是那浅浅的既不逢迎又不怠慢拿捏很准的笑面对着蓝熙书裣衽施礼。   “三少!等了你半天了。”   蓝熙书一怔赶紧收敛猥琐心态,这话有点儿那个。   “房子的心情不太好,女孩子有点儿使性子难免的,三少一来就没事了的!三少!快!里面请!”井蓝衣温婉贤淑的让进,随口吩咐门口掌灯笼的丫头:“把三少的马拴好!好生看好了。”   “给井姑娘添麻烦了。”蓝熙不知道井蓝衣知道多少,也不多话,记挂着房子蓝熙书笑了笑步入蓝衣绣坊。   “哪儿的话!三少能光顾蓝衣绣坊,是蓝衣前世修来的福气!”。   陈列绣品的前堂烛光明亮,井蓝衣紧走几步挑起帘拢,蓝熙书在井蓝衣软香的熏陶下一步迈进,第一眼看见房子随着他的节奏而扭转了脖子,那一扭脸的疏冷让蓝熙书心里一刺。   房子婉转婆娑的发髻步摇金钗流苏颤颤,烛光里的轮廓恬静浴光,一截欣长优美的脖项被乌发半映,蓝熙书今天用心看时才发现房子无一处不美。   蓝熙书走近房子坐的圆凳,他的每一步都重击这房子的心脏,房子固执的扭过身子,月白的襦裙足尖微动。   “房子!该喝药了,王老爹让我送来,不能太晚的!”当着井蓝衣的面蓝熙书最终难以抹下脸对房子软语哀求,只好搬出王百草,要是两人单独在床上就好了,蓝熙书这么一想,心里就火热起来。   房子没动井蓝衣笑着扳过了房子的肩膀,房子拗不过转过了身,但是看也不看蓝熙书就垂下了头,脸上冷冷的,眼神淡淡的仿佛对着陌生人,蓝熙书何曾被房子这样无视过,蓝熙书立马觉得受不了了,他想带房子回家,在家里他会用任何手段让房子热烈,让房子对他冰释前嫌。   “我不喝!”房子在和蓝熙书怄气,嗓子哑哑的,哭的!   “房子!你忘了刚才我们聊的吗?三少这么出色的男人你要放手可是再找不到呢!”井蓝衣贴心的蹲下来应着房子低垂的脸:“你见过有几个大男人这么体贴女孩子的,男人三妻四妾都寻常事,更别是误会了,好了,我去拿碗先把药喝了。”   井蓝衣起身冲蓝熙书温婉一笑,蓝熙书感激她为自己说好话,报以一笑看着井蓝衣如莲花开到了外面。   “知道他了不起,谁稀罕他娶谁就是!为什么就他误会?就他跟人家在一辆马车上亲亲我我,日上三竿还舍不得分开。”房子怨恨的眼眸扫过蓝熙书的脸,蓝熙书的脸登时僵了,这都是谁告诉房子这些的,话是没错,但是说法上就不对劲了,事实与说法不符啊!   “喂!房子!昨夜我身受重伤,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在这儿蓝熙书没法细细解释当时假装重创的目的,他压低声音:“外面不好说,回家我说给你听,哥错了不该让你误会,但是……”蓝熙书听着外面井蓝衣吩咐丫头的声音赶紧长话短说:“房子!跟哥回家,不要任性了,房子最乖!你这样哥心都要碎了,回家说好不好?哥很……”   帘聋一响蓝熙书赶紧住口,摆正了脸色。   “我不回去!”房子上了倔,屁股扭到一边根本不正眼看蓝熙书,她觉得蓝熙书这是在敷衍自己,她知道蓝熙书在想什么,以为那样就可以让她抹去看看到的一切吗?想想她都心如刀割,自己夜夜厮守的蓝熙书竟然会和丫无双同床共枕,再做和自己同样的亲热……   蓝熙书看见房子决绝的侧脸心里百爪挠心,又觉得使不上劲,语言又使不上劲,也不能这样耗着啊!汗从蓝熙书的两鬓溜下来,那种蚂蚁爬的感觉让蓝熙书加倍的难受。   井蓝衣把碗放到桌子上笑吟吟的说:“喝完了药,房子!我就不留你了,要是平时我还巴不得呢!亲人没有隔夜仇!明天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明天我们继续绣这幅牡丹富贵好不好?这是第四床了,六六顺,再绣两床才好!”   井蓝衣这么一说,蓝熙书才注意到绣案上快要完工的大幅牡丹富贵锦缎,看来这是为婚期准备的。   “太精致了!我喜欢!”蓝熙书这话言不由衷,他对这个向来没感觉。   “不绣了!”房子一听这话更是触动痛点,抽搭着鼻子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了一句,井蓝衣刚上前安抚住房子的肩膀,就听外面门口传来丫头与人争执的声音。   井蓝衣皱了好看的眉,那种微微的神情不胜娇柔:“三少你们说,我去看看!”   蓝熙书巴不得她不在。   井蓝衣刚出屋,蓝熙书就蹲下身一把抓住房子的手:“房子!你杀了哥吧!你这样跟千刀万剐哥差不多,回家我们再说!”   房子抽手,蓝熙书不让,两个人你拉我扯,房子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蓝熙书的手背上,蓝熙书很想亲她,但是又担心井蓝衣突然闯进来。   “我不想看见你!你干嘛敢做不敢当!”房子推搡着蓝熙书,蓝熙书这才看见房子的眼睛肿的跟桃子似得,嘴唇都咬的血晕了。   “我没做你让我怎么担当?我不傻了吗我,房子!回家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怎么回事好不好?你要急死哥吗?你看,鸭子摔跤在我怀里呢!下不为例好不好?”蓝熙书压低着音量,这才想起很重要的东西————鸭子摔跤手帕,真是人慌失智,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信物忘了,蓝熙书发现房子的眼神在跟着他的手势找寻,我的姑奶奶!你就从了我吧!   就在蓝熙书觉得离成功不远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蓝衣绣坊。   “蓝衣!现在不晚,干嘛撵我!我不买绣品就不能在这儿坐一坐吗?”   我靠!   井貌安! 第四百零七章 井貌安倒霉   蓝熙书头皮一炸,也不知怎的,一股无名火蹭的窜到了脑门上,一听着井貌安甜腻腻油嘴滑吊点儿浪荡的口气,哪有半点儿锦衣卫的做派。   这是狗仗人势借着这身虎皮公然骚扰良家妇女吗?   丫的!刚当了几天官就忘本了,就忘了夏十榆的教诲了。   怪不得最近干活没影儿这么紧要关头都敢耍滑头!原来心思都放在这儿了。   房子也听出来了,眨巴红肿的眼睛跟着蓝熙书站了起来,蓝熙书竟然只顾着生气没发现房子跟他惯性的站到了一起。   井貌安来得正是时候!   悲催的井貌安竟然没发现蓝熙书的马!   这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井貌安用心收拾的一身纻丝湖蓝交领长衫,发髻油光可鉴,碧玉别簪很是华贵,一把洒金折扇双手横握,活脱脱一副公子哥气派,蓝熙书第一眼看见井貌安这副打扮气就不打一起来,一肚子草包的绣花枕头居然装什么锦绣书生,泡妞的手段也这般低俗,弄一出才子佳人风流佳话吗?   井貌安正拍打着折扇腆脸凑到井蓝衣的跟前,猛听得一声熟悉的假咳,下意识的一激灵,抽眼看见了挑帘拢打里屋出来的蓝熙书,蓝熙书一张臭脸比刚才训斥自己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井貌安立时脸色突变,灰了白了黑了到最后僵化了笑容。   “三三少!”井貌安连骂自己不小心,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发现了,要是不是最近因为白话文和女刺客两下夹击的非常时期,井貌安还不这么紧张,刚刚因为侦缉不利被蓝熙书削了一顿,这可逮着理由了,被抓了个正着,狡辩找借口显然都不成了。   “井二爷好兴致!”蓝熙书不阴不阳的抽着嘴巴冷笑,井貌安暴汗啊!人家就行自己不成,头儿有特权啊!   “你们……那个……三少,认识啊!”井蓝衣看看井貌安又看看蓝熙书笑的很不自然。   “好巧不巧!难得在这儿碰到,三少!你知不知道,蓝衣姑娘也姓井啊!真是有缘啊!”井貌安真是反应快,要搁胡大疙瘩早懵灯了。   “哼!”蓝熙书真没想到井貌安这么厚颜无耻,井貌安就一个劲儿的腹诽:你来就行,我来不行,她未嫁我未娶,这有什么啊!我哥还没管我的呢!   但是,下一秒井貌安的腹诽就变了腔调,三少!给兄弟个面子,给个面子,美女面前丢不起啊!   但是,井貌安看到蓝熙书越来越臭,隐忍到要爆的表情直接打了退堂鼓了。   蓝熙书在哥几个心目中长期养成的威信让井貌安不敢顶撞,心里反抗一下行的,面上可不能露出丝毫:“三少!我那个刚好路过,看看,看看!你们……聊……我忙去了……你们聊……蓝衣不用送……四少也在……”井貌安跟头咕噜的逃也似的出了门。   “井大人!”井蓝衣喊了一声看看蓝熙书就没下文了,蓝熙书一听这称呼就知道井貌安显摆过身份了,锦衣卫百户在京官云集的朝堂犹如牛毛,但是民间就不同了,七品芝麻官都是县大老爷一方父母官,百姓仰望,更别说是正六品锦衣卫了,同样的品秩锦衣卫就显得腰粗官高一等似得。   井蓝衣微咬着朱唇略有忧戚,她没有看蓝熙书却用会说话的眼睛看向了后面的房子,隐隐害怕井貌安的眼神蓝熙书也捎带着看懂了。   “没事!井二哥人很好的!而且是个英俊小生呢!”房子赶紧说,她这样一说,蓝熙书忽然醋意横生紧皱着眉头火气反而蹭蹭上来了。   房子忽然想起拉红线的是丁哑,赶紧又说:“其实,你是没见过,我跟你提的丁大哥才是一表人才得很呢!不用害怕,都很好的,特别是这个井二哥,好脾气的不得了,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蓝熙书心里直气房子,这是给谁买好呢!   “井大人也没怎么。”井蓝衣小心翼翼的看着蓝熙书的脸色堆起笑脸,房子白了一眼蓝熙书拉起井蓝衣。   蓝熙书一腔火气赶紧熄了,一把挽住房子的胳膊笑的爽朗:“井姑娘放心,我的兄弟个个出类拔萃绝不会仗势欺人。房子!差点儿忘了二娘有事找你呢!”蓝熙书对着井蓝衣说完赶紧转移了话头,趁这个机会不带走房子更待何时?   房子忽然想起生气了,脸一撂,一抽胳膊没抽出来,蓝熙书早有防备,抓的死死的脸上的笑容浓浓的:“房子!很晚了,井姑娘劳累了一天又有母亲需要照顾,我们不便打扰太久。”   说着,蓝熙书不容房子说话就又转头井蓝衣,话赶趟趟似得:“井姑娘!多谢照顾房子!我很高兴房子有你这么个朋友,一直麻烦井姑娘,蓝某心里过意不去,到时候定会请井姑娘赏脸来喝一杯喜酒!”   “应该的!好的!蓝大人您客气了。”井蓝衣被蓝熙书的话赶得忙不迭的施礼,这当空蓝熙书拽着就迈过了门槛。   房子稀里糊涂的被蓝熙书带出门,等她明白蓝熙书的小把戏,蓝熙书毫不顾忌的横腰抱起房子上了马,一手紧固着房子的腰身,一颤马缰绳:“井姑娘不送!再回!”   马蹄得得,井蓝衣说了什么两人谁也没听见。   蓝熙书夹马抱紧了房子,心里小有得意,但是嘴巴凑近房子的肩头却换了语气:“房子!我们不能闹别扭,会让人家笑话的,笨丫头!丫无双这么拙劣的离间计你就上当了。”   正拧着身子跟蓝熙书抵触的房子一听这话一动不动了,脸微微侧了过来,蓝熙书的嘴巴摩擦着房子的脸颊:“我没注意跟丫无双保持距离是我不对,才造成她的诡计得逞,但是我们真没什么,哥要说谎天打五雷劈!”   房子哼了下鼻子,但是心活动了,慢慢回味蓝熙书的话。   “你要再不信,哥嗯就以亡故爹娘的名义起誓。”   “算了!”房子很忌讳这个,都是父母双亡,她太大不敬了。   蓝熙书心里欢喜,房子最是心软的,房子松弛下来,不在抵触蓝熙书的手,但是情绪还是闷闷的,心理中就不舒服。   “你要是不相信,回家你检查,看看肥水有没有流了外人田!”   “讨厌!越来越坏了你!”   …… 第四百零八章 无语的胡大疙瘩   蓝熙书和房子刚到新宅,大门口倚着悬灯杆猛挥大蒲扇的李四树蹭一下跑上来,李四树看蓝熙书这么好兴致一马双跨,顿了顿,干瘪的笑容冲房子点头示意。   房子跳下马,一看李四树的样子就知道今夜消停不了了。   “三少!”李四树等蓝熙书下马接过马缰绳:“闫七出事了?”   “闫七!”蓝熙书让闫七继续在安园的密室里和葛亭刚作伴,没他的话不可以出来。   蓝熙书皱了眉峰咬了钢牙,咯吱吱磨牙的声音房子听得很真切。   “葛亭刚乔装打扮来告知的,他跟闫七密查白话文行踪结果被人下了黑手,三少!甭担心,葛亭刚机灵两个人虽然受了伤还好全身而退,葛亭刚说他有重要的事向你汇报。”   蓝熙书长长的松了口气,葛亭刚早就憋不住了,闫七自打灯笼镇破祠堂被人截了重要信物,心里始终窝着火,虽然蓝熙书一再开解说他有办法重新搜集材料,但是闫七哪里能呆得住!   蓝熙书刚凝神的时候发现李四树不知什么时候抓着自己的袖口,灯光斑驳下,李四树的脸半鬼半仙。   “三少!还有一件事,胡大疙瘩惹事了。”李四树这么一说,蓝熙书使劲皱眉看着李四树:“一块说!”   “啊!”李四树看蓝熙书心情不耐,赶紧说:“我们刑讯邱得禄的时候他供出短火铳走私,牵连到神机营七营的吴灶安!这个吴灶安在酒楼上就跟胡大疙瘩干起来了,一同和吴灶安喝酒的被我们的人失手打死了,吴灶安不知怎的调集了护城兵追出酒楼将咱们的人暴打,正赶上徐娘不老路过解了围,后又有知了猴领着我们的人赶到,胡大疙瘩现在刚被处理,没有大碍就是脸花了出门难了。”   李四树说得热闹,蓝熙书听出了乱,不过这个消息糟不过闫七的事:“弄出了短火铳走私案?那!没我部署你们……”   “刚好张大人有事来北衙门赶上了,一听马上签驾帖下令收监吴灶安,我当时就到处找你,张大人发话我们……”李四树抖着手申辩,蓝熙书一摆手,李四树抹着汗呲牙咧嘴。   按说锦衣卫拿人,只要驾帖出示,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当朝王公勋贵哪有胆敢反抗拒捕的。   “反了天了!张大人怎么说!”蓝熙书心说这事张开望签的驾帖他得挑大梁。   “张大人当时下了令就回府了,知了猴和李孝赶了去,当时张大人就火了,气得亲自带人走了,我一直等你,现在详情不得。”   蓝熙书听完这句话立马不急不躁不愁不忧了。   张开望什么时候火气这么大过,什么时候乱过四平八稳的官架子,不就是一个邱得禄嘛!   短火铳走私那可是戳皇上肺管子的事,邱得禄秃噜了这件事,离不得好死不远了,蓝熙书知道张开望造访北衙门并不是视察工作,而是邱得禄始终让他不得劲,他那么积极响应这件案子无非是想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邱得禄。   折腾去吧!蓝熙书倒是希望张开望越捅大了越好,这样,多一个掣肘白话文的重量级人物,张开望明知道邱得禄跟白话文的关系还这样高调,这说明,张开望已经对白话文没了顾忌了,心里已经翻脸了,这不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吗?   哥几个都没回来,井貌安到时回来了,屁股没挨着椅子又走了,老王头想牵马进门,蓝熙书摆摆手,老王头一看撤了。   “我去找闫七!”房子简短说完闷声不响的牵过马缰绳,蓝熙书分身无术,听着就一团糟,北衙门的事她搀和不了,但是可以了解闫七怎么回事,蓝熙书心里美了,自己黏黏糊糊了一路,房子都沉闷闷的,但是房子这句话说明她面子上恼,心里已经替自己打算了。   “房子小心!”蓝熙书捏了一下房子的手指,房子面无表情的嗯了声,蓝熙书快速的抱起房子送上了马,李四树看着今晚格外殷勤的蓝熙书很纳闷,以前两个人如影随形也好得不得了,但是今晚的好却是怪怪的。   蓝熙书看李四树对着房子打马而去的背影长瞪眼,假咳了一声,李四树赶紧回脸喊老王头牵马。   北衙门的守卫门头看见蓝熙书就迎上来汇报,北衙门岗哨都撤了一半跟着充场面去了,平时靠不上边儿的杂役书吏低等校尉都远远近近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蓝熙书。   张开望搞得这么兴师动众蓝熙书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等他看见遮遮掩掩的胡大疙瘩的时候李四树上去一把拉开了胡大疙瘩的手,那些个经纬交错的抓痕血印让蓝熙书立马心里闹糟了,李四树虽然说胡大疙瘩脸上挂花,脸上花到这个程度蓝熙书还是很感意外。   旁边的书吏好像唯恐蓝熙书看不真切似得,灯笼恨不能杵到胡大疙瘩的脸上,气得胡大疙瘩衣袖遮光狠狠地瞪着那个不看眉眼高低的书吏。   蓝熙书没说话气哼哼一甩手腾腾进后堂,不是不想说话,蓝熙书简直是无话可说,要不是忍着他上去一脚的心都有了,呼啦啦,胡大疙瘩蹭着李四树,三五个书吏杂役也跟了进来,平时没他们站脚的份儿,今个空城,他们到来了滥竽充数的热血。   蓝熙书一推手,卷耳长案上的杂物推到一边他高抬半拉屁股搭着边儿,哐当,砚台砸地面的声音,噗噗,卷宗落地的声音,胡大疙瘩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借着李四树的身板试图当掩体,自己都觉得没份儿,你说人家负伤这儿那儿寸长的刀痕,或者内伤吭哧几天那不跌份儿,今天自己弄了个满脸烟花烂漫,不知道还以为在家被河东狮吼的老婆挠的呢!   李四树也觉得丢不起这人,微一闪身,胡大疙瘩立马觉得无依无靠了,耷拉着手侧脸剜了李四树一眼。   下面的几个书吏个个表情郑重,其中一个最瘦小的居然两手死死逮着一个笔筒,大有只要蓝熙书一声令下他就身先士卒替胡大疙瘩找回场子的架势。   说你什么好呢胡大疙瘩,可惜了你这块头了。   “过来!”蓝熙书瞪着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喏喏的前凑,听话听音,这声音挺平静的,胡大疙瘩胆大了些。   蓝熙书低头左瞅瞅右瞅瞅胡大疙瘩,鼻子尖上那一挠最抢镜,剜去了有小指甲那么大的一块肉,蓝熙书看这么细致,胡大疙瘩更是受不了了,退了一步吭哧着说:“三少!我……那个……”   “唉!胡大疙瘩!咱能打架不这么有水平吗?”蓝熙书火气忽然被气没了。   本以为蓝熙书会大发雷霆呢,这么无奈绵软冷幽默的一句话,不光把大家紧绷着的劲儿给卸了,还亮了一个笑点,首先李四树差点笑喷了:“别说执行任务的时候让那个灶王爷挠的,就说遇上泼妇忍让造成的。”   哈!   围观的一起笑了,忽然觉得不合时宜,又都闭了嘴,嘴角的笑纹掩藏不住,搞得气氛骤然滑稽起来。   胡大疙瘩恨不能钻到长案底下去。   “你要是当场把那个……什么灶王爷”蓝熙书没记住吴灶安的名字扭头问李四树,胡大疙瘩倒是快:“吴灶安!神机营七营,绰号叫灶王爷,就一浑人。”   皇上亲征没随军的不是废物就是点心,还灶王爷?   “胡大疙瘩!这事要是换个人你说会怎么样?”蓝熙书心平气和的拍拍胡大疙瘩的肩膀,胡大疙瘩厚道有余干练不足,他是哥几个当中最肉的一个,人让蓝熙书绝对放心,就是行事不果断还有点儿妇人之仁。   胡大疙瘩的大脑袋又低了,他接不上茬。   李四树狠声说:“换了谁,那个灶王爷早不蹦跶了,让他站着来躺着回去!这是一般的,要搁葛大遇这事儿,那小子还能似得更不舒服点儿。”   “锦衣卫办公事,你是开天辟地这么窝囊的人!”蓝熙书神色凛然追加一句,胡大疙瘩一激灵,抬头看见蓝熙书凌厉的眼神。   “你!给我把那个灶王爷揪了来,揪不来麻烦就给我抬回来!兄弟!在哪儿丢的场子在哪儿找回来,捅大了有我!”   “是!”胡大疙瘩熊模熊样的一挺胸,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张大人回来了!”   顿时马蹄嘈杂,人声鼎沸。 第四百零九章 张开望的家底   蓝熙书听这动静意味深长的看看胡大疙瘩,李四树转身就走,一看胡大疙瘩还愣着,恨铁不成钢的一拉他。   刚出后堂没见着人蓝熙书就听见张开望的嗓门,紧接着北衙门人满为患了。   “大人!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马,属下惶恐!”蓝熙书礼数被张开望毫不见外的打断了,蓝熙书打眼一瞄,张开望身后黑压压挤擦擦的一片,除了几个熟面孔竟然有十余个生面孔。   李孝和李四叔吵吵火火的安排人犯收监,很快拥挤不堪的北衙门恢复了正常。   张开望左手拉着蓝熙书右手拉着一个精明强悍的三十来岁的汉子向内堂,这种亲朋般的热情蓝熙书还是头一回,蓝熙书盯了一眼跟自己平起平坐的汉子,那人不怒不笑的也正隔着喋喋不休的张开望看向自己,蓝熙书报以友善的一笑,那人却面色微微。   这是张开望的家底啊!蓝熙书没想到张开望散播在外的心腹有这么多。   屁股刚挨着椅子,下面的请示报告的一拨一拨儿,有张开望坐镇蓝熙书一言不发恭听张开望布置连夜突审事宜。   安排完这些,张开望才一一给蓝熙书介绍他身后忽然多出来的这些生面孔。   驻山海关锦衣卫千户赵一龙,望海涡百户关三月,密云的李贤才……   张开望介绍到谁谁起身见礼,一时报号声铿锵,这个坐下那个起身,椅子吱吱乱响。   却原来都是分别在各个要地的驻守的千户,有一个还是从四品的锦衣卫佥事,而刚才蓝熙书特别注意的精悍汉子深深被蓝熙书记住了,他就是锦衣卫驻山海关千户赵一龙。   张开望还在挨个介绍下面的几个,蓝熙书惯性的一一见礼寒暄,但是脑袋装着赵一龙,赵一龙,我靠!不就是赵一虎的大哥吗?长得真不像,赵一虎连其兄赵一龙一半的相貌堂堂也没有,精明干练又老成持重,蓝熙书对这样性格的人格外注意,这样的人是对手要加倍小心,是朋友可托付半壁。   在张开望的主持下平时难以碰面的锦衣卫中流砥柱们互相吹捧说着令人反胃的场面话。   最后,张开望说明日宴宾楼聚聚,下面的一干人呼啦啦散去,蓝熙书被张开望拉住,蓝熙书看见赵一龙也在张开望身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等外面吆喝备马,呼朋唤友的喧哗小了,张开望才伸手让蓝熙书和人赵一龙在他的左右手坐下。   “我的折子并太子殿下的一起驰速递军前了,我想,皇上不日就有明示,小蓝!我们和杜十万是水火难相容了,你看,我们胜算如何?”   蓝熙书一看赵一龙淡然坐在一边张开望说话毫不避讳,就知道赵一龙比赵一龙更得张开望赏识,料想整个经过这个赵一龙全知道了。   蓝熙书微微一笑:“大人!杜十万不会坐以待毙吧!”   “他的兄弟司礼监的掌印杜千金亲自去了军前,我想会和我们的折子前后脚到达。”张开望摸摸短须眯缝起眼睛,大眼袋抽搐了几下。   上阵亲兄弟,蓝熙书听说这个杜千金自打净身就在燕王府伺候朱棣,靖难时跟着朱棣转战南北,瘸了一条腿半条命熬到朱棣称帝,杜十万就是凭借着他老哥的半条命换来了东厂厂督一职,都说什么一门英烈,杜家两兄弟一门太监。   蓝熙书语气里听出来张开望藐视太监,这个太监你心里是可以狠狠地藐视的,但是你要轻敌可就犯了大忌了,很多健全的人都被蔫不拉几的太监给送进了鬼门关。   很显然,张开望觉得自己有太子支持对付杜十万应该稳操胜券。   蓝熙书从来不小瞧太监,他更明白帝王心机:“杜千金身残志坚不可怕,可怕的是皇上不是任人唯亲,杜千金的胜算很大。”   蓝熙书话里很明白了,别看太子是他亲儿子,不一定比一个少根把的太监更让他放心让他信任,张开望眉头一皱,蓝熙书呵呵笑着说:“大人!纪纲不就是把命断在了一个太监手里吗?”   张开望一凛,赵一龙豁然挺直了身子,张开望一只手搭在了赵一龙的肩膀上,赵一龙迟疑着松弛了下来,蓝熙书没看见赵一龙的神色,但是这个细微不忿的动作他尽收眼底。   蓝熙书的话一点没错,纪纲飞扬跋扈到了何等地步,皇上会耳目闭塞到一无所知吗?   纪纲一直有口气儿喘的嚣张那是因为他还知道收敛没得罪太监,等他狂妄到不把太监放在眼里的时候,就有太监给他下黑手了。   “你好像一直很安静!”张开望放下手拍着膝盖打着节拍:“不会是投鼠忌器了吧!”   “丫老大已经把这件事快杜千金一步告知了皇太孙!”蓝熙书明白皇太孙可比太子有分量。   张开望的手停在下巴上,挠了几下:“这回我们的胜算几何?”   蓝熙书奉茶垂下眼帘,嘴角似笑非笑:“大人!这些都不足于让皇上向我们一边倒。”   “蓝大人!这么一说,赵某倒糊涂了。”一直没出声的赵一龙语气微微生硬:“皇太孙的分量还不够吗?”   “皇太孙够分量,但是只能让杜十万吃些苦头,因为张大胸只是下属,没有口供拖杜十万下水!”蓝熙书认认真真的看着赵一龙,然后又把目光转到张开望脸上:“张大人!我们到了这一步只为了让杜十万吃点苦头吗?”   张开望炯炯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微微然继续说道:“大人今晚雷霆之势缉拿短火铳走私案犯,就奠定了我们的胜算。”   邱得禄的破案子跟杜十万有毛的关系啊!   “大人!王老虎两把短火铳可差点儿要了属下的命啊!”本来三把,闫七按照蓝熙书的暗示黑了一把,蓝熙书觉得两把就够了:“张大胸和王老虎手里哪来的短火铳,皇上严命火器不得流出神机营,现在呢,女刺客一案中牵连出内部忤逆之徒,又有短火铳,大人!我们只要挖,杜十万就是固若金汤也要塌了,大人!火器一直是皇上格外重视的,再加上跟刺客案瓜葛不清,皇上会因为念及家奴旧情而致祸患不顾吗?”   啪!蓝熙书话音刚落,张开望的手高抬快落响在了大腿上,兴奋的肥猪头冒油光:“对啊!”   外面有知了猴报,神机营的头头脑脑还有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在外求见。   张开望一听神色一敛,官架子习惯成自然的端了起来:“我现在很忙!”   知了猴退下了,赵一龙说:“何必给他们脸,轰了算了。”   “一龙!那又何必!他们夹着尾巴来求我,干嘛不给这些人摇尾乞怜的机会?”   哈哈哈!张开望哈哈大笑。   蓝熙书不想在台面上搀和这件事:“大人!属下告退!这些人我一个不认识我还是看看后面李孝他们的进展吧!”   蓝熙书一直表现的不喜出风头,张开望对蓝熙书这点甚是赞赏,摆手首肯,蓝熙书冲这一龙一抱拳退了出来。   大门外有人正跟知了猴低声下气的说好话,求见锦衣卫指挥使张开望你连门房都没资格呆,来人不管在自个衙门多威风,来北衙门这一亩三分地无不低下头弓下腰准备好了笑脸和恭维话先在门外候着。   蓝熙书沿回廊向后,有校尉打着灯笼头前开路,蓝熙书奔向刑讯室。 第四百一十章 形势急转   刑讯室的大黑门虽然灯笼高挂,因为今晚特殊还加了火把,但是给人的感觉还是阴森森的,六月天都觉得瘆的慌。   双排加岗二十来个锦衣校尉看见蓝熙书倒背着手过来,个个挺胸抬首手按佩刀站的笔直。   “蓝大人!”两个狱医正在门旁呼扇着蒲扇看见蓝熙书赶紧起身,蓝熙书嗯了声一看两个狱医诊药箱靠墙放着,两个助手缩回往门里窥探的头,闪到一边。   里面没有蓝熙书预想的惨叫连声和暴力击打声。   天眼通刚好出来看见蓝熙书站在大黑门凝眉沉思,貌似不着急着进去的样子。   “三少!”天眼通手里一叠卷宗供词递过来,蓝熙书没心情看,摆摆手:“给张大人过目吧!那个吴灶安怎么样了?”   “胡大疙瘩给他新醒完酒了,在我们这儿,在硬气的汉子也给弹棉花喽!”天眼通看看蓝熙书好像提不起精神,凑上来说:“三少!进去看看!”   蓝熙书记挂着闫七,这会儿没来由的竟有些心绪不宁,打算进去看看的心情也没了,这种说不出的焦躁不安让蓝熙书心神不宁,但是重点他还是要交代给天眼通:“吴灶安现在不能死,线索都在这他这儿四通八达呢!告诉胡大疙瘩悠着点儿,邱得禄可以死了,张大人的心病啊!天眼通!赶紧先把口供给张大人送去!他会只是你想那个方向取口供!”   天眼通觉得蓝熙书怪怪的,最后一句不是很明白,一张嘴忍住了没问。   天眼通看蓝熙书也转回身,想等蓝熙书前走,蓝熙书摆摆手,天眼通通通大步流星奔前堂去了,蓝熙书慢悠悠的踱着,他实在不想碰见那帮苍蝇,想了想抹头奔后门,交代给守门的校尉自己有事先走了。   蓝熙书没有进前门的王记药铺,直接翻墙进了安园,他刚一落脚,靠墙的丛竹里急火火的窜出来葛亭刚。   “三少!你可来了,急死我了。”葛亭刚声音很低但是很急。   葛亭刚一身紧身衣短打扮,看样子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出了什么事?闫七呢?房子呢?”蓝熙书有点儿恼恨自己在北衙门瞎耽误了时间,蓝熙书随葛亭刚没入丛竹边沿的黑暗里。   葛亭刚黑通通的脸对着蓝熙书:“闫七今天出去回来受了伤,说是跟人跟丢了还被人黑了一把,他还发现了重要线索在杨大人府邸附近,四少来了之后两人就一同出去了,安排我在这儿等你!”   怎么最近不好的苗头都集中在杨府附近,徐娘不老也曾提醒过,但是一再被蓝熙书施压的井貌安竟然没有半点发现,蓝熙书感觉很不妙,白话文藏身在哪儿,白话文目标那么大,兄弟们都熟悉岂会地毯式搜索不得?   “还有三少,闫七说今天很奇怪,好像冒出来好几个高手!陌生得很,不是京城锦衣卫。”葛亭刚极尽可能的给蓝熙书提供线索,他知道说不定那一条让蓝熙书就有了灵感。   今天蓝熙书在见到张开望家底的时候也突发了这种感觉,怎么一夜之间好像雨后春笋冒出了很多生面孔,而这些在外独当一面的生面孔都不是毛荣生之流,很多人见面就让蓝熙书感觉高深强悍,虽然在张开望眼皮底下装的都跟绵羊似的。   蓝熙书一联想思绪远了,忽然醒过神低低的说:“葛亭刚!你不要离开安园,也不用呆在密室,你就在安园附近潜伏,看看有没有人盯着这里。”   闫七今天的反常遭遇让蓝熙书心里忐忑,安园是安之钱心血铸造的据点,他绝对的私人空间,这个地方万万不能暴露。   “闫七也这样交代过了,我一直在周边转。”葛亭刚和闫七的小心让蓝熙书松了口气。   安园在外人眼里是独立于王记药铺的,蓝熙书自打第一次从前面进安园就一直不再走前门,大多墙来墙去注意周边。   蓝熙书刚想折身上墙,一阵极其细微的衣服摩擦声从墙角传过来,蓝熙书和葛亭刚都听到了,干他们这一行的耳朵眼睛在夜里格外好使,这动静不是房子和闫七的,这种缓慢的摩擦墙体的细微动静是潜伏,蓝熙书按住葛亭刚,两个人一动不动看着那截墙头。   “你,不要动!”蓝熙书紧贴在葛亭刚的耳朵上,用葛亭刚刚刚听得见的声音说,葛亭刚虽然恢复得很快,但是蓝熙书还是不能让他暴露,蓝熙书从死寂的黑暗中瞅出端倪,沿着安园东北连二层小楼的地方有两个人慢慢探出了头,那种探头缓慢的极难察觉。   安园南北长,假山小池所在的密室在安园南面靠近王记药铺的后院一些,而小楼在安园的最北面,中间还隔着一条蜿蜒的画廊和花园地带,间隔不是很近。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两条观察很久才漫上墙头来的人影分道扬镳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在墙角正好遮住了那两人,少许,两条人影分道扬镳一个窜上了小楼,蓝熙书和葛亭刚一下看得分明。   安园入夜基本不掌灯笼,不是为了防贼而是蓝熙书出入方便。   这样的死寂暗黑也让黑影摸不着路数,看样子他们分别查探了,这让蓝熙书明白这两人是第一次来安园趟路子。   蓝熙书不确定是自己引来这两个人还是安园早被发现了,想想若有人跟踪自己岂会不察觉?   蓝熙书正瞪大眼睛聚焦心神看着滕树簇拥的画廊东面,上了小楼的人影潜伏下来在檐角一动不动,要不是蓝熙书早有察觉任谁也很难发现。   而另一个缓慢的墙头溜出了树影,她在沿着墙头往南面来,很快,东厢房遮住了她,蓝熙书眼神一跳,凭感觉,那个弯腰的身影是个腰肢异常柔韧的女子在葛亭刚的手,身材貌似跟房子差不许多,一笼统而下的头罩让蓝熙书猛地将这个人影和灯笼镇破祠堂的那个女子叠加起来。   蓝熙书的手一凉,葛亭刚的手慢慢的攥着三把流星镖触碰着蓝熙书的手,这个时候虽然把距离还很远,但是都不敢在有只言片语。   蓝熙书接过了流星镖,大手有力的按下葛亭刚的肩膀,示意他任何状况下都不要轻举妄动。   大概一碗茶的功夫沿墙头潜来的人影过了东厢房,那一带墙头搭了花架,常春藤旺盛的漫过了花架很多爬到了墙头上,人影极其小心的移动在藤条繁叶间,而小楼上的那个竟然一动不动跟檐角浑如一体。   蓝熙书当然明白小楼上的那个这是在替墙头上的同伙把风,居高临下通览整个安园。   嗤嗤!   两声针器破空,淬不及防的够奔丛竹蓝熙书和葛亭刚的隐身所在! 第四百一十一章 诡异的走向   蓝熙书大瞪双眼在小楼和墙头之间游弋根本没发现那里来的暗器,但是肯定的是不是这两个地方发射来的,我靠!还有一个潜伏者!   又不像是一路的,此人捕风捉影的投射无非是向后来者示警,也就是说,这个人极有可能先于自己到的。   针器速度之快容不得他想,他带着葛亭刚一侧身,蓝熙书闪避的瞬间看见小楼上的人影长身而起,墙头上的也有如惊弓之鸟豁然直了身子。   暴露了,我靠!   蓝熙书按下了葛亭刚,夜鸟般飞快的出了丛竹掩映上了墙头,盯小楼上的太远不现实,墙头这个距离还是近些。   葛亭刚领会蓝熙书的意思纹丝没动,密切注视着安园任何的异常,这段时间他在安园闲住,对安园的一草一木简直比蓝熙书还要熟悉。   一枚流星镖被墙头的人影躲过,蓝熙书扣了第二枚那人就一个倒栽葱翻转墙外,情急之下落地有声,蓝熙书沿墙头起落没有反扑下去,仅剩的两枚流星镖没入梧桐树高大婆娑的树影,一人翩如惊鸿直上小楼,小楼潜伏的那位先于暗发针器者跃下了小楼。   这是挑之夭夭的节奏啊!   蓝熙书两个起落跟着自以为深藏很深的家伙过了胡同上了另一家的墙头,探路的那两个人影见势不妙溜得真叫快,蓝熙书分身无术,只能追赶离自己最近的发射针器的人影,从身形上看是个中等个子的汉子,一看起落脚,就知道,此人夜行经验丰富,人影高低错落飞檐走壁,蓝熙书跟了三条街才靠敏锐的判断来人落脚点而拉近了距离。   短匕勾连,人影忽然弹起,在墙头与房檐间玩了个迂回的花样,蓝熙书就觉得自己呃短匕堪堪擦着那人的后脑勺跑空了。   人影兜头急转的两个飞腿,蓝熙书短匕没撩到,蓝熙书躲避人影的徐晃一脚,人影忽然出人意料的倒向了墙内。   人影的身手敏捷不说,见招拆招跟蓝熙书一样根本就是随机而出,全靠临阵超强的应急反应,但是每每出招常常让蓝熙书觉得诡异,反其道而为之的想法接连让蓝熙书错误的判断他的下招,蓝熙书惊诧之余跟下墙头,就觉得忽然寂静了,那个人影忽然没了声息,蓝熙书自信这个人就在花木扶疏的院子里不曾走脱,但是他忽然的静止,反而难觅其踪。   蓬然一股火光跳跃,蓝熙书落身的西屋内异常的火光映红了窗户,窗帘着了,火苗子舔抵着窗棂呼呼扩大着火势。   蓝熙书猛然惊觉遭了暗算了,随着他一转身撩上了墙头,安静的院子里也有了惊慌失措的动静了。   大呼小叫门窗乱响嘈杂中还伴有不止一个婴儿的哭闹声。   蓝熙书张目观望,院子的四周没有惊现人影趁乱逃走的身影。   蓝熙书不能再呆在墙头了,他气恼的顺下墙头。   这他娘的典型的扰民掩藏手法,这让蓝熙书想起了当初和柯大侠联手追踪的骷髅花错,丫的!这个比骷髅花错更狡猾!   很快整个胡同都跟着热闹起来了,家家灯火亮了起来,蓝熙书退到胡同口,后街上有的人家也听到了动静。   蓝熙书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斜对面居然就是蓝衣绣坊,相邻的商铺跟蓝衣绣坊一样相继亮起了灯光,开门落插的声音听起来很真切。   蓝熙书很快有了方向感,这条胡同隔着一条街就是井儿胡同杨宅。   刚才的院子里叮叮当当,甚至远处有巡夜队的呼喝声从前面街上传过来,夜里的动静传播的格外远。   蓝熙书捻着手指眼睛都瞪的酸了,没发现自己跟丢的那个人,但是眼见得这条街上的热心人跑来了,大声询问什么状况,蓝熙书装作路人言称有人家失火,一帮子拎扁担提水桶的老少爷们呼啦啦喊叫着在一个长者的吆喝下涌进了胡同。   蓝熙书快速的退出来,胳膊肘被人一碰,蓝熙书回头,接着邻人摇曳的灯光看清却是蓝衣绣坊的丫头,丫头睡眼惺忪的倒是好使,在慌乱的人群里认出了蓝熙书。   “三少!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了这是?”   蓝熙书一再往后退:“有户人家不慎失火,你看,没事,灭了!”   火没来就没来得及大发喽,蓝熙书不得不赞赏这一带一方有事八方支援的睦邻关系。   “奥!真是,吓死人了,三少!你是来蓝衣绣坊的吗?”   蓝熙书一愣,这黑灯瞎火的这么晚了我来这儿干嘛?   “嗯!……”蓝熙书刚想否认,忽然看见蓝衣绣坊门口并肩出来了井蓝衣和房子,蓝熙书噎住了下了下文。   房子怎么又在蓝衣绣坊?她不是跟闫七跟线索去了吗?   “我就知道是,刚才多亏了四少,要不然我家蓝衣姑娘就危险了。”小丫头说着朝蓝衣绣坊方向摆手,井蓝衣和房子看见小丫头身边有人但是没看不清,蓝熙书一动房子看出来了。   蓝熙书觉得今晚自己跟进了迷魂阵一样。   房子也不知跟井蓝衣说了什么,一个人拎着裙角跑了来,蓝熙书赶紧绕过小丫头迎了上来,井蓝衣也跟了上来。   蓝熙书只好咽下很多询问。   这边还没说话呢,一阵马蹄声响,井貌安带着几十人呼啸而来,急勒马头刚喊了句蓝衣,接着神情一呆一吓冲蓝熙书就滚下了马:“三少!没事吧!”   蓝熙书一咬后槽牙,让井貌安对这一带严加侦缉盯梢,没成想这小子竟然这么高调,带人满大街纵马,这还查个屁,越活跃倒退了,越活竟不知道怎么干活了,这个废物鬼迷心窍了吗?   蓝熙书想把井貌安乱脚踹死的心都有了。   碍于井蓝衣在侧,又是在大街上,蓝熙书把牙咬紧了忍下火气,但是井貌安借着后面校尉的火把也看出来了不妙,他倒机灵紧接着上马给自己找台阶撒丫子:“我去看看!”   呼啦啦!一窝蜂的二三十匹跑马而过,后面的都没看清蓝熙书就跟着撩杆子了。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你看井貌安手底下这些货!   蓝熙书真想念耗子的办事能力!   “没事!没事!”房子从自己身后拉出了看见井貌安一队人马瑟瑟惊慌寻求掩护的井蓝衣,井蓝衣的脸色白惨惨的,手里拎着的灯笼直抖,裙服看样子是慌慌忙穿上的,月白的小衣袖口露出来,发髻散了,柔顺的铺满了肩膀,看见蓝熙书勉强笑了一下,强装的坚强让人忍不住疼惜,房子友情泛滥,不住的拍打着井蓝衣的肩膀安抚她。   “刚才有贼进了蓝衣绣坊,把蓝衣吓坏了。”房子拉着井蓝衣往回走,蓝熙书想着定是房子和闫七跟线索出了岔子。   蓝熙书随口和房子说着话把井蓝衣送到了蓝衣绣坊门口,借口太晚了,蓝熙书开口告辞。   蓝熙书急需要知道房子跟出了什么状况,还有怎么不见了闫七? 第四百一十二章 好巧不巧,巧赶趟了   刚好一个老妇人慌忙忙的跑出来喊井蓝衣,说她娘有神志不清了,里面隐约传来哭闹声,井蓝衣尴尬的冲蓝熙书和房子牵了牵嘴角,终究觉得客套几句不合时宜了,也顾不得失仪,拎着裙角进了蓝衣绣坊。   房子愣了愣,蓝熙书怕她爱心泛滥要去看个究竟帮个小忙,拉着房子就走:“你没见人家不想咱看见她的这种境况,这样会让她没面子。”   房子想想也是,蓝衣很少提及老娘,也从不带房子到后面,这个女子心里是极要强的。   “一个幼弟,一个时好时坏的瞎眼老娘,蓝衣真是命苦,要是寻常女子恐怕支撑不住了。”房子频频回头唏嘘着,虽然任蓝熙书拉着手,房子没表现的抵触但是淡淡的无动于衷蓝熙书敏感的察觉到了,房子心那么大,就不要对丫无双的事耿耿于怀了。   心里腹诽,蓝熙书可不能丫无双半个字。   人事对照,房子觉得自己无父无母不是这世上最不幸的女子了。   “你一直在蓝衣绣坊?”蓝熙书职业本能的觉得今晚太诡异,怎么好像这一带成了漩涡,蓝熙书觉得自打认识了房子井蓝衣,一切好像变得热闹起来,每个人每件事都往这儿凑,乱而无序。   房子怔了一下,一时没领会蓝熙书的意思,索性从头说说起:“我们分开我就去了安园,闫七说他发现王记药铺这两天老有一个醉鬼转悠,他跟线索到了这附近被人偷袭,也是好巧不巧碰到井貌安带人巡查他才得以脱身,但是线索也跟丢了,他只好回去等你决定,我到了之后,他心有不甘,就跟我偷偷潜伏在这附近,哎呀!真是好巧不巧,井蓝衣的蓝衣绣坊着了贼,惊了她的老娘,闫七做了一次大侠走了,我跟闫七商定在安园碰头,我就假装碰巧路过留下了,本打算陪她一会儿就回安园的,你就来了,你出现之前我一直在蓝衣绣坊,怎么?”   房子连个好巧不巧让蓝熙书皱起了眉头,一团乱麻堵心。   蓝熙书终于知道闫七着了道儿了,人家反跟发现了安园据点,自己还没摸清对方,对方摸到了自己老窝,蓝熙书想着时间差,那两个女子人影让他头疼。   “我随后到了安园,发现有人跟来了这里,结果被甩了。”蓝熙书简明扼要的说:“其中有破祠堂截取闫七油布包的女贼!”   最近女刺客频繁的露面而又难以掌控,让房子也很担忧,她明白蓝熙书的意思了:“你怎么可以怀疑蓝衣,我在蓝衣绣坊呆的时间……”   “哥随便问问,不是怀疑她。”蓝熙书一看房子急眼了,绷直了眼神,夜色撩人,房子这样的表情让蓝熙书看来居然很性感的,好不容易缓和了,蓝熙书赶紧挽回刚才的口误:“我看得出她没有武功!随口一说而已!”   房子神情松懈下来,两人说这话本是想赶回安园,四人碰头,凑凑线索,没成想习惯性的拐进了井儿胡同,从北向南串胡同,蓝熙书打算索性过家门而不入了。   “这么晚了,老爹回来了?”房子看见杨宅上空有灯光,现在快子时了,一般这个时候都睡了,就是杨士奇秉烛夜读写什么也仅在小书房掌灯,小书房掌灯是没有整个院子上空的光亮,这是院子里的照明灯都掌着才有的效果。   “先别回去了,我记挂这闫七和葛亭刚,安园现在不安全了,被兜了底就麻烦了。”蓝熙书还担心截获朱瞻圻的大宗银子还在密室里呢,有一小半兄弟们分赃了,大半没动,蓝熙书心里一直没空根本没打这些银子的主意。   蓝熙书再一个小私心就是他不想让杨家知道自己和房子闹别扭的事,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二娘的嘴虽然已经很克制了,但是蓝熙书还是想眼不见为净。   最主要的是处理完了公事,蓝熙书想和房子处理一下私事,蓝熙书有这样的心理,只要和房子亲密无间的爱爱一番,什么就都春风化雨了,嘴巴表达不如全身心的表达!   房子知道事态严重,嗯了声,两人很快到了胡同口,没成想来福一头拐过来,就像蓝熙书和房子喜从天降,来福自己吧自己吓了一跳,接着欢喜起来:“三少四少!我刚念叨了出门就见着了,真是省了腿儿了。”   蓝熙书心里叹气,再快一下不就错过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来福!不过了,到这时候了还灯火通明点灯费油的。”房子知道二娘持家精打细算,基本没浪费。   “四少你知道谁来了吗?你要是猜到谁来了你就不这样说了,而且现在,二娘大方得很呢?”来福扇着袖子贫嘴,二娘可是大方了,蓝熙书的俸禄全交她了,蓝熙书给房子的钱房子也拐弯抹角的给二娘,二娘拿蓝熙书的钱大方。   房子滴溜溜着眼睛扭脸看着蓝熙书有那么数十秒,忽然拎起裙角扒拉开碍事的来福就往跑。   唉!蓝熙书真想踹来福一脚,房子进去了,心里再火上房自己也不能走了。   “经石菩萨来了!”来福很奇怪蓝熙书既不好奇也不甚开心似得,他跟房子贫很少跟蓝熙书贫,一看蓝熙书跟着他迈腿进去脸色阴沉了一下,以为是嫌自己贫,赶紧给出答案。   蓝熙书猜到了,房子也猜到了,血浓于水,你看房子那个劲儿就知道了。   屋里杨士奇正襟危坐,脸色很奇怪,二娘陪着下首一脸堆笑,那是敷衍的笑,气氛显得很奇怪,大家想不淡场但就是热烈不起来,房子喊了一声姑姑进来,总算让相见欢的气氛达到高潮。   蓝熙书一直觉得经石和杨士奇的关系特别,从大娘很不待见的脸上和二娘戒备心很强的脸上都看得出来。   经石消瘦了很多,僧袍破旧,手心挂着念珠正抱住跪伏在她腿上的房子说呢:“丫头!这么想姑姑啊!快起来给姑姑看看。”   这样温柔的语气很难让蓝熙书感觉是出自经石之口,醉八仙房子也改变了经石。   蓝熙书进门硬着头皮给经石见过礼,又一一见过杨士奇和二娘,二娘招呼青花给蓝熙书搬凳子,蓝熙书没坐,在经石身侧恭谨的站着,看着房子泪雨如下,房子何以这么想念姑姑吗?这又不是分开最长的一次,蓝熙书觉得房子的难过是因为她心里的委屈在亲人跟前难以抑制的流露。   蓝熙书很担心,但是很快他就知道房子再怎样委屈也不会在姑姑面前表露的,更不会说自己的半个不字。   “都想姑姑了,我的嫁妆二娘都操持着等你过目呢?”房子带着眼泪撒娇的摇着经石的胳膊:“你不来,什么事都进行不下去。”   房子很会给二娘买好,二娘心里美滋滋的,觉得没白疼房子,不光是在经石面前她这个养二娘尽了心了,在杨士奇面前也有了底气,你看,她一个二房照样把家操持的很好。   经石真心感激的冲二娘点头微笑,两个老女人隔着杨士奇奇怪的互示友好。   杨士奇端着架子正襟危坐。   “什么进行不下去?”经石虽然笑但是笑得很勉强,她在刻意的迎合房子的开心,而房子的开心却是装出来的,装的无痕。   “生辰八字什么的呀!二娘都准备好了,你是哥的姑姑,你要主持的。”一些交换生辰八字等等的婚俗蓝熙书不了解,房子这一说,他才明白,经石名义上是自己的姑姑,而房子是他娶进门的,在严格意义上是经石的侄媳妇,这么一个弯儿二娘觉得理所当然,除他之外的几个人都觉得很拧,特别是经石,经石呆了一呆反应过来,房子要在杨府出嫁,自己就是蓝熙书男方的长辈,而杨士奇二娘则成了房子的娘家人,这这,经石一时转不过弯儿,接受不了。   一时气氛凝住,经石半晌没说话,只是拉着房子的手使劲摩挲着,老眼里隐有泪光。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最坏的消息   蓝熙书看了看房子,房子亲昵的蹭着经石的肩膀:“姑姑!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将来您这个姑婆婆不疼我呢!”   “丫头!”经石点了下房子的额头,心里被戳中柔软处,心里酸酸的又有些心疼,弄了个姑婆婆的新头衔经石只好认命,有什么办法,这是房子在提醒自己。   “哥!我说的没错吧!姑姑着急喝我们的喜酒会很快的赶回来。”房子蹭着蓝熙书的胳膊欢快的说,房子也不忘了表现跟蓝熙书的从来恩爱,蓝熙书正垂头丧气的心里合计今晚房子会不会陪姑姑不跟自己办私事呢!他被房子强作欢颜的用心刺到了,屋里的这些人只有自己明白房子的委屈和强颜欢笑背后的善念,自己让房子委屈了,这让蓝熙书无比难受,他只能配合房子傻傻的笑。   杨士奇备受冷落,经石在,好像他只会端架子喝茶了,一把折扇,慢腾腾的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不时地使劲看蓝熙书一看,蓝熙书知道老头找他有事,有事定是公事,儿女私事杨士奇倒是放手不管了,蓝熙书料想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这个时候他真心没心情听杨士奇的谆谆教导。   “看见房子好好地我就放心了,这次回乡好巧不巧碰到了云尼师姐!”   看经石欣慰的样子,蓝熙书心里一咯噔,什么好巧不巧,这句话让他预感不妙。   房子不说话了,眸子呆滞了一下,云尼的消息总跟醉八仙扯上关系,房子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起醉八仙,提起醉八仙。   “云尼师傅还好吧!”杨士奇一见都不接话他只好搭讪。   “房子的事她记挂着呢!正要到南京寻我,不想碰上了,倒省了周折。”经石拉过房子,紧张的问:“房子!醉八仙没什么变化吧!”   “没!没啊!”房子嘴巴磕绊了一下,肩头的桃花印好像灼热了一下,房子很想抓挠一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她快速的和蓝熙书对了眼神,蓝熙书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那个好巧不巧的预感冰凉了他的神经,蓝熙书仔细的竖着耳朵听。   “这就好!哎呦!这一路可担心死我了。”一向直爽的经石婆妈起来:“云尼师姐了解了醉八仙的新情况,你要醉八仙一直不变就好说,喏!她从一个高人那里淘来了药方,按时吃药假以时日就会化解醉八仙,总归是好消息,我的房子佛祖庇佑!”   杨士奇和二娘面露喜色,接过了话茬,云尼师太,经石的话多了起来,事不关已的话题竟然让气氛活跃了起来。   蓝熙书和房子的心却沉了下来,好大一会儿房子才逮着机会假装欢喜的问:“我就知道云尼师傅厉害,哎!看着好像跟安伯的药方大同小异。”   大家的话题又扯到了苗药上面,蓝熙书貌似不经心的插了一嘴:“姑姑!这苗蛊被传得神乎其神,房子这不好好的,能有什么变化让您老担心!”   房子也想往这方面绕,她也揪心,但是还没想好呢,蓝熙书先是把话题推给了经石。   “师姐说只要醉八仙在初始阶段没有被激发桃花成形,它就是醉八仙,对了,房子!千万记住不能碰酒,一滴都不可以,小书,你也是尽量避免……”说着说着,经石忽然想起要嘱咐的重点,拐到这方面想到小儿女难免亲热,蓝熙书喝酒让房子沾染上也存在不安全隐患,经石觉得这好像有点儿露骨了,就转了话头:“你不嗜酒我倒放心!”   “什么叫桃花成形啊!倒不恐怖!”房子的心都冻结了,脸上的强颜欢笑干巴到了极点,呼吸没了节奏,感觉不大口呼吸气都不够用的。   蓝熙书干咽着唾沫,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房子冰凉的手指,房子一抖,他勾住了房子的小手指,房子的战栗被蓝熙书缓解了。   “傻丫头!初始阶段的醉八仙不恐怖,被酒激发粉红点成了桃花形就不妙了,也就到了桃花劫阶段,这就是这种蛊毒两个名字的原因。”   “不妙?”房子故作懵懂,蓝熙书只觉得一阵心悸。   “桃花劫完成七七四十九天就完了,无药可解!”经石叹息:“而且,桃花劫一旦完成,嗯,那个……成亲是不行的,加速锁魂!我一开始真怕有意外,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经石的手抚摸着房子的肩头,顺着胳膊拉住了房子的手,一向刚烈的经石一脸慈母的神情。   房子和蓝熙书同时石化了,桃花劫已然完成了,房子的整个身子都觉得麻木了,怎么这么倒霉,一块桂花糕而已……   经石和二娘一言一语的说什么房子听不清了,轰隆隆满脑袋电闪雷鸣,甚至房子站都站不稳了,虽然有过最坏的打算,但是平静了这么久,房子都看到希望了……   蓝熙书靠近了房子一把捏住了房子的手,房子惊醒过来:“姑姑!你都说我从小命大得很呢!当然没事了。”   也就是说房子还有四十多天?不能那个?天啊!   蓝熙书堆着假笑心里抽搐成了一团。   “没事那就选个吉日成亲吧!”杨士奇发话:“我正着急呢,太子妃居然要将她娘家的外甥女配给小书,我说小书婚配即将成亲推脱了此事,把亲事办了,也就少些是非了。”   “有这样的事,老爷!”二娘很诧异杨士奇居然没给自己透个话,蓝熙书对这个不感兴趣,好像盛川提过一次。   房子愣愣的转过脸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捏着她的肩膀笑:“听说太子妃的娘家外甥女丑的晚上不敢出门!”   这是个让蓝熙书心如刀割的冷笑话!   二娘掩口笑了,房子不错眼珠的看着干笑的蓝熙书,两个人的伪装两个人最懂,房子忽然装不下去了,一大颗泪滚落。   房子没出声,垂下眼睛掐着自己的手指。   “哎呦!咱家小书又不稀罕什么太子妃的外甥女,你看你,房子!这就委屈了?”二娘起身抱住房子的肩膀冲经石说道:“咱家小书这么出眼,提亲的指定不少,给我透话打听的我都懒得跟你们提,这不叫事,你两一成亲,不就让他们断了这个念头了。”   经石也以为房子难过这个,起初的心里腻烦经二娘一说烟消云散了:“对对!房子!有姑姑在,天王老子的女儿也不成!”   经石说着剜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头昏脑涨的转开眼睛。 第四百一十四章 麻烦扎堆   房子抬起眼睛笑了,眼泪吧嗒吧嗒,嘴角却在笑:“哇哈!娘家有二娘给我撑腰,婆家有姑婆婆给我做主,看谁敢行心打我哥的主意!”   蓝熙书真想抱住房子嚎啕大哭一场,自从孤儿开始他受过的苦受过的罪都没这样绝望和痛苦的让他有嚎啕大哭的冲动,房子有个三长两短,活着为什么啊!   所有打拼的美好未来没有了房子,那有什么意义啊!   “二娘可幸福死了,闺女啊!真是二娘的小棉袄啊!”二娘感动的起身来拉房子,拉到怀里也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谁敢欺负咱家房子我跟你姑姑跟她拼命!”   “哎呦!你说你跟着添乱!”杨士奇对这一老一少真是没辙,折扇指着二娘好脾气的说。   经石也偷着抹了一下眼泪:“婚嫁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你成了亲,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傻丫头!借我个豹子胆我也不敢!”蓝熙书借着挨个给三位长辈奉茶掩饰着心酸,旁边的青花也抹着眼泪过来递手帕给二娘和房子。   “二娘!多要些彩礼才行。”房子斜着眼睛刁蛮的瞄了一眼蓝熙书,转眼凑近了二娘的耳朵说了一句,二娘喜滋滋的掩口笑了,连连点头。   经石有些醋意笑着哼了一声:“都说女生外向,怎么这么向着你二娘?”   “姑姑!我也是你的小棉袄!”房子使劲儿弯着清凌凌的眉眼,那甜美的笑容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蓝熙书都替她累。   “我的小棉袄奥!”二娘宠溺的揽着房子,杨士奇笑了竟然打趣了一句:“贴心的小棉袄,看你起痱子!”   经石呵呵笑了起来。   二娘嚣张的哼了一声,故意气杨士奇似得搂紧了房子。   仿佛圆满的天伦之乐!   “小书!到书房来一下!”杨士奇笑着起身,折扇塞给二娘:“诚心让我嫉妒!呵呵!你们聊,我和小书聊会儿,你们有闺女,咱有小书!”   杨士奇第一次拉住蓝熙书父子亲人的奔了书房。   房子目送杨士奇有些老态的步履,蓝熙书回头冲她深情一笑,房子回以撅嘴,二娘和经石看在眼里都觉得美不胜收。   蓝熙书本来记挂着闫七和葛亭刚那头,经石一来,打乱了计划,云尼的毁灭性消息让他什么心思都抛到脑后了,跟着杨士奇往书房,脸终于不用假面堆笑,沉下来根本没想杨士奇找他何事,他满脑子想着房子桃花劫的事,蓝熙书不相信自己和房子这么倒霉,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相信只要安之钱回来,一切都有转机,他甚至想着明早联系吴太医动用盛川搜罗宫里太医院御药房搞齐药方上的苗药,先拖延时间再说。   想着,无意识的进了书房,杨士奇坐下,他习惯性的站立杨士奇身旁,连杨士奇讶异的扭脸看他神游天外的表情都没发觉。   “你没事吧!”杨士奇也觉得蓝熙书刚才是装的,他知道蓝熙书不喜欢经石和二娘,或许就是老女人扎堆的场合蓝熙书都不喜欢,以前他才不会装像,现在懂得忍耐着了,说明真的老成了许多。   蓝熙书没听见还在想着……   “小书!小书!”杨士奇一拍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激灵了一下收回心神,一老一少对了一下眼神。   “义父!女刺客有了眉目,就是有些难度。”蓝熙书咽了唾沫,沉下眼睛,第一次谈论公事无精打采的。   杨士奇深深的看着蓝熙书努力集中精神,哦了一声,蓝熙书脸色淡淡的让他心里不得劲:“小书!我没顾得上替你们操持婚事……”   “义父!这个我和房子都知道,有二娘呢,再说,也没什么准备的,您根本不用操心。”蓝熙书和房子打心眼里没指望杨士奇操持婚事,他太忙了。   “这是最艰苦的过渡,唉!凡事加倍小心,最近好像复杂了很多,你要格外小心。”杨士奇拍拍蓝熙书的胳膊,往椅背上靠了靠,轻轻闭上眼睛,烛光侧影杨士奇看起来老迈毕现,眼角的一块老人斑格外深沉:“太子最近也格外焦虑,整夜睡不着,身体几乎用药泡着,唉!”   杨士奇缓慢的睁眼看着蓝熙书换了一根蜡烛,蓝熙书下巴的轮廓让烛光打的格外分明,养父子两各种忙很少交集,彼此潜移默化的变化反而觉得突兀,生命的过程竟然如此深刻,当年的性格异于常人的孤儿今天竟然是自己有力的膀臂,杨士奇自打蓝熙书回京任职就明显感觉到压力缓解了,很多事他虽然不过问,但是各种渠道他都在关注蓝熙书的所作所为,蓝熙书的方向不偏差,至于具体的手段杨士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蓝熙书瞒着他他也知道。   “你在针对白话文,小书!局势应对可不能偏激啊!”杨士奇发现蓝熙书今天格外的沉默不想和他交流,他几次挑起话头蓝熙书都不接茬,也不知想什么。   “我知道!我跟白话文有私怨,但是他真的是刺杀皇太孙的核心人物,那个女刺客极有可能和他早年在云南纳的小妾有关,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事实不会偏差,您不要以为我还是在为夏大人跟他过不去,现在,我们已经势同水火,我如果不能在女刺客这件事上一击命中白话文,那么躺下的可能就是我了。”   蓝熙书转过身在石桌上摸起一把大蒲扇递给杨士奇,在书房,杨士奇的这把大蒲扇可是有年头了,这是个内在朴实的老头。   杨士奇接过蒲扇摇了几摇,他跟着蓝熙书的身子移动,蓝熙书在给他斟茶,来福进来一看沉闷的气氛放下茶具就走了,蓝熙书烫碗,倒水,自始至终不抬头,貌似他格外专心的做手上的这点儿事儿,杨士奇看得出来,蓝熙书心里有事,蓝熙书心乱了,他会用忙碌来掩饰来调整。   “皇太孙来了信儿,白话文可以做,但是别扯得深了,现在皇上在外,打草惊惊蛇,切莫逼得狗急跳墙!”杨士奇接过蓝熙书递过的茶。   “我知道!太子和皇太孙都懂,但是对付白话文我却在孤军奋战。”蓝熙书相当不满的抬眼看了一眼杨士奇,杨士奇干巴着笑脸抿了口茶,其实蓝熙书知道杨士奇的难处的,对于朱高炽和朱瞻基的难处他也懂,蓝熙书也就是跟杨士奇说说,属下能做的事上面的太子和皇太孙都不能做,有皇上在,他们甚至敲敲边鼓都要格外小心,就像目前的朱高炽虽然贵为监国代执政的太子,但是越是他器重的人他越是不能表现亲近,越是想搬掉的人打压的话一句不可在皇上面前提,皇权亲情的敏感实在是超出了草根民众的理解范围。   蓝熙书跟杨士奇一样懂,要搁平时蓝熙书绝不是有半句抱怨,但是今天也不知怎的蓝熙书就是控制和调整不了状态,情绪低落到极点,憋着一股邪火儿找不到发泄点。   “太子说,你能办到!你超出了他的想像!”杨士奇觉得这句话别说听起来蛋疼就是说起来都觉得空洞无物。   蓝熙书撂下了眼皮,忍住,要不然下一句火药味就出来了,抱怨没用,杨士奇也是作难。   对于朱大胖子的健康状况蓝熙书真是无语,朱瞻基很重要,朱高炽也重要,这父子两身系大明国运,身系杨士奇一生的抱负,而蓝熙书的赌注甚至身家性命全押在这父子两身上,蓝熙书真心希望朱高炽身强力壮龙马精神,可是这身体问题别人也是有劲使不上。 第四百一十五章 男人的肩膀   蓝熙书急于离开,现在什么事也让他瞬间提升不了斗志,他就想先带房子离开杨宅,他要单独和房子呆在一起,天塌下来他也不管了,房子的安危动摇了一贯有理智有条理信念坚定的蓝熙书,和房子无关的事天大的事他也能临危不乱。   “年轻人一向不喜欢套路,白话文行事也不喜欢套路,在白话文这件事上,你和白话文奇怪得很啊!”杨士奇一听蓝熙书说太晚了,就知道蓝熙书没心思陪自己这糟老头子聊天了,但是,一贯反对蓝熙书暗黑手段的杨士奇不想蓝熙书老是因这件事困于其中,不得不垫个话。   这不是公然的教唆自己使用非常黑手段吗?   蓝熙书忍不住鄙视这个饱读诗书官场混迹多年保持正面形象的杨士奇了,这个老头也急眼了。   蓝熙书阴翳无神的眼睛随着一脚门外的身形转过来,与杨士奇静静地四目相对:“这个我和白话文倒有了很搞笑的默契,都想在暗处下手明面上搞掉对方,很简单,因为我们不是单一的只针对个人,我黑了白话文他的根系还在,我想连根把他拔起,这就要借助皇权,白话文也是,他想搞定我而拔除太子党,他也要借助皇权。”蓝熙书看着大蒲扇停在半空的杨士奇停了一会儿:“我们的棋路是一样的,所以,我们都很麻烦!”   话很明显了,蓝熙书就是马前卒,白话文最终目标是杨士奇和太子,除太子就得先除掉太子身边的人,杨士奇从以前的默默无闻现在成了太子党男一号,而貌似猪脚的蓝熙书却是最卖力的跑龙套。   蓝熙书拎着脑袋忙活为啥?   从不动摇信念的蓝熙书恍惚了一个瞬间!   杨士奇顿时抖了下眼神。   杨士奇忽然重新认识了这个他一直担心脱离他路线的养子,自己莫不是老了,跟不上局势越来越暗黑的节奏了?   蓝熙书强打精神出门收拾起破败的情绪,他不能让经石和八卦二娘看出来,房子都能做得到,他也不能掉链子。   蓝熙书想了很多措辞说服经石今夜带走房子,第一条就是借口找齐药方上的苗药给房子连夜熬药,事关房子安危,这个经石会接受,哪知道比他预料的好得多,他几乎没费唇舌经石就答应了房子跟他走,而且语气和蔼嘱咐房子听话好好吃药等等。   房子说要陪陪姑姑,把个蓝熙书急得不行,哪知经石竟然不让房子陪,让她乖乖听蓝熙书的话,蓝熙书心里温暖了不少。   经石在青花的陪同下住在蓝熙书房子住过的跨院,蓝熙书带着房子离开了杨宅。   夜深人静,喧嚣早落了,在一个街口井台旁,桑榆树下蓝熙书看看寂寂长街无人一把抱住一直闷声不响的房子。   房子一动不动任由蓝熙书抱着,两个人心跳相闻,都不说话,蓝熙书亲房子的嘴巴,房子嘴唇都冰凉,房子没有逢迎蓝熙书的唇舌,消沉的情绪很浓。   “先不要把自己吓死,房子!有哥在你会没事的!让王老爹找齐苗药,安之钱很快就要消息,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蓝熙书摸房子的脸,房子呆呆的,刚才她消耗了全部的力气,现在她喘气都觉得累了,房子觉得很多东西都很混沌都很沉重,想想都让她精疲力尽。   以前不管什么烦恼只要听蓝熙书说有哥在,房子就会信心满满的响应,她从来觉得没蓝熙书解决不了的麻烦,但是这次房子听到蓝熙书这么说,一点没响应。   就如同悬若孤岛,任谁难以企及,难以搭救,任何话语都是徒劳!   “房子!不要泄气,不要绝望,有哥在,就有你在!”蓝熙书咬牙把房子的头压在自己心口,心酸泛滥。   “我们怎么办?”房子攒足力气吐出一句,一见挣脱不开,就接着软软的叹口气任由蓝熙书抱着她,重心全部给他。   “一切我来,你只管按时吃药,不要胡思乱想,别害怕!你要记住,有哥呢!”蓝熙书捧起房子的脸,他要点燃房子眼睛里的火焰,他一直有点燃房子生命力的火种,而房子那里也有他生命力的火种:“尽快成亲!我跟老头说了别惊动大娘他们了,成了亲,姑姑才可放心的走!”   “可是!”房子的眼睛亮了一下而已:“姑姑说……”   “可以不做嘛!不急于一时,等你好了加倍补上就是。”蓝熙书感觉到房子抱住自己的腰,主动的把头摩挲着自己胸膛,心里万分激动,只要房子对他有信心他就有十足的信心。   “但是,亲亲摸摸还是可以的,你不要厌恶哥!”蓝熙书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被控制住了,他实在忍不住捏捏房子的胸,房子应了一声把脸埋在蓝熙书怀里。   王记药铺里,王百草睡眼惺忪的接过蓝熙书递过来的药方,一下子精神了,贞姐凑过来:“安伯的药方缺了九味药,而这个缺了十二味苗药。”   王百草想了一会儿:“这些药都是我们药铺没见过的,京城的药铺连收草药的商贩都走遍了,这些苗药淘换不到!就是因为这样老安才亲赴云南,特殊地理生长的这几味苗药没有替代,这可难了,熬出来也怕药效不成。”   王百草拍着膝盖咳嗦了两声,安之钱不在,他一个人忙,最近上火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房子递过水,王百草接过来赶紧堆满了笑:“房子不慌,总有办法的!”   “我想办法,我联系宫里的吴有礼吴太医,太医院御药房储药良多说不定就有呢!”蓝熙书捏着房子的手指,房子神色好了很多。   “最近吴有礼跟我们药铺的打交道很多,安伯神通居然通过吴有礼跟太医院的院使挂上了钩,又挂上了采购房,宫里的用药我们药铺供应一部分,这个的话,我明早去跟吴有礼见一面,你出面招眼,锦衣卫跟谁热络也让人心里不得劲。”王百草受蓝熙书启发忽然有了很多想法。   蓝熙书承认王百草出面比自己好点儿!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三少窝火   蓝熙书留下房子在药铺,自己一个人溜进了安园。   天快亮了,这是最黑暗的时候,闫七在小楼发现了蓝熙书。   葛亭刚不在,蓝熙书忍不住心里急躁,一个闫七一个葛亭刚这两个人轮流给他添堵。   密室里,闫七点亮了灯,很浓的草药味,地上各种药材摆了一地,有药碾子,捣药杵零零当当的下脚都要看好了。   蓝熙书皱眉,这是都想为改行开药铺学徒呢?   闫七收拾归置着东西:“老安看我们闲着无聊,给我们安排的活路,四少的药老安都集中到这儿了,我和葛亭刚按照老安交代的分类,该炒得炒,该研磨捣碎的也弄妥了。”   蓝熙书心里一阵温暖,拍拍闫七的肩膀,没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觉得矫情。   “我回来葛亭刚就不在,他在假山留下了记号他让你不要担心。”闫七递给蓝熙书一把扇子,自己处理身上的伤,蓝熙书看着他跟贞姐淘换来的镜子擦拭脸上的一块伤痕,正在靠近耳朵的左脸,搞不好要留下疤痕了,肩膀上的伤没伤及筋骨,闫七根本不在意,任它血拉拉的皮肉翻着。   不担心才怪,安园现在不安全了,蓝熙书正琢磨着给葛亭刚挪挪窝,又临时舍不得这里,安园有人注意了,但是蓝熙书确信这个密室还没被发现。   蓝熙书从一大堆瓶瓶罐罐中找出金疮药,闫七硬汉子,呲着牙往下撕扯衣袍,蓝熙书别过头:“葛亭刚很小心了,不会贸然离开安园的,说不定有了新发现。”   在安园,闫七倒是和葛亭刚培养出了感情,交流出经验,两个人也用外面假山石做简单的记号来告知对方。   蓝熙书端过铜盆,一块干净稍微柔软的布,闫七光着膀子自己收拾,蓝熙书从一个木箱子里翻出安之钱早准备的衣袍,除了青的就是灰的,闫七身壮,蓝熙书挑了件肥大的青袍子放到闫七跟前的凳子上。   “跟你交手的人有印象吗?”蓝熙书给自己扇两下扇子给闫七扇两下。   “没印象,我确定第一次交手,不过,我觉得那个制作铁器马镫的作坊有古怪。”闫七嘶嘶着牙上药。   “是哪个鼎香饭馆后面的那家吗?”井儿胡同后街前街蓝熙书都了解过,这个作坊不临街,铁器制作都是在城外,半成品以后拉到城里这个作坊,再配以皮革制成马鞍马镫等等。   不起眼的作坊!   而且紧邻蓝衣绣坊!   “是!”闫七手脚麻利套好袍子,收拾血污的破衣血水:“三少!我正是接近这个小院的时候才被袭击的。”   蓝熙书沉眉:“立马锁定这个作坊,明早让井貌安给我查!”   “三少!……”闫七端着铜盆的姿势保持着,蓝熙书心里叹气:“说吧!是不是井貌安?”   闫七的迟疑蓝熙书懂,井貌安昨晚不但没帮上闫七的忙反而帮了倒忙,袭击闫七两人趁乱消失,井貌安还弄得一条街上鸡飞狗跳,这给自己人增加了难度,倒给对手浑水摸鱼的机会,闫七憋气,碍于井貌安与蓝熙书的铁哥们关系,闫七憋了一晚的火,说吧!自己是后来的明知道井貌安跟蓝熙书不同寻常的关系唯恐落下排挤兄弟的嫌疑,不说,下面这么查,没有井貌安明面上的配合不行的。   闫七放下了铜盆,在蓝熙书手势的示意下坐下了,两个人坐着木箱子对视,蓝熙书沉郁的眼神让闫七感觉蓝熙书今晚不同于往日。   “三少!我不是背后说黑话,井大人!”   “屁!”蓝熙书一听闫七还有顾忌,忍不住出口粗话打断了闫七,闫七看了一眼蓝熙书憋火的脸干搓着大手打住了。   “这小子最近哪根筋搭错了,活儿都不会干了,徐娘不老的人都能查出来的事他蹲点都发现不了,最近我没腾出心来,反了他了,丫的!”最后这句是蓝熙书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说井貌安蓝熙书就想起昨夜的情形,一看井貌安看见井蓝衣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没见过美女吗?   还有那种显摆,这更犯了蓝熙书的大忌,干这行的,已有显摆夸势的心就完了。   “人就在井儿胡同附近,我让井貌安专司这块,这么多天了居然毫无发现,不但让我们处于被动,而且他也因一个绣女而变成了酒囊饭袋!一个从下面上来的百户现在行动起来居然跟那些混俸禄的二货毫无差别,再不给他点儿颜色,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蓝熙书很少在兄弟们之间谈论这些,这些个男欢女爱儿女情事蓝熙书一向不管,就像葛大出入河楼娼馆,井貌安拈花惹草的他都知道,只要不涉及欺压良家女子或者不影响干活,这都不叫事儿,井貌安这叫事儿了,不但影响了干活儿还公私不分,先私后公。   “倒是巧的很,有个绣坊女子昨夜被惊了,她的老娘疯魔一样满院子乱喊乱叫把四少着急坏了,我们才就此分开,四少本想着让井貌安封锁这一带,当时乱,井貌安竟然将人手安排只护卫这个绣坊,我只得重新潜伏,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我就回来了。”   闫七猜到了,蓝熙书所指的绣女可能就是昨夜自己看见的那个,是挺好看的!闫七仅此而已!   这个房子没说,房子也许是有心包庇井貌安,她知道自己最近看不上井貌安,井貌安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自己,自己一旦知道井貌安假公济私动用锦衣卫给一个民宅徇私,自己非扒了井貌安的皮不可。   闫七只是据实以高,有些事不说反而种下恶果,井貌安这样的没行事原则闫七也很看不惯。   一想到本来公事竟然参杂了这么乱八七糟的人事,蓝熙书就更生气了,脸青了,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涨,丫的!好巧不巧,井貌安依仗自己与他的关系越发嚣张,简直忘本了。   蓝熙书沉不住气了,他决定即可重新部署井儿胡同布防,井貌安是不行了,闫七不能出头,丁哑牵绊在南镇抚司,最得力的耗子不在,想想蓝熙书决定让李四树和天眼通上。   蓝熙书让闫七加倍小心守护安园等葛亭刚,如有变故,房子就在王记药铺,告诉房子就行了,临走蓝熙书千嘱咐万叮咛闫七做好自我保护,蓝熙书感觉和白话文生死存亡一线的局势到了,对弈绝杀不能拼兄弟的命。   蓝熙书要跟房子交代一下,刚溜回王记药铺的后院,房子和小安鬼鬼祟祟的被蓝熙书迎了个正着。   蓝熙书知道房子沉不住气要到密室找自己,小安素来好奇,安园被安之钱列为小安不能闲逛的禁区,她只能黏着房子带她来。   要搁往常房子是不会答应的,小安也说了不止一两次了,但是现在房子却变了个人似的,纵容小安的任何要求,如果来日无多,怎么忍心让小安不开心。   小安一看是蓝熙书挡住了去路,拍着惊吓过速的心脏躲到房子背后,一个劲儿的揪房子的腰带。   房子才不会出卖小安:“哥!这么久,我都等急了。”   蓝熙书冰着语气拉起房子的手:“任何人不得到安园,纵容小安会害了她!小安!你听到没?房子要做新娘子的人啦,不能累着!”   蓝熙书外头冲房子背后的小安一嗓子。   小安乖乖的嗯着,拉着房子就往会走。   “我有点儿事!回衙门,房子!安心呆在这儿,我回来找你!”蓝熙书跟上几步凑近房子的耳朵说。   房子还没应呢,小安咕哝一句:“啰嗦!恶不恶心?”   呃!   蓝熙书讪讪的看着房子被小安拽着快奔不见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三少发威   蓝熙书赶到北衙门的时候天擦亮。   他这一晚上感觉山崩地裂的没消停,整晚没一件顺心的事儿,北衙门的一帮哥们也没闲着,蓝熙书进去的时候摆手制止困得迷迷糊糊的几个校尉的慌忙行礼。   对内蓝熙书不拘小节惯了的,哈欠连天的小吏一看蓝熙书来了精神,哈着腰看明白了蓝熙书的手势,在门旁没动。   里面横七竖八的几个人各种奇葩睡姿,最特别的是胡大疙瘩整个猪头放到案几上,大半个身子趴在上面,五官都被挤得挪位了,口水拉拉的正睡得香甜,天眼通的靴子甩到椅子下面,臭烘烘的内堂的气味很不好闻,好在一帮子男人这种味道习以为常了。   看来是折腾了一夜,刚歪倒,蓝熙书扇着鼻子,一个刚从后面回来的年老杂役忙的递上扇子,蓝熙书一阵猛扇。   李四树警觉性高,蓝熙书放轻的步子还是被他听到了,猛一激灵睁眼看见蓝熙书站了起来,起得太猛,椅子案几激励咣当,哥几个都醒了,天眼通眼睛跟兔子似得,懵灯看着门外天色微光:“三少!哈欠!”   天眼通哈气连天的满地找靴子穿,胡大疙瘩揉着压麻了的半边腮帮子很不舍得的离开大案几,吧嗒着嘴。   他一打哈欠,传染了,哥几个大嘴巴张合哈欠声此起彼伏,在蓝熙书的摆手下屁股落了座,李孝抹着眼屎将整理好的记录供词卷宗递过来,蓝熙书就手翻了翻有十来张之多:“捡重点说说!”   “从灶王爷那儿突破的,他的远房老表在神机营器械库管事,他给牵的线,张大胸和王老虎的短火铳有从这条线上搞得,也有从另外一条线搞得,现在有名有姓的就有二十来人参与。”李孝准备好了长篇大论今晚刑讯的过程。   “好!”蓝熙书听到想听到的就直接打断了李孝,他赶时间啊!就想知道张大胸和王老虎这两个人参与就行,张大胸有份杜十万就跑不了,其他的虾兵蟹将捎带脚的事儿。   “给张大人送去了吗?”蓝熙书知道今晚张开望也睡不好。   李孝看看李四树,他们刚才还商议过,李四树提议等蓝熙书回来,他知道蓝熙书特别重视今晚的刑讯:“等三少过目呢!”   “马上,把这个给张大人送去,李孝!你亲自去,把刑讯细节给张大人汇报一下,张大人自有安排!”   李孝走了,天眼通出去安排杂役弄点儿吃的,李四树捡重要的跟蓝熙书说了刑讯的大概。   “井貌安呢?”蓝熙书看见知了猴问,知了猴是井貌安的尾巴,井貌安的行踪知了猴最摸底,蓝熙书的脸色本来就不好,说到井貌安更是难看得不得了。   知了猴打了个怔,呆了一呆,眨巴着眼睛不敢看蓝熙书的脸。   “说!他忙什么去了?”蓝熙书拳头重重的一擂桌子,知了猴一哆嗦,这时候的李四树几个才明白点儿井貌安这小子要倒霉了,其实,哥几个都察觉到井貌安最近不在状态要出事儿,兄弟们说了白说井貌安自持和蓝熙书的铁关系根本不入耳,李四树说过就知道长此下去蓝熙书不会姑息。   衙门里忙活一晚上都有重大进展,自己忙活一晚上都是坏消息接二连三,房子的事儿虽说最让他揪心扯肺,但是井貌安这块最让他火大,这火出不来,都变成邪火了。   也不知怎的,蓝熙书就是有股火挨着井貌安的边儿就星火燎原之势的蔓延无当,甚至这火儿都让蓝熙书失控了,蓝熙书意识到了但是就不想控制。   大家这回醒过盹来了,大眼小眼齐刷刷瞪着不停咽唾沫眨巴眼的知了猴,知了猴本来就长得浓缩,被蓝熙书一喝更是佝偻了半截,音儿都发紧了:“三少!井二哥他……那个在廊坊街那块儿!今晚衙门忙,人手不够,我就一直在……”   当!   蓝熙书脚起脚落,旁边的一个圆凳被他勾脚踹出去,圆凳滴溜转着在知了猴和胡大疙瘩的间隙直接撞到了对面的小茶几上,嘁哩夸嚓!圆凳没事,小茶几的两个小腿断折,上面的一个盖碗碎了一地。   虽然蓝熙书发火有苗头,但是谁也没料到蓝熙书火发到这种程度,这是绝无仅有的,不但离得最近的知了猴和胡大疙瘩吓得惊跳了起来,旁边的李四树和天眼通也是一哆嗦,正迈腿进门端着大托盘的杂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手一松,托盘坚持住了没落地,面条洒了出来,老头手脚不慢,退步就出了门槛,外面的一干校尉小吏都噤如寒蝉。   立时整个内堂在蓝熙书惊天一踹之后,忽然没了一丝动静,连呼吸大家都悠着劲儿了。   蓝熙书真发雷霆之怒了。   “他倒是真忙啊!带着兄弟们正事不干为泡妞行方便去了!我们锦衣卫是给人家看家护院的嘛!丫的!”蓝熙书冷笑着磨牙的声音哥几个听的真真的,个个心里跟被磨刀石那种难闻的声响折磨似得,知了猴被蓝熙书眯眼瞪得心下毛骨悚然,心里直喊冤,井貌安的事儿跟我没一文钱的关系啊!我又不是拉皮条的!   井貌安!人家一天泡八个美人没耽误公务,你一个女人就整的五迷三道的,你倒霉催的啊!   “三三三少!”知了猴的汗一批一批下来了,擦都来不及,他快速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哥几个,心说,井貌安的事儿哥几个都心里明镜,出来说个话啊,不能让我自个挡着啊!   哥几个对知了猴的求助眼神置如罔闻,活该!你两不是穿一条裤子嘛!你不是贱皮子喜欢给井貌安打掩护吗?   “你!马上把他给我揪回来!半个时辰不到,我扒了他的皮!还有你!”蓝熙书余怒未消,又是咣的一拍案几,上面笔墨纸砚乱跳,李四树一把摁住了镇尺,偷偷看了眼胡大疙瘩,胡大疙瘩的大胖脸白了,垂着两只胖手也瞄了一眼李四树,谁也不敢言语,看着知了猴连声应着屁滚尿流的跑出了门。   外面立马传来知了猴猴急又压着的音量,那动静就跟有枪在屁股右面追着撵着似得:“小路!马!牵马!快!”   半个时辰够这小子滚一道的,不!两小子滚一道的!   蓝熙书咬牙眯眼盯视门外的神情让胡大疙瘩都觉得骇然,哥几个杵着谁也不敢互相眼神交流,知道井貌安一定惹了事儿,这回儿铁哥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倒霉的赵吉安   哥几个还以为蓝熙书接着再咆哮一番说道说道井貌安的德行,警戒一下他们,哪知蓝熙书忽然松了绷紧的脸色,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眼睛闭了起来。   貌似风平浪静了,但是李四树看得出蓝熙书把火气内敛了,这更可怕,不过,哥几个倒放心了,蓝熙书这种表情说明雷霆之怒不会株连别人。   门外有个校尉跟胡大疙瘩打手势,胡大疙瘩看看闭目养神的蓝熙书一眼,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三少!出了什么事?”李四树最终忍不住出口询问,天眼通冲他呲牙,那意思也不看节骨眼,待会儿那个倒霉蛋回来不就知道了。   李四树拿眼回瞪天眼通。   “昨晚就在廊坊街,我被人跟,被人算计,闫七差点儿被黑了,就在井貌安带队巡逻的眼皮底下,女刺客的行踪就在那一带,井貌安竟然带着大票锦衣卫招摇过市不说,还给一个绣女动用锦衣卫看家护院,现在,想必那小子躲过了我,正大献殷勤呢!公务期间依仗锦衣卫身份泡妞,四树!你说,夏大人要是在,会如何处置?”   蓝熙书说的慢条斯理。   蓝熙书忍着忍着火气还是大了起来,富贵境遇的确很容易改变一个人,但是,蓝熙书不希望是自己的嫡系,更不希望是井貌安,火大恨深是因为蓝熙书从来觉得夏十榆带出来的兄弟都是响当当的,不是混迹锦衣卫的下三滥。   李四树心里一个劲儿的想井貌安脑袋进水了,泡妞也不看时候,事关女刺客,这个时候渎职贻误公事,稍有差池那是会要命的,跟了夏十榆这么久又跟蓝熙书经历了这么多,这期间的凶险还用别人提醒吗?   “三少!”李四树怎么说,要搁夏十榆严谨治军的脾气,井貌安吃不了也兜不了了,但是毕竟是哥们,井貌安人缘没耗子好,但是有井运水的颜面,李四树怎么能照直说,李四树打了马虎眼:“三少!不妨听井貌安怎么说,也许没那么严重!”   “哼!”蓝熙书就知道李四树老好人,他倒不生气,下面兄弟们什么脾气秉性他都清楚,要搁井貌安在李四树的位置,井貌安就欠缺李四树的厚道:“我就是没顾上他,姑息他了,自打我们回京一来凶险不断,兄弟们跟我一直没得闲,说是升官发财,兄弟们不还是拎着脑袋再拼,我一直都骄傲我们从龙门所出来的兄弟都是经得住任何考验的。”   李四树不禁动容,他明白蓝熙书对兄弟们这份掏心掏肝的情意,即使从来不说,弟兄们也懂,他们跟别人不一样,龙门所凝聚了他们,夏十榆给他们铸魂,蓝熙书是脊梁带着他们披荆斩棘,一路冲杀到现在,兄弟们都习惯性的紧跟着蓝熙书,蓝熙书的奔头就是大家的奔头。   天眼通握了下拳头,他是后来经耗子进入蓝熙书这个核心兄弟帮的,他也是以蓝熙书为中心兄弟帮所吸引,蓝熙书这么一说,他觉得好像自己被外道了些。   蓝熙书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不经意疏离了天眼通,缓了口气说:“独木难支,现在我们的好兄弟多了起来,天眼通,闫七,葛亭刚……我们走到哪儿,我都觉得没谁能比得过我们,我向来觉得我身后的兄弟们让我脊梁骨特硬!”   天眼通心里一热,闫七和葛亭刚的事他早知道,跟蓝熙书死心塌地并不是利益驱使,这是天眼通混迹锦衣卫多年仅见的。   人格魅力看不到摸不着,但是却让人心归附。   李四树倒不好再给井貌安说好话了。   胡大疙瘩的半拉肩膀在门口晃动,天明了,天空朗朗,今天够热!   “三少!徐娘不老派药罐子来信儿了。”胡大疙瘩支走了杂役,天眼通关了门,内堂只剩下李四树天眼通胡大疙瘩和蓝熙书。   蓝熙书挠挠额头,胡大疙瘩说:“户部员外郎赵吉安死了!徐娘不老就捎来这一句话!”   “什么?”蓝熙书腾地站起来了,哥几个一愣神,赵吉安何许人也都不甚了解,怎么蓝熙书这么惊慌?   “什么时候的事?”蓝熙书攒着眉心吸了口冷气,刚和赵吉安勾搭上,白话文的手就掐灭了赵吉安,自己还没支招呢,白话文嗅到了自己的目的!   “后半夜死的,据说喝酒过量。”胡大疙瘩紧张的直发毛。   蓝熙书捻着手指,关节咔咔,李四树和天眼通凑过来,胡大疙瘩看了眼蓝熙书到门外把风去了。   “有一桩陈年旧案我刚搭上赵吉安,没想到……”蓝熙书苦思冥想这件事自己没跟第二人说过,赵吉安懂得轻重他自然不可能说,看来白话文处处提放着呢!   这条路被堵死了,自己别说很难打通户部,就是打通了有赵吉安为鉴,谁敢装明白。   “白话文?”天眼通看看李四树,李四树唉声叹气吸着牙缝:“这个家伙到底躲哪儿呢?”   “他的老宅新宅我都派人盯着,没发现他回家!”天眼通很怕蓝熙书由井貌安玩忽职守而联想到自己侦缉不利,有点儿辩解的意思:“是暗桩,很可靠!”   蓝熙书哦了声:“白话文秘密回京他是不会回家的,这个老狐狸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盯着他的宅子。”   天眼通松了口气。   蓝熙书舔着干巴巴爆皮的下唇:“李四树,你和天眼通负责的活儿不要松懈,然后把井貌安负责的廊坊街接过去,明的暗的都来,重点在井儿胡同附近,特别是鼎香饭馆后面的小作坊,弄马鞍什么的,这个小作坊城外还有铁匠铺,你也着人查查。”   李四树和天眼通点头。   “有人盯上了王记药铺,我们的人手不够了。”蓝熙书缺手了,他慢慢的念叨着:“吴连旺回来了吗?”   李四树不知道蓝熙书何以想起这家伙,他被蓝熙书打发去南京羁押王老虎了,没成想吴连旺刚出发王老虎就跟张大胸回来了,结果在灯笼镇撞到了蓝熙书的枪口上。   “还没呢!估计还没到南京呢!”李四树说。   吴连旺不在,哥几个倒觉得不错,巴不得吴连旺不回来,而哥几个也知道吴连旺也不想回来乐的借公差在外逍遥。   “那你就跑一趟大明门,给张开望说,别说王记药铺,就说那一带有可疑,就说我的意思请求张开望支援。”蓝熙书知道只要打着追踪女刺客的幌子,张开望会派人的,蓝熙书不指望张开望的人起到什么作用,只要在王记药铺附近搞出动静让白话文不敢对王记药铺和安园下手就行了,好争取时间蓝熙书斩断这些黑手,蓝熙书憎恨被威胁的感觉。   “那些人能干什么?”天眼通纳闷蓝熙书的部署,赵一虎去了淮安仓,听说抓了一串,张开望新来的一帮哥几个都看着不顺眼,一个个牛逼哄哄的,对蓝熙书还算假意客套,但是根本不把下面的哥几个放在眼里,就赵一龙手底下的都鼻孔朝天。   “没办法!我们人手不够,这些人可以镇邪!奥!对了,丁哑怎么没信了。”   蓝熙书这才想起重要帮手丁哑,最近丁哑好像比自己还忙,人影常常一晃就走了,南镇抚司常驻,北衙门倒像是兼职了。   “张开望说每年考核统计锦衣卫等等事项的时间到了,丁哑正和经历司的人忙着这件事,丁哑短不了过来询问。”   哥几个都不喜欢南镇抚司摆弄卷宗文件成篇大套的整理档案什么的,丁哑倒是挺适合的,还就一头扎进去了。   蓝熙书没说什么,有点儿闷。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说是半个时辰的期限,不到半个时辰井貌安屁滚尿流的就回来了,蓝熙书猜得没错,井貌安这一夜也没闲着,光围着蓝衣绣坊打转了,井貌安真对井蓝衣动了心了,花街柳巷的也不是没见过美女,但是井蓝衣一眼就把井貌安的魂儿勾跑了,一天不到蓝衣绣坊逛逛井貌安都觉得这一天白过。   特别是井蓝衣态度不明含羞带怯还有点儿躲躲闪闪的神情更让井貌安五迷三道,狗皮膏药糊上了,他不停地在井蓝衣面前显摆,井蓝衣一丝儿的崇拜眼神都让他飘飘欲仙,觉得自己在井蓝衣面前特爷们特有面子,那些个坊间窥伺井蓝衣美色的混混们还真就被井貌安给雷到了。   井貌安在井蓝衣那里找到了成就感,而随着痴迷程度的加深,井貌安不可自拔了,井蓝衣的一颦一笑莫不让井貌安神魂颠倒,哥几个都看出来,这可比当初喜欢房子来得更热烈和疯狂。   井貌安得知蓝熙书找他的时候虽然紧张了一下但是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喝骂几句都习以为常了,架不住脸皮厚,硬扛着就过去了。   哪知知了猴一说蓝熙书的反应还有限定半个时辰的震怒,井貌安感觉不妙了,这次真捅了马蜂窝了,井貌安赶紧跟着知了猴往衙门里赶,心里还想呢!至于嘛!没怎么着啊!   知了猴反正是害怕了的,连连催促井貌安,两个人滚下马扔了马缰绳就往后堂跑,门口的胡大疙瘩一看见井貌安一身鲜亮的飞鱼服,一整夜的发髻都油光可鉴纹丝不乱,就是喘了点儿。   “怎么了这,跟火上房似得,三少什么个情况?”井貌安一看胡大疙瘩赶紧想套个明白话,知了猴没学好舌,他也搞不懂要在那件事上小心回话。   “最近那天不火上房,你倒滋润啊!你把那家美女的门槛子踩烂了?活也不干了,公私混为一谈了?”胡大疙瘩难得刻薄了一回,井貌安这幅德行真叫他看不惯,帅就帅吧!能帅的低调点吗?   “去去!”井貌安一看胡大疙瘩没好气,他也腻烦了,好哥们不说先垫个话,净说些蛋疼的话。   井貌安一扒拉胡大疙瘩,胡大疙瘩踮着一只脚挪到一旁,冲井貌安呲牙咧嘴唇语爆粗口。   井貌安推门头进去脚还没进去就迎头对上了蓝熙书稳坐案几后的凛然目光,刷!如入寒冬,井貌安立马觉得全身血脉不周流了,头皮嗖嗖的冒凉气儿。   门口李孝回来了,看看溜门边儿的知了猴,跟井貌安前后脚来到内堂,他比井貌安话快:“三少!张大人即刻进宫了,李四树传令调人去了,张大人亲令赵一龙安排人日夜对王记药铺一带布控,张大人还交代,他进宫去了,新调四百锦衣卫增派北衙门调用!”   这是个好消息,这才是张开望鼎力支持!   张开望大放血了。   李孝退到一边,蓝熙书一转脸,对着井貌安就不是那样了:“井貌安!你可知罪!”   啪!镇尺代替惊堂木了,井貌安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蓝熙书开场白却以审犯人的形势,过还差不多,何罪之有?   “三少!我……”井貌安懵灯了一下积极申辩:“哪儿不对啊?三少!我哪有犯罪啊!”   哼!   蓝熙书鼻哼一声,冷着脸探头向前:“井貌安!你动用锦衣卫徇私枉法给一户民宅看家护院,我交给你的任务你置之脑后,你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李孝看看天眼通,经历了刚才的暴风骤雨,蓝熙书再次发威天眼通跟胡大疙瘩知了猴都有些淡定了,李孝还没见蓝熙书跟井貌安真发过火,井貌安一向嬉皮笑脸做盾的,这次,井貌安连眼皮都顾不得眨了,直愣愣的看着蓝熙书杀人的眼神,谁这么快把这事捅到了蓝熙书这儿?吃吃喝喝的谁把自己卖了?   井貌安脑际千回百转的功夫,蓝熙书一扬手一把卷宗甩到了井貌安的脸上,井貌安生被抽了一把:“来人!把他的老虎皮给我扒了!”   李孝一激灵,扒官服这可是要重重惩治的节奏啊!   外面靴子铿锵,五六个校尉进来,通通就奔井貌安来了,井貌安亡魂大冒摇着脑袋大喊:“三少!这这……”   “三少!”   “三少!”   一直没动静的李四树和胡大疙瘩一看蓝熙书来真格的,异口同声喊了一声。   “三少!”井貌安被校尉反背双臂大声的告饶:“貌安知道错了,三少!三少!”   “通通退下!”蓝熙书冲着胡大疙瘩和李四树一瞪眼,李四树后退了几步,脸白了。   胡大疙瘩没挪动步,大胖脸五官都挤一块了,没敢言语。   “给我打!”蓝熙书生生的又一拍镇尺,吱哇乱叫的井貌安被摁在了地上,外面有执掌水火棍的校尉报号进来,水火棍对准了井貌安的屁股就雨点般落了下去。   啊!   井貌安鬼哭狼嚎的大叫,李四树扭过头,胡大疙瘩闭上眼,随着棍起棍落的声响抽搐着嘴角。 第四百二十章 盛川早访   蓝熙书凶神恶煞的看着看着棍棒下的井貌安大声喊叫,不但无动于衷眼睛都不眨一下,内堂的动静引来了很多的书吏和校尉,但是没人敢探头探脑往里看个究竟,井貌安的动静都听清楚了,外面一下子数十人竖起了耳朵数着棍棒起落。   一二三五……   十来下井貌安的屁股就肿大的要皮开肉绽了,井貌安哪受过这个,杀猪一样嚎叫:“三少!……哥!……哥!亲哥!……救命啊!……”。   这个怂蛋!   “三少!差不多了,井貌安知错了。”胡大疙瘩满头大汗的凑到蓝熙书的案几前,虽说井貌安自打进京嚣张劲儿让他看不惯,但是毕竟是从龙门所一起出来的兄弟,井貌安就是嘴贱,还不是那种特讨厌的人,这个时候眼见得井貌安惨烈到极点的表情,鬼哭狼嚎的告饶,心里受不了了。   胡大疙瘩说话的当口七八棍棒就过去了,李四树眼神示意执棍棒的校尉先住手,棍棒停了,执行的两个校尉面不改色气不喘,心说井貌安真是夸张,这种花架子的假打早就手下留了情了,鉴于井貌安不同于后面的案犯,都是心存宽待的。   花架子的假打那也让井貌安受不了啊!   蓝熙书生硬的扭脸看着胡大疙瘩,胡大疙瘩脸上直冒油:“井貌安知错了,现在正用人,不能再打了,三少!你先息息怒。”   “我们缺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手吗?”蓝熙书面上余怒未消,但是井貌安那熊样也让他心一抽一抽的,打在井貌安屁股上他也心疼,井貌安还不比井运水李四树他们,井貌安娇气没吃过大苦受过大罪,不是硬骨头,蓝熙书知道这点儿也最恨井貌安这点儿。   没办法骨气性格是很难改变的,打死他也就这样,恨铁不成钢也白搭,总不能真把他打出个好歹,还有井运水的面子呢!   “三少!貌安知道错了,再不敢胡来了。”井貌安一看李四树的眼色赶紧抬起上半身可怜巴巴鼻涕眼泪拉拉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刚活动的心一看井貌安没种的怂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恨得慌,转过脸,气又上来了:“没出息的东西!再给我打,狠狠的打,半年下不了炕,我看他再到处耀武扬威!”   蓝熙书此话一出,井貌安傻眼了:“三少!三少!别介!……要出人命啦!”   气得旁边的李四树恨不能上去给他一脚让他长长硬气!   校尉在蓝熙书的瞪视下迟疑了一下举起棍棒,蓝熙书下了任务,半年不下炕,那就是往残废了打,这个他们有经验,你要让半年不下炕,他保准让他六个月歇菜。   “三少!这不行啊!貌安他……”   李四树也凑到了案几前,李孝平素跟耗子不错,最近也是看井貌安不顺眼仗着跟蓝熙书关系在北衙门横着走的嘴脸挺招厌,但是不说话总觉得不得劲儿,兄弟关系微妙,李孝也看得出蓝熙书这是在盛怒之下,兄弟还是兄弟。   “蓝大人!井大人也不是大错,小有警戒知错了。”李孝也往前凑。   “你们看看他那个怂蛋样子!打死他也不解恨!你们闪开!打的轻了他根本不长记性!来人!给我打!”蓝熙书咣当一拍案几,手指着下面面色死灰的井貌安厉声大喝。   胡大疙瘩李四树一看没辙了,再说恐怕蓝熙书就把自己也捎带脚了。   校尉哪敢违命,刚才是试探蓝熙书的意思真打还是假打,现在蓝熙书火冒三丈,再手下留情,搞不好没自己好果子吃,一个络腮胡子的校尉猛然挥起棍棒。   “唉!我说!这是干嘛!”门外话音一落,腾腾迈进了眉头紧皱的盛川:“这么有家法?”。   “盛川!盛老大!救命!”井貌安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抻着脖子扭脸哀告。   都认识盛川,络腮胡子猛提的一口气松了,棍棒缓了下来,没落到井貌安屁股上,轻轻的拄到地上,井貌安一头大汗松了口气。   “盛川?”蓝熙书看见盛川火气不得不撤了,神情缓和了但是脸色很难看。   胡大疙瘩给盛川使眼色,盛川一把折扇逍遥扇着笑着一手扒拉开两个校尉,两个校尉看看蓝熙书刚才震怒的脸色缓了下来,也都知趣的退到一旁。   井貌安被盛川一提哎呦连声的起身,胡大疙瘩借他的大块头让井貌安挂靠着,井貌安不敢看蓝熙书的眼,胡大疙瘩成了他的掩体。   “你怎么大清早的这么闲?”蓝熙书借坡下驴,盛川的面子得给,他一挥手,校尉都退了出去,井貌安这回彻底放心了感恩戴德的在胡大疙瘩背后冲盛川拱拱手,盛川视而不见径直奔案几一抬屁股坐了上去。   蓝熙书绷着得劲儿卸了,身子后靠,李四树李孝都笑着冲盛川打招呼。   “你这大清早的不也闲的乱施家法吗?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清早的摆这么大阵势!”盛川大咧咧的接过李四树递过的茶抿了一口放蓝熙书的眼皮底下:“我看你这是发邪火!”   蓝熙书脸色本来不好,看见盛川勉强缓和了,盛川这一说,蓝熙书的脸呱嗒撂下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四树领蓝熙书的脸色招呼胡大疙瘩和李孝撤了,井貌安被三个人架着出了内堂,李四树没走在门外把风。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轻易地不来,来的还真是时候!”盛川一看内堂只剩下蓝熙书和自己,一边把屁股从案几上撤下来,一边冲蓝熙书勾指两人移步在东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隔着一尺来的小茶几盛川坏笑着凑着对蓝熙书说:“说你邪火就邪火,你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四少不让上床了?你看你憋的这疙瘩。”   “有正事吗你?”蓝熙书就不想提这壶,这壶就不开,他拿眼剜着盛川贼眉鼠眼的笑,但是下意识的还是摸了摸额头不知几时拱出来的红疙瘩,一摸还有点儿疼。   盛川嘿嘿坏笑的更欢:“我说中了吧!下面憋着就生邪火,逮谁轰谁不行,找个妞儿泄泻火包你……”   “盛三!”蓝熙书立马让盛川躺下了:“你小子!丫无双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不带恼的!”盛川就怕蓝熙书让他躺下,盛三的名号他自打算了卦很忌讳的,还是站着好!   蓝熙书一个劲儿的摸额头的三个大疙瘩,都剋出血了。   “真不是我给丫无双出的馊主意,我即使再盼着你把丫无双收了,也不能这样对不对?男欢女爱得看缘分,对不对?”盛川一看蓝熙书不相信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接着辩白:“你不知道吗?孙美人在北京!一直未丫无双嫁不出发愁呢!难得丫无双对你动了心,她不替丫无双出谋划策才怪呢!”   “孙美人在北京?”蓝熙书蹭了下鼻子,自打朱瞻基督粮北上,蓝熙书还以为孙美人同行了呢?   盛川的意思很明显,这都是孙美人的主意,孙美人并不是真为丫无双好,孙美人巴不得丫无双有个归宿赶紧的远远地离开朱瞻基身边,女人心海底针,这个丫无双虽然是侍卫兼丫头,但是自小跟着朱瞻基,朱瞻基对丫无双的感情虽不是女儿私情,但是女人心小,他不喜欢朱瞻基对丫无双也同样的纵容宠溺。   孙美人恨不能把丫无双这个大麻烦转嫁给蓝熙书,又落了个好人。   这就是孙美人的高明之处!   蓝熙书转了转脑筋忽然说:“你就为这事来的?”   当然不是! 第四百二十一章 谁的意思不重要   盛川哦了一声,光闲扯淡了,倒把正事撂了。   “皇太孙要回来了!”盛川还是笑眯眯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眉头一皱,他很怕朱瞻基回来,女刺客未归案,蓝熙书当然不希望朱瞻基回来,那样的话自己的压力很大,对付白话文左右制肘怕顾不上。   他已经让丫无双给朱瞻基通信不建议他近期回来,当然授意是授意,丫无双的办事能力另说了。   蓝熙书摸摸下巴看着盛川的笑脸,今天奇了怪了,盛川哪来的好心情,从来了就笑眯眯的,不过在蓝熙书看来盛川的这种笑容纯粹是事不关己不痛不痒的笑,蓝熙书心情不好,盛川的好心情反而让他莫名其妙的烦气。   “哪来的消息?”蓝熙书虽然明白盛川的消息很可靠,但还是想问的更明白:“皇太孙不是说跟皇上一同班师的吗?”   皇上亲征势如破竹,阿鲁台闻风丧胆正面交锋不多,横扫漠北的大明军班师回朝的日子不远了,这就让蓝熙书有了某种紧迫感,皇上一旦回朝,很多事会很不好办了,蓝熙书清楚这点儿,心里隐隐的焦躁,有点儿沉不住气儿了。   “太子爷的话,不过,来你这儿可是杨大学士的意思。”盛川还是笑咪咪:“你不着急可又着急的了,一个女刺客弄得太子爷茶饭不香,你倒是悠哉啊!”   悠哉?脑仁子都生疼了还悠哉?蓝熙书白了盛川一眼,站起身踱步。   “什么原因促使皇太孙急于回来?”蓝熙书想的答案是不是想念他那个孙美人了,干嘛不带着?   “笨啊你,现在几月啦?”盛川把蓝熙书摁在椅子上点指着蓝熙书的眉心:“说你笨还真是笨!”   “六月了。”蓝熙书摸摸鼻子,想想,就是六月了,六月十二,不,六月十三!蓝熙书瞪着盛川,讨厌他卖关子:“跟几月有关系吗?”   “你还锦衣卫呢?我靠!”盛川一屁股坐到蓝熙书对面拧着二郎腿看着蓝熙书:“七月斗蛐蛐儿黄金期,皇太孙不回来才怪,就是皇上不允,皇太孙也会想方设法的回来!”盛川抬高了视线鄙视蓝熙书的无知:“皇太孙是皇上的眼珠子,他一回来女刺客未落网,你还有好日子过?兄弟!上上心吧!”   哦!   蓝熙书拍着脑门恍然大悟,我靠!脑子进水了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盛川也知道皇上给蓝熙书限期一个月缉拿女稀客归案的事,但他不明说,话里点了一下。   蓝熙书狠狠的划着额头,半晌不言语。   “太子爷为你着急啊!杨大学士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着急了,他脱不开身,这不我就跑一趟了。”盛川拍拍蓝熙书的肩膀:“兄弟!集中精力别搞什么杜十万了,把女刺客挖出来再说。”   蓝熙书知道盛川误会了,以为自己一直忙于帮张开望搞杜十万呢,蓝熙书懒得解释,跟白话文的较量更不能说。   看蓝熙书沉眉不语,盛川又说:“是兄弟我跟你透个话,你入宫搞药的事儿丫无双知道了,她出宫了,但我不知道她干嘛了,有她出面,天医院的院使都屁颠屁颠儿的,而且,这件事丫无双惊动了太子爷,太子爷传令太医院已宫里用度为由,命令云南征集云药火速运送进京。”   “什么?”这个消息让蓝熙书大吃一惊,又惊又喜,他怎么就忘了皇家渠道,丫无双出宫的事虽让他烦恼,但是丫无双起了积极作用,蓝熙书也不好意思当着盛川骂她了,毕竟盛川和丫无双都是皇家身边的人。   “算是个好消息吧!太子爷发话,下面麻溜儿的,需要什么药告知吴太医,太子爷让他上心这件事,够兄弟吧!”盛川买好。   “盛川够兄弟!”蓝熙书立马满脸堆笑让盛川站起来了,这个消息让蓝熙书心里好过了一点儿,他很想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房子,让房子开心一下,房子此时的心理定是很不好受。   但是蓝熙书现在走不开身。   盛川知道蓝熙书现在忙得很,便起身告辞:“够兄弟就给兄弟个面子,好不好”   蓝熙书就知道天上不掉馅饼:“说吧!”   蓝熙书想好了措辞,假如盛川指的是丫无双……   “国子监我有个老乡,嗯!最近被你们锦衣卫告发了。”盛川很为难的样子,话说到这儿打住了,蓝熙书紧了紧眉头,不是丫无双的事就好办,最近也没听说锦衣卫到国子监插一腿啊!   那些个培养栋梁之才的地方蓝熙书觉得更锦衣卫这行风牛马不相及,再说,国子监清水衙门基本贪墨的案子没有。   蓝熙书拉盛川坐下让他把话说明白:“犯什么事儿?我不知道这件事!”   盛川一看蓝熙书真不了解就说:“不知那个混蛋告密,从老乡家里搜出了方孝孺的诗词手本。”   “就这点儿事?”蓝熙书嗤鼻,搞得自己刚才这么紧张。   盛川哎了一声:“别小瞧这事儿,你是不知道,当年皇上因为……”盛川顿住了,这回事犯了皇上的忌讳,就是搁蓝熙书这儿说着心里也不得劲儿,当年皇上盛怒灭了方孝孺十族不说,专门下诏凡有私藏传播方孝孺诗词者严惩不贷,当年方孝孺一代文学大家,追随者仰慕者收藏其诗词手本者大众,因此而掉脑袋的也不在少数,本来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都被人们淡忘了,也很少有不怕死的敢于私藏方孝孺的诗词歌赋了,谁知道怎么会有人告密整出了这件新鲜事。   “你放心!我查查!”蓝熙书听说过这件事,文人的事他不关心,有时候觉得因这件事而致使脑袋搬家实在不值得,但是文人迂腐吧!还是有硬骨头的。   “小化了处理,太子爷还好,传到皇上那里,这就是要命的事了。”盛川知道蓝熙书不了解当年轰动一时的方孝孺灭门案,也不知道多少文人因为几张方孝孺诗词而身陷囹圄,所以出言提醒唯恐蓝熙书大意了去。   送走了盛川,蓝熙书先把国子监的事过问了一遍,李孝知情,因为北衙门最近忙于女刺客的事,这件事转到南镇抚司去了,丁哑接手,蓝熙书一听好办了,赶紧让胡大疙瘩亲自跑一趟,把这个案子要回来,最近要亲自过问。   对于闲扯淡的案子,蓝熙书亲自过问有点小题大做,但是盛川来了,哥几个都知道有内幕,胡大疙瘩赶紧去了。   蓝熙书部署李四树和李孝接手井貌安即刻起地毯式严查井儿胡同附近,三天时间必须挖掘出什么。   见过井貌安挨板子,看着蓝熙书的脸色,李四树和李孝点人出发。 第四百二十二章 徐娘有约   蓝熙书刚想回王记药铺跟房子会个面,他着实挂着房子,丫无双出宫指定跟房子有关系,这丫头背后有个女诸葛,不定出啥幺蛾子呢!   蓝熙书因为皇太孙即将回来和云南采药这件事上让他心思多绕了几绕,丫无双的能量不可忽视,但是丫无双得寸进尺造成自己和房子这么大误会让他恼火,蓝熙书知道房子虽然不提丫无双了,但是心里结了疙瘩了,对自己对丫无双特别的敏感了。   这个时候丫无双出现太不是时候了,她表现的再好心房子也会想歪的。   蓝熙书想着想着烦恼就跟滚雪球一般了,他要赶回王记药铺跟房子一起抵触丫无双,他必须让房子有安全感,蓝熙书忽然有一种恐惧,经石的消息让他觉得房子的命不真实的抓在自己手里了,这让他心里非常不安,那种不安在心里深处生成一种紧摄灵魂的铁环,他一想就会窒息。   等蓝熙书安排妥当北衙门的事物还有张开望增派过来的锦衣卫,胡大疙瘩就把国子监案的卷宗转过来了,人也带来了,是个干巴瘦的老头———国子监司业赵阿祥,还没咋地呢,人都傻傻的了,蓝熙书不急于此案,安排胡大疙瘩给这个老书呆子特殊照顾,好吃好喝不许任何人动刑过问,把告密的人挖出来。   有人来报,徐娘不老有约。   从昨夜到今天千头万绪,蓝熙书真有点儿焦头烂额的感觉,但是徐娘不老常常给他意想不到的情报,再闹心也得先见见他。   蓝熙书觉得他被动的控制不住局面,很多头绪让他深陷难脱,蓝熙书就是清楚一点目前的核心是挖出在井儿胡同附近的女刺客,而后很多迫在眉睫的事情就会有了转机。   蓝熙书一边想着添乱的皇太孙回京日程,想着转机可利用的时间和人脉,不知不觉到了棋盘街。   棋盘街繁华鼎盛,但是旺财瓷器店倒不是很张扬,跟那些个古玩字画的店面比起来低调了很多,这次又是药罐子在门口候着。   旺财瓷器店暂停营业,几个伙计正忙活着搞外部修缮,蓝熙书一到,药罐子尖着嗓子吆喝了一声,正在架子上摘门匾上漆的几个工匠停了手,一脸谦卑的笑容看着蓝熙书步入店内。   “公公一大早的就等着了。”药罐子臊眉耷眼的陪在蓝熙书身侧,蓝熙书受不了这小子含情脉脉的样子,端着架子哼了一声。   三架格橱摆了新货,一个伙计细心地擦拭着白玉温润的刻盘闪身让路,药罐子退了一步,里面听到动静的一个伙计挑起了帘拢,悦耳的珠翠之声伴着徐娘不老的假咳。   一进内室,蓝熙书就感觉一阵凉爽,跟外面真就差了十来度,门旁的铜盆架上藏冰豆腐块一样的码放整齐,这是宫里的,这个徐三元真是会享受。   内室的温度很让人惬意,蓝熙书燥闷的心情好了很多。   药罐子不废话,给蓝熙书奉茶。   徐娘不老正盘膝坐在花梨木的大床上边上,四六儿正端着铜镜伺候徐娘不老上妆,旁边默默打扇的却是上次来时被鞭打的祥子。   徐娘不老挑眉斜眼瞄着蓝熙书坐在了椅子上,他手执眉笔的手停下来,但是没放下去,就这样兰花指擎着看着蓝熙书,白白粉粉的大圆脸下足了功夫,早起的必修课接近尾声了,脂粉香弥散合着檀香炉的气味倒也不难闻。   “没睡好吧!”徐娘不老咪咪笑着继续,眉笔轻描淡写反复的勾画入鬓,蓝熙书从镜里看见徐娘不老自我陶醉的笑容:“药罐子!!给三少弄点儿吃的!”。   药罐子应着小跑了出去。   蓝熙书揉揉眼角,淡淡应了声,在徐娘不老这儿他倒不拿捏,背一靠,长腿一抬架在了茶几上,舒服了很多。   徐娘不老眼角瞄了一眼祥子,祥子放下团扇,挪了几步在蓝熙书的身后,堪比女儿的青葱手指就搭在了蓝熙书的肩头,轻轻的指捏移动,瞬间就卸掉了蓝熙书整夜的紧绷疲累,蓝熙书闭目享受并随着祥子的手指力度轻轻晃着。   “皇太孙要回来了。”蓝熙书先开了口。   徐娘不老停了眉笔,大白脸左顾右盼对镜弄姿:“盛川的腿儿倒快!三少!我也懂得轻重缓急。”   徐娘不老指的是杜十万的事,这个时候他知道女刺客的事比自己挂心的事紧急万倍。   四六儿指指徐娘不老的左眉有点儿高,徐娘不老小手指挑挑,不满意,四六儿弄了毛巾凑头擦着,徐娘不老又抬笔勾画。   “张大胸杜十万走私短火铳的证供我们张开望张大人已经呈进宫了,徐公公!你只要加点作料杜十万就翻身无望了。”   蓝熙书直接给了徐娘不老一颗定心丸,这件事上蓝熙书功不可没,他即使不说徐娘不老心里也有数。   “宫里施压,我必须赶在皇太孙回来之前搞定女刺客。”蓝熙书睁开眼,徐娘不老勾着左眉。眉骨上松嗒嗒的皮肉被徐娘不老的眉笔给勾画的一皱一皱,到了年纪即使保养再好,松弛的皮肤也是很让人沮丧的,徐娘不老微微泄气的停了眉笔,女性化十足的斜眼沉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妆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徐娘不老略带稚气跟自己怄气的神情让蓝熙书忍不住笑了,蓝熙书拿他真当不甘岁月无情的老女人了,老女人偶尔竟有些可爱:“歇歇!让脸歇歇!”   徐娘不老嗔怪的回了身,那姿态蓝熙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四六儿先笑了,徐娘不老也笑了,大白脸开心之极。   药罐子颠儿颠儿的端来了满满一托盘的小点心:“三少!填填肚子,南北风味的都有!”   蓝熙书管他什么南北风味,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粗略的咀嚼几下就下了肚,饿极了,什么都香。   “慢慢着!我们的三少可怜呦!”徐娘不老扯着袍子下了床,后面的祥子赶紧端过茶杯,蓝熙书咚咚几口。   “我们的三少要成亲了!我得准备厚礼!”徐娘不老挨着蓝熙书坐下来,身子歪着半个身子扑在了茶几上:“今天呢!有两件事约你,杜十万呢!你就放心,你替咱家做到这份上,下面我来给他板上钉钉,白话文我现在没挖出来,但是我确定那个女刺客就在井儿胡同附近,他城外的铁匠作坊我盯死了,有一个可疑的女人今早进了城,潜进了你们的视线,你们的人掌握不掌握我说不准,给你个准信儿。”   蓝熙书抹抹嘴角芙蓉糕的碎屑,端着茶碗的手停了,投桃报李,徐娘不老有数!   “好!”蓝熙书看了一眼徐娘不老的粉脸,真不忍心再看第二眼:“徐公公!有你的!有我的!”   徐娘不老呵呵娇笑开了,兰花指掩口,勾搭着眼神一把拉住蓝熙书起身就走的胳膊:“哎!三少!话还没说完呢!丫头可跟我哭了鼻子,天可怜见!是个痴情的丫头,你就不能考虑考虑一块儿收了……哎哎!三少!多房妻妾而已!……喂喂!……听我一句……”   蓝熙书本来打算洗耳恭听下文的,一听徐娘不老提起了丫无双,抹头就走。 第四百二十三章 春风化雨   祥子追出来,手里捏着一角匆忙忙撕下的宣纸:“三少!三少留步!”   蓝熙书在门口停步,看着祥子眉清目秀的脸:“怎么啦?”   祥子递过来巴掌大的宣纸上干干净净,蓝熙书看了看抬眼皱起了眉头。   “公公说,对付这个人何必按套路来,不拘一格的手段三少有的是,快刀乱麻以除后患!”   看得出这是祥子一字不落的复读徐娘不老的话,慢条斯理的语速里蓝熙书听出了徐娘不老的杀机,这个徐三元,这是替自己着急了。   蓝熙书咬着嘴唇看着祥子手里的宣纸,祥子一见双手捏着宣纸往蓝熙书的眼皮底下抬了抬。   白话文?   蓝熙书没接纸,嗯了声:“祥子!就这些!”   “嗯!公公就让祥子学这句话给三少!公公替三少着急啊!”祥子眼神水灵灵的看着蓝熙书,一个奴才都懂了,蓝熙书怎能不懂?   蓝熙书一指捏着宣纸沉吟,是啊!明面上扳倒白话文太费劲了,何不暗黑?自己不缺这样的手段,至于太子爷的潜在危机……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先摁下了葫芦再说瓢!或者说把瓢交给徐娘不老摁,他有他的优势!   蓝熙书刷刷两下将宣纸撕成十多份儿,轻轻地放在祥子的手心,并合拢上祥子的手指,祥子两手握着碎纸冲蓝熙书甜甜的笑了一下,有点儿媚,蓝熙书心里一激灵,我靠!这也勾火!   蓝熙书一溜烟儿回了北衙门,心里想着消息都从徐娘不老和盛川那儿过来了,耗子和葛大怎么没了动静?   北衙门里没了干将,校尉说知了猴在,问及井貌安,校尉回,井貌安也跟着李四树走了,懂得戴罪立功,这让蓝熙书心里对井貌安的怒气轻了些,蓝熙书匆匆往后堂,正跟房子两迎头,房子换了男装,脸色稍稍憔悴,正跟知了猴交代什么。   “房子!”蓝熙书很欢喜看见房子主动来找自己,知了猴殷勤的插嘴:“四少正着急找您呢!”   “哥!”房子勉强笑,当着外人她会极力掩饰自己的坏心情:“刚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你的主意,王记药铺附近如临大敌,你们锦衣卫明的暗的弄得跟天罗地网似得,王老爹和贞姐不知出了什么事很担心,很多生面孔闫七也纳闷了,还有啊!也不知怎的吴太医弄来了很多草药,一时咱们药铺都跟赶集似得。”   这个没来得及通知王老爹,大家的惊慌可想而知。   蓝熙书拍拍房子的手微微笑,回头吩咐抻着脖子看他们脉脉柔情的知了猴:“知了猴!你赶紧调集北衙门能调动的人手赶往井儿胡同附近,告诉李四树和胡大疙瘩,女刺客就在那一带,给我过萝过筛务必挖出来!必须天黑之前挖出来!”   蓝熙书强调的语气让知了猴眼神一震。   “哥!”房子吓了一跳。   “知道!”知了猴精神抖擞硬了一下腰板,最近都被这个案子折腾的够呛,一听蓝熙书这么肯定,知了猴明白立功受奖的机会到了。   看知了猴招呼校尉集合,蓝熙书拉着房子进了内堂,挥手屛退了杂役。   “井二哥整天把那一带弄得鸡飞狗跳强的,怎么还会有……”   “房子!这就是灯下黑,浑水好摸鱼!”蓝熙书掩了门反靠在门上抱住了眉头紧皱的房子,逮一会儿机会抱一会儿,这样的抱着房子他心里很舒服。   自打昨夜知道了桃花劫的忌讳,两个人身体一触碰就感觉怪怪的,房子尽量跟蓝熙书保持着身体的空隙,但是蓝熙书偏偏不留空隙,搞得房子身体很僵硬也很不知所措。   房子闷闷的嗯了声,在蓝熙书怀里不说话了,有种感觉全身游走,欲望这东西很奇怪,你越压抑它越强烈,有时候也不分个时候,挨不着想是另外一种感觉,挨着想又是另一种滋味。   “别担心!告诉你个好消息,太子爷下诏云南那边把我们需要的云药进贡来京,这个消息安之钱不管是在来去的路上定会知道,他会马上赶回来,有太子爷谕令,多少苗药都不成为题了,对不对!房子!”   房子抬头,清澈的眼眸里有微弱的希望闪光,蓝熙书心疼的把嘴唇印在房子的眉心:“你会没事的!房子!相信哥!”   “如果仅仅活着,不能给你生儿育女呢?”房子眼睛眨了眨看着蓝熙书,那种认真一下子揪了蓝熙书的心脏一把,房子看见蓝熙书怔忪一下,一下子眼神暗淡下来,垂下睫毛郁郁说着:“那样活着我会更难过,你也会……”   “怎么会……你胡思乱想!”蓝熙书赶紧抱紧了房子,他知道自己一愣神就让房子难过了,这个她也会想到,她的心里被丫无双种下了一根刺。   “现在不是蓝家无后的问题,而是你本姓马家无后……”   “房子!”蓝熙书凛然打断房子的话,他们从来不提这个,这个话题惊心,在心里永远触碰不得:“房子!你傻了!以后绝对不准提这个想这个,我们息息相关,什么后不后的,那是后话,首先你没事,我才没事,关要一步步的闯过去!只要你没事,什么都不叫事儿!”   蓝熙书给房子打气也给自己打气。   房子扒着蓝熙书的肩膀看着门外,阳光在窗棂上炫目,外面吵吵嚷嚷的,人喊马嘶让北衙门外很热闹,相比之下,内堂静悄悄的,房子埋头在蓝熙书的怀里听他的心跳。   房子晕晕乎乎的,仿佛想了很多又好似什么没想起来,这种轻微的眩晕让她暂时忘了难过。   “听盛川说,丫无双出宫了,你不要搭理她就是!”蓝熙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告诉房子比较好,免得房子心里猜忌。   房子哽了一下脖子,蓝熙书拍拍她的背柔声细语:“房子!我们晾着她,她脸皮再厚也有知趣的时候!”   “真讨厌看见她!”房子板起脸,眼神里有一丝冰冷,闺蜜反目成仇成了她的一大烦恼。   “我也是!我从来讨厌她,你知道的!”蓝熙书借机给自己辩白,房子居然嗯着,这让蓝熙书心颤颤的。   蓝熙书亲吻着房子,一点一点黏连着房子……   春风化雨! 第四百二十四章 帮倒忙专业户   外面吵吵嚷嚷,内堂偷偷摸摸的亲亲我我一番蓝熙书就感觉跟房子冰释前嫌了不少,想想真是不值,一个疏忽让丫无双钻了空子,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化解房子心里的嫌隙,感情这东西破坏比建设要容易得多,蓝熙书懂了,吸取教训了。   蓝熙书着急着亲自督阵拿人,徐娘不老把这么准确的消息透露过来,要是再泡汤,那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了,先别说要强的蓝熙书丢不起这人,就是上面也难以交代。   只要挖出女刺客,那就把白话文逼出来了。   房子执意要跟蓝熙书一块去,蓝熙书想想房子回哪儿也不放心,怕被阴魂不散的丫无双给黏上,他知道房子的心思,房子珍惜跟他一起的分分秒秒,蓝熙书虽然一再说没事,但是醉八仙到桃花劫的诡异谁能预料呢?   大白天的,廊坊街风声鹤唳,光是锦衣卫的明岗就遍布大街小巷,毗邻蓝衣绣坊仅有一个胡同之隔的那个小作坊成了焦点中的焦点。   得到准确消息的李四树迅速部署把这一带严密封锁起来,兵力向外扩张到五条街的范围。   这样的铁桶围城女刺客插翅难逃!   但是李四树带人刚内部缩小包围圈,六七条感觉不妙的人影护着两条惊鸿人影大白天就破网逃遁。   一时间,李四树亲自指挥锦衣卫收缩围捕,不束手就擒也好办,只要被逼出水面。   蓝熙书和房子急急赶到的时候,有锦衣卫快箭手已将两个掩护的贼人射落,紧接着大宗身手不错的锦衣卫在李四树的带领下将为首的两个女子圈在街面上,街面上干干净净,连个过街老鼠都不见一只,火辣辣的阳光让这条街通透而沉寂。   浓荫酷暑却是一派肃杀!   附近家家闭户,户户无声,墙头房脊胡同口都是闪烁的锦衣卫,没有李四树的话,拦截在收缩,但是杀伤性的箭矢如雨都尽量不往女刺客身上招呼,锦衣卫钦命要犯,蓝熙书交代过要活捉。   几个身手不错的扈从掩护着两个女子越过胡同横穿几处商铺向东,胡大疙瘩和井貌安带人就把在了东面蓝衣绣坊的门口。   要死的很容易,要活口,反而被这几个打算鱼死网破的亡命徒掌握了主动。   蓝熙书飞身下马,校尉纷纷避让,房子一看李四树拦截的同时局势牵引到了蓝衣绣坊的墙头边,就有些着急了,她担心井蓝衣受到惊吓。   蓝熙书再跟知了猴耳语的当口,房子掠马冲出了锦衣卫外围的防控,马走空,房子跃身上了居近的胭脂水粉的店铺,在两个锦衣卫身旁掠过。   又有两个女刺客的扈从被李四树和天眼通放倒。   如此大规模的围剿已经扰民了,蓝熙书也想着速战速决又不想损兵折将,他快速的跟不了过来,他本打算吆喝下李四树几个,他和房子联手擒拿女刺客,过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女刺客虽然身法灵活,但是实战还是差得远了。   房子追着两个女刺客就落下了墙头,正是蓝衣绣坊的后宅,李四树跟了下去,刀剑竞鸣的瞬间房子就听见一个稚嫩男生的尖叫,等她跟进,就看见井蓝衣忽然冲出来拦腰抱住一个十来岁抱头鼠窜的弟弟:“救命啊!”   一个女刺客躲开了李四树的绣春刀,勾脚踹倒了惊吓失常的男孩子,只手一抓,井蓝衣惨叫一声扑倒护在男孩子的身上,下面的男生大大喊大叫:“姐姐!救命啊!娘!娘!……”   咻咻!情急之下房子抬手掷出了回力镖,回力镖躲开了李四树,迂回之际将恼怒的一个女刺客迫退,房子刚接镖在手拉起井蓝衣,咻咻锐响过耳,房子带着井蓝衣旋转退后,就听见接连的两声惨叫,一个女刺客扑倒在自己脚下另一个扑倒在李四树脚下。   这动静没有比房子更熟悉的了,她气结的瞪大了双眼。   循着回声房子惊回首,她看见气急败坏的蓝熙书刚刚落下院墙正跟着她的扭头而扭头,蓝衣绣坊后宅的房脊上只见丫无双一身红装正扬手接收回力镖,回力镖上的血光迎着阳光分外刺眼,那种再熟悉不过的得色表情映入眼帘。   那张得色的脸蓝熙书恨不能抽她个七荤八素,白痴加脑残你丫无双是帮倒忙专业户啊!   丫无双得意洋洋的指捏回力镖看着蓝熙书和房子,她真没看懂两个人的表情,是惊吓呢还是自己来的出乎意料,还是自己及时出手感动的呢,丫无双一嘚瑟想了很多:“喂!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啊!区区两个女刺客看这费劲的!”   房子的后面噗噗两声,胡大疙瘩和天眼通将三个女刺客扈从全部放倒,放倒了天眼通也感觉坏菜了,这不被丫无双踢了吗?   静啊!丫无双自我感觉自己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哪知蓝熙书掐死他的心都有。   刚才还热热闹闹紧锣密鼓的战场瞬间宁静下来,大家都站在毒日头下迎脸看着在房脊上卖弄回力镖的丫无双,都没说话。   除了房子听见蓝熙书狠狠的磨牙声。   “房子!你没事吧!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了你!”丫无双看着房子一只手紧紧支撑着魂飞魄散还没醒过神来的井蓝衣,井蓝衣的月白的外衫襦裙都撕裂了,水嫩嫩的皮肤在阳光下格外的白,发髻凌乱即使这样美人还是美人,别有销魂。   此时的井蓝衣目光如惊弓之鸟呆呆的看着上面的丫无双,她的弟弟大咧咧的坐在当地抱着房子的腿嘴巴直打哆嗦,女刺客的血溅了他一脸。   井貌安不顾屁股上的剧痛刚爬上墙头,他谁也没看见,什么情况没看清,就看见井蓝衣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终于蓝熙书吼出一句,他这一吼,别人倒没什么,井蓝衣的弟弟哇的一声就哭了,井蓝衣战战兢兢的把这个小胖子揽在怀里连拍打带抚摸,她惊恐的抬头看房子,没敢出声。   “我这不是……看房子危险……我……我帮你还错了吗?”丫无双跺脚,房上稀里哗啦,房子脸色铁青附身帮着井蓝衣哄小胖子。   蓝熙书头都被气蒙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朝廷侵犯,要不是留活口,轮得到你!你……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着锦衣卫这么多下属蓝熙书勉强斯文的骂出这句。   这不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吗?   丫无双委屈得不得了:“我哪知道,你干嘛不早说!”   “房子!房子没事就好!钦犯!死了就死了嘛!有什么大不了!”丫无双理亏词不穷,她说着发现房子看她也不看一眼拉起小胖子拽着井蓝衣进了屋,里面传出一个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声音。 第四百二十五章 顺理难以成章   丫无双来得太突然,出手又快,蓝熙书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说什么晚了,蓝熙书矮身查看,两个女刺客死翘翘了,打掩护的几个中年男子也都一名呜呼,其间一个虽然不停的弹蹬腿,但是蓝熙书打眼一看就断定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   天眼通看蓝熙书乌青的脸色,凑上来没说话,看看只出气没进气的汉子摇摇头。   蓝熙书气不打一处来,李四树和井貌安胡大疙瘩一看不妙,招呼手下清除尸体,躲开了去。   “丫无双!你能啊!给我下来!”蓝熙书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折腾了这么多日子,居然让丫无双一竿子功亏一篑了。   “凶什么凶啊!我还是不是怕房子有闪失!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你!你怕什么,大不了我一力承担!我跟太子爷说去!”丫无双理直气壮的跟蓝熙书磨牙,丫无双就跟蓝熙书一高一下唱起了对台戏,她挺喜欢这样的,生起气来的蓝熙书很酷她喜欢。   太子爷是你亲爹啊!蓝熙书心里大骂。   咻咻!   房子的人影一闪止于门口,但是亮银的回力镖如穿花蝶一般脱手迂回昂扬向上,本来房子在檐下,回力镖难以到达房顶,但是匪夷所思的是房子竟然能够借两片回力镖的摩擦而达到大幅度迂回,不但圆弧射线上了房,而且准头极高,奔着丫无双喋喋不休的嘴巴就去了。   丫无双冷不防骇了一大跳,绕是她机警熟知回力镖闪了开去,但是鸡飞狗跳立足不稳搞得脚下碎瓦纷披,房子闪身到了院中的时候,扬手接了飞速回转的回力镖,冷厉的眼神看着在房顶上跳大神的丫无双。   丫无双哎呦连声,没有摔下来,但是狼狈至极才稳住身形。   房子一言不发就是冷眼侧身看着丫无双,丫无双骇了,眨巴着眼睛与房子四目相视无言以对。   不管以前两人吵吵闹闹,不管因为蓝熙书翻脸闹僵,房子从来没有与丫无双兵戎相见,这是房子第一次下了狠手,尽管丫无双明白房子没下杀手,但是回力镖说话这足以表明房子与其决裂的态度了。   古人割袍断义不过如此!   房子回力镖绝情犹甚于古人,因为回力镖是丫无双传授给房子的,现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蓝熙书也被震住了,他没想到房子这般决绝的对待丫无双,房子一向持回避态度的,现在房子真恼了,心里翻脸了,一出手就不在示弱逃避了。   蓝熙书悄悄地站在了房子的身后,房子沉下眉,目光移向他处:“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无情无义,你不用表现你的好心,我蓝熙文不承情,以后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逼我!”   房子甚至抵触说丫无双三个字!   房子有性格的再次转眼看着丫无双,只看得丫无双在房顶顶着近晌午的大日头周身发冷,一张满嘴放炮的利嘴哑口无言。   好大一会儿,丫无双迟钝的看向蓝熙书,蓝熙书一拉房子头也不回就给了丫无双一个生硬的后脑勺:“房子!我们走!”   房子迟疑一下,丫无双还以为是因为她呢,岂不知房子时因为井蓝衣一家,想想房子还是任蓝熙书拉着也给了丫无双一个决绝的后脑勺。   “房子!我是在乎你的,关心你的,你干嘛这么对我!房子!你小气!……”丫无双忽然找着嘴了,站起身形抻直了胳膊冲着房子的后影大喊了一声,房子头也不回。   在乎我关心我就死皮赖脸的抢我的爱人吗?   你丫无双的逻辑是这样的吗?   “她说我小气!”在蓝衣绣坊的前面街口,房子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疏冷,房子扁扁嘴巴,她想起很多跟丫无双有关的事,那时候蓝熙书还在龙门所喝风,房子和丫无双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嬉笑怒骂新鲜如昨。   “你不能拿我瞎大方!”蓝熙书不知道是男人的虚荣心作祟还是什么,房子不在忍让这么坚决的力争自己,他很高兴,他甚至一度害怕房子委曲求全容纳丫无双,或者一气之下放下自己的感情而遁入空门,最近常常捻着念珠发呆的房子让蓝熙书担忧,房子很特别,她的善良会让她做出出人意料的决定。   房子低头间一大颗眼泪落下来。   她从来没想过她最好的朋友来跟她抢蓝熙书,而且,让她说不出来道不出来。   她终于体会当初姑姑一怒之下含恨入了佛门,她可以跟丫无双分享任何东西,哪怕生命,但是感情是不可以的,再怎么样也不可以的!   很多人,很多男人女人都觉得这没什么,寻常事,但是房子觉得难以接受,她怎么能接受蓝熙书的怀里再抱着他人,蓝熙书再亲吻他人,在床上做他们做过的种种……   “房子!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我喜欢!”蓝熙书挥手叫远远跟着的李四树把人撤了,街面上胡同口,门缝里,开始有人探头探脑。   房子手搭凉棚看胡大疙瘩和天眼通他们看向这边,大宗的锦衣卫撤了,街面上很快见了胆大的人对着蓝衣绣坊指指画画,房子看见井貌安在蓝衣绣坊迟疑,一见蓝熙书回头,忙不迭的撤了。   房顶上不见了丫无双,房子闷闷的出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汉在东边的靠南墙的槐树下向这边张望,踌躇了一下脚步还是没挪步,蓝熙书闪了一眼,忽然心里拧了一下,房子察觉到了,两人一停,那人拐进了胡同不见了,倒是井貌安在那个方向心虚的瘸拉着腿过来,蓝熙书看他心烦一挥手,井貌安在知了猴的搀扶下跟上了撤离的李四树。   蓝熙书蹙眉深思,他心里怪怪的,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那个人是葛亭刚!”房子淡淡的说:“跟过去吗?”   蓝熙书恍然大悟,轻一摇头:“他会回安园的,房子!我只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房子抿了一下唇:“你的心乱了!影响了你!”   “呃!房子!没事你别刺挠我好不好?”蓝熙书紧张了一下,赶紧辩解:“是我没你眼刁而已!”   房子牵了一下唇角,淡淡的微笑带着忧伤:“我没多想,只是指你最近乱而无序,太心力交瘁了。”   呃!蓝熙书摸摸鼻子,抽了一下鼻翅,随便一句话都让他紧张,真是!   “我怕了你了!”蓝熙书温柔告饶的看着房子难得一见的笑容,房子的笑容在抽丝剥茧的消褪,房子想多保持一会儿也做不到,最后那抹笑容很干的挂在嘴角。   “我也是!”房子轻声说,心里一抽一抽的揪得慌。 第四百二十六章 迫在眉睫的危机   胡大疙瘩被派来请示蓝熙书处理善后事宜,人死光光,请示个屁,蓝熙书气过了头乌嘁麻黑铁着脸瞪着胡大疙瘩,胡大疙瘩打愣,这才明白井貌安蹿腾自己来请示是预料到没好脸色看的,是别有用心的,胡大疙瘩骂着井貌安没安好心。   房子招呼了一声胡哥,胡大疙瘩就完全不在乎蓝熙书的黑脸了,只要房子在蓝熙书身边,胡大疙瘩就觉得蓝熙书是纸老虎。   无数次的胡大疙瘩想纠正房子一直喊胡哥的习惯,因为他本名向二胡,绰号人们喊他胡大疙瘩,叫向哥才靠谱,但是房子顺嘴了,胡大疙瘩也就不好意思更正了,背地里哥几个常常会学房子甜甜的喊胡哥调侃胡大疙瘩解闷。   被房子调节了气氛,蓝熙书缓和了语气:“带回衙门,仔细搜身,留下人把那个小作坊严加搜索,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查访一下四邻多打探一番,让天眼通带人走一趟城外的铁匠铺,要快,我要听到确切消息,还有这条街把明岗全给我撤了,但是暗哨留下几个!”   胡大疙瘩摸摸后脑勺,蓝熙书这里里外外交代了这么多,耳朵可别漏了,蓝熙书一横眼,胡大疙瘩应着冲房子呲牙拱手走了。   房子喜欢老实巴交的胡大疙瘩,对胡大疙瘩格外尊重,房子从来不以貌取人,对待跟蓝熙书的这些个兄弟都跟亲人一样善待,这是哥几个都喜欢房子的原因,更重要的一点儿哥几个都心照不宣,有房子在,蓝熙书再大的火气也会节制些。   因为葛亭刚的出现,蓝熙书予留了个心眼,把打算一并撤掉的暗哨留下了,说不出来,蓝熙书就是觉得葛亭刚的出现是有意的提醒自己什么。   原来葛亭刚一直在这儿附近,葛亭刚打打杀杀不行,但他是暗哨出身,他干这个比井貌安李四树他们可在行多了,乔装易容连自己都差点儿被蒙混了,那么,葛亭刚不会白忙活的。   葛亭刚鬼鬼祟祟的让自己发现又躲了开去,这是为什么?   本打算回北衙门处理这件事的蓝熙书临时改了主意要赶回安园,不跟葛亭刚碰面,他心里老是悬空着,派别人去又不放心。   正在思量间李孝派人拦住了蓝熙书,张开望到北衙门了,缉捕女刺客是大事,张开望也紧张这件事,赶着听蓝熙书汇报。   房子不跟蓝熙书回衙门,光是自家兄弟们还好,锦衣卫老大在,很多不方便。   蓝熙书也没来得及问房子去哪儿就匆匆回北衙门了。   张开望满面春风,两三个校尉在两侧紧忙的扇扇子,张开望正一脸好心情端着茶很有耐心的等蓝熙书。   哥几个都在内堂外面,李四树看见蓝熙书给了个特别的眼神,蓝熙书叫过李四树耳语了几句,李四树看看蓝熙书折身走了。   内堂赵一龙陪坐,除了张开望带来的几个心腹亲随没有杂人,蓝熙书开始觉得张开望这是有意让赵一龙多接触自己,其用意显而易见,多加亲近兼安装个眼。   “大人!属下正要请示!”蓝熙书见过礼又冲赵一龙拱拱手:“出了点儿纰漏……”   “我知道!”张开望抢话说,好心情丝毫没受影响,他示意蓝熙书随便坐:“女刺客及同党都死了,丫无双赶了个巧帮了点儿小忙!”   张开望的好心情小幽默并没有让蓝熙书心情好起来,只是脸不能乌漆嘛黑了,脸子是不能给上级看的。   蓝熙书一脸沮丧,他知道这件事很快会传到张开望的耳朵里,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没自己允许,想必不是自己的人说的,蓝熙书闷声叹气,一副气恼又莫可奈何的表情。   帮了点儿小忙?有这么轻描淡写就好了。   “我知道辛辛苦苦跟的线断了,没有挖出幕后主使不好交差,但是,这也不怪你,丫无双是皇太孙身边的人,皇上都多有照拂,唉!这丫头自己进宫领罪去了,谁能怪她?”   丫无双跑前头去了,倒是为蓝熙书开脱了,张开望也好做人交差了,虽然没圆满完成,但是女刺客被剿灭这也说得过去了,再说,这件事是丫无双横插一杠子办砸了,皇上那儿也好说,皇太孙顶着呢,凭什么丫无双闯了祸还有恃无恐,不就是凭的皇太孙朱瞻基嘛!   有些事必须较真,但是有些事万不能较真!   “属下不是担心受到责罚,而是担心幕后操控者逍遥法外,后患无穷啊!”蓝熙书的忧心忡忡终于感染了张开望,是啊!有胆敢暗黑皇太孙的人定然不是一般鼠辈,又一次难免没有第二次,锦衣卫没有好日子过了。   张开望沉眉,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叩打着膝盖。   “南北两京我们有的是人!”赵一龙不冷不淡的接话了,他看蓝熙书堪忧的样子很不以为意,事件的严重性他懂,但是他就看蓝熙书左右张开望情绪的言行不顺眼,他虽然极力隐藏,但是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心思蓝熙书一清二楚。   蓝熙书知道一个槽子上栓不了两叫驴,张开望硬摁着也尿不到一个壶里,蓝熙书不指望与这个赵一龙跟盛川一样相交投脾气,希望跟这个赵一龙跟赵一虎一样把控距离。   “幕后黑手没有手段断不敢行这样的心!事关国储,万万不可大意!”蓝熙书的话张开望认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张开望捋捋短须,深皱着眉头看着窗户慢慢眯起眼睛。   “皇太孙说着话就回来了……”蓝熙书吸溜着牙缝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张开望招手示意蓝熙书不必顾忌,赵一龙白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视而不见。   “一直没白大人的消息!”蓝熙书很为难的说:“我的人数次跟他到了井儿胡同附近,都跟没了,我们没凭没据,白大人又是皇上派回来的人,本以为捉住女刺客可顺藤摸瓜有了具体眉目,……唉!现在属下一筹莫展!”   “还真不好动他!”张开望看看蓝熙书又看看赵一龙,蓝熙书愁眉苦脸,赵一龙却冷笑淡淡:“你是想着取而代之吧!”   蓝熙书心里一紧,这个赵一龙可比赵一虎心刁,这句话毒啊!这是给自己下绊子,野心是上级最忌讳的,张开望难免不会想偏了,其实,张开望已经有所顾忌了,要不然他怎会忽然调进这么多心腹,蓝熙书想着是不是最近发展的太快了招摇了引起了他的警觉,身在要位都有前防狼后防虎的心。   张开望没说话,眼睛眯着,蓝熙书不能盯视,现在不光要借张开望除掉白话文,还要让张开望永远信任自己,上司翻手云覆手雨,自己的前程不是自己绝对把攥的。   “蓝三官瘾不大,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用养父的话说,蓝三就是干事的料,不是当大官顶大梁的料,大人也许看得出蓝三不喜欢在朝堂抛头露面,应对朝堂也不是蓝三的强项,赵大人高看蓝三了,你可曾听过蓝三动用任何关系人脉往上爬的事实吗?”蓝熙书不卑不亢的堆了笑容对着赵一龙,但是这番自表忠心刨白的话却是针对张开望说的:“蓝三秉承养父教诲,格尽职守,蓝三不投机所以凭忠心跟着张大人,是因为大人懂得用人之道,不勉强蓝三在朝堂周旋。”   赵一龙咬着后槽牙转移了视线,蓝熙书的答辩无懈可击,又处处属实,张开望心里舒坦了,这个他最高兴,蓝熙书表现的确跟很多属下不同,张开望也是多方观察,这个蓝熙书就是喜欢做事不喜欢跟官面的人打交道,人才不可多得,低调顺民的人才更是难能可贵,用着放心啊!   “这也是我放手让你大干的原因,小蓝!你不要多想,一龙呢!心直口快,你们相交时日一长就彼此了解了。”张开望看蓝熙书倒没什么,赵一龙面有微色,张开望呵呵笑着一拍赵一龙的手背:“一龙!我不会看走眼的,小蓝要是白话文之流,他的人脉多得是!”   张开望当然指的是杨士奇,还有盛川,以及皇太孙,甚至丫无双,蓝熙书如果有往上爬的心,这些关系明摆着的!   蓝熙书不想闲扯,心里有事,赶紧把话头扯入正题:“日久见人心,蓝三的为人大人自会明白,赵大人怀疑蓝三的用心这很正常,因为赵大人并不了解蓝三,赵大人这句话蓝三就借用一下,赵大人!白大人没有取而代之之心吗?防歹人之心胜于防川,赵大人!你是看错靶了!”   蓝熙书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危机转嫁到白话文身上了,蓝熙书就是毫无避讳的点透张开望,他目前要提防的不是自己而是白话文。   这不用想,张开望也明白。   赵一龙闷声了,眼神犀利的看着蓝熙书,他对蓝熙书不了解,他对白话文可是了解,蓝熙书的话他不能违心反驳。   “小蓝!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张开望这句话就摆明了蓝熙书的激将法成功了,只有张开望感到威胁了,蓝熙书接下来就好办了。   “属下正苦无良策,您也知道白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皇上那边他说的上话,属下哪敢轻举妄动,就等大人明示小蓝才好部署。”   蓝熙书一脚把球又踢给了张开望。   “他藏的深难挖,但是挖出来灭了不也这样了,截断北上的通信要道,谁都知道现在逆贼猖獗……咳咳!”赵一龙咳嗽了数声,看了一眼张开望。   丫的!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头绪纷杂   张开望招呼蓝熙书醉仙楼摆场子,蓝熙书不能推辞只能先告个假,千头万绪需要马上梳理,要部署的太多了,张开望是甩手掌柜的,他可不是,这个张开望满口答应,蓝熙书这样拼命干活他高兴,他太高兴了。   张开望刚走,李四树回来,他在廊坊街一带没看到葛亭刚,安园王记药铺都没见人,不过,他看见房子进了蓝衣绣坊,这个蓝熙书不意外,但是一看李四树说道蓝衣绣坊时欲言又止的表情,蓝熙书转着僵硬的脖子问了句:“还看见谁了?”。   “井貌安!”   蓝熙书也不意外,但是小有生气还是有的,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井貌安!   李四树说井貌安一看见房子去了,立马闪人了。   蓝熙书划拉着眉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烦恼的不是井貌安这档子事儿。   “三少!晌午,张大人醉仙楼摆场子!”李四树见蓝熙书眉头拧了个疙瘩想得出了神就顺嘴提了一句。   “都有谁?”   “基本上在京的兄弟们都有份!”李四树看蓝熙书的意思,蓝熙书哦了声:“去吧!最近兄弟们也够受的了,乐呵乐呵,但是,哥几个眼放亮了,这个是为赵一龙等回京接风,别喧宾夺主了,别喝的走了样跑了调。”   “哎!李四树!还有钱花吗?”安园还有一大笔银子呢,丁哑忙于南镇抚司不提分配这事,蓝熙书到安园就想起来,一回头就忘了,现在忽然想起来怎么没人跟他念叨手头紧了,以前丁哑时不时的替哥几个跟蓝熙书提的,蓝熙书忽然觉得丁哑不谋其政了,说不出来还挺别扭的。   “嗯!以前都丁哑管,嗯……你忙……井貌安早念叨了,呃!我知道胡大疙瘩把这两月的俸银给他姑母了,他也有点儿紧……”李四树含含蓄蓄的说了大概。   蓝熙书挠着下巴:“李四树!这样事儿以后你拾起来,回头我把银子给你分派,记住,给我把紧了井貌安,越张嘴要的越紧,厚道的反而要酌情松些!”蓝熙书很明显指示李四树厚此薄彼,对井貌安严加苛刻,蓝熙书就这脾气,不让厚道人吃亏:“还有,女刺客案告破,王记药铺那边赵一龙可能会撤人,你抽调人手对那边多加留意。”   只有蓝熙书心知肚明,女刺客死了,但是白话文的羽翼还在,安园和王记药铺要保障安全,不能指望别人啊!   这个李四树懂,连连应着,自我感觉地位提升心里老激动了,这边刚说完,蓝熙书一个懒腰伸了一半,天眼通火急火燎的进来了,眼睛直勾勾的:“三少!坏菜了,国子监那个老书呆子寻死了。”   “什么?”蓝熙书立马眼睛圆了,声音高了:“谁动了他?”   “没谁动他,哥几个哪顾得上打他的主意,这一通忙活的这不才落脚喘气,再说你发话谁敢胡来,本是按你的吩咐好吃好喝好招待,谁知道这个老书呆子反而吓坏了,连吓带胡寻思一头碰死了。”   蓝熙书一瞪眼天眼通赶紧哭丧着脸解释,书呆子就这样,不禁吓,对他坏了还正常,对他好了反而让他多想了。   锦衣卫臭名昭著,谁进来也不敢指望囫囵着出去。   丫的!   蓝熙书重重的一踢卷耳长案,李四树呲牙闪到一边,蓝熙书这是生自己的气,怪自己没想到这层,这下好了,盛川保的人死了,不好交代了。   “三少!怎么办?”天眼通看蓝熙书脸色缓和了问了一句。   蓝熙书吹嘘着额头,抬头砸吧嘴:“天眼通!这样,人死了也没办法,你把告密的人给我平了,看看这鸟什么背景,这等下三滥混赏银的人估计没什么背景,给书呆子一个清白,好歹保他家人平安,这件事引以为戒!”   李四树和天眼通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名堂,蓝熙书自有道理他们照办就是了。   好歹给盛川一个面子,唉!怎么跟盛川说蓝熙书真犯了愁了。   这都不叫烦恼,盛川再不痛快说明白也就过去了,这也是哥几个无心之过,怨就怨那个老书呆子迂腐胆小。   挖白话文成了重中之重,经徐娘不老提点,蓝熙书生了暗黑白话文的心了,即使牵连到太子蓝熙书权衡再三觉得,是可以从其他方面补救的,这件事就要看做的是否够巧妙,张开望已经派人截断所有北上的信息通道,包括信鸽速递驿站呈文等等。   蓝熙书想到了徐娘不老,他的耳目广泛不借用倒是浪费了,想到这,蓝熙书招呼天眼通跑一趟徐娘不老那儿,就传自己的话,挖人,只要徐娘不老收到这句话他就明白,还有蓝熙书嘱咐天眼通问一下徐娘不老,皇太孙的具体行程,是不是转到北京再到南京,这很重要,务必要徐娘不老打探清楚,没有耗子和葛大的消息,蓝熙书只能指望徐娘不老,这比在宫里打听要好得多。   按照蓝熙书的想法,孙美人在北京,朱瞻基来北京接孙美人一道回南京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在皇太孙来北京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可以充分利用呢?   朱瞻基就是一方镇邪宝印,关键时刻得起到关键作用。   蓝熙书捡最要紧的办,他先回了王记药铺,果然,火辣辣的大街上行人不多,暗哨不少,女刺客案在井儿胡同附近告破,这儿的明岗撤了,李四树跟上了,这让蓝熙书松口气,面面俱到,一个想不到就指不定出啥漏子呢!   房子没回来,王百草正忙活着称草药,贞姐在外面盯着,吴太医很会办事,王百草说,安之钱下的方子只差三味药了,有药性相近的可以顶替一下,据吴太医说,很快云南方面就有进贡。   这是今天最好的消息,蓝熙书心里终于有了一丝高兴的事儿,他跟王百草聊了几句,让他对外面的异常不必忧虑,闫七在安园很安稳,他说自打安园附近赵一龙的人一出现,可疑人等就没了,葛亭刚还没回来,蓝熙书心里还是揪着,嘱咐闫七不要轻举妄动,葛亭刚回来让他务必在安园等他,他会抽空子回来。   蓝熙书上紧了发条,出了王记药铺就奔大明门,他赶着进宫,国子监老书呆子的事要给盛川个交代,更重要的他是有事想跟杨士奇会个面。   有些事不能明说,但是不跟杨士奇通气蓝熙书心里也不得劲儿。   所有的一切都是遵循杨士奇的大方针,这一路一想到杨士奇的大方针就是凡是以太子为重,这就是大局,但是,在白话文这件事上,自己本身的安危跟白话文起了更大的冲突,杨士奇的大局制约了自己,处处处于被动,蓝熙书害怕事情的发展脱离掌控,大局倒是顾全了,自己就怕有无妄之灾。   权衡再三,蓝熙书动摇了杨士奇在心里的大方针,但是矛盾还是有的。   一路亮腰牌,蓝熙书步履匆匆没有奔一进午门向右拐会极门的内阁,这样太扎眼,还是先找盛川拐个弯儿比较好。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进宫   盛川把两个手下打发走了,摸着下巴坏笑的冲蓝熙书走来:“我是三少,你最近可差劲啊!”   蓝熙书知道他又想消遣自己:“打住!我有正事,别一说你翻脸比翻书还快!”   盛川蹙了一下眉,但是好心情好像没被影响:“走!到我值房说话,先问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蓝熙书横了盛川一眼,他这是故意拿丫无双腻歪自己,都知道进宫蓝熙书很少找杨士奇。   “你不闲扯淡行吗?”蓝熙书随着盛川往他的值房走,这个靠近午门的值房一个小宫女正跟几个侍卫逗趣,看见盛川和蓝熙书来了,一场打打闹闹立马烟消云散。   盛川招呼手下看茶打扇,蓝熙书摆摆手,除了在北衙门他还不习惯在别的地方充大爷。   通亮亮的值间几十号侍卫看见盛川和蓝熙书都齐刷刷的站起身,引着蓝熙书路过,盛川摆手,这谱儿可比自己大得多。   里面的值房阔绰高档,居然条山字画有那么几幅,蓝熙书看了直撇嘴,盛川呵呵笑了:“层次懂不懂?必须有品味。”   不就是显摆皇家气派嘛!   蓝熙书拾起一个双耳洒蓝釉的胆瓶看了看,放下,鄙视的看着盛川一脸得色喷了一句粗话:“鸟!”   “你必须关心一下你的鸟!没见那个堂堂锦衣卫镇抚憋成这样的!”盛川又点指蓝熙书的疙瘩,一副过来人的嘴脸:“经的事多经的女人少……”   “闭上你的鸟嘴!”蓝熙书今天就受不了这方面的刺激,丫的!死鸭子嘴硬,话里反感,但是生理却不受自己意志控制,下面的鸟蠢蠢欲动了:“我问你,皇太孙什么时候能到北京?准确点儿!”   “女刺客告破,你还紧张个屁!”盛川调侃蓝熙书,拿蓝熙书取乐他都上瘾了:“再说,丫无双没抢功还把责任揽过去了你还担心什么?”   蓝熙书白了一眼盛川,不知怎的说话就和自己抬扛,不抬扛不会说话,一个侍卫满脸笑容上茶,递过扇子,蓝熙书抿茶一斜眼珠,侍卫的笑容怪怪的。   “我说,不是我八婆,丫无双真少见,现在宫里宫外都知道了,这样一心维护你的女子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蓝熙书脸色一沉一顿茶碗,刚想反唇相讥,忽然觉得门口一暗,丫无双扭捏着进来了,我靠,自己这刚落下屁股,感情盛川这小子的手下通风报信去了,蓝熙书立马赶觉这是在盛川的地盘,也是丫无双的地盘。   “你怎么知道皇太孙会来北京?”丫无双刚听见盛川夸自己,心里美,脸上也美,一个美美的妆蓝熙书怎么看怎么觉得风尘味特浓,烟花女子妆容这样还过得去,女汉子丫无双弄这么个浓妆显得不伦不类,这是孙美人的败笔?   盛川一看蓝熙书眼珠乱转着打量丫无双一身浓妆艳抹,嘴巴抽搐着欲笑不笑。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皇太孙要来北京?”蓝熙书淡淡冷冷的看着丫无双的粉脸,半斤粉的粉脸,孙美人是朱瞻基的心尖尖,孙美人在北京,朱瞻基不先来北京才怪,是男人都离不了的……   丫无双拿捏着步子往里走:“最多八天后到!”   蓝熙书半信半疑的看着丫无双,要说丫无双的消息可靠性极大,但是习惯了质疑丫无双,蓝熙书看看盛川,盛川扣着下巴笑着接话:“最少六天到!”   蓝熙书心里盘算开了,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见杨士奇了,这次他要擅作主张一次,这个白话文让自己寝食难安,不能散养着了。   “想什么呢?”丫无双一切近,蓝熙书就觉得鼻子呼吸不畅,浓重的脂粉味让他窒息了一下,蓝熙书假咳一声,把眼前的茶碗往盛川跟前一推:“关乎皇太孙安危,凡事不能大意。”   蓝熙书不看丫无双,但是丫无双这次有了眼力价,执壶就给蓝熙书续了茶水,盛川攒了一个眼神,蓝熙书又假咳一声。   “别以为女刺客死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幕后黑手才是最可怕的!”蓝熙书那眼神刺了一下丫无双,丫无双立刻觉得蓝熙书这话句话是夹枪带棒的说自己,多少有点儿理亏,丫无双嘟了一下嘴趁蓝熙书低眉喝茶的功夫白了他一眼,盛川呲呲牙示意丫无双别反嘴,盛川不暗示丫无双也没打算跟蓝熙书顶嘴,进门前都提醒自己一百遍了,孙美人教诲在耳:男人都喜欢淑女型的,小鸟依人型的,娇娇甜甜型的,人前贤淑的,床上可以泼辣一点儿的……   真经一句话,丫无双信,你看皇太孙万花不迷眼独宠孙美人就知道这是经验之谈啊!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别骇人听闻!”盛川说:“先说说你的喜日子,我可准备两份礼钱!”   盛川捎带脚拐上了丫无双,蓝熙书心里来气,这是公然给丫无双拍马屁呢!   你小子高兴是吧!那就来点儿佐料调个味儿。   “你要准备我抱儿子的钱啊!”蓝熙书笑了一下马上敛了笑容:“不扯行吗?说正事,盛川!你那个老乡不咋样啊?”   盛川看看丫无双,接着瞪了一眼蓝熙书:“斯文人!当年皇上钦点的状元……”   “不!不!”蓝熙书摆手:“咱一粗人不怀疑你这老乡的学问,我是说,都说书生有骨,但是无胆儿啊!我一吩咐手底下好吃好喝好招待,等我忙过了几天亲自过问,哪成想他一个想不开就……翘了!”   “什么?”盛川蹭一下把翘着的腿悠到了地上,丫无双被唬的闪到了蓝熙书后面。   “真不好意思!兄弟真是……”蓝熙书砸吧嘴,懊恼不已的拍着案几:“我是真没想到啊!”   本来蓝熙书是真歉疚的,被盛川调侃了半天真说出来,歉疚就消褪了很多,盛川一着急他倒有点儿幸灾乐祸了,丫的!轮叶轮到你了。   盛川凑过身子一把把蓝熙书端起来的茶碗抢过来墩在案几上,茶水烫着他了,盛川抖了下手指头,蓝熙书一脸苦相心里你再乐呵。   “你的眼皮底下……”   “哎!别发火!消消气!你都知道女刺客案搞得我焦头烂额,一时没顾上,也是没想到你老乡不走寻常路的想法……”   “我靠!”盛川一咬牙,蓝熙书蹭站起来了:“善后我来办,老先生清白一生被人诬陷,栽赃陷害者严惩不贷……”   蓝熙书没等盛川恭送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值房,后面传来盛川踹椅子的声音。   丫无双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打人家小孙女的主意,什么老乡?这就不错了,老夫子虽然死了,保了清白,家人没受株连,你跑前跑后还是有机会的……”   “三少!……”   蓝熙书以丫无双不能追赶的脚步出了宫! 第四百二十九章 酒桌风云   蓝熙书一旦打定了主意自作主张,也就彻底打消了知会杨士奇的念头。   蓝熙书算计着时间,六七天的时间,他要赶白话文上架,赶到朱瞻基回京的节骨眼上,蓝熙书心里还是想着保太子周全的,既要黑了白话文又要跟太子扯不上关系,这是个技术活儿,要考虑周全,万一难两全,哎!那就先顾自己这一头了,蓝熙书的逻辑很简单,自己顾了自己就是顾了太子,自己这漏了杨士奇会补上的。   打通一环是一环,蓝熙书现在清晰了这条思路,关键就是挖白话文了,他想着白话文藏得这么深,这老狐狸是不是就算准了自己会黑他?   醉仙楼不在棋盘街,张开望舍近求远在灯市口南摆场子,蓝熙书赶到的时候酒场开了,锦衣卫包场,气焰熏天搞得醉仙楼一帮糙汉子鼎沸热闹,六月天,敞胸裂怀的都是锦衣卫底层官儿。   跟醉八仙沾边儿的酒楼什么的,蓝熙书就心里忌讳,他看看醉仙楼豪华气派的门脸和招牌,迎门的伙计腰弯的跟虾米似得谄媚逢迎蓝熙书也不搭腔。   晌午歪了,天气热到极点,很闷,昏黄的天让人心里闷得慌,这天闷雨呢!   楼下大间猜拳行令哄笑声不绝于耳,蓝熙书刚一现身,知了猴看见了,扇子扇着扇着就奔蓝熙书来了:“三少!就差你了!你不在兄弟们都没主心骨”   这句话让蓝熙书想起以前自己对夏十榆说过的话,那时候夏十榆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害怕着夏十榆又依赖仰仗着夏十榆,而今,他挑大梁了,兄弟们多了,情形也更复杂凶险了,想到这些,蓝熙书就觉得既有成就感又有压力和责任。   蓝熙书揉揉肚子,早咕咕叫了,从昨天就没好好喂过肚子。   “吃好喝好,今晌午就这一个活儿!”蓝熙书舒缓了心情,现在他意识到他的心情会影响到兄弟们,在窝里无所谓,人脸前他喜欢低调但不是蔫头耷脑的。   蓝熙书的臭脸现在有了起色,知了猴还以为酒场的缘故呢:“张大人都问了好几遍了,在二楼东雅间,听兄弟们说,张开望就没这么大方过。”   一阵丝竹琵琶悦耳,一楼一片叫好声,拍大腿拍桌子紧跟着此起彼伏。   井貌安脸色不好看的从一楼西间拐出来,这是席间小解的节奏。   “三少!”井貌安凭什么他的人就高一级?   井貌安好了伤疤忘了疼,臭毛病又犯了,他被安排到一楼,虽然也是单间,但是总觉得比赵一龙手底下的人矮了半截,正喝的不痛快想出来碰个熟人换个地儿,今天李四树和胡大疙瘩他们都被分开了,对着一帮子陌生面孔,喝酒不起劲儿。   “哪儿不一样?这是给赵大人接风,挑挑拣拣个啥?”知了猴倒是贯彻了蓝熙书的思想,他说着井貌安,脸上堆笑马上转脸看着蓝熙书:“有些场合难免的!除了骡子就是马不尥蹶子就是好的!这跟兄弟们聚聚喝闲酒就不一样。”   井貌安拿鼻子哼了一声,狠狠的白了知了猴一眼。   蓝熙书没有骂井貌安,边走边丢下一句:“一个百户注意说话,特别是在酒场上,别喝水了脑子。”   井貌安撇撇嘴,给了知了猴一拳,知了猴嘿嘿笑着也不闪拍完了蓝熙书的马屁也得照顾井貌安撒气。   李四树出来耳语几句,伙计大声唱着蓝熙书的名号冲楼上喊,蓝熙书点了下头直接在伙计的引领下上楼。   张开望真给面子,蓝熙书刚上二楼东拐就亲自迎到门口,后面七八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面孔,赵一龙成了熟人,行礼寒暄,蓝熙书先是告罪,说了;来晚的原因,大家也就不接茬了,很简单,蓝熙书出入宫门跟自家人似得,谁能比?   场面话罗嗦了一大堆,落座的时候蓝熙书紧着汇报:“皇太孙十来天就到!别想喘口气儿了。”   张开望没问蓝熙书是听太子下的口谕还是盛川丫无双的消息,这都一根藤上的,他心里踏实的是蓝熙书对他的态度,汇报积极,赵一龙在他耳边说的话他还是走了脑子的,不过,蓝熙书的表现实在不是赵一龙揣测的。   “干我们这行,都看见光鲜了,殊不知我们比三法司苦了去了。”张开望对蓝熙书的敬酒一干而尽,赵一龙和旁边的一干人也满脸堆假笑接受蓝熙书的敬酒。   “我把王记药铺的岗哨撤了!”   赵一龙放下酒杯,他觉得蓝熙书这是在显摆,他故意岔开话头,他了解到王记药铺是蓝熙书的私产,故意拿这话刺挠蓝熙书有假公济私之便。   “我知道!”蓝熙书微微然,说不知道装傻充愣反而更糟:“绝非蓝某滥用职权谋私,女刺客被杀,蓝某不得不防有人会对蓝某下手!”   蓝熙书不遮遮掩掩开诚布公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话虽如此,大家哼哼哈哈假笑冷眼看着蓝熙书如何自圆其说。   “都说三少一身是胆,怎么怕了?”赵一龙呵呵笑着端起酒杯,大家都端起酒杯对着蓝熙书,蓝熙书恭敬举杯一仰脖先干为敬:“呵呵!干这行我的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要是怕,一百个蓝三也埋尸漠北了。”   张开望的背后有人打扇,蓝熙书感到一阵清凉,外面好像起风了,窗帘呼呼哒哒。   “难道赵大人不觉得这是钓出幕后黑手的机会吗?”蓝熙书眯眼,年轻的脸竟有洞察人心的睿智,帅就叫人嫉妒了还这样狡猾,真是没天理!   一句话蓝熙书不但自圆其说还放远了眼光,在场的打哈哈没一个接茬的。   “我倒是把人撤早了。”赵一龙皮笑肉不笑。   “刚刚好!我已安插暗哨盯着了。”蓝熙书毫不隐晦自己在王记药铺的部署,自己说总比这帮孙子疑神疑鬼的在张开望耳朵边嚼舌头好,蓝熙书明白,自己再怎么样也是后来人,很难完全融入张开望的班底,当然蓝熙书也不稀罕,但是老被猜忌是会出大篓子的。 第四百三十章 套赵一龙   “户部的赵吉安想必蓝大人不认识吧!”赵一龙不依不饶,不把蓝熙书弄得下不了台很不甘心,手下一帮子人看着自己的手段呢!   后来居上的蓝熙书戳在北镇抚司的位置上真是让这帮子离京数月就天翻地覆的老锦衣卫们心有不甘。   论资格论甘苦,凭什么他蓝三就走了这狗屎运?   “六部说别人我还真不熟悉,这个赵吉安赵大人我还是真有印象,在张大人府上匆匆一面认识的,怎么,赵大人?”   蓝熙书不知道赵一龙干嘛提赵吉安,赵吉安这儿自己栽不了跟头,蓝熙书心里有数,反而半真半假虚与委蛇他搞不懂赵一龙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文章。   “那个赵吉安死了。”张开望伸筷子让蓝熙书夹菜,蓝熙书在张开望招呼的酱肘子上叨了一筷子,真是饿了,空肚子喝酒不是滋味,张开望看蓝熙书的脸又跟红布似得,点指着蓝熙书哈哈大笑,赵一龙没想到蓝熙书酒量这么差,鄙夷的瞄了一眼蓝熙书抿着酒盅儿。   “赵大人死了?案子又落到我们锦衣卫了?”蓝熙书放下筷子,赵一龙心里腻歪了一下,蓝熙书没提名姓一句赵大人死了让他心里不爽,都姓赵,人前人后他也是被赵大人长赵大人短称呼的。   “听说你在赵吉安死的前一天见过他!”赵一龙眯起了眼睛似笑不笑:“随口问问,别是咱锦衣卫被人口舌。”   蓝熙书明白了,宝钞提举司的事赵一龙和张开望并不知情,赵吉安和自己会面,这个赵一龙一定以为是在淮安仓案子上收了户部的贿赂,这也难怪,跟锦衣卫打交道哪有不掉东西的。   蓝熙书又照着那大盘酱肘子禁了两筷子,言语轻松起来:“莫不是有人弹劾蓝三私下与这个赵吉安有猫腻!”   赵一龙捅这件事张开望一定知情,张开望拿不准所以假借赵一龙的嘴给蓝熙书一点儿压迫。   张开望以酒遮面跟笑面佛似得。   赵一龙话没接茬,但是表情很明显了。   “我蓝三这么在乎一个户部员外郎的那点儿小钱吗?我的药铺一个月来都比我一年的俸银还要宽裕。”蓝熙书这话不假,细账安之钱跟他念叨他也不入耳,但是八九还是不离十的。   这个张开望知道,赵一龙也知道,张开望面色讪讪起来,赵一龙倒有些挂不住了,脸色撂下来了,这不是明摆着鄙视这些只有俸银度日的同僚嘛!   “蓝三没大钱但也不缺小钱,重要的是蓝三向来视金钱如粪土,你几时听过蓝三为钱计较过?”蓝熙书起身挨个倒酒,这个姿态可是恭敬在先的,一些千户还行,有两个试千户赶紧起身诚惶诚恐客套,蓝熙书摆手请大家随意。   “蓝大人!真是洒脱!”赵一龙抚了抚酒杯,还想来两句,蓝熙书接茬了:“蓝三粗人一个向来不喜欢跟文人打交道,这个赵吉安是蓝三约出来的,因为一桩旧案蓝三无处插手,刚巧认识了赵吉安就想从赵大人那儿打听一下陈年旧事!”   这个出乎张开望意料,淮安仓案蓝熙书提议转交你三法司和户部内处,这是明摆着卖了户部一个人情,赵吉安打点一下蓝熙书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张开望不想深问,蓝熙书这么一说,反而让他不得不关心下去。   “我们锦衣卫对陈年旧案都有卷宗记录,一个户部小小的员外郎知道什么?”   “大人!蓝三受到匿名举报说很多年前户部隶属的宝钞提举司徇私舞弊贪墨案另有隐情,蓝熙书也翻看了卷宗,但是看不出什么,所以想问问赵吉安赵大人是否知情而已!”   “十多年的案子谁又翻出来了?”张开望放下了酒杯,皱眉抚须。   “大人!当年这个案子是白话文白大人经手的,曾经轰动一时,户部宝钞提举司很多人被株连,一案就使宝钞提举司衙门的官员去了十之八九!”一个年长的老锦衣卫显示自己良好的记忆力而凑上来说。   蓝熙书没想到赵一龙一句扯淡反而让自己从当初的死胡同拐出来,这不正合自己心意吗?   “蓝三毫不知情无从下手,惭愧!惭愧!赵吉安赵大人倘若健在蓝三倒没多想,赵大人一死,蓝三倒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蓝熙书皱着眉摆手一个瘦猴子千户敬酒,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凝固了很久:“我刚刚跟赵吉安赵大人会了一面,赵大人也没说什么,只说回头问问一些健在的知情老人……”   蓝熙书这番自言自语吸引了大家伙的心神,喝酒的让酒的停了,夹菜的筷子住了,都看着蓝熙书。   “蓝大人这么后知后觉……”赵一龙这回好像逮到了蓝熙书的失职,蓝熙书觉得赵一龙迫不及待的咬钩了,正合我意!   “蓝三失职!最近这几天女刺客案搞得焦头烂额,那顾得上这件事,认识赵吉安赵大人也就问问,什么都没展开,而且,蓝三也还没腾出心来跟张大人汇报呢?”   蓝熙书转了脸对张开望:“大人赎罪!蓝三恨不得分身有术面面俱到,现在皇太孙回京又给蓝三心里压了一块巨石,这桩旧案怕是蓝三力所不能及了。”   “这件案子一龙熟悉些,一龙!你接手吧!”张开望一发话,蓝熙书这个高兴,赵一龙接手,张开望必定授意,现在白话文成了张开望的一大心腹大患,别说这件案子真是冤假错案,是白话文一手策划,就是真的无懈可击,张开望也能搞出些什么针对白话文不利的证据来,那面对立白话文的就不是自己了。   “是!属下尽快弄个水落石出!”赵一龙一脸低调的得色,他的算盘噼里啪啦打的都是蓝熙书的节奏。   因为一个赵吉安好像暂时化解了赵一龙的抵触,接下来蓝熙书表现的就差劲了,酒品还行,酒量直接弱爆了,酒场没散,他就醉马踉跄了,别的倒也不胡言乱语,就是逮着给张开望赵一龙倒酒了,整的张开望都喝高了,大着舌头下楼楞没找着茅厕。   十之八九都喝得走了形,桌子上面脸红耳赤大舌头的都是好的,桌子底下都是腿儿。   怎么离开的醉仙楼蓝熙书都不清楚,只知道李四树驾着自己只问自己回哪儿?   回哪儿?   房子在哪儿就回哪儿?   房子在哪儿?   不知道!   李四树只好和还算清醒的天眼通架着蓝熙书往北衙门走,雨很急,淋了一帮子落汤鸡。 第四百三十一章 蓝衣惑   蓝熙书自打回京这是喝的最多的一次,倒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而是,蓝熙书有意放纵了自己一次,觉得心里难受,不能外人道,不得与人知,只有蓝熙书自己知道这酒喝的苦涩。   蓝熙书心里还是清醒的,还没到北衙门就把李四树等赶跑了,李四树非要跟着,蓝熙书坚决不肯,雨里半醉说完蓝熙书格外固执,李四树只好水鸭子一样带人先回衙门了。   蓝熙书掉头就往蓝衣绣坊的方向,很强烈的牵引让他在瓢泼大雨里义无反顾。   蓝熙书并没有酩酊大醉,在醉仙楼那是遇酒场习惯性的伪装,是天生喝酒上脸给了他最好的伪装,大雨临头,蓝熙书就有点儿微醺微醉,有一多半是自我放浪,这样的环境,各种压力压迫,蓝熙书卸掉了伪装在雨里肆意。   如果房子好好的,天塌了都不叫事儿!   蓝熙书不停的这样想,但是他不敢想房子要是有事儿呢?   大街上雨幕滂沱,积水很快没了脚面,在大雨中涉水而行的蓝熙书耳聋目盲还是准确的站在了蓝衣绣坊的门口。   房子在陌生地方偶尔会路痴,但是蓝熙书不会,恶劣的天气和环境的错综复杂都不会让他偏差方向感。   蓝衣绣坊的出檐上瀑布一样,蓝熙书想着房子在这儿,心里多少有皈依感。   蓝衣绣坊的活动门板有一人间隙没有关严,蓝熙书刚走进出檐避雨的台阶上,里面就有小丫头咋咋呼呼的叫起来:“这不是三少吗?天啊!”   蓝熙书想着自己一定狼狈至极!   蓝熙书一下觉得走出混沌了,他必须带上面具了,想想在雨里真是从没有过的放松和真实,现在他必须又要伪装了。   蓝熙书摇头淋水,划拉着脸,只有他知道水淋淋的掺杂了泪水,他本能的堆积假笑在脸上:“这雨痛快!房子在这儿是吗?”   “在在,四少被雨截这儿了,疲累的样子,睡着了。”小丫头忙闪身,蓝熙书水鸭子上了岸一样一路水汪汪的进了蓝衣绣坊。   蓝熙书察觉到小丫头在自己的身后盯着脚下湿哒哒的一大片,蓝熙书不好意思驻足:“这,这湿了,咳咳!”   小丫头发现蓝熙书喝酒了,很紧张,手足无措的赶紧说:“没事!没事!”   “三少!天啊!这么大的雨……”井蓝衣从里面出来,捻着宝石蓝的裙衫大惊失色的迎过来,那丰盈的体态摇曳生姿很是炫目:“丫头!快拿干毛巾,块!轻点儿!别吵了四少。”   一只兰花手搭在了蓝熙书水嗒嗒的胳膊上拉着就往里拽,蓝熙书被雨水浇的浑身通透凉薄,这只手一搭,蓝熙书就觉得这只小手的温度快速扩散温热了身心,蓝熙书的心不受控制的忽悠眩晕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顺从的跟随井蓝衣。   房子在内室睡得很香的样子,蓝熙书呆呆在门口站着不敢进去,怕吵醒了房子,房子很累了,难得睡得这么香。   蓝熙书木讷的退出来,井蓝衣的热情周到让他手足无措,任她摆布,有种理智在叫嚷,但是蓝熙书鬼使神差般一任自己沉迷不醒。   当井蓝衣抱来干净衣物,柔情脉脉给蓝熙书宽衣的时候,蓝熙书还是清醒了一下的,但是井蓝衣手指点燃了他积蓄已久的热望,他颤栗着没迎合但是也没拒绝,熏醉的蓝熙书感觉到井蓝衣越来越露骨的诱惑,他迷醉中星点的意志力瓦解了。   蓝熙书不知道井蓝衣什么时候关闭了门窗,屛退了小丫头,她缠裹这自己移步倒在床上,房子的影像被淹没了,蓝熙书的下面臌胀到极致,井蓝衣的手一下握住了,这个时候的蓝熙书完全沦陷了,他只有一种如洪水猛兽般不受控制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一点儿不假!   香唇,舌吻,指尖的游弋,赤裸的身体触碰进退纠缠,井蓝衣媚眼迷迷看着蓝熙书在自己的身下沸腾失控……   雨停了的时候,蓝熙书清醒了,准确说是不能继续装不清醒了。   蓝熙书明白发生这件事是不能以酒后乱性做掩饰的,他始终明白酒起了一定作用,但是淹没自己理智的是自我放任的欲望。   清醒过来在耳鬓厮磨激情重现那是无论如何做不来的。   井蓝衣趴在他身上,满怀温玉,蓝熙书咬牙痉挛了一下,他闭上眼,这个现状他无法面对,他的心里各种情绪翻滚交集。   井蓝衣慢慢的从他身上撤退,蓝熙书又是一阵战栗。   井蓝衣在收拾残局,蓝熙书听之任之。   井蓝衣收拾了自己,柔柔切切的给蓝熙书说:“蓝衣有幸服侍三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蓝衣不求别的,也不敢妄想,四少还没醒,您再睡会儿,什么也没发生,一场雨而已!”   说着井蓝衣悉悉索索的下了床,一声悠长的深呼吸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真是一个冷珑剔透的女子,懂得进退不给蓝熙书难堪,蓝熙书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蓝熙书并没有打算为这个意外负责,他心里的房子还是无可取代的,这是他的本欲但是非他的本意,蓝熙书为自己狡辩着。   蓝熙书这一刻对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产生了感激之情,这不单单是为自己着想,这也是顾全着房子。   蓝熙书赶忙坐起来,对房子愧疚的心思很快被他控制,他快速的穿好衣服稳定心神。 第四百三十二章   “给四少准备些热水,拿干净的毛巾!”   井蓝衣在外面吩咐小丫头,这也是给蓝熙书听的,房子醒了。   蓝熙书慌忙起身,虽然稳定了情绪,但是心虚无法完全遮掩,手心冰凉的蓝熙书挑帘穿过过厅,一进门他的眼神迅速与井蓝衣交集而过,井蓝衣语笑嫣然跟什么没发生过一样。   “三少来得及时!四少醒了!”   蓝熙书一阵脸红心跳,心虚的左右腿都分不清了,径直路过井蓝衣奔向慢慢惺忪坐起的房子:“房子!呃!雨停了。”   蓝熙书的驴唇不对马嘴自己也惊觉了,他狠狠的掐自己的指头掩饰心虚:“跟兄弟们喝到现在,哥来接你了。”   “讨厌喝酒!”房子嘟着嘴,任蓝熙书给她套靴子:“头有些晕,怎么会睡着的?迷糊了都!”   “你累了!”井蓝衣接口,蓝熙书感觉井蓝衣像一团火焰在旁边炙烤着自己,随着汗就下来了。   做贼心虚一点儿不假,蓝熙书还没这种感觉过。   心里跟揣着个兔子一样,密切的观察着房子的反应,谢天谢地,房子毫无异样,好像对自己还亲昵了些。   借口出来的久了,蓝熙书拉着房子匆匆辞别,迈门槛的一瞬间,蓝熙书偷眼快速瞄了一眼井蓝衣,井蓝衣牵着裙子好像知道蓝熙书这个动作一样,正妩媚的笑眼相迎,蓝熙书如遇针芒赶紧避开。   一路房子抱怨的什么蓝熙书都不曾入耳,心乱如麻,深一脚浅一脚专往水洼里踩。   “以后不要喝酒,你看你!”   房子皱着眉头做凶凶的样子。   “下不为例就是。”蓝熙书含混其词,也不知是说自己下不为例不喝酒了,还是给自己说下不为例不酒后乱性了。   天阴沉的乌云不散,闷哒哒的空气潮湿粘人,一个胡同口转出一个蓑衣斗笠啰嗦的人。   “三少!”   葛亭刚的声音在滴水的斗笠下传过来,蓝熙书愣了一下,葛亭刚路人般径直涉水而过,破草鞋在泥浆里拖拉,一个扁担在手低垂着头路过。   房子讶异了一声,蓝熙书一把拉紧了房子的胳膊,房子溜溜儿着眼睛忍住东张西望的冲动,木讷的不知所谓的望向浓云密布的西天。   “蓝衣绣坊!三少!”葛亭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知道!”蓝熙书快速的接话,没来由的心一阵扑腾,我靠!葛亭刚看到了?   他干嘛?当着房子这不是给我后院点火吗?   蓝熙书心思百转的当口,葛亭刚第二句话没有就横穿过泥泞的街面消失在斜对过的胡同。 第四百三十三章 做贼心虚   “哥!蓝衣绣坊?我们刚从蓝衣绣坊出来啊!”房子咕噜着眼睛,刚刚睡饱的眼睛水亮亮的透着清澈,蓝熙书不敢逼视。   “多管闲事,葛亭刚是提醒我们不该常来蓝衣绣坊,那个,我不是老是训示井貌安吗?”蓝熙书摸摸鼻子冲着葛亭刚消失的胡同白了一眼,他心虚,以为葛亭刚在暗示什么,井貌安常来常往被自己喝骂,自己倒后来居上跑到人家床上去了,葛亭刚提醒自己干嘛!这个多此一举的家伙!这要是让井貌安知道了,或者兄弟们知道了脸往哪搁?   蓝熙书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欠理智了。   “不是吧!”房子还是皱着眉,转着眼睛深度挖掘葛亭刚神神秘秘话里的含义,蓝熙书更加心虚了,脸跟被掌掴了重重一下似得,他惊跳快速的接口:“你没见他多婆妈!”   蓝熙书恨恨的骂着葛亭刚哪壶不开提哪壶,弄得自己心惊肉跳的,这小子不是全看见了吧!不会啊!雨很大,再说,门窗都关了,这个印象蓝熙书还是非常清楚的。   蓝熙书一脚滑进水洼里,溅了自己一身泥浆,也溅了房子一身,房子抖搂着裙子直撇嘴:“你还没醒酒啊!”   这句话提醒了蓝熙书,立马微醺微醉的感觉就出来了,一手执额做头疼欲裂状:“头要炸了,嗡嗡的,房子我靠一下!”   “你还真会装!”房子眯眼,蓝熙书的汗又哗哗的了。   房子嗔怪的皱眉,但是肩膀挨了过来,两个人就这样歪歪斜斜的往王记药铺走,房子不能耽误了吃药,这是一天房子最重要的一件事。   葛亭刚不会八卦自己在蓝衣绣坊的事吧!小安嘴巴没把门的,她知道了,满世界就都知道了,不行,必须给葛亭刚点儿眼色。   蓝熙书这一路心里就想着葛亭刚那副德行了。   王记药铺大出动,都在清理药铺门前的积水,蓝熙书跟王百草火烧火燎多忙似得说了两句就溜进了安园,葛亭刚不在,闫七也不在,丫的!这都成心添堵啊!你说葛亭刚你不回来在外面瞎转悠个啥,光盯着我这点儿破事儿了,闫七呢!好了伤疤忘了疼,交代的全忘了,最近也不知怎的,这两个人都时不时的摸不着人影,一对儿不让人省心。   蓝熙书从密室出来,心情糟透了,他老觉得心里漏风撒气一样,他没在王记药铺耽误就回了北衙门,北衙门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   喝的东倒西歪的哥几个有的爬过门槛就睡倒在门房里,蓝熙书看见点头哈腰的守卫一闪身,胡大疙瘩猪一样的大身板露出了半截。   一进大门都闻得到酒气熏天,蓝熙书想发火来着,想想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也满身酒气也就算了,内堂里椅子上歪扭着李四树和天眼通,知了猴趴在案几上吧唧嘴,口水弄了一片,其他的在门口就倒下了,水渍泥靴子到处都是,两个杂役在书吏的指使下正在打扫,看见蓝熙书退到一旁。   内堂充斥着臭脚丫子味儿,浓烈的酒气,发酵的汗臭味儿,蓝熙书觉得严重呼吸不畅。   蓝熙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没出动静李四树醒过来了,觍着脸干笑,酒味很大,但是脸上的酒色退了,酒后劲儿过去了,李四树站起身,控制的很好,身体一点儿没晃荡。   “三少!正想派人接你呢!呃!雨停了!”李四树不着四六的说着用脚一碰天眼通,天眼通很难受的架着腿外横着脖子仰面在椅背上打鼾声,李四树和他挨得近,一踢他,天眼通不但没醒,嘴巴吧唧着换了个也不怎么舒服的姿势继续。   李四树看蓝熙书在椅子上坐下来,脸色不是很好但看着也不是雷霆之怒的前奏,心里不紧张了,也没再给天眼通第二脚。   蓝熙书不说话闷头坐在椅子上闭目划拉着额头,李四树示意书吏上茶。   “把那个宝钞提举司的陈年案卷调出来,统统的给那边赵一龙送去。”蓝熙书在其位谋其政,他很快从情欲的困扰中跳出来,有些线索条理清晰:“通知徐娘不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见真章的时候了,给我在六天之内挖出白话文,你最近别干别的,就这一件事,挖白话文,不惜任何代价,动用任何财力物力人力,明察暗哨把北京城给我过筛子过箩也要把白话文找出来,六天之内!必须得!”   蓝熙书斩钉截铁的说完,抬起头眯眼看着李四树,语调很低,但是杀气让李四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还以为女刺客案告破,紧张吐血的日子到头了呢!原来蓝熙书的部署这才开头。   “三少!由头?”李四树很明白挖白话文是不能摆上台面的,蓝熙书摆明是要倾巢出动大动静,得有个大动静的理由,别的不说,锦衣卫大动作扰民在所难免,没镇得住由头,弹劾的折子还不雪片一样把北衙门给埋了?   蓝熙书斜眼看着李四树,左嘴角抽气吸溜着牙缝,一脸的嫌弃:“缉捕女刺客余党!还用教?”   咳咳!   李四树拳头堵嘴假咳了两声,脑子进酒了,但凡跟女刺客沾边的由头都是铁定的,谁敢拿这个说事儿,把北京翻个底朝天那帮子御史言官六科廊的人也不敢大放厥词,很简单,他们也是见风使舵,谁敢摸皇太孙的逆鳞。   “兄弟们喝的有兴头啊!”蓝熙书拿脚一蹬知了猴撅着的屁股,知了猴本来右脸朝外被蓝熙书一踹倒了左脸,猪哼哼了一声接着美梦不醒,蓝熙书没打算叫醒的意思。   “屁兴头啊!斗气呢!赵一龙那帮子手下个个看咱们不顺眼,这酒喝的拧,咱们过江龙他们坐地虎!”李四树没说跟赵一龙的手下踢桌子拍板凳的事,酒喝得多纯粹是斗酒惹气。   书吏过来报,宝钞提举司的旧案有相当一部分在南镇抚司存档,蓝熙书吩咐人去调来,一提南镇抚司,蓝熙书想起了丁哑,今天没注意丁哑,蓝熙书刚想问,怎么这丁哑跟出地球一样了呢!   “李四树!丁哑在南镇抚司出家了咋的……耗子!”蓝熙书说着一抬眼,惊跳了起来,眼前站着黑瘦黑瘦咪咪笑静如处子的耗子,耗子还是那个耗子,尽管粘了胡子改了装扮,还是那个蓝熙书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耗子,耗子故意的,笑的惬意,李四树也在坏笑,给了耗子一拳头。   “三少!”耗子被蓝熙书抱住膀子两个大男人热烈相拥,蓝熙书这一嗓门横着竖着歪着的都醒了,都跟做梦似得呆了一呆,呼啦啦围上来群拥。   “你小子!惊喜啊!我一天骂你三遍!”   “大白天做恶梦!耗子!”   …… 第四百三十四章 耗子归来   “葛大呢?”蓝熙书抓了一把耗子的胳膊,耗子抽了一下嘴巴和鼻子:“押后呢!”   蓝熙书看着耗子的小眼睛明白了,皇太孙不日即到,耗子这是赶在皇太孙之前回来了,耗子有心!   蓝熙书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就如同有一支冷箭在未知的方位窥伺他,这感觉相当不好。   耗子的到来让兄弟们的情绪好了很多,哥几个说起骂葛大又哄笑了一番,胡大疙瘩和井貌安酒气熏天从大门值房里过来,蓝熙书看着井貌安跟耗子亲兄热弟,心里竟然很不得劲了一下,悔断肠子也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都该干嘛干嘛去了,内堂只剩下蓝熙书和耗子相对而坐。   蓝熙书再次抓握耗子的胳膊,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在军前很难发消息回来,夏煜夏大人专门警告过我,皇上的耳目多着呢,皇上最近情绪很不稳定,虽然我军势如破竹,班师在即,好像皇上的心神还在京里。”耗子不是狡辩,他干着急的心情蓝熙书了解,锦衣卫是皇上的手眼,自己在这条线上虽然说是独掌北镇抚司,但是亲信少,也就是独立于自己的势力有限,一旦处在大环境复杂环境就显出自己情报运输线的根基浅了。   这是蓝熙书通过皇太孙督粮北上醒悟到的,这个薄弱环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在皇上眼皮底下也是很危险的。   蓝熙书体谅的点头,耗子谨慎这是最让他放心的一点。   耗子简明扼要的说了这些日子跟随朱瞻基的一些经过,重点讲到了夏煜对自己和葛大的照拂,这让蓝熙书心里一动,没有无缘无故的陷害,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照顾,这个夏煜给蓝熙书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蓝熙书甚至觉得夏煜要比张开望厚道,功利心没那么大,这个念头蓝熙书自己也惊跳了一下,有些念头在潜意识里作祟,蓝熙书明白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仅限于想法,很不成熟。   至于白话文,耗子只能说他铁定就在北京,前期皇上还接连接到白话文的密奏,最近好像没了,这也是影响皇上情绪的一个原因,这是夏煜透露给耗子的。   蓝熙书觉得这是张开望在起作用了,他有能力截断白话文北上的消息,明的暗的都能,皇上收不到白话文的奏报会不会猜疑重重,产生对太子不利的妄断?   在皇上身边夏煜起到了中合作用,是因为想要拉拢自己还是因为白话文的原因?   蓝熙书一时猜不透!这是后话蓝熙书根本不去费脑筋。   蓝熙书简单讲了他走后发生的一些事,关于丫无双井貌安井蓝衣的这一带色的插曲蓝熙书只字没提,耗子一听女刺客被杀喜出望外,这是他最担心的,皇上限期破案这件事他清楚,现在心头大石没了,耗子居然看不出蓝熙书的轻松,等蓝熙书说出他打算黑白话文的计划,耗子毫不吃惊也不反对,蓝熙书很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不到万不得已,蓝熙书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干的,这块绊脚石老不搬真怕哪天一个不留神砸了自己的脚。   说着不觉时间,外面有人送饭进来,蓝熙书和耗子才惊觉天黑了。   哥几个都在等着耗子公事完毕出去撮一顿,井貌安放话做东,井貌安一肚子委屈想跟耗子念叨,他故意瘸拉着腿给耗子看,让耗子给说道说道,蓝熙书对兄弟下这么狠的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井貌安顶着蓝熙书的白眼,出来进去好几趟,耗子看在眼里还以为井貌安在辑捕女刺客中光荣负伤了呢,所以压根儿没问。   挨了板子屁股差点开花,李四树胡大疙瘩他们没有向着自己说的,没想到耗子对自己也置若罔闻,井貌安一腔委屈化作了满腹怨尤,哥几个没人搭理他。   简单用过饭,哥几个一看没戏了,也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耗子回来蓝熙书觉得心态放松了很多,能人不用多一个顶十个真是没错。   用过饭,蓝熙书和耗子没回新宅而是去了王记药铺,路上闲话听说蓝熙书要成亲耗子替蓝熙书和房子高兴,但是一听说房子的状况不容乐观,安之钱专门去云南采药等等,耗子就沉重起来。   耗子从来掩饰对房子的疼爱!   耗子的归来让王记药铺沸腾了,耗子有了众星捧月的感觉,配角惯了默默地惯了,这样受欢迎耗子还真不习惯。   耗子挨个问好,耳朵听着小安麻雀一样唧唧喳喳个没完,眼睛溜着贞姐欢喜不禁的笑颜,心里甜蜜蜜,最后看见房子,耗子心里咯噔一下,房子消瘦了很多,始终挂着的微笑透着委屈。   “四少!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蓝熙书嘱咐过耗子,往好了夸房子,房子需要大家给她信心,耗子才知道房子没开始人们看到的那样坚强了,这让耗子心疼又说不出口。   “你没见四少都瘦了嘛!”小安抢话说,被贞姐扭了一把,小安扭脸,圆圆的脸满是稚气未脱的表情:“贞姐!扭我干嘛!耗子哥睁眼说瞎话你也护着!”   呃!贞姐的脸腾地红了,尴尬的瞄了一眼耗子怒怒的瞪着小安:“这只是最近房子喝药没胃口的缘故,你想瘦瘦得了吗?”   贞姐故意说小安最讨厌的事来岔开话题,果不其然,小安很生气很生气的扭脸冲蓝熙书说:“三哥!你看看,贞姐老欺负我!”   蓝熙书只笑不插言,小安白了一眼作壁上观的蓝熙书转脸冲着房子装楚楚可怜,房子不等小安发嗲赶紧说:“我还想胖呢!瘦了一点儿都不水灵了,你看咱小安这脸蛋能捏出水来!”   房子捏了一下小安粉嫩嫩肉嘟嘟的脸颊真羡慕的说:“环肥燕瘦!”   “别叫小安了,叫小环吧!”贞姐嫣然一笑。   “你敢叫我小环,那我就叫你燕瘦!”小安瞪圆了眼睛,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蓝熙书忽然发现耗子和贞姐快速的对了个不易察觉的眼神,贞姐的脸红了,耗子傻笑,小眼睛没了焦点。 第四百三十五章 恼人的婚期   蓝熙书心里一咯噔,脸就下意识的撂了下来,贞姐眼尖,或许是她一直在留心蓝熙书的脸色,发现蓝熙书看自己和耗子的眼神不对,借口催看伙计烧水而出去了。   王百草也察觉到蓝熙书的神色异常也借口房子熬的药出去了,淡场了,蓝熙书拉着耗子到安园,房子跟耗子亲没说够想跟着却被小安缠住了。   葛亭刚和闫七还没回来,蓝熙书和耗子在密室呆了会儿,耗子不了解内情,蓝熙书的心理隐隐不安起来,女刺客被杀,挖白话文自己给北衙门施压,蓝熙书不曾给葛亭刚和闫七下达任务啊!他们一个一个忙什么啊!   两个人都搞得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重大发现?   当务之急是白话文,葛亭刚发现线索了吗?即使有所发现也该最先在安园知会自己啊!   蓝熙书心里着急没说出来,两个人又回到王记药铺,王百草说这附近暗哨很多,听说是蓝熙书安排的,王百草放下心来,防卫这一块儿自打来京就是安之钱的活儿,经营药铺坐堂问诊是王百草的活儿,两人里外分工明确,优势互补相得益彰,安之钱远赴云南,王百草就觉得不安心了很多,知道蓝熙书暗中操心王记药铺的安全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房子喝药,耗子第一次看房子喝药这么痛快,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大碗黑乎乎顶鼻子的药汁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不吃饭都饱了。   耗子知道房子以前最讨厌喝药的,现在居然跟喝白开水一样了,自己走了短短时日,耗子说不出来的感觉房子变了很多,哪儿变了又说不上来。   闲坐一会儿,蓝熙书房子耗子三人结伴回新宅,这一路房子的话不断,她表现的像个待嫁新娘一样的期待,嚷着让耗子要把封婶接来,封婶说过把房子当女儿一样嫁出去的!   三人仿佛又回到最初,说说笑笑,谁也不提醉八仙,好像没这档子事儿,只有蓝熙书看得出房子在耗子跟前故意表现的开心,蓝熙书只能和耗子陪着她故作开心。   新宅里除了井貌安胡大疙瘩和李四叔,在京里有府邸的天眼通和知了猴也扎堆在前院,酒菜伺候非等着耗子酒一场不可。   不是在衙门,蓝熙书不约束兄弟们,热闹了几句,他提不起精神就陪房子回后院了。   影儿扑腾到房子身边问长问短,耗子回来了,没见葛大,丽姑当然不好意思问,影儿拐着弯儿的打听,前面的哥几个都逗影儿说葛大不回来了,影儿等着蓝熙书来证实,一听葛大随皇太孙回京,丽姑没表现出来,影儿立马无遮无拦的笑了。   自打葛大对丽姑示好,丽姑默认了之后,无形中丽姑就有了目标一样,心里竟有些说不出口的牵挂,大概跟影儿念叨过娘两最终可依靠的归宿,影儿现在不讨厌葛大了,好像也懂得了娘的心思。   房子最近不着家,王记药铺和蓝衣绣坊两头忙,丽姑和影儿倒很难得跟房子腻在一起了,影儿很不开心跟丽姑抱怨,丽姑到底知道自己身份不时地教导影儿要懂规矩。   影儿今天最开心,黏着房子不放,丽姑看看蓝熙书免于应付的情绪便拉着影儿走了。   在外面丽姑提醒房子又要下雨了,等房子准备关窗户时,外面灯光绰绰里看得见雨点儿如箭光穿黑夜,一瞬间房子又被这雨剪万箭穿心的感觉。   桃花劫成形,让房子和蓝熙书有了顾忌,房子闷闷的半掩的窗户前呆呆发愣,雨点密集起来,前面一帮糙汉子吆五喝六的声音隐约可闻,丽姑在招呼影儿什么听不真切,房子看着那些刷刷密集的雨点心里恍惚。   “闷热啊?”蓝熙书走过来给房子打扇,屋里闷,他以为房子在透气舍不得关窗户。   房子咬着嘴唇摇头,眼睛弯了但是那笑却不似往昔:“哥!二娘今天找人算黄历了,这个月有两个好日子!”   六月近半,两个好日子,这时间上紧凑,蓝熙书虽然成亲的打算由来已久,但是因为他想快速在皇太孙回来之前把白话文了结掉,所以心里另有打算,那就是这件事彻底了解之后再心无挂碍的成亲,他算着时间顶多十多天,他不信这个神仙那个半仙那一套,只是让二娘和经石姑姑高兴才任他们安排。   房子认真的看着蓝熙书在想什么,小心的说:“你啥事不管,我叫姑姑和二娘做主了。”   蓝熙书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没告诉房子反而让房子想多了,这时候再说反而让房子更多想:“房子!怎么有两个好日子?”蓝熙书逗房子:“月头娶一次月末娶一次?”   “什么啊?”房子果然被逗笑了,难得的笑容如春花乍现:“二娘这是有心让你选的,讨厌!”   房子说讨厌的时候小有幸福的用小手指头挠着蓝熙书的下巴,蓝熙书忽然找回了以前活泼俏皮的房子,动情的咬住了房子的手指:“你选就好!我不是不管,我什么不懂……”   “知道你忙,没人打算让你操持的!”房子打断蓝熙书的辩解:“我怎么觉得好像我怕嫁不出去一样死皮赖脸的要嫁给你呢?”   蓝熙书这回是真正发自肺腑的笑了:“不是!是我死皮赖脸的非要娶你!你看!我两想法都一样,多般配!”   呵呵呵!   房子在蓝熙书的怀抱里欢颜,蓝熙书忽然低头亲住房子的嘴巴,草药味还有,蓝熙书不管不顾的亲吻起来。   房子做柔柔弱弱的迎合,蓝熙书忽然感到脸湿湿的,房子流泪了,眉眼弯弯。   “不要多想不要害怕,有哥呢!”蓝熙书擦去房子的眼泪,随手关严了窗户抱起房子往床边走:“高高兴兴做你的新娘,这是哥最愿意看到的事!”   房子诺诺的在蓝熙书耳边低语:“可是,可是……姑姑说……我们不能……”   “我能等!”蓝熙书忽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刺,他不让自己分心话不停下来:“来日方长嘛!不差这几天……房子!干嘛不靠我……再靠近一点儿……我不碰你……你摸摸它总可以的吧!这样……喔……用力……房子!……” 第四百三十六章 老谋   蓝熙书找到了新的方式跟房子亲热,房子难为情的配合,这一夜,蓝熙书竟然感到了极大地满足,他不愿再想井蓝衣,他打算找个恰当的补偿方式了结这件事,这只是意外,一次酒后事故,蓝熙书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让房子知道这件事。   雨下了一夜,早起长空湛蓝通透,阳光一出现就飙升了温度。   蓝熙书先到了北衙门,兄弟们来的比他早,按部就班各司其职,只有耗子没有具体任务在内堂等着蓝熙书,蓝熙书先让他到张开望那儿点个卯,汇报一下情况。   网撒下去了,蓝熙书觉得心里落空,再乱撒网没重点的情况下心里着急,他坐不住等消息是很熬人的,蓝熙书思量再三离开北衙门去了徐娘不老的旺财瓷器店。   徐娘不老不在,这是当然的,这是他的私产但是他还是要在东厂当值的,要说以前徐娘不老当不当值不打紧,杜十万也不重用他,他反倒在宫里的时间多,现在不同了,杜十万岌岌可危,徐娘不老几乎把时间全耗在了在东厂,他忙着在杜十万的废墟上重建自己的势力,东厂高层动荡,中层人心观望,徐娘不老光忙着拉拢人心倒戈杜十万了。   徐娘半老的心腹一看蓝熙书大清早的来了,急忙忙派人通知徐娘不老,蓝熙书坐在里间等着,忽然想起早朝的时间到了,徐娘不老要是早朝那自己可要等一大会儿了,一般都是杜十万早朝,但是现在难说了。   徐娘不老的心腹都知道蓝熙书是徐娘不老的座上宾,还没谁见过徐娘不老这么看重一个人的,殷勤周到自不必细说,蓝熙书等着的空隙,几碟早点端了上来,蓝熙书填饱了肚子就听一个管事的罗锅着腰给他卖弄徐娘不老的宝贝。   蓝熙书对瓷器不感兴趣,别的业余兴趣基本没有,他睁开眼就是公事,私事也挂带着公事,很多官员有的闲情雅致蓝熙书根本没有,他就是干活的命,你让他浅茶弄酒舞文弄墨摆弄古玩玉器这些官场老爷们上讲的东西简直就是折磨他。   徐娘不老爱不释手的东西蓝熙书过眼一个遍,管事的抖着胡子说的是不厌其烦,听着是个行家,但是蓝熙书连应付的心情都没有。   半个时辰就在管事的唾沫横飞中过去了,蓝熙书坐不住了,管事的正从一个伙计那儿无比小心的接过雕花色彩都相当精美的漆器往蓝熙书跟前凑,蓝熙书怕了这老夫子的长篇大论,笑着起身刚要拔腿走人,门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进来了祥子:“三少!让你久等了!我们公公马上到!”   蓝熙书只好屁股又坐实了:“慢慢说!”   祥子喝了口水喘匀了气儿,白生生的脸上干净清秀:“怕你等不了,公公让我赶了来!听说你在这儿等他,早朝没散就往这赶了。”   蓝熙书很满意,徐娘不老是很重视自己这边的,盟友就是要这个态度,利用完吹灯拔蜡那是鼠目寸光,徐娘不老不是这样的人倒是让蓝熙书欣慰不少,互相利用是当然的,但是过分短视却不可取,蓝熙书跟徐娘不老点过这个话,徐娘不老老了成精,他比蓝熙书懂的长久之谋。   很快徐娘不老就到了,四人抬的凉轿还没落稳,满面喜色的徐娘不老就在吴令狗才的把扶下下了轿,刚进屋,就吆喝四六儿帮他脱下紫蟒朝服,一身内服就奔里间,大号的乌骨描金洒扇呼呼生风顶开了珠帘,一眼看见蓝熙书就笑起来:“三少有约,我是脚不沾地的往这赶啊!”   蓝熙书看徐娘不老春风得意的面色就知道,早朝有收获。   “忘了你早朝了。”蓝熙书看徐娘不老开心的不顾以往的仪表,大口的喝茶,挥手赶开给他套常服的四六儿,就这么内服相对,他真不拿蓝熙书当外人。   天热!徐娘不老也顾不得讲究了。   “好消息!”徐娘不老眉开眼笑,早妆画的眼线让他看起来很媚:“你不来我也打算约你。”   “你的好消息!”蓝熙书跟了一个兰花指的手势,徐娘不老哈哈大笑。   “杜十万趴了。”徐娘不老兰花指掩口眉飞色舞。   “皇上还是太子殿下办的?”蓝熙书没想到这么快。   “动杜十万得皇上发话,今早早朝接到了军前八百里加急。”徐娘不老忽然美中不足的叹了口气:“皇上法外开恩让他卷铺盖卷滚蛋!”   这还不是杜十贯痛哭流涕换来的。   “杜十贯呢?”蓝熙书替徐娘不老担心,只要人头在一切皆有可能,杜十万要想东山再起就要看杜十贯的余热了,这是个后患。   “杜十贯告老请皇上恩准,皇上让他带着杜十万到凤阳守祖坟去了。”徐娘不老想想杜家两兄弟没咸鱼翻身的可能了,又开心起来。   “那么现在东厂是您当家了?”蓝熙书拱手道贺:“恭喜恭喜!”   徐娘不老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表情:“双喜临门,三少!你要成亲咱家要送份厚礼。”   “挖出白话文就是厚礼!”蓝熙书折扇轻摇,眯起了眼睛:“务必在皇太孙回来前挖出白话文!”   “知道!要不然洞房花烛三少都心神不宁啊!”徐娘不老打趣:“既然你三少点名要这份厚礼,咱家绝不含糊!” 第四百三十七章 小心背后   谈完正事徐娘不老还不让蓝熙书走,非要蓝熙书稍等,盛川马上到。   谁说想和盛川相见欢啊!   徐娘不老只知道蓝熙书和盛川私交甚好,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的蓝熙书并不想见盛川,盛川是来到徐娘不老这儿淘宝的,蓝熙书有功夫睡会儿也不想跟两人扯淡。   仗着阅女人无数,那副过来人的嘴脸蓝熙书非常不相见。   蓝熙书只知道盛川喜欢美女,特别对南方娇小玲珑的女子情有独钟,什么时候对瓷器感兴趣了蓝熙书真不知道,也没心思知道。   赶紧脚底抹油吧!   徐娘不老真心想跟蓝熙书多聊聊,心里高兴就一再挽留蓝熙书,蓝熙书推说衙门有事抬屁股走人。   “三少就差这点儿功夫?”徐娘不老往外送。   “徐公公!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蓝熙书直言不讳,徐娘不老呵呵笑了。   在门口却被盛川堵了个正着,盛川秀才澜衫,打扮的跟个刚出考场的秀才似得,一派假斯文,手里的折扇开开合合动静很大。   这年头酸秀才是抢手货,都是坊间才子佳人祸害的,真斯文凤毛麟角,假斯文满大街是。   蓝熙书划拉着额头眉头拧一堆,连假笑也懒得堆了。   “三少!吆嗬!脸色不错啊!我来你走不够意思啊你!”盛川拉扯着蓝熙书往里间退:“今天徐公公荣升东厂老大,不能便宜了他。他有好酒!”最后一句盛川俯耳阴阴的说,徐娘不老白了盛川一眼,进了里间自己找地儿坐下了,盛川拉着蓝熙书坐在罗汉床上。   “昨天差点喝到桌子底下去,他就是玉液琼浆我也消受不起。”蓝熙书甩胳膊:“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假正经!”盛川歪倒在罗汉床的枕头上,惬意的挥动扇子。   “有屁快放!”蓝熙书一百个不客气一千个不耐烦。   盛川哈哈大笑,也奇了怪了,自己最近心情好的不得了,蓝熙书反倒糟糕的不得了,一点儿不像要做新郎官的人。   “好兄弟给你个消息。”盛川坐起来,蓝熙书立马竖起来耳朵。   “丫无双不知为什么今早上跟我要人手。”盛川看着蓝熙书皱了眉,一脸厌烦。   “她是不是准备霸王硬上弓了,她那性子也是干了再说的主儿。”   “闭上你的臭嘴!”蓝熙书就知道盛川没事就想消遣自己。   “真的真的!今早上黑咕隆咚的呢,丫无双就跟吴令调人。吴令给了她十来个。”徐娘不老接话。   蓝熙书不动声色,盛川没个正经,徐娘不老是不会合伙跟盛川忽悠自己的。   “她要干嘛?”蓝熙书掩饰不住的烦,盛川拨棱脑袋,徐娘不老说:“吴令那狗才问了挨了丫无双一顿臭骂,不过,吴令说丫无双跟他打听什么蓝衣绣坊的底细来着,还让吴令派人盯着,临了大方,给了吴令几百贯。”   蓝熙书一听蓝衣绣坊心里就冒火了,这丫无双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儿呢,她搞蓝衣绣坊这不是戳房子的肺管子吗?   “我让吴令别理这茬,丫无双要问就敷衍过去。”很显然,徐娘不老懂蓝熙书的心思,会办事!   盛川冲徐娘不老赞了个大拇指。   “但是她要带人搞什么吴令就不敢阻拦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徐娘不老冲盛川摊摊手,盛川幸灾乐祸却装正经:“她横着走也没人敢管。”   “反了她了。”蓝熙书磨牙霍霍,拳头在案几上摩擦。   “也就你啊!哎!着什么急啊?”盛川的话撵了出来:“兄弟!给她家法伺候!”   蓝熙书出来就慢了脚步,恼归恼,道听途说总不能找丫无双兴师问罪吧!   等她有所作为就好像马后炮了。   丫的!跟她还扯不清了。   话说回来,丫无双不可能知道自己和井蓝衣的苟且,呃!一想到这个词,蓝熙书就汗颜。   他找井蓝衣的麻烦干嘛?吃干醋?   蓝熙书思来想去脚步拐了弯,北衙门口耗子等着呢!   正好,让耗子盯丫无双最合适。   蓝熙书还没张嘴,耗子把蓝熙书拉到大石狮子座前低声说:“跟你说个事儿。”   蓝熙书点点头。   “丁哑你注意了吗?”   “他代理南镇抚司,这边行动基本不过来了。”蓝熙书眯起眼睛以为孩子不知情多心了。   耗子咬了咬爆皮的薄唇,小眼睛深邃的看着石狮子底座深刻的划痕,有些话该不该说?   “你看见丁哑了?”耗子不是井貌安,他嘴里想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不论人是非,耗子一定是在不应该看见丁哑的地方看见了丁哑。   “在张开望府上,呃!”耗子欲言又止,在大明门看见丁哑不稀奇,在张开望府上看见丁哑,蓝熙书也蹙了眉头,丁哑贴乎张开望?   “我觉得丁哑跟变了个人似得。”耗子难以解释那种感觉,看着蓝熙书直愣愣出神的眼睛,搜肠刮肚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解释自己的感觉。   耗子心细如发,洞察微毫,蓝熙书忽然也有了异样的感觉,这还了得,丁哑要脱离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丁哑耗子可是蓝熙书最得力最信赖的左膀右臂,自己亏待过他吗?   还是他想爬的更高,这可犯了蓝熙书的忌讳了,想想,以丁哑的才干屈居人下心有不甘也是理解的,量才适用,所以自己才让他执掌南镇抚司啊!自己格外提拔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啊!井貌安都背地里说自己偏心。   耗子一言不发看着蓝熙书越来越拧紧了眉头。   想往上爬蓝熙书不反对,但是要踩着兄弟的命上爬蓝熙书可不答应。   “耗子!后院失火会让我们栽大跟头的,张开望并不信赖我们,丁哑要是长了这个心,我们不得不防。”蓝熙书眼神锋芒毕露:“是我疏忽,耗子,你给我查证仔细,拎着脑袋一起拼过来的兄弟不能冤杀。”   权衡利弊丁哑这头比丫无双紧要的多了,丁哑要有异心那无异于背后藏刀,从蓝熙书心里这比白话文更来的凶险,蓝熙书不是没吃过这方面的亏,虎牙口孙不二怎么死的,不就是王小丫被白话文收买了吗?   张开望收买了丁哑还是丁哑别有用心?   蓝熙书忽然觉得真不能等闲视之!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丫无双砸场子   蓝熙书虽然嘱咐了耗子监视丁哑,并提醒耗子千万不可露了马脚,这个耗子懂,就怕事关兄弟耗子伪装不了,丁哑可是兄弟们当中仅次于自己的小诸葛。   耗子一走,蓝熙书颓然坐到内堂的椅子上,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丁哑的变故让他很受打击,丁哑跟王小丫还不一样,丁哑可是一路浴血拼杀过来的兄弟,如果自己和耗子的怀疑是真的,那么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后果心如明镜,想想蓝熙书都有些难以面对。   蓝熙书失神的看着花格窗上明亮的阳光,外面马嘶长鸣人来人往,但是没有人敢到内堂来打扰蓝熙书。   人是会随着环境而变得,蓝熙书懂,平时闲聊也跟兄弟们聊过这个,很多先例表明一起共患难的兄弟难以共富贵,环境的改变,物质官职的高升都会暴露一个人平时藏匿的本性,那时,兄弟们都像在听笑话,觉得蓝熙书杞人忧天,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在兄弟们身上。   兄弟们讨厌说教,蓝熙书也觉得说这些寡淡无味。   但是,今天要面对这个问题了,而且是丁哑,蓝熙书闷闷的一擂头,是谁也让他心里难以接受,蓝熙书第一次下意识里侥幸的希望耗子多想了,自己多想了,丁哑只是最近疏于露面。   但是理智不容蓝熙书自欺欺人,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丁哑的苗头很大,丁哑有了异心,想必还未付诸实际背叛自己的行动,或者刚刚开始。   越俎代庖投靠张开望无外乎官谋,升官最大的障碍是自己,丁哑想要搬开自己还是把自己踩在脚下?   搬开自己不可能,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脾气,和这件事的后果无非鱼死网破,那么丁哑居心叵测了。   张开望会选择更忠诚的,那极有可能不是自己,那么自己将会是张开望暂时利用的棋子,除掉白话文以后,结果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蓝熙书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安之钱曾说过置你于死地的往往会是你背后悄然拔刀的兄弟!   只有兄弟才会让你心无戒备防不胜防。   经历人心世事,安之钱也许预料到了自己没有预知的将来,故而委婉提醒。   “三少!三少!”   蓝熙书被惊醒猛然抬头才看见知了猴面色慌张的凑近了自己,蓝熙书整理了思绪问:“怎么了?”   “丫无双带人大闹了蓝衣绣坊,那个,兄弟们都不敢管,呃!现在,四少在哪儿?”   蓝熙书蹭就站起来了,知了猴倒退了几步。   丫无双的特殊身份谁敢管?房子还不得跟她急眼啊!   蓝熙书没说话铁青着脸往外走,知了猴大声招呼:“备马!”   蓝衣绣坊前场面比蓝熙书想象的还要火爆,简直是不用开锣好戏就开场了。   街坊邻里里外三层都远远的看免费的热闹,锦衣卫便衣有天眼通领头一派在西,一帮子东厂番子在东与之对峙,中间场面很阔绰,上下翻飞你来我往纠缠不清的两个女子正是丫无双和房子。   蓝熙书快马赶到,有人吆喝闪出一条甬道,蓝熙书一眼环场就看了大致,井蓝衣极其惊恐的被井貌安护在身后。   天眼通一看蓝熙书提缰坠马急刹车,人高马立马蹄未落就赶上前,蓝熙书落马之际手里的缰绳甩给了天眼通,就是天眼通让知了猴赶紧通知蓝熙书的,天眼通觉得现在除了蓝熙书没人收拾得了这个局面。   丫无双频频躲闪着闷声不响的房子,嘴里大喊大嚷:“房子!这个井蓝衣绝不是好人,你没见她那个骚……”   “你要提防她而不是我,房子!我不会害你的。”   蓝熙书一扬马鞭,晴空霹雳,房子和丫无双都停了下来,丫无双忽然掉头就奔向蓝熙书:“三少!你要提醒房子,不能跟这个狐狸精亲近……”   房子也想奔蓝熙书而来,一见丫无双热烈的投奔蓝熙书,房子的脚步忽然戛然而止,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脸色把天气都冰镇了。   啪!   蓝熙书首先注意到房子的变化,马鞭一挥硬生生将丫无双的热烈奔势给定格了,气氛立刻硝烟密布,丫无双一身男装隔着五六步站住,蓝熙书的冷峻他习惯了所以并不让她知难而退。   “你有什么权利搅扰民宅,马上带你的人离开,要不然……井貌安!准备拿人!”   蓝熙书话一拐弯,本以为湿的干的跟自己没关系的井貌安冷不丁听到蓝熙书力喝自己的名号,惯性的大声应到,身形一挺,肋下绣春刀刀出半鞘,忽然想起要招呼的是丫无双,勉为其难的顿住了。   “你……蓝三!你敢!”丫无双口吃一下,话很硬,但是语气却明显软了。   “你会后悔的!”丫无双跺脚看了一眼房子,房子拧头给她一个冷冰冰的侧脸特写。   “蓝三!你要相信我,我不是仗势欺人,这个女人不是好人,你总会明白的,她在利用房子,他就是非个攀高枝的坏女人。”   “丫无双!你走不走?”一直不说话的房子忽然断喝一声,指尖捏着亮银的回力镖,回力镖摩擦发出的特殊声响杀气腾腾。   要么忍,要么狠,房子执臂上扬,回力镖齐眉,锋芒闪眼冷冽人心看的丫无双毛骨悚然。   丫无双还想嘴硬,一看房子借回力镖表达的态度也就偃旗息鼓了。   呼啦啦!丫无双带着一二十号人撤了,天眼通也驱散看热闹的人群。   井貌安刀归鞘没敢再往井蓝衣身边凑,而是站在了蓝熙书身后偷眼看井蓝衣,井蓝衣紧紧的靠着房子轻轻啜泣,房子在细声细语的说着什么,那神态与面对丫无双时判若两人,房子是个一旦交心就掏肝掏肺的女子,特别对弱势的井蓝衣更是呵护备至。   蓝熙书顿时一阵心软,有一半是因为房子给他的触动,一半是因为有过欢爱的女人的眼泪,蓝熙书心情微妙,他没赶过去,一片狼藉的蓝衣绣坊门前小丫头和一个绣娘在收拾撕烂的招牌。   房子看了一眼蓝熙书,安慰着井蓝衣进入蓝衣绣坊,蓝熙书犹豫一下还是没进去。   井蓝衣真是聪明,自始至终没给蓝熙书特别的眼神,她依赖房子的样子让蓝熙书轻松了很多,也让蓝熙书明白她这是在表明态度,她不会让蓝熙书难为,她不会做伤害房子的事,这样的女子更让蓝熙书生了爱护之心。   蓝熙书就在门外等,其他人都撤了,也没人顾得上招呼他,蓝熙书听见后面一个老妇叫嚷声,过了很久,安静了,神色倦怠的房子才出来。   两个人远离了蓝衣绣坊。   “找机会我会好好教训一下丫无双那个死丫头,给你出气!”蓝熙书真想扁丫无双一顿给房子出气,这句话出自内心,他出于心虚不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三十九章 聪明误   房子没说话,这样子的房子更让蓝熙书发虚,蓝熙书拉房子走在街道阴影里,房子就乖乖的跟着,不争执的顺从蓝熙书看得出来房子心情的低沉,本来好好的都是这个扫把星丫无双。   “怎么办?”房子很沮丧的看着蓝熙书,丫无双让她十分头疼。   “不用搭理她!”蓝熙书也烦恼丫无双这件事,皇太孙的人你能怎么办?   “你不搭理她她可上赶着搭理你!”房子异样的眼神戳的蓝熙书心神不宁,蓝熙书皱眉咬牙:“让我想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成亲不就断了吗?”   断了吗?话是这么说,但是丫无双死缠烂打上了,这也说不准!蓝熙书说的也是虚弱,房子没接话,她知道这个问题真让蓝熙书为难了,再问就逼着蓝熙书敷衍自己了。   “皇太孙不日回京,在北京不会久待,回南京丫无双也就跟着回去了。”蓝熙书有这个想法,只要丫无双跟着朱瞻基回了南京,山高水远也就好多了。   但愿如此,房子并非相信这样的结局,只是再难为蓝熙书也没用。   婚期的事有经石姑姑和二娘拿主意,婚期定了,在六月二十,二娘一劲儿的说这个日子吉利,上上选的日子。   今天十一,还有七天,蓝熙书一下子觉得时间匆忙了起来,公事私事这不是往一块儿赶吗?   蓝熙书不敢说时间太仓促了,经石姑姑有这意思说多了反而生出误会。   二娘说这边凡事都妥了,嫁妆什么的都齐备了,甚至吹吹打打送亲迎亲队伍也操办齐了,没什么亲朋好友反倒简单了很多。   杨士奇不在,刚走,听二娘说南京刚来了信儿,二少惹了乱子杨士奇刚发了通脾气修书大娘,杨士奇气咻咻的走了,二娘的情绪丝毫不受这件事的影响,跟房子说南京大娘的老毛病犯了,正在吃草药,他和房子的婚期赶不来了。   想必自己和房子的婚事杨士奇修书南京老宅了,蓝熙书毫不介意大娘不来,房子也不介意,二娘反而显得更高兴起来。   婚期二娘定的这么紧,大娘就是有心也赶不来,更别说无心了。   经石倒没二娘欢天喜地,盼着嫁房子,这几日又忽然的多愁善感起来,在摆放房子嫁妆的西跨院久久的看着那么锦绣嫁衣,床幔被褥等等出神。   二娘说他派来福和青花到蓝熙书新宅帮衬着丽姑收拾去了,蓝熙书这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新房的布置了,想想一直和房子住着,再兴师动众布置有些滑稽,但是怕两个长辈和房子不高兴也就不敢露出半分嫌麻烦的情绪。   任由长辈做主,长辈操心受累还乐意。   现在,整天忙得神神叨叨的二娘就是合不拢嘴。   蓝熙书能做的就是告诉二娘他会派人把所有打点用度的银子送过来,全凭二娘和姑姑操持。   这句话无疑更给二娘打了鸡血。   房子被二娘的情绪感染心情好了很多,蓝熙书临走偷偷的嘱咐房子晚上回新宅,房子咕嘟嘴没说话,蓝熙书给了房子一个哀求的眼神,磨磨蹭蹭的照二娘的吩咐看看新宅新房的布置情况。   蓝熙书觉得这是二娘故意支开自己,要跟房子面授机宜?   蓝熙书都没想到新宅一经布置焕然一新,来福正和青花大刺刺的招呼一些租来的人手里外布置,大门口披红挂彩抢眼的很。   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草苫子碎屑一地,蓝熙书招呼来福一指马车。   来福指指大从大门里出来的老王头,老王头汗珠子顺着老脸滴答着迎过来:“三少!这是丁大人送来的,丁大人有心啊!把您新房该换的都换了。”   丁哑?   蓝熙书眉头一蹙,来得真快啊!   来福还真是大派头,也不知打哪儿雇来七八口子家仆,前后面的院子犄角旮旯都打扫出来了,修缮的修缮,漆新的漆新。   丽姑倒是没啥可忙得正跟影儿看着丁哑安排人往外搬旧家具,床桌子摆了半院子,新的家具正往里面搬置。   丁哑多长时间没在新宅住了,蓝熙书还真说不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变故之下再见到丁哑,蓝熙书的心里波澜起伏,他自打进门就有心理准备,但是乍看到丁哑硬挺的背影心里还是堵了一下。   兄弟何以岔路?   蓝熙书进门就换了热情洋溢的笑脸:“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没人有这细心!”   这话一点儿不掺假,丁哑是兄弟们中最有心的,最有心的人往往最易生外心。   “三少!早就定做了,你的婚期定不准怕晚了。”丁哑真诚的眼神不会麻痹蓝熙书的心智,蓝熙书了解丁哑如同了解自己,丁哑有心不假,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他是来探虚实的,耗子在张开望处碰到他,他心里惊了,他拿不准耗子是不是在蓝熙书面前提及,要是耗子不拿这事当事,转眼忘了最好,要是耗子多话入了蓝熙书的耳,丁哑就紧张了,蓝熙书的脾气秉性还有蓝熙书心思细密他最了解。   耗子丁哑探过了,耗子毫无异样跟丁哑诉了半天苦,回来脚不沾地就被蓝熙书安排布置迎接皇太孙回京的安全事宜了。   丁哑提议耗子聚聚,把个耗子乐坏了,定了今晚,但是丁哑心里还是不踏实,他不能明着问耗子是否把在张开望处遇见自己的事说了,只好亲自来印证一下虚实。   丁哑确实生了异心,从进京开始心理变化最大的是他,官场往来触动最大的也是他,他从代理南镇抚司开始就感觉这是个独立门户的好机会,但是随着赵一龙等外地锦衣卫官员的回京,他的心思更加的活动了,蓝熙书整日忙于公务,根本无暇考虑他的事,他想坐镇南镇抚司他想和蓝熙书平起平坐,他能依仗谁呢?   丁哑看着春风他满面的蓝熙书拍着自己的肩头,他悬空的心落实了些,耗子并没有多话,蓝熙书一如既往。   蓝熙书从丁哑的眼底察觉到了他细微的惊慌,很快丁哑就镇定了。   丁哑不来蓝熙书反而难以确定,很长时间对他不闻不问要是突然关注,也会惊着丁哑,丁哑送上门蓝熙书就确定了自己和耗子怀疑的没错,这就应了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两人并肩进了焕然一新的新房,丽姑和影儿忙着铺装叠被,摆放东西。   蓝熙书强行抑制自己的情绪跟丁哑说起近况,嘱咐他把南镇抚司打理好了。 第四百四十章 葛亭刚出事了   丁哑问起女刺客的案子,蓝熙书一脸轻松,万事大吉的样子只字未提挖白话文的事。   丁哑要是有心一定会旁敲侧击跟下面的兄弟们打听的,他会从井貌安那儿下嘴打听,蓝熙书心里还是决定给丁哑一个机会,他不想先下手,尽管这很危险,他要看看丁哑的手段,他只是想往上爬还是想让自己垫脚,蓝熙书念及旧情想区别对待。   东拉西扯貌似话很投机,丁哑也表现的如以往一样,目送丁哑出了大门,蓝熙书的脸撂了下来看着丁哑消失的背影。   丁哑前脚刚走,耗子后脚消息就到了,而且还是丁哑的内部消息,丁哑发现并抽走了蓝海龙的卷宗档案。   蓝熙书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腔子血都冷了,丁哑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蓝海龙的档案怎么会多出一份,自己仔细查看过原始档案并无不妥啊!   除非丁哑早有预谋,以他的机敏定是察觉到什么,要不然他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怎么办?”耗子看着蓝熙书阴冷的眼神固定在屋顶一角,耗子明白,蓝熙书并非拿不定主意,而是,在想万全之策,走到这一步,心慈手软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就是我一直依仗的好兄弟!”蓝熙书狠狠的一脚蹬翻了案几,丽姑听到动静赶紧挑帘进来,看见铁青着脸的蓝熙书赶紧又退了回去。   蓝熙书凛凛杀气看着耗子,耗子也很难受,但是耗子很理智,他的小眼睛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沉着,慢慢的狠厉眼神跟蓝熙书的交汇了。   丽姑把唧唧喳喳的影儿拉走了。   耗子叹口气,说兄弟一场啥的都没用,干这一行什么心理准备都得有。   丁哑如同心头的倒刺,此刻他比白话文更紧要了。   蓝熙书想了良久,耗子也不催促,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蓝熙书拿主意,蝉鸣聒噪,让人心烦意乱,蓝熙书的脸渐渐褪去了铁青,淡定的眼神取代了杀气,这是蓝熙书胸有成竹的表情。   蓝熙书听到外面脚步声近了在耗子耳边快速的耳语几句,耗子怔怔僵硬了一下脖子,嗯了一声出气去了,外面有人低语,是耗子的声音,紧接着耗子折返进房,声音抖了:“三少!葛亭刚出事了。”   葛亭刚出大事了。   蓝熙书的脑袋一阵嗡鸣,最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葛亭刚不露面就让蓝熙书心生隐忧,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这么糟糕。   葛亭刚是被天眼通从北衙门的后门抬进来的,令蓝熙书没想到的是,抬进来的是葛亭刚直挺挺血呼啦的尸首,已经凉了。   蓝熙书慢慢蹲身,眼见天眼通慢慢撩开了破苇席,蓝熙书心里更堵差点儿坐到了地上。   葛亭刚破烂汗衫难以蔽体被一腔热血喷溅,脸面目皆非,咽喉被隔断,血流干了血痂触目惊心,血腥味混在闷闷的空气里令人作呕。   葛亭刚瞠目结舌的表情固定,似乎有话要说。   知了猴井貌安都别过头。   蓝熙书咽喉发紧发干发涩,他别过头忍住眼里的一泡眼泪给葛亭刚合上了眼帘。   “被城外东厂的人发现的,幸亏吴令手下的人认出来是葛亭刚,要不然就要被当做流浪汉无名尸简单处理了。”天眼通也蹲下来,看蓝熙书别过头,他轻轻放下了苇席。   葛亭刚怎么回到了城外?   如果发现什么他怎么会孤身出城而不知会自己?   蓝熙书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思路。   “我已派人在城外方圆百十里严加盘查可疑人员,吴令已经在各大城门派驻东厂番子……”   天眼通跟着蓝熙书站起身说着,忽然蓝熙书又蹲了下去,天眼通也跟着又蹲下去,比较远的耗子和知了猴发现蓝熙书神情不对也凑过来蹲成了半圆。   “葛亭刚一定不是死在城外的,天眼通!你亲自到各大城门督查,今天早上出城的车马之类,葛亭刚是死后被带出城的,弃尸不做毁灭处理只不过想转移我们的视线,给我查,守城的兵丁也许可以提供零星线索。”蓝熙书伸右手抓住了葛亭刚脏兮兮的手腕,手腕一道刀伤不是很伤更不足以致命,但是在两寸长的刀口旁边一星针芒被蓝熙书摁住大家都看见了。   一根针!   绣花针!   蓝熙书抬着葛亭刚僵硬的胳膊死死的看着这跟扎入手腕过半的绣花针!   耗子小心翼翼的拔出来放在了蓝熙书的眼皮底下,蓝熙书轻轻的放下葛亭刚的胳膊,天眼通和知了猴赶紧查看葛亭刚全身,但是除了蓝熙书手里捏住的这跟绣花针再无可疑之物。   天眼通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是疏忽,这是大忌!   “三少!”天眼通很惭愧,但是蓝熙书却摇摇头毫无责备之意,只是捏着这跟很普通的绣花针反复的看,跟房子的醉八仙所用的银针不同,也没有任何颜色上的异样,看着葛亭刚腕上的针口也无毒迹象。   “这跟针不是致命的!”耗子说。   蓝熙书摇摇头,脸阴沉的吓人:“这不是凶手留下的,这是葛亭刚留给我们的话!”   蓝熙书这么一说,哥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耗子有些懂了,但是还是一头雾水。   “好聪明的葛亭刚!好兄弟!”蓝熙书嘴角抽了一下,猛然一哆嗦回头大喊:“耗子!不!天眼通!你马上让我们的人东厂的人给我挖地三尺找闫七!”   “闫七!”蓝熙书大声重复闫七的名字,蓝熙书心如刀绞,情绪失控的站起身捏着绣花针的手哆嗦着举着,天眼通愣了一下,没完全明白,但是找闫七他明白,他喝令一声知了猴愣愣的应声跟了出去,后门咣当声和门外乱马嘶鸣疾驰而去的纷乱声。   “三少!我去!”   “耗子!你盯丁哑!”蓝熙书忽然拉住耗子的胳膊:“你通知徐娘不老的人查跟绣花针有关的行当,城内的!要快!”   耗子很想问干嘛自己的人不用,想想蓝熙书一定有原因,事情紧急也顾不得细问,快速了领了蓝熙书眼神走了。   如一阵飓风而过,蓝熙书空荡荡的心连续不断的痉挛疼痛。   怎么忽然逆转了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意外线索   蓝熙书捏着绣花针长久冥思,无数个念头模糊又清晰,他难以置信,葛亭刚居然在他布控严密的眼皮底下惨遭毒手,定是葛亭刚有了重大发现才被灭口,这关乎成败!关乎自己身家性命!   毫无疑问是白话文,这个老鸟藏在哪儿呢?   绣花针?蓝衣绣坊?   蓝熙书细细地梳理葛亭刚前后的言行示警,蓝衣绣坊?白话文跟蓝衣绣坊什么关系?   井蓝衣只不过一介弱质女流!   还是秘密就隐匿在蓝衣绣坊附近?   还是另有其人潜伏在蓝衣绣坊?   闫七不会无缘无故跟着失踪,葛亭刚来不及知会自己,闫七可能与其碰过面。   蓝熙书又派人往蓝衣绣坊附近加派人手,蓝熙书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在内堂东走西荡,人撒出去了,如石沉大海,两个时辰都没有反馈消息,甚至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没一个,这更让蓝熙书如坐针毡。   嘴上的火泡接着就起来了。   天眼通他们没消息,杨宅倒凑热闹了,来福传话了,杨士奇叫他回家一趟。   蓝熙书现在哪有心思回家听老头啰嗦婚事。   公务繁忙有空了再说,一句话打发走了来福,蓝熙书如困兽在内堂团团转。   蓝熙书真正的担心是怕闫七也被抬了回来。   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消息,是知了猴送来的,知了猴手下的一个眼线说今早上有一辆骡马车在刚开城门的时候出城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回城里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且,出城是空车回城也是空车。   凑巧的是知了猴手下的眼线认识这个人还跟他搭讪了几句,赶车人支支吾吾的引起他的注意。   蓝熙书拧眉,知了猴凑近了说,这个眼线是资深钉子,眼刁出名的。   “人呢?”蓝熙书心头突跳,不定哪杆子就有枣,蓝熙书来了精神。   知了猴也来了精神,冲外面一摆手,一个短小精悍的四旬汉子快步进来,进来就趴下了,动作快的蓝熙书都没看清模样,这人含含混混的天津卫口音,一听就是在北京呆的久了口音同化了很多:“小的胡成拜见蓝大人!”   “胡成!起来说话!”蓝熙书一抖袍坐在堂下的官帽椅上,尽量不显官威语气和善:“胡成回话,不可添油加醋。”   “是!”胡成站起身依旧佝偻着腰,其貌不扬的大众相,给人感觉是个见过大官懂得规矩的人,不像一般卖情报混小钱的泼皮混混。   “你所说的骡马车夫是谁?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   蓝熙书有此一问是因为但凡自己有骡马车的都是商家大户往来运货,平民好点的用牛车,驴车,豪门官宦则多是马车。   “说起来也不是车夫,这个人是落凤居的二管事的,落凤居是皇亲国戚的外宅……”   “这个不用啰嗦,说重点。”知了猴摆手插嘴。   蓝熙书忽的站起来了,知了猴一见赶紧打断胡成让他不必费口舌于介绍落凤居上,落凤居的底细还用他废话!   蓝熙书心里忽悠一下,但是他表现的极有耐心,示意胡成说下去。   “这人叫王元宝,是落凤居大管家跟前跑腿儿的,人们都叫他二管家,他平时出门都一帮子小厮前呼后拥的,骑马往来吆五喝六,真没见过王元宝粗衣布服赶车出力,所以小的觉得不同寻常,那骡马车也不是落凤居的,小的常常给落凤居送活物,跟这个二管家套过近乎,很是熟悉的。”   “活物?”知了猴多嘴多舌。   “就是野味,落凤居的小爷好这口。”   朱瞻圻!   怎么把他忘了!   白话文挂靠汉王朱高煦为其卖命,怎么不会藏身朱瞻圻羽翼之下呢,怪不得锦衣卫倾巢出动挖不到他,怪不得东厂番子闻不着味儿,试想,谁敢把手往皇亲国戚的被窝里伸?   白话文!有你的!   这叫什么?人算不如天算!   蓝熙书看着胡成不停的抹汗,边说边哈腰,蓝熙书的眉头一跳轻轻的舒展开了,剑眉凤目悠然一笑:“好个胡成!知了猴!重赏!”   知了猴应了,路过胡成时一脸兄弟你发财了的恭喜表情。   一听重赏,胡成的眼睛贼亮亮了,点头哈腰加剧,就差五体投地了。   “平时野味都跟谁过手?”蓝熙书坐回椅子上伸手让座,胡成受宠若惊哪里敢坐,连连打躬陪笑,稀稀拉拉的短胡茬都见了汗珠。   “就是跟这个王元宝过手,小的平时也时常打点他,这人贪杯好酒,厮混的熟了王元宝还是很照顾小的。”   知了猴出去很快回来了,一叠宝钞往胡成怀里一塞,胡成过眼有数,五百贯只多不少,大官出手就是阔绰,知了猴一年也没这么多。   胡成觉得宝钞所在的胸口发烫,那叠宝钞让他沸腾了,他下意识的摁了摁,激动,一激动眼睛眨巴起来没完:“谢谢谢大人赏赐!”   “今天有野味吗?”蓝熙书微笑。   胡成打了个愣,野味都是赶大早的猎户送到他这儿,他二道贩子送到落凤居赚点儿,现在都过午了,不是时候啊!   他一迟疑,知了猴拍拍他的肩膀:“这能难倒你吗?”   蓝熙书忽然笑着接口:“问题不是野味,问题是你能借野味把王元宝约出来吗?”   知了猴明白了:“野味我有,你负责约人!”   “约王元宝好说,不用野味只要我说请喝酒他准到,他在侯大管家手底下说是个二管家其实没大油水可捞……”   胡成自己打住了,嘿嘿笑了几声,自我感觉又跑调了。   蓝熙书微微然:“这倒省事了,胡成!跟如常一样约这个王元宝!知了猴!多给胡成赏钱,我们向来不亏待出力的人,还有,我们行事不会牵带你一丝一毫的麻烦,完事你走人,嘴有把门的啥事没有!”   “这个小的懂!小的跟着这位大人不是一天两天了。”胡成又是一阵激动,看知了猴又出去了凑头问:“大人!您要约王元宝到哪儿?”   “地方你说!你们常去的地方!”蓝熙书觉得这个胡成真是干锦衣卫暗探的料:“别惊了这个王元宝!”   “不会!大人你看小的!” 第四百四十二章 老头的意图   胡成跟知了猴策划约王元宝去了,这个当口蓝熙书单单调回了天眼通,交代人不要多三五十人密布在落凤居附近,要好手,监视出入落凤居的所有人员。   至于王元宝,只要胡成把他约出来,蓝熙书有把握手到擒来。   动了朱瞻圻的人,蓝熙书就要立见分晓,迅速挖出白话文,要不然套不住狼杆子就要两半截了。   蓝熙书这是要铤而走险了。   蓝熙书前前后后想了个遍,感觉一切准备就绪,知了猴来报胡成约了王元宝,王元宝现在走不开,说天擦黑一定赴约,地点聚宝楼!   知了猴重点介绍聚宝楼的具体方位,人员布置等等,王元宝这个重点蓝熙书要亲自抓,蓝熙书只让知了猴掌握一件事,把胡成调教好了,露了马脚也就坏菜了。   因为枚青,蓝熙书对落凤居摸过底,对朱瞻圻手下的扈从狗头军师都基本熟悉,再加上前不久黑了朱瞻圻一笔准备大肆行贿的银子,可谓是暗中拳来脚往的老对手了,从这一点上蓝熙书心里有谱。   之所以蓝熙书把落凤居抛到脑后一直没想起来,就是因为落凤居最近太老实了,没出动静,麻痹了蓝熙书。   “三少!四少来了!”正准备出门前往聚宝楼,知了猴进来报,说完一看后面,房子跨进了内堂。   房子男装打扮,神色有些急,蓝熙书挥手屏退知了猴,不等房子开口他先解释了:“有急事,完事回家好不好?”   “老爹也急!你们一老一少可难为人。”房子唉声叹气拉住蓝熙书的胳膊:“来福回去一说,老爹就火上房了。”   “婚事全凭他做主就是。”蓝熙书不怕老头火上房,他怕房子执行老头命令硬拉他回家,现在正不是节骨眼,蓝熙书也不想惹房子不高兴。   “谁说婚事了。”房子抢话说:“老爹说军前有变,事关太子爷,还有……白话文!”   蓝熙书一愣,怪不得老头十万火急,什么意思?   忽然蓝熙书明白了,张开望全面阻断了白话文密报皇上的通道,是不是皇上有所猜忌,下了密旨还是有新的动向?   蓝熙书稍一迟疑还是坚定自己的意图,现在到了这个时候真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老头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   “葛亭刚死了!事态扑朔迷离,我现在有急事待办脱不了身。”蓝熙书还是打定主意按自己计划办,现在他顾不了老头的意思了。   “葛亭刚死了!”这个消息让房子大吃一惊,但是房子随后反而抓紧了蓝熙书:“你不能动白话文,目前。”   蓝熙书看着房子,沉眉咬牙,房子是站在杨士奇大立场上的。   “你动了白话文,所有不利都倒向太子殿下,这对大局不利。”这是杨士奇的原话:“新消息,皇上忽然秘密派遣夏煜夏佥事回京,恐怕会赶在皇太孙之前。”   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当初只想到让张开望截断白话文密奏军前的情报,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引起皇上的猜忌,这是对太子殿下很不利的,杨士奇一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联想到这期间蓝熙书起的作用,太子稳固是杨士奇的目标,至于蓝熙书面临的种种危机杨士奇不得而知,就是知道他也会让蓝熙书遵循他的方针,这是杨士奇永不改变的信念,蓝熙书必须无条件服从。   蓝熙书当然明白,但是,自己呢?兄弟的仇可以缓一缓,但是闫七太危险了,自己的处境还能再等吗?   一旦皇太孙回京再有遇刺怎么办?   一旦皇上班师,那么就会再无除掉白话文的良机了。   “哥!”房子看出蓝熙书不容更改的决定,她试图说服蓝熙书:“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储位稳定,白话文一旦出事,殃及太子殿下权衡利弊得不偿失啊!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房子!现在不是报仇雪恨的事,而是,不除掉白话文局面难以掌控,祸患更大,你放心,我不会拿太子殿下孤注一掷,我会想个万全之策。”   蓝熙书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大道理不用任何人说教,蓝熙书心里自有分寸,杨士奇的大方针没错,但是杨士奇的想法有错,杨士奇本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太子之位,巩固太子之位,蓝熙书不同,他要遵循这个大方针,但是他不会赔上自己,他比杨士奇想的更多,顾及的更多,这就是他跟杨士奇本质不同的地方,目的殊途同归,方法却不苟同。   “老爹……”房子急了,揪住蓝熙书不放:“哥!不要急于行动,先回家跟老爹商量一下!”   跟老头没得商量,一商量黄瓜菜都凉了。   “房子!等我回来我就回家,你先回家!”   蓝熙书知道在房子的心目中杨士奇任何想法都是正确的,没时间说服她就只好先打发她回家,容后慢慢解释。   “你先跟我回家见老爹!”   房子预感到什么,她真担心蓝熙书一意孤行违背老爹,老头在家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形势严峻可见一斑,要不是身份原因不能出入北衙门,估计杨士奇早撒丫子亲自跑来了。   “房子!我再揪住我不放,恐怕闫七也完了。”蓝熙书不能对房子硬来只好撒谎了:“现在,我要赶着救闫七,老头的事儿不差一时半刻,完事我立马回家。”   “闫七?”房子觉得自己可能有所误解,楞了一下松了手。   蓝熙书摸摸房子的脸:“对,没时间说了,回头给你细说,奥!对了,刚有消息说黑葛亭刚的凶手在蓝衣绣坊附近出没,你要小心了。”   蓝熙书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怕房子跟着,果然房子一听比蓝熙书还急就要赶去蓝衣绣坊。   “房子!你小心点!别惊动井蓝衣,别没怎么着吓着她们。”   蓝熙书话说完房子没影了。   蓝熙书拍拍脑门,看知了猴摸着后脑勺愣愣的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信口胡驺知了猴也很真了。   蓝熙书给了知了猴重重一记:“走!聚宝楼!”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两块宝   灯市口往南,紧挨着花红柳绿的满园春东面就是聚宝楼,知了猴把人都安排好了,也就是五六个人,对付一个落凤居的二管家蓝熙书心里有数,就是自己单枪匹马也是抬举这厮了。   华灯初上,这一带的娼门酒肆最兴隆的时刻到了,香薰的夜风很是怡情,来来往往出入聚宝楼的人络绎不绝,大多呼朋唤友香艳女子相携。   换了装扮的蓝熙书站在聚宝楼前看艳俗的招牌风波飘逸,一身湖蓝绸衫,八字须,束发冠玉,身后跟着同样粘了短须长随打扮的知了猴,出入这儿的大多是商户大家,蓝熙书是用了心的。   小伙计眼刁,招呼着老客兼顾着在聚宝楼前貌似踌躇的蓝熙书,新客,一看就是家业有成的主儿!   “爷!您里面请!二楼请!”   “有没有清净点儿的,我们爷约了人!”知了猴一脸尖嘴猴腮很符合长随下人身份,他狗仗人势的斜眼看着大堂里熙熙攘攘的酒客,眼睛又往上挑,胡成正顺着楼梯往下张望,他没认出蓝熙书和知了猴,眼睛在门口梭来梭去。   “有!有!您请!这边!”伙计很老道,打着手巾头前引路,看见了胡成招呼:“胡大!王二爷还没来吗?”   哦哦!胡成心不在焉应着,知了猴贴身抓了他一把,胡成打扇的手忽然停了,知了猴撇了他一眼,胡成赶紧折身上楼。   胡成闪身进了一个小间,路过胡成,伙计热情的招呼蓝熙书进了一间雅间,里面正有一个小伙计打扫,被大伙计一吆喝麻利的给蓝熙书挑起了帘拢。   跟胡成的小间挨着不远,中间还有一间,里面有人,丝竹之音时断时无。   “不要不要!我们爷谈生意要清净!”知了猴挥手打断了伙计暗示格外服务的话,伙计很识趣的招呼人上茶就下去了,知了猴在菜单上刷刷几点,小伙计下去了。   蓝熙书打了个转,后窗台窗帘一挑,后街是更高一级的酒肆,更大的招牌红灯烁烁,平视的二楼扶栏说笑的烟花女子环肥燕瘦在过廊上甩着手帕冲街这面的蓝熙书抛媚眼,这样的勾搭没目的性就是闲勾人,蓝熙书赶紧放下了窗帘,夜风微微,窗帘飘曼隐了蓝熙书的身形他低眼观察后街的情况,后街也是风情一条街,门口叫卖的女子黏着男客的步子追出多远。   蓝熙书皱眉,紧急情况下走后窗很扎眼不可行,不知道过一阵子是不是情况有所改观。   知了猴在门口侧耳,忽然连连冲蓝熙书打手势,蓝熙书闪开门口的灯光凑近,双开的花格棂窗后蓝熙书跟着侧耳。   “少给爷装蒜,把情儿弄上来,爷就冲她来的!”   “情儿今天真是走不开!毛爷!我把翠儿给您叫来!翠儿的活儿可比情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少给爷掉布袋!……”   知了猴冲蓝熙书贼眉鼠眼的一呲牙。   毛荣生!猫二!   我靠!这厮回了北京!   他在这儿出现,白话文还会远吗?   我靠!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忽然蓝熙书脑袋一紧,我靠!葛亭刚闫七会不会就是这小子黑的!   蓝熙书捻着手指转了无数个年头的功夫,那边猫二进屋啦!骂骂咧咧把操琴弄曲儿的一个女子给赶下了楼。   “三少!”知了猴小眼睛放光,他知道猫二出现的真是时候。   蓝熙书摆摆手,今天!就猫二这道菜了。   “你要小心!不要被这孙子认出来!”蓝熙书嘱咐知了猴,彼此在一个衙门口混,都太熟悉了。   “放心!”知了猴转眼就换了口音,蓝熙书赞了一个眼神。   外面楼梯口传来胡成甜蜜蜜的招呼声,一个粗声大气不耐烦的声音接着说:“胡成!换个别人山珍海味哥也不来!忙着呢!”   “知道您忙!请!请!我等不打紧,婉儿姑娘可是等的心焦了,扒着门问了三遍了,真怕你不来!”   胡成往这边一撇,知了猴撤了回来低声说:“王元宝来了!就这么个鸟儿,杀鸡焉用牛刀!我来!”   蓝熙书只看见一个瞥视瞥视镰刀腿的瘦子背影,其貌不扬,范儿挺足。   蓝熙书点头,出现了猫二,蓝熙书决定双管齐下,相较而言,猫二的价值大于王元宝!猫二更直接啊!   “让胡成把王元宝钓出去!麻利些!”蓝熙书交代了一些细节之后最后嘱咐知了猴,知了猴一直给兄弟们打下手还没独立完成过蓝熙书亲自部署的任务,人手缺,蓝熙书就把知了猴当人才用了,这可把知了猴激动坏了,心里一番摩拳擦掌卯足了劲儿要一举成功。   酒菜上来吃吃喝喝不但半个时辰,领了蓝熙书授意的知了猴就循声跟着胡成下去了。   隔壁猫二的那屋还在继续,蓝熙书没发现有旁人进出,进出的除了伙计就是隔一会儿换一个的唱曲儿的小妞儿,看来猫二胃口还挺独特,一个一个的换来换去也不满意,蓝熙书侧耳听见这孙子时不时的把伙计给骂的狗血淋头的赔笑出门,终于,最后一个环肥的女子进去里面安静了,不大会儿,猫二揽着环肥女子下楼,看样子找地儿办事去了。   蓝熙书也结了账,发现胡成和王元宝知了猴不见了,蓝熙书也不知知了猴是不是顺利得手,看聚宝楼外有两个暗哨看见自己跟着猫二出来都退到了胡同里。   猫二有些许醉意在聚宝楼门口一脚踹跑了献殷勤的伙计,招呼一顶凉轿。   除了自己的人蓝熙书确定没有别的暗哨,蓝熙书慢了脚步远远地跟着猫二的凉轿拐进了距离聚宝楼不远的胡同,看样子是这个女子的住处。   蓝熙书没有跟进胡同而是脚下加紧从紧邻的一个胡同快速的穿插到后街然后反拐进猫二进入的胡同,第三个门,凉轿撤了,两盏气死风灯摇曳,三步台阶,乌门小院,在北京这样的小院千千万万。   蓝熙书刚刚翻墙而入,一间屋里的灯就灭了,大热的天儿,门关着窗户却大敞四开,窗帘半掩,里面听不到猫二的动静,到听见环肥女子憨憨的嗓门放浪油腻的尖叫。   我靠!这猴急的!也不讲究点儿前奏!真是粗人干不了细活儿! 第四百四十四章 新发现   蓝熙书切近窗口,估算着自己从越窗而入到出手制服这苟合的一男一女所需要的时间,忽然墙头一声细微瓦片磨砺声。   蓝熙书快速的撤了回来隐身在墙角的阴影里,两株连体的香椿树正好掩体。   这是外面的手下人在示警,有情况!当然是外部的。   果然,有很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停顿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有人低低的骂骂咧咧了一句,跟着蓝熙书就看见一条粗壮的人影攀上了墙头,翻下来时声音挺闷的落了地。   “猫二!”来人大咧咧的就到了窗口压着嗓子就喝,声音有些急躁:“你小子倒会享受!快起来!有活干!”   里面吭吭哧哧的声音止了,猫二喘息未定的骂:“赖八!你狗日的成心的吧!该爷干的都干了,你们养闲人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白大人的意思!人要是再死了,白大人说唯你是问!”窗户底下这位身子粗嗓门也粗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瓮声瓮气:“你还吹呢!那块不但没放松警戒天擦黑还增加了暗哨了,城外没见蓝三的人倒是吴令折腾的欢……”   蓝熙书一心了然,忽然心里一动,天擦黑自己给那儿增加暗哨了?蓝衣绣坊附近?   什么情况?   他们用葛亭刚的尸体引往城外的目的是缓解自己布控在蓝衣绣坊附近的注意力?   歪打正着啊!   外面的这位搬出了白大人,猫二不搭腔了,里面叽叽咕咕交头接耳,外面的这位转身又转回来:“我说,不差这一会儿,兄弟走了。”   “滚你的赖八!”里面猫二骂。   外面这位因为搅了猫二的兴头而暗自偷乐,抽着脖子撩了。   蓝熙书跟着这位翻过了墙头,他改变了计划,示意外面把风的手下跟着赖八,自己独自跟猫二,蓝熙书分析,赖八所指的十之八九是闫七,这么说闫七还活着,蓝熙书心里大是欣慰。   葛亭刚得死很突然蓝熙书心疼到了极点,现在知道闫七没死,做了最坏打算的蓝熙书真是喜出望外,培养一个心腹很不容易,蓝熙书一直就打算秘密保下葛亭刚和闫七,待除了白话文委以重用,只有跟自己死心塌地的兄弟蓝熙书才会打算的长远。   抓捕猫二套消息不如让他领路,蓝熙书改变了主意很耐心的等着猫二出来,猫二磨磨蹭蹭出来的时候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呢。   上了街面猫二才警惕起来,蓝熙书没在往紧了跟,高来高走最大距离的跟踪猫二,拐过了花街柳巷区,猫二扎进了大栅栏第三个胡同,蓝熙书没跟下去,因为胡同口一处宅院的大门山墙西面背阴了有暗哨。   一路东西张望的猫二一进胡同就大咧咧放松了警惕,并冲暗哨位置打了个不易察觉的小手势,蓝熙书凭听力感觉猫二进了胡同第二个门。   这一带蓝熙书有些陌生,距离大栅栏牌坊设卡宵禁有些远,这一带酒肆饭馆娱乐场馆不多,大多是民宅,也少有高门大户。   蓝熙书耐心观察了很久,发现前面就那一个暗哨,蓝熙书退回去确定猫二进入的宅院方位,绕远了三个胡同,机巧的躲过后面的一个暗哨,确保无误蓝熙书从后面往前潜入接近猫二进入的宅院。   这是个二进套院,蓝熙书先从后院入手,正房有两间屋灯亮着,廊下有两个大汉正啃西瓜,吸溜吸溜的很响。   蓝熙书顺墙根在一株很粗壮的桑葚树下停滞了身形,前院有人声过堂奔后院来了,两盏气死风灯一晃,猫二在一个袒胸露腹的大胖子的陪同下来了,吃西瓜的这两个守卫赶紧扔了啃了半截的西瓜站了起来,竖在廊柱下的朴刀叮呤当啷的交叉碰撞。   “丫的!就知道吃!吃!”猫二横着脖子上了台阶,灯光打在他的侧脸跟索命鬼一样,两个大汉挥袖子擦着嘴讪笑着退步。   “去去!一边去!毛大人!消消气!”大胖子抠着肚脐喝骂两大守卫大汉接着一转脸满面笑纹对着气哼哼气不顺的猫二,猫二横着膀子一脚踹开了屋门,咣当!我操!猫二骂了一句用手捂住了鼻子。   “熏死了,留这个干吗?大人真是的,依我说弄死了算了,浪费这人力物力,臭死了,老五!别他吃饭,水也不许喝,让他拉没得拉尿没得尿。”   “有他享受的!”   紧随其后的大胖子蓝熙书不认识,他也学猫二捂着鼻子进去了。   蓝熙书断定里面是闫七,血都往脑门上拱,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里面响起板凳叮当的声音,还伴有铁链拖拉的声音,蓝熙书慢慢转着桑葚树,尽可能想看清里面的状况,但是又不能太过暴露被发现,正想着找机会顺到院中井沿的辘轳阴影里伺机观察里面的时候,门轴一响,里面又出来两个衣衫不整的守卫,跟先前吃西瓜挨骂的两个守卫凑头嘀咕,这四个人正冲着屋门,在井台五步之外,蓝熙书不敢动了,不知里面的具体情况心里忍不住有些焦灼。   有两个守卫大步到井台上来,从一个大水桶里抱出一个大西瓜。   一声很低沉的惨叫,蓝熙书更确定是闫七了,接着听见闫七攒足了力气骂了一句:“猫二!我日你姥姥!”   接着闫七接连发出强忍不住的闷哼,铁链发出哗棱哗棱纠结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猫二来阴的了!   很快闫七的叫声没了,大胖子拉着猫二来到门口:“何必跟他置气,不能弄死了,大人说有用!”   “啊呸!早晚我千刀万剐了这厮!能跑,有本事再跑!哎!我说老五!谁让赖八找我的?这人不是有口气吗?”   猫二在门槛上蹭靴子,解开了腰带,呼搭着袍襟扇风,忽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蚊子没打着,大腿扇的很响。   大胖子从一个守卫手里接过一块西瓜递给了猫二,他跟猫二在门槛上就对着吸溜啃开了。   “大人的意思!说要严加防范,好像,好像哪儿不对劲儿!”大胖子又递给猫二一块,西瓜皮顺手一扔砸到了桑葚树干上,我靠!溅了蓝熙书半脸的西瓜汁。   蓝熙书恨得牙痒痒! 第四百四十五章 耗子的烽火戏   熙书心里估算,前后暗哨不多两个,院里看见的四个守卫,加上猫二和这个胖子一共八个人,方位不集中,难以一击而中,稍一耽误就会很麻烦,前院指定还有人,多少难说。   里面闫七的情形不容乐观,单从闫七被折磨的微弱气脉就听的出来,锁链镣铐加身,自己一手之力很难将闫七安然无恙的救出来,不打无把握之仗,蓝熙书思前想后决定先撤回衙门带人手再来。   一个守卫点了一堆蒿草熏蚊虫,呛鼻子的气味让猫二破口大骂,风头向这,蓝熙书捂住口鼻忍气吞声唯恐控制不住打喷嚏咳嗽,蓝熙书蹲了下来,听见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猫二停止了叫骂,蓝熙书微一探头,竟然是那个搅了猫二好事的赖八。   这厮拐到这儿,想必跟踪的人也会在附近,这么一想,蓝熙书暂时打消了撤的念头。   蓝熙书借树影和墙角阴影的交叉凑近了些。   “猫二!大人有令这儿加强戒备,谁也不许离开半步!”赖八有点颐指气使,灯光下油光光的脸气焰嚣张,肿眼泡的眼皮夹着猫二从里到外透着小人得志的典型表情。   “赖八!少给我装蒜,你喝尿喝多了,知道自己姓啥不?”猫二跟赖八一个德行但是邪不对付,看见赖八就来气,但是生气归生气,赖八在白话文的眼皮底下知名度蹭蹭长,现在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有什么本事?不就是兔子腿快点儿嘛!   赖八岔开了两条短腿,松了右衽袍襟呼搭着,跟野猪一样露了一撮胸毛,一脸屠夫相倒是不急不恼,可见此人心里阴。   “猫二!我可告诉你,刚才有人跟我,被我弄了,大人可发火了,别当我是说笑,这次再要出了事,哼哼!后果你知道!”   蓝熙书一下子惊心上头,懵了一下,遭了,跟去的人栽了,不但打草惊蛇了,想就手救闫七也不可能了,这个赖八不是料,定是被高手发现了,赖八所去的地点极有可能是白话文的隐匿处,白白送死了还浪费了大好时机。   蓝熙书后悔自己没有跟赖八。   蓝熙书正转着念头,忽听见人影嗖嗖,前院数条人影都上了房,看来不是猫二的人,猫二瞠目结舌指着赖八:“赖八!你要知道我负责这儿,你掺合什么?”   “这是大人派来的,你我说了都不算。”赖八洋洋不睬的迈台阶往里走,俨然压猫二一头的嘴脸:“你跟我较劲没用!”   蓝熙书发现一个人影掐断了自己后路,本来退可守的东墙角那人路过,在北房山上隐了下去,别说自己原路撤会被发现,就是现在移动位置都有被警觉的危险。   我靠!蓝熙书心里暗骂了一句,当断不断必为其乱,自己的一个迟疑就没了退路,这十几号人蓝熙书丝毫不惧,他全身而退不难,就这几把刷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这样一来必然暴露,后果就是不但救不了闫七还惊了猫二。   蓝熙书只好忍着见机行事,时时提防着后房山上的那个暗哨一动不敢动。   四个守卫抱刀把手通往前院的过堂和北屋门口。   蓝熙书现在只盼着知了猴得手之后有所行动,自己迟迟不归,这小子没主见但是只要耗子和天眼通得到消息一定会搞点儿动静的。   繁星点点蚊虫相伴,蓝熙书没有那一次蹲守像这次一样这么度日如年,蓝熙书强迫自己沉住气。   屋里接连又搞出动静,闫七的骂声很微弱,赖八的狞笑很刺耳。   蓝熙书心如刀绞,刑讯的手段他司空见惯,但是那是招呼在重犯身上,一想到这些非人的手段闫七在承受,蓝熙书就觉得一个眨眼也难以忍耐了。   就在这时,灯市口方向火光炸亮,一个大火炬突突燎着夜空很是抢眼,隐隐的人声锣鼓报警声隔了这么远传了过来。   蓝熙书发现了,房上的院子里的比蓝熙书还快,咋咋呼呼的往里就报。   踢喱拖拉,赖八猫二挤着门框同步到了院子正中,都伸着脖子往哪个方向看。   “你丫的!大老远的失个火也用得着大惊小怪!”赖八拧头就给了报信的守卫一靴子,猫二干咳着:“该站哪站哪?”   蓝熙书发现掐断自己后路的那个暗哨动了一下,随即一动不动了。   蓝熙书感觉这不是巧合!   猫二也不搭理赖八,拧头回屋,忽然赖八大叫:“他奶奶的!今天什么日子,灶王爷抽风了。”   又一处火光从蓝熙书所在的东门冲天而起。   蓝熙书心里一喜,这是耗子在找自己。   果不其然,知了猴真长脸,虏了王元宝等他回头就不见了蓝熙书,起初知了猴没咋的,放出人去不但没找着蓝熙书,连那三个给蓝熙书留下手下也不见了踪影,知了猴感觉不妙,正准备找天眼通的时候耗子回衙门了,耗子一听蓝熙书跟了猫二,心里觉得不妙,在聚宝楼附近没线索,耗子真着急了,才想出这个万不得已的主意,蓝熙书这才看到了两处不同方位的火光,紧接着东南西北都出现了火光,火光不大但是太扎眼了,一时间整个正阳门区域沸腾了。   失火寻常事但是今晚的失火太诡异了,跟约好了似得,不到一注香的功夫六处火警,最近的一处距离蓝熙书所在的院落就隔着一条街,蓝熙书判断在大栅栏牌坊附近。   这下蓝熙书沉住气了,赖八和猫二惊慌失措起来,猫二骂骂咧咧,更有前面的暗哨来报,还用报,也夜空都璀璨了,街面上不但民众闹哄哄,各大衙门都出动了,锣鼓咚咚铛铛比过年还热闹。   蓝熙书注意到自己后路的暗哨顺房檐向西去了,蓝熙书大喜,机会来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赖八的路数   蓝熙书趁着猫二和赖八一干人注意力转移的机会,退身翻过了东墙,他没有按刚才的打算撤了以图后计,他受到了启发有了新打算。   蓝熙书心里暗想如果不是耗子有如此的机警,自己会很被动的僵持下去!   广袤的夜空犹如盛大的篝火晚会,火势不曾蔓延,竟然都像约好了一样,火势徐徐萎靡,最先着火的灯市口竟然烟火一息了,围着着火点的火把如龙点点烁烁倒是自成一景。   赖八上了房,猫二不甘落后也上了房,两个人都惊悚的四下观望。   蓝熙书顺墙根儿到了前院,蓝熙书觉得耗子的创意很好,索性也来个烽火传讯,蓝熙书相信以耗子和自己的默契,凭耗子广布眼线,不消一注香功夫自己的人就会合围这里。   蓝熙书与此同时也萌生了更为大胆的念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他个天翻地覆,今晚巅峰对决白话文!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蓝熙书总是难以抑制的迫切想置白话文于死地,蓝熙书从来没这么沉不住气过,他隐隐预感事情的发展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了,自己和白话文都养肥了,就看谁下手快了,孤注一掷不计后果也不能再姑息了。   这个念头一旦决定就固若磐石,因此而衍生的计划一蹴而就。   一簇新鲜的火舌舔抵着前院东厢房的窗户,草料不经火,瞬间燎上了房檐,火虚势头倒快,火舌噼啪亟不可待的与他处的着火点遥相呼应。   就这么点儿规模的火势也足够让方圆几十里内密切观察的眼睛注意到了。   火不在大,一点儿就行!   蓝熙书退了,在邻家房脊烟囱的制高点后静静看着自己的杰作在肆意盛开。   “不好了!前院着火了!”火势还没有蔓延无当,守卫就纷纷下了墙头,赖八和猫二惊慌失措的顺墙头奔前院,猫二扯着嗓子喊:“灭火!灭火!”   东厢房靠南马厩的草料并不多,蓝熙书心里有数,火势不会失控。   本来四邻八舍都被惊动了,有好事的跑到街面上观望,这个院落一起火,顿时整个胡同大呼小叫开了,等老少爷们端盆拎桶进入救火状态,赖八已指挥手下把火灭的差不多了,浓烟滚滚缭绕开来,猫二这会反应到快,将好心的邻里通通拒之门外。   胡同里又是一阵嘈杂,盆盆罐罐的响作一团。   蓝熙书静静看着这一切,耳朵筛选出大栅栏牌坊方向有熟悉的哨声,这种声音仿佛瞬间被拉长拉细,不刺耳但是却让耳朵觉得柔韧绵长,在噪杂中也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   这是耗子,这是很久不用的召集救援的唿哨声!   蓝熙书心中大定,滚雷般的马蹄声难辨方位在四面八方响彻都朝着自己放火的院落而来,火虽然很快被扑灭,但是这个方位耗子闭着眼睛也能用最短的时间赶来,这样的速度和反应定是耗子预先交代的,这大大出乎蓝熙书的预料。   接下来蓝熙书潜到囚禁闫七的正房顶上居高临下密切的注意两个人,赖八和猫二,闫七现在反而没人顾得上了,暂时是安全的。   火势基本灭了,呛咳不断的猫二从烟熏火燎的前院冲到后院中,接着赖八也鼻涕眼泪的跟上来。   几个守卫还在提水前奔,猫二有些晕头转向。   “我靠!邪门了这!老五!谁他娘的干的?”猫二吆喝,大胖子老五没跟上来,赖八眼睛一横猫二:“你心眼儿瘸了,我们被发现了,蓝三的人很快就到这儿了。”   猫二傻愣愣的看着赖八:“不可能!是不是你带了尾巴害老子!”   “你他娘的净屁话!”赖八指着猫二的鼻子大骂:“你猪娘养的……”   赖八骂了一半忽然瞪起眼睛脖子360度转着环顾四周,他这个惊恐的表情蓝熙书看不真切,倒把猫二骇住了,猫二跟着赖八的脖子转动脖子,蓝熙书明明看见猫二的眼睛在冲自己的方位停滞了一下,但是那种眼神和机械蓝熙书知道猫二断然不会发现自己,这孙子差得远呢!   “老五!带人给我搜!”猫二神经质的喊:“麻子麻子!给我看住了姓闫的!”   “废物!看什么看!灭了!我们撤!”赖八扭脸阴着眼睛继续环视:“晚了,我们就交代这儿了。”   猫二懵灯了,这会儿信服的看着赖八:“对对!灭了那小子!我们撤!赖八!快!大人……”   “你们往四城边儿撤,天亮城门一开出城!”赖八忽然打断了猫二,蓝熙书忽然明白了,猫二对白话文的藏身之地并不知情,幸亏自己没动他,赖八知道白话文在哪儿,很明显这是赖八在坑猫二。   赖八想溜,他只能去白话文那儿!   很扎耳的几匹怒马夜奔声,蓝熙书分辨出锦衣卫缇骑已到了胡同前街面上,收缰带马声清晰可闻。   “还愣着!快!”赖八一踹猫二,猫二惊窜着就奔北屋,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啊!   蓝熙书再也不能等了,旋脚越过房脊,瓦片横飞,大胖子老五和猫二同时哎呦,老五身大力不亏挨了一瓦片没怎么地,猫二一个踉跄,脚下打滑,一嘴拱到扔在一边的木桶上,嘁哩哐脊,两个趔趄才起身。   “给我杀!杀!就他一个!”赖八挥手身后的几个手下飞奔着刀脱手了,蓝熙书在房檐上闪展腾挪,眼睛兼顾着喊得欢却在悄然退步的赖八。   猫二急了,劈手夺过一个手下的朴刀带头想冲过蓝熙书瓦片防线进入屋里。   蓝熙书惊鸿一瞥下房几个连环脚踹开了猫二,赖八退到前院去了,这让蓝熙书兼顾不暇,心里着了急,赖八跑了,挖白话文等于大海捞针啊!今晚这么费劲的折腾将会白折腾了。   朴刀易手,蓝熙书首先将大胖子顺了脖子,一腔狗血不但没让猫二退步,这家伙反而发疯了一般轮开了刀光往蓝熙书身上死磕。   咳咳!两声轻咳翻过了院墙,耗子!蓝熙书迅速抽身,将身后包抄的一个瘦子放倒了。   “闫七在里面!”蓝熙书与耗子擦肩过耳低声就说了一句,借着耗子接手猫二便飞身上了桑葚树,借着落墙头上了前院的房脊,站在呛人的余烟里往南张望,很快蓝熙书就锁定了一个跳跃于屋顶间的黑点。   一点就够了,蓝熙书锁定目标躲避开街面人马沸腾一猛子扎进了夜色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 白话文现身   蓝熙书知道今晚这场旷世的烟火晚会最终在赖八的目的地落幕,耗子的创意白话文也许会看出门道,屡屡挖不到他说明白话文的机警绝不输于自己,猫二这边的火警引来了耗子,但是也会让白话文明白自己跟到了何种程度,他不会坐以待毙等自己顺藤摸瓜摸到他,这就要看谁快!   白话文断不会驰援猫二,丢卒保帅之后他会怎么做?   蓝熙书揣测着白话文应对,心里紧锣密鼓。   赖八很狡猾,蓝熙书根本不会高来高去明目张胆的跟,蓝熙书真是将自己的夜视力和判断力发挥到极致,他总在赖八顿首回顾的瞬间静止,而后在一瞬间洞悉赖八的起跳跟着快于他的速度缩短距离而又让他察觉不到。   这是蓝熙书在锦衣卫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次追踪,也发挥了他有史以来最高的盯人水准。   终于距离缩短在了五个屋顶之内,蓝熙书放缓了速度,稳稳的跟,等过了西至街东一拐,蓝熙书心里忽悠一下,这是井儿胡同的方向,或者说蓝衣绣坊的方向。   原来白话文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灯下黑?   不会啊!自己虽在那一带挖出了女刺客,但是并不曾因此而对这一带放松警惕,蓝熙书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的人里面有白话文的眼。   这个念头让蓝熙书心里咯噔一下,很腻歪!   赖八隐身在一座大宅的小阁楼阴影里,蓝熙书静止在离他两座屋顶房山的制高点闪眼盯着。   抛在身后的那座囚困闫七的宅院烟火灭了,但是热闹正烈,蓝熙书知道有耗子在不会有漏网之鱼,猫二也会留个活口。   猫二是明面上扳倒白话文的筹码,但是蓝熙书不指望,他要用他的方式。   赖八还没动,蓝熙书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这个家伙还在等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   蓝熙书自信赖八不会发现自己。   这样壁虎一样贴附房山的姿势很累,蓝熙书暗骂赖八坑爹。   赖八一个急纵灵猫一样顺下了房檐,蓝熙书同步倒身檐下的墙头上先他一眨眼一动不动。   蓝熙书松了口气,这儿离蓝衣绣坊只有一条街,前面隔着七八个宅院就是女刺客曾经出没的窝点,蓝熙书听见前面有马原地踏步发出刨蹄子的声音,一般人家是养不起马的,看院落又不是大户人家或者官宦人家,蓝熙书心里有了数。   赖八几个纵身上了前面的房脊,蓝熙书感觉赖八的身手很大程度的放松了很多。   这说明到地头了,人只有确信自己安全到达目的地才会松懈神经。   蓝熙书没有再跟,等赖八下了房脊他才慢慢跟上,赖八出现在前面房脊上的身影一闪,紧接着穿房越脊不见了。   蓝熙书确信赖八落了地。   很多被惊醒的人家都掌了灯,街面上看热闹瞎捉摸的升斗小民都散了拖拉着鞋子回家,灯光次第灭了,蓝熙书注意到赖八落下的院落及周围始终黑着。   蓝熙书耐住性子,赖八没有出现,这说明里面有人,赖八的到来会彻底打乱这里表面的宁静。   果然,四五条人影出现在墙头房山上,须臾,门响,蓝熙书看不见但是耳朵却跟进,有人出来了,脚步声微乎其微杂沓的蓝熙书分辨不清人数,这里面应该有白话文。   蓝熙书掂量自己对付高处的四五条护卫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胡同里他搞不清多少人,对方如果人多势众自己不能短时间内擒拿白话文,那么蜂乱一起,跑脱了白话文或者他弃暗化明在闻训赶来的锦衣卫面前倒打一耙自己就难以得手了,今晚出动的很杂,自己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东厂的番子,武城兵马司的人,甚至巡夜的兵士顺天府衙的官差都可能先于自己的人赶来,这样的后果可是会一起打的。   不动手,跟,如果白话文忽然浮出水面进衙门或者进宫呢?   蓝熙书吸了一口冷气。   蓝熙书探手从靴筒里扥出短匕,不能等了,豁出去了。   忽然一个人影从下面翻了上来,蓝熙书竟然没注意,当他惊觉,人也上了墙头,蓝熙书横肘直臂倒顺短匕的手松了,暗夜中蓝熙书也能分辨出来人,却是房子!   蓝熙书猫下腰一递胳膊肘儿,房子刚搭上手蓝熙书就把她轻松地引到身旁。   房子当然明白蓝熙书的意图,不说话瞳瞳幽亮的眼眸直视着蓝熙书连连摇头,那只小手牢牢地抓着蓝熙书的胳膊肘儿不放,蓝熙书明白房子这是不让自己动白话文。   房子遵从杨士奇的立场,这个蓝熙书明白,四处烟火惊动了房子,熟知他们行动规律的房子第一时间就明白蓝熙书行动了,她逆方向好巧不巧碰到了蓝熙书。   房子觉得自己还没来晚,阻止蓝熙书还来得及,老头说不让动白话文房子深信不疑其中的硬道理,所以她要阻止蓝熙书脱离杨士奇立场擅自行动。   房子庆幸来得及时,蓝熙书更高兴房子来得及时,蓝熙书何等聪明,他跟房子一样聪明,但是蓝熙书可比房子狡狯多了。   蓝熙书一旦决定了的事他是不会半途而废的,至于房子,蓝熙书始终坚信房子孝顺杨士奇不假,对杨士奇唯命是从不假,但是房子和自己休戚与共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哪怕自己做什么决定。   于是,蓝熙书轻拍拍房子抓紧自己胳膊肘儿的小手,房子的手汗津津热乎乎的。   这是一个刻意伪装的举动,于是房子上当了,房子松了口气松开了手,打算跟蓝熙书蔫不拉几的撤了,或者跟踪一段。   就在房子松手的一霎,蓝熙书霍起身形,苍鹰一般掠过了一棵榆树紧跟着没等房子反应过来,一抹寒光乍现,一声惨叫,缀尾的一个黑影子被蓝熙书眨眼间撂下了胡同。   蓝熙书的用意很明显,房子来了,自己无所畏惧,刚才担心孤掌难鸣怕跑脱了白话文,现在不怕了,房子即使在反对自己动手,自己一旦动手,房子岂会置自己于险境而再加阻拦,木已成舟,房子只会拼力配合自己。   房子明白了蓝熙书的用意,但是晚了。   蓝熙书人起人落,又有三个做了他的踏脚石。   一时间胡同里刀出鞘的声音苍啷悦耳,几条人影舛错着反扑蓝熙书。   刀剑说话,人却是沉默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摧残白话文   房子在后,蓝熙书根本无后顾之忧,错刀而过的两个黑影蓝熙书根本不予理睬,而后寒风弧光锐响,两片交错争鸣的回力镖很快替蓝熙书解决了后顾之忧,房子跟了下来。   蓝熙书嘴角笑意。   事已至此啥也不说了,房子虽然心里恼蓝熙书使诈,但是蓝熙书的安危高于一切,现在也不是闹意气使性子的时候,只得跟进。   白话文就这么几个人扈从,真是天佑啊!   蓝熙书很快锁定了白话文,黑袍加身,被维护着的那个中等个子就是白话文,蓝熙书太熟悉了,今天终于可以刀剑相向了,这种酣畅的厮杀让他血意汹涌,久积内心的仇恨一旦突破了以前伪装的外壳,蓝熙书就觉得今天不会放过这个老匹夫了。   房子在后蓝熙书无所顾忌,强加阻拦的五六个人形成的包围之势很快就被蓝熙书突破,白话文的剑指回寰,说了一句什么,一个一直在白话文前面纹丝不动的汉子忽然出手一招就硬硬将蓝熙书阻拦下来。   蓝熙书站在胡同明暗交界的中心线上,虎口隐痛,他没想到白话文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出手就将自己抵挡不前的好手,夜色朦胧只看见面前一个络腮胡遮住了白话文,神色硬朗面目不清,蓝熙书确定这个人不认识。   当然这个人也不认识易装改变的蓝熙书。   胡同里过风通透了暑气,蓝熙书捻着足尖听见后面房子的回力镖割喉取命的锐声,人体猛烈撞击墙体发出的特殊动静,房子很快将蓝熙书身后的五六个人减去了两个,被回力镖招呼的晕头转向的四个人也被房子牢牢牵制住了。   就剩这一个硬骨头了。   胡同里的殊死拼斗倒很低调,邻里百家却不配合,第一个拉开门查看动静的老头一声尖叫,接着街坊四邻大呼小叫起来,蓝熙书甚至听到有人奔跑上了大街狂喊抓贼的声音。   时间耽误不起啊!   蓝熙书意动络腮胡的手动了,一把轻便的快刀跟蓝熙书的短匕交锋磨砺出寒光一线,搂手空挡蓝熙书叫络腮胡撒手快刀,络腮胡没想到蓝熙书如此之快,撤身贴墙撩脚快踹蓝熙书的命根子,蓝熙书虚晃护裆一眼瞥见白话文竟然快奔出了胡同。   我靠!   蓝熙书虽然担心后面的房子应付不了这个络腮胡,但也顾不上了,短匕勾墙,借力纵上了前面的房檐,他怕低点失却了目标,一出胡同随便一猫可就功亏一篑了。   后面的络腮胡跟蓝熙书同等速度的跟下,房子的回力镖呼啸跟追,但是胡同里狭隘的范围制约了回力镖发挥,房子被两个黑影困住没有跟进。   街面由远而进的马蹄快步声,官差的呼喝声近了。   赖八窜出来一个照面就把他给踢瘸了,赖八竟也不叫,刚抹身,房子的回力镖神出鬼没弧光一闪,赖八顺墙根儿趴下了。   白话文争取到了比命贵的一眨眼功夫。   蓝熙书急眼了,短匕脱手,擦着白话文的耳际钉在墙上,白话文身形一滞,蓝熙书从上而下扑了下来,白话文撩剑就刺,蓝熙书躲也不躲,辣手死扣直奔白话文仓皇抵在墙上的喉咙。   蓝熙书情急之下用了两败俱伤的法子,这一招险棋也实在是蓝熙书迫不得已。   蓝熙书的手到了,白话文的剑先一步到了,两人同时吃痛,反应却截然不同,蓝熙书手势不减扣死了白话文的咽喉,白话文登时气噎失语,手里剑一撒手,剑尖没入蓝熙书的肩胛处半寸有余。   蓝熙书没丝毫的停滞,左手跟进一个连环,嘁哩喀喳!白话文的右肩卸了,倒手左肩卸了,同时下面的右膝盖碎了,白话文断线的木偶一样被蓝熙书单手钉在了墙上,嘶嘶血气喷出来,被蓝熙书死死控制的喉咙发出难闻的声响,在蓝熙书耳边确如同仙乐一般,还不解恨,但是蓝熙书理智的控制了情绪,废了白话文就行,留口气用处太大了。   蓝熙书就是要摧残白话文,现在给他机会他也逃不了。   后面刀锋一闪,蓝熙书一悠白话文反手做盾,络腮胡堪堪看着自己的刀尖划过白话文的肩背,他收手了,白话文也应声倒地。   赵一龙的呼喝声让蓝熙书从肆意杀伐中清醒过来,现在不但要及时带走白话文还要把他的心腹灭口。   房子接手了络腮胡,蓝熙书带走白话文不难,但是留下房子独挡络腮胡又不放心,正提起白话文转念间,耗子从房子后面掠过来,跟房子一个默契的左右夹击,络腮胡倒了。   最近耗子成及时雨了。   “快!弄到安园!”蓝熙书一把将白话文推给了耗子,耗子看见蓝熙书的肩甲长剑微微急了:“三少!”   “哥!”房子都要哭了,看看蓝熙书那把没入肩甲的长剑吓得哪里也不敢动。   “没事!你两把他带走。快。”蓝熙书急摆手,哪有时间磨叽,耗子没再说话,跟频频回头的房子架起白话文拖着就奔后街,耗子心里有数,赵一龙从前面,自己的人会从后面包抄过来。   蓝熙书冲频频回头的房子连连摆手,摁着长剑不被震落往胡同口跑,他刚到胡同口,赵一龙就到了,火把把街面胡同口照的亮如白昼,蓝熙书松了一口气,万事俱备,赵一龙这把东风来得及时,蓝熙书靠在墙角慢慢的往下出溜,任人看了都觉得命悬一线。   “蓝大人!是蓝大人!”有人大呼小叫,蓝熙书一只眼看见赵一龙急忙下马,一杆子人呼啦啦围上来,火把突突,蓝熙书闭上了的眼睛微微掀开缝隙。   “不要动!”赵一龙制止一个手下的鲁莽,他俯身:“蓝大人!蓝大人!”   蓝熙书睁眼一线,伤痛入骨真不是装的:“赵大人!快追!女刺客余党……”蓝熙书咬牙切齿的睁大眼,手一指街对面的胡同口。   “给我追!”赵一龙回头大喝,一个百户招呼人拨马就追。   “蓝大人!你没事吧!”赵一龙倒没表现出假意惺惺,他和一个锦衣卫扶起蓝熙书,看见胡同口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想想自己没来之前的惨烈打斗。   后街天眼通上来了,安排人继赵一龙的人之后加大声势围追堵截并满城搜捕,一面派人将蓝熙书抬回了北衙门。 第四百四十九章 暗刺   蓝熙书被人抬回北衙门的路上,天眼通知了猴等兄弟纷纷上前,蓝熙书没说话对每个在他眼前路过的兄弟一一捏手,天眼通汇报后续过程时,蓝熙书让其俯耳说了几句,狱医被急吼吼的喊来的时候,没料到盛川和丫无双到了,蓝熙书索性对丫无双的一惊一乍不与理会,装的很挺,狱医忙活处理蓝熙书的剑伤,丫无双围着蓝熙书跟着添乱,摸摸这儿,看看哪儿,跟病人家属一样的口气对狱医说一些废话,丫老大谁人不知,把个老狱医紧张的手脚直哆嗦,汗噼里啪啦弄得躺着的蓝熙书很腻歪。   盛川明眼人,一看剑伤没伤筋动骨,他处也是皮毛小伤就知道蓝熙书受伤不假,垂危是装,盛川也不点破暗里戳了蓝熙书一把。   蓝熙书忍了!   天眼通告诉蓝熙书徐娘不老的人来了又走了,蓝熙书知道自己性命攸关的消息会惊着徐三元,他派人探了虚实定会知道怎么做,对于推波助澜徐娘不老不是外行。   耗子和蓝熙书的烟火隔空对话接应不但举城皆惊,各大衙门跟炸了锅一样衙役巡检校尉四出,九大衙门有一半草拟折子堵宫门,弄得危言耸听跟京师叛乱一样,折子没进宫,四出火情已经惊动了宫里,太子派盛川连夜出宫查探究竟,更有各大衙门不当值的堂官老大拖鞋歪带从温柔乡里赶往衙门口,宫里宫外这通乱这真是蓝熙书预料不到的。   盛川一来,蓝熙书意料到了,应付太子殿下还不是最让蓝熙书头疼的,不用蓝熙书说话,赵一龙就把大概说了下。   盛川强行拉着丫无双回宫秉明太子好放宽心。   果不其然,张开望来了,火烧眉毛一样站到蓝熙书跟前,临时搬在内堂的案板上蓝熙书再不能装了,口头见礼被张开望制止作罢。   蓝熙书眼角余光撇见了丁哑,丁哑再跟天眼通说话,蓝熙书心里揪了一下。   蓝熙书把所有功劳苦劳都推给赵一龙,对于赵一龙及时赶到救自己一命又夸大其词重点突出,张开望很满意,对没抓住白话文有点不悦的情绪掩盖了起来。   局做好了,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赵一龙当即提议满门抄家白府,张开望先斩后奏当即同意。   始作俑者蓝熙书倒好像是局外人,看着旁边的千户百户群情激奋,里面尽管也有一些心虚的跟着表态。   蓝熙书觉得事情的发展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乐于幕后,看张开望推动情节的发展。   蓝熙书只希望耗子快回来,还有闫七的状况,现在蓝熙书不能问,虽然心里有谱但是还是要耗子亲口告知才真正放心,还有房子,一想到房子担心自己的样子蓝熙书就觉得心里很舒服,他觉得房子不会将这件事对杨士奇和盘托出。   这回赵一龙出尽了风头,虽然没抓到纯属子虚乌有的女刺客余党,但是声势造的足,猫二留了活口,天眼通按照耗子的意图刑讯逼供,所有最终矛头靶定白话文。   白话文成了永远在逃的悬案,蓝熙书相信张开望会竭尽全力坐实白话文勾结刺客谋害皇太孙的主谋的证据,至于最大的幕后黑手那倒不重要了,有背黑锅的,张开望懂得不让野火蔓延烧及自身!   张开望交代下去四城严防,着令赵一龙丁哑持驾帖调动全城锦衣卫追查白话文,因为白话文身份特殊,虽然下了令,张开望还是要连夜进宫秉明太子殿下,皇上那头是大头,别搞不好出力不讨好。   今晚很多人不眠,巍峨高耸的北京城成了不夜城,大规模锦衣卫缇骑四出是永乐帝靖难之后最规模的一次,市井小民混沌不明所以只知道上面发生大事了,关门闭户一家子人背后好奇揣测,人心惶惶还在其次,倒是那些平素跟白话文交好的同僚亲翁如惊弓之鸟四出打听,早做打算唯恐祸及自身,一时间,树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不利于白话文的证据真的假的都汇总到张开望的桌案上。   蓝熙书要的就是这种声势,这样白话文才不可能翻盘,也不会危及太子。   但是皇上怎么想还是未知,永乐帝向来思维超拔,探测人心迥异于常人,蓝熙书也知道其中利害,但是不能退步了,他要赶着一帮子人在永乐帝眼前过场,不留破绽。   白话文在手,蓝熙书就不着急了,他有时间和耐心,这让蓝熙书看到了彻底根除桃花劫的希望,他不相信自己撬不开白话文的铁嘴钢牙。   接下来,蓝熙书一想到这儿,丁哑闪烁的眼神就浮现在眼前,丁哑!看来真的要断臂之痛了。   该走的终于都走了,内堂静下来,天眼通从后面回来赶走打扇的杂役,知了猴帮蓝熙书慢慢垫高了后背。   天眼通脸色很不好,眼神指使知了猴到门外把风。   知了猴吆喝着外面一干人远离了门口,并带上门。   “三少!闫七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狱医呢,不行赶紧把王老爹请来!”蓝熙书忍着疼痛支起左胳膊,被天眼通按住轻轻放回被摞上,蓝熙书真着急了,闫七可不能有事啊!   “三少!真不行了。”天眼通眼圈儿红了,他怎么说呢,闫七被猫二谷道勾肠,脏腑重锤,两根腿沸水烫过又被铁刷刷的膝盖都露出了骨头……   酷刑的惨烈天眼通见惯不怪习以为常了,但是闫七的惨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说是惨绝人寰毫不为过。   蓝熙书抓紧了自己的大腿,指尖掐进肉里浑然不觉疼痛,他愣愣的看着垂头丧气不敢与其对视的天眼通,半晌才说:“带我去看!”   蓝熙书的眼前呼呼闪过各种闫七惨烈的画面,心里面一阵阵抽风发冷,他能想到闫七所遭受的,但是他想不到闫七遭受了人性泯灭残酷刑法的极致。   蓝熙书觉得他又重复了一遍夏十榆死在他眼前的那种锥心刺骨又无能为力的痛苦。   抓到白话文的爽利心情一下子黯然了,他觉得赔了两个兄弟挖出的白话文,自己赢了也是输了。   “别!”天眼通觉得蓝熙书不适宜看到气若游丝的闫七,说惨不忍睹都轻描淡写了,天眼通按住蓝熙书平静了语气:“三少!不用看了,闫七断气了。”   “闫七好样的!”天眼通看蓝熙书眼神涣散的看着跳跃的烛光咬牙补了一句,这一句足够催泪,他自己跟着蓝熙书蒙上了泪光。   蓝熙书的手被天眼通强行搬开了,蓝熙书磨牙吱吱响半晌无言。   “闫七嘴里吐出这个!”天眼通抬手,一根绣花针被他死死地捏着,蓝熙书觉得一下子眼睛被刺伤了。   “闫七就说两个字清楚:小心!”天眼通把针递给蓝熙书,蓝熙书捻着绣花针呆呆不语,闫七和葛亭刚一样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闫七还说什么?”蓝熙书话出口自己就颓废了,闫七能撑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怎么可能说更多的话呢!   天眼通摇摇头,他没敢说闫七舌头难以活动的事,想想忽然说:“闫七说不了话,但是他捏着这针不停地在肩膀上比划!”   天眼通模仿起闫七怪异的动作,他在用绣花针倒刺肩甲,天啊!   房子中醉八仙的部位,女刺客!女刺客!   蓝熙书头嗡的一声,闫七和葛亭刚是不是都想着警示自己女刺客……没死! 第四百五十章 胡大疙瘩的机会   蓝熙书大脑空白了数个眨眼功夫,霹雳惊魂,一把抓住天眼通不停比划的手,绣花针刺进了掌心,天眼通赶紧掰开蓝熙书的手,蓝熙书的掌纹迅速纵横交错出细细的血线,蓝熙书浑然不觉,眼睛直了。   蓝熙书僵化的表情持续了一分钟,随机神情低迷。   “我明白了,我们前期抓到的女刺客可能是冒牌的,也就是说专门用来麻痹我们的,我怎么觉得整个抓捕过程有些太过容易和顺理成章,我靠!”   蓝熙书没看天眼通,眼睛看着屋顶一只静止的壁虎喃喃自语,眼神深邃起来,深邃的天眼通跟不上。   蓝熙书忽起忽落的情绪搞得天眼通一惊一乍的,跟着蓝熙书的情绪波动,但是不敢乱插言。   蓝熙书无力的闭上眼睛,忽然又一睁眼,天眼通吓了一跳。   “给我砸猫二,”蓝熙书着急起来,现在他不便回安园突审白话文,希望猫二知道零星线索,蓝熙书也明白希望渺茫:“赖八呢?”   赖八要比猫二知道的多,留下他好了,当时紧急没来得及跟房子说好,这是自己的失误,蓝熙书悔不当初思虑不周。   “赖八挂了。”天眼通说着没敢看蓝熙书,赖八本来有口气,路上没折腾死,天眼通只当留下猫二就够了,根本没在意赖八,人拉回来一扔再踹两脚,赖八干巴脆的挂了,天眼通自我安慰,就是立马救治也够呛,赖八被房子的回力镖练了,喉咙漏风撒气有出气没进气撑着也问不出什么。   蓝熙书没深究。   “这件事告诉兄弟们不准闲话一句,任何人!”蓝熙书阴阴的看着天眼通,天眼通一阵毛骨悚然,保密不用教,蓝熙书这种眼神加这种口气透着诡异。   “任何人!我指的是今晚的行动就是白话文在逃,猫二被抓,其他一概不提,谁跟你打听告诉我,还有猫二不许任何人接触,你必须严密控制,留口气,有大用!”   门口脚步声!   “嗯!绝对!”天眼通应着撩了下眼皮低声:“吴连旺来了!”   蓝熙书一皱眉,吴连旺被派去南京他倒忘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么赶巧?   吴连旺进来礼毕神情格外恭谨的问长问短,并把南京的一些状况汇报一遍。   蓝熙书立马委以重任,让他负责四门严防。   蓝熙书真心不想看见这厮,有多远支多远!   天眼通跟吴连旺亲兄热弟的出去了,老远了蓝熙书还听见天眼通跟吴连旺热络的套话中。   胡大疙瘩跟吴连旺和天眼通打招呼!   蓝熙书最期待的耗子没来消息,赵一龙那边有了新消息了。   事关锦衣卫佥事犯案,南镇抚司介入,丁哑派人告知,白话文抄家,妻妾尽捕,只有他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漏网。   说漏网也不确切,正确的说法是白话文最小的儿女一直不在网。   很快,胡大疙瘩禀告最新消息,白话文的儿子和女儿并不是今夜闻风逃遁而是从来就不在白府,以前据说是在老家,突审白府管家得知,白话文最为心爱的一双儿女一年前就没露过面,阖府上下没人知晓,也根本不在老家。   赵一龙派人连夜奔赴白话文老家去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而且胡大疙瘩细说,白话文的儿子去年才隐匿,而他最小的女儿白蝶衣自小白府只知其女不知其貌。   这还不是让蓝熙书最惊跳的,白蝶衣是白话文从云南带回的小妾所生,据说是出生就异于常人,被白话文深爱。   蓝熙书捂着伤口坐了起来。   然后捂着伤口抬腿下地,靴子脱了,他不顾胡大疙瘩阻拦赤足在地。   胡大疙瘩又说李四树按照蓝熙书的吩咐还在协助丁哑清查白府。   白蝶衣!   井蓝衣!   胡大疙瘩再说什么蓝熙书没听见,脑际呼啸盘旋着这两个名字。   蓝熙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伤口生生疼。   怎么可能?   “还有呢?”蓝熙书看着胡大疙瘩抹汗,胡大疙瘩想想好像就这些了。   “听说白话文的小妾身手不错,他的儿女就不知道了。”胡大疙瘩不忍心蓝熙书失望又补了一句。   蓝熙书打赤足踱步,胡大疙瘩闪躲着,心里诸多疑问不敢多说一句,唯恐打乱了蓝熙书的思路。   慢慢的蓝熙书站住了,胡大疙瘩在蓝熙书身后说了句:“三少!有主意了?”   “你!”蓝熙书回头说了个你就面有难色的顿住了。   胡大疙瘩怎么看都是个老实木头,你让他装也装不像地痞无赖或者好色之徒,但是手底下就他办事牢靠。   “三少!干啥直说,别人都能独当一面了,就我光给他们打下手……”胡大疙瘩也觉得自己窝囊了点儿,没表现的机会心里也急啊!   机会来了,就得争取,主动请缨。   “这个活儿有点儿难为你。”蓝熙书没得选打算激一下胡大疙瘩,也许能激发他的潜质。   “三少!你当我向二胡是贪生怕死之辈吗?葛亭刚和闫七能做到的我也做得到……”此话一出,戳中泪点,胡大疙瘩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眼圈儿一红十足像个孩子,胡大疙瘩就这么倔倔的看着蓝熙书,气有些粗,站在蓝熙书眼前颤巍巍一座肉山巍峨。   蓝熙书心里忽悠一下,真不是滋味。   “赔上葛亭刚和闫七就疼死我了,我怎么会让兄弟……”蓝熙书难受打住话头,蓝熙书从来不喜欢跟一帮子兄弟煽情。   “快说就是!”胡大疙瘩大胖脸上鼻子眉毛都挤一块儿去了,他好像怕谁冷不丁回来就没自己的份儿了似得紧忙催。   蓝熙书张张嘴又闭上了,看胡大疙瘩抓耳挠腮打了一个附耳过来的手势。   这样的手势蓝熙书一般都跟耗子和李四叔用,这下子胡大疙瘩激动了热血了,紧走一步伸过大脑袋,凑近蓝熙书的左耳都红了。   蓝熙书低低说了好几句,胡大疙瘩兴奋的表情凝固了,蓝熙书说完他还没收回脖子,慢慢转换的苦笑接着变成哭笑不得。   蓝熙书拍拍胡大疙瘩肉呼呼的肩膀,一脸委以重任的表情。   胡大疙瘩眨巴小眼睛,手指抠着鼻翅上的青春痘看着蓝熙书喏喏一声:“三少!我……这……”   “去吧!”蓝熙书转身爬上了临时木板床哎呦翻身,假寐! 第四百五十一章 拧劲   蓝熙书听身后胡大疙瘩脚步很沉重的往外走,再跟门口的书吏打招呼也无精打采的,狱医讨好的问候也懒得搭理,跟进门时的精神判若两人。   蓝熙书苦笑着翻身坐起,狱医进来征得蓝熙书同意指挥两个杂役给蓝熙书擦洗身子。   蓝熙书闻着浓重的叫人窒息的草药味闭上了眼睛想起房子和草药汁的苦涩滋味,这个老狱医有一手,在北镇抚司专治外伤史小有名气的。   蓝熙书想着房子对自己安排胡大疙瘩的反应,怪了,最近老是惹房子不高兴。   耗子还没回来,李孝回来了,蓝熙书等他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茶让他坐,李孝负责跟大明门那块通气,李孝说张开望从宫里回来就在大明门坐镇,徐娘不老到过大明门了,当然细节李孝并不知情。   对于蓝熙书来说这是个重要的节骨眼儿,徐娘不老懂,蓝熙书的行事风格他更懂,他主动配合张开望搜罗白话文不法证据就是让蓝熙书也看看他的手段,赵一龙没从隶属户部的宝钞提举司打开缺口,徐娘不老打开了,陈年旧案弄了个底朝天,东厂的人已经插手把涉案的人证物证取证完毕,徐娘不老会办事,统统移交张开望亲自过目。   李孝还说,徐娘不老专门跟他说,丫无双和盛川带人连夜出城去了,五军都督府联通御马监签令抽调皇城上十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扈从,至于干什么没说。   这还用说,朱瞻基提前回京了,而且已到了京城地界,除了护卫他谁敢抽调上十卫皇家护卫,没抽调锦衣卫,看来同太子殿下知道锦衣卫已经全城撒网人手不够了。   只有这个消息才会让丫无双和盛川兴师动众连夜出城。   蓝熙书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但是随之蓝熙书又揪心了,如果女刺客隐匿下来,那么即使抓了白话文,潜在的危机还是很大的,皇太孙的安全又成了头等大事。   门房值卫送了一锅炖肉进来,是牛肉,牛肉很难得,可见天眼通用心。   蓝熙书正吃着,耗子回来了,旁边小厮打扮的房子进来冲到蓝熙书跟前就哭了。   蓝熙书喊人加筷子,揽着房子让她看看自己根本没事。   除了一身草药味蓝熙书精神好的很,这点儿剑伤根本不足论。   三人对头围着吃肉,内堂安静下来。   “那厮拖回去我和四少给他处理了一下,一把老骨头倒是够硬,一句话不说。”耗子弄了点酒,蓝熙书摇头,耗子忽然想起什么又讪讪的笑了放了起来。   房子一再说没事,但是耗子还是有些自责。   蓝熙书看房子,现在房子能说什么,事已至此,埋怨于事无补。   “这件事不会累及太子殿下,老头多虑了。”蓝熙书说着拍房子的头,房子撅了一下嘴啥也不说,低头吃肉。   杨士奇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蓝熙书张开望上报的状况太子殿下信,朝臣信,但是杨士奇是不会信得,他太了解蓝熙书。   “千万别让老家伙死了!”蓝熙书知道耗子懂还是强调了这句。   外面有人说话被人挡了。   耗子到门口打个转回来坐定低声:“我都办妥了,死不了也别想舒坦。”   对白话文的恨意不经意就流露出来,这是耗子,要换井运水李四树,先给他扒层皮了。   “这件事不许透露一句。”蓝熙书这句话重点给房子说的,房子以为蓝熙书指的是杨士奇,停了筷子眼睛瞪蓝熙书,筷子上的肉啪嗒掉回盆里,蓝熙书和耗子都很安静,各自划拉着脸上被溅的肉汁。   房子歉意的看着耗子,蓝熙书笑了:“这出门招苍蝇。”   耗子也笑了,紧绷绷的气氛松弛下来,难得幽默一回,蓝熙书故意捂了下肩膀,这招屡试不爽,房子果然袖口递过来给他擦脸,眼睛汪汪的,各种关切紧张。   耗子不看低头喝汤,弄得很响。   “闫七呢?”耗子顺嘴问。   蓝熙书的笑容一下僵了,他不打算提的,没想到耗子提了。   “哥!闫大哥呢?”房子抓着蓝熙书的手摇了一下,耗子放下盆,直愣愣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但是耗子犹存侥幸。   蓝熙书放下筷子,一块抹布慢慢擦嘴。   “哥!”房子预感到什么,不相信,非要蓝熙书亲口说。   耗子忽然起身,凳子张了,动静很响,外面的校尉探头,被冲出门的耗子撞了个咧切。   “闫七没了。”蓝熙书看着房子借题发挥:“老头不让动他,你想想,我怎么会放过他,等证据确凿再绳之以法,我还要搭上我多少兄弟!”   房子吸溜了一下鼻子,背光,蓝熙书还是看见房子的眼泪落到她的手背上,房子低着头没接话,她也恨极了白话文,但是杨士奇的用意她懂得。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丁哑。”蓝熙书真正担心的是房子不戒备丁哑,他必须让房子有心理准备。   “什么?丁哑?”房子瞪起清亮亮的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丁哑的名字,丁哑是蓝熙书最心腹的兄弟,下面兄弟不知情的行动蓝熙书都会让丁哑和耗子知道参与谋划。   房子有些明白但是她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很微妙难说,丁哑最近变了,他在巴结张开望。”蓝熙书咬着后槽牙摆弄筷子。   “你不也巴结张开望?”房子话出口就后悔了,话太冲,自己也觉得刺耳。   蓝熙书鼻子哼了一声,显然吃醋了:“那不一样,你不懂还是故意气我。”蓝熙书以为房子还在为自己违背杨士奇的意思而和自己拧劲,他瞪着房子,两个人眼神僵持了一秒,两人同时意识到态度恶劣都移开了眼睛,蓝熙书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房子何曾这样说过自己,何曾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哥!我怕你误会了丁哑。”房子娇憨的靠近了蓝熙书,手放在蓝熙书的大腿上,蓝熙书一下子软了:“我会慎重的,人在官场,官场充满变数……”蓝熙书真没办法说清楚自己所感悟的。   房子点头,倒不是懂得蓝熙书的心境,而是他觉得这句话印证了蓝熙书最近的变化,她只能感觉到,但是却无法说清楚具体什么变化。   蓝熙书犹犹豫豫的想着是不是告诉房子绣花针的事,正各怀心事间,耗子打后面回来,眼睛红了,坐在凳子上牙齿咬的咔咔响,手脚都打颤。   闫七是耗子带进兄弟圈儿的,闫七的死比葛亭刚得死给他的冲击要大的多。   “我会千刀万剐了白话文!”耗子正说着,外面一同通杂乱,咚咚奔跑的脚步声直奔内堂来了。   “胡大疙瘩?”房子都听出来了。   蓝熙书一皱眉,心里惨叫糟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镇压井貌安   蓝熙书暗暗咬牙,胡大疙瘩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耗子还没事,这房子在呢!   胡大疙瘩火烧屁股一样跌跌撞撞的声音让耗子和房子都站起身奔向门口,蓝熙书起身但是没动,他忽然从嘈杂纷乱的脚步声里分辨出井貌安的呼喝。   蓝熙书隐隐明白了事情比他预料到的还要糟糕,怎么竟然忘了井貌安此时会出现在蓝衣绣坊呢!   蓝熙书真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记,倒霉催的胡大疙瘩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局面,居然把烂尾拖到衙门口了,这叫他在房子面前情何以堪!   “四少?”胡大疙瘩在门槛紧急刹车第一眼看见了着急慌忙探头的房子,房子微蹙眉,在自己地盘胡大疙瘩何以亡命奔逃?   “耗子!”胡大疙瘩看见耗子像看见了救星,脸色惨淡的绕过房子就抓过了耗子,蓝熙书假咳数声,胡大疙瘩扭过大胖脸,脸上油光锃亮能烙大饼了,下巴一道血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以下。   房子跟着拧身子盯看胡大疙瘩,手指高抬磕磕巴巴:“胡大哥!你……你……下巴出血了!” 蓝熙书一手猛地捂眼,使劲儿呲牙吸溜牙缝,唉!胡大疙瘩!能有点儿长进吗?   “又给谁挠了?”耗子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推开胡大疙瘩想看得更仔细些,胡大疙瘩不干,拉紧了耗子当挡箭牌不撒手,脸却无比汗颜的对着蓝熙书:“三少!我……那个……井貌安跟我玩命了。”   蓝熙书恨不能替胡大疙瘩一头撞死去!   外面井貌安大呼胡大疙瘩,祖宗八代都被他摁了!   知了猴拉拉扯扯好言相劝的跟着掺合的声音。   房子看着装作不明就里的蓝熙书,她感觉蓝熙书明白,但是蓝熙书装糊涂冲胡大疙瘩摆手让他撤了再说。   哪儿撤?说话井貌安磨刀霍霍的叫嚷声就堵门口了,胡大疙瘩可怜巴巴的看着蓝熙书,盼着蓝熙书给个暗示这内堂有个暗门密道什么的好让他溜之大吉。   蓝熙书彻底衰了!   “胡大疙瘩!你丫的有种别跑,丫!看我阉了你!”井貌安一脚就跨进来,门框把拉拉扯扯的知了猴给挡了个跟头,井貌安拎着把闪亮的绣春刀就进来了,看见房子耗子愣了一下,但是杀气不减,再一眼就看见使劲畏缩着大身板在耗子小体格后面的胡大疙瘩了,这两个体积反差很大的组合看起来是那么滑稽。   “误会!耗子!救命!”胡大疙瘩拉着耗子转,耗子胳膊一伸挡住了气势汹汹完全不顾帅哥形象的井貌安:“喂喂!貌安!胡大疙瘩怎么得罪你了?你还长脸了,对兄弟拔刀相向?”   “井貌安!”蓝熙书一声断喝抑扬顿挫,耗子没拦住井貌安,蓝熙书一嗓子把亮刀的井貌安定住了。   井貌安眼睛红了,对着耗子大喘气就是不回头,回头也知道蓝熙书没好脸色看,最近井貌安就没看见过蓝熙书的好脸色。   “反了!这是什么地方?泼妇骂街的地方?地痞耍赖的地方?”蓝熙书声势骇人的一拍案几,谁都不动不出声了,蓝熙书捻着手指,用力过猛,掌心都拍麻了。   房子看着这个看看那个,她感觉到各种蹊跷。   “你知不知道胡大疙瘩干什么去了?”井貌安肩膀对着蓝熙书咬牙切齿的看着胡大疙瘩,胡大疙瘩汗颜的把头埋在耗子的肩膀上,留下一只眼睛瞄着井貌安颤颤巍巍在手的绣春刀。   耗子溜了一眼蓝熙书,蓝熙书溜了一眼房子,真心虚了,但是必须挺着。   “井二哥!发生什么事了?”房子趋前一步手一按井貌安的绣春刀背,井貌安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撒手,房子把刀接过来耗子接了过去扔给了旁边的知了猴,知了猴领了耗子的眼色哄着一帮子锦衣校尉往外走。   胡大疙瘩松了口气,手抹汗偷看着蓝熙书,期待蓝熙书给他个解释,蓝熙书指哪儿他打哪儿,他真心不明白为什么蓝熙书交给他这么个缺德带冒烟儿的任务,还不如上刀山下油锅呢,这个传出去他小半生纯洁的名声就毁了。   “你问他!”井貌安恶狠狠的指着脸跟红布似得胡大疙瘩:“看他平时老实巴交榆木疙瘩一块,居然无耻下流……”   “那个不是……”胡大疙瘩打断井貌安下面的话:“我我……”   “都给我闭嘴!今晚很闲吗?”蓝熙书又赶紧打断胡大疙瘩的话,声色俱厉的环视胡大疙瘩和井貌安,胡大疙瘩懂了不敢说了,头抵着耗子的肩膀,搞得耗子肩膀头子热哄哄的十分难受,耗子扒拉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就是不挪窝,有耗子做盾有安全感。   “所有人都在忙,你们在干什么?”蓝熙书话不停蹄,唯恐胡大疙瘩看不懂他的眼神辩解:“该干嘛干嘛去!这件事回头再说!”   胡大疙瘩愿意,躲一时是一时,蓝熙书的馊主意他自会摆平,只希望现在别挡着房子的面让他丢大人。   “你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能纵容他!”井貌安不干了,拧头对着蓝熙书嚷嚷:“他居然趁乱欺负蓝衣,把蓝衣吓得半死不说,她疯娘还……”   “井貌安!”蓝熙书的脸腾的挂不住了,但是出口喝止也晚了,胡大疙瘩钻地缝的心都有了,毛发蓬松的大脑袋佝偻着躲在耗子背后,发髻婆娑。   耗子震惊了,房子更震惊了,耗子一闪身房子上去一把揪住了胡大疙瘩的袍襟,房子没这么冲动过,胡大疙瘩吓傻了,任由房子揪着如丧考妣的脸斜眼看着蓝熙书,蓝熙书心里别提多拧巴了。   “你!”房子冲动归冲动,他简直难以相信胡大疙瘩会干这事,如果是别人还能接受,想想谁也不能接受,但凡是她熟悉的兄弟都不能接受,谁不知道井蓝衣是她的朋友,就像谁不知道丫无双是她的情敌一样。   “那个不是……完全误会……”胡大疙瘩脸上的表情纠结不清,汗一批一批往下淌。   “被我逮了个正着还说误会,胡大疙瘩!我要是去晚了,你……蓝衣就被你祸害了。”井貌安上去一拳胡大疙瘩被房子揪着没提防立马乌眼青,哎呦一声大脑袋晃了两晃,房子松了手,胡大疙瘩捂着左眼哼哼开了。   “井貌安!住手!”蓝熙书脸皮紫了,一闪身嘭一把薅着井貌安的后领子制止住他继续暴力胡大疙瘩。   耗子转着眼睛没动作,房子咕噜着眼睛看着胡大疙瘩和蓝熙书。   就只有气头上的井貌安没知觉。   “胡大疙瘩!八百里加急让井运水速速来京!”蓝熙书一瞪眼胡大疙瘩,胡大疙瘩愣了一下嗯了声如遇大赦腾腾就往外跑。   耗子房子井貌安都是一愣,蓝熙书的用意他们都领悟不了了。   “你!马上清点所有可调用的锦衣卫准备即刻扈从皇太孙的安全!”蓝熙书一松手,捂着伤口转身看也不看愕然加愤怒的井貌安:“现在,马上,到大明门向张大人请示!”   “胡大疙瘩!……”井貌安胸腔剧烈起伏,蓝熙书一个回身他打住了,蓝熙书冷厉的看着因愤怒而面红耳赤的井貌安以不容商榷的口气缓缓的说:“事有轻重缓急,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   井貌安难以置信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追加一句:“还等什么?”   井貌安瞪着圆眼腾地转身出去了,门口传来知了猴被踢一脚的哎呦声。 第四百五十三章 无法抵赖   除了井貌安渐远但是怒气不息的脚步声,内堂里再无声息,蓝熙书回身坐回椅子上无声的,耗子垂下头咬了一下下唇没言语。   房子拳头在发抖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蓝熙书在平静情绪在掩饰情绪,然后房子忽的跟进:“哥!怎么回事?”   房子一腔火药对着蓝熙书,蓝熙书感觉到逼迫,情不自禁的仰了下头。   “等会儿我会调查……现在要紧的事一大把……”蓝熙书尽管能装但是他面对的是对他一举一动了解很深的房子,心虚再怎么掩饰也有痕迹。   “不对!胡大哥不会做这样的事!即使他喝的烂醉了也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房子这句话在蓝熙书听来像是狠狠的来了一个大耳光,蓝熙书一下子整个脑袋都麻木了,房子了解他的兄弟们,了解他们每一个的性格脾气,房子看透了什么吗?   耗子也察觉了,咕噜咽唾沫。   “四少你先别急!”耗子贯会打圆场,耗子拉房子,房子甩开耗子的手:“耗子哥!你也知道的胡大哥根本不是色狼,他怎么会对蓝衣见色起意还用下流手段逼迫就范……”   耗子当然知道,知道也得装不知道:“井貌安定是误会了,你没见最近他五迷三道的,嗯,不止一个人跟我说!”   “房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你不要多想,我会调查的,……”   蓝熙书拉房子也碰了钉子,正这时,胡大疙瘩去而复返,刚松了一口气的蓝熙书一下子又绷紧了,他狠狠的瞪着胡大疙瘩,恨不能用眼神把他打成无形。   你说熊瞎子笨到家了,你还回来干嘛!   “那个!真的要八百里加急招井老大?”胡大疙瘩自有胡大疙瘩的害怕,一个井貌安就够呛了,万一井老大来了,上阵亲兄弟,那自己甭活了,想想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虽然夸大了些,但是井貌安迷恋井蓝衣众所周知,自己黑灯瞎火的夜闯蓝衣绣坊强奸未遂井蓝衣……我靠,井貌安做梦都会想着把自己大卸八块啊!   胡大疙瘩以为八百里急招井运水这是蓝熙书随口给他走开的借口,想想不放心,看井貌安走了他又回来请示一下,更重要是,在这儿安全,井貌安翻脸了说不定那会儿就拎刀相向。   “你认为我是在玩笑吗?”蓝熙书脸黑了又绿了,他简直要忍不住抽胡大疙瘩了,声线飙升:“还不快去!”   “是!”胡大疙瘩挺了下腰板扭头就要出去,房子心头火气,抬脚就给了胡大疙瘩一下,胡大疙瘩也不敢哎呦,瘸拉着一条腿无比冤枉的回头看了一眼蓝熙书走了。   耗子和蓝熙书都没出声。   房子余怒不息!   现在蓝熙书无法处置井貌安了,他要井运水借扈从皇太孙之便带走井貌安,真相不能跟井貌安说,就只有调虎离山了。   井貌安公然违令,这让蓝熙书大为光火,但是井貌安毕竟还不同于丁哑,再者井运水在,蓝熙书处置起来颇费心思。   何不将这个烫手的井貌安交给井运水!   井貌安一向怕井运水的!   “哥!你要干嘛?”房子质问蓝熙书,她从来没当着别人用这种口气跟蓝熙书说话过,房子忍不住了。   “有些事现在不便说,我让井运水带走井貌安也是无奈之举,挖了白话文并没有彻底解除危机。”蓝熙书捏着绣花针终于决定透露,要不然这误会更大了,房子急眼了。   “这和胡大疙瘩到蓝衣绣坊为非作歹有关系吗?”房子以为蓝熙书又想着转移话题,语气咄咄逼人,清凌凌的眼睛锋芒闪亮,蓝熙书不敢逼视。   “葛亭刚和闫七临死都用这个东西向我示警!”蓝熙书把绣花针捏紧了在房子眼前一竖,房子就觉得自己的肩头刺了一下,耗子过来接了过去,耗子眼睛竖起来了:“女刺客没死?”   “怎么可能?”房子发了一下呆:“你怀疑井蓝衣?”   蓝熙书咽了口唾沫没接房子质疑的眼睛。   “怎么可能?我知道蓝衣没有武功。”房子气咻咻的跺脚:“你也清楚的!”   “我也是怀疑,很多线索都围着蓝衣绣坊打转,你让我怎能不怀疑?”蓝熙书柔软了口气,要是耗子不在,蓝熙书都打算亲亲我我一番软化房子的戾气。   “什么样的女子这么厉害,让井貌安这样!”耗子皱起了小眼睛捻着手里的绣花针。   “一个苦命的女子而已!”房子负气的看着蓝熙书:“即使怀疑也不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你还让胡大疙瘩……你!你怎么不去啊!”   蓝熙书的脸腾一下烧了,心虚的哑口无言。   “不用这样!回头我探一下!”耗子一说完看见房子瞪圆的眼睛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说:“你可别乱想,我不是那意思,不就是帮你证实一下那个什么井蓝衣的清白吗?井蓝衣?姓井?巧了!”   “可不!”蓝熙书赶紧接口转移话题。   “我会证实的!不劳你们操心!”房子咕噜着眼睛从耗子看到蓝熙书,耗子心说完了,房子把自己和胡大疙瘩看成一丘之貉了,这回可惹着房子了。   “房子!不要乱来!”蓝熙书拉房子,房子甩胳膊走了。   耗子想跟着蓝熙书叫住他。   “什么女子啊?井貌安和四少都被迷成这样?”耗子简直对这个井蓝衣好奇死了,他这么一说,蓝熙书后背汗湿了脊背。   蓝熙书捂着肩胛在耗子的扶持下坐到板床上:“说来也是个普通女子,弱不经风的。”蓝熙书忽然想起自己酒醉那夜与这个女子的缠绵,心里不得劲了一下,他一直回避那晚的事,但是没印象那是骗人的。   那是个销魂的女子,蓝熙书不敢说。   蓝熙书给耗子说了葛亭刚闫七示警的大概,最后说:“奇了怪了,白话文一直未曾露面的女儿叫白蝶衣,我一听这个名字忽然就跟井蓝衣这个名字撞了一下,哦!还有,白话文唯一的儿子跟这个女儿一起漏网,说巧不巧,这个井蓝衣也有个弟弟年纪也是十来岁。”   蓝熙书细细梳理说给耗子听:“我让胡大疙瘩试探一下,谁成想这个笨蛋……”   耗子拳头堵嘴咳了一下,蓝熙书觉得这是自己最馊的一个主意。   耗子要去蓝衣绣坊,蓝熙书忽然对自己最初灵光展现的怀疑质疑了,决定先放下回安园突审白话文跟耗子同去,他要亲自证实一下才放心,更重要的是房子,隔阂不能过夜,成亲在即,最重要要让房子开心。 第四百五十四章 耗子的敏感   前后街上时不时人声马嘶沿街而过,子夜昏昏的风灯亮晕被火把的流动光取代,整个北京城仿佛都拎起了心神竖起了耳朵聆听什么!等待什么!   豪门大宅家居小院都静悄悄的,出来小解都憋着呼吸,不小心磕绊的脚步声都能让自己心惊肉跳,这个盛夏来临的夜晚就像易碎的玻璃,人们游离于期间小心翼翼盼天明。   也只有北衙门的人出入呼啸如狼似虎。   蓝熙书是被抬进北衙门的,再出来跟耗子并骑了马匹,不敢跑快,颠簸让蓝熙书虚空着屁股,包扎过的伤口渗出血迹疼痛一直持续。   这都不算什么!   重重卡哨让蓝衣绣坊这一带如临大敌,街面上北衙门的人火把沿街,周围却是一片黑暗,平时掌灯摆阔的富户今夜也都熄了灯,相信没人会进入梦乡的,只有蓝衣绣坊有动静,这动静蓝熙书远远地就感觉到了凄苦。   哭声!   嚎啕大哭的哭声!   因为房子的到来,布防这一带的锦衣卫退避三舍。   一个老妇把一个纸箱子的白幡放在门外,气死风灯下格外的醒目,有人摘下了蓝衣绣坊的绣匾往上糊白纸。   死人了?   蓝熙书心里一忽悠,立马稳住自己不会是井蓝衣的!   蓝熙书为自己下意识的这个念头而出了一身冷汗。   街坊邻里有大胆的过来帮忙,看见蓝熙书和耗子十来人的快马收缰纷纷退避。   耗子下马,一回头蓝熙书却仍在马上看着门口竖着的白幡发愣。   一个校尉过来跟耗子低语,耗子到蓝熙书马前转述,井蓝衣的疯娘受惊发疯,磕井沿上当时就死了,后面乱成了一锅粥。   有郎中摇头叹气的出来,看见蓝熙书杵在马上火光下面目冷厉,吓得趴下磕头被校尉撵走。   蓝熙书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这种手段的确下三滥了,他只是想验证一下井蓝衣非白蝶衣而已,谁知道胡大疙瘩笨拙到如此程度,搞得自己难以收场。   蓝熙书一个劲儿的出汗,口干舌燥说话就想咳两声。   没听见井蓝衣的哭声,小丫头的哭声惊天动地入耳让人一惊一乍的。   匆忙布置的灵堂很杂乱,有两个老人正在指挥着把死人入殓进棺材,井蓝衣抱着弟弟跪伏在蒲团上哭作一团,房子就跪伏在井蓝衣旁边陪哭。   一脚迈进,蓝熙书觉得有些难堪,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管事的老头察言观色照应蓝熙书。   井蓝衣本是跪伏蒲团上的,听了动静扭脸。路过房子的下巴她看见了蓝熙书正焚香行礼,惨白白的一张脸登时僵了,那份梨花带雨的凄楚让蓝熙书心揪了起来,他不知道井蓝衣作何反应,井蓝衣根本不认识胡大疙瘩的,但是井貌安这么一掺合,井蓝衣一定会知道胡大疙瘩的身份,情何以堪!   井蓝衣迅速的低头,没有出现蓝熙书预料中的哭骂搅闹,这更让蓝熙书心里七上八下。   耗子冷眼旁观心里沉了一下。   管事的唱念完毕,孝子回礼,井蓝衣拉着旁边的弟弟转头就拜,耗子就在蓝熙书旁边,他一直盯着井蓝衣,等他看清楚了这个披麻戴孝眼睛红肿的女子,也禁不住心里咯噔一下,好看的女子耗子见过不少,他真没想到一个街头绣坊里竟然有这样特别的女子,那么柔软无助的媚很容易的就会打动男人的心,而且那种幽幽的凄楚眼神在看向蓝熙书时很特别,那种痛楚幽怨是对着亲近的人才有的,耗子太懂这样求助哀怨的眼神了,这让他想起贞姐,心里一紧,他看蓝熙书时,蓝熙书正了脸色。   旁观者最能体察入微,耗子迷惑了,他猜不透蓝熙书唆使胡大疙瘩那样做的用意了。   房子搀扶井蓝衣并没有给蓝熙书好脸色,这更让蓝熙书心里虚空。   “可能……误会……”蓝熙书脸皮一阵阵发烧,这是他唯一一次圆不了的谎:“请井姑娘赎罪!我会严查不怠!”   严惩不贷?不护短?房子的眼神蓝熙书不敢接,硬挺着!   井蓝衣低垂着头,咬着下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倒是房子抬眼狠狠瞪着蓝熙书的时候,井蓝衣依赖的把头靠在房子身上,忽然井蓝衣一晃,房子惊叫一声跟着身子矮了下去。   “蓝衣!”   “蓝衣!”蓝熙书吓了一大跳跟房子一左一右拽住了晕倒在地的井蓝衣,井蓝衣半身的柔软依靠着蓝熙书发髻凌乱的不省人事。   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房子很有经验的掐井蓝衣的人中,呆头呆脑的弟弟哭起来,旁边嚎丧的小丫头爬过来又是一顿大呼小叫,蓝熙书被挤到一边,很尴尬的站起身,等看见井蓝衣醒转过来忽的一声啼哭,蓝熙书心里梗堵发酸举步外走。   耗子跟出来。   “三少!”耗子知道蓝熙书在调整思绪,他也在调整,他心里很不得劲,房子就在现场,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蓝熙书从来就不是没有自制力见色起意的人啊!   蓝熙书脸色背过去,难掩焦躁的手势,附近能看得见的锦衣卫纷纷撤了,光亮如潮撤退,黑暗漫上来,在蓝衣绣坊微光晕黄的门前蓝熙书站如枯树。   耗子不懂蓝熙书的心境但是体会了蓝熙书心绪的复杂。   繁星点点,仿佛看着看着就纷纷坠落入怀,说不出的浑身就不自在起来,蓝熙书回过头。   “一个弱女子!”耗子只能这么说,不过他肯定的说:“她不像有身手的人!”   有身手的人哪有动不动就晕的,装的话很难打耗子的马虎眼,通常习武之人神经都跟钢丝一样,再惨烈的场景再不堪的场面哪有晕的?就说房子,自打认识房子耗子就没看见房子这般小女儿的自动晕过。   蓝熙书其实很高兴耗子的这番结论,但还是违心一句:“房子也不像!”   说了蓝熙书就闷了,这句话真不知所谓,明明听到耗子的判断心里轻松为什么还要拧着自己?   “但是房子很坚强!她有颗不柔弱的心!”耗子心里抽了一下,任何好看的女子都喜欢多看几眼,但是房子跟任何女子都不一样的,耗子觉得房子受委屈了,他替房子梗堵,隐隐的还说不清对蓝熙书愠怒,任何男人可以负任何女子,但是蓝熙书不可以负房子,他对房子的疼爱超过了任何感情,他说不清。   蓝熙书不去看耗子的眼睛,他忽然后悔不该带耗子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安园魅影   蓝熙书撑着等房子,心乱如麻侧面对着耗子,房子迟迟不出来,倒是不在嚎丧的小丫头时不时的出来探头探脑看一番,看蓝熙书的眼神也没有以往的欢喜和敬慕,一副豁出去爱咋咋地的表情,不知所谓的负气表情。   一个丫头都这样,井蓝衣的态度可想而知了,蓝熙书心里有些不舒服。   蓝熙书在烦乱思索,忽略了一直在旁边的耗子的注意。   耗子再三斟酌措辞,最终没出口,耗子从细微处察觉到蓝熙书和井蓝衣隐晦的微妙关系,他有点破蓝熙书的念头,但是他却说不出口,蓝熙书何其聪明,有些事用得着自己点破?   人真是会随着环境变得,丁哑,井貌安,甚至是葛大,但是蓝熙书不应该变。   在漠北苦寒孤立之地面对小妖和花奴的诱惑蓝熙书表现出的定力让耗子叹服,对丫无双的纠缠不休表现出的决绝让耗子替房子高兴,耗子告诉自己多心了,但是直觉却不容耗子自欺欺人,他太能从细微处哪怕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人心端倪,难道进了京升了官人心就变了吗?区区一个柔媚的绣女那里抵得过房子?   耗子心里很不好受,房子的变化他看在眼里,那个天真烂漫无所畏惧率真可爱的房子现在大多时候闷闷的,微微然的笑脸都带着隐晦的凄楚。   “真的要把井貌安交付井运水处置?”耗子转移了话题,这样的沉默对彼此都是煎熬。   蓝熙书挠着耳后蚊虫叮咬的痒处:“不是要处置他,而是让井运水管教他。”   蓝熙书本意是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井运水。   耗子的理解为蓝熙书不想任何人染指井蓝衣!   先是房子,井貌安喜欢房子的时候蓝熙书抛出了娃娃亲一说,逼得井貌安抽刀断情,井貌安抑郁了很长的时间,兄弟们都看得见,现在呢,井貌安痴迷于一个绣女,居然又和蓝熙书撞车,这……耗子都觉得这是造化弄人!   要是井貌安知道他与井蓝衣之间的暧昧或者知道胡大疙瘩是蓝熙书唆使试探井蓝衣的,那么井貌安铁定会记仇,说夺妻之恨并不夸张,耗子这么想但是没这么说:“也只有井老大能镇住他!”   情是很让人疯狂的,特别是处在井貌安这样的阶段,你越拆散他越叛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耗子感觉到井貌安痴迷了的程度,井老大是不是管教的住很难说。   蓝熙书一时不能判断耗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房子出来了,井蓝衣没有送出来,这让蓝熙书如释重负,他拉着房子远离了蓝衣绣坊。   蓝熙书对房子的歉疚让耗子觉得事情也许没自己想的那样,然后耗子知趣的先走了。   房子当着耗子的面给了蓝熙书面子,耗子一走房子就甩开了蓝熙书的手。   “这件事有点过分,但是不得不出此下策,证实井蓝衣不是白蝶衣这不是更好吗?”蓝熙书低声下气的哄房子,房子推开他想贴上来的胸膛,夜色里直视蓝熙书:“非得用这样的手段吗?你知不知道蓝衣的娘死了,你们就这么心狠手辣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残忍!”   或者从来残忍,房子没觉得,现在觉察到了。   房子鼓鼓着胸脯狠狠的推了一把蓝熙书甩头就走,蓝熙书紧跟:“房子!不是你想的!”   “好了,是我的错,房子!回头我给井蓝衣道歉,不!赔罪,认打认罚!”蓝熙书拉住房子的手不放松:“房子!你身体不好!别生气!你是不是没吃药啊!”   “是你惦记……那条老狗吧!”房子刻薄起来毫不掩饰的揭穿蓝熙书想回安园突审白话文的意图。   平时房子都不这么直接的!   蓝熙书直接噎了,房子变得厉害了,伶牙俐齿让他难以招架。   蓝熙书不能否认,他就是这么想的。   “这条老狗大大的有用!如果撬开了他的狗嘴,那么破解桃花劫不久轻而易举了吗?”蓝熙书控制与房子的距离,就是不让房子离远了他,蓝熙书俯首帖耳:“房子!要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干嘛!”   蓝熙书故意弓了下腰,表示伤口难捱,果然房子不再挣扎推他,迁就着闷闷的说:“我可提醒你,这条老狗藏在安园可别让贞姐知道了,要不然,贞姐会活剐了他在煮了他!”   蓝熙书心里笑了,怎么样房子也是为她着想的,这点儿他想到了,为此他特意嘱咐了耗子。   蓝熙书不担心房子会在王记药铺说漏嘴了。   “你去吃药,我去后面,一个时辰碰头!回家!”蓝熙书搞了下小动作,给房子暗示。   “我帮你修理老狗!”房子恨恨的说,嘴巴撅着蹭着蓝熙书的下巴,不生气了倒有些小任性,幽幽夜色眼睛讨亲。   蓝熙书心里荡漾使劲啄了一下房子的嘴巴:“吃药要紧!”   蓝熙书不想房子跟着一个是惦记房子耽误了吃药,而是不想房子看到恶心的画面,修理白话文不是开胃的事!他见惯了房子没见着!   女孩子还是少接触这样的场景为好!   天要亮了,天一亮北衙门事务繁忙,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时间来安园,再说大白天也没晚上隐蔽。   蓝熙书和房子刚商量好,忽然房子一把揪紧了蓝熙书的衣领子,蓝熙书以为房子想亲热呢,赶紧上下其手,嘴巴紧凑。   房子一动不动,忽然拉着他靠在墙上,还没到安园呢,离王记药铺的门脸还有一个胡同口的距离。   蓝熙书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有人进了安园!我和耗子哥点的风灯灭了。”房子幽亮的眼眸近在咫尺,蓝熙书闭了会儿眼睛。   自己的人没敢来的,耗子知道自己来安园断不会抢先一步,弄灭了风灯的人……刷!蓝熙书一身冷汗!   蓝熙书和房子再不说话,快速的沿胡同进入,安园的东墙外驻足,蓝熙书刚一支架子欲翻墙,忽然一条人影突兀出墙头,竹影纷乱乱眼,惊得蓝熙书和房子同时出手。 第四百五十六章 白娘子   竹叶婆娑一个人影忽的窜出来,蓝熙书和房子淬不及防,蓝熙书拉住了房子的手靠墙躲闪,但是居近的房子出手了,手指擦着黑影子的衣角而过。   匆忙忙越墙而出的黑影子也没料到墙外有人,而且出手这么快!   黑影子并不想恋战,抬手撩脚,寒光迫退了房子,脚下虚晃,蓝熙书退到了墙根护住了下档。   我靠!手脚这么快!   等蓝熙书和房子拉开架势,黑影子窜上了胡同对过的墙头,径直攀房越脊,仓皇如惊弓之鸟。   房子先于蓝熙书跟上了墙头,蓝熙书刚跟进,嗖嗖!利刃破空之声,房子闪身倒下来,被蓝熙书接了个正着。   安园里竹叶刷刷!   我靠!还有?   房子翻转挣脱蓝熙书的怀抱,被蓝熙书一拉也不知跟逃脱的那位还是拦截后面的这位。   “老安?”蓝熙书忽然开了口,窜出墙头作势攻击的人影一呆,闷声蹲在了墙头上。   “安伯!”   房子喜出望外,欢欢喜喜跃身上了墙头。   我靠!怪不得黑影子跑这么快,原来被安之钱撵的!   就这么一耽误,黑影子无影无踪了。   蓝熙书也放弃了追踪跟着上了墙头。   “你可算回来了!”蓝熙书是真欢喜!口气里的轻松显而易见。   安之钱抹身落入安园,蓝熙书房子随后跟下。   “我要是再晚些,安园就被兜了底了。”安之钱捏着房子肩膀借着幽幽夜色看,看不清楚,房子的精神状态不错,安之钱心里踏实了很多:“丫头!你没事吧!”   “没事!”房子心里堵了一下,但是说话一点儿不磕绊,她不想现在告诉安之钱自己桃花劫成形的事,安之钱回来了,不差一时半会儿。   但是蓝熙书关心这个,他就指望安之钱呢。   “老安!怎么样?先说说解毒的事!”房子拉蓝熙书的胳膊,蓝熙书不理,他觉得还是指望安之钱靠谱,那个白话文老狗万一撬不开呢!   “说来话长!”安之钱一开口蓝熙书就不耐烦了:“老安!长话短说!”   “药带回来了,就是麻烦些!”   “不怕麻烦!”蓝熙书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三个人穿过丛竹往假山走,蓝熙书知道安之钱一定进入密室看到白话文了,也幸亏安之钱到的及时,要不然黑影子就钻了空子了。   蓝熙书现在无从推断黑影子来历,但是蓝熙书就想知道密室是不是暴露了,这很重要!   “小小安?”还没到假山,小安忽然从甬道转过来,怀里白花花的一堆,房子睁大眼睛使劲看,啊了一声钻到蓝熙书怀里。   一条白光光粗如儿臂的蟒蛇盘绕在小安的怀里,舌头就搭在小安的肩膀,嘶嘶吐信子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小安!”蓝熙书等小安近前也头皮炸了一下:“你哪儿弄得这个!这个!拿远点儿,房子害怕!”   “不会吧!”一心想给惊喜的小安没想到惊吓了房子,退了一步抱紧了怀里慢慢蠕动的一物:“四少会怕这个?”   房子把头扎进蓝熙书怀里一个劲儿的拨楞脑袋。   “小安!”安之钱喝了一句,小安又退了两步:“这是我从云南带回来的药引子,这种蛇是云南专产,它的皮做药引子的!”   蓝熙书哦了声,倒是对这条大蛇不反感了,房子一听竖起了眼睛看了一眼又低下去。   “我管它叫白娘子!很漂亮的,而且无毒的也不咬人!”小安抚摸白娘子的样子很母性,这让房子十分佩服。   为什么不管她叫白蝶衣!   蓝熙书心里话!   “小安!把它放回前面笼子里!不许进安园!给我记住!”安之钱有很多话要和蓝熙书说,蓝熙书也正有此意:“小安!记住大晚上不要带这个到处溜达!而且,放笼子里关好了。”   哦!小安不高兴,但是老爹刚回来再加上她超喜欢怀里的白娘子,也就不黏糊了,但是她很想跟谁分享,就打起了房子的主意。   “四少!我教你认识白娘子!认识了你就不害怕了,你会喜欢它的。”小安一凑头,房子顶着蓝熙书后退不止。   “好好!我不动!”小安妥协。   “房子!跟小安去玩玩,白娘子是你的救星呢!”蓝熙书愿意房子跟小安到前面,他想单独跟安之钱聊。   “我不!”房子揪住蓝熙书的领子不撒手。   “房子!不用怕!小安什么蛇都玩过,没事的!”安之钱拍房子的肩膀,房子偷眼瞄小安,小安嘻嘻的抱紧了白娘子,在白娘子滑溜溜的头顶亲了一个。   我那个娘哎!   房子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安!你先走!不许吓房子!”蓝熙书吆喝小安,小安嘻嘻笑着应声转身扭脸看着房子:“我在前面先走,你看我把它关起来好不好?”   “房子!让小安笑话了,去吧!我跟老安有事!”蓝熙书松开了怀抱,房子撅了一下嘴巴嗯了声,看着小安走出五六步了才小碎步挪动脚步跟着。   蓝熙书和安之钱看两人叽叽咕咕一前一后进了前门。   “你怎么把白话文弄了?”安之钱和蓝熙书闪身在假山石阴影里,安之钱的声音很低。   “没办法!葛亭刚和闫七都被他黑了!顾不得许多,只好把他弄到这儿了。耗子和房子弄来的,我才腾出功夫来!”   蓝熙书咳声叹气把经过说了个大概,完事安之钱说了一句:“他的人你没挖干净,这是后患,安园被注意了怎么办?”   蓝熙书也正郁闷这个:“天亮之后我派专人防范这一带!”   “她是个女人!”安之钱身上也不知几天没洗澡,汗臭味很大,蓝熙书跟他挨得近,觉得顶鼻子咕哝了一句:“老安!那个女人怕了你了!”   “臭小子!”老安顺手给了蓝熙书一记。   女人?安之钱眼刁没错,瘦瘦的像个女人,但好像比女刺客还伶仃了些!   两人在假山后面又呆了一会儿,确定黑影子不会去而复返才进了密室。   密室里的草药味盖过了血腥味,黑咕隆咚的,下面传来咳嗽,听咳嗽听的出白话文的有气无力。   安之钱点亮了壁上的桐油灯,昏黄的灯光照着两人婉转向下。 第四百五十七章 对峙白话文   安之钱的回来让蓝熙书如释重负,纵横交错的诸多烦恼也被他暂时放到了一边,安之钱在蓝熙书心目中的作用是很巨大的,他在,蓝熙书觉得心里有底气。   特别是安之钱表现的这么沉稳,更让蓝熙书觉得心里踏实,心里一踏实,就觉得白话文即使死扛着不说醉八仙的解药也没关系了。   两人进了密室就没再说话。   密室里就一盏桐油灯,不算窄小的密室靠北墙地上竖着白话文。   这种说法其实很别扭,视觉更别扭。   其实蓝熙书心里很堵,因为一天前葛亭刚和闫七还在这里。   白话文胳膊被卸了,直直的拖地,手势诡异,一条腿膝盖碎了血肉模糊,一条腿完好支撑着他依墙坐着,上半身及脸是干净的,浅麻子都看的清清楚楚,下半身血污一片,大叉着腿的坐姿很霸气,又透着一种强弩之末的凄惨,第一眼蓝熙书就心里说白话文消瘦了,这些日子这老狗也不好过。   白话文早早听到动静抬起头,阴测测的眼睛看着蓝熙书和安之钱前后进入密室,安之钱在前面无表情,蓝熙书在后气定神闲,蓝熙书掩饰了熊熊怒火,他表现出尽在掌握的气势。   蓝熙书也自始至终与白话文对峙眼神,他从来没这么专注的审视白话文,他稍显凌乱的发髻,他咬破了的嘴唇,他因看到蓝熙书的到来而硬挺的脊背,他抬着头颅不屈服的下巴,这是白话文不应该有的,他不打算活命了,这在意料之中。   这更让蓝熙书内心的愤恨加深!这如同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不但不摇尾乞怜,还作势最后一搏。   白话文在侧耳,蓝熙书发现他的左耳血迹从耳道里流出来,这不是自己弄得,大概是耗子为损伤他的听力或是愤恨之际做的。   这一点儿都不为过。   白话文阴测测的眼神随着蓝熙书的身形转动,整个人阴狠又冷静,汗和血濡湿了袍子裤子,但是白话文没表现出一丝痛楚,这是相当厉害的。   安之钱无视白话文,归置摆了半间屋子的草药,安之钱这份小心翼翼让蓝熙书感觉这老头对自己和房子付出了全部心血。   很多是蓝熙书没见过的,有些类似于石块的东西气味相当难闻,林林总总二十多样足足有一麻袋,蓝熙书一个念头就是房子惨了,接着一个念头就是房子有救了。   蓝熙书搬过一个葛亭刚曾经蹬药碾子用的矮凳与白话文面对面坐下,他甚至觉得葛亭刚的魂魄还在这里,看到此时此景的白话文,他是不是感觉到安慰?   白话文尽量在平稳喘息,但是急促的呼吸让他痛楚加剧,白话文靠墙挪了一下后背,仰着下巴很艰难的抵在墙上,他的眼神没改变过阴冷,他一直盯着蓝熙书的脸。   他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年轻的后辈手里,夏十榆带出来的人让他阴沟里翻了船。   蓝熙书勾起一抹冷笑大咧咧的叉腿开场白:“白话文!你也有今天!后悔了吧!”   白话文当然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在蓝熙书羽翼尚未丰满前将其置于死地,他的以图后计养肥了蓝熙书,但是如此他还是没料到蓝熙书敢这么做。   白话文没表现出激动但是真激动了,他的左耳痛不可当,他控制不住的痉挛,他的脑袋高频率的抖动着,让他看起来像个癫痫患者。   蓝熙书远远没有解气。   这远远不够,这弥补不了魂飞魄散长城关外的夏十榆和兄弟们所遭受的一切,这远远不够。   蓝熙书热血沸腾,他有将白话文撕碎的冲动,他又生吃白话文的冲动,但是蓝熙书忍住了,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被控制。   “你没有赢!呵呵!姓蓝的!这些草药来得晚了,那个丫头命不久矣!还有杨士奇无法收拾的烂摊子,你抓我一定不是那个老狐狸的主意!”   白话文的嘴角渗着血丝居然在笑,抖动让血丝飘扬出弧度,令人作呕!   就像白话文拼尽力气发射了两根针,针针扎在蓝熙书的心坎里,蓝熙书心里一阵痉挛,蓝熙书磨牙,蓝熙书指头掐进了肉里,但是蓝熙书没发作。   “什么?”安之钱不想掺合蓝熙书对峙白话文,但是白话文话里有话让他心惊,安之钱从草药堆里拔出脚两步就蹲到了白话文的眼皮底下。   安之钱捏起了白话文的下巴,白话文被强制的呲牙咧嘴,血丝哩啦到安之钱的手上:“老狗!你再说一遍!”   呵呵!呵呵!   白话文轻蔑的斜眼看着安之钱脸上难看变形的烫伤疤痕:“我知道你能,你破解得了醉八仙,但是你破解不了桃花劫,那丫头桃花劫成形,纵然你大罗神仙也难了。”   安之钱老眼瞪圆了,傻愣了一下,用力的手指让白话文变形的笑容僵住了,白话文发出不堪疼痛的暗哑嘶嘶声。   安之钱猛回头看向蓝熙书,蓝熙书心里一刺。   蓝熙书的表情让安之钱头嗡的一声,他知道在这儿问什么说什么都不适宜,安之钱猛地将白话文的下巴后顶,白话文的后脑勺在墙上发出吭的一声,白话文没叫,但是眼冒金星血从嘴里涌出来恶心了安之钱一手。   安之钱甩手起身,大步奔密室口,蓝熙书知道安之钱会找房子查验仔细。   白话文因为安之钱一贯,顶墙上又前扑失控,整个上半身扑倒蓝熙书胯下,嘴巴先着地,白话文发出难闻的呜咽声。   蓝熙书纹丝没动,叉腿低头看着白话文艰难的蠕动脸朝一边吐出了一颗血呼啦的门牙,鼻子嘴巴都是血,随着喘息一个很大的血泡弄了他自己一脸,像个厉鬼一样半面狰狞,白话文就这样还挂着诡异的笑纹在使劲抬头看蓝熙书。   这几乎让蓝熙书疯狂的想要掐死他!   忽然,安之钱走到台阶又转回来,手摸索出一个小葫芦,揪起白话文把他竖在墙上,整个葫芦口堵在了白话文的嘴上,安之钱一捏白话文的鼻子,然后一松手扔了倾倒干净的葫芦站起身,恶心的拍手。   白话文粘了一嘴巴的黑药沫,喉咙里发出有东西黏连阻碍呼吸的声音,比破胡琴的动静更让人不堪忍受。   不用怀疑,当然不是救命的药,也不是致命的药,安之钱懂得白话文的用处,愤恨无法宣泄,只有让他活受罪才能减轻一些。   蓝熙书根本没阻拦的意思。   不大一会儿,白话文就觉得舒服了,他扭动着脸上的每一块能扭动的肌肉,嘴里发出的声音人类闻所未闻……   “你要扛着,后面的手段我多的是!”   白话文在墙上扭动,如一截人肉。   “白话文!你永远都会比我更惨!”   蓝熙书后仰了身子,自我调节渐渐升腾的怒气!   “你以为匿藏你的一对儿女我就没办法了吗?”   白话文还在扭动,血和口水混合着往下淌!   “你不说,我有耐心,你要是心存幻想有人救你出去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白话文扭曲着面部表情想表达轻蔑!   “你一个白话文撼动不了太子之位,我敢抓你我就能摆平这件事,你低估我的能量了。”   白话文摇头晃膀不予理睬。   “你可以撑住不说,但是我会让你看到你白家覆灭的全程,看看你的儿子女儿怎么慢慢死在我的手里!”   白话文显示难懂的不屑!   “你的后台会瞻前顾后权衡利弊,他会顶风保你不倒吗?你别妄想了。”   白话文的喉咙风箱一样对着蓝熙书!   “树倒狲猴散你懂吗?白话文!你可以继续撑……”   ……   “你埋下白蝶衣,就以为埋下了稳操胜券的伏笔了吗?”   蓝熙书看着白话文享受安之钱给他的特殊快感,间隔一段他就自言自语一番,最后一句,他看见白话文的眼睛直了一下,他喉咙里的嘶嘶声息间断了一下。   蓝熙书捕捉到了。   但是白话文很快掩饰了反常,他是老牌锦衣卫出身,蓝熙书懂得他也懂,要想从心理上摧毁他太不容易了。   基本可以肯定了,白话文频临绝境还这样有恃无恐,大概就是葛亭刚闫七示警的没错,白话文的女儿儿子隐匿很深,白话文自认蓝熙书挖不到他两,他的儿子尚年幼不成大器但是白家有后他就死而瞑目了,但是他的女儿白蝶衣完全能够完成他未竟的心愿,白话文的自信来自这里。   做汉王的走狗做到这种程度也实属罕见了,蓝熙书奇怪汉王给了白话文什么好处让他如此倾命,甚至不惜赌上家族。   白话文硬骨头蓝熙书早有预料,但是白话文这么坚硬的心理防线倒是让蓝熙书有点儿无计可施,蓝熙书稍作试探并不敢说得太多,以免这个老狗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目前的真实情况。   蓝熙书强迫自己沉住气!   蓝熙书更牵挂房子的事,安之钱还没回来,眼见得天快亮了,也折磨白话文稍稍解了气了。   蓝熙书出了密室。 第四百五十八章 贞姐发现   蓝熙书出了密室在假山石的暗影里呆了会儿,确定没有异常才往南门奔王记药铺。   天色微光,晨起的空气很透彻清凉,蓝熙书换气舒缓一下心情。   庭院两重深深,前面药铺关门了,后居院的灯还亮着,这一夜不但安之钱小安彻夜不眠,就是王百草和贞姐也是没合眼,没特殊情况王百草和贞姐不进安园,在小厅等候消息。   小厅里气氛沉闷,房子低头看着安之钱不停来回的脚步,王百草唉声叹气一阵一阵猛挥大蒲扇,小安绞着手指咕噜着眼睛看见了蓝熙书。   “从今天,房子!你哪儿也不能去,就在药铺。”安之钱忽然站住一脸怒不起来的难受表情:“你说你!我都问你了,你干嘛还糊弄我!你知不知道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一再警告你不许碰酒……”   安之钱抬眼看见了蓝熙书,眉头深锁别过头去,他一直迁怒于蓝熙书,但是当这么多人的面他真不想给蓝熙书下不了台,毕竟现在的蓝熙书不是在龙门所的小总旗了。   “下猛药!一定有办法的!”蓝熙书这么想也这么给安之钱压力。   王百草让安之钱坐下说,逛来逛去心里急躁。   “你当我是大罗神仙!你也是……”   “安伯!是我不小心!”房子低声说,心里莫名其妙的并不是原来那么担心,安之钱回来,从心理上房子觉得天塌不下来了。   “老安!稍安勿躁!你不是也有毒性变化的心理准备吗?改方子现弄药,我熬着去!”王百草打断安之钱的气势汹汹,回头就找贞姐:“哎!贞姐呢?准备……”   屋里根本没见贞姐。   “刚才还和耗子哥在门口叽咕呢!”小安皱着眉头准备帮忙熬药。   “耗子来过?”蓝熙书忽然心里异样,他的眼睛对视了一下房子,房子一副糟了的表情。   蓝熙书一皱眉竖眼回身外走,安之钱明白了,王百草不明白:“小安帮我抓药!老安!你改药方吗?要改快改,我抓药!”   安之钱闷声应着,蓝熙书一脚出了门,把跟在身后的房子拉住,小声说:“不乱走!就在老安看得见的地方!”   房子迟疑了下点头退了回去。   蓝熙书快步返回安园,他一溜风直奔密室,门口就听见耗子低低的说话:“贞姐!白老狗有用,报仇不差一时半会儿,你冷静!冷静!”   果然贞姐获悉白话文被抓避开蓝熙书来到了密室。   “冷静!你们都冷静!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十榆是怎么死的了,早前你阻拦我也就罢了,时机尚未成熟,你倒是说的滚瓜烂熟,现在抓到了他而且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你居然让我冷静!走开!耗子!我一定要给十榆报仇!”   蓝熙书无声的站在密室门口的时候,贞姐正跟耗子急眼,贞姐也就是防身的花拳绣腿本来拧不过耗子,再加上耗子哪敢真用力,贞姐发疯了似得撞开耗子的胳膊就奔下了密室,她手里一把短匕锋芒一闪。   蓝熙书一开始没怎么着急,是因为他觉得耗子能拦下她,眼见耗子不中用,自己出手也已晚了,蓝熙书快速的先于耗子下了密室。   “贞姐!你先听我说!”   蓝熙书三步并两步撵上贞姐,他就看见贞姐在白话文跟前僵住了,那个姿势蓝熙书一眼就知道白话文中招了。   白话文发出吭吭哧哧的动静,贞姐一动不动,两只手用力的把短匕没入白话文的肋下,贞姐冷静的看着白话文扭曲着表情,她哭了,猛一拔刀愈加再刺,蓝熙书冲过来从背后一把抓住了贞姐颤动的手臂。   第二刀刚刚刺破白话文的心口窝,白话文喘息着看着贞姐,血红的瞳孔继而转到蓝熙书脸上。   这条老狗居然扛得住!   当!短匕掉在了地上,声音钝的如同锈刀割肉。   “小书!你放手!我要给十榆报仇!我要刺他一百刀!”贞姐发疯的挣脱蓝熙书,她那里能挣脱得了,蓝熙书环抱着她带离白话文。   白话文死死的看着贞姐,吐着血水呵呵诡异并轻蔑的说:“原来夏十榆的女人!”   “贞姐!小书一定会让你亲手报仇的,给我一点儿时间!”蓝熙书使劲看跟下来的耗子,耗子沉眉过来一把抱住贞姐:“上去说!”   耗子的脸都乌青了,他抱贞姐的姿势很直接,毫不避讳,他竟然豁出去了。   贞姐是夏十榆的女人,蓝熙书一干兄弟们一向敬重有加的,在贞姐面前从不放肆胡言,言行举止更是十分注意,即使刚才情急之下蓝熙书也是很有分寸的把握力度距离掌控贞姐,但是耗子出手忽然就无间了很多,而且根本不生涩。   蓝熙书挑了下眉头没言语。   “不!你们都变了,你们都忘了夏十榆!你们都觉得这仇无足轻重了。”贞姐哭着说,拧着头看着蓝熙书,她被耗子一步步拖着上台阶:“蓝熙书!你忘了龙门所!你忘了虎牙口!你忘了夏十榆!”   蓝熙书扭过脸不去接贞姐凄惨的眼神,他不解释!他满腹心酸不解释!   “你忘了惨死的兄弟们!你答应我要报仇的!我活着就是要报仇的,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来报仇的……”   蓝熙书咬牙回头,白话文满嘴血泡血水冷嘲热讽的看着蓝熙书:“姓蓝的!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和杨士奇都没有好下场!”   “那我们走着瞧!白话文!你想来个痛快的!也没门!”蓝熙书蹲下来一抹阴狠的冷笑挂在嘴角:“白话文!我要你看着我把你的女儿儿子弄死!你想留种没门儿,我就要你白话文断子绝孙!这么报仇太便宜你了!”   白话文怒视着蓝熙书,蓝熙书冷笑继续:“你这口气自有人惦记着亟不可待的自投罗网,你以为我会挖不到你的女儿吗?你我都挖得到,你说我会挖不到她吗?呵呵呵!”   蓝熙书扬起嘴角狠狠地肆意的笑,较量有时候在气势上心理上压过对手!   白话文别过头高昂着不屑一顾,但是他保持沉默,这让蓝熙书看到了他内心有一瞬间的虚弱。   蓝熙书不想跟白话文废话,对付他有时间,他要安抚下贞姐才是关键。   安之钱稍后来了,看着白话文肋下的血窟窿,一地的血。   蓝熙书扔了烂摊子就出了密室,有安之钱他放心,白话文这口气没那么容易没。 第四百五十九章 私心   天大亮了,蓝熙书着急着安排人手对安园严加防范,所以脚步很快到了前面。   “贞姐!不是你想的!我们都会为夏大人报仇的,只是晚几天而已,老狗都那样了跑不掉的!”房子拉着贞姐的胳膊劝说,贞姐眼睛红了,一身皂白的裙衫索索只抖,耗子在一旁抱膀一言不发,王百草坐在椅子上抹了一把眼泪,看见蓝熙书进来扭过了老脸。   “三哥!那个白话文抓到了?你居然让他活着?”小安抢身拽着蓝熙书的胳膊问,蓝熙书没有回答她,瞪眼,小安撅起嘴巴恨恨的站到王百草身边。   “王老爹!小书不想解释,你难道也认为小书忘恩负义忘了夏大人的仇吗?那我们千辛万苦忍辱负重走到今天为什么?为了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蓝熙书很动情,眼睛浮上泪光,他在王百草的对面坐下来,头垂着黯然神伤:“你们知道的,贞姐也知道的!你们故意这样说,对不对?”蓝熙书不敢对王百草不敬,王百草不是安之钱,蓝熙书是拿王百草当父亲敬重的,一个老人带着孤苦的女儿不远千里追随他,这份深厚的亲情一直是蓝熙书心里的抚慰,这些人是他生命中跟房子一样不可或缺的珍宝,即使多日不来,即使从不表达。   蓝熙书是对着贞姐说的,蓝熙书隐隐的生贞姐的气,小安不理解,他不生气,贞姐是了解他的,这就让他觉得委屈了。   “你让这条老狗喘一口气我就心痛,你留他干嘛,你指望他说出醉八仙的解药吗?没有他我和安伯也会破解蛊毒。”贞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蓝熙书这才看见贞姐怀里紧紧抱着夏十榆的牌位。   蓝熙书的心里好像被狠狠的鞭打,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耗子!带贞姐去!”蓝熙书眼睛转向耗子,耗子一愣放下了胳膊,看看贞姐又看看蓝熙书,他不确定蓝熙书是不是说赌气话。   贞姐抬眼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缓缓的说:“让贞姐亲自报仇!”   贞姐绷紧了嘴角转身往外,房子拉着回头看蓝熙书,但是房子拉不住,被贞姐携带着眼看迈门槛。   蓝熙书垂头不语!   “贞儿!站住!”王百草重重的一拍椅子把手,贞姐站住了,肩膀耸动低下头啜泣,房子不知如何是好,跟着掉眼泪。   “听小书的!给他个痛快是他求之不得的!便宜他了,人在我们手里,早晚而已!”王百草铁着脸起身拍拍蓝熙书的肩膀:“小书!你放心!贞儿不会胡来的,你既然答应让她亲自报仇,我们等!”   王百草出去了,贞姐反身进了里屋,小厅里只剩下傻愣愣听明白的小安和闷声不响的耗子,耗子看看房子跟进了里屋,脚步动了动还是没进去。   不得不说,蓝熙书预料到王百草会这么做,安之钱在后面,这屋里也只有王百草能一句话制止贞姐,蓝熙书并非有意难为王百草,但是不难为也难为了,话赶话事赶事,王百草明知道蓝熙书就等他发话,明知道女儿心里的难过,也不得不强制女儿一把,老头心疼女儿,但是蓝熙书的大局他更要顾及,两下最不好受的就是这平素好脾气的王百草了。   里面没有贞姐发脾气或者痛苦失声,房子也没动静,蓝熙书纠结了一下还是没进去,贞姐因为跟夏十榆练就的心智非同常人,在虎牙口协同王百草蓝熙书帮了很大忙,淡定豁达,并不是心思狭窄的一般女子,但是夏十榆惨死之后,虽然兄弟们轻描淡写经过,贞姐也知道夏十榆妄死的惨烈,贞姐很少将痛苦和仇恨流于表面,她是个外表柔弱实则内心刚强的女子,她知道蓝熙书会为她为夏十榆报仇雪恨的。   蓝熙书相信贞姐只是一时昏了头过后她会理解自己的。   蓝熙书在等房子,嘱咐好了房子他才安心赶去北衙门。   房子出来了,两人对了眼色出来。   “贞姐太难过了,你干嘛不忍一下!”   房子幽幽的说,蓝熙书戳着眉心愁眉苦脸:“贞姐会想明白的。房子你多陪陪她。”   房子白了蓝熙书一眼,蓝熙书讪讪呲牙咧嘴,他每一句话房子都会知道他的用意,蓝熙书只想让房子安心待在王记药铺,吃药只是一半原因,蓝熙书现在不希望房子到蓝衣绣坊,也不希望房子回杨宅,现在说不定那个杨老头正攒足劲教训某人呢,蓝熙书不想房子做传话筒,更不想房子做替罪羊。   杨士奇逮不着房子就逮不着蓝熙书,逮着房子蓝熙书就在一条绳上。   惹不起躲得起,杨士奇很顾忌蓝熙书的特殊身份,不会公然急吼吼的到处找他兴师问罪,杨士奇只能逮不着蓝熙书干着急,在明面上还的维护蓝熙书。   “可是我很担心蓝衣,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指望谁呢,一个弱女子!”房子又想起胡大疙瘩这档子事儿,蓝熙书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接话:“她能撑起蓝衣绣坊就不简单,你不要瞎担心。”   话这么说,蓝熙书心里还是忽悠了一下。   “本来想找机会撮合丁哑的,没想到井二哥这么痴迷,想想,井二哥真是当真的,要不回头我探探蓝衣的想法?”   蓝熙书心里一跳,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又觉得自己没理由不乐意。   “就他,算了吧,再说刚刚母亲去世这时候说这个不好吧!”   “我想蓝衣快点有个依靠啊!”房子蹙眉:“你不操心行我不操心那行!”   蓝熙书心里揪了一下,很不自在。   “你不要老揪住人家的过去不放,井二哥很当真的,你怎么最近就是看他来气,怎么也不顺你得意,弄得井二哥跟以前不一样了,跟我跟你都生疏了很多。”   蓝熙书不想听下去:“过两天再说,人家还没入土为安呢,说这个不合适,你现在先顾自己,那儿别去,好好待着,我得赶回衙门口。”   房子还有话要说,见蓝熙书不耐也就算了。 第四百六十章 丁哑的尾巴   蓝熙书心里翻江倒海,井蓝衣的问题让他烦恼,蓝熙书不想让房子跟井蓝衣过多接触,但是又不好强行租拦,这又跟当初房子和丫无双的情况一样,那时蓝熙书是讨厌丫无双而反对房子跟她接触,现在蓝熙书是怕房子发现自己跟井蓝衣的事儿而反对。   要说感情,对井蓝衣多数是说不清楚的欲念,特别是井蓝衣主动投怀送抱又别无所求,这让蓝熙书心理上少了负累,蓝熙书觉得这是一次意外,很快就过去了。   蓝熙书从没有将井蓝衣纳妾的想法。   临近北衙门蓝熙书收了胡思乱想,天眼通在门口侯着,看迷迷糊糊的“”眼睛蓝熙书就知道昨晚他当值。   “三少!徐娘不老的人一大早过来说,皇太孙今天到。”天眼通揉着眼屎,看见蓝熙书一皱眉,一个哈欠打了个半截咽回去。   蓝熙书嗯了声,丫无双盛川连夜出城就说明皇太孙回京就在这两天。   蓝熙书不经意转眼看见石狮子旁的栓马桩上有丁哑的黑马。   “丁哑来了?”蓝熙书装作漫不经心的说。   “早早来了!耗子也在。”天眼通说:“张大人派人调猫二的口供。”   “口供?”蓝熙书这才意识到丁哑来是有由头的,猫二也好白话文也罢,锦衣卫犯案是应该交由南镇抚司接手的。   蓝熙书冷哼的声音很轻,天眼通凑头,两人在照壁旁停住,几个锦衣卫欲殷勤给蓝熙书请安,天眼通一通挥手给扇远了。   “口供耗子过目了,万无一失,至于猫二,就是有口气,神智已经残了。”   蓝熙书没来,这是耗子唯恐张开望或者丁哑调人犯先下手了,蓝熙书很满意。   “张大人派人来说,主犯在逃,这个从犯死活一样钱。”天眼通学舌。   蓝熙书知道张开望动了杀心,他是不允许白话文翻身的,这正和自己心意,何乐而不为。   张开望唯恐锦衣大狱人满为患,没存在价值的通通打发了,由头有的是,只要不适皇上亲点的钦犯,在锦衣大狱里死人是正常的。   蓝熙书习惯性的往内堂拐,天眼通示意蓝熙书丁哑在正堂。   蓝熙书一愣,一股没来得及掩饰的反感挂在脸上。   小样儿!才在南镇抚司坐堂几天,官架子倒是养成了,别人这是很正常的,公事交接在正堂,而且官服手续齐备,蓝熙书一直不穿官服,更不喜欢在正堂公事,要是别人蓝熙书在不高兴也得敷衍一下,但是丁哑不同,丁哑这么做是要表明公事公办还是感觉自己翅膀硬了要独立门户?   蓝熙书冷哼一声对天眼通的示意不予理睬,背手大步腾腾拐向了内堂。   丁哑!有你的,跟我玩卸磨杀驴!   耗子和丁哑哪有不知蓝熙书到来的,蓝熙书前脚拐向内堂,丁哑讪讪看了一眼耗子,提袍出了正堂跟上蓝熙书。   丁哑穿了官服,蓝熙书一只眼角的余光看见了。   丁哑没提公事只是关心蓝熙书的伤势,蓝熙书如常闲话。   在内堂落座,蓝熙书招呼耗子待会儿交接公事,本应该蓝熙书亲自交接的公事让耗子代劳,蓝熙书除了显示漠不关心就是暗示丁哑还不够资格。   丁哑的脸色强装之下也很难看,蓝熙书心情不好,更是安排丁哑抽调人手,皇太孙回来了,护卫之责将是重点。   丁哑如坐针毡领命,直到杂役端了早饭上来,推却耗子招呼一块儿吃饭的好意,以公事为先为由告辞。   蓝熙书捏着筷子端着碗扒着米饭看丁哑出门,眼神冷冷的。   “人真的是会变得!”耗子出溜着面条说,吃东西味同嚼蜡,耗子心情也不好。   “官场太顺就会得意忘形。”蓝熙书说完忽然有所感悟:“我们都得好好想想,我们最初的想法。”   别人觉得蓝熙书变化也很大,但是蓝熙书自己不觉得,他觉得自己没有偏离最初的路线,只是更成熟了。   “丁哑不该过早的露出尾巴,要是井貌安我不意外,丁哑,我就觉得不应该。”   蓝熙书淡然的态度和口气让耗子摸不着头脑,幸亏丁哑早早露出尾巴,要不然……   “怎么打算?”耗子觉得蓝熙书有数,蓝熙书不说他不好掌握分寸。   蓝熙书喝水眼睛僵了一下:“再看看,但是你不要放松。”   耗子应着,面条出溜的很响。   “让胡大疙瘩加大对安园的防控,井貌安准备即日扈从皇太孙,让李四树看着他。”蓝熙书一提井貌安心情没了胃口也没了,他放下筷子。   “井貌安抽机会就想掐胡大疙瘩,吓得胡大疙瘩不敢碰他的面,李四树专门和稀泥。”耗子看蓝熙书起身:“你不睡会儿?”   “到张开望那儿点个卯,耗子!丁哑你盯紧了。井貌安掀不起大浪,丁哑却能让我们阴沟里翻船。”   耗子擦擦嘴摁着走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朱瞻基回来了!   蓝熙书又在内堂独自坐了会儿,想的深入时嘴角抽着冷笑的表情让外面的书吏杂役谁也不敢凑近内堂。   张开望没在大明门衙门,进宫去了,蓝熙书晚来了一步,蓝熙书觉得八九不离十是皇太孙回京的事。   中层就赵一龙和钟法保在,各自寒暄,钟法保被一个五军都督府的老乡叫走了。   东拉西扯蓝熙书和赵一龙竟有了些许亲近,蓝熙书无心扯皮,正要走,宫里的太监从北衙门一直追到了大明门,绕了大远儿,气喘吁吁的胖太监截住了蓝熙书。   司礼监随堂太监王富贵,蓝熙书没见过,不过这个王富贵是出了名的自来熟。   “蓝大人!可算追到您了。”四五个小太监簇拥着一个胖子下了凉轿,迈腿时看见蓝熙书堆起了满脸笑纹,跟个弥勒佛相仿,整个人打眼就是干净,道士髻梳得油光可鉴发丝干净,眉毛修过胡子没有,整张脸干净,就给人干净的感觉,太干净了就不男人了。   蓝熙书就认识徐娘不老身边的太监,宫里的太监过目不记,眼前的可能见过,没多少印象,但是因为丫无双热恋蓝熙书,搞得南京到北京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蓝熙书的知名度非常的高。   “这位公公?”蓝熙书出门向来表现的谦逊有礼,不知道底细的都以为是哪年的进士。   “蓝大人贵人多忘事,王富贵!都喊我老王!”王富贵迎着蓝熙书打躬作揖,走进了蓝熙书才看见眼角细细的折子,四十多岁保养有术。   蓝熙书没记得跟着人打过交道。   “王公公!早!”蓝熙书这边刚接茬,旁边的赵一龙抱着膀子说话了:“老王!这大早上的火烧了屁股了?”   “赵大人!还真就火烧了屁股了,皇太孙有请蓝大人!”王富贵笑着笑着奸佞了,看赵一龙的眼神异样。   “皇太孙回来了?”赵一龙撂下了脸色和抱膀的手,有些吃味有些些的心里不得劲,这个王富贵这是诚心膈应自己。   谁都知道蓝熙书自打关外回来就走了狗屎运,先是皇上破格提拔,后又太子委以重任北镇抚司要职,再后来南京之行备受皇太孙器重,这还不算,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丫无双要死要活鸡飞狗跳的追,怎么好事都往这小子头上砸。   人们只看到明面上的,暗潮汹涌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蓝熙书轻一蹙眉,虽然早有预算又有徐娘不老递消息,但是这么快还是让蓝熙书意外了一下。   他匆匆与赵一龙告辞跟着这个王富贵快马加鞭赶回北衙门。   朱瞻基不急着回宫竟然到了北衙门,这让蓝熙书摸不着头脑,一路上各种揣测各种应对都想了一遍。   北衙门外那对招眼的大石狮子被围绕的水泄不通,鲜衣怒马的校尉林立,小跑出入北衙门的太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皇太孙扈从侍卫,北衙门的锦衣卫倒被反客为主挤到角落,门房站了一拉溜儿挂满笑容不停打躬作揖不被理会的书吏和校尉,俨然小庙里来了大神。   朱瞻基一路上回京很低调,锦衣卫和东厂眼线都跟踪不上,回了京到北衙门真够高调的!   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来了,还是兴师问罪来了。   好像前者后者都不靠谱!   蓝熙书心里发烦,他不喜欢超越君臣的跟朱瞻基接触,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但是蓝熙书心里不喜欢地位悬殊不可能成为至交好友,但是稍有不慎却招来猜忌杀机。   蓝熙书昂首挺步,北衙门的人看见蓝熙书纷纷上来,各种表情各种心思。   蓝熙书没有废话,严令北衙门周边戒严并把早上撒出去的人调回来,并上报张开望,朱瞻基也许觉得这一心血来潮没什么,对于蓝熙书来说,危机感压力山大,别人不知道蓝熙书清楚白蝶衣也许在窥伺任何机会,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跟其父一样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别人觉得不可行的事她敢于为先,更重要的是白话文被自己黑了,这也许会刺激白蝶衣铤而走险完成她父亲未竟的事业。   父女同心辅助朱高煦夺嫡,到底是什么利益驱使让白话文不息倾家来做这件事,显然朱高煦目前为止只是让枚青四处游走但是没有公然出头。   蓝熙书常常想背后的因果不得!   以前朱瞻基没回来,蓝熙书心理压力有但是跟朱瞻基回来就天差地别了,出了事不是掉脑袋的问题,要株连一大片的。   “三少!”盛川在正堂门口堆满了笑容,眉毛挑挑,丫无双闻讯风一样跑了出来,鹅黄的裙裾薄薄如蝉翼飞扬,别出心裁的鹅心髻一支金镶玉的步摇钗烁烁光华随身行流转,不像个丫头倒像骄纵的公主。   朱瞻基真是纵容她,穿戴服侍即使不合身份也不加过问。   “三少!”丫无双眉飞色舞绞着发梢,笑的自我感觉很淑女,蓝熙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蓝熙书本想跟盛川说两句,好知道皇太孙此行目的心里有所准备好答对,但是丫无双这般矫揉造作的出现让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蓝熙书面皮绷着盎然进入大堂,丫无双撇撇嘴不以为意,倒是盛川一脸兄弟好之为之的表情。   “蓝熙书拜见皇太孙殿下!”蓝熙书进门撩袍就拜,在案前随手翻阅的朱瞻基正背对着门口,一身玄黄华服,手摇折扇慢慢地转身,笑容雍容亲切:“三少请起!”   “知道我为什么宫门都不回就来拜你的码头吗?”朱瞻基优雅如风的走进蓝熙书,蓝熙书低眉顺眼心里腹诽,踩我的码头!   “蓝熙书不知!”蓝熙书毕恭毕敬,即使朱瞻基在亲切着想拉近距离,蓝熙书也会用臣子的礼数警醒朱瞻基的身份。   朱瞻基对蓝熙书的表情很无奈,这样的恭敬固定了距离感。   “我做大媒来了!听说你要娶亲了,何不来个双喜临门?”朱瞻基看见丫无双一副皇太孙保佑的手势笑了。   蓝熙书的脸刷撂下来了,膝盖刚起来接着又跪下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蓝熙书力拒   蓝熙书反应很快,几乎是跟着朱瞻基的话音刚落,就做出了撩袍叩首的连贯动作。   “微臣家事怎敢劳皇太孙殿下费心,蓝熙书惶恐之至。”蓝熙书绷了脸色,叩首,他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到了脑门子,他长几个脑袋也不敢对皇太孙朱瞻基不敬,但是他迁怒于丫无双。   怎么挡回去啊!这要让房子知道,皇太孙指婚房子也不会买账啊!关键的是要娶这个女汉子进门鸡犬不宁的日子甭过了。   蓝熙书叩首之际看见丫无双裙裾一转鹿皮小靴迟疑了一下而后转向朱瞻基,蓝熙书没有抬头,视丫无双如空气,还是有毒气体一类的。   朱瞻基对蓝熙书的过激反应有些讶异,他觉得自己脸够大,还没谁这么不给面子!   朱瞻基看了丫无双委屈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了火气,这摆明软钉子,这摆明不给自己面子,难道丫无双配不上你吗?堂堂大明皇太孙做媒脸还不够大吗?   朱瞻基愠怒的撂了脸色,刚才的兴致冲冲一下被蓝熙书兜头一瓢凉水,凉到底了,但他没有立马发怒,而是慢慢的转到正堂卷耳大长案后面一甩后袍襟,坐了下来,朱瞻基面沉似水眯眼就这么看着蓝熙书在下面跪着,让他起身的念头没了。   蓝熙书知道朱瞻基不高兴了,那撩甩袍襟的动静干巴脆,带着情绪呢!   蓝熙书跪着趴下去撅着屁股显示十二分的惶恐。   朱瞻基棱角分明脸淡化了不悦,他盯着垂头跪在地上的蓝熙书良久无言,丫无双轻轻跺脚,幽怨的看看蓝熙书又看看朱瞻基。   盛川心里为蓝熙书叫苦。   “说吧!”朱瞻基将折扇往长案上一扔,椅背上靠了靠,旁边的太监挥着团扇轻轻扇着。   “本来男人妻妾成群也是寻常事,皇太孙有所不知,只因蓝熙书在岳丈临终前起了毒誓,善待房子,永不纳妾,蓝熙书不敢食言,将岳丈这句话当做家规,请皇太孙谅解,人无信不立,此一诺千金不改。”   蓝熙书真是反应快,当初什么祖训家规的那都是不靠谱的,试想哪家长者不是乞求儿孙满堂多子多福,岂有不容儿孙纳妾,让家族香火单薄之理?   蓝熙书搬出岳丈临终遗言这是情理之中,试想站在女儿家的角度不希望女儿将来委屈故而有此一说,再者古人一向死者为大,更别说是长辈了,一提临终遗言那真是有分量的,蓝熙书再加上起了毒誓承诺永不纳妾,人无信不立,不管士子草民讲究的就是个信字,百善孝为先,又有信义当头,蓝熙书这套说辞很是厉害。   朱瞻基果然拧了眉头,一时委决不下的样子。   “你骗人!”丫无双不干了,她迈前两步裙角几乎碰着蓝熙书的头,蓝熙书忌讳裙下之臣,退了退,心里反感至极,这样女子打死也不要,别说只是个持宠生娇狗仗人势的侍女,即使皇上的闺女也不要。   “蓝家一向人丁单薄,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尤为重要,只因岳丈对蓝熙书有再造之恩,故而蓝熙书即使愧对祖先也不敢食言!”蓝熙书没对着丫无双,而是凝重的一抬头看向了朱瞻基:“请皇太孙成全!蓝熙书纵然百死也不敢做不孝不义之徒。”   蓝熙书这句话等于把自己赶进了七里拐弯的胡同,他拿准了朱瞻基不会因为这个而要了自己命。   “这……”朱瞻基砸吧了下嘴巴,为难的手指轻叩着长案,蓝熙书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盛川看了想笑。   “爷!他鬼话连篇,哪有这样的事!”丫无双跺脚咬牙扭着腰肢恨恨的看着蓝熙书:“你分明找借口,我哪点配不上你!”   蓝熙书才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那不是超级脑残吗?   “还有!我都知道,房子的命即使保住也……也不会生养……你要……蓝家绝后吗?你还口口声声百善孝为先,你不知道无后为大吗?这不是更大的不孝吗?”   丫无双居高临下,让蓝熙书说不出的压抑,要是换个地方蓝熙书一句话懒得说早拂袖而去了。   “那是蓝家的命!蓝熙书的命!”蓝熙书斩钉截铁眼睛看向别处,心里咒骂眼前这个毒舌妇:“请留点口德!我想皇太孙也不忍心拿这件事来伤害房子,我相信房子会没事的!你跟房子好友一场怎么忍心说这样恶毒的话!如换做房子,房子断然不会说出这样心肠歹毒的话!”蓝熙书冷冷的看着丫无双气得通红的脸,心里有一种以牙还牙的快感:“再说,升斗小民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丫无双!蓝家的确高攀不起!”   “你……”丫无双扭头哭咧咧的看着很为难骑虎难下的朱瞻基:“爷!他分明不给您面子,他瞧不起我!他故意这样说!”   还没等朱瞻基发话,蓝熙书再次叩首:“蓝熙书请皇太孙赐罪,两难之境难为死蓝熙书了。”   蓝熙书这句话真是高明,软钉子就把丫无双一个回合搞成内伤了。   即使朱瞻基护短也不能硬摊派!   盛川无声的咳声叹气,丫无双一哭二闹三上吊搞了一套把戏,朱瞻基头皮一热就大包大揽了,这下倒好,蓝熙书三两句话就把丫无双和朱瞻基一块打发了。   朱瞻基还说不出别的来!   事情就这样僵住了,朱瞻基手指咔咔作响很是为难。   “蓝熙书和房子忠心为我大明,舍生忘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望皇太孙成全,房子蛊毒未除,草草成亲就是想了却我们双方亡父亡母的心愿……”说了半截,蓝熙书哽咽的打住,如果说前面的铺垫都是戏说的话,这句话蓝熙书确是发自肺腑,哀哀在地,忽然的想起自己和房子自小痛失双亲,相依为命至今,虽说是好事将成成亲在即,但是房子身体隐疾让本来人生最美好的事蒙上了一层阴影,想想悲从中来,蓝熙书难受的不能自己。   朱瞻基!你还说什么?房子今天的地步不都是因为救你而造成的吗?你怎么忍心在伤害房子?   朱瞻基心里丝丝疼痛,房子语笑嫣然的样子跃然脑海,朱瞻基站起身转过长案将旁边的王富贵退到一边,举步来到蓝熙书跟前,朱瞻基看着跪着的蓝熙书,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一句话。   “回宫!”盛川喊了一句,外面的照传。   “恭送皇太孙回宫!”蓝熙书长长的舒了口气高声喊着,听朱瞻基的脚步声出门。   “爷!”丫无双追了出去。   “起来吧!三少!行啊!盛川佩服佩服!”盛川调侃的拱手,看蓝熙书板着脸起身拍打袍襟,一头冷汗抹湿了袖口。 第四百六十三章 逼婚   蓝熙书调动人手扈从朱瞻基回宫,当然蓝熙书亲自扈从,女刺客至今毫无踪迹,蓝熙书心里一直忐忑,已经上报了诛杀女刺客,皇上都知道了,只能将错就错,蓝熙书知道这件事的性质相当严重,这件事又不能禀明,这是欺君之罪,蓝熙书只有暗加防范。   等把这尊大神请走,蓝熙书回来坐在朱瞻基刚才做过的椅子上看着下面,刚才自己就跪在那儿,差一点儿就被朱瞻基硬摊派了。   蓝熙书划拉把脸叫人把书吏喊进来,草拟一份折子,脑海里关于皇太孙出行安全防卫的计划一蹴而就,这是当务之急。   一式两份,一份送抵张开望处,一份送进宫,蓝熙书积极地工作态度要及时表现出来,主要给朱瞻基看,好让朱瞻基看看他蓝熙书忠诚之心可鉴。   张开望派人来一见皇太孙回宫了又立马赶回去。   跟丫无双这回是彻底翻脸了,蓝熙书心里想着丫无双爆发的种种可能,正这个时候,知了猴溜进来报告,房子好像来过了。   知了猴打报告的时候贼眉鼠眼的,让蓝熙书心里腻歪了一下,听完心里咯噔一下,房子别听半截话啊!一打听皇太孙是专门指婚而来,那就节外生枝了。   知了猴更八婆接着又说,井貌安跟房子说了几句。   蓝熙书拧头瞪圆了眼睛看着知了猴,知了猴低眉顺眼在蓝熙书身侧,表情不阴不阳,蓝熙书心里非常腻烦,这个井貌安这个时候不起好作用,蓝熙书继而看到了知了猴的投机心理,平时知了猴跟井貌安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钻一个被窝,最近井貌安频频被蓝熙书批,而且都底下说井貌安触怒蓝熙书不日将被调往南京,井貌安失势知了猴立马转舵疏远了他,他小心眼怕蓝熙书株连到他,这两天他紧忙的贴乎耗子,耗子不鸟他,他又贴乎天眼通。   这样见风使舵的人也就是井貌安发展进来,蓝熙书很不喜欢,但是,蓝熙书不得不承认这种人少不了,干事光是正人君子老实人也是不行的。   蓝熙书慢慢转过头看着窗户沉思,知了猴很有眼力价,悄没声的撤了。   嘭!   大门被大力撞击的声音让蓝熙书惊跳了起来,他自打坐镇北镇抚司还没听见过这么急剧破坏力的声音。   蓝熙书两步转过长案,就听见知了猴飞奔而来,衙门口一阵喧哗。   “三少!不好了,丫老大来砸场子了。”知了猴气喘吁吁:“外面,外面李孝拦不住了。”   嘭!蓝熙书气的一擂长案,知了猴吓一哆嗦。   蓝熙书倒是想过丫无双会闹事,但是没想到居然到北镇抚司闹事,太无法无天了,试问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丫无双也不行!   蓝熙书到照壁就听见李孝和天眼通在好言相劝,丫无双的嗓门很高,喊着蓝熙书的名字叫板。   真是如同泼妇。   “丫无双!”蓝熙书一步跨门槛大喝一声,李孝拦截不住的丫无双正抢步上了台阶,正与迎头出来的蓝熙书碰个正着。   丫无双似一头母狮,女儿家的淑仪半点没有横眉立眼双手叉腰叫嚣的看着蓝熙书。   “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衙门重地是你撒野的吗?”蓝熙书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女人要是没有自知之明不知天高地厚那真是让人厌烦透顶。   蓝熙书的耐心一点都没了,旁边被丫无双打的七零八落的校尉有五六个捂着胸溜墙根儿,更让蓝熙书火冒三丈。   “蓝熙书!你少跟我拿架子。”丫无双针尖对麦芒指着蓝熙书的鼻子骂:“你以为你谁谁?不就是个小小的镇抚吗?”   “丫无双!你可以在宫里撒野,北镇抚司衙门虽小却也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蓝熙书太阳穴青筋暴涨,反唇相讥:“我蓝三职微官小,那你还纠缠什么?”   “蓝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跟你拼了,今天要么答应娶我要么我们誓不两立。”   逼婚啊!谁怕谁啊!还誓不两立?   哇靠!   蓝熙书铁青着脸一摆手,李孝天眼通招呼大家后撤衙门口空出跟打把式卖艺大小的空地。   本来被丫无双搅闹的场面因为蓝熙书大门口一站,百余名锦衣卫鸦雀无声。   丫无双带来的几十人本来嚣张的,一看蓝熙书的架势都被镇住了,蓝熙书的本事都没见过,听可是没少听过。   蓝熙书负手而立缓慢走下台阶,那气势大腕十足,他听见丫无双的手指在荷包里摩擦发出特殊的声响,蓝熙书冷笑。   “丫无双!我给你三招,别浪费兄弟们的时间。”   蓝熙书冷冷看着丫无双在随着他的走动而转势,丫无双在武功极其自负,她始终觉的自己要是全力以赴,跟蓝熙书打成平局不成问题。   “那我要是赢了呢?你要娶我,和房子一块儿娶进门,而且平妻名分。”丫无双还真是脸皮赛城墙,一锥子扎不出血。   蓝熙书冷哼:“没人跟我讨价还价,丫无双!平时不跟你计较,你还真以为你自己不含糊了,能跟我叫板了?”   两个人拧着劲对峙,那种一触即发的状态让围观的锦衣卫兴奋起来,喜欢看热闹制造热闹是人的本性,更可况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地位特殊的热闹,那不是花钱能看到的。   丫无双攻,丫无双猛如引雷撼海的母夜叉。   蓝熙书也攻,错身两式,眼花缭乱中观众只看见丫无双被蓝熙书魔术般倒背双手,利声尖叫让人耳朵极不舒服。   人们期待的你来我往拳脚雷霆没有,两招完事,蓝熙书高高扣住丫无双的左手将其控制住,丫无双反拧着身子只能迁就蓝熙书的姿势。   “三少!手下留情!”旁边的一个老太监吓得颤声告饶:“三少!千万手下留情!”   哼!   近身擒拿格斗一招制敌是蓝熙书的专攻,丫无双身手是不错,但是实战反应差的远了。   蓝熙书一甩手,丫无双踉跄两步被自己接住,丫无双恼羞成怒,回头甩出回力镖,咻咻锐响,让周围的观众集体缩脖子。   蓝熙书快闪,回力镖擦着耳畔呼啸而过,在东面石狮子上发出硬碰硬的声响。   丫无双情急之下根本没算回力镖回力空间,这下倒好,回力镖听跟石狮子硬碰硬的动静就知道差不多报废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蓝熙书轻松推手,丫无双瞠目结舌的看着蓝熙书,她那里预料蓝熙书这么快,不可思议的快!   周遭响起一声呼哨,接着有三两声应和,为蓝熙书叫好,蓝熙书力挫丫无双给他们出了气,爽!   丫的!不给你点厉害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再能也是个女人,让男人颜面扫地,反了天了。   丫无双哪里受过这样的挫折,脸红耳赤挣脱手下人的拉扯,一副泼妇要拼命的架势。   “丫老大!我们回去说!”老太监气喘吁吁的就是拉着丫无双不放手,他真担心丫无双玩命,这丫头真急了。   “回吧!丫无双!我不想和你计较!”蓝熙书大人有大量的抱膀冷眼,打算送客。   但是丫无双哪里敢罢休,她嘶声大喊:“蓝三!我跟你没完!我跟你拼了,老王!你松手!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蓝熙书摇头叹息,正愁着怎么打发这贴狗皮膏药,马蹄声响疾驰而来,一抬眼看见盛川带着十几号人呼啸而至,蓝熙书不急不躁了。   但是恼羞成怒的丫无双将几个太监番子掀翻在地,忽的一下就冲蓝熙书来了,拳半路上散了五指,直奔蓝熙书面门挠来了。   蓝熙书迎面嘭就扣住了丫无双的手腕,脚下拌蒜,反手锁链,丫无双竟然乖乖就擒反抗不得!   丫无双只觉得手腕子生疼跟被铁钳子钳住一样,立马丫无双就哇哇大哭了。   丫无双不管不顾的哇哇大哭顿时有人偷笑,蓝熙书也觉得意兴阑珊,跟这样的泼皮女孩子打架没劲!   蓝熙书抖手松了丫无双,松手之际身形后撤堪堪躲过了丫无双的抓挠,打斗受伤不丢人,被女孩子挠的满脸烟花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丫无双连哭带抓逼迫蓝熙书,忽然盛川一个箭步上来抓住了丫无双的胳膊:“丫无双!行了!皇太孙叫你回去!这个地方胡闹成何体统!”   “你放手!我要杀了蓝三!我跟他没完!”丫无双腾出一只手指着蓝熙书:“蓝三!我跟你没完!”   蓝熙书没理丫无双,看着盛川一松肩膀,那意思盛川赶紧把她带走!   盛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蓝熙书,他有时候真为丫无双打抱不平,这时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盛川横抱着丫无双任她踢闹就上了马,一时锦衣卫呼啦外闪出甬道,看着灰溜溜的这帮人上马离去,好半天都才呼哨声起,刚才没胆的现在盛川丫无双一走来胆了,天眼通吆喝兄弟们该干啥干啥去,一扭头蓝熙书忽然面色紧张的正扳鞍上马。   “三少!”天眼通有情况要回报紧跑两步拦在蓝熙书马前,蓝熙书没等天眼通张嘴就打断说:“谁让胡大疙瘩把王记药铺的人撤了?”   “我不知道?”天眼通一愣,蓝熙书凶神恶煞的一抖缰绳喝道:“闪开!”   天眼通噌家伙窜开一边,蓝熙书夹马扬鞭而去。   李孝上来看着蓝熙书的背影:“跟是不跟?”   两人都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愣一愣的,半晌天眼通才说:“先别跟了,三少没交代,他不喜欢尾巴!”   “胡大疙瘩呢?”天眼通知道蓝熙书安排胡大疙瘩专门负责王记药铺周边,天眼通没去过,但是他知道王记药铺是蓝熙书的私产,蓝熙书这么安排一定是怕白话文余党报复,假公济私古来有之,兄弟们也都这么认为,对于白话文被自己囚禁于安园,除了耗子知情,衙门里的兄弟们都不知情,丁哑的原因,蓝熙书不得不越来越谨慎。   最近王记药铺生意一般,几个抓药的跟在王百草身后问长问短,蓝熙书打了声招呼就奔后面,他以为房子会在后面,贞姐正在柜上称草药,郁郁的看看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后面小安也不在,房子也不在,蓝熙书着急了,想在反身回前堂问问贞姐,想想算了,心里长草一样说不出的荒得慌。   蓝熙书径直穿过药铺后院奔安园。   刚到安园月亮门就听见异常的声音。   小安的尖叫让蓝熙书心里大叫不好,健步如飞起来。   蓝熙书第一眼就看见一个白头的妇人正挟持着小安背对自己,对面手捏回力镖蓄势待发的上是房子,小安受制惊恐万状的呼号被卡在喉咙里,房子投鼠忌器正与妇人对峙,妇人拖着小安往西墙挪。   蓝熙书立马封住了妇人的退路。   蓝熙书的动静房子看见了,背对蓝熙书的妇人也听见了,猛然侧身旋带着小安半转身,两只眼睛两个角度兼顾着蓝熙书和房子。   蓝熙书不容分秒时间抢先下手,妇人悠着小安掩护,房子在侧甩手回力镖,蓝熙书虚晃,回力镖却不虚晃,在妇人兼顾不暇之际回力镖擦着小安的耳畔而过,妇人一打愣,回力镖迂回之势迅猛,半圆绕颈,控制小安的胳膊肘被回力镖捎带了,妇人手劲一松,蓝熙书身形猛进揪着小安的领子就薅了过来,一高抬腿将妇人指抓阻下。   咻咻!   房子的回力镖这回可是虚晃了,欲对小安下黑手的妇人只得闪躲回力镖攒开去。   小安抱着蓝熙书的半拉肩膀也哭也咳嗽,吭咔不止。   蓝熙书哪顾得上照看小安是否无恙,甩了小安的胳膊跟房子双管齐下夹击妇人,妇人一见难以成事,一声哨音急急往北面小楼方向撤。   小楼上有人接应,三只冷箭将房子的回力镖封堵,蓝熙书和房子被阻挡的一眨眼,妇人上了小楼翻过房脊瞬间无踪。   蓝熙书和房子只看见一个纤细腰肢在脊上一闪而已,根本就没看清楚潜伏接应断后的是何许人也!   就是这个貌似五六十岁的白发妇人蓝熙书也没看清,尽管那一头白发惹眼,蓝熙书一看就知道易容改装的。   “三少!咳咳!呜呜!四少!咔咔!”小安害怕的大喊大叫,蓝熙书和房子只能放弃追上去。   其实蓝熙书知道即使追上小楼,那两人也消失了。   “小安!”房子在蓝熙书懊恼的时候已然抱住吓得面色蜡黄的小安:“你没事吧!我看看!”   蓝熙书不急不慢的赶回来:“没事!你听她嗓门就知道没事,小安!你不是敢玩蛇吗?就这胆!还哭鼻子!”   “我很害怕!我想我爹,我怕再也看不见我爹了,呜呜!”   蓝熙书也不管小安紧抓住房子不撒手哭哭咧咧,径直奔假山。 第四百六十五章 消磨白话文   蓝熙书顾不得跟房子细说丫无双大闹北衙门的事,妇人是本奔白话文来的!他不放心。   池水幽幽,一条迂回的白色蛇迹缓缓划开水面,高昂的蛇头颇具风度,在池中央优雅悠哉,刚才距离稍远的打斗没影响到它,蓝熙书的切近惊扰了它,看见蓝熙书掉头入水。   却是安之钱带回来给房子制药用的白娘子。   身后小安正在跟房子哭诉白娘子不见了,她找到这里没想到碰到白发魔女惊魂云云……   蓝熙书却庆幸小安寻白娘子找到安园,要不然这个妇人说不定会摸到密室,蓝熙书第六感觉这个妇人不会是白话文芳华年纪的女儿白蝶衣,这么拼命的找寻白话文,会不会是白话文在云南收的小妾,白话文只有这个小妾有身手,而且一直隐匿无踪。   蓝熙书吆喝一声小安:“白娘子在这儿呢!”   蓝熙书指指小池,小安破涕为笑拉着房子往池边跑,刚才的惊魂倒一下子忘到脑后了。   “三哥!三哥!”   蓝熙书也不管小安叫他,转过假山,房子知道蓝熙书要干嘛,拉住小安转到小池的那边。   天热,在加上密室密闭难通风的原因,蓝熙书刚进密室口,一股难闻的排泄物和尿臊味儿顶鼻子,蓝熙书一口气噎的难受。   蓝熙书忍着呼吸进了密室。   白话文居然肉虫子一样蠕动到了出密室的台阶跟前,看见蓝熙书进来知道自己爬了半天算是徒劳了,白话文一脸沮丧汗流满面狼狈至极。   胳膊废了一条腿废了求生意志还挺顽强的,也许他料定自己的女人和女儿会救自己吧!   这个老狗!蓝熙书忽然有折磨他为快的瘾头。   “这也行啊!”蓝熙书戏虐嘲讽的看着半躺倒地上,把头枕着台阶的白话文,身子底下血迹一直拖到墙根儿。   说的轻松蓝熙书心里不轻松,暗暗心惊,要是半天自己来不了,安之钱要是也忙,说不定这个白话文真能蠕动出密室,密室没有复杂的机关,就是洞口隐秘些,他刚才要是爬出去,那个妇人说不定就发现他了,自己大意了,以为白话文断手断脚废人一个稳稳的了。   白话文闭上眼睛,汗湿了血污的衣袍,这十多步对于健全人不算什么,对于白话文来说可谓艰辛,白话文很累看见蓝熙书一泄气,瘫倒在地喘息,他依然藐视的撇了一眼蓝熙书,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蓝熙书冷冷笑了,毫不气恼,在白话文身边踱步:“别指望有谁来救你,哼!你的后台靠山不会,你的小妾吗?白蝶衣吗?哈哈!”蓝熙书缓慢的放声笑,他注意到白话文听到白蝶衣的名字时眼皮和眉头都跳了一下,紧接着不动了。   蓝熙书察言观色,白话文越表现的不为所动越是证明自己戳中他的痛点。   “呵呵!你以为你有先见之明预先埋下后招,白话文!区区白蝶衣,你太高看自己的女儿了。”蓝熙书发现安之钱把堆在密室的草药都搬走了,这么臭气熏天的对草药也是污染。   白话文并不打算跟蓝熙书耗费口舌,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说话,蓝熙书爱咋说咋说!   白话文这是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是不是很自信,他们会找到你并能救出你,你以为掌握了我的行动就能钻空子吗?”蓝熙书蹲下了看着白话文枯槁的面颊,安之钱不是菩萨断不会好吃好喝好招待白话文,一天一顿饭就不错了,这样活死人的样子真让人反胃。   白话文眼皮不撩一下。   “我倒是很自信,有你这个肥饵,白蝶衣会不死皮赖脸的上钩?”蓝熙书看见白话文的后槽牙在错动,蓝熙书笑了,这条老狗的内心煎熬可想而知。   白话文还是一动不动。   “如果白蝶衣下次来看到小楼上有你的一条胳膊她会怎么想?”蓝熙书阴测测的说,声音轻柔如闲话家常。   白话文忽然怒睁双眼,蓝熙书仰天大笑:“白话文!这样的手段不光是你会,告诉你!我蓝熙书非正人君子,对付你!我不择手段!”   通通!   安之钱的脚步声。   蓝熙书站起身,一抖袍襟闪开。   小安会把刚才发生的事夸大给安之钱听,安之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安之钱的反应蓝熙书预料得到。   果不其然,黑脸安之钱进了密室二话不说揪起白话文拖到里面就往墙根上一扔,沉闷的肉体撞击声过后,白话文死人一样横在墙根下,白话文愣是没吭声,嘴角的血渗出来,冷汗淋漓的利眼看着安之钱狰狞的疤痕脸。   安之钱是老兵油子又做过多年的东厂密探,对付死敌的手段不必北衙门里专门刑讯的锦衣卫差,只是安之钱很少发火,轻易不发火给人的印象就是人老敦厚,但是那只是做人必备的假象,蓝熙书懂。   “白话文!说!你那个云南婆娘在哪儿?”安之钱云南之行晒黑了很多,跟黑煤球一样,一动怒烧痕狰狞胆小的人都会被吓尿了。   白话文被安之钱揪起来抵在墙根儿,白话文喘,打人费气力,挨揍也累!   “你说不说?”安之钱勾指卡在白话文的喉结,这个动作看着不起眼,其实很让人难受的,白话文感觉疼痛让眼睛暴突头都憋大了似得很难受。   但是白话文就是眯着三角眼看着安之钱,一个白脸一个黑脸距离不过一拳。   “你很能扛,我就让你扛!”安之钱一松手靴筒里短匕寒光出鞘。   “你是钱大千!”一直不说话的白话文忽然厉鬼一样出声了,他居然认出了安之钱是毁容改名的钱大千。   蓝熙书一愣,安之钱短匕停在了半空:“白话文!没想到你还认识我!”   “吼吼!”白话文发出怪异的笑声:“怪不得我查不出谁在背后帮蓝三,原来是你!你居然诈死埋名!”白话文吐了一口血沫子,弄了安之钱一下巴。   安之钱手一压,短匕没入白话文的大腿,白话文淬不及防这回没扛住,啊的一声疼的脑袋一挺吭磕在后墙上,磕了个金星乱冒。   “你不忙吗?”安之钱忽然拧头看蓝熙书,蓝熙书知道他要干嘛,他在撵自己走。   “忙!”蓝熙书拉长了语音,伸了个懒腰:“留一口气练练你的手艺,天黑弄一块放小楼上,哎!我说,别弄个小物件,弄个白蝶衣认得出来的!”   白话文恨恨的闭上眼睛,再睁眼蓝熙书走了,眼皮底下是安之钱阎王爷一样的招魂脸。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房子一个人在池边等蓝熙书,小安抱着她的白娘子前面去了。   能跟房子独处这让蓝熙书轻松,蓝熙书拉着房子奔小楼,这里没人正适合蓝熙书的需要。   “干嘛鬼鬼祟祟的!”房子故意这么说,心里有点儿别扭,被蓝熙书拉着不情愿。   小楼花厅除了新漆的桌椅没什么摆设,新漆味儿很浓,蓝熙书反手带门接着把房子靠在门上亲了一下:“在青天白日下亲热你就不怕被老安和小安看见?”   房子冰了脸扭头不理他。   “房子!今天皇太孙刚到北衙门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想逗房子,今天房子的脸色格外苍白,嘴唇很干,蓝熙书用嘴巴湿润房子的唇,房子推他,越推他蓝熙书越发火热的贴紧了,有些失控的乱咬乱啃。   “你诚心气我!”房子托着蓝熙书的下巴不让他下嘴:“你是故意不想摆脱她还是顾忌朱瞻基?”   蓝熙书笑了,房子吃醋的样子他很喜欢:“都不是,我摆明了立场,断然回绝了,不信回头你问问衙门里的兄弟,我暴揍丫无双都在场。”   蓝熙书知道这种事跟长了翅膀一样,房子会很快知道,王记药铺包括新宅的人都会知道。   房子半信半疑,蓝熙书拉开房子的手把脸贴在房子的脸上:“但是你要问错人误会就大了,特别是井貌安,因为胡大疙瘩的事他跟我有情绪。”   哼!   房子刚哼了一声,蓝熙书就把舌头堵在了房子的嘴里胡搅蛮缠让房子推诿不得,并把房子的手往下面摁,房子一碰到蓝熙书下面,那种一触即发的状态就知道蓝熙书饥渴程度了,不堪欲望重载,急于卸载。   最近蓝熙书的状态就是忙着还好逮不着房子还好,一旦跟房子肌肤接触,身体里熊熊烈火就让他失控,那种超强烈的欲念让他暂时忘掉了一切,心里就一个念头,只要房子,只要房子。   最终蓝熙书只让房子用手帮他解决了,房子的状况让他顾忌。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汗水交融,蓝熙书头耷拉在房子的肩膀,虽然不尽兴但是蓝熙书还是很满足的抱紧了房子,房子揽着蓝熙书的腰心事重重也不说一句话,只有两个人这种状态下才会让房子觉得心里安宁,觉的踏实,蓝熙书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会整个人心如浮萍,她甚至会恍惚会疑问自己真的要做新娘了吗?   “好了!”良久房子推蓝熙书,明明愿意一直这样抱下去,但是房子还是违心的说这样的话。   蓝熙书没说话摇头,像个执拗的少年。   “姑姑到新宅看过了,正碰上葛大回去,姑姑还算满意。”房子打破沉默,她忽然心里难受不说话她怕自己会掉眼泪,絮叨一下心里的温馨会让她很舒服。   怪不得没见着葛大,这色狼也是憋坏了,感同身受,这次先私后公就算了。   嗯嗯呃!蓝熙书哼哼,脖子转过来嘴巴蹭着房子滑嫩的脖颈继续闭着眼睛享受这片刻难得的亲近。   “影儿老念叨你,她学着剪了很多双喜字,贴的到处都是等你夸呢!”房子说说这些琐碎的事,觉得生活真实起来,自己真的要做新娘子了,期待盖过了惶惶然,房子的脸绯红起来。   希望皇太孙早点回南京,丫无双在北京蓝熙书会觉得败兴,这个人离自己和房子越远越好。   两个人黏黏糊糊了好一阵,蓝熙书才叮嘱房子吃药自己回衙门。   蓝熙书见面没别的事,嘱咐房子吃药成了口头禅,看见王百草安之钱贞姐甚至吃凉不管酸的小安也会问问房子吃药了吗?   蓝熙书想把房子泡在药罐子里,他希望安之钱快些再快些把房子泡好了,这样的日子蓝熙书度日如年。   这样的他就会回到正轨上来。   就像卸了重载,蓝熙书一身轻松,他没有再回密室,小安受惊安之钱会加倍小心的这个不用蓝熙书嘱咐,离开王记药铺时蓝熙书发现胡大疙瘩撤掉的暗哨又补上了,这是天眼通办的!   蓝熙书回到北衙门,每个人的脸上都陪着十二分的小心,令大家想不到的是蓝熙书心情好起来,脸色悠然,首先天眼通的心放了下来。   天眼通汇报了他安排人手监控王记药铺的事,并汇报说因为临时人手调不过来,是丁哑叫胡大疙瘩把人撤了,胡大疙瘩说扈从皇太孙回宫之后人又调回去了。   一听丁哑,蓝熙书的眼底闪过一抹阴暗,他没接着问只是点点头,丁哑不能再放任了,蓝熙书觉得这件事迫切起来。   问起耗子,天眼通说耗子去了蓝衣绣坊。   蓝衣绣坊!   想想蓝熙书就觉得心里不得劲。   因为天热,尸体放不住,蓝熙书听说井蓝衣的娘亲下午就出殡安葬,蓝熙书再次站在蓝衣绣坊的门前看着牌匾上垂垂的白麻孝布,心里叹息一声,心里复杂难表。   耗子来过又走了。   蓝熙书并不想碰上耗子,他也说不清自己干嘛来这里,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很难堪,尽管井蓝衣并没有出言不逊,但是那个小丫头的眼神很不友好。   井蓝衣孝衣孝服哭的眼睛红肿正跪在灵前的蒲团上烧纸钱,满屋子的烟灰弥漫,帮忙的人出来进去躲着蓝熙书。   蓝熙书进香行礼毕,井蓝衣跪礼完毕也不抬头。   沉默相对片刻,小丫头被管事的叫去了,这时井蓝衣慢慢的抬眼,水汪汪的眼睛幽怨含情就这么看着蓝熙书,那种眼神让人怜惜让人心碎。   “真对不起!”蓝熙书莫名其妙的伸手来拉井蓝衣,井蓝衣跟着蓝熙书的手臂款款起身,微一踉跄蓝熙书伸臂支撑了她,井蓝衣娇柔无力的腰肢立刻赖以支撑依附着蓝熙书的胳膊。   虽然隔着衣服,体温触感还是让蓝熙书心惊肉跳,蓝熙书抽手,扶着井蓝衣的胳膊肘儿坐到了旁边的圆凳上。   今天没喝酒,蓝熙书清醒得很。   井蓝衣忽然抬起袖口擦拭着眼角,肩膀松动抽抽搭搭的哽咽着:“这是井蓝衣的命!”   “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至于……真是意外……不会在发生了……没人会欺负你的!”蓝熙书此来就是想告诉井蓝衣他会弥补那次的那个……   蓝熙书不明说,意思也很明显,发生的已然发生了,蓝熙书没别的想法,也希望井蓝衣不要有别的想法,当然这些意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至于别的方面蓝熙书会弥补的,这次蓝熙书放了大把的钱要厚葬老太太就是弥补之一。   井蓝衣是个一点就透千灵百巧的女子,她从蓝熙书的眼神就懂了,心里暗暗拧劲,咬的嘴唇都红肿了,半晌无言。 第四百六十七章 兄弟背离   井蓝衣迷离魅惑的眼睛长久的看着蓝熙书,这真是一双带钩子的眼神,只看的蓝熙书心里一阵忽悠,最终理智占了上风,没有酒精推波助澜,蓝熙书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   蓝熙书硬起了心肠说:“不必为生计发愁,我回头叫人送钱来。”   井蓝衣垂下头。   蓝熙书松了口气。   蓝熙书觉得只要自己多加银钱安抚,井蓝衣断不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房子将永远被埋在鼓里,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云淡风轻了。   自己的意思井蓝衣领会了,蓝熙书觉得这份情债可以慢慢偿还了。   蓝熙书出了蓝衣绣坊,他没注意到暗里井貌安正偷偷的观察他,他一走,井貌安闪身进了蓝衣绣坊。   稳稳站在灵堂前,烟雾缭绕白幡而又袅袅绕梁,孝帽半掩的井蓝衣换了容颜。   井蓝衣狠狠捻着衣袖冰冷着眼神看着长明灯出神。   她当然听见井貌安进来了,小丫头拉上白麻布的孝幔,凄凄惨惨戚戚白烛摇曳。   当井貌安走近她,井蓝衣开始捂面嘤嘤哭泣。   “蓝衣!”井貌安从背后抱住井蓝衣:“蓝衣!不要怕有我呢!”   “有你有你,你只会这么说,你只会看着我生生受人欺辱。”井蓝衣忽然转过身,转眼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满含委屈幽怨的看着井貌安:“你会为了我一个苦命的弱女子得罪他吗?你敢吗?如果不是为了年幼的弟弟,我井家唯一的血脉,井蓝衣真不想苟活于世了。”   井貌安涨红了一张俊脸,后槽牙咯吱吱响:“蓝衣!你看着,我说到做到,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你是我井貌安要定的女人!”   井蓝衣扑倒在井貌安怀里喃喃细语:“小冤家!你要是也戏耍我,我就真的不活了。”   “蓝衣!你等着,为了你我跟他拼了。”   ……   大明门锦衣卫总衙内,张开望官袍履带正襟端坐,旁边三个打扇的校尉手中的蒲扇呼呼生风对着张开望,张开望毛茸茸的大手压着被风煽动的卷宗正听蓝熙书汇报工作。   没有闲杂人等,下面齐刷刷坐着蓝熙书,钟法保,赵一龙。   钟法保扔了一把折扇给蓝熙书,蓝熙书冲钟法保一笑表示谢意,折扇打开不扇人只扇下面刚沏的龙井茶。   “我刚从宫里领命回来,江浙最近雨水频频,虽然还没有水患的折子呈报上京,鉴于往年这时节各河道堤坝吃紧情况,太子爷未雨绸缪,皇太孙赴江浙监察并取道南京,本来你是第一人选扈从随皇太孙驾,太子爷念及你新婚在即,皇太孙也提及蓝夫人身体有恙,就命我斟酌人选,我正为这件事想找你呢!”张开望说完挪挪屁股,他倒舒服,旁边打扇的汗流浃背。   赵一龙摇着扇子阴阳怪气的撇着蓝熙书,又寓意深长的看钟法保,钟法保目不斜视。   钟法保跟赵一龙很熟跟蓝熙书不熟,跟很熟的赵一龙面和心不和,跟不熟的蓝熙书说不上投脾气也说不上反感,他保持中立坚决不跳进赵一龙的战壕里。   蓝熙书拱手:“国事为重,属下不敢因私废公,我也仔细想过,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堪当扈从皇太孙安全大任。”   蓝熙书话一说完,钟法保和赵一龙都把视线投向蓝熙书。   “快说来听听!”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张开望知道皇太孙安危现在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自己的亲信不少,但是掂量掂量分量都觉得差那么一点儿,主要是蓝熙书就是个标杆超过他的没有,张开望不放心,他才不关心蓝熙书什么成亲在即,太子爷皇太孙这么说了,他再想让蓝熙书干也觉得说不过去,蓝熙书推举人选这是太好了。   蓝熙书放下折扇:“丁哑!”   “丁哑?”张开望胖指头挠着眉头。   赵一龙鼻子里哼了一声,很轻,蓝熙书听见了。   “对!丁哑的才干绝不在属下之下,他思虑周全行事低调,我的兄弟当中他论身手心思都在我之上。”   哦!张开望看着蓝熙书异样的哦了声,心里说蓝熙书你看人不全面啊!   “他在南镇抚司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赵一龙不咸不淡的插一句。   蓝熙书笑了:“最近也难为他了,他跟蓝熙书一样都在勉为其难的坐衙门,反而没了让他施展才干的机会,南镇抚司我看赵大人最适合。”   一直以为蓝熙书借机提拔自己人的赵一龙一听蓝熙书话头急转,心里很是意外,他自打回京,看蓝熙书执掌北衙门,丁哑代理南镇抚司心里就很生气,张开望不表态就是让他沉住气,他那里沉得住气。   赵一龙坐正了,收起刚才不屑的表情,继续听蓝熙书说,蓝熙书打住不说了。   这吊足了赵一龙的胃口,钟法保面色如死水只管轻轻啜茶。   张开望做深度思考状。   “好!就这么办!我这就起草奏折,一龙,你先接手南镇抚司,回头我专门请旨。”   赵一龙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蓝熙书一句话就给自己挪了窝。   赵一龙兴奋起来,就抽调人手积极发言,蓝熙书心里冷笑,虽然这个南镇抚司的位置给赵一龙他很不情愿,他本意想安插耗子的,但是事到临头,为了稳住丁哑,稳住局面,只好给了赵一龙一个顺水人情,目前,蓝熙书先把背后的刀子拔掉再说,不管有没有实质威胁,后院失火最要命。   张开望又亲切询问蓝熙书的婚期,离开大明门的时候已经过午了。   徐娘不老派人来也询问蓝熙书婚期,他的这份厚礼不能马虎,皇太孙回京,徐娘不老也忙,护卫次之,给朱瞻基弄蛐蛐儿可是徐娘不老每年这个时节的重要工作。   活儿干得好不如马屁拍的好,此番皇太孙一回京,一些外官有心拍马屁也不敢明目张胆,宫里的太监就不同了,本是皇家家奴哄主子开心是自认份内的事儿,这会儿,宫里有道道的各监头头都派心腹到产蛐蛐儿的名地不惜重金淘宝。   蓝熙书就担心朱瞻基玩心一起又微服出宫,这要让白蝶衣钻了空子可麻烦了。   蓝熙书回衙门就草拟折子就这种可能陈疏厉害。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三人谋   北衙门也不见耗子,蓝熙书急于将丁哑调离南镇抚司的事告知耗子,并要和耗子对丁哑可能做出的反应商榷应对,兄弟情面已经流于形式,就看丁哑敢不敢撕破脸了,蓝熙书知道丁哑非常看重南镇抚司镇抚这个位置了,这是个跟自己可以平起平坐的重要阶梯,也是奠定脱离自己的重要基础,丁哑有异心,当然也会想到后招,这一步他踩空了。   蓝熙书算定丁哑必须忍!   蓝熙书真正希望丁哑幡然醒悟,小小的打压谅聪明如斯的丁哑能明白他洞若观火,这回念在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情份是给他一次机会,蓝熙书不张扬就是给他留了后路,就看丁哑怎么走了。   转念蓝熙书也有些后怕。   丁哑想蔫不拉几的巩固南镇抚司的位置,他一贯的表现说明他不想让蓝熙书硌得慌,但是他又想爬得快坐得稳,这就要巴结张开望,很不幸耗子发现了,要不然真要在南镇抚司养肥了丁哑。   最后一点儿兄弟的情分在蓝熙书的思索中慢慢淡化,蓝熙书太知道官面漩涡的残酷,昨天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今天就可能是针锋相对的劲敌,蓝熙书自忖丁哑还没有和自己对抗的实力,他的翅膀还不硬。   蓝熙书基本没事泡在北衙门,衙门本身的事物现在是李四树和李孝掌管,不是宫里特批的重大案件蓝熙书一般不过问,反正每天得空李四树都会向蓝熙书汇报大概。   李孝亲自和一个杂役端上来饭菜,蓝熙书吃饭不讲究有肉吃饱就行,正狼吞虎咽的扒着饭,宫里盛川派人来请,蓝熙书想也不想就让李孝借口繁忙推了,现在蓝熙书因为丫无双不待见盛川,跟丫无双沾边儿蓝熙书就不想见。   来人去得快来得也快,很快又来传达盛川的意思,口气很硬,非去不可,盛川还说了跟丫无双没毛的关系,他算定蓝熙书因这不想见自己。   蓝熙书端着茶碗看着年纪不大的侍卫摇头晃膀学舌盛川的德行,蓝熙书看看李孝撇嘴嗤鼻。   耗子还没见影儿,派去新宅和王记药铺的人回来说两处都没见耗子,这就奇了,耗子猫哪儿去了?他能去哪儿?   蓝熙书心里焦灼,盛川的侍卫这次撵也不走,非说务必请蓝熙书赴约他才能交差。   蓝熙书交代李孝自己的去向,耗子回来一定要赶过去,说完就跟盛川的侍卫走了。   日头不毒,但是闷热异常,空气蔫耷耷的让人呼吸间提不起精神昏昏欲睡,蓝熙书的眼皮很沉,真想找个清净地儿美美的睡个午觉,蓝熙书自知不是享受的命。   盛川没在酒楼茶肆却在一个苏州会馆式样的院落里。   进门就听见咿呀咿呀的小曲儿婉转,歌喉丽丽很是动听。   仿苏州园林的景致,假山曲廊流水转圜,一个八角琉璃的荷亭之上盛川挥着折扇跟蓝熙书打招呼,旁边半躺半坐着一人,轻风幔动影影绰绰蓝熙书没看真切,印象不是丫无双那女汉子,只要不是丫无双在场是谁蓝熙书无所谓。   一个小曲儿唱了半截,蓝熙书一来,唱曲儿的妞儿敛衽行礼拖着裙衫袅袅而去。   转过甬道踏上曲廊蓝熙书看见半躺半坐的居然是徐三元。   徐三元和盛川都是蚕丝便装,都是当差看人家那叫悠闲,蓝熙书自叹劳碌命!   别处没风,矮桌凉席上一坐,蓝熙书竟觉得微风清爽,喘口气都透心爽。   盛川给蓝熙书摆好筷子,一桌子苏州美味,蓝熙书吃饱喝足了根本没胃口他一推筷子:“吃过了,皇太孙回来倒没忙着你们!”   徐娘不老今天淡淡妆,脂粉味也不刺鼻,蓝熙书鼻子不反感就靠徐娘不老近了些:“你弄那蛐蛐儿呢?”   “你也好这个?”徐娘不老一听蓝熙书打听蛐蛐儿来了精神,放下牙签坐正了:“还没献宝呢!你喜欢给你留一对!”   “不不!”蓝熙书连连摆手,他就是随口问问,他除了公事基本没什么业余爱好,要说让他喜欢的除了公事就是和房子亲热,如果这也算爱好的话。   “怎么,我帮你你不承情也就算了,请还请不动了?”盛川知道蓝熙书现在很不爽自己,故意不想搭理自己,他就是跟蓝熙书投缘,换了别人,给他脸子看,鸟都不鸟他。   “竟给我添堵,你还帮我?你真要帮我,丫无双会出现在北衙门?会闹着这么大笑话?”蓝熙书毫不客气接过盛川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往矮桌上一墩,盛川续茶。   徐娘不老挠着白净的下巴笑了:“怎么以前没发现雷厉风行的你这么惧内!”   盛川也正想这么说,他不接蓝熙书的话茬跟着徐娘不老起哄:“也不偷吃,也不消遣,兄弟!白活啊!”   蓝熙书假咳了一声,忽然想歪了一下。   盛川和徐娘不老相对哈哈大笑。   “可怜了丫无双!我真没见过这么痴情的丫头!”   “打住!”蓝熙书板起脸冲盛川摆手:“别提她,有事说事,我没你们闲。”   盛川表示败兴的摇头:“给你透个话!兄弟!皇上要班师回朝了。”   蓝熙书端着茶碗停在嘴边挑眉看着盛川,盛川有下文。   “有人参你了!”徐娘不老不想卖关子吊蓝熙书的胃口,他点了一下蓝熙书的胳膊:“白话文下落不明,有人借此大做文章。”   动了白话文,谁会出手?只有汉王朱高煦!来阴的?蓝熙书懂。   蓝熙书皱眉表示懵懂,好归好,白话文这件事蓝熙书任谁也不会兜底:“白话文倒打一耙也不稀奇,他不敢针对我们张大人,拿我开刀我想得到。”   盛川对蓝熙书的反应很不满意,这小子的淡定总让他有扁他的冲动。   “你早有预料?”盛川看看徐娘不老,徐娘不老微微然挠着下巴,好像蓝熙书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徐娘不老比盛川更了解蓝熙书。   “预料有个屁用!是兄弟就来的主意,别来虚的!”蓝熙书好像刚从沙漠回来,喝水比什么都要紧,茶碗端起放下盛川续水都烦了,盛川把茶壶蹲在桌上,蓝熙书自己接了过去倒上。   徐娘不老招呼亭外的四六儿换茶。   “你不有的是主意吗?”盛川捏着酒盅嘿嘿笑。   蓝熙书白了他一眼。   “我可听说,白话文一倒,户部有人把宝钞提举司的陈年旧账翻出来了,有一份折子到了宫里。”盛川滋儿了一口,放下酒盅。   “我也把王老虎助女刺客脱逃勾结神机营库府搞短火铳的一干供词呈报军前,主谋是白话文。”徐娘不老挥手屛退了手下。   蓝熙书明白了,围魏救赵,东厂联合户部出手有分量,不同的案件都牵连到白话文,双管齐下,不,还有三管齐下,这个需要张开望知道,自己打头阵,自己的处境不妙的话张开望也会心惊,他不会没动静的,对于朝堂这两种明争暗斗张开望比自己有经验得多,赵一龙负责这件事,只要赵一龙推波助澜定死了白话文在当年宝钞提举司贪墨案中做手脚的证据,那就足够了。   汉王能抓住自己什么把柄?无非无中生有造势而已!   蓝熙书坐不住了拍拍盛川的手:“好兄弟一辈子!”。 第四百六十九章 耗子的发现   蓝熙书刚到大明门就碰见赵一龙出来,张开望正在会客王自简,官至户部郎中的王自简是赵吉安的同乡。   蓝熙书心里有了数,赵一龙也没深说。   蓝熙书就把白话文一案有人向皇上打黑报告的消息告诉了赵一龙,蓝熙书当然没说自己首当其冲,而是愤慨的概括了整个衙门,这性质就不一样,张开望是锦衣卫老大,最先不舒服的应该是他,首当其冲的也应当是他。   自打蓝熙书提议丁哑扈从皇太孙赴江浙,并提议自己接掌南镇抚司以后,赵一龙心里干劲十足对蓝熙书的敌意顿消,蓝熙书这么一说,赵一龙眼睛眼睛乱转:“怕他作甚!我们有铁证。”   赵一龙所说的铁证也就是猫二等的口供,他自我感觉掌握了不少。   “万一他的人翻口供呢?绝地反击,这种事屡见不鲜啊!”蓝熙书摇摇头,神色严峻的说:“只有外部力量才能让人信服。”   蓝熙书当然知道赵一龙肯定知道王自简来的目的。   “宝钞提举司一案有重大进展,这还不够吗?”赵一龙嘿嘿笑了。   蓝熙书心里说还不够,不过激起了赵一龙同仇敌忾的心,蓝熙书就要这个目的,别看张开望有些事貌似对自己倚重有加,但是在心腹程度上赵一龙才是他的嫡系,看赵一龙自信满满蓝熙书并没有多说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天眼通派人来,蓝熙书知道有急事也不等张开望了,故作忧心忡忡的又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天眼通找他真是急事,火上房了,井貌安和耗子打起来了。   怎么最近井貌安逮谁是谁啊!   一定事关井蓝衣,只要关系井蓝衣,井貌安现在是逮谁跟谁急。   北衙门刚被丫无双热闹了一回,大家的话题还没淡,这不,内讧了。   胡大疙瘩在衙门口等着蓝熙书,一把一把的抹油甩汗。   蓝熙书下马,耷拉着脸往里走,大青石狮子丫无双回力镖留下的痕迹还在,看着狮子狰狞,蓝熙书无名火就大,今天什么日子,都不过了?   “具体为啥谁也不说,耗子不说,井貌安就说了耗子一句那个啥井蓝衣了。”胡大疙瘩透着虚,他被蓝熙书指使干过这勾当,他揣测蓝熙书是不是也让耗子去了,他不明白蓝熙书这要干嘛?接二连三的让人戳井貌安的肺管子?   “胡说!这也信?耗子为人你不知道啊!井貌安猪脑子你也猪脑子啊!”蓝熙书忽然想到另一层,心里咯噔一下。   挺安静,没鸡飞狗跳的啊!   等过了正堂过了内堂,在通往官监的天井里蓝熙书看到了让他喷鼻血的一幕。   耗子和井貌安斜对角站着,中间站着支架子的天眼通,李四树和知了猴正拦腰抱着井貌安用吃奶得劲往后拽。   很多的锦衣卫杂役都躲得远远的看着。   井貌安手里一根也不知哪来的竹杠子正冲着耗子乱舞,天眼通惊跳闪开。   “天眼通!你敢护着这个禽兽不如的耗子,我就跟你绝交。”   井貌安瞪着血红的眼睛正嘶喊着他看见了蓝熙书。   井貌安立马哑巴了。   蓝熙书简直气炸了肺,一脚踢翻了给犯人送饭用的木桶,旁边的杂役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出溜闪到墙根儿。   蓝熙书眼睛突突冒火就看着井貌安一个人。李四树和知了猴松了井貌安,井貌安竟然回瞪着蓝熙书还一个劲儿的呼呼直喘。   天眼通松了口气,抖抖酸胀的肩膀站到一边,一回头忽然冲围观的一狰狞鬼脸,围观的呼啦鸟兽散了。   李四树挠着鼻子给知了猴使了个眼色,两人蔫不拉几的也退到一边。   “长本事了井貌安!”蓝熙书冷冷看了一眼井貌安:“跟我来”   说完蓝熙书转身抬腿走人:“耗子来!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天眼通恩呢,走近蓝熙书跟了两步:“丁哑刚才来了,他……”   蓝熙书不动声色:“我知道,张大人让他扈从皇太孙赴江浙,我刚知道,哎!人呢?”   “走了!”天眼通看看蓝熙书听完没说什么看看旁边气哼哼的井貌安就退了。   蓝熙书鼻孔里哼了一声。   井貌安拧着劲儿跟耗子跟着蓝熙书转到内堂,蓝熙书坐下,井貌安不坐,耗子无所谓在靠门的官帽椅上坐下来。   井貌安一看蓝熙书四平八稳的坐好不急于问缘由,他急了气呼呼的指着耗子说:“你知道耗子干什么去了吗?”   蓝熙书看看耗子抹搭下眼皮:“他是不是也招惹井蓝衣了?”   耗子嫌蓝熙书说话难听脖子一扭:“我是跟踪去的!什么招惹?”   “放屁!井蓝衣就在,一直在蓝衣绣坊。”井貌安脸都紫了指着耗子大声呵斥:“你居心不良!还狡辩!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欺?”   这句话很是刺耳,蓝熙书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掌掴了一把。   “井貌安!”蓝熙书粗暴的一拍桌子:“你跟井蓝衣什么关系?”   井貌安愣愣的憋出一句:“我认定井蓝衣是我的女人!”   “要你命的女人!”耗子顶上一句:“井貌安!多年的兄弟你就这样认为吗?”   蓝熙书忽然打断耗子:“井貌安你先下去,我有事跟耗子说,回头我找你!”   蓝熙书不容商量的语气又说:“这件事没搞清楚之前不要乱说,因为一个女人兄弟反目这像什么话!”   “可是,耗子……”   “容后再说!”   井貌安与蓝熙书眼神对峙,终究压不过蓝熙书的气势,闷闷的反身出了内堂,甩手门扇咣当大响。   “井貌安认真了。”耗子闷闷不乐的看着门口。   蓝熙书提他心里就烦气,摆摆手井貌安这壶不开不提他。   “你怎么回事?”蓝熙书看着耗子拍脑门:“你跟谁进了蓝衣绣坊?”   “一个女人!假发,身高和井蓝衣相仿,比井蓝衣稍微瘦,易容的,这个女人年纪应该在不到四十岁,我不认识,长得有点儿……”耗子说不好。   “不像汉人!”蓝熙书接口,耗子所说就是在安园挟持小安的妇人,蓝熙书认为这个女人八九不离十是白话文的苗人小妾。   “对!”蓝熙书一下说中了耗子的感觉:“她没进蓝衣绣坊,但是在附近失踪了。我进蓝衣绣坊想搜查一番,这不就和井貌安冲突了。”耗子觉得井貌安跟被人灌了迷魂汤一样糊涂蛋。 第四百七十章   一看蓝熙书不想提井貌安,耗子就岔开话题把自己从安园追踪这个女人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蓝衣绣坊附近诛杀了女刺客,蓝衣绣坊附近诱抓白话文,葛亭刚曾经也说到过蓝衣绣坊,内在的联系多起来,这让蓝熙书有些困惑,井蓝衣不会武功身家清白,怎么会牵连在内呢?   蓝熙书打算亲自探一下蓝衣绣坊,他想到的耗子也想到了。   正在这个时候,耗子安插好的暗哨回来汇报,蓝衣绣坊你的一个绣娘失踪并且洗劫了值钱的东西,等井蓝衣发现的时候,人早已不知所踪,现在蓝衣绣坊一边忙着出殡一边官差抓贼,不亦乐乎。   蓝熙书正想着要细查跟蓝衣绣坊沾边的绣娘,没成想就来了这么个消息。   耗子把人大发了,门口井貌安闪了下脑袋,耗子看看蓝熙书,蓝熙书揪脑门,他怎么就没想到蓝衣绣坊里的绣娘呢!   “这个绣娘是四川逃难来的,被井蓝衣收留也有一年多了。”耗子没有释然他总觉得事情顺理成章的太过合情合理,但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查这个绣娘!”蓝熙书跌坐在椅子上。   话题重新回到安园白话文头上,蓝熙书觉得这个女人这么紧张白话文已经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不但大白天频繁刺探,而且有孤注一掷救白话文的苗头。   “是两个人,两个女人!”   蓝熙书揪着眉头,白话文起到了大作用,他相信这两个女人要是收到白话文的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会怎么样呢?   “今晚说不定就有答案。”蓝熙书看耗子想什么出了神:“耗子!晚上加暗哨。”   “我已经加了,安之钱亲自坐镇,他说他要和白话文吃住一起,让我们的人防卫王记药铺,他怕小安吵吵的王老爹恐慌。”   安之钱急眼了。   “晚上我和房子也住安园。”蓝熙书说,耗子刚好也说:“晚上我住安园!”   两人相视而笑,蓝熙书故作轻松起来,说起丁哑和皇上即将班师回朝的事。   “手下人跟我说丁哑接到张开望口令赶去大明门了,回来时脸色很难看,而且,赵一龙进了南镇抚司。”   蓝熙书淡淡笑,也把丁哑来这儿没见到自己的事提了一句,蓝熙书知道丁哑慌了,他看到对他不利的苗头了,只是他会不会想到是自己的主意呢?   耗子在丁哑身边安了眼线,丁哑一旦轻举妄动耗子会第一时间掌握。   皇上回朝才是蓝熙书有些担心的,皇上坐朝,太子守南京,那么无形中太子对自己的庇护将随着皇上回朝而消失,皇上可不是好伺候的,他跟太子爷的执政风格可是迥然不同的,蓝熙书的压力会加倍增加,一大批朝中势力将随着一些重臣的回京也许会影响格局。   说着说着耗子和蓝熙书都感觉到必须在皇上回京前除掉白话文,不管能不能如期钓出两个女人,白话文都不能久留。   白话文活着和死了的效果是不同的,白话文迟迟没下落,会让一部分人心存侥幸首鼠两端,而白话文要是死了,见风使舵的一些人就会落井下石,死人是不会让人顾忌的,那么不利于白话文的证据就会越来越多,越多就越会左右皇上的心态。   说完公事说私事,耗子心细,将成亲要宴请的人列了名单,蓝熙书接过一看上头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列了很多,蓝熙书看了几趟头就大了,成个亲,这么麻烦!   蓝熙书没想那么复杂,以为就是吹吹打打把房子接过来,请兄弟们造一场完事。   耗子一说花轿鼓吹司仪等等细节蓝熙书脸顿时垮了。   耗子说现在平头百姓娶亲都很多讲究的,更别说蓝熙书还是堂堂锦衣卫镇抚,不搞的排场些岂不让人笑话。   说公事蓝熙书头头是道,一说成亲蓝熙书就外行了,他知道耗子事无巨细都上心,蓝熙书也只有听之任之。   蓝熙书和耗子最后商定,晚上蓝熙书亲自探一下蓝衣绣坊,蓝熙书怕房子掺和,自己不好行动,他让耗子牵制房子天黑以后待在王记药铺,理由很充分,只要说担心王记药铺的安全问题,鉴于小安惊魂事件,房子一定会待在王记药铺的。   耗子走了,井貌安也没影了,蓝衣绣坊绣娘嫌疑加大,让井貌安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耗子,耗子真是公事因由才摸查蓝衣绣坊,根本不是垂涎井蓝衣美色。   除了对付丁哑还没确定,其他的一经和耗子梳理,蓝熙书心里脉络清楚大致应对有数,丁哑这头,耗子也提议蓝熙书最好以观后效,毕竟兄弟一场,耗子还是对丁哑心存侥幸的,蓝熙书也只有走着瞧,只要耗子严密监视。   蓝熙书实在困得难受,耗子一走,就交代下去,火上房都不要吵自己,他就在内堂倒头大睡。   蓝熙书没有睡到自然醒,被李四树叫醒的时候内堂已经有杂役掌灯了。   赵一龙过来调白话文的卷宗,顺便很兴奋的告诉蓝熙书,六科廊的言官纷纷上折子弹劾白话文,至于罪名名目繁多五花八门,这是张开望在造声势,好让皇上感觉查办白话文是势在必行。   赵一龙一走,蓝熙书简单吃了几口饭,就换了暗色袍子,出北衙门后门接着初临的夜色奔蓝衣绣坊而来。   蓝熙书就潜伏在蓝衣绣坊对面的屋脊上,蓝衣绣坊发丧完毕,灯光惨淡,有管事的在收拾出殡后事,有两个官差巡检进去不大会儿被井蓝衣送了出来,一身麻衣脱了换了一身白色孝服,神色惨惨淡淡憔悴柔弱,弱风扶柳般的身姿人见人怜。   蓝熙书竟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始终没看见井貌安,蓝熙书还以为井貌安会在这儿呢!   井貌安不在正好!   蓝熙书等管事的邻里散去,看见小丫头上门板落锁,才慢慢的潜伏到蓝衣绣坊的房顶,把后院内宅看了个清清楚楚。 第四百七十一章 雨夜较量   蓝熙书慢慢探头,一个老妈子和那个小丫头在打扫院子,小丫头嘴里不闲着,嘟嘟囔囔的什么蓝熙书听不清楚,空气中烧纸的味道很浓,屋门开着,正中正跪着井蓝衣,摆放灵位的桌案上香烟缭绕,蓝熙书看见一个大猪头供在上面。   井蓝衣在呆呆的出神,良久。   蓝熙书一时心里发堵,微微心里愧疚,忽然蓝熙书就想也许井貌安是井蓝衣不错的归宿,井貌安是认真的,蓝熙书看得出来,自己何以排斥他,说不清楚,蓝熙书觉得井蓝衣会对那天的事守口如瓶。   蓝熙书一时心绪烦乱。   蓝熙书仔细勘察真发现少了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绣娘,也没见井蓝衣的弟弟出来,整个院子就只有井蓝衣那个小丫头和粗使的老妈子,老妈子耳朵还不好使,时不时的停下手里的活计重复问小丫头说什么,小丫头很烦,赌气不理她。   空气中的湿气很大,要下雨了,蓝熙书正想着,一个雨点就落到了鼻尖上,接着,说下就下,雨很安静的就刷刷下了起来。   小丫头在咒骂天气,井蓝衣倚门有气无力的招呼不要打扫了。   小丫头应着没好气的大声招呼老妈子去做饭。   身后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井蓝衣美丽单薄的身影,她倚门而立望着屋外的天空又开始发呆,靠在门框上的面容朦胧遐想的情态让人怜惜,她脸对的方向正是蓝熙书藏身之处,蓝熙书心虚的一动不动,不过蓝熙书感觉这是井蓝衣无意识的,她根本不会发现自己。   很快,除了前身趴在房上没淋雨,后背全湿了,刷刷的雨声里,蓝熙书只看见井蓝衣和身后那团微微光晕在雨夜里静止,带着让人窒息的凄凄苦楚。   蓝熙书摸了一把脸,有了一个念头,回头让房子在井蓝衣面前提提井貌安,如果井蓝衣有意也算好事一桩,蓝熙书忍住心里微微异样拿定了主意。   蓝熙书上不知道井蓝衣是不是要这样站立一个晚上,但是他不想这样面对一个晚上。   蓝熙书打算撤了。   斜对面间隔两座房屋的屋顶上一个人影一闪,只一闪蓝熙书就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是个灵巧的身影,顺房脊向东,好像不曾察觉蓝熙书,他是路过。   蓝熙书觉得那人影虽然看不清但是女性化十足,这让蓝熙书想起了在安园跟自己交手的女人,耗子不说是说追踪到蓝衣绣坊附近就失踪了吗?   这么巧?   但是人影的方向与安园背道而驰,蓝熙书觉得有必要跟一下。   蓝熙书瞄了一眼抬袖试泪的井蓝衣顺屋顶追下那个人影。   雨让人视物不清,蓝熙书远远的跟着费眼力。   三条街之后,忽然蓝熙书感觉不妙,人影明显没有夜行人特有的小心谨慎观察周围,竟然连头也不回,蓝熙书感觉自己被诱导迷惑了。   蓝熙书猛然想到安园。   是擒拿这个人还是火速赶往安园,蓝熙书犹豫了一下,折身就撤,蹿房越脊直线奔安园。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人影也折身反追,蓝熙书暗骂自己差点阴沟里翻船了。   蓝熙书可没有人影诱导自己时的磕磕绊绊,蓝熙书发挥了自己夜奔的最高水平,人影居然的跟得上,实力的考量让蓝熙书对这个人有所摸底,暗暗吃惊,怪不得耗子跟踪不得,这样的身手只有房子和自己可以一较高下,蓝熙书断定这就是南京花满楼行刺朱瞻基的两个女刺客之一,蓝熙书对那两个女刺客突破重重防卫轻松逃脱的身手印象深刻。   尽管雨夜,蓝熙书还是在临近安园的时候惊动了胡大疙瘩和耗子安排在周边的暗哨,蓝熙书和后面的人让三个暗哨拿不准,蓝熙书简短的呼哨让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的三个人都一愣,大概没想到是蓝熙书,但是很快明白了状况,三个人默契的绕过蓝熙书包抄后面的人影。   身手还行,抓住人影不太可能,牵制不成问题。   蓝熙书很欣慰胡大疙瘩布置得暗哨反应领回自己的意图很快,但是蓝熙书很快就不敢放松了,如果是诡秘的高手就难说了,人影诱导自己,无非是他的同伴还在打安园的主意,目前来看,是暗哨没发现潜近的人还是对手还没行动就被自己打乱了计划。   对手急眼了,雨夜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大白天对方都铤而走险,蓝熙书判断即使对方知道安园有布控也会冒险一试的。   蓝熙书贴在安园的东墙,这是他习惯出入安园的地方,丛竹探出墙头静静如一帘幽梦,雨丝清凉从竹叶上滴落,蓝熙书一只胳膊攀上墙头忽然静止不动了,一丝晶亮的光线让他纹丝不动,这丝光线很难察觉从北面沿墙头过来,高于墙头也就是半尺左右,到了蓝熙书的这个地方上扬穿入竹影。   这回事才拉置的钢丝线,蓝熙书顺着光线仔细看,一个小铃就悬在不远处,蓝熙书伸胳膊就能够着,蓝熙书慢慢捏着大如鸽蛋的小铃,翻过了光线,蓝熙书有轻轻放开小铃。   这是安之钱的杰作,蓝熙书早听安之钱说过,蓝熙书觉得有自己的人没必要,主要是他来去不方便,没成想这个老安今天不知会自己就弄了。   这说明安之钱就在密室里,外面些微动静都会通过钢丝线和小铃让他对安园了如指掌。   蓝熙书刚顺下墙头,安之钱的设置也让他有了顾忌,蓝熙书靠墙观察,就听见西面铃音一响,也就是一响随后就急停了,蓝熙书透过竹林缝隙向西面观望,但是影影绰绰的树影和毗邻屋舍都是静止不动的,但是蓝熙书知道那个地方确实有人无疑,来人很机敏发觉不对,立马捏住小铃,但是铃音再细小也被蓝熙书听到了,安之钱何许人,他也会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蓝熙书兴奋起来,摸索出竹林,在竹林边沿挺拔站定。   一团模糊的影子控制力很好的顺下墙头。 第四百七十二章   蓝熙书没有再动,如果来人确定了假山密室方位,那么自己守株待兔更可靠,安之钱没动静,这是在诱敌深入,蓝熙书在预算来人的退路。   今天务必要她有来无回,抓一个是一个,蓝熙书眼睛向北面小楼张望,数次探路来人都是从小楼下手,这次从西面下手说明来人确定了疑点在小湖和假山一带。   蓝熙书侧耳,来时的方向没有动静,说明那三个人反被人影引走了,蓝熙书更确定那人这是再给潜入安园的人打掩护,那人一定会回来的。   蓝熙书忍着脖颈上粘哒哒的发绺儿带来的难受,猫腰在甬道的边沿石凳旁蹲下。   慢慢的一团模糊的影子快速的穿过甬道的空隙想假山那这边潜过来。   蓝熙书顺手从靴筒里摸出短匕,他忽然看见影子翻过西墙头的地方忽然又出现了一条影子,奇怪的是这个影子白晃晃的就这么高调的挺立墙头。   嗖嗖!雨声伴奏,那别样的锐响让蓝熙书提了一口气,墙头上的人是房子,房子切断了影子的退路,但是貌似房子出现的太早了。   房子刚刚洗漱更衣,安之钱不让她到安园,她不放心本打算偷偷溜达一圈回去眯一会儿的,她刚到就听见了细微的铃音,网铃是她天黑前帮安之钱拉起来的,网铃的布局她了若指掌,所以铃音尽管细微的一声她也判断出了来人的切入点,让影子接近密室太危险,所以房子亟不可待的出手了,她没想到蓝熙书也在,蓝熙书没下死手房子就明白要留活口。   影子贴地躲过房子的回力镖,快速的没入假山边沿的石丛里,回力镖在石块边沿摩擦发出的声响让蓝熙书判断影子的方位,房子出手了,蓝熙书不等再等了,安之钱还没露面这是最后的保险。   蓝熙书绕东南堵着密室入口正撞上影子自上而下扑下假山,对密室口有人她早有防备,一把快刀将蓝熙书封住,蓝熙书短匕失利,退到密室入口,后面的房子到了,收了回力镖一团杀气同蓝熙书合围将影子牵制离开密室入口。   三人缠斗的动静很大,但是安之钱始终没有动静。   三招两式蓝熙书就知道影子就是白天来的妇人,白蝶衣没有出现,这让蓝熙书警觉,这个妇人是不会独自冒这么大风险的。   很快细微的铃音响成一片,来人都不在同一方位。   蓝熙书判断不下五六人,蓝熙书头皮一紧,他真没想到经常两人出现的女刺客这次带着这么多帮手,白话文抓捕后,他的心腹手下被蓝熙书秘密下令抓捕已尽,蓝熙书一度以为也就是白话文的小妾和白蝶衣在逃,只要抓住他们两个就万事大吉了,怎么还有他的死党,汉王会派人援助白蝶衣吗?朱瞻圻已被他派人监视,他哪有人手援助白蝶衣?   想抓活的念头蓝熙书没了,蓝熙书一起杀心短匕格掉了妇人的快刀,房子出手回力镖,有一个最先寻声而来的黑影子扑着小池石栏普通掉进了池里。   房子分身阻拦纷纷扑向这里的黑衣人,蓝熙书与妇人徒手相对,妇人勉强支撑,但是蓝熙书看得出妇人在拼死牵制蓝熙书。   雨水打滑视物不清,蓝熙书虽然占了上风,但是妇人拼死的架势在假山一带竟也让蓝熙书连连错手。   很快蓝熙书感觉到不对,他想返回密室入口,但是这次是妇人拼死阻拦,房子的情况被阻隔蓝熙书判断不出,蓝熙书心急上火,出口呼哨房子。   房子回了呼哨,人也跟着飞跃八角小亭直奔蓝熙书这里,她也明白了增援的人实则是奔她来的。   密室门口一阵腥臭,这是白话文的气味,有人进密室了。   里面的微弱光亮一明一暗,白话文发出令人恐怖的嗷嗷声,他是被安之钱堵了嘴的。   房子刚一猫腰,忽然的暗影让他倒退出来,差点儿被穿插进来的妇人暗算,蓝熙书反肘顶在妇人的背心,妇人闷闷的啊了一声,房子上闪下三路致使妇人失控蓝熙书切近砰地一声将妇人手臂卸了,单脚将其钉在了假山石上。   两个人架着白话文冲出来房子出手撂倒了一个,白话文一头失重倒拖在地,房子闪过一个细腰人的快刀,就看见一条蒙的严严实实的人影冲出来拉起白话文就冲。   安之钱跟出来,后面一声惨叫被他踩在脚下。   蓝熙书弃了妇人,狭小的空间将蒙面人拦下,白话文再度被安之钱掌控。   安之钱报数:“八个!”   蓝熙书估算错了以为来的只有五六人,差一点儿啊!   这是安之钱在提醒自己不要放走一个,房子打入小池一个,密室了踮脚了一个,蓝熙书废了妇人,房子刚和蓝熙书一人一手解决了一个,去了一半了,还有四个,蓝熙书感觉最厉害的还是蒙的最为严实的黑影子,蓝熙书判断出这就是他一直未曾正面较量的白蝶衣。   她是核心,看得出其余的人就是铺垫她的。   安之钱把控了密室口,房子闪出外围,尽管她看得出来这些人拼命的架势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但是以防万一,房子还是做好了切断退路的打算。   两个黑衣人又倒下了,惨叫都很低,蓝熙书几次险些得手,但是就是堪堪被其躲过,刚才的险情被控制,蓝熙书松了口气。   东墙外有低低的呼哨,这是胡大疙瘩的人返回来了。   蓝熙书稳下心来。   被蓝熙书卸了双手的妇人忽然出声,却是蓝熙书等听不懂的方言,苗语!蓝熙书一顿,安之钱听懂了大喝:“不要让她跑了。”   原来一看难以成事,妇人厉声命令白蝶衣撤。   蓝熙书正随着安之钱的话跟进,倒地的妇人滚了过来,一个原地转勾脚牵绊蓝熙书,安之钱过来一脚将妇人的咽喉踩住,蓝熙书还是被磕绊了一下,就这一下,在一个死士的助力下,白蝶衣忽然冲出了房子的拦截,越过假山,竹林刷刷,接着铃音一响外面有人做了垫脚石发出短暂的叫声。 第四百七十三章 最终一无所获   蓝熙书奔上墙头的时候,雨夜瞳瞳,睁大了双眼也不见人影,雨声涵盖了世界。   有哎呦声在东墙根下。   房子将最后一个助力白蝶衣的死士放倒,落在墙头与蓝熙书并肩,蓝熙书狠狠的躲了一下脚,脚下的钢丝牵扯整个安园细微的铃音响起。   房子赶紧拉蓝熙书,蓝熙书一松脚,一切静止,雨声刷刷。   墙根下的三个人很快的撤了。   “耗子呢?”自始至终没见耗子,安之钱问,他也没估算到来了这么多人,要是三五个,也不在话下,精心设计一番,没成想还是有了漏网之鱼,还是最关键的白蝶衣。   安之钱还是很乐观,因为妇人抓到了,也不是竹篮子打水。   房子清点人数的时候耗子来了,蓝熙书闷声不语,耗子觉得不对劲,待房子细说了经过耗子也沉默了,但是耗子没解释。   只有那个妇人还有口气,安之钱和耗子把白话文和妇人拖进密室。   浑身湿透的四个人在密室仔细查看那个妇人,白话文面色死灰的闭上眼睛,嘴里的破布被安之钱掏出来了他也不嗷嗷叫了,面色一如厉鬼一般。   那个假发扯拉在鬓边的妇人房子蹲下来看了半天摇头,说不好,那儿面熟,但是分明不认识。   其余的蓝熙书安之钱耗子更是没零星影响。   “你就是白话文在云南纳的小妾!”耗子揪着妇人的头发让他正眼看自己,妇人面容娇美,那种美有别于汉家女子,嘴角青紫,一条腿折了,两只手耷拉着跟白话文天生一对。   这个妇人自打进来有灯光的密室就一直看着白话文,白话文闭眼不与之对视,这妇人依旧痴痴的看着白话文,直到耗子逼迫她转头。   哼!妇人只是冷哼了声,头发被耗子揪住动弹不得,但是眼睛却斜斜上扬。   这是个骨子里偏执的女子!   “跑掉的是你们的女儿白蝶衣!”蓝熙书接话,他压制了暴怒恢复了冷静:“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身手是不错,但是,白搭!”   白话文鼻子发出出气不畅的声音。   “你如果把桃花劫的解毒秘方说出来,我可以让白话文今晚不死!”   蓝熙书看着妇人并不理会白话文,但是白话文忽然睁开双眼,毒辣的看着蓝熙书,这时候蓝熙书心里有种折磨对手的快感。   “想得美!你不是能解毒吗?没把握是不是?呵呵!”妇人嘴角抽搐着笑了两声,汉语很好,语音里有江南女子的软语调调,妇人终因耗子手下加力而笑不下去了,嘴角的血丝拉拉下来,但是表情依旧保持着嘲讽。   “我不要你们的解药,我死不了的,安伯!对不对?”   房子整理着湿哒哒的头发,离得远远的,她咬牙:“哥!让白话文死!我和贞姐一样一天也不能容忍他活着。”   啊!白话文冷不防叫了一声,原来耗子一把短匕毫无防备的插入白话文的肋下,白话文顿时矮了下去,顺着墙根出溜,血红的瞳孔死死的瞪着面不改色眼神阴冷的耗子。   雨水还顺着耗子的两颊滑落,耗子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也在雨里奔波,他冒了一个更大的风险。   “你可以不说,他的叫声会让你一晚上听不够!”耗子拔刀,白话文前扑被耗子顶住,血流下来,妇人看着目呲欲裂。   白话文苟延残喘的咬牙:“你有种再来一刀!”   蓝熙书站起身,安之钱站起身,房子转过脸,耗子嗯了一声,白话文闷声没忍住又啊了一声。   妇人的脸苍白如纸,一绺儿湿发带着血迹随着摇头甩的满脸都是血迹。   “你个……兔崽子!”   “你放心!这样捅到明天早上你也死不了。”耗子恨恨的再次拔刀,旁边的妇人忽然说道:“文哥!文哥!我先走了。”   耗子伸手制止已来不及了,妇人身子前仰忽然猛力后击,后脑磕在石墙上,血溅了白话文半脸。   耗子揪过妇人,妇人的眼光已经涣散了,她在努力的看向白话文。   白话文彻底出溜在地,脑袋痉挛不止脖子却动弹不了。   耗子看看蓝熙书和安之钱,蓝熙书摇摇头,他还想留着白话文,只要白话文活着,白蝶衣就会飞蛾扑火。   房子不高兴,但是她不反驳蓝熙书,白话文活在安园让她心里很难受。   安之钱给白话文处理伤口。   耗子处理外面的死尸。   只有蓝熙书执眉沉思。   白话文昏死过去,房子帮忙。   “那个妇人在蓝衣绣坊附近落脚,让人仔细探探,看看有谁认识她。”蓝熙书跟耗子交代,耗子欲言又止,蓝熙书看着耗子,耗子最终没说心里话,他决定让事实说话,现在为时尚早,明早就知道了。   “一个苗人居然讲得一口南京话,这个妇人一定在南京带的久了,看看有谁的口音接近她。”   蓝熙书喃喃自语着,房子怔了一下,蓝熙书忽然心里拧了一下。   房子想到什么摇摇头,蓝熙书看她时,房子察觉到了但是一动不动。   耗子点头转身出了密室,下雨的缘故,密室里潮气加上白话文血腥臭气,气味让人难受,房子走出密室,蓝熙书跟出来。   耗子在往外搬运死尸,雨小了,蒙蒙的浑身难受的蓝熙书拉着房子奔小楼。   耗子出现在王记药铺街前的梧桐树下,贞姐浑身湿透在树后迎出来,耗子紧紧抱住贞姐:“我正要找你,怎么样?”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能相信。”贞姐嘴唇发抖贴着耗子的胸膛:“你跟房子和小书说了吗?房子不会相信的。”   “现在不是时候,把那个杂种弄来看白话文还死鸭子嘴硬,现在不是房子相不相信,三少也不信,要事实说话,这件事先不要透露,看好了房子不要让她再到蓝衣绣坊,以防不测。”耗子摸索着贞姐冰凉的后背:“你更要小心,不要接近蓝衣绣坊了,剩下的我来做。”   贞姐应着紧紧偎着耗子。 第四百七十四章 各种红线乱牵   蓝熙书被房子强行拉着进了王记药铺前门脸,胡大疙瘩和葛大在,因为王记药铺对于蓝熙书的重要性,胡大疙瘩一直坐镇保护王百草和贞姐小安的安全,葛大是胡大疙瘩拉来的,葛大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这一趟外差稳当了不少,看来是跟丽姑如鱼的水,整个人透着精神,例行公事汇报完了就开口请假等蓝熙书的婚事过去他也带着丽姑回老家成亲。   蓝熙书提议一起办得了,热闹!葛大骨子里传统,他要带丽姑回老家办,一方面说明他娶丽姑的态度另一方面觉得混的有脸了,虽说不上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但也能显摆显摆了,蓝熙书准了。   梧桐树下的一幕蓝熙书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觉得耗子鬼鬼祟祟的,跟出来却没想到这样的状况。   就是葛大让他觉得顺心,其他事情的发展总是拧着劲儿,丁哑如此,井貌安如此,现在又是老实巴交的耗子,这都怎么了?   耗子跟任何女人他都没什么,唯独贞姐,贞姐是夏十榆的女人,蓝熙书心理上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一帮兄弟都是夏十榆带出来的,耗子怎么能和夏十榆的女人暧昧,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夏十榆。   胡大疙瘩正和葛大讨论刚才应该到后面支援蓝熙书,那样的话白蝶衣就不会漏网了,胡大疙瘩强调王老爹的安危更重要。   看见蓝熙书黑着脸穿过王记药铺奔后面,葛大看看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呲牙摇摇头表示不知状况。   刚才都没见蓝熙书这幅德行,出门撞邪了?   王百草药碾子咕噜咕噜的响在西屋,房子拉住蓝熙书不让他进去,蓝熙书甩手奔后面,蓝熙书觉得房子早知情,所有人早知情,就他被蒙在鼓里,这种念头让他火大。   房子拎了热水跟着蓝熙书又到小楼,安之钱还闷在密室,他这个人怪癖,热衷于疗伤治病,特别是他造成的重伤再亲手医治,乐此不疲。   房子让蓝熙书脱了衣服泡在木桶里。   “你们都知道耗子和贞姐的事,竟然没一个告诉我的。”蓝熙书责怪房子:“这像什么话?贞姐是夏老大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房子绕道蓝熙书后面给他擦背,探头检查肩膀上的伤,伤口裂开,血口子张着,这是打斗撕裂的,房子用干净的布慢慢擦,撒上金疮药:“贞姐还年轻,你就忍心让她孤苦到老吗?”   “但是耗子……”蓝熙书明知道这个理儿但是就是不能接受。   “耗子哥也是真心想照顾贞姐,你都不知道贞姐心里多苦,她常常半夜哭醒,小安有时候都害怕贞姐会想不开。”房子落了眼泪:“小安偷偷跟我说了好几回了,贞姐经常精神恍惚的抱着夏大人的牌位一坐就是半夜,常常说一些傻话。”   蓝熙书不语了,心里拧。   “人好好活着才重要,你想想,王老爹怕贞姐出事,对这件事装傻,你凭什么不高兴,你有什么权利不让他们在一起,这不是公事用不着你摆官架子为夏大人出头。”   房子略带生气的数落蓝熙书。   是啊!自己凭什么生气?   蓝熙书心理上把王百草和贞姐当成了自己的负担,他在替夏十榆尽孝,他在替夏十榆背负责任,包括安之钱和小安,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就是不得劲,也许是男人的心理作祟,他以为贞姐会给夏十榆守一辈子,但是蓝熙书也明白说说容易做起来难,苦楚不在自己身上都会说轻巧话。   夏十榆和贞姐的感情一直在影响着蓝熙书。   “但是,贞姐比耗子大啊!”在蓝熙书的观念中,男大女小很正常,女大就觉得不妥了,大个三两岁很普遍,大个六七岁除了童养媳这就少见了。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 _ c_o_m   蓝熙书知道这是找理由,反对的理由。   说完这句话蓝熙书忽然想起在漠北,耗子和花奴的那一次,耗子竟然负疚让自己放了花奴一马,耗子也许就是喜欢年长自己的女子,耗子除了跟花奴那一次,很少出入花街柳巷,对于貌美的女子也少有见他双眼放光,他坐到这一步就是证明他认定了贞姐。   蓝熙书替耗子着想还是心里拧。   “大几岁而已!”房子擦洗蓝熙书的下面,蓝熙书摁住房子的手在小弟弟上,房子抓挠一下:“你要替耗子哥想想,他难得有喜欢的女子,我愿意他们幸福,我想夏大人也不想贞姐这么苦。”   房子噙了眼泪笑着蹭着蓝熙书的脖子哀求:“贞姐和耗子哥也都怕你知道,王老爹也担心你挡着,你看你,别这样好不好?”   蓝熙书默不作声,反手揉搓着房子的后脑勺。   蓝熙书叹气,房子知道他默认了继续煽情:“你要是拿夏大人说事,那就跟掌掴贞姐无疑,贞姐脸皮薄,她就不活了,你说,你于心何忍?”   蓝熙书嗤鼻,知道房子夸大其词给他施压。   “你别不信,贞姐心里也难过着呢,感情是说不清的,也控制不了。”   这个蓝熙书有体会。   “你要答应我,求你了哥!”房子摇晃蓝熙书,蓝熙书回头勾着房子的脖子啄了一下她的下巴:“好吧!这件事说起来跟我没什么相干,唉!最近也不知咋了?”   “我再跟你说件事,不知你咋想?”房子蹲下来扒着桶沿笑意很浓,蓝熙书很高兴看见房子这么阳光明媚的笑脸:“比这还糟糕?”   “不能说糟糕。”房子撩水想到蓝熙书肩膀有伤就放下了,蓝熙书抓住她的手啃着:“说说我们的事!”   “你不招惹丫无双我们就没事!”房子扁扁嘴巴嘟嘟唇,一点也不掩饰醋意:“小安都说耗子哥这样的才放心。”   蓝熙书呵呵笑了:“我说小安最近看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爱答不理的,我这样的也没招谁惹谁了。”   蓝熙书转念想到井蓝衣,想想酒醉是真,但是井蓝衣的投怀送抱是主要原因,太憋了是次要原因……   蓝熙书心虚,心虚就会想跟房子亲热。   房子咯咯笑:“哎!说说小安吧!你连小安的变化也没察觉到吗?”   变化?   小安的变化?   每个人都在变,那顾得过来。   房子夹眼睛,这么好心情!   蓝熙书做使劲儿想状,小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崇拜黏糊自己了,这多少让男人的虚荣心受损,不过,蓝熙书真觉得轻松,小安在他眼里是个孩子。   “你想把小安的红线往谁身上栓?”蓝熙书就预见到这点,女孩子就对这个终身大事感兴趣。   “我又不是月老。”房子娇憨的白了一眼蓝熙书,这让她想起她给丁哑和井蓝衣事与愿违的红线,自己不是当媒婆的料:“你没发现胡大疙瘩最近老腻在药铺吗?”   房子唧唧咕咕故作神秘的说。   蓝熙书歪头撇嘴:“是我安排他护卫王老爹的,怕老安顾不过来有什么闪失。”   “不是,是胡大疙瘩喜欢上小安了。”房子认真的说。   这哪跟哪儿?   这岂不是给胡大疙瘩安排了公私兼顾的美差,怪不得在药铺前面寸步不离……   蓝熙书眼睛圆了:“小安多大?胡大疙瘩跟我同岁。”   “你看看你,耗子哥和贞姐你就嫌大,小安你就说小,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懂不懂?”   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但是……   蓝熙书觉得匪夷所思,胡大疙瘩居然也爱吃嫩草,嗯!蓝熙书摸摸鼻子无语。   “跟我一样就是老姑娘了。”房子又笑:“本来也快水到渠成了,这不胡大疙瘩弄出那档子事,小安就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不理他了。”房子又说:“我知道是井貌安使坏,故意的,胡大疙瘩有色心也没色胆,误会而已,我跟小安解释了,今天小安才给胡大疙瘩好模样。”   房子有些洋洋得意,好像做了大好事。   蓝熙书又无语!   “安伯不知情,他看不看得上胡大疙瘩另说呢,不过小安喜欢问题不大,为兄弟你要多美言几句啊!”   蓝熙书楞无语!   房子奖励蓝熙书抱着他的头亲个没完。   蓝熙书抓住房子的手就往下面摁。 第四百七十五章 喜洋洋的前奏   安之钱招呼胡大疙瘩和耗子把密室的银子搬出去,胡大疙瘩早把安之钱当成了准丈人爹,颠颠儿唯命是从,耗子看着殷勤的胡大疙瘩咧嘴笑。   这笔钱是黑朱瞻圻行贿的钱,一直忙,钱没怎么动,安之钱用了少部分周转药铺,蓝熙书让安之钱想办法洗钱,葛大回老家成亲他要拿一份,耗子和贞姐也要准备一份,自己的更别说,他要把钱送给二娘铺排,钱到位了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的了,以前丁哑操心这个,现在换安之钱了,蓝熙书再跟安之钱念叨的时候,耗子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他闷头干活,知道房子起了作用,虽然蓝熙书做了打算,耗子心里还是心虚的,自己不敢提,也怕别人提。   胡大疙瘩一个劲儿的看房子,他老早就求房子了,耗子的事她都管了,自己的事不能撂了。   房子眯眼笑。   胡大疙瘩故意磨磨蹭蹭在蓝熙书和房子眼皮底下打转,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女人家家的拿眼撇着房子。   蓝熙书岂有不知道胡大疙瘩的小心思的道理,他慢慢吞吞的说也该给胡大疙瘩准备一份了,都老大不小了。   胡大疙瘩眉开眼笑做羞涩状。   蓝熙书又念叨说,还不是一份,都两份,你看吧!葛大娶亲一份吧!丽姑出嫁还得一份,这要是做买卖赔掉了屁股了。   房子笑,蓝熙书板着脸也不知跟谁说:“你们兔子都吃窝边草,这不成心算计这点儿银子嘛!”   一听这话,耗子胡大疙瘩抿着嘴蔫了吧唧搬银子赶紧出了密室。   “还不都跟你学的!”安之钱不明就里堵了一句蓝熙书,房子抿嘴笑了,门口的耗子胡大疙瘩都偷偷笑了。   “有本事你也凑凑热闹,给咱药铺娶个老板娘!”蓝熙书跟安之钱打趣。   安之钱骂了一句把蓝熙书和房子撵了出来。   架不住房子哀求蓝熙书带着安之钱准备好的钱回了杨宅,真是硬着头皮来的,蓝熙书算计着这个杨士奇该上班了。   因为杨士奇预感到他要黑白话文,事先让房子警告过他,站在太子爷的立场暂时不要动白话文,但是葛亭刚和闫七的是着实刺激了蓝熙书,蓝熙书不顾杨士奇的大方针擅自行动抓捕了白话文,蓝熙书想象得到杨士奇会何等生气,所以蓝熙书不想跟杨士奇碰面,反正这个老头就有本是指使房子钳制自己,他顾忌得多是不会跑到北衙门教训自己的。   蓝熙书往日不惧怕杨士奇,但是却不想在自己和房子成亲在即的节骨眼儿跟杨士奇弄拧了。   能躲就躲,时间会证明他多虑了,一个白话文不能扭转乾坤。   先到新宅,蓝熙书就为了磨蹭时间盘算到杨士奇上朝走人,新宅里大红灯笼堆满了门房,老王头正把喜联喜对子归置好,招呼拎着浆糊的满意往大门两旁贴,打眼喜气。   喜洋洋的前奏!   这感觉真实有点儿虚幻!   这都是为自己和房子准备的吗?   蓝熙书的幸福感冲淡了很多公事上的烦心,心情就像雨后初晴的天气。   虽说张罗婚事蓝熙书没怎么操心,但是这效果也让蓝熙书感觉人生大喜事的隆重,这才有了成亲的特殊感触,让他说不出来的心里微微感动,忽然鼻子发酸,他保持了微笑给每个人,他这个表情不著一言就让老王头受宠若惊。   老王头招呼满意继续,他殷勤的介绍布置的情况,喜乐吹打都安排妥当的情况,当然这些都是耗子交代好的,今天蓝熙书把钱带过来,耗子也忙,一切杂务蓝熙书交代老王头看着办,老人有经验。   老王头从葛大手里接过银钱,脸上的折子都挤一块儿了,一个下人哪见过这么多钱那主过这么大事儿,往里走,老王头才请示下请柬的事儿,蓝熙书让耗子瞅空办,没想到成亲这么繁琐,光听老王头讲一些大概就这么麻烦,细节说的蓝熙书头大如鼓,葛大看透蓝熙书的心思就说一句话:“到时候你就管一件事,骑高头大马着大红喜袍,迎娶新娘子过门,然后亲自洞房。”   蓝熙书看看房子喜滋滋的跑着到后院,心里美美的,却回头给了葛大一个虚晃一拳,葛大哈哈大笑。   蓝熙书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房子也靠在王记药铺,两人难得一块儿会来,丽姑正和影儿忙活着把二娘让青花送来的给儿子的新被褥送过来,来福也在,青花正跟丽姑夸二娘准备的陪嫁和压箱底的宝贝。   “三少!”来福一把大蒲扇赶着小碎步给蓝熙书打扇:“二娘和菩萨整天念叨你跟四少,准备的让你过眼。”   房子在和青花影儿叽叽喳喳,葛大看丽姑时一脸贼眉鼠眼的笑,丽姑的脸红晕两颊给蓝熙书施礼躲着葛大灼人的视线。   好像幸福满了院子。   蓝熙书知道二娘这是表功呢!话说回来,二娘做的够可以的了,蓝熙书还是感恩的,最起码让房子有了娘亲的依靠,一个红红火火的出嫁有时候是再多的钱堆不出来的。   至于来福说的菩萨是经石姑姑,菩萨称呼用在经石身上那个真叫不恰当,蓝熙书觉得有点儿违和感,还有点儿讽刺,但是二娘出于对出家人的尊敬让下人们这么叫也是好心,只是听到来福背后还这么称呼,蓝熙书觉得滑稽,忍不住微微笑。   来福废话一句:“都知道三少忙!”   “这不正想回去,二娘费心了,今天才顾得上把钱送回去,哎!来福!老爷还好吗?”   蓝熙书其实最关心杨士奇在不在?   “最近老爷忙的也很少回家,昨天一夜没回来,昨天早上走的时候老问起你,让我找你,二娘偷偷跟我说老爷心情不好让我别找你,就说你忙找不见人,我就在大街上溜达一圈儿回去禀告老爷说新宅衙门都没找见你。”   二娘挡了!蓝熙书赞赏的拍拍来福的小肩膀:“来福!回头三少有重赏!”   蓝熙书言出必行,来福光听话就来精神了,后面废话一大堆。   蓝熙书一听杨士奇昨晚都没回来心里彻底踏实了。   不能耽误时间,北衙门公务一大堆,蓝熙书招呼房子回杨宅。 第四百七十六章 被堵个正着   蓝熙书这回真是盘算错了,他心情特放松的回到杨宅,青花和来福一溜儿小跑报信儿去了。   先给二娘和姑姑经石请安,蓝熙书打算点个卯走人,跟扎堆的女人说话累,敷衍下来感觉比抓贼还累。   小花厅里二娘正和经石老尼谈经讲佛,一听说蓝熙书和房子回家了,二娘咋咋呼呼的先喊开了房子,经石没二娘嘴快但是比二娘腿快,一步跨出门,看见房子欢天喜地的先于蓝熙书而来,这才是从前的房子。   这几天待在杨宅,经石也是度日如年,虽然二娘礼敬的很这反倒让经石特别不自在,女人间的热忱透着提防和虚伪,但是你又说不出什么,经石游历惯了,不喜欢家居环境,为了等房子婚期只有忍了。   房子每次来都跟蜻蜓点水一样,因为知道安之钱要求房子不能离眼,经石也不好把房子绑在自己身边,这样的日子真是磨得她脾气全无,只盼着房子婚期快至,了却平生夙愿,好放心的走人。   “姑姑!”房子今天的开心不是伪装的,自从抓了白话文,自从安之钱回来,或许自从小安圈养白娘子,房子就觉得一切都在转机,特别是安之钱知道醉八仙的变化还貌似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样子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挨个见礼,待蓝熙书场面话说完恭恭敬敬把银子和宝钞放到八仙桌上。   二娘高兴,嘴上又夸了蓝熙书本事孝顺等等的,来的这几天二娘不住口的在经石耳朵边夸蓝熙书,经石对蓝熙书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庆幸当初听从杨士奇的计划让他冒名顶替蓝家血脉,虽然偶尔不是滋味,但想想房子嫁给他,后代有蓝家骨血,也觉得对得起早亡的父母和兄嫂了好像这是上天安排最好的结果了。   就在蓝熙书打好腹稿打算几句话应付走人的时候,门外一声轻咳,直缀轻袍的杨士奇一步跨进门来。   毫无征兆,没人禀告,如天神下凡,超出想象的快,对蓝熙书来说简直突兀而至。   蓝熙书登时大脑空白了一个眨眼,这个时候老头怎么回来了?   “老爹!”   “老爷!”   ……   花厅里又热闹起来,蓝熙书跟着房子惯性起身行礼,反正你一句她一句的蓝熙书的话被淹没了,但是蓝熙书从杨士奇和蔼的脸色里看出僵硬,特别是看自己时的一刹那眼神,小子!可堵着你了!   因为喜事将近,气氛被二娘搞得很活跃,兴高采烈的现场蓝熙书知道杨士奇别有心思。   “小书!跟我到书房来。”杨士奇和声细语,仿佛爷俩要促膝谈心一样,蓝熙书心里叫苦,看了一眼房子,房子也懂,但是被二娘拉着没反应,房子不是太担心,姑姑是客,考虑到有外人在,杨士奇会掌握分寸的。   房子也觉得该教训一下蓝熙书。   蓝熙书心里郁郁的跟着杨士奇迈步书房,心里赶紧想好应对,尽量避免言辞过激。   杨士奇一步进了书房,蓝熙书从他花白的后脑勺就预感到这老头的脸垮下来了,老头不会跟他装的。   “白话文在你手里?”杨士奇一个袍角飞扬的急转身,倒背双手老眼如利剑射向蓝熙书,早有心理准备的蓝熙书还是一激灵。   人也是一物降一物,蓝熙书别看在兄弟们跟前说一不二,在北衙门冷眼一扫全部噤如寒蝉,但是在杨士奇眼里总是雏儿,蓝熙书怎么装也不行,就感觉在杨士奇眼皮底下底儿穿,一眼就被他看透,装也白装。   事已至此,还用得着圆谎吗?   杨士奇一眼就能看穿自己,还是省省吧!   “是!半条命了。”蓝熙书很冷静回答,做到这份上了,你总不能让我把人原装送回吧!   蓝熙书摆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前又说:“这厮不光黑了我的兄弟,还害得房子病情变化,我不得不这么做,已经到了留他不得的地步了。”   搬出房子好说话,老头即使心系朝局也不能置房子于不顾吧!   “哼!”杨士奇狠狠一甩袖子,来福来奉茶,杨士奇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过身对着书架,来福一句老爷用茶,被杨士奇一通大袖子乱挥给撵出去。   来福看看蓝熙书,蓝熙书淡定,纳闷的来福退出去。   “你不要狡辩,”杨士奇再回头手指着蓝熙书脸都青了:“你怎么就改不掉一身匪气,官场不是江湖,更不是快意恩仇的地方,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样做会授人以柄,艰难的不光是太子爷还有你自己,你以为皇上提拔你就是格外器重你吗?”   “做事但凭无愧于心,我绝不是只为公报私仇。”蓝熙书忍着忍着口气忍不住硬了起来。   “我不是要考量你做人的态度,我是想你明白做官的态度。”杨士奇重重的一叩桌子,蓝熙书眨巴了一下眼睛,杨士奇这话深奥了,他真心不懂跟不上杨士奇的深度。   “白话文的事我会妥善处理,不会祸及太子之位。更不会被授人以柄。”蓝熙书觉得这才是杨士奇发怒的核心。   杨士奇眉头竖纹加深,他抑制怒气:“你就这么理解,你觉得你掌控一切了吗?”   蓝熙书垂头摸摸鼻子。   “你知不知道最近你折腾的全城恐慌,锦衣卫扰民的折子压的太子爷喘不过气来。”   蓝熙书不以为然,东厂和锦衣卫办案向来如此,没有平民伤亡,损失控制很少,张开望着令妥善善后,蓝熙书根本没想到这也值得杨士奇大动肝火,至于的吗?那个衙门不是这样。   “你都觉得这些不值得一提是吗?”杨士奇摇头叹息,蓝熙书聪明过人就是还不懂的对天下人心的眷顾,还没有悲悯。   蓝熙书想说的话都表现在脸上了,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锦衣卫不扰民才奇怪,他执掌北衙门以来够低调的了。   “皇上亲征太子监国,国本不稳民心动荡。”杨士奇缓缓说着看着蓝熙书:“皇上急急班师回朝,就是有人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白话文是皇上亲自下谕秘密回京监察太子监国的,你说接连这些事会不会授人以柄?”   杨士奇平缓的语气配上杀伐的语气,蓝熙书愣住了,他各种可能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这一层。   抓贼用些非常手段很寻常,东厂和张开望都上了折子阐明白话文居心叵测,不但勾结江湖匪类参与刺杀太子还构陷朝臣,各种证据表明其图谋不轨叛逆之心,这还不够吗?更有辅助证据佐证白话文走私火器,畜养势力,那一条也能让白话文扒上一层皮。   “皇上要是能被人轻易玩儿于股掌之上那就不是当今皇上了。”杨士奇深深的看着蓝熙书:“跟他玩这心机,被他玩残的不计其数,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小书!官谋的最终目的不是玩转官场。”杨士奇坐下来拧了一下眉头,怒气不知为什么忽然消了,蓝熙书说到底为官尚浅,不明白勾心斗角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第六卷 生死转圜 第四百七十七章 对话   蓝熙书也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手在把手上摸索着,他没工夫研究杨士奇话里更深层的含义,他就是在思索皇上在哪方面会收拾自己,这很重要,蓝熙书不会后悔,有后悔的功夫还是早想对策扭转乾坤,蓝熙书想知道给自己下绊子的人。   黑白话文是自己不假,但是对付白话文在明面上都是张开望决断,这件事必须给张开望通气,同气连枝,张开望要考虑到牵带,蓝熙书转念又想他要丢卒保帅怎么办?   杨士奇又说了句什么蓝熙书真没听见。   蓝熙书的表情让杨士奇打住了更加责备的话。   他着急的不是蓝熙书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年轻人的狂妄是需要慢慢磨砺的,他希望蓝熙书打心眼里懂得维护太子,不是维护皇权利益不是投机甚至不是忠君而是懂得倾尽心血维护的这个太子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能以厚德待民心。   这是杨士奇的信仰,杨士奇希望也是蓝熙书的信仰,他给予蓝熙书太多的厚望。   沉默,蓝熙书另有所想,杨士奇等蓝熙书悟。   一老一少隔着茶几各怀心事。   房子在门外偷听,里面静悄悄的让她骚头纳闷,而后哑然。   “太子殿下的意思?”蓝熙书从杨士奇的沉默觉察出更多,太子殿下不会牺牲自己这个小我以成全他那个大我吧!   蓝熙书没往好处想,他甚至怕杨士奇有这个念头,蓝熙书慢慢从心底滋生出一丝恐惧,铺就太子之位的不光是对手的血,还有追随者的血,蓝熙书懂得官场的牺牲品是怎么回事,这是让人胆寒的。   “太子殿下想保住你。”杨士奇也从蓝熙书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这未必不是好事。   “他保不住任何人。”蓝熙书端正了脸色,说这句话心里一阵不寒而栗,蓝熙书没有不敬和摒弃,他只是认识了政治皇权的真面目,太子不是无心,面对内心强大的皇上,他什么都不能做,前车之鉴的谢缙,杨溥还有很多。   蓝熙书忽然领悟了杨士奇仍在太子身边的智慧,自己真是差的太远了。   自己以为平步青云执掌北衙门就已经跟杨士奇比肩了,志得意满的以为自己不日就将超越,就可以让杨士奇看看,自己以后都不用仰视他。   蓝熙书垂下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肤浅,很让他骄傲的内心有点儿被打击,又很快激发了他的倔强和不服输。   杨士奇就是他要超越的精神刻度,这是他的原动力。   不能指望太子,那只有靠自己。   “太子一动满盘皆输。”杨士奇叹了口气,他希望蓝熙书不要怨尤,杨士奇知道貌似太子之位稳固,但是皇上一日健在一切将未可知,现在可以说是紧要关头,皇上最近龙体抱恙,精神体力亦非往昔,对储位而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到了,尽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对蓝熙书也说不得。   “我懂。”蓝熙书咬牙,决绝的目视正前方的那副水墨田园,耳边却是金戈铁马铁蹄隆隆。   “皇上身边的人透了信儿,不知谁给皇上上的折子,听说长篇累牍。”杨士奇腰不舒服,站起身来回踱步:“我就知道这些。”   蓝熙书从短短一句话听出两个信息,给太子透信儿的人是太监,上折子弹劾自己的人是文官,文人上折子才会引经据典长篇累牍。   而且能直接上折子而不经内阁的是谁呢?   六科廊的言官!   一条细细的脉络在蓝熙书脑海里一跳。   必须赶早揪出这个人,而且,要在张开望听到风声感觉到危险把自己踢下船之前。   太监?   徐三元门清啊!   凉血十味应对的脉络也清晰起来,从根儿下手才成。   事不宜迟!   蓝熙书站起身。   “这份儿上,白话文有口气儿反而不妙。”   杨士奇拍打着腰眼,他是怕万一白话文被汉王的人捞出来,那么蓝熙书真完了。   蓝熙书点头,老头担心自己,要不然这样的话绝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他是个文人,兜圈子的话有的是,杀伐的话他基本不说。   蓝熙书的急切让杨士奇欲言又止,算了,翅膀硬了自己闯吧!   来福匆匆忙跑进来:“老爷!宫里来人!”   杨士奇看看蓝熙书,蓝熙书站住,他不想跟宫里来的人碰头,他看着杨士奇经过自己。   “小心!”杨士奇顿了一下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蓝熙书的肩膀头也不回:“我会想办法的!”   蓝熙书硬挺了肩膀抵挡杨士奇的手掌,他不能表现出一点儿怯懦,还不到最糟糕的关口。   蓝熙书没有告诉房子自己和杨士奇的对话内容,房子很担心执意跟蓝熙书一块儿离开杨宅。   家眷不允许打听男人的公事,二娘和经石也不好说什么,看两个人随杨士奇前后脚而去。   最怅然的还是经石,跟房子呆不够,但是房子的心拴在蓝熙书身上,她再打的不乐意也忍了。   房子换了男装跟蓝熙书赶往徐娘不老的瓷器店。   徐娘不老当然不在,管店的老头看见蓝熙书倒是不敢怠慢,远接高迎。   大清早徐娘不老派吴令和四六儿来店里把新近的一批蛐蛐儿罐儿给运走了,不用说这是给朱瞻基拍马屁去了。   蓝熙书听老掌柜的说完,焦躁的情绪流露出来。   “三少!我是不是知会徐公公一声,徐公公在东厂,说是昨夜里出了点儿麻烦。”老掌柜的知道蓝熙书对于徐娘不老的重要性,不敢怠慢。   一听徐娘不老在东厂蓝熙书松了口气,不在宫里就好:“那就麻烦您快些,就说蓝三要事!”   老掌柜的应着端着袍子就往外面喊人送信儿。   房子捅捅蓝熙书,内室格橱的一角一个细瓷大碗上栩栩如生春宫图。   房子脸红耳赤撇撇嘴小声说:“真没想到徐三元这么龌龊。”   蓝熙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宫里头多得是,这也大惊小怪,房子!你没见他们用白银打造的那东西呢!”蓝熙书揪揪胯下,眼神色了一下。   房子抬手就给了蓝熙书一记,柳眉倒竖:“你听谁说的?”   她想到了丫无双,丫无双跟她当奇闻怪事提过。   蓝熙书真想扇自己的嘴巴,这不是自找不舒坦嘛,这是盛三八卦的跟丫无双没一点儿关系。   蓝熙书做了一个厚颜无耻的表情:“盛川!宫里头犄角旮旯没他不知道的,那个宫女哪儿长块胎记他也门清儿。”   房子看蓝熙书还盯着大碗看,起身就把大腕有画的一面转到里面去了。   蓝熙书抹着鼻子笑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施压徐三元   蓝熙书哪有心思调戏,随口一扯无非是不让房子察觉到他的心事。   “房子!你该吃药了,别搁这陪我了,关于皇太孙赴江浙的护卫得忙一阵子,我还得跑一趟大明门。”蓝熙书动了心思打发房子走,他怕房子了解内情过多而担心,他越来越不想房子参与进来。   房子不想走,但是蓝熙书要去大明门她不能跟着,再说她也不喜欢在这儿当个摆设。   房子走了,蓝熙书松了口气,吹着茶水心焦的等徐三元。   徐三元喜欢提督东厂的位子,但是却不甚喜欢东厂的具体事务,更不喜欢没事待在东厂,他并不喜欢刑训犯人,也不喜欢各种犯人嚎叫,想想精心弄了一个美美的妆面对这些人真是扫兴。   东厂有他新提拔的档头坐镇,他们跑腿徐娘不老动嘴。   今天特别,一大早吴令就来扰了他的好梦,宫里御用的一批新烧制的瓷器在运河沉船,安排押运的人员都是东厂的人,皇上即将回京,太子爷交代要皇上回京就使用这批新瓷器,瓷器样式是皇上过眼很喜欢的。   让太子爷拍皇上的马屁这是徐娘不老出的主意,有点儿小私心,御用瓷器里也有他的心爱之物,沉船,奶奶的!这不揪自己的心肝脾胃肾吗?   也不去早朝,也没妆徐娘不老就在东厂大发雷霆,并安排吴令火速赶去指挥打捞,并以东厂的名义调度漕运衙门协同打捞。   这边没完事,蓝熙书有请的消息就到了。   一般蓝熙书从不主动与徐娘不老碰面,徐娘不老拧了眉问报信的蓝熙书现在哪里?   一听说蓝熙书就在瓷器店等候徐娘不老就知道事情紧急,徐娘不老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满腹疑窦来到瓷器店。   蓝熙书一见徐娘不老进来,反客为主挥手屏退徐娘不老左右。   徐娘不老没见过蓝熙书这种有失分寸的神态,一时心也绷了,兰花指弹着绣帕擦脸。   “说。”   “知道有新消息到宫里了吗?”蓝熙书拉着徐娘不老坐下,没了往日的客套,凑头就说:“皇上身边的?”   皇上身边的人徐娘不老如数家珍,更也不乏他的眼。   “新消息?”徐娘不老挪挪屁股,蓝熙书搞得他也很紧张,皇上每天都有消息传过来,他不知蓝熙书关心哪个?   “有人上了折子参我,皇上身边的人把信儿传到宫里。”蓝熙书开门见山,神情冷峻。   一听这个徐娘不老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大家参来参去的家常便饭,参自己的折子恐怕都有一马车了,看来蓝熙书还不习惯,等习以为常了,三两天不被参一本心里就不习惯了。   “就这?”徐娘不老不知道蓝熙书从盛川那儿得来的信儿还是从杨士奇那儿得来的信儿,不好褒贬也就吊儿郎当的说:“三少!你还是当官时间短啊!”   蓝熙书白了一眼指头画眉的徐娘不老:“不显山不露水的要命。”   蓝熙书知道徐娘不老没比他更新的消息。   “参我的折子长篇累牍,已经引起皇上注意,把误国祸国的大帽子钉在我身上了。”蓝熙书不是夸大其词,他从杨士奇的语气里认识这一点,杨士奇含蓄说的点到为止。   徐娘不老忽然掩口笑了一下,接着端正了脸色,但是笑意犹存。   蓝熙书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让他曲解了,误国祸国这不是妲己之流的罪名嘛!   蓝熙书竖起眉峰,男人铮铮的看着徐娘不老,徐娘不老收敛了玩笑神情。   男人本身不知道,有些男人也是迷死人的,譬如当下的蓝熙书。   “这么严重?”   徐娘不老挥帕媚眼飞了一个:“我查查谁活的太舒坦了要招惹你。”   “要快!”蓝熙书知道徐娘不老有紧急手段,他凌厉的语气很有节奏感:“天黑之前我要答案,这个人是谁?什么背景?折子的全部内容,还有,我觉得不是一两个人干的,看看有没有人前后呼应这件事。”   “呦!”徐娘不老挥帕:“用得着这么急!”   “比你想象的还急,我的徐公公,阴沟里是会翻船的!而且,我知道你能做到。”蓝熙书打算拍屁股走人了:“我的人有了白话文的眉目,徐公公!你的人能办吗?”   蓝熙书听从杨士奇的建议不打算留白话文了,但是他不想白话文死在自己手里,这个句号东厂来画最合适。   “你小子……”徐娘不老狡猾的兰花指虚空戳了一下蓝熙书。   “你要是认为我算计你那就算了!”蓝熙书哼哼笑:“锦衣卫里白话文有根底我不得不小心”。   “一条船上我知道你不会这么不仗义。”徐娘不老的媚眼让蓝熙书受不了。   “我今天就等你消息!”蓝熙书给徐娘不老施压,起身外走:“这件事定,大局定!”   徐娘不老一凛,扭着袍襟跟上:“过午听准信儿。”   这句话让蓝熙书心里踏实了些。   蓝熙书没有到大明门,在事情没理清之前他不打算跟张开望通气。   北衙门里跟走马灯一样,蓝熙书没找到耗子,李四树说从昨晚就没见着耗子,蓝熙书以为耗子还在王记药铺让李四树赶紧派人去找,白话文的事也是刻不容缓,他想和耗子想个万全之策,把白话文抛出去被徐娘不老的人吧接个正着。   白话文还不能活着!   王记药铺也没人,派去的人说,大清早就没见耗子。   耗子找不着,蓝熙书只好派李四树摸底六科廊,每个人的背景在官场的裙带都仔仔细细的查来。   蓝熙书忽然想到了兵部的二杆子李客才,鬼使神差的蓝熙书脑海就冒出他的名字。   正想着派谁盯这小子一阵子,李孝来报,猫二死了。   蓝熙书一块西瓜出溜了半截,一听放下了,沉吟片刻:“死了就死了吧!作好记录!”   可不就死了就死了吧!   李孝等着蓝熙书再交代,蓝熙书凝眉出神了,李孝俯首:“蓝大人!”   “李孝!兵部的二杆子李客才你熟吗?”蓝熙书抬眼,将盛西瓜片的托盘往李孝跟前推了推。   “李客才?熟!”李孝拉长了尾音顺手啃了几口西瓜,含混着说:“干嘛问他?”   蓝熙书初到李客才参蓝熙书的事李孝知道,都以为蓝熙书会搞点儿动作出口气,后来蓝熙书不闻不问了,李孝也就以为蓝熙书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怎么个熟法?”蓝熙书来了兴趣,他觉得李孝跟那个二杆子李客才不是一路人。   李孝看蓝熙书饶有兴趣呵呵笑了,一抹嘴闲话起来:“这个人真是二杆子的不轻,我就是通过吴大人认识的,这个李客才也好蛐蛐儿。”   “吴大人!吴连旺?”蓝熙书心里一跳。   “是啊!对了,听说吴大人从南京回来了,屁股不舒服歇着了。”李孝坏笑了一下。   自己怎么不知道?   蓝熙书抽了一口凉气,把背慢慢靠在了椅背上,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 第四百七十九章 惊吓   蓝熙书拧着眉头狠狠的看着卷耳长案的一角出神,耗子进来了,脚步放得很轻,满头大汗,前襟后背都湿了。   但是耗子的心情很好。   蓝熙书猛地回过神,耗子已经把李孝剩下的一块西瓜片出溜进肚了。   一个杂役踮着脚又送进来一托盘西瓜片,蓝熙书一个人在内堂不召唤没人敢进来,耗子进来了,杂役才敢跟脚进来。   等杂役出去,蓝熙书松了眉头他还没开口耗子就凑上嘴巴了:“三少!你稳住了,给你个惊吓!”   蓝熙书稳不住,愣了一下,他以为耗子也听到了什么急急赶回衙门,但是耗子的神情反倒像是给惊喜的表情。   “你知道了什么?”蓝熙书奇怪耗子的消息来源。   耗子舔舔嘴唇,看蓝熙书的眼神复杂:“三少!是贞姐跟踪昨晚跑掉的白蝶衣,今早我擅自行动抓了白话文的独生子证实了这件事。”   岔了!但是蓝熙书听出了苗头,心里忽悠一下,他看耗子古灵精怪起来,心脏也莫名其妙的狂跳起来,不好的预感让他头皮发炸。   贞姐居然跟踪了白蝶衣?   蓝熙书居然忘了贞姐也是夏十榆一手调教出来的。   蓝熙书没催促耗子,耗子貌似很激动,小身板僵直,胸腔起伏,贞姐给了他惊喜,他给了蓝熙书惊吓。   蓝熙书从耗子的眼神里看出有大事发生了。   惊喜惊吓蓝熙书都不期待,他的预感让他心惊肉跳。   “井蓝衣!”耗子看着蓝熙书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在蓝熙书听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一个炸雷让他目瞪口呆的反应不过来。   蓝熙书直愣愣的看着耗子,自己没有听错?   井蓝衣三个字蓝熙书竟然说不出口。   “白蝶衣就是井蓝衣!”耗子吐字清晰复读:“井蓝衣就是白蝶衣!”   耗子不容蓝熙书自欺欺人,逐字逐句很是铿锵。   蓝熙书轰隆隆脑鸣不止,又好像脑袋里蹦出无数丝弦,井蓝衣和白蝶衣这两个名字弹跳着拨弄着这些丝弦,脑仁子都要被弹碎了的崩溃感觉。   蓝熙书想要被谁支撑一下才不至于坍塌。   “你确定?”蓝熙书腰软了,颓然转睛,这样心存侥幸的废话纯粹废话,耗子没有确凿证据是不会乱说的。   怎么会是井蓝衣?   那样柔弱聪慧善解人意的女子!   而且,极度缠绵……   “千真万确!他弟弟在我手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用手段,不禁吓唬,而且,白话文和他见面了。”   耗子希望蓝熙书清醒过来。   蓝熙书无言以对,转脸看着耗子,耗子办事滴水不漏。   那么井蓝衣在井儿胡同附近开蓝衣绣坊是蓄谋的,通过二娘认识房子是蓄谋的,和房子相交投缘引出自己也是蓄谋的,给房子误吃桂花糕催化桃花劫也是蓄谋的,甚至机巧不留痕迹的勾引也是蓄谋的,还有井貌安……   一步步玩弄了自己和自己的兄弟,搞得兄弟失和鸡飞狗跳!   蓝熙书攥紧了拳头,猛的一擂官帽椅的把手,椅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我已经派人严密监控蓝衣绣坊,她弟弟在我手里很快她就会知道。”   耗子这是在督促蓝熙书断然下令缉拿井蓝衣。   “糟了!耗子!把这个消息通知房子!不要让房子再去蓝衣绣坊。”蓝熙书忽然警醒,井蓝衣若是知道身份暴露,她会利用房子与自己抗衡。   耗子居然没想到这点,以为监视蓝衣绣坊就稳妥妥的了,井蓝衣要是诱骗房子就糟了。   耗子转身就狂奔门外,蓝熙书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向脑袋,那种惊骇让他肝儿颤。   “很有井貌安!”蓝熙书大喝一声。   耗子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大声招呼:“井貌安!井貌安呢?”   两个校尉一听耗子这动静赶紧回应:“井大人不在。”   “马上给我找。”蓝熙书接口,耗子什么也顾不得了,野狼嚎叫吆喝带马就不见了人影。   一时北衙门被蓝熙书和耗子的反常惊着了,炸了窝一样,门房里的,门口护卫,后面锦衣大狱守卫头头都跑了出来,一干书吏杂役没头没脑的喊着蓝大人。   还以为有人劫牢反狱了呢!   蓝熙书面色乌黑厉声大喝:“召集人控制蓝衣绣坊,快!”   顿时人喊马嘶,天眼通大声传令,北衙门涌出大批锦衣卫怒马扬鞭。   蓝熙书冲出北衙门,飞身上马,刚一拨马头,迎面盛川带人喊着冲过来:“我说三少!这么给面子,把家底拉出来列队欢迎啊!”   蓝熙书急得心都成粉末了,哪有嘴跟盛川磨牙,他急吼吼的大叫:“盛川闪开!”   一踢马,蓝熙书的马窜出去,马蹬磕着盛川的马蹬,盛川哎呦一声,蓝熙书闪电而过,后面反应慢的被蓝熙书冲撞开来,那气势势如破竹犹如鲨鱼穿海。   “你赶着……”盛川恼了,骂人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看他急吼吼的一定人命关天,就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了。   盛川想找个头目打听则个,眼见的一窝蜂似得蓝熙书的人都追随他快马而去。   “你们老大干嘛去?”盛川指着马鞭问涌出来不明就里的一个锦衣卫总旗,这个总旗一脸茫然一个劲儿摇头。   都认得盛川,一个老书吏谄媚上前:“回盛大人,蓝大人招呼了句蓝衣绣坊!”   耳朵尖的就听见这句。   “蓝衣绣坊?”盛川喃喃,用马鞭骚着后脑勺,好像有点儿印象,仔细想还没影目。   盛川悻悻的打道回府。   蓝熙书带人鲜衣怒马穿街过巷,惊的路人躲闪不及鸡飞狗跳,扰民?谁还顾得那些!   快马加鞭蓝熙书还想呢!   白蝶衣是白话文的女儿,白话文为了刺杀皇太孙真是下了血本了,怪不得他赶回南京真是节骨眼儿,怪不得全城搜捕女刺客不得,怪不得南京到北京白蝶衣销声匿迹,自己的人东厂的人都不得深入,甚至劫杀白话文,白话文始终在保护井蓝衣,推出那两个假刺客替死,她那个疯娘诈死……   要不是耗子机警,贞姐跟踪,自己将被蒙骗何时?   惊吓?   丫的!惊骇差不多! 第四百八十章 房子被套   蓝熙书刚刚勒住马,一个青衣便服的锦衣卫暗哨正被天眼通一脚一个跟头踢得满地找牙吱唔乱叫,跟头咕噜就滚到蓝熙书马前。   “天眼通!”蓝熙书大喝下马一把拎起这个校尉竖到一边,不用问看场面就明白了。   “蓝衣绣坊空无一人!”天眼通狠狠瞪了那个被踢的顾着腮帮子顾不了前胸后背的手下一眼:“怎么办?三少!”   “四门严查,并通知徐娘不老让他协助稽查井蓝衣!”蓝熙书心里一丝丝侥幸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井蓝衣!白蝶衣!刚刚在脑际无法弥合的两个影响合二为一了。   蓝熙书恨的牙痒痒,他说不上是恨自己还是井蓝衣。   蓝熙书铁青了脸色,转身上马,天眼通已经吆喝一声带人布置下去。   拨马之际蓝熙书忽然扬声喊刚从蓝衣绣坊出来的知了猴:“井貌安呢?”   知了猴小跑过来:“回三少!我也没见!”   蓝熙书说不出来的一阵阵揪心:“知了猴!马上找到井貌安,就说……让他立刻来见我,刻不容缓!”   蓝熙书实在不能让知了猴转述井蓝衣就是白蝶衣,并告诉他被骗了谨防被利用。   知了猴麻溜儿的上马也带人走了。   有搜查的锦衣校尉报告说蓝衣绣坊后院灶房有密道暗门通胡同对过的另一家,那家也人去屋空,但是有人住过。   蓝熙书错着后槽牙挥手,这么能隐藏能伪装的井蓝衣是不会留下更有价值的线索的。   蓝熙书脸上的汗刷刷的下。   蓝熙书断然拨马,就见耗子扬鞭打马抄近路从一个胡同里奔出来。   蓝熙书忽然心凉了半截,等看见耗子滚下马,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心登时透心凉了。   “三少!”耗子忽然眼圈儿红了:“四少不见了!”   蓝熙书脑袋嗡一声,握马鞭得手索索直抖。   “什么叫不见了?”蓝熙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汗淌进眼睛里,蛰的慌。   “小安说,她看见房子了,差一个胡同就到药铺门口了,被一个小丫头急吼吼的叫走了,小安喊了一嗓子房子说有急事回来吃药,就走了。”   “一个小丫头?”蓝熙书兜马绕着耗子,丫头杨宅有青花,新宅有影儿,这两个小安都认识,但是井蓝衣身边的丫头小安不认识。   糟了!井蓝衣一定是在发现弟弟被耗子掳去的第一时间诱骗房子,房子是不会防备她的。   想到这里蓝熙书登时面如死灰,各种不好的念头纷至沓来,蓝熙书心胆俱裂,自己杀了井蓝衣的娘亲,白话文半条命,耗子又抓了他的弟弟,这不共戴天之仇,房子要是落在白蝶衣手里……   “新宅和杨宅都没有。”耗子难过的说了一句,他也傻眼了,基本确定房子是被白蝶衣下了套了,落在白蝶衣手里,境况可想而知。   耗子深深自责不该擅自掳了白话文的儿子激怒白蝶衣,耗子狠狠的擂了一下自己的头:“三少!是我害了四少,我不该擅自掳走白话文的儿子,以至于……”   蓝熙书一摆手制止耗子说下去,事情发生了说这些没用,悔断了肠子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白蝶衣。   “三少!”耗子恨不能给自己一刀,想想房子的处境他简直百死不恕。   “耗子!我们手里有白话文和她弟弟,她不会要房子的命的,我们不找她,她也会联系我的,她知道一旦房子有事,她的亲人死的会更惨。”恢复了理智的蓝熙书峻声说,现在他一滴汗水也没有了,手脚冰凉,他不能想象白蝶衣会怎样对待房子,万一房子有个三长两短,蓝熙书不敢想了,他觉得每个汗毛孔都冷嗖嗖的,心肝脾胃肾无一处不疼,没法形容那种钝刀割肉挖心的疼。   “老安知道了,他说你要稳住……”   耗子咬住嘴唇,嘴唇都咬破了,现在一听说房子出事,王记药铺乱了套了。   蓝熙书点头,强自让自己冷静,越这个时候越不要乱了分寸,头炸雷轰轰,蓝熙书不停的提醒自己。   “我调人加强戒备安园附近。”耗子说:“你放心。”   蓝熙书摇摇头:“房子在白蝶衣手里,她会利用,她不会冒险再闯安园,她也会知道我们投鼠忌器,为了房子也会留他爹和弟弟一口气的。”   蓝熙书捋顺了同白蝶衣的心理战:“她不会要房子的命的。”   话说是这么说,想想房子的处境,蓝熙书就觉得受不了。   蓝熙书没有回北衙门,他叫耗子对这件事不可声张,至于井貌安让蓝熙书非常揪心,耗子亲自找去了。   蓝熙书一到王记药铺,小安就揪着蓝熙书的衣袖就哭了,呜呜咽噎的也不知说个啥,贞姐拉开小安,眼睛复杂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脸色不好看,但是这一路一让他冷静下来了。   王记药铺关门了,伙计也打发了。   “小书!怨我,我忘了把这件事先告诉房子了……”贞姐咬着下唇,眼睛红肿。   “白蝶衣蓄谋的,不怪你。”蓝熙书坐下来手摁在腿上狠狠掐着自己:“房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白蝶衣无非是想我留白话文和他弟弟一条命,交换的可能性很大,大家不要过度担心。”   王百草给蓝熙书端过大碗茶,蓝熙书咕咚喝见了底儿,王百草拍拍蓝熙书的肩膀,老泪一下子控制不住簌簌而下,这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吉人自有天相!”王百草说完这句就蔫头耷脑的坐在蓝熙书旁边。   蓝熙书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起身奔安园,并嘱咐王百草所有人不得到后面,现在安园很不安全。   安之钱就坐在假山背阴的石头上,眉头拧了个疙瘩,听见蓝熙书走近回了下头,那脸色阴的吓人。   蓝熙书撩袍就进了密室。   白话文听到动静,惊恐的盯着密室入口,这是蓝熙书第一次看见白话文这样的眼神,他老来得子,独苗被蓝熙书挖出来,这真剜了他的心了。   他不怕死,但他怕儿子死!   蓝熙书慢慢的步下台阶,那个五花大绑的小胖子惊恐的把头拱在白话文的腰间,嘴里堵着布呜呜着。 第四百八十一章 等待   那个数次谋面的小胖子不敢看背手缓步走下台阶的蓝熙书,惊恐的钻进白话文的怀里,他被安之钱五花大绑嘴里堵着破布呜呜着。   蓝熙书阴冷的在这对父子跟前站定,白话文一脸死灰,难得一见的兢惧眼神看着蓝熙书,他不怕死但是他怕自己的儿子死,特别是看着死神临近儿子时,那种眼睁睁的无能为力更是摧残人心。   蓝熙书看着白话文下巴抵着儿子索索发抖的肩背,舔犊之情并不能软化此刻蓝熙书充满仇恨的心。   “宝儿不怕。”白话文死死盯着蓝熙书哑声安抚儿子,眼睛里那是真正的恐惧。   “怎么样?白话文!父子重逢别有滋味吧!”   白话文并没有从儿子那里获得他这一对心肝宝贝的情况,儿子被抓女儿不见面,这让他格外担心有又期待。   他并不知道房子被白蝶衣圈套,他要是知道房子现在在自己女儿手里,他就会镇定的多,他就是疑惑,蓝熙书怎么发现了隐藏很深的白蝶衣。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不在话下的夏十榆被自己弄死了,竟然崛起了他的手下,一次次对弈,自己一次次失利,现在居然搭上了儿子。   “蓝三!我们之间的恩怨跟家人无关,你对我千刀万剐白某绝不皱一下眉头,小儿无知,你不能烂滥杀无辜。”   白话文说这番话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阴险无所不用其极的白话文说这些蓝熙书怒极反笑,跟我说什么滥杀无辜?白话文你当你是正人君子还是以为我会坚持做正人君子?   捏住白话文的软肋,蓝熙书明白白话文并不知道她女儿做了什么。   “白话文!呵呵!”蓝熙书阴狠的眼睛堆满了笑意:“凭你也配说这些!”   蓝熙书的眼睛转移到跟一条狗一样蜷缩的小胖子身上,鄙夷的眼睛杀机渐浓:“白话文!你的儿子可没你有种!”   这句话无疑让白话文胆寒:“蓝三!你放过我儿子,我告诉你醉八仙的解药之法。”   白话文彻底败了。   “真是一条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老狗!”安之钱进来拍拍蓝熙书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撤了,下面是他的强项了。   蓝熙书迈台阶。   “蓝三!你不能杀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要起誓……”   嘁!   你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吗?   蓝熙书反复交代封锁消息,除了王记药铺内部人和耗子没人知道房子和白蝶衣的事。   蓝熙书反复和耗子推敲揣测白蝶衣可能藏身的地点,肯定一点,白蝶衣携带房子出城的可能性不大,她就在京里,从她诱抓房子的时间上来看,白蝶衣没有方寸大乱,这个女子真是深得白话文的遗传,阴狠沉稳心智过人。   两个时辰过去,仍没有白蝶衣的消息,蓝熙书如热锅上的蚂蚁,自己的人挖不到,这个白蝶衣居然这么稳得住,她的父亲弟弟在自己手里她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她会不会折磨房子!   房子该怎样的锥心之痛,先是丫无双,现在是井蓝衣,接连两个最好的闺蜜背叛,后者甚于前者,井蓝衣的祸心对房子的伤害更大。   那个酒醉销魂的女子居然是索命的魔鬼,蓝熙书痛恨自己,这都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包庇种下了祸根。   四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白蝶衣控制了房子跟人间蒸发一样,蓝熙书如坐针毡,耗子来来去去的脸色让他都不敢打听,嘴起了水泡了,嗓子鼻子一呼一吸都跟喷火一样。   徐娘不老拍药罐子送消息来了,上折子的人果然是六科廊的人,三个联名,蓝熙书顾不上这个了,看也不看内容就交给李四树去查。   井貌安也没有消息,这让局势扑朔迷离起来。   对于蓝熙书来说这一天是最难熬的一天,他从安园回来就一直待在北衙门,但是天黑的时候,蓝熙书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白蝶衣也许不敢派人进入北衙门,自己守株待兔待错地方了。   蓝熙书猜测白蝶衣的想法一个人出了北衙门,他不许耗子派人跟,他想这样白蝶衣才会无所顾忌的联系自己。   白蝶衣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但是不等于自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她自己在明她在暗,白蝶衣也许正密切注意自己行动。   繁星点点,远离北衙门,街上胡同口纳凉的人很多,蓝熙书信步无目的走,他觉得白蝶衣的眼睛会看见自己孤身在外,这是给她机会,她懂!   还不到宵禁的时候,蓝熙书也没骑马,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做闲庭信步。   半个时辰过去了,蓝熙书走的脚底板都疼了,还没人跟上来。   那儿热闹那儿喧哗蓝熙书就往那儿走,人多眼杂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蓝熙书深谙白蝶衣的心理。   花街柳巷蓝熙书是不去的,茶楼酒肆正好。   灯市口南头怀德茶楼里面胡琴嘶哑,一个南调小曲儿依依哝哝,门口一个伙计正在招呼过往的客人。   蓝熙书看看左右鲜衣商旅澜衫秀士出出进进呼朋唤友,也一弹袍襟走了进去。   “爷!几位?”伙计上前殷勤打扇,高挑帘拢礼让。   “两位,我要安静一点儿的!”蓝熙书信口说完长身直入,一阵轰然叫好声鼎沸淹没了伙计的嗓门,蓝熙书看了一眼小屏风前卖唱的两个俏生生的妞儿一眼,下面的茶客清一色的大老爷们,蹬桌子踩板凳拍巴掌扇大腿无不眉飞色舞鼓噪,打赏的铜钱悦耳的响在抛媚眼的小女子手里的托盘上,蓝熙书不为热闹所动,径直上二楼。   蓝熙书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切合白蝶衣的心思。   如果不是敌对,如果井蓝衣非白蝶衣,那么,这样七窍玲珑的女子该是红颜知己。   这个念头一冒,蓝熙书就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怪不得好看的女子天生取悦与人,真是不假。   伙计殷勤介绍这里的唱曲名角,蓝熙书摆摆手,很少见蓝熙书这样年纪轻轻气宇非凡的男子,伙计收了聒噪直接把蓝熙书往二楼东面请。   一个描金折扇扇的呼呼生风的公子哥正一口沧州话招呼伙计,蓝熙书让身,忽然一抹粉红映入眼帘,蓝熙书直觉一动,错过公子哥看见了一张云鬓高梳精致妆容的风华女子,一把桃花团扇半遮,但是就那一双带钩子的眼神让蓝熙书脊柱硬了起来。   井蓝衣!   不!白蝶衣! 第四百八十二章 白蝶衣   这种状况蓝熙书万万不曾料到。   蓝熙书打了个愣神,白蝶衣一错团扇露出了花容月貌,一个妩媚的笑容路过蓝熙书给了他身旁的伙计,修长的手指豆蔻美甲,皓腕出袖一抬一递,赏钱顺顺当当落到了伙计识趣的手心。   一颦一笑如轻歌曼舞让人荡气回肠,旁边的公子哥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蓝熙书一口杀气咽了回去。   伙计见惯了般的堆了笑容,退步下去了。   蓝熙书没想到白蝶衣竟然能掐会算在这儿守株待兔侯着自己,更没想到同白蝶衣的见面竟是这般旖旎,蓄积的杀气竟然云淡风轻,不是想象中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倒像是情人幽会。   而蓝熙书的杀气却显得有些兴师动众。   这只是假象,蓝熙书感觉从未有过的棋逢对手,白蝶衣算准了自己投鼠忌器只能忍气吞声,蓝熙书憋了火。   白蝶衣飘然转身,也不搭话仿佛老相识引领蓝熙书奔二楼最东面的雅间。   蓝熙书绷紧了神经,忽然鄙夷自己,一个女子都不怕,自己紧张什么!   白蝶衣随步履轻扬的粉红裙摆拖拖然优美如莲开荡漾,纤细的腰肢一扭,白蝶衣回眸淡淡,怨尤的眼神勾魂摄魄,她立在门旁手扶棱花门等蓝熙书进门,仿佛这世界只有她的优雅妩媚。   蓝熙书昂然举步,眼底的阴冷扫过白蝶衣。   屋内空空如也,一张红木琴案临窗,风卷纱窗舒展悠然,几碟小菜,一壶老酒,白蝶衣圆桌旁静立。   白蝶衣够胆,居然不带帮手,肯定房子另藏他处,她这是要和自己谈判吗?不怕自己痛下杀手吗?   当然不怕,有房子在手白蝶衣当然无所顾忌,这点儿胜于自己,蓝熙书错了后槽牙。   “井蓝衣!白蝶衣!”蓝熙书环目一遭,抖袍襟凛凛然坐了下来,看见白蝶衣现身他反而沉住气了许多。   双方都有顾忌谁先乱了分寸谁就被动了。   “一样!”白蝶衣隔着圆桌也坐了下来,除却伪装,再不是蓝熙书以往在蓝衣绣坊看见的那个柔媚羞怯又有点儿刚强的井蓝衣了,眼前貌似温婉的白蝶衣一坐一立间透着女子少有的肃杀沉稳超拔,镇定让她看起来阴狠。   “房子呢?”蓝熙书森然看着白蝶衣。   “我的家人没事她就很好!”白蝶衣眼睛勾了一下蓝熙书,被识破的女人再美也失去了最初的美好。   蓝熙书听出话音,白蝶衣还以为她的娘亲没死,心里冷笑一声。   “没想到吧!”白蝶衣始终不明白她步步为营何以暴露,但她不问一问就感觉落了下乘:“你欺人太甚,我本意不想这样面对你,我不明白你何以处处跟我白家作对,你想踩着我爹升官发财吗?”   “是你爹踩着别人升官发财!”蓝熙书直视白蝶衣,白蝶衣不屑一笑:“那与你何干?据我所知夏十榆跟你非亲非故,他死了,你的官运才会无碍啊!你不觉得你爬得这么快得益于我爹吗?”   白蝶衣掩饰不住的锋芒让蓝熙书厌恶,太过锋芒的女子让他时时处于警戒状态。   “夏大人视我为己出,是你爹作恶在前,时至今日,也是他咎由自取。”蓝熙书不想废话随手一顿茶碗:“白蝶衣!不要玩花样,你想怎么样?”   白蝶衣团扇摔在圆桌上冷冷回敬蓝熙书眼色:“放了我爹娘和弟弟,我就还你房子!”   “好!”蓝熙书毫不犹豫接口,忽然白蝶衣咯咯笑了:“这么痛快,看来房子在你心里很重要啊!”   蓝熙书起身嗤鼻冷哼:“现在就换。”   “房子我没带,我家人你也没带,换什么换?”白蝶衣收敛了戾气,忽然莞尔,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溜溜的极尽魅惑的看着蓝熙书:“我真的舍不得跟你为敌,你就不念我们鱼水之情一晌恩爱吗?”   蓝熙书头皮一炸,翻心倒胃,说不出来的滋味,那酒后的一晌贪欢现在回想起来让他痛恨自己把持不住。   “说不定我会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呢?”白蝶衣衣袖一飘,轻风扶柳般滑着圆桌切近了蓝熙书,唇齿依依,浓情万种的靠上来。   蓝熙书面色一寒:“你不想早日见到你的父母吗?”   “想!我更想与你化干戈为玉帛!”白蝶衣指尖搭在蓝熙书的胸前,蓝熙书一拧身,单手控制了白蝶衣的手腕,白蝶衣却高举了手腕任蓝熙书扣住一头扎进蓝熙书怀里,前胸紧紧贴附蓝熙书:“蓝熙书!我是你的人了,予取予求,你只要放弃和我爹为敌,我是你的,将来的官运也不可限量!”   蓝熙书眯眼看着眉眼弯弯弄情的白蝶衣:“你有这么大能量?”   “别人三拜九叩我也懒得搭理的!对你我是认真的,而且,我视名分如粪土,怎么样?”白蝶衣在蓝熙书胸前忸怩,吐气如兰如痴如醉。   蓝熙书冷眼看白蝶衣表演,他深思着白蝶衣的话,他对白蝶衣跟谁有染才有此依仗不感兴趣,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最近忽略盯朱瞻圻了,除了挂靠汉王党白蝶衣凭什么这么大的口气,一般的走狗以白蝶衣的心机是不屑的,那么朱瞻圻……   房子会不会被藏匿落凤居呢?   蓝熙书现在忽然想稳妥妥的救回房子又不想搭上白话文,白话文必死!这是蓝熙书对一干兄弟的承诺,也是对贞姐的承诺。   “你不要耍花样!”白蝶衣左手点着蓝熙书的胸膛挑着眉捎。   “我不怕你耍花样!”蓝熙书松了手:“我要房子毫发无损,否则,你有什么护身符都白搭!”蓝熙书划开了道:“地点你定,时间就今夜,我要房子!”   白蝶衣收敛了媚态看着蓝熙书,她感觉得到蓝熙书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男人,蓝熙书跟那些垂涎她美色的男人很不同,这让她有了强烈的征服欲,有第一次,她就相信会有第二次,这个男人会为她着魔的。   “好!不要跟我玩儿花样!我知道你诡计多端!”   “你划个道吧!”蓝熙书不想废话。   “你用马车载着我的家人上灯市口,一直往北,如果你够诚实,你会见到房子的!”白蝶衣退身,蓝熙书大步外走不著一言。 第四百八十三章 周旋   蓝熙书匆匆离开茶楼,他痛恨同白蝶衣这种状态下谈判,他从白蝶衣的言行中衍生另一种恐惧,白蝶衣不再是井蓝衣,她会为那次醉酒荒唐守口如瓶吗?   这也是蓝熙书想尽快换回房子的原因,房子在白蝶衣手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知道真相的几率。   安园,耗子等他一阵子了,蓝熙书杜绝任何人跟随他,耗子很不放心,看见蓝熙书回来,耗子和安之钱都松了口气。   蓝熙书简单把白蝶衣的要求说了一遍。   蓝熙书让安之钱安排马车,却让耗子亲自盯一下落凤居,完全指望白蝶衣信守承诺是不行的。   落凤居不可能藏匿房子,蓝熙书提醒耗子查一下朱瞻圻的产业,越快越好。   安之钱反对蓝熙书一意孤行独自同白蝶衣交换,他觉得白蝶衣不会信守承诺。   蓝熙书也不打算信守承诺,但是,目前为了打消白蝶衣的疑心只有这么做,只能见机行事。   北衙门还没井貌安的消息,这加剧了蓝熙书的忧虑,他之所以不同白蝶衣摸底井貌安的下落就是不想露了怯,在蓝熙书看来,白蝶衣这么嚣张叫板除了感觉掌控了房子外井貌安可能也被其掌控。   夜长梦多,蓝熙书只想快见到房子!   耗子的立场也不赞成蓝熙书这么做,但是事关房子安危,他不能说别的。   密室里,白话文警惕的看着蓝熙书和安之钱前后进了密室,看蓝熙书的神情他更紧张了,小胖子拉尿在裤子里,弄得密室臭气熏天,还好,这次小胖子没哭,终究是小孩子不禁折腾,偎着白话文迷迷糊糊睡着了,听到动静懵懂醒来,抬头一看蓝熙书如见瘟神一头扎进白话文的怀里不在抬头。   这个小胖子完全没有遗传白话文的心机和胆略,大概白话文会感叹白蝶衣要是男儿身就好了。   蓝熙书冷眼看小胖子的眼神让白话文毛骨悚然,他的脸都变形了,他死死盯着蓝熙书坐在条凳上,他预感到什么,这让他更加恐惧。   “蓝熙书!我已经把醉八仙的解药方子告知,你不能杀了我儿子,他天生懦弱胆小他永远都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蓝熙书欣赏着恐惧中的白话文,享受折磨对手带来的些微快感,白话文的脸死灰死灰的,高耸的颧骨抽搐着,带动眼角的鱼尾纹痉挛。   明知道说这些没用,白话文还是心存侥幸。   蓝熙书麻木不仁的脸色让手脚废掉的白话文挪动着,他不能用肢体保护儿子,他徒劳的挪动脑袋勾着脖子用下巴抵着儿子的后背。   但他的眼睛翻着死死看着蓝熙书。   这并不能让蓝熙书有一丝丝怜悯。   “我是来放你们生路的。”蓝熙书欣赏够了不咸不淡的说。   白话文难以置信,他皱了眉不相信蓝熙书这么仁慈,尽管他希望蓝熙书仁慈一回。   说太多怕白话文察觉到什么,蓝熙书保持着冷漠。   “你要配合,要不然……我也没办法!”蓝熙书看着不可置信的白话文眯起了眼睛,那双浑浊的三角眼狠狠地想从蓝熙书眼睛里挖掘出真相。   “你已经废了,你儿子也是废物一个。”蓝熙书听安之钱说到白话文的两个胳膊报废,一条腿报废,即使华佗在世也白搭了。   但是蓝熙书明白祸害人的是人心,这跟肢体是否健全没关系。   斩草除根是这类人的常识,白话文当然不会相信蓝熙书的话,他感觉到什么,觉得危险稀释了,总有根由,他摸不准,蓝熙书想灭他根本不用跟他这么多废话,举手之劳就能让自己和儿子命赴黄泉,蓝熙书玩儿什么花样?   猫捉老鼠?   不是,蓝熙书不像是闲情逸致逗他玩的心情,一点定是女儿,他相信女儿会有所作为的,这让他有了希望。   “我们会的!”白话文说这话让蓝熙书心里生怒,白话文捕捉到什么了。   安之钱把白话文父子弄上马车,给蓝熙书配备了快刀,并把蓝熙书一直密藏的短火铳放在马车里。   安之钱还不放心,但是感觉说什么嘱咐什么都是多余的。   安之钱给白话文父子灌了迷魂汤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又将蓝熙书的马栓到马车车尾,蓝熙书拍拍安之钱的肩膀,两人默默地互相擂了一下胸口,蓝熙书驾马车出发了。   蓝熙书要在宵禁前与白蝶衣碰面,要不然会有很多麻烦,他亮锦衣卫身份根本不成问题,但是蓝熙书并不想搞出些微动静,他不想这件事扩大。   街道上乘凉的人少了很多,车轮碾压的声音格外响,在夜晚的大街上快马加鞭很容易引人注意,蓝熙书心里急但是控制马车的速度,他始终觉得自己在白蝶衣的视线之内,上了灯市口这种感觉愈加强烈,蓝熙书知道白蝶衣是不会露出马脚的,东张西望反而显示乱了分寸。   蓝熙书竖起了耳朵,每一个路过接近马车的动静都让他竖起汗毛孔。   身后的车帘下摆缝隙开了,蓝熙书知道是白话文倒身马车里拱头外看,这条老狗!   不知怎么回事,安之钱给小胖子灌得迷魂汤见了效,小胖子歪倒在车厢里口水啦啦迷睡过去,随着马车晃动,他的头来回磕碰车厢,只两下就没响声了,白话文抬起仅存的能活动的一条腿隔在小胖子和车厢之间,白话文很吃力,但他忍着不弄出声响,他也怕影响到蓝熙书的情绪,突发变故。   蓝熙书低声冷笑说:“白话文!省省吧!让你死不会费这劲!”   白话文也这么想,但是谁知道蓝熙书是不是要用自己来钓白蝶衣,白话文蜷缩着靠近儿子不动,蓝熙书的话他装作听不见不予搭腔。   行人少了,关门打烊的店铺多起来,路过刚才与白蝶衣会面的茶楼前,茶客三三两两挥扇打袖往外走,蓝熙书慢下来,但是不见白蝶衣的身影,蓝熙书不能停,白蝶衣怕自己使诈不会在茶楼露面的。   蓝熙书徐徐路过茶楼,他一眼看见前面墨宝斋门脸前的桑葚树如华盖的树冠上影子一闪,蓝熙书正想着马车就到了,蓝熙书鞭梢儿玩了个花哨,清脆的鞭花响处,一个翻转如莲的身影扑落又起,蓝熙书一松马缰绳,马鞭引着大黑马拐进了一个大胡同。   蓝熙书不想被白蝶衣牵着鼻子走,故而改道胡同。   这条胡同黑呦呦的没有一户人家有灯笼高挂,而且,有一座套院榆槐树森森,这是闲宅。 第四百八十四章 食言而肥   蓝熙书驱马车在胡同里行进得很慢,他在等白蝶衣露面。   胡同过半的时候,蓝熙书耳捎衣袂穿风之声自高墙内的槐树上掠过,蓝熙书扬手马鞭玩了个鞭花,一声脆响让那个声音停滞在了墙头上,蓝熙书停了马车,来人一个人看身形就是白蝶衣。   那身手……蓝熙书哑然,真是个讽刺,自己和房子竟一直以为她是个柔弱女子。   更让他恼火的是胡大疙瘩和耗子都没试探出来,男人最容易被表面的假象所骗,没想到自己也不例外。   “有信用,果然一个人来的!”白蝶衣很赞的说,这在蓝熙书听来有几分嘲讽,跟敌手谈信用蓝熙书还是第一次,他从来喜欢玩兵不厌诈。   白蝶衣蓝熙书并不怕,他怕白蝶衣带的帮手多,自己应顾不暇。   一个人?房子呢?   蓝熙书有了怒气,长身而起,一脚踏着车辕控马西望。   “房子呢?”蓝熙书说着话左手一甩,短匕嘭的钉在车门门框上,里面的白话文正侧耳听动静,冷不丁惊了一跳。   白话文咳咳示警,这老狗明白了什么。   蓝熙书一踢门帘,白话文的咳嗽戛然而止。   “哎!别急!”墙头上的白蝶衣听到了马车里面的动静赶紧制止蓝熙书再有过激举动。   “房子呢!”蓝熙书看着白蝶衣想扑到马车上,马鞭随之扬手,白蝶衣看看后退:“你敢食言?”   “不是!”白蝶衣只得安静在墙头上:“我只想证实里面是不是我的家人。”   “房子到了,什么都证实了。”蓝熙书回手鞭梢又响。   “你跟我走。”白蝶衣顺墙头刚窜上房檐,一个人影迎了上来,黑呦呦中蓝熙书看见两个人影折叠一起。   蓝熙书根本听不见交头接耳说些什么,蓝熙书警惕的控马,马车一停,白话文不知发生什么事,头拱出了门帘缝隙。   白蝶衣忽然和同伙分身,她折身的速度和同伙包抄的意图让蓝熙书意识到坏菜了。   蓝熙书屁股底下猛然抽出了快刀。   马车被蓝熙书控制的马蹄倒退,蓝熙书看见白蝶衣顺墙反扑很快,忽然策马,马车前蹿,一记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大黑马吸溜溜扬首嘶奔,一退一进剧烈反差颠簸着白话文,居然没把他撞懵,根本没看清什么的白话文意识到不对劲了,哑声大喊:“蝶衣!我儿。”   蓝熙书回头一脚白话文就住嘴了,一口血水含了两颗门牙。   “蓝熙书!你敢耍花样,我家人留下,我放你生路!”   蓝熙书不知道变故因何而起,但是断定白蝶衣同伙给她的消息激怒了她,自己单身赴会,那么就是耗子了,这样看来耗子查朱瞻圻这条线查对了,只是不知道耗子是不是找到了房子,救出了房子?   不得而知,但是白话文是绝对不能让白蝶衣弄走的。   蓝熙书同样也急眼了,房子的状况不得而知,白话文绝对不能失手,要不然一旦房子没被耗子救出来这边没了白话文,房子那就真完了。   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   大黑马一条直线在胡同里嘶奔,堪堪两拳间距就擦着墙体。   蓝熙书翻身上了马车的车厢顶,快刀将迎面的白蝶衣同伙打落,白蝶衣借机窜上了马车车尾,蓝熙书翻转向后,快刀封住了白蝶衣,脱缰的马车上了街面又照直冲进对面的胡同,蓝熙书凌厉的周旋让白蝶衣难以得手,她的同伙出现在车顶,意图是要控马,让马车停下来。   蓝熙书看白蝶衣转向马车右侧并不追尾,他翻过马车顶部,短兵相接将白蝶衣的同伙赶到马车左侧,腹背受敌的蓝熙书超常冷静,他忽然收缰控马,大黑马灵性十足,一直被安之钱训练超常,感应蓝熙书意图直立急刹。   马车里小胖子发出被踩踏吃痛的嚎叫,嘭嘭!有人冲破马车后盖撞了出去,蓝熙书一挑车帘,揪住了小胖子的头发,哐当!随着马车高抬起落,小胖子惯了回来,白话文正死死咬着小胖子的腰带也被蓝熙书带了回来。   效果很好,摔出去的是刚从马车侧窗进入马车里的白蝶衣和左侧还没来得及破窗的同伙。   蓝熙书毫不犹豫将小胖子拖过了车帘门槛,反手快刀刀背一拍马屁股,惊魂初定的大黑马又是一梗马脖子,扬鬃甩蹄起步就是狂奔。   真是好马,要是一般的马车一般的马,早散架了。   后面的一个没起来,白蝶衣起来了嘴里说什么含混不清,七荤八素反应倒快,一个前扑来扣马车尾部横木,蓝熙书的杂毛马在后面呢,本来配合着前面不按套路驾辕的大黑马还算安静,大黑马忽然嘶奔让它也兴奋了,不骄不躁后蹄翻飞,白蝶衣闪的快,没扣住马车,也没被马蹄踢着,但是就差这一个眨眼,马车冲上了街道,蓝熙书改变了大黑马认直线的方向感,马车转向东。   蓝熙书侧耳,除了车轱辘碾压的声响没听见白蝶衣极其同伙的声音。   马车所过之处,整条胡同都有了动静,繁星下的一片平民区灯光亮了一片。   有人呼哨,是胡大疙瘩。   蓝熙书长长松了口气。   十来匹快马从不远的胡同上来。   胡大疙瘩的及时出现并非偶然,是安之钱思前想后不放心才指使胡大疙瘩来的,现在胡大疙瘩正在追小安的热乎头上,对安之钱唯命是从,一听安之钱让他大面积撒网查看异常,就欣然领命,没目的就照安之钱的安排,在主要入口安排暗哨,居高临下查看异常动静,蓝熙书闹出的动静手下来报,胡大疙瘩立马抄近路往这儿赶。   没成想是蓝熙书,这个安之钱没做交代,只说有异常跟进就明白了。   胡大疙瘩不明白蓝熙书驾着王记药铺拉货的马车在黑夜里瞎转悠什么,但是知道有事发生了。   在蓝熙书的指挥下胡大疙瘩刚到刚才穿梭的胡同,白蝶衣不见了,这倒也在蓝熙书的意料之中,没人那么白痴还等着!   蓝熙书知道很快就会再次与之碰面的!   蓝熙书不能驾着马车带着白话文父子赶去落凤居会同耗子,那边的状况才是重点。   胡大疙瘩挑帘看见马车里有人,但是面目皆非的白话文他没认出来,他不敢废话领蓝熙书的命令把马车赶回安园,安之钱会妥善处理的。   蓝熙书刚从马车后面解下杂毛马,胡大疙瘩惊呼一声,蓝熙书循声扭头,安园方向火光冲天。 第四百八十五章 白蝶衣的救命砝码   “三少!”反应慢半拍的胡大疙瘩也知道那是安园的方向,但是他不确定,他只惊恐的喊了一声,心里骤然紧张起来,心里忽然就想起了小安,虽然想着王记药铺附近有自己安排的暗哨不会有大闪失,但是心里还是一个劲儿的打鼓。   胡大疙瘩惶惶的情绪影响了蓝熙书。   蓝熙书心一沉,后院失火了,火烧没有了白话文的安园有何意义?,白蝶衣这是干嘛?堵自己退路?   不可能,蓝熙书很快否定自己的思路,白蝶衣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在安园纵火,况且,安之钱也不是吃干饭的!   胡大疙瘩更关心的是可别是王记药铺,距离远,根本拿不准确切位置,就估摸大概是安园附近。   是马上回安园还是赶往落凤居跟耗子汇合捞房子?   蓝熙书没有太多的纠结,房子的生死就是他的生死。   “你带人回安园,将马车交给安之钱,如有紧急,马车里的不留活口。”蓝熙书脸色霜冷着上马:“你不要管我,也不要离开王记药铺,一切听候安之钱安排。”   “三少!”胡大疙瘩不明白这个火上房的时候了蓝熙书这要去干嘛!   蓝熙书头也不回单人独骑走了。   蓝熙书一拨马拐下了胡同,他抄近路往落凤居,希望不会落后于白蝶衣赶到。   落凤居大门紧闭,白森森的气死风灯照着铜钉大门的兽口门环,表面不像被骚扰的样子。   耗子不在落凤居,那么房子也不在,耗子这是在哪儿捅了白蝶衣的马蜂窝?   蓝熙书愁了,总不能没头的苍蝇一样瞎撞啊!   就在蓝熙书头疼的时候,侧门忽然开了,蓝熙书赶紧做路过状缓缓而过。   蓝熙书过了几个胡同弃马溜墙回到落凤居对面,只见十来个紧身短打打扮的家奴鱼惯而出,出了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交代几句就都飞身上马。   蓝熙书没有多余的时间判断,凭直觉,白蝶衣要是跟朱瞻圻有一腿,自己的地盘出了事朱瞻圻不会袖手的。   蓝熙书果断跟了上去。   跟到毗邻十王府街的一个库房用的套院里,蓝熙书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从落凤居来的十余人刚带下马,就见数条人影追尾从侧墙窜了出去。   蓝熙书还没反应过来,五六人脚跟脚消失在南面胡同里,大门洞开,有人低声吆喝,同样反应不过来的落凤居家奴又都纷纷上马,追了下去。   蓝熙书看明白了一点,居前的三条人影奔命逃的,后面是玩命追的。   人影杂乱,蓝熙书感觉断后的是耗子。   那么前面的两个是谁?   要是房子脱困怎么会有三个人?   蓝熙书不及细想也跟了下去。   方向感很快确定,安园。   安园方向的火被控制,眼见着小了下来,蓝熙书与这些人间隔两条胡同奔安园,他想跑到前面拦截,后面落凤居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紧跟三条人影的三个人才是高手,耗子要是被撵上可就麻烦了。   隔着两条街就到安园的时候蓝熙书岔过去,在一个街口牌坊楼子下与之交汇。   房子!耗子!贞姐!   一二三!蓝熙书喜出望外,瞬间明白这次又是贞姐起了重要作用。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贞姐因为识破井蓝衣而后耗子擅自抓了白蝶衣的弟弟而致使局势恶化,白蝶衣狗急跳墙诱抓了房子,房子一旦有个好歹,不管蓝熙书会不会埋怨,贞姐和耗子都难以面对。   看见房子的那一瞬间蓝熙书就感觉无所畏惧了。   黑幢幢的牌楼下房子惊愕之余待看清了蓝熙书,房子站成了无动于衷的牌楼一角。   耗子和贞姐左后护着房子松了口气,贞姐打算拉房子先走离开险境,这里有蓝熙书和耗子足够了。   房子动也不动,贞姐这才感觉到房子的异样。   房子石化了一样看着蓝熙书独自逼近白蝶衣!   蓝熙书像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第一个过手的就是白蝶衣!   房子脱困蓝熙书浑身是劲,快刀光影交织连下杀手,等白蝶衣意识到蓝熙书根本没有半点顾念旧情,想撤却没有了退路了。   贴身维护的同伙挡刀时的惨叫蓝熙书听出来了是那个蓝衣绣坊的小丫头,而另一个却是那个失踪的绣娘。   耗子安排在安园附近的暗哨都被搅和出来了,十多个之多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   耗子一个手势,房上墙头,胡同街面上合围之势笼中困住白蝶衣。   没有耗子发话,具都观战。   一招两式绣娘也替白蝶衣挡刀了。   耗子点燃了火把,接着周遭亮了四五支火把。   一切了然,白蝶衣利剑当胸看着蓝熙书。   美人还是美人,只是再不是让人怜悯的美人!   房子愣愣的看着街中心对峙的蓝熙书和白蝶衣,她忽然出现了幻觉,时空旋转物是人非,这个女子这个男人和自己什么关系?   蓝熙书现在哪里还有半点怜香惜玉,自打知道井蓝衣就是白蝶衣开始,蓝熙书就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如让他贪恋白蝶衣而有所迟疑真是异想天开。   忽然亮起的火把让白蝶衣看清了蓝熙书,蓝熙书不是要活捉她,而是奔她的命来的。   “蓝熙书!你薄情寡恩,我就让你杀,我就让你亲手杀了我肚里的孩子,你的亲生骨肉。”忽然白蝶衣厉声大喝。   蓝熙书没想到白蝶衣来这一手,快刀出手堪堪停住了,白蝶衣傲然挺立的胸器距离蓝熙书的刀尖不过半尺。   白蝶衣豁出去了,她要赌一把。   耗子震惊了,贞姐震惊了,房子面无表情,木偶一样靠着牌楼站立,凌乱的秀发粘在嘴角的血渍里。   蓝熙书震惊之余下意识的扭头,房子的表情让他面如死灰。   这个无耻的白蝶衣!   但是,但是,蓝熙书懵灯了一下!   孩子?他的骨肉?   蓝熙书战栗了,刀尖游疑,他看着白蝶衣,白蝶衣高抬着下巴,骄傲的与蓝熙书对视。   这难以置信,但是蓝熙书心里微微异样。   贞姐明白房子何以情绪反常了,她不相信,她拉房子的手,房子冰凉的小手拒绝贞姐,火光掩映的半面幽幽。   空气凝结,粘稠,在场几个人都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呼吸。   “白蝶衣!你以为扯这么个弥天大谎就能蒙混过去吗?”耗子是吃惊最小的一个,他做了打算,他为房子做了打算,他放弃了跟蓝熙书一贯的立场,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活着。   耗子慢慢的在蓝熙书身后蓄势,即使得罪蓝熙书他也在所不惜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终结者———丫无双   蓝熙书干咽了一口充满花香的空气,大脑死机万物不存,他想转动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他明明强迫自己冷静,但是眼睛却粘在了白蝶衣还无征兆的肚子上怎么也挪不开。   理智过人自制力过人的蓝熙书从来没这样完全失控过!   除了蓝熙书和房子都是局外人除了面面相觑都装聋作哑。   那些围捕的锦衣卫暗哨现在成了围观,一眼看看蓝熙书又一眼看看房子!   房子如坠冰窟,白蝶衣诱骗囚困已经让她难以接受了,接着莫名其妙的井蓝衣魔术成了白蝶衣,这都罢了,更毁灭性的事实是她居然和蓝熙书有染,居然做了种。   情何以堪!   最初的相告房子不相信,她心存幻想这是白蝶衣离间之计,但是现在蓝熙书的反应证实了白蝶衣的话,她不容自己质疑了,她连自欺欺人都没有理由,怎么会这样?   一个丫无双让她无尽烦恼,白蝶衣居然……   怎么可能是这样,耗子常常说起蓝熙书在漠北怎样不为女色所动等等……   房子看着呆若木鸡的蓝熙书如陌生人,这是谁?让自己这般生不如死。   “虎毒不食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下的了手,亲手将你的骨肉血脉断送在娘胎里!”白蝶衣警惕的看着耗子:“你要你的兄弟替你解决吗?”   蓝熙书猛然回头,耗子钉在了当地,石化在蓝熙书半步左右。   这个心思敏锐的女人!   蓝熙书没有表达任何意思,这么一看就打破了耗子的企图。   耗子不能动了,火把随风,蓝熙书的脸光怪陆离,每个人的脸都变了模样。   一阵马蹄急响朝这边来。   耗子挥手,十来人散开去,并盯紧了马蹄声来的方向。   耗子忽然想到后面落凤居的家奴不知何时撤了,白蝶衣不会想到她的主子打算放弃她了。   但是白蝶衣不这么想,这马蹄声让她充满了幻想,蓝熙书这根救命稻草指望不上,她还有后招,这个人她有把握为她抵挡危险。   白蝶衣松了口气,是人就有软肋的,蓝熙书打心眼儿里还是忌讳房子以后的生养问题,不说不等于不在乎,这个虚伪的男人终于让自己控制了软肋,那么下一步……   嗖嗖!   啊!   白蝶衣刚刚露出的得意的笑纹瞬间定格,亮银薄如蝉翼的回力镖刀片旋转过白蝶衣的咽喉,旋转的刀光片切白蝶衣迷离难以置信的眼睛,一蓬血花浪漫————白蝶衣指着房子转睛看着蓝熙书倒了下去。   房子的回力镖已经被她收缴了,这这……   不是只有房子的回力镖出神入化!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蓝熙书惊愕的跟着回力镖循着亮银光————房子一动不动,回力镖呼啸盘旋恰到好处的绕过房子银蝶飞舞没入高耸的牌楼。   那个大家都熟悉的人影接镖在手飘了下来。   没人惊叫没人动,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房子睁大了眼睛跟着回力镖看到了替自己打抱不平的人,替自己行道的人,替自己想做而不能做的人————丫无双!   世界多么讽刺!   房子觉得她的血液流干了,轻飘飘的灵魂要离体而去。   丫无双!   丫无双的愤怒被伤害感不亚于房子,但是她没有房子的诸多顾忌!   她恨了就做了!   她不需要在顾忌蓝熙书的感受!甚至她连看蓝熙书一眼的兴趣都没了,痴迷的泡沫一下子破碎无痕。   蓝熙书不接受她是因为挚爱房子,丫无双生气恼火各种方法各种求,她始终不曾憎恨入骨的,但是,现在,不同了,蓝熙书忽然变成了垃圾,他居然让这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不配自己这么卑微的苦恋。   丫无双一直困惑自己应该也对蓝熙书下手的。   蓝熙书没了知觉,没了感觉,他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丫无双从天而降,衣袂连风,脸上带着他从来不曾见过的鄙夷决绝。   白蝶衣抽搐蹬腿,夜色里的血泊火光下没那么触目惊心,白蝶衣她不甘,很不甘,但是……必须翘了!尽管她死不瞑目!   一只绣花鞋脱落,白蝶衣右脚的脚踝上一朵艳丽的牡丹赫然正艳!   那朵牡丹正被贞姐手里的火把特写照耀,刺激了大家的心跳。   牡丹门————蓝熙书不陌生,他没想到白蝶衣竟然是牡丹门的掌门人!   “蓝熙书!我真是看走了眼!我和房子都瞎了眼,居然跟你死心塌地从南到北!”   丫无双有些语无伦次,戛然而止的马蹄声让她跟着蓝熙书一起转睛,没人看清楚来人是怎么下马的,反正没人拦着,这人几步冲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白蝶衣,白蝶衣死直直的眼神正对着来人的方向。   “蓝衣!”井貌安狼嚎一声扑过去,声泪俱下的抱起白蝶衣的头。   房子傻了,丫无双也傻了,忘了她的愤怒发泄一半了,蓝熙书的刀拄到地上,他好歹转了一下眼珠,井貌安安好就好,这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男人……   井貌安被白蝶衣灌醉色相牵绊,可怜井貌安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白蝶衣利用。   “蓝三!你太无耻了,你有房子还不够吗?我喜欢的女子你都要抢吗?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井貌安忽然咆哮而起,冲着蓝熙书就来了,在场的都赤手空拳,就蓝熙书拖着快刀,快刀上滴滴答答着血迹,井貌安理所当然的以为蓝熙书强迫井蓝衣不得起了杀机。   井貌安罚俸似得冲向蓝熙书,五六步远中间隔着丫无双,风起,丫无双一绺秀发飘扬她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井貌安路过自己,也没见怎么着,就看见井貌安的拳头遮住了蓝熙书英俊的脸,蓝熙书的鼻子成了重点。   蓝熙书居然拿脸接了这一拳。   哗!鼻血汹涌!   “井貌安!你疯了!”耗子最先反应过来:“住手!”   丫无双离得最近,但她没动。   等耗子跑过来一把抱住发了疯的井貌安,蓝熙书的鼻子挨了第二拳。   鼻血哗哗的,蓝熙书还是闻到了井貌安身上熏天的酒气!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泡在酒缸里吗?   蓝熙书手里的快刀叮当落地! 第四百八十七章 兄弟反目   谁见过蓝熙书被人暴揍过!   而且不知道还手!   丫无双别过了头,房子忽然泪奔,但是她两都没动。   蓝熙书一脸不可思议,他不赞同井貌安给他扣得大帽子,他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井貌安都是受害者。   耗子在井貌安抡起第三拳的时候冲了上来,把井貌安撞得连连趔趄倒退,丫无双蹭的闪躲一旁。   “你喝酒喝傻了,她是白蝶衣!”耗子搡着井貌安的交领死力顶住井貌安的蛮牛之力:“猪啊!你被耍了!井貌安!还这副德行,老娘死了有这么伤心吗?”   耗子单独生蓝熙书的气,单独生井貌安的气,被一个女人玩弄并兄弟反目大打出手他都觉得丢不起这人!   当初他们在龙门所踌躇满志的时候,蓝熙书就说过,很多历史经验说明,一起打拼成长发达起来的兄弟会因为荣华富贵而最终相背离,分道扬镳各行各路都是好的,最残酷的就是反目成仇相互杀戮,这就叫能共患难共生死难以共富贵!   那时候哥几个都纷纷发言觉得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们兄弟之间,他们怎么过来的,想想那些场面都热血好几天啊!   当初他们都觉的蓝熙书夸大其词,生死都不较的兄弟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蓝熙书想到了很多,说了很多,唯独没想到,同生共死的兄弟没有因为富贵相离,却为了女人反目!   怎么可能会为了女人?这是多么令他们不屑的原因!   这是不是经得起富贵经得起金钱却经不起女人!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白蝶衣不配!   耗子除了愤怒之外就是齿寒心冷,他一直把井貌安顶出十来步,周围本来一看来者是井貌安,自己人不假阻拦的锦衣卫们,自己的老大挨了两拳也才反应过来,纷纷涌上来揪住井貌安不让他蹬鼻子上脸扑腾着再往蓝熙书跟前凑。   “耗子!这种无耻之徒你也相信……呜呜!什么白蝶衣!他巧言令色……我早就看出他对蓝衣图谋不轨……耗子!……”井貌安挣扎着脖子,耗子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刺激蓝熙书就使劲捂他的嘴,再说,越说越丢人了。   一个手下不知从哪儿扯下一块袍襟塞进井貌安的嘴里,两厢比较,得罪井貌安也不必得罪蓝熙书。   井貌安挣扎不得,最终只剩下呜呜乱叫,耗子让人将井貌安带回北衙门软禁,等收拾完这堆烂摊子再回头收拾他。   蓝熙书自己低头收拾残局,鼻血止住了,满脸花,蓝熙书没有耗子想象中反应过来的勃然大怒,蓝熙书就是觉得今夜太糟糕了,这个夜晚是他一生中最不堪的一夜。   丫无双杀了白蝶衣,他不能发怒,井貌安胖揍了自己两拳竟无力还手,甚至觉得自己并非罪有应得却无从辩驳,当然理亏是有的,但是远不止于沦落到被兄弟唾弃的这种地步。   还有白蝶衣肚子里的……   “她骗你!”贞姐从白蝶衣身边起身,她可怜的看着蓝熙书垂头丧气:“这种女人的话你也信,我相信这样的话他也对井貌安说过!”   贞姐面无表情,在女人这方面无知的男人有时候真可怜!   蓝熙书愕然抬眼,贞姐实在不想看蓝熙书的血花脸,她转过头:“我真没法说你!”   蓝熙书忽然转眼,背着火把房子的表情他看不清,但是房子僵直的站姿很不正常,蓝熙书的心狠狠地被撕裂了。   好半天房子艰难的转身,拖着交错的影子退场,仿佛好几道影子千金重载让她不堪负荷,房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不摇摇欲坠。   耗子心疼了。   贞姐赶上房子,贞姐回头,蓝熙书喊了一声房子,房子无动于衷。   井貌安被带走了。   白蝶衣被拖走了。   丫无双没走冷冷看着蓝熙书。   蓝熙书被冻僵的灵魂正在慢慢化冻。   白蝶衣死了,房子得救了,但是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一个拉长的身影在丫无双身边顿了一顿走到蓝熙书跟前,蓝熙书被笼罩在这个稳健的身影里。   “柯大侠!”耗子见礼,旁边的锦衣卫退开去。   “柯大侠!”蓝熙书抱拳,这样的场面柯大侠一定见识了,没见识丫无双也会学舌的,蓝熙书觉得自己的颜面无存。   蓝熙书第一次在人前抬不起头。   “这不是最糟糕的,万幸……”柯大侠顿住,拍拍蓝熙书的肩膀,一个男人被这种事困顿说明他太不成熟了。   “白话文的女儿白蝶衣!刺杀皇太孙的元凶,牡丹门的人!”蓝熙书只能这么说,白蝶衣死有余辜,即使没有烂情债她也是这样的下场。   “白话文不能活着了。”柯大侠洞深的眼神看着蓝熙书:“彻底清除白话文的势力,皇上回京之前一定要做的干净。”   柯大侠的意思就是皇太孙的意思。   “已经有人密奏弹劾蓝三!”蓝熙书终于从刚才的状态中走出来,他的神色让柯大侠放心了。   柯大侠背手看着深邃的夜空:“皇太孙也听说了,你不是派人在查六科廊的人没吗?马上让你的人停下,这件事我来办。”   蓝熙书松了口气,皇太孙保他这才是根本。   太子不能保他,皇太孙却可以。   “落凤居的人与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没有证据,他们的人半路上撤了。”蓝熙书没有将矛头直指汉王,但是一句落凤居就够了,朱瞻圻的人半路放弃了白蝶衣,这就说明白话文这颗棋子他们彻底放弃了。   蓝熙书说出这些就是让柯大侠转告朱瞻基,自己拎着脑袋所做的一切为了什么,朱瞻基保自己值。   柯大侠点点头,轻轻的叹息:“皇太孙怎会不知你和张阁老生死置之度外的追随!”   这句话让蓝熙书倍加温暖。   “你只要密切监视落凤居,现在不是捅这个马蜂窝的时候,那个草包就让他暗自得意几天。”柯大侠拍拍蓝熙书胳膊,他知道蓝熙书懂得:“上折子一字不要提落凤居。”   “明白!”蓝熙书拱手恭送柯大侠和丫无双。   “你死定了!”丫无双落后了柯大侠小声咬牙恶狠狠的说,她的发梢游荡毫不掩饰幸灾乐祸:“报应!”   蓝熙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丫无双说的没错,房子怎么办? 第四百八十八章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蓝熙书焦头烂额赶往安园,一路上脑子乱哄哄的,怎么面对房子?   怎么面对房子?   到安园蓝熙书根本顾不上面对房子,很意外自己舍弃的杂毛马正在安之钱手里,安之钱灰头土脸的正等着蓝熙书。   着火的是王记药铺紧挨着安园月亮门的草药货房。   火是小安放的!   乍听这通乱啊!   “白话文死了!”安之钱拉蓝熙书在假山处,月亮门那边胡大疙瘩在善后,耗子在。   原来,胡大疙瘩回来的路上,白话文意识到出了变故竟然不顾危险意图将儿子拱下马车,当然胡大疙瘩没让他得逞,一怒之下胡大疙瘩下手重了,一直很经折腾的白话文一命呜呼了,胡大疙瘩怕蓝熙书不高兴没敢亲口来交代。   小胖子也让安之钱转移了。   “你刚走不久有人闯进安园,我怀疑是丁哑,他是奔白话文来的,过了两手,小安放火招来胡大疙瘩的人惊跑了他。”安之钱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蓝熙书一把捂额,今晚怎么回事,是兄弟都来戳自己的肺管子!   都来给自己一刀子!   一个棘手的井貌安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丁哑又压不住了。   看蓝熙书一反常态的迟钝,安之钱又说了一个坏消息,这个坏消息是揣测的:“丁哑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两个人不是你们锦衣卫!”   这个比较严重,这性质不一样!   蓝熙书瞪圆了眼睛,头一炸一炸的。   当然不能公开对付丁哑!   对付刻不容缓了,蓝熙书不在对丁哑心存幻想。   “你先说一下怎么处置白话文和他儿子。”安之钱觉得当务之急先处理了白话文和小胖子,丁哑压后。   蓝熙书看着安之钱咬着后槽牙:“你跟耗子把白话文和他儿子扔到落凤居,一定要人不知鬼不觉!”   安之钱皱眉,嫁祸?蓝熙书不这意思?   “皇太孙的意思,现在汉王还不能动,但是不给点眼色是不行的,把白话文扔给他儿子朱瞻圻也让他安稳几天。”蓝熙书一股无名邪火只能冲落凤居发。   “养肥了?翅膀硬了?”安之钱嗤鼻。   “虎毒不食子!有皇上在,他不会让汉王死,不能彻底的扳倒他,还不如暂时不动他。”蓝熙书知道太子和皇太孙包括杨士奇都这意思,皇上年迈朝夕难说,等!   安之钱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赶紧的把白话文这块心病去了,以免给药铺招致麻烦,王百草已经胆战心惊了,安之钱迫切的想让王记药铺和安园安稳下来,安之钱招呼耗子走人。   安之钱走了蓝熙书才想起来刚才小安烧的是药铺草药库房,房子的药不会烧了吧!天哪!有些苗药可是千金难求。   “胡大疙瘩!”蓝熙书奔库房黑咕隆咚的招呼胡大疙瘩:“老安从云南带回来的药烧了没?”   “当然没!那些药是我爹的命根子。”枣树下小安慢悠悠转出来,她也灰头土脸的,但是没一点惊吓的样子,看上去倒是特别小兴奋,白娘子被她搭在脖子上,缠绕在怀里很瘆人,不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倒像个跑江湖卖假药的。   特别是对蓝熙书言语间的不屑和怠慢让蓝熙书心里堵的慌,这个丫头知道什么了,直接把藐视挂脸上了。   胡大疙瘩跟灶王爷一样甜蜜蜜的正看着小安,这真是给情何以堪的蓝熙书堵上添堵。   “那就好!”蓝熙书也不知怎了,堵的慌归堵的慌,莫名理亏说话就不理直气壮。   小安还想说什么,被胡大疙瘩拉住了,看见贞姐提着灯笼来了,小安气哼哼的走了。   蓝熙书求助的眼神让贞姐心软了:“房子没事!”   什么叫没事?   房子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想不开的迹象,但是,越这样贞姐越担心,解铃还须系铃人,贞姐好话说了一箩筐也说是劝皮劝不了瓤,房子就是沉默。   “她喝药没?”蓝熙书感激的看着贞姐,接贞姐递过来的湿毛巾把脸擦了。   蓝熙书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房子,心里百爪挠心。   “喝了,但是喝一口吐一口,我爹在给她调药。”贞姐唉声叹气。   蓝熙书心一下子揪起来,举步就往前面走。   “小安是个孩子口无遮拦,你不要怪她!”贞姐不知道刚才小安对蓝熙书胡言乱语了什么,替小安挡话,蓝熙书头也不回连连摆手,一个丫头片子自己会这么没度量跟她一般见识,关键自己也理亏。   一进王记药铺后院,浓重的草药味扑鼻,让人的胃很不舒服。   王百草正端着熬药的砂锅出来,蓝熙书恭恭敬敬的一声王老爹闪身一旁,今晚的感觉就是见谁都理亏见谁都觉得矮半头。   有小安这个大喇叭,王百草当然也知道一些了,能说什么,王百草什么也没说牵牵嘴角笑笑了事,胳膊肘儿冲门里,意思房子在进去吧!   房子在!进去负荆请罪去吧!   蓝熙书感觉王百草这意思!   “吃快西瓜甜甜嘴!”小安正在哄房子,房子委委屈屈的坐在圆桌旁,白娘子在圆桌上蠕动,蛇头在圆桌边沿探来探去,蛇信子嘶嘶着,一向怕蛇的房子竟然无视。   蓝熙书在外面房子听见了,她放下小安送到嘴巴的西瓜,屁股一扭,背影冲了门口。   小安一扭头,蓝熙书挑帘拢进来,脸擦了不至于惨不忍睹了。   “小安!”蓝熙书悻悻的刚开口,小安撅着嘴吧瞪着眼睛绷着花猫脸一把抱起一大盘的白娘子就走,人小鬼大,小安不用蓝熙书婉转撵自己就走人了。   蓝熙书对小安的懂事还是感激的。   “四少!门后有刀!”小安恶狠狠的瞪着蓝熙书说这话,然后在蓝熙书死灰的脸色中出门而去。   千万别得罪女人,得罪了女人就没好日子过,就别想消停。   蓝熙书觉得长记性了。   蓝熙书干巴巴的听小安负气的脚步声远了。   房子的背影消瘦,黯然又带着倔强。   蓝熙书想哭,但是他觉得自己没资格。   或者他希望房子哭,他好能哄哄她,但是,房子没哭。 第四百八十九章 卖贱   蓝熙书往房子身边挪,步子千斤重,这比上阵杀敌还难。   “好点儿了吗?”蓝熙书咽了口唾沫开口,他把手试探的放在房子的两个肩膀上,房子拗了一下,蓝熙书的手滑下来,蓝熙书尴尬之极:“你要生气,你打我好了。”   蓝熙书发觉自己今晚特贱,讨打,只要房子心里痛快了,不论贵贱了,论个卖也行。   房子一动不动垂着头,手在用力纠结什么。   蓝熙书侧耳听见外面小安在和谁说话,小安跟吃了枪药似得嗓门让蓝熙书脊背一阵阵发冷。   “这还没成亲呢就这样,他以为谁都上赶着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他啊!……”   声音小了,不知谁这么善解蓝熙书心意把小安拉走了。   蓝熙书的汗,暴汗!   “房子!”蓝熙书话音还没落,就听铮的一声,接着珠玉落银盘的声音响了一地。   房子的念珠断了线,念珠蹦跳发出悦耳的声音在地上四散奔逃,那些念珠欢快的声音让气氛莫名缓解了些。   蓝熙书的心像被冰雹噼里啪啦砸了一场。   蓝熙书赶紧蹲下身捡拾念珠。   房子还是一动不动,木然的眼睛看着他处。   能捡到的都在蓝熙书手心里了,有几颗滚到圆桌底下也被蓝熙书极大耐心的抠出来了。   “房子!是哥错了,我喝醉了酒,……我……”蓝熙书汗颜凑近了房子,房子咬着的嘴角渗出血丝,倦怠无神的大眼睛迷迷蒙蒙的,一寸一寸刀割一样的心疼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房子觉得呼吸都很累。   房子一直觉得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也不会发生在蓝熙书身上。   但是,的确确发生了,发生的让她措手不及。   蓝熙书厚脸皮的放软了声调,声音糯的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房子!我不是故意的,下不为例!以后绝对不会了。”   呼!   本来静若石雕的房子忽然拧过了屁股,蓝熙书以为房子赏脸,惊的后退闪身,哪知房子没赏脸赏下面了,足尖堪堪擦着蓝熙书的裤裆撩了上去。   我的天啊!房子!你要废了我啊!这可要三思而后行!   蓝熙书手里捧着念珠往下一挡急声说:“房子!你别动怒,先消消气。”   房子通红的眼睛瞪着蓝熙书,眼眶了蓄满了泪水:“你一直糊弄我,她如果不是白蝶衣,你是不是想一块儿娶过门,原来你讨厌丫无双是因为她。”   “不是!绝对不是。”蓝熙书乞怜的看着情绪失控的房子赶紧辩解:“我真是喝多了糊涂一回,她是不是白蝶衣我都没这个念头,我后悔死了。”   “你撒谎!”房子握紧了拳头,蓝熙书豁出去了,让房子暴走一顿出出气,但是房子没在暴力,她气的浑身发抖:“你听说她肚子里有你的骨肉你心疼了吧!你改变主意了吧!”房子哇的哭出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你被骗了都执迷不悟,即使她是白蝶衣你都打算放过她了,你还骗我!”   房子气疯了,蓝熙书都没看清房子从圆桌上抄起什么,就觉得有东西奔脸来了,这可不是房子的巴掌,要是房子的巴掌蓝熙书也认了,也不躲了,但是物件必须躲,杀伤力会毁容的。   说时迟那时快,房子出手快,蓝熙书躲得快,蓝熙书哎哎两声,头一歪肩膀一低,嗖!一把茶壶碎在了门框上,一地的青花瓷细碎悦耳。   都是练家子半斤八两!   基本不存在误伤。   感情这女孩子发脾气大同小异的,逮什么摔什么。   不过蓝熙书觉得房子多摔点没什么,只要气出了暴风雨过去了,雨后天晴又一章了。   女人憋着不发火反而更糟糕,蓝熙书不知怎的想起这句话,也不知谁在自己耳朵边撂了这句现在捡起来了。   房子大口的喘气,蓝熙书手捧着念珠一脸狼狈样。   房子一见茶壶连蓝熙书的边儿都没擦着,气大了,一手抄起茶碗,蓝熙书准备好上蹿下跳了,门外传来安之钱的说话声。   房子忽然放下了茶碗,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掉。   总归是房子,不是市井泼妇!   蓝熙书长出了口气,安之钱来的真是时候,是不是听到动静赶来的。   蓝熙书赶紧将门口的碎瓷器用靴子往门后划拉,这个时候也要顾点儿面子。   房子背过身,蓝熙书心里直喊姑奶奶!   “换了药了,这回好喝多了。”安之钱端着大海碗进来,地上的碎瓷他看见装没看见。   蓝熙书干巴呲牙笑,还好喝了,这味难闻死了,不喝光闻味就胃里翻江倒海了。   房子一点儿不跟安之钱赌气,乖乖的扭过脸来,脸色转不过来别别扭扭的。   “你站着干嘛?给房子准备洗澡水去。”安之钱拿眼白蓝熙书,蓝熙书如遇大赦,对安之钱简直感激涕零,还是过来人懂。   蓝熙书出了门口就抹了把汗。   尿急,蓝熙书后拐,就看见黑咕隆咚的月亮门旁边石头上坐着胡大疙瘩,胡大疙瘩丈八佛一样,细看,胡大疙瘩肩膀上坐着小安。   蓝熙书站住脚,心里嘀咕。   小安坐在胡大疙瘩的肩膀上优哉游哉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现在泡妞都玩这样的浪漫!   蓝熙书忽然觉得自己老气横秋了。   “你必须答应我不许纳妾,只能一心一意对我好,我发脾气你不能恼,我不高兴你要哄我,不能骂我不能打我!也不能嫌弃我烦躲着我不理我!”小安小手拍胡大疙瘩的脑袋,胡大疙瘩慢声细语的说:“这些都必须得!你要怕我忘了就一条一条写下来。”   嘿嘿!   胡大疙瘩幸福的傻笑。   蓝熙书肉麻的打了个寒战!   “但是你不能口是心非,没娶我说一套娶进门做一套!你不能跟三哥学阴奉阳违,背后搞猫腻!”小安的口气忽然带刺了起来:“我眼睛里不容沙子!你欺负我傻实在我可跟你没完!”   “那绝对不会!再说,我这模样走哪儿你也放心,除了你没人勾搭我!”胡大疙瘩又傻笑。   蓝熙书顿时一脸寒霜,干嘛拿自己打比方。   “不是我勾搭你,是你求我喜欢你的!”小安胡搅蛮缠划拉胡大疙瘩的脑袋,胡大疙瘩赶紧说:“说错了,说错了,是我要死要活喜欢你的!”   “说错了可以,做错了不行,别跟三哥一样……”   “我要是生不出孩子你也不能嫌弃我,背着我胡搞,那是给我心上捅刀子……”   “绝对不会,就咱两就挺好……”   蓝熙书狠狠的想自己这倒好成了小安教育胡大疙瘩的反面教材了,丫的!平时没见胡大疙瘩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今晚胡大疙瘩嘴巴甜的抹了蜜了呢!   今晚好像除了自己都挺美滋滋的! 第四百九十章 草木皆兵   蓝熙书不能再听下去了,听人家私房话不地道是一个,每每拿自己说事这让蓝熙书窝火。   更生气胡大疙瘩见色忘义竟然不帮自己说说好话,这小安气顺了她就不会给房子火上浇油,这好歹也是拐着弯帮兄弟一把。   蓝熙书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还是觉得心虚。   捧着念珠蓝熙书找贞姐去了,贞姐正在配药,给房子洗澡用的。   一条蛇皮正被贞姐小心收好,蓝熙书觉得是白娘子褪的皮,想想小安对房子的好,想想所有人对房子的好,心里愧疚,房子那么好的女孩子,认识她熟悉她的都喜欢她,甚至丫无双都保留底线不与房子正面交锋,她出手杀了白蝶衣就是为房子出气,反倒是自己……   “断了?”贞姐回身看见傻愣愣的蓝熙书傻乎乎的捧着房子的念珠,房子随身的东西除了回力镖就是这念珠,回力镖被白蝶衣收缴不知所踪了,这念珠因为是经石姑姑自小给房子的,意义不意义的别人不在乎,房子在乎,倒不是虔诚佛祖,而是带着念珠姑姑心安。   贞姐接过念珠,开始忙活着把它重新穿起来。   蓝熙书闷闷的坐下来,在贞姐跟前就像长姐,蓝熙书心里安定又有想诉说的冲动。   “贞姐!怎么样才能让房子不生气了,快成亲了,我怕她身体气坏了。”蓝熙书其实是怕房子赌气悔婚,天啊!那就不好收拾了,经石一怒之下阉了自己的心都有,这还其次,经石要是一怒之下带房子出家就完了。   贞姐本想说他要知今日何必当初,看看蓝熙书六神无主的样子忍住了,这一夜,蓝熙书跟换了个人似得,那个心思敏锐意气风发的蓝熙书一下子变了,虽然贞姐和小安一样觉得活该,但是贞姐还是心软了。   犯了错的弟弟自己不帮他谁帮他?   “我会开导她的,主要看你。”贞姐叹气。   “我真是喝多了糊涂一回,我心里真是离不开房子的。”还能怎么说,蓝熙书眼圈也红了。   “我知道你没撒谎,再说,白蝶衣接近你接近房子都是居心叵测,她蓄谋勾引你……”贞姐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她把穿好的佛珠放到蓝熙书手心:“我也会让小安不要乱说的。”   蓝熙书也是这么想的,蓝熙书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被原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偶尔的一次失误值得原谅一次啊!   他先原谅自己了。   蓝熙书心情好了大半。   王百草进来笑呵呵的说胡大疙瘩有门儿了。   窗户也有了,小安都骑到胡大疙瘩脖子上了什么都有了,蓝熙书想起小安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就恼得慌。   贞姐偷眼看蓝熙书面部表情纠结也偷偷的抿唇笑了。   磨蹭着等房子喝完药洗完澡,蓝熙书刚想软磨硬泡一番,贞姐慌慌张张来说,经石来了。   蓝熙书一愣,这天刚擦亮,经石怎么就来了,一般经石没来过王记药铺,往新宅去的多。   蓝熙书一下子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别是听到什么兴师问罪来了吧!   蓝熙书看着也是一愣的房子,房子接着横了蓝熙书一眼。   “贞姐!”蓝熙书草鸡了,他对经石的脾气太了解了,经石的反应可想而知。   “你躲躲。”贞姐推蓝熙书:“我把小安支出去。”   蓝熙书一听好主意,等风头过了再说,蓝熙书心里还是感觉房子不会主动跟经石哭诉自己的罪行的,在经石跟前,房子一贯的维护自己。   希望这个一贯房子能坚持。   蓝熙书仓皇之际小安龙卷风一样跑进来,瞪眼看着打算跑路的蓝熙书:“男人要敢作敢当,三哥……”小安没说完贞姐上去就把她的樱桃小口堵上了:“小祖宗,你想毁了房子吗?你想让她姑姑带她出家啊?”   被贞姐捂着只露出乌溜溜大眼睛的小安连连眨眼,贞姐松了手,蓝熙书黑脸说:“这不是节骨眼,我……”   “行了。”贞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蓝熙书这么优柔寡断磨磨唧唧了,今晚!   蓝熙书赶紧闪人,小安追了一句:“我爹耗子哥正找你呢?后面!”   也许贞姐的话吓到小安了,出家?脑袋光光?然后整天敲木鱼,张嘴闭嘴阿弥陀佛,除了各种版本的佛像跟谁也不亲……   房子后半生就过这样的生活?   小安打了个寒战,想想都恐怖,算了,还是觉得蓝熙书比佛像靠谱!   房子低头想着心事!   自觉对经石的板面不能对抗的都闪了,包括大话旦旦什么敢作敢当的小安。   一时间王记药铺前后院只剩下王百草和房子!   老将出马一个顶仨,这是小安临跑路说的!   安园的存在经石是不知道的。   其实,蓝熙书真是草木皆兵了,大清早的赶来经石确实是听说了蓝衣绣坊的事儿,井蓝衣爆死街头,天麻麻亮杨宅的人就听说了,消息长了腿儿二娘知道了,想当然经石也知道了,小道消息就这个,内幕真相还就有数的那几个人知道,柯大侠不会八卦,丫无双会八卦也到不了民间小胡同,耗子和安之钱等不会八卦,手底下人耗子都挨个交代了,谁敢嚼上司的舌头?   所以,经石来就是看看房子是不是没事,井蓝衣的事别吓着房子!   经石也是带着二娘的嘱托来的,被来福领着一进王记药铺,里外没人,一个据说红红火火的药铺让人感觉荒凉,岂不知,她一来,蓝熙书他们鸟兽散了。   伙计都是天亮才来,现在早。   王百草解释着把经石让进后院,房子红着睛听经石说完囫囵半片的关于井蓝衣的死。   房子心里针扎似得疼,她不想提井蓝衣,这辈子都不想。   “你没事就好!人有旦夕祸福,哎!”经石看见房子没事早松了口气,出家人早看透生死了,虽然对井蓝衣这么个俊俏丫头的死感到惋惜,事不关己也就淡了。   “姑姑!就为这你老早的就起来了,以后不要提她,钦犯之女死有余辜,是房子交友不慎。”   房子的红眼睛经石理解为被井蓝衣欺骗外加伤心搞得,其实也没错。   一旁负责监听的王百草大舒了口气。   小安将这个消息及时传到安园,身在安园心在前面的蓝熙书虚脱了般卸下防备。   事办妥了,落凤居关门闭户,里三层外三层加了守卫,里面的严阵以待可想而知。   蓝熙书恢复了精气神,把丁哑的事提到了桌面上。   安之钱倒没什么,耗子沉默了,毕竟是兄弟,心理上的别扭还是有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三人谋虎   蓝熙书斩钉截铁要办丁哑的神情耗子知道自己也逃避不了。   “我开门见山找丁哑谈谈吧!”耗子动了妇人之仁。   “你一找他,丁哑立马会狗急跳墙,他知道你们的秘密太多了。”蓝熙书没说话安之钱开口了,丁哑的心机他最懂,事已至此,丁哑不会回头,即使蓝熙书放他一马他会心无芥蒂吗?不会!丁哑会鱼死网破放手一搏,那么那件事情能置蓝熙书与死地丁哑就会做那件事,等事情捅破了再做掉他什么都晚了。   安之钱最懂这种内部背叛的毁灭性!   安之钱也怕蓝熙书有顾念之情,蓝熙书一直对丁哑不作为安之钱就觉得蓝熙书优柔寡断了。   安之钱这番话也掐断了蓝熙书的退路。   “最近丁哑挺老实。”耗子在丁哑身边暗插了人,自觉对丁哑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他来探安园的虚实,他一定知道白话文在安园,这种老实最可怕,他要是找蓝熙书抱怨反倒有救了。”安之钱反驳耗子,耗子哑口无言。   “就这么定了,丁哑这么安静很反常。”蓝熙书下定了决心,皇太孙不日将启程江浙,丁哑会在临行活动,他最近不靠张开望,他靠谁呢?   他反水什么能置自己于死地呢?   虎牙口谋算竹竿狼李九木还是张冰前?   还是在对付白话文上做文章?   哪件事丁哑也有参与,他根本逃脱不了干系,他会这么蠢吗?   当然不会!   丁哑当然有他的如意算盘,既黑了自己他又安然无恙,那么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春风里的秘密。   身世之谜无人知晓,他在南镇抚司啃卷宗是不是挖到什么?   蓝熙书脊梁骨一阵发冷:“耗子!现在你就去掌握一下,丁哑最近都在干嘛?即使看书也要知道看的什么?”   耗子发现蓝熙书脸色有异,也没多问起身就走。   “丁哑会不会从我的身份上对你下手。”安之钱另有隐忧,蓝熙书瞒天过海转换安之钱的东厂密谍身份这也是杀头的罪过。   蓝熙书摇头,自己的身份可比安之钱的有价值多了,这牵连到杨士奇。   除掉丁哑不能动用锦衣卫,丁哑谨小慎微,明里暗里都有难度,再加上蓝熙书出手很不方便,安之钱提议地点时间蓝熙书掌握,他来动手。   安之钱是最好的人选,安之钱老道,麻利,蓝熙书洗脱干系。   蓝熙书和安之钱反复密谋之后,蓝熙书估摸着经石该走了,他溜到前面。   一到前面蓝熙书傻眼了,经石走了,但是也把房子带走了。   蓝熙书一百个不乐意。   贞姐说她拦不住,经石执意要带房子走,说要在佛祖跟前还愿什么的。   自己的事没漏汤蓝熙书稍微放点儿心,只好让小安打听打听房子啥时候回来。   耗子很快回来了,丁哑一直在查十年前的陈年旧案宗,因公殉职和致仕告老的锦衣卫世袭明细他都做了分类等等,简直闲的难受,现在,赵一龙接手南镇抚司,丁哑搬出了南镇抚司,已经在皇太孙那儿挂了号,但是丁哑还没正式带人进入扈从皇太孙的侍卫编制,耗子窝火,他安排的人被甩了,现在没人知道丁哑落脚何处。   这在意料之中,丁哑是干什么的,除了耗子谁也跟不住他。   这也是最让蓝熙书烦心的,丁哑致力于查旧卷宗,不会是闲来无事的巧合吧!这触动蓝熙书心里的隐痛。   “怎么办?”耗子也沉不住气了,他越来越觉得安之钱说的对,姜还是老的辣!   最近虽说感觉到丁哑有异心,却也忽略丁哑了,蓝熙书都想不起来他跟谁交往密切。   “到北衙门看看此时谁没当值,外人要查自己兄弟也要查,你亲自查,别走漏了风声。”蓝熙书沉声嘱咐耗子。   以蓝熙书的想法,丁哑势单力薄他会拉拢自己的势力,在以自己为核心的兄弟圈子他很难撼动蓝熙书的地位,他只有找那些自己势力以外有跟他有共同语言的,在别的衙门不可行,丁哑会在锦衣卫渗透,他靠张开望的苗头被耗子捕捉,耗子说他最近没在张开望面前出现过,因为赵一龙如愿以偿坐镇南镇抚司,赵一龙对蓝熙书的排斥不存在了,张开望岂会重用丁哑而放弃蓝熙书这枚得心应手的棋子?   蓝熙书细细过滤,想的多了,心越来越寒,感觉除掉丁哑已经迫在眉睫了。   蓝熙书自个深思熟虑,耗子却跟安之钱扯北衙门最新进展,白蝶衣一死柯大侠顺藤摸瓜牡丹门的窝点被挖了个干净,牵连在内的高官没几个,中层四品五品各衙门官员揪出来二十来人,除了东厂没有染指,六部都有牵扯,事情再度掀起浪潮,皇太孙的人直接介入,东厂锦衣卫都成了跑腿打杂的,现在北衙门一下子热闹了,张开望亲自过问,天擦亮就北衙门大明门两头跑,因为蓝熙书婚期将至,白蝶衣又是蓝熙书揪出来的,张开望一听说蓝熙书负伤没来北衙门也就默许放假了,耗子一通报告圆满遮掩了一切。   现在,半年内纳妾养外宅的都人心惶惶,锦衣卫东厂番子到处出溜,好色出名的也老老实实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叫条子凑堂会的都歇了,仿佛牡丹门一曝光官场一夜之间都扎进了裤腰带,谈女色变。   有两个六部的半大老头刚进锦衣大狱就吓死了,弄得李孝停了刑讯房,斯斯文文录口供了。   这真是搂草大兔子意外收获,蓝熙书本以为朱瞻基会让柯大侠低调处理这件事,牵扯范围不会扩大,没想打一向低调的柯大侠大张旗鼓的把这事捅大了,蓝熙书看到了朱瞻基的用意,汉王可以不动,但是,必要的打压还是有的,要不然朱高煦都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   蓝熙书也觉得朱瞻基介入也是基于想帮自己,很多的既成事实会扭转皇上对自己的判断。   耗子还说,六科廊的言官也抓了三个,现在在徐娘不老手里。   蓝熙书稳稳的心里踏实了。   “跟丁哑,就在今天,他不是躲吗?正好!”蓝熙书阴测测的看着安之钱,安之钱从蓝熙书的眼神里看到杀气,势在必行的杀气。   “那井貌安怎么办?”耗子头疼,井貌安现在特殊对待,他吵着要见耗子要见胡大疙瘩李四树丁哑等等,哥几个没蓝熙书发话谁也不凑,耗子也不凑,看见井貌安他就头疼。   蓝熙书也头疼,唯一欣慰的是井貌安的性质跟丁哑不同,就是被白蝶衣迷的五迷三道不知东西南北的白痴,三杠子砸不醒的驴人,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饿着他,当了几日官不知道姓什么了,井老大也快到了,让他处理。”蓝熙书就打着这算盘,井貌安你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让井老大接你这块烫手的山芋。   急招井老大,蓝熙书还有更深的心思。 第四百九十二章 还要嫁给你   耗子安之钱各自准备,蓝熙书记挂着房子,厚着脸皮跑前面问刚回药铺的小安,房子在哪儿?新宅?杨宅?还是北京某个寺庙尼姑庵里?   小安溜溜着大眼睛看着蓝熙书,杀伐果断的蓝熙书被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毛。   “我搞不懂?”小安奇奇怪怪的歪头研究稀罕物一样看着蓝熙书,蓝熙书摸摸青胡茬,自我感觉这一夜之间形象尽毁:“什么?”   小安好像自己也没搞明白想表达什么,她扁扁嘴巴绕着辫梢扔下一句走人:“新娘子在新宅!”   蓝熙书看着小安悠悠达达的发辫喃喃:“新娘子在新宅?喂!小安!姑姑呢?”   这是关键!   “她不在,我哪知道?你又没说让我盯着那菩萨!”小安白了一眼得寸进尺的蓝熙书,蓝熙书呲牙讪讪,但是心里窃喜。   新宅!太好了,自己的地盘,经石又不在!   蓝熙书不过问王记药铺的经营,安之钱和王百草商量着停业两天,被小安烧的一塌糊涂的库房要紧着修缮,里面损失的草药都是刚收来的,王百草和安之钱肉疼,想想平安是福,不差这点钱。   安之钱更想腾出心来解决蓝熙书的后顾之忧,药铺王百草和贞姐忙活也够累,最近让白话文闹得前前后后都累心,好歹把白话文处理了,药铺停几天大家喘口气。   刚商量完,有人来请王百草出诊,贞姐代劳了,王百草苦笑,这王记药铺挂着王百草的名号,王百草在这一片也打开了,远近的患者每天也是络绎不绝,说歇着,也不是真歇着。   蓝熙书不操药铺这份心,两个老头爱咋地咋地,在耗子还没消息之前他先得把房子搞定了,婚期就在三天后,可不能出岔子。   新宅里里外外透着喜气,葛大得到蓝熙书允许也正准备回老家办婚事的事务。   嫁娶用的穿戴丽姑自己准备,一个个大箱子看着殷实。   丽姑很知足了。   老王头正跟在葛大后面忙活完讨赏,葛大从来心情好,出手阔绰,小费给的老王头满脸褶子菊花纹。   葛大这件事上大大咧咧,丽姑可是极有尊卑分寸,一再不让葛大张扬,以房子婚事为主。   蓝熙书回来的时候丽姑正把红双喜字的剪纸粘到茶盘上,铜镜梳妆盒都是新的,红纸打包的极为考究,在小厅里摆放整齐,小厅里满满当当都是成亲当日用的用品,到处红双喜,喜庆洋溢让蓝熙书一下子被感染。   五大三粗的葛大美滋滋的跟在丽姑后面,打完招呼聊性上来的葛大被丽姑拉走了。   丽姑心细赶紧给蓝熙书腾空间。   影儿粉粉的冲里屋摆了个妙曼的水袖舞姿被丽姑拿眼挖出去了。   蓝熙书疑惑影儿的暗示,轻手轻脚的挑帘进里屋,房子没被惊动,但是第一眼看见房子的蓝熙书惊呆了。   穿嫁衣的房子看背影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一身红嫁衣的房子正背对着门口水袖轻扬,披肩的流苏纷纷,头戴喜冠珠光灿灿,房子正一手扶着喜冠看自己的右臂高抬,高抬,袖摆滑下来,一节白藕般的手臂,纤纤兰花指,那背影身姿摇曳美轮美奂。   女孩子都在婚期将至时偷偷的试穿嫁衣吧!   那是怎样满含喜悦期待的幸福心情,但是房子的背影鲜艳却戚戚,盛装只为了维持梦的温度,梦已经没有温度了。   忽然房子定住了,手臂缓缓落下来,眼睛看着镜子里慢慢浮现的蓝熙书神情异样。   蓝熙书动情着迷的双手托住房子柔软的腰肢,嗅着房子新浴的芬芳看着镜子里房子,两人在镜中对视,房子眼睛里的神采褪净了,黯然垂下眼睫毛,这让蓝熙书心里一阵绞痛。   女孩子如此珍爱新婚的梦,而自己却让房子久盼的梦变得不完美。   蓝熙书把贞姐穿好的念珠套进房子的手臂,房子的眼睛停在上面。   蓝熙书觉得佛祖会保佑她的,也会保佑他的,他现在真的无比虔诚。   “房子!我心里只有你。”蓝熙书把手在房子的胸前交叉,他不想太猥琐的动作让房子反感,尽管他很想跟以前一样上下其手:“我知道你不记仇的!”   “我记仇!”房子硬撅撅的回答,回答的太快太及时,噎的蓝熙书呼吸不畅了一下。   “房子!求你了。”蓝熙书把头埋在房子肩头,喜冠大,满头珠宝蓝熙书亲不到房子的腮感觉煽情不到位。   “但是我还会嫁给你的。”房子幽幽的说,蓝熙书心里一喜,搂紧了房子的腰,房子摆脱蓝熙书的手臂束缚离开了镜子。   房子的疏离让蓝熙书一下子抽空了刚刚的欢喜。   蓝熙书心里空荡荡的,刚刚听说房子还要嫁给自己的喜悦虚无缥缈起来,房子这个样子他心里不踏实。   “你不要生气了,我发誓好不好?”平时诡计多端的蓝熙书真有点黔驴技穷了。   房子背身摇头,她把拳头压在心口抵御那里的刺痛:“我要嫁给你,我要做蓝家的人,蓝家的鬼,不论生死我都要离爹娘近一些。”   蓝熙书心里一阵战栗,房子要嫁给他好像跟自己没关系了,她要做名义上的蓝家人,这样她即使死了也会葬在蓝家,跟父母在一起。   蓝熙书感到自己莫大的悲哀,伤透心的房子心里包裹了壳,自己被遗弃在外面,蓝熙书无以复加的难受。   房子放开手了,蓝熙书灵魂真就觉得无依无靠了。   蓝熙书一瞬间泪奔!   “我只要这个名分,我不会牵制你,约束你,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我也可以离你远远的不烦到你。”房子的眼泪也下来了,她拼尽力气让自己平静:“姑姑也不会麻烦你的。”   安排后事吗?   这不是判自己死缓吗?   蓝熙书忽然一步上来抱住房子,房子一阵摇晃流苏纷披,烛光流彩。   “房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要这样,这比杀了我还难受,你要怎么惩罚都可以,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让我生不如死吗?”   蓝熙书头抵着房子的肩膀声泪俱下,这是有生以来蓝熙书最失控的一次,房子对他的重要跟这个世界同等,他不能想象房子所说的婚后生活。   “我现在就生不如死!”房子房子挣脱不开,别过头:“为了蓝家,你好自为之!” 第四百九十三章 别样的贺礼   蓝熙书又想故技重施软磨硬泡,外面传来影儿轻灵的脚步声。   真是不知道大人甘苦的丫头!   影儿对于蓝熙书和房子之间惊心动魄的事根本不知道,难得两人前后脚回家,影儿早就想黏糊房子,是丽姑看出眉眼高低不许影儿胡闹。   丽姑早做了打算,回葛大故里成亲不带着影儿,蓝熙书和房子一成亲,影儿倒成了陪嫁的丫头,影儿对房子成亲的热闹很期待,对于娘亲远离倒还没影响到心情。   “宫里一个老头送来这个,一再嘱咐要交给四少!”影儿手里托了一个薄薄的红布包,从影儿的手感有些重量。   “说什么了?”蓝熙书殷勤接过来递给房子,房子面无表情。   不是面无表情,是冷冰冰的表情。   “说了一句,给四少的贺礼。”影儿踮起脚,她对房子即将打开的礼物很好奇。   “贺礼?”蓝熙书说着房子也打开了布包,赫然一对亮银的回力镖亮瞎了人眼。   蓝熙书的心一沉。   蓝熙书以为是白蝶衣缴走的那对,房子细看不是,这是丫无双的。   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丫无双知道自己的回力镖丢了却把她的送给自己,这算什么?   蓝熙书回过味来,明白贺礼是丫无双送的,送新婚贺礼谁见过送这个的?   丫无双你穷的底朝天了还是诚心添堵?   蓝熙书现在什么意见也不能发表,他看着房子揣摩房子的心思,这两个女子不是要同仇敌忾吧!   还是房子经过了白蝶衣看在丫无双出手的份上化干戈为玉帛了?   房子无动于衷,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蓝熙书更不敢多嘴了,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房子对丫无双是阴是晴?   房子不言不语将回力镖放到了圆桌上。   “这不是您的吗?这……”影儿摸后脑勺展开想象力,结果……纳闷。   “丫无双……的?”影儿鬼机灵,她拖着长音儿看了下蓝熙书,蓝熙书给他使眼色,赶紧哪凉快去那儿吧!   “那我走了!”影儿终于看着房子哪儿不对劲了,浑身不对劲,影儿踮着脚尖溜出去。   “我以后再也不敢有朋友了。”房子看着圆桌上兀自闪亮的回力镖说,声音很轻却很利剑一样极其准确的刺向蓝熙书。   蓝熙书胆战心惊,可不是,房子就俩朋友一个丫无双这样,一个井蓝衣那样……   “房子!你不要钻牛角尖,哥真的就这一次……”   “房子!你能不能就信哥一回……”   “房子!佛祖都说……”   最后蓝熙书搬出佛祖房子也无动于衷……   北衙门。   蓝熙书又上火了,鼻孔里嘴巴上火疙瘩满了,蓝熙书埋头喝水,喝水。   房子那头让蓝熙书上了大火了,在北衙门听李孝说起公事分分心才好点儿。   正说着,耗子回来了,李孝退了下去。   “没跟着丁哑!”耗子开门见山,耗子的心情也就比蓝熙书好那么一点儿,接连熬夜熬得小眼睛通红。   蓝熙书嘶嘶吸溜着牙缝,好像牙也疼开了,他把腿放上长案又放下来,怎么也不得劲似的,旁边的耗子看着闹得慌。   “怎么办?”蓝熙书不说话光皱眉,耗子沉不住气了,丁哑跟不着这不是好苗头!   丁哑会蔫不拉几的撤?   当然不会!   他憋不出好蘑菇,玩什么阴招鱼死网破?   耗子没往好里想,额头的汗抹一把又一把。   “沉住气!”蓝熙书想是给自己说,他竖着眉毛咬着唇角一只手顶着腮帮子,一只手划着镇尺迷迷转。   耗子抹搭下眼皮坐下来,直接抄起茶壶对嘴灌,没水了,一嘴茶叶。   耗子也没喊书吏杂役上茶,自己拎着茶壶出去了。   外面传来李四树和耗子的说话声,说到了井貌安,而后声音小了,一会儿,李四树敞胸露怀的跟耗子进来了。   “今天一直没露面的有知了猴,吴连旺,吴不才三个!”李四树一见这摸样的蓝熙书吓了一跳,这哪像快当新郎官的人,跟刚从沙漠捡条命回来的亡命徒差不多,没有帅也没有酷光剩下邋邋遢遢了。   蓝熙书点头,眉头的疙瘩就没舒展过,他招呼李四树和耗子坐,一看耗子倒水赶紧手势要喝,耗子倒了两碗直接把茶壶递给蓝熙书了,蓝熙书仰脖嘴对嘴咕咚咕咚。   李四树拾起折扇猛扇。   当!蓝熙书茶壶墩长案上,他斜眯眼看着明晃晃的花格棂窗问:“吴连旺?知了猴?吴不才?都什么原因?”   “吴连旺是因为跑肚拉稀这几天就没怎么照面,知了猴昨晚给井貌安送饭丫的扭了脚脖子,吴不才喝酒摔了门牙。”   “现在,马上去查吴连旺和吴不才!”   蓝熙书松开顶着腮帮子的手看着耗子,耗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反应过激速度又快吓了旁边的李四树一跳。   “我去!”李四树看耗子的样子忍不住抢着去,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然一向沉稳的耗子不会这样,他忽然觉得蓝熙书的反常耗子的反常正预示暴风雨来了,虽然一直没消停过,但是这次不一样!   “我去!”李四树的好意耗子心领,他呲牙眯眼拍拍李四树的肩膀,查丁哑,他要亲自。   “李四树!我有事跟你说,让耗子去吧!”蓝熙书觉得应该让兄弟了解一点儿内幕了,李四树平时跟丁哑不热络,李四树跟胡大疙瘩跟耗子投脾气。   李四树深深地看着蓝熙书,又转眼看着耗子大步流星出去。   “吴连旺这厮有事?还是吴不才?”李四树觉得吴连旺阴得很,吴不才就差远了,说一个百户跟应声虫一样从来被无视,他两能兴什么风做什么浪?   “是我们的兄弟!”蓝熙书松了眉头,要正视丁哑背叛了反而心里宁静了,他缓缓的把玩着镇尺一字一句的说:“李四树!如果有兄弟要反水怎么办?”   李四树脸色变了,他站了起来他竖起了眉峰:“谁?井貌安?”   蓝熙书摇头看向他处,他的眼角痉挛一下:“丁哑!”   “丁丁丁哑?” 第四百九十四章   李四树被惊得磕磕巴巴:“三少!你说丁哑?”   李四树难以置信的神色在蓝熙书意料之中,蓝熙书现在不焦躁了,说出来就已经决定了,再不纠结了。   蓝熙书轻描淡写的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是很快他的心就有了硬度。   “怎么可能?丁哑疯了?”在李四树想来,丁哑怎么会背叛兄弟!他和耗子是蓝熙书的左膀右臂,耗子都没他被蓝熙书重用,蓝熙书特意将他提拔一个档次,人家井运水是老资格,漠北归来升任锦衣卫试千户那是累功,他丁哑同样升任锦衣卫试千户可是蓝熙书在起作用,背地里井貌安多嘴多舌说这样对耗子不公平,耗子才晋职百户,耗子做的可比丁哑只多不少,但是耗子一向不争,反而压制井貌安不要挑拨兄弟。   丁哑从这次关外回来就拉开了与兄弟们的距离,兄弟们也就是替耗子偶尔抱不平一下,想想丁哑的才干确实值得蓝熙书重点提拔,所以兄弟们也没有什么,兄弟们背后也自叹不如,预测将来能站得更高的人除了蓝熙书就是丁哑。   丁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已经高出兄弟们一大截了还不满足?   不满足!   人一旦聪明了有了高于同伴的才干就有比普通人高很多的要求,比一般人更不容易满足,这就是同样的兄弟对将来不同的期许,你给他的远远不能满足他日渐膨胀的贪欲,落魄时这种念头藏匿不露,而越是飞黄腾达之时越是膨胀难以抑制。   “他不是疯了,他只是觉得以他的能力应该在我之上!”蓝熙书嗓子发干闷了一口凉茶。   丁哑就是疯了,他居然妄想爬到蓝熙书头上!   “我们怎么办?”李四树脑门吱吱冒油,脸酱紫了,反水的兄弟不用商量,升官了都还保留着龙门所时的匪性。   “从龙门所,鹰镇到虎牙口再到关外北京,丁哑知道我们太多的事!他现在不是要脱离我们,而是要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这个不用蓝熙书废话,李四树懂!   “什么时候做?”李四树没有问蓝熙书决定了吗而是直截了当的问时间,李四树知道蓝熙书有谱了,背叛兄弟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这两天!”蓝熙书交握用力的指关节咔咔作响。   李四树点头,想起井貌安来:“那井老二呢?”   “先关着,等我婚期过了再说,他跟丁哑不同,你心里有数就行!”蓝熙书知道李四树原则性很强,他不是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很多时候感情用事。   丁哑聪明过头了,井貌安二货到家了,两个极端。   还是中庸大众一般人稳当!   李四树明白蓝熙书是怕井貌安在大喜的日子添腻歪。   李四树心事重重的走了,蓝熙书要他有心理准备,做丁哑要万无一失,他需要可靠的帮手。   这天的蓝熙书还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跑新宅,房子还没回来,他心里踹了个水桶七上八下。   回北衙门,耗子还没消息,丁哑匿了,难道吴连旺和吴不才也一起消失了?   越来越不好的预感让蓝熙书强迫冷静的心情大幅波澜起伏,他后悔动手晚了。   两头不着地,度日如年的蓝熙书挨到天黑掌灯,耗子回来了,蓝熙书刚拉着耗子坐定,新宅来信,房子也回来了。   丫的!能不往一块儿赶吗?   想想还是丁哑这肉中刺亟待解决。   “没找到丁哑和吴连旺,但是我跟上了吴不才。”耗子眼睛里焦虑很深,脸色很沉重:“我把这厮弄到了安园,这小子嘴硬老安收拾他呢!我先回来告诉你一下,今天早上吴不才和吴连旺碰过面,而吴连旺一夜没回家,在柳儿胡同呆了一夜,有人看到丁哑在那里出现过,至此,才没有啦消息。”   “丫的!”蓝熙书狠狠一擂椅把手,恨的牙疼,丁哑居然跟吴连旺穿连裆裤,事情明摆着了。   很快,蓝熙书冷静了,吴连旺是墙头草,他挂靠过白话文不被心腹,张开望对他也一般般,听说他也拍过赵一龙的马屁,但他的性格不合赵一龙胃口,这厮唯利是图,总想着靠谁安全,白话文倒了,他会和丁哑苟合投奔谁呢?   现在就是张开望树荫大,但是又好像不像,蓝熙书和耗子往安园赶,心里始终有这个疑问。   丁哑要扳倒自己,他必须依靠谁,谁能让他依靠,朱瞻圻?   汉王的心腹大多随军,朱瞻圻废柴一个,军前?   冷不丁蓝熙书打了个寒战!   丁哑在北京往哪儿捅蓝熙书都觉得不恐怖,要是他带着挖到的秘密往军前亲呈皇上……   丁哑会做的这么绝吗?   心里翻脸已经打算背道而驰了,当然是怎么绝怎么来!   平地风起,变天了,刚才还静如伞盖的树木瞬间狂魔乱舞,偌大的树冠不知往那个方向倾斜,呼呼的乱摇,残枝败叶抽打在脸上生疼。   关门闭户喊着小心火烛的声音在前面,蓝熙书和耗子直接翻墙进了安园。   两人跟风赛跑一样跑进密室,紧接着一道无声的闪电划过,雨幕接天连地。   蓝熙书和耗子在往下的台阶上狂甩头,划拉脸。   深入密室,外面的狂风暴雨与世隔绝,蓝熙书往下走,看见安之钱关了密室里的通风口,地上大咧咧坐着锦衣华服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五花大绑除了汗流浃背看着倒是毫发无损,但是那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蓝熙书。   吴不才!   锦衣大狱民监的头头,蓝熙书只知其人并不熟悉。   安之钱很悠闲,吴不才很惊恐,蓝熙书来的正是时候。   “蓝蓝大人!我说,说。”吴不才恨不能贴到墙上,钻进石头缝里,蓝熙书知道安之钱有的是叫人张口的手段,吴不才这种人在安之钱手里小菜一碟。   耗子好奇安之钱的手段,安之钱只是阴阴的笑。   “你是干这个的,懂得什么叫自讨苦吃,不见棺材不落泪就只有多遭罪!”耗子蹲下来拍拍吴不才还算英俊的脸,吴不才的腮帮子都在哆嗦。   蓝熙书不说话,冷眼看着吴不才准备好耳朵。   “丁哑说他手里有置你于死地的证据,他和吴连旺今早出城赶往军前面呈皇上。”吴不才口齿伶俐,一口官话很地道,简短一句话交代清楚。   军前?耗子蹭一下站了起来,一整天过去了,他们快马加鞭到了哪里?   “什么证据?”蓝熙书面色没变,但是心里却是狠狠抽了一下,他话出口就觉得多余了,除了身世之谜,丁哑还能有什么证据即置自己于死地又不跟他牵扯?   “我真不知道,吴连旺就交代我好好注意你们的一举一动,并把他的老婆儿子转移他处。”吴不才汗刷刷的。   “他们带了多少人?”安之钱问,耗子看了一眼蓝熙书,撩袍就大步上台阶,事不宜迟,让他们活着到军前就完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吴连旺就带了三十来人的心腹。”   蓝熙书没言语拍拍安之钱的肩膀,跟着耗子后影出来了密室,安之钱想嘱咐什么张张嘴没说。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夜奔   李四树出门就碰见慌慌张张的耗子在吩咐杂役给马上好料,这鬼哭狼嚎的天气又黑的瘆人这是干嘛?   李四树跟着耗子折返内堂,挥手屛退了杂役。   “丁哑今早上就出城了。”耗子咬牙拉着李四树低声说:“现在马上准备出城,弓弩多带!”   李四树如临大敌应了一声出门又迎见蓝熙书,蓝熙书转长案自长案后摘下御赐绣春刀,出入城门就靠它了。   李四树赶紧出去准备了。   “来得及!皇上班师还未入关,丁哑吴连旺一天时间插翅也难出关!”蓝熙书沉着冷静了很多,一天的时间差弥补的来。   “可是他们走哪条路线未曾可知!”耗子最担心的是这个,一旦跟错了就贻误时机了。   “丁哑不会料到我们这么快知道,他会取直线出关,我婚期在即,他更不会料到我会追来!”说到婚期在即,蓝熙书心里异样了一下,要不要告诉房子这件事,时间急迫来不及解释了,算时间后天赶回来很紧,但是不无可能,顾不了那么多了,赌一把再说,蓝熙书相信安之钱会妥善善后。   “今晚的大雨可能帮了我们的大忙!”耗子说完这句话跟着蓝熙书没入雨幕之中。   天气恶劣,赶路艰难,丁哑吴连旺说不定会等待雨停风住,这也是机会。   出北城门还算顺利,蓝熙书并没有多费口舌亮出御赐绣春刀就通过,但是蓝熙书明白过不了一个时辰,宫里就会知道自己出城的消息,他想徐娘不老会起作用,更准确的说蓝熙书希望徐娘不老能起作用。   大雨行程很难有平时的速度,风小了,大雨滂沱,马蹄踏水三个人顶雨急行。   蓝熙书心里确定了追踪路线,由北京出关有两条路,北出居庸关,西出紫荆关,蓝熙书直觉丁哑会走居庸关,直觉是很难说清的东西,蓝熙书最先想到的是紫荆关,但是蓝熙书转念,丁哑会做他想,丁哑会做自己想,所以丁哑会以防万一放弃第一个蓝熙书回想到的念头,改走居庸关。   蓝熙书心里与丁哑对奕,蓝熙书心里冷笑。   在岔路耗子勒马坠蹬,刚想大声询问蓝熙书的决定,蓝熙书的马一冲而过向居庸关方向。   李四树跟紧了蓝熙书,耗子犹豫不决了一下跟了上来。   路上,蓝熙书心里也是疾风骤雨,他脑海断片一样拼凑,他跟丁哑在龙门所的初识,一见如故,拼酒,练手,而后,跌跌撞撞身边聚集了臭味相投的井貌安兄弟,李四树,孙不二,胡大疙瘩……一起学会了杀人,战斗,各种任务各种场面,那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成长。   他们一起打拼一起被罚一起捞外财,慢慢自己奠定了兄弟圈儿里的老大地位,丁哑是管家婆兼狗头军师。   把不同性格的兄弟捏和一起,斗气开心发誓一起飞黄腾达共奔富贵,那一段永生不灭的热血青春记忆里有丁哑。   这路上,孙不二在虎牙口惨死,是自己兄弟王小丫投靠张冰前而出卖了孙不二,那是蓝熙书第一次刻骨铭心的尝到了被兄弟背叛的滋味,还有井貌安的苦肉计钓出张冰前而在乱坟岗一举全歼,记忆汹汹摧肝沥胆。   那时蓝熙书就痛心疾首以此警戒兄弟们,而后分头奔赴漠北侦辑军情,那是人生最难熬的日子,兄弟们一起过来了,没有飞黄腾达但是都稳稳的高升了,势头很好,这样的日子没多久丁哑就分心了。   为什么共患难共生死的兄弟却难以共富贵?   是什么让丁哑辜负兄弟,辜负那些血泪尽染的回忆?   蓝熙书自己最初的信念没有变,行事的手段与时俱进改变了,但是初衷没变,蓝熙书坚信这点,他不觉得自己辜负了兄弟而让兄弟分心不惜任何代价与其决裂。   背叛的一脚踏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丁哑!你懂的!   刀剑相向我们都回不了头了,丁哑!   丁哑!你一出城就代表我们兄弟情份一绝,生死划开了道,别恨我心狠手辣。   蓝熙书从最初的痛心疾首到最后心平气和了,杀气被回忆锻造的徐徐透骨但是波澜不惊。   如此溜溜赶了一夜,雨跟着下了一夜。   蓝熙书艰难的转过了这个弯,他感觉自己能够把绣春刀插入丁哑的心脏而不皱一下眉头了,而在一出城时扪心自问他还肝颤。   雨停的匪夷所思,停了就天空如洗,东方日出绚烂的令人目眩神秘,仿佛积攒了一辈子的风华在这一刻开放到鼎盛。   在一片落叶泥泞的槐树林边,落魄的三匹马三个人背对着日出。   蓝熙书带头解下雨水滴滴答答的蓑衣扔了出去,斗笠跟心情一样沉重,蓝熙书甩了甩没扔。   浑身湿透,轻袍黏哒哒的粘在身上,三个人如同江湖亡命之徒。   “我们奔居庸关?”李四树问,蓝熙书算准了丁哑走居庸关?要是算错了那就满盘皆输了。   “嗯!”蓝熙书抹了一把脸:“不用到居庸关,最远鹞儿岭!”   奔居庸关必经鸡鸣山,鹞儿岭离鸡鸣山不远。   “他们会住鸡鸣驿?”耗子挪挪颠的生疼的屁股,鸡鸣驿他熟,他还有个老乡在那儿当差。   蓝熙书摇头:“难说,丁哑不是招摇的人,吴连旺难说,丁哑跟这种人也想成事吗?哼!”蓝熙书不屑的语气里带出一丝愤怒,丁哑!你太没水准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路上   蓝熙书感觉到马屁股在突突打颤,一条马后腿也在抖动,耗子和李四树的大黑马也都好不到哪儿去,要是普通马在趴了,人倦马乏这一夜马比人累。   寻一地势较高草茂盛的坡,蓝熙书决定稍作休息,人因为怒火撑着三两天不成问题,但是马不行。   耗子到前面的赵家集打探一下,丁哑吴连旺三十来人如果路过不管如何也会引人注意,他们路过的时间对于蓝熙书判断他们的行程太重要了。   李四树喂马,从褡裢里先翻出酒囊扔给了蓝熙书,看见酒蓝熙书就想起房子,他的心揪起来,丝丝拉拉的疼,房子现在知道自己出城了吗?   她会不会担心自己?   一定会的!   这么想着蓝熙书心里很舒服!   想起房子身穿嫁衣顾镜妖娆的美丽身姿,蓝熙书竟然心里幸福了一小下,一切都会过去的,蓝熙书坚信。   耗子裹在油布包里的肉干也被雨淋透了,好在吃东西不讲究填饱肚子就行。   一夜的雨使空气通透湿润,凉意随着日出而消散,看样子晌午的大日头会把人烙成外焦里嫩的人肉饼。   袍子脱下来拧干了水穿在身上半干不湿的也好多了,李四树看蓝熙书慢条斯理的吃东西好像心情比昨夜好多了就凑过来:“三少!你说丁哑……”   李四树砸吧嘴抖着袍子磕巴住了,心里话不知怎么说。   “有啥说啥!”蓝熙书把酒囊给李四树,很长一段时间蓝熙书诸事烦心忽略了很多东西,今天近距离的看着两膀子腱子肉的李四树有了特殊的感触,就是那种需要珍惜的感觉,这一路撂下了很多兄弟,看看身边还有几个?   蓝熙书没来由的心头梗堵,他拍拍李四树的光膀子:“我可能很少跟你们一起喝酒耍了……”   “不是!”李四树动情了,一个糙汉子手足无措起来:“三少!兄弟们都看着呢,你真不容易,撑着局面撑着兄弟们的饭碗。”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圈儿都微微发红。   蓝熙书心里暖蓄,他从来就没觉得自己为了自己打拼,兄弟懂就值!   “你不该放丁哑到南镇抚司,我们都觉得丁哑就从这儿变得!”李四树觉得蓝熙书对丁哑管控太松,给了他太大的自由和权力,所以丁哑蹬鼻子上脸了,蓝熙书一直就是这样,对除了耗子丁哑之外的兄弟都要求很严,谁的思想行为有点儿出格他的眼睛雪亮,但是耗子丁哑就不同,你没见蓝熙书对丁哑和耗子拔过嗓门,发脾气更是没有,蓝熙书全凭那两人直觉行为,说实话,李四树也知道丁哑耗子办事是蓝熙书最满意最放心的。   蓝熙书苦笑,接着摇头:“耗子怎么没有变呢?耗子还是一如既往,甚至耗子比以前跟谨小慎微的做事,从来就是干到前面拿到后面,对兄弟从无二心,还有你们,你们怎么不会呢?即使井貌安跟我这样,但是我也相信他绝不会背后给我捅刀子,这单单是捅我吗?我们兄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井貌安都懂丁哑不懂吗?”   蓝熙书情绪再度轻微失控,鼻息粗重的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干,狠狠地咀嚼着,李四树感觉蓝熙书这是在咀嚼丁哑,这都不解恨。   李四树觉得有道理沉默了,他痛恨丁哑又觉得他活该!   “还记得孙不二吗?”蓝熙书咬了一下上唇逼回泛滥的难受:“王小丫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死得多惨,他被张冰前弹了琵琶……肋条骨翻出来扎得我心疼!”   憋不住,蓝熙书的眼泪哗哗下来了,李四树跟着也是眼泪鼻涕下来了,李四树一屁股坐到草地上,酒囊掉了他又捡起来。   “我没想到接下来会是丁哑!王小丫是我们发现晚了我们损失了一个孙不二,丁哑这是发现早了,要不然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蓝熙书听到奔马声,李四树两人同时擦了眼泪,耗子回来了。   耗子跳下马撇了马缰绳手里的蓝包袱牵引着蓝熙书和李四树的眼神,几步上了坡,耗子眯起小眼睛:“刚出笼的包子,快快!”   李四树接过来呀的一声倒了手,热!   耗子发现蓝熙书李四树眼睛都回避着自己,大男人流眼泪很丢人!   两个人忙着吃包子谁也没催促耗子,这就是很奇怪的事,耗子办事就这样,没人催,但是心里都踏实。   “昨天黄昏天刚变,有个奔丧回来的孝子在赵家集北的河坝上看见有三十来人马过去了,有两个人到集镇上沽了酒买了肉没落脚。”耗子也坐在李四树身边吃包子,这个消息说明蓝熙书判断的没错,丁哑吴连旺确实奔居庸关去了,而且人数基本也确定了。   “丫的!”李四树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一个包子整个塞进嘴里。   “昨天黄昏?”蓝熙书眯起眼睛,太阳光彩线斑斓,远处葱绿的山丘庄稼让这世界看起来格外美好。   蓝熙书心刘有数了,昨天一天他们的行程跟自己差不多,别忘了自己这是风雨兼程,相比之下丁哑他们的速度就低于自己了,那么今晚他们的行程更会慢,这场雨缩小了差距。   李四树才不操心这个,他去刷马喂些精料。   耗子收拾酒囊。   “今天天黑之前我们就会赶上他们!明早我们又会在这里歇息!”蓝熙书看见李四树在浇树也有了尿意,他根本不把丁哑吴连旺那三十来人放在眼里,时间距离是个问题,只要追上了什么都不是问题,他已经在计划归程了。   耗子默默地把连珠弩箭挂到蓝熙书的马上,把李四树的连珠弩箭也挂到他的马上,快刀,短匕都放到三个人的褡裢里,耗子默默地做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情。   蓝熙书接过自己的马缰绳,手在马肚子下探了探,东西还在,回来就不要在了。   路还有些泥泞,但是比起昨夜来好多了,三人上马抖擞精神绕过赵家集,打马赶路蓝熙书体会着丁哑昨天也经过这条路时的仓皇心境。 第四百九十七章 葫芦沟   丁哑他们过了赵家集,说明他们出关的路线定下来,就在居庸关,剩下的就好办了。   “也许到不了天黑我们就能追尾。”耗子首先上了马。   他算着早回来一刻是一刻,明天就是蓝熙书大喜的日子,新郎缺席这像什么话?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不能追尾。”蓝熙书也上马,一圈马头:“天黑之前不能动手,虽说是现在离京师近二百里路,以防不测还是小心为妙,抄近路我们在葫芦沟守株待兔。”   蓝熙书转头:“耗子!他们也就是在我们五六十里路的前方,你想想这附近不是有条小路吗?”   蓝熙书听葛大说过,他回家心切抄这条路回京的,正比耗子他们早了两天。   “我知道!”耗子一带马引路,李四树喊:“耗子!丁哑知道吗?”   “不知道!”   丁哑自打耗子葛大回来就没热络过。   那里是小路,简直是开路,好在三个人都是专业走非常路的,马好技术好,过午才拐上大路,耗子和李四树第一个念头就是折返一里多路到蟠桃镇上打听丁哑他们有没有经过。   这很重要,别费了半天劲还在丁哑吴连旺屁股后头。   不大一会儿,耗子和李四树并马如飞回来了,丁哑没有经过。   太好了!   耗子在镇上买了葱油饼和酒,蓝熙书提议忍着点到葫芦沟再吃。   葫芦沟,顾名思义,两山夹沟形同葫芦状,南北长也就是不到三里地,东面乱石岗,西面顺着葫芦沟是一条季节河,除了夏天雨季,这条季节河多半如溪流娟娟,因为河床平坦,很多行人会放弃很近的葫芦沟而选择在季节河床上走,现在雨季加上昨夜刚下了大雨,可以想见现在的河面一定满了两岸,抄近路的人一定会别无选择的走葫芦沟。   但是也有行人因为葫芦沟碎石子路车马难行而绕远五十里开外的官路,但是,蓝熙书觉得丁哑不会,他急于出关必走葫芦沟。   夕阳正好,晒脱了皮的三人一进入葫芦沟就心中大定了。   噗楞楞乱翅惊飞,无数的鸟儿低空盘旋,乌鸦鸦聒噪四散。   此时的葫芦沟两旁葱绿,低矮的灌木掩盖了怪石突兀,西山如坝,毗邻的季节河水流湍急水声咆哮。   在这里设伏事半功倍,只要南北各一人遏制葫芦沟咽喉大事成矣,在这里碎石打滑马跑不快,两山虽矮但是巨石陡峭,想从两侧亡命那是门儿也没有。   三人兜马查勘熟悉地形,蓝熙书从葫芦沟入口盘算三人把持的位置。   “成了!”李四树深入葫芦沟回来,里面有个比较开阔的一段,也就半里来路,在哪儿瓮中捉鳖十拿九稳。   耗子从东面回来,三人碰头。   以防万一丁哑不走葫芦沟而改走官道,李四树同时在三十里外的官路埋伏,火箭联系,蓝熙书万不得已急转官路也来得及,但是那样的胜算就差了很多,蓝熙书交代,跑了谁也不能跑了丁哑和吴连旺,上天入地这两个人必死。   这是重点。   歇马填肚子的功夫蓝熙书部署三人分工,自己负责丁哑,耗子首先解决吴连旺,李四树控制全局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在大红的日头落下树梢,老树昏鸦西天特写的时候,蓝熙书三个人部署就绪,虽说一路定下心,一想到即将来到的伏击,首先耗子攥着连珠弩箭心事重重。   “我们就给丁哑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蓝熙书看着耗子,耗子的心事他一览无余,蓝熙书也是在这夜幕朦胧的一瞬间决定的。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李四树表现出超常的理智,他不明白蓝熙书何以临阵有了妇人之仁。   耗子点了一下头,一欠屁股起身,忽然耗子咿呀了一声,蓝熙书和李四树同时站起身,来路路东呼噜噜乌鸦鸦的黑翅子低空漩涡向高空扩散,天虽然黑了,但是朦胧的影像很震撼,这不是三两人一般速度能惊起的宿鸟群。   “这么快?”耗子颤声奔马,三个人还不曾分头行动,这比蓝熙书估算的快了一个时辰。   蓝熙书也飞身上马,李四树倒省了跑去官道那边了。   李四树侧耳辩音:“是他们!”   隐隐的马蹄声如急弦繁管,乱而统一,这不是普通奔马的动静。   蓝熙书一挥手,李四树隐匿马匹原地待命,耗子带马奔北面,蓝熙书潜伏在中间葫芦肚处。   天黑的很快,眼见的呱嗒撂下了,马蹄声清晰了,狭窄的路上从马蹄声就听的出来,鱼贯而来的数十人马急吼吼的直奔葫芦沟来了。   李四树趴在半腰一块狼牙石后面一手执弩一手扒拉开荆棘丛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浓荫遮蔽的来路。   越接近葫芦沟,路面碎石越多,马蹄在碎石子上打滑的声音非常真切。   慢了,慢了,影绰绰的先头人马已经到了葫芦沟。   李四树压低头。   马蹬磕碰的声音距离李四树不过一个院落的高度,有人咕哝骂娘,李四树听出是吴连旺手下外号胖鱼头的家伙。   这家伙除了见了钱和女人会两眼放光,平时北衙门里当差死皮塌邋眼的,他请喝酒都没人捧场。   李四树瞪大眼睛数数,不能错了。   李四树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好,他数到十四他数出了丁哑,第十五是吴连旺,李四树咬咬后槽牙。   三十二个人!   以一敌十!   必须箭无虚发!   吴连旺吆喝手下有序跟上。   很快,三十二人全部路过了李四树,进入葫芦沟,李四树往下潜伏,他就是个扎口袋口的人,这活儿马虎不得。   因为葫芦沟只能并排两匹马行进,几十人的队伍拉长了,后面的骂骂咧咧。   前面一声惊叫拉开了瓮中捉鳖的序幕。   李四树闻声堵住了退路,连珠弩箭很快将后面的放倒了一片,五个人,惨叫落马声前后呼应,黑暗中吴连旺大喊大叫压住阵脚,一个火把腾地照亮了中心地带,耗子的身影从一株横木上落下来,一波骚乱往后灌。 第四百九十八章 机会   这种围追堵截关门打狗的活儿经常干,早就驾轻就熟,很快,一排连珠弩箭下来,前后去了十多人的炮灰。   蓝熙书的位置在最佳地段,但是蓝熙书没出手。   蓝熙书狠狠地把着岩石一角,他犹豫来着,但是为了照顾耗子的心理他决定给丁哑最后一次机会,其实蓝熙书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说不清心里既痛心又愤恨的心理。   他也想当面质问丁哑为什么这么做?答案有意义吗?   没有!   乱马回环互相拥挤践踏,有人一见两头堵截慌乱中弃马往看似比较矮的葫芦沟西面爬。   蓝熙书冷静的看着并不作为,西面突兀陡峭,顺水推舟的一把就会万劫不复随水流而去。   “吴,吴大人!……吴……”   “丁哑,怎么回事?……”   “啊!”   “什么人胆敢……”吴连旺的嗓门突兀出来,耗子冲下来放过几匹惊马,扔了空的连珠弩箭,猫腰又抓了一把备用的,第一箭他就让吴连旺闭嘴了,吴连旺惊马乱窜把他甩了下来,被丁哑黑暗中一脚勾住屁股助了一力,吴连旺扳住马鞍死命甩腿上了马,马来马往,吴连旺趴在马背上哆嗦开了,眼睛瞅着丁哑挥刀拨打箭矢。   狭窄的空间忽然遭遇袭击,这些人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耗子和李四树箭不虚发。   可惜不是在漠北,这样的杀伐让人没有酣畅淋漓的感觉,只有恨,恨里还掺杂着心痛。   丁哑心知不妙,但他还算沉稳,一边退一边挥刀自卫,他还是心存侥幸,但是连珠弩箭的特殊声音让他肝颤,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种动静了,没有谁比他的兄弟们更擅长这个了。   耗子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丁哑最初的幻想和侥幸心理。   尽管黑夜尽管耗子蒙了面,但是那冲杀的身姿,那直臂连珠弩箭的手法,丁哑太熟悉了。   丁哑心惊胆战游目四望,月亮出来了,明月光让树木绰绰闪光,让狼牙石形销骨立森然相对,他的目光在两侧扫了两个来回,没见蓝熙书。   更大的恐惧摄紧了丁哑的心脏,他对吴连旺置之不理,对于吴连旺手下这等草包愤怒不已,跟这种人共事,唉!丁哑后悔了,后悔联系吴连旺太草率,后悔出门没看黄历。   只剩下吴连旺和丁哑了,这个时候吴连旺的眼睛才好使,忽然混乱和惨叫没了,马的嘶鸣远了,前后一地横尸,耗子圈马在前不过一丈,李四树在后面远,影影绰绰的按刀端坐马上一动不动,好像他们不走回头路他就这么等着。   吴连旺看来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两侧练爬山,水流呼啸的声音也昭示不妙,吴连旺觉得在丁哑身边生还的可能性大点儿,别看别的,就看丁哑的稳当劲儿吧!   恍若一梦,吴连旺就这感觉,刚才还觉得离飞黄腾达一步之遥,一眨眼死神堪堪就在眼皮底下。   耗子忽然甩腿下了马,一扔马缰绳,刀交左手反背身后。   丁哑!不是谁在这里种情形下都会给你机会!   西坡巨石后的蓝熙书心里说,一根荆棘扎着脖颈子,蓝熙书就是不动。   丁哑呆怔了,他做好了同耗子冲杀的准备,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丁哑还是有几斤骨头的。   吴连旺没反应过来,一扭脸看不清丁哑的脸,但是他似有所悟。   “耗子!”丁哑哑声说话,他的心神游弋不在耗子身上。   “耗耗子!”吴连旺张目结舌,干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忽然找到了官架子,他呼喝一声:“大胆耗子!”   嗖!吴连旺背后没长眼,他一张嘴,李四树就不答应了,一箭从后面扫着耳朵边过去了,吴连旺嗷一声趴下了,脑门磕在马鞍铁把手上,愣是没觉得疼,耳朵垂被穿,血滴滴答答顺脖子淌。   吴连旺魂飞魄散往丁哑前面也不是后面也不是,真是上天入地无门,前后两个瘟神。   “丁哑!你跟这种人想成事?你不觉得这侮辱了你自己吗?”耗子心情复杂至极,其实丁哑的姿势已经让他看到答案了,但是耗子就是不甘,他不相信这么多年生死与共的兄弟情义就这样没了。   “我知道我这一步胜算不大,耗子!我没想到是你和李四树!你代表蓝熙书结果我的吗?他忙着成亲抽不出身吗?”   丁哑话虽这么说,眼睛耳朵都分散开来,水声,风过树叶的声音,马的喷鼻蹬蹄,还有几个带死不死的呻吟声,没有听到他恐惧的声音。   “三少不知道这件事,是我擅自带着李四树追来的,我不相信我听到的,我要亲眼来看看,亲口来问问你……丁哑!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兄弟们中三少最看重的!你的心瞎了吗?你即使推到了三少,谁能给你前程,你背负着背叛兄弟的良心债你爬得再高,那有什么意思?”耗子很动情,西坡的蓝熙书也很动情,耗子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丁哑!你让兄弟们情何以堪!”耗子铿锵追了一声。   丁哑当然没被打动,他不是感性的人,从来不是,动心的一次是在野狐岭,在槐树沟,那时他初见房子!   “耗子!你说的都对,但是我就是不痛快,唯他马首是瞻,仰他鼻息,我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耗子!我只针对蓝熙书,并没有背叛兄弟,你们那个我都没有加害之心,我只是不甘心,他凭什么,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给拼来的,房子那么好的女孩子,他凭什么拥有?还有井蓝衣,为什么我们喜欢的女孩子都必须拱手让他?”   丁哑有点儿相信耗子的话,蓝熙书没来,耗子不撒谎实诚,这让丁哑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他终于把隐藏心里的愤恨说出来了,他喜欢房子,第一眼开始就不能自拔了,本以为只和井貌安竞争胜算很大,没想到事态急转,蓝熙书弄出个娃娃亲的转折点,让他万念俱灰,蓝熙书的不能动,动也动不了。   蓝熙书在巨石后惊呆了,兄弟们喜欢房子他心里有数,但是何至于积怨深埋终成杀机。   耗子摇头看着丁哑情绪失控的说完,看着丁哑也下了马,手里的快刀挂在了得胜钩上,跨国横尸走向自己。 第四百九十九章 婚   “你离兄弟们远了,你根本不了解内情……”   “我知道,井蓝衣就是白蝶衣,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丁哑缓和了语气:“耗子!兄弟一场,我绝不弑杀兄弟,现在蓝熙书已经不把我当兄弟了,他居然让赵一龙接管南镇抚司,我就是不动手他也会动手!耗子!蓝熙书的为人你最清楚!”   “不!丁哑!你回头!我保你!今晚的一切三少都不会知道,这个我和李四树可以发誓!”耗子和丁哑就隔着一条咽喉穿着连珠弩箭的尸体相视,夜色幽幽,彼此瞳孔里的月色都看得清。   “我还能回头吗?蓝熙书已经容不下我了!回头你这是让我送死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丁哑!回头吧!来得及!杀了吴连旺我们一起回去,神不知鬼不觉!”耗子一错眼,吴连旺大叫一声:“丁哑!不要为他蛊惑,你还想一辈子屈居蓝三之下吗?你不想得到那个女人嘛?”   吴连旺真害怕了,丁哑慢慢回头的脸色他看不清,但是丁哑从腰间拔除短匕的动作他可看的清清楚楚:“丁哑!我们可是……”   话说一半,一直沉默是金的李四树再次用箭说话了,这次他没有虚张声势只是吓唬一下吴连旺,丁哑的话头已经露出了回头的意思,这厮在旁煽风点火着实可恶,李四树一发火,连珠弩箭贯穿了吴连旺的前心后背,可怜吴连旺这阵子光小心耗子了。   噗通!   吴连旺咿呀着晃了一晃栽下马。   忽然丁哑拧腰反身锁喉,短匕横在了淬不及防的耗子脖子上。   “丁哑!你敢!”李四树吓得大叫。   耗子没有一丁点儿反抗和惊慌,丁哑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耗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心凉了寒了到了极点,丁哑有力的臂膀压着他的肩膀,迫着他的呼吸,耗子一松手反背身后的快刀掉在了地上。   “李四树!不想耗子有事你就乖乖的把刀放下!”   李四树没犹豫随着丁哑的话音咣当就把刀扔了,那叫个干脆。   甚至李四树连骂丁哑的冲动都没有了,他自己都觉得反常。   蓝熙书长长的叹口气,很难过,为自己也为耗子,他稳稳的对着丁哑抬起手臂,丁哑的后背正对着他,蓝熙书不再犹豫。   嗖!   啊!   嗖嗖!……   第一支钉在了丁哑的后心,后面六支放空,东面的荆棘刷拉砰砰热闹一阵!   一箭泯恩仇,一支就够了,那放空的六支是因为蓝熙书发泄余怒。   丁哑圈制耗子的胳膊松了,短匕从耗子的前面落下,耗子晃了一晃抵制着丁哑的体重,感觉着丁哑顺着自己的后背在下滑,最终一滩烂泥堆在了脚下。   “丁哑!不是不给你机会!是你死不悔改!”耗子闭上眼睛,丁哑不甘的眼睛死直直的看向明月当空。   蓝熙书下来拍拍耗子的肩膀,李四树上来踢了丁哑一脚。   耗子和蓝熙书沉默,李四树清点人数。   “你快马回去吧!我和李四树处理掉这些追你!”耗子平静了,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现在赶得上午时行礼,晚了就只有洞房了。   “不!一起!”   “三少!你先吧!四少一定担心坏了。”李四树也撵蓝熙书,蓝熙书不回答他把丁哑的尸体往马背上拖,耗子搭把手。   把尸体都扔进河里,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亥时,回程!明月追随!   忽然在那一刻,蓝熙书想起去年胪沟河的大月亮,那时亡命,兄弟都在!   房子趴在床上看着天光慢慢亮,累了,蜷缩起来把头深埋,翻来覆去,坐着都觉得坐不住了。   这样一夜,从来没觉的时间这样沉重,粘稠,拉不动,她看着月升月动这样缓慢,房子被这夜耗尽全部的力气。   来来往往的人眼前各种安慰,房子俱不说话,没有一句话能让她觉得好过些,那么多人独独少了她最讨厌的人。   房子没有伤心没有愤怒,很安静,揪心的安静。   一切就绪,一切照旧,知情的人都坚信蓝熙书能赶回来,房子也坚信,但是没有人比房子更能体会今夜的煎熬。   安之钱来了走了又来了又走了,贞姐和小安陪在外面,因为蓝熙书的突然离开,房子省了最重要的过程,她没有照计划在杨宅被蓝熙书迎娶进新宅,蓝熙书不在,这个过场没人代替,省了吧!   二娘跟来了新宅,她虽然被杨士奇一再交代不许多嘴,但是忽然的打乱计划让她很失落,不跟房子叨唠,跟经石却叨唠个没完。   新婚在即蓝熙书还紧急执行任务这让不知内情的经石很恼火,但是身为锦衣卫她懂得,当年她哥哥蓝海龙就是这样,上面一声令下随时候命,恼火之余是无奈,听安之钱说蓝熙书赶得回来,心里略略牵挂,房子的安静让她连埋怨的话也不能说。   卯时,到房里,房子假寐,经石退出来假装房子真的睡了。   外面的喜乐队在热身,唢呐一起,喜庆的调子顿时让新宅活跃起来,后院还算安静,前院有葛大请的管事先生铺派,放鞭炮,唱喜歌,喧哗大起。   喜庆的乐声提神,房子起身,胳膊撑着床心里异样,眼泪止不住的噗簌簌而下,听见贞姐喊影儿准备梳妆盒,赶紧擦干了眼泪,睁大眼睛把眼泪逼回去。   这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一天,不可以不开心,他会回来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两夜一天的煎熬让房子忽然觉得活着很珍贵,能在一起很珍贵!   至于有些不完美现在都不重要了。   热热闹按的梳洗打扮,房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任由丽姑贞姐摆弄,衣着光鲜的小安和影儿跑来跑去,房子恍惚感觉蓝熙书就在外面照应客人,甚至出现了幻听,房子有一阵竟然差点控制不住要跑到外面让蓝熙书看看她的新娘妆,她还记得蓝熙书最后一面看见她穿新嫁衣的惊艳眼神。   蓝熙书被她穿嫁衣的样子惊着了,他眼睛里有火焰!   一支银钗被房子自己扣在掌心,她保持着腼腆羞涩的微笑享受贞姐和丽姑的夸赞。 第五百章 剧终   蓝熙书在路上,心里火辣辣的,房子身着嫁衣摇曳生姿的在眼前晃,那么美好!   丁哑的背叛所带来的烦恼被冲淡了,蓝熙书就一个念头,回家,成亲,马蹄踏碎月光,归心似箭。   这是奇怪的嫁娶,新郎缺席,新娘独自过门,华服高朋满座的热闹透着诡异。   安之钱再通知胡大疙瘩在北城门安排人手接应蓝熙书,胡大疙瘩比安之钱安排的还进一步,两拨人出城接应蓝熙书。   本来打算高调完婚的喜事因为蓝熙书不在而临时低调办了,不是北衙门的兄弟一律挡驾,不收贺礼不设酒席。   盛川除外,宫里送来了一副红玛瑙串缀的珠帘,丫无双没来,这让操办喜事的葛大安之钱松了口气,就提防她来搅场子。   贞姐和丽姑高挂宫里送来的珠帘,大家围在门口把玩珠帘一致赞不绝口,这么稀罕物一样的热闹大家只为了增加喜庆,转移房子的注意力,房子的安静太让人心疼。   房子粉雕玉琢,红嫁衣衬的她妩媚动人,她静静的坐在床边扭身看向门口,红玛瑙的珠帘珠圆玉润晃动着盈盈喜气,房子忽然想到蓝熙书挑珠帘进来时该是何等表情,房子无缘无故看的如醉如痴。   房子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口里纠结。   日上三竿,外面的喜乐换了好几曲,房子被蒙上盖头静静的侧耳。   外面经石和二娘杨士奇茶换了一碗又一碗,二娘开始沉不住气了,不停的询问安之钱蓝熙书什么时候能到。   杨士奇一再让二娘稍安勿躁,安之钱陪笑打哈哈,说话就到,随后贞姐和丽姑打岔。   外面的小小喧哗没有波及后面,井运水回京,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喜事盈门,还以为蓝熙书急招自己是为了喝他的喜酒呢!   早就侯着他归期的胡大疙瘩见面一句寒暄话都没有,按照蓝熙书的吩咐直接就把他带到了北衙门,兄弟相见,胡大疙瘩细说从头,井运水才知道蓝熙书的用意。   井貌安的另套说辞让井运水火冒三丈,井运水的脾气后果可想而知。   井貌安没盼来救星,盼来井运水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一问蓝熙书,胡大疙瘩瞒着所有人,瞒着井貌安但是不能瞒着井运水,听完胡大疙瘩的私语,井运水呆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些日子蓝熙书内外交困焦头烂额的情况。   丁哑!   井运水心悸了一阵,忽然一股邪火没处撒,冲着井貌安一顿拳打脚踢,开始井貌安还觉得冤枉,听完胡大疙瘩说个透彻也傻了。   什么什么白蝶衣拿肚里的孩子要挟蓝熙书,不是自己的吗?   扔下目瞪口呆的井貌安,井运水就要带人接应蓝熙书,胡大疙瘩拦也拦不住。   午时,高堂在座,一拜天地是房子自己,二拜高堂是房子自己,喜庆的礼堂内鸦雀无声,谁也拗不过房子,每个人心里都难受,还都得满脸堆笑。   唱礼的老先生拖长了尾音:“夫妻对拜!”   房子怔怔片刻,慢慢敛衽曲裾下蹲,房子感觉蓝熙书就在自己的对面跟自己一起做。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擂鼓,跟着影儿大喘气:“三三少!回来了!”   胡大疙瘩就在门口,闻声虎背熊腰雀跃外奔。   高座上的经石二娘杨士奇齐刷刷的站起身,你看我我看你,喜不自制。   “房子!听见没?小书回来了。”二娘忽然的柔声细语起来,唯恐惊了房子似得。   房子惶惶然张开鲜艳的袍袖就往外跑,盖头滑落。   满屋哗然,房子都听不见什么。   忽然房子在珠帘前戛然而止,做势欲飞的姿势定格。   门口忽然出现的蓝熙书风尘染面,但是神采斐然,也正戛然而止于珠帘外,隔着珠帘,四目相对。   仿佛隔了几生几世的光阴。   “房子!”蓝熙书心下宽慰,看到嫁衣华丽的房子眼睛里的欣喜,那做势欲扑的手势,一下子幸福满了眼眶。   房子抿住朱唇逼住眼泪,忽然垂下头,就在蓝熙书挑帘拥抱的一瞬间弱柳难支的房子被一把抄在怀里。   “房子!我来晚了。”蓝熙书托起房子。   房子摇头,悬然欲滴的泪光一闪,贞姐到了,手里的红盖头盖住了房子会说话的大眼睛。   “不晚不晚,还差夫妻对拜呢!”二娘咋咋呼呼:“影儿!青花!赶紧把新郎服拿来。”   没什么讲究了,穿戴起来礼成进入洞房,体己话随便说。   一时间裙裾乱飞,女人们穿花蝶一样乱飞,蓝熙书眼花缭乱中被穿戴一新。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外传 随意   快一年了,自我觉得糟糕的一年,不过,还好我坚持了下来,我还会坚持下去,最近心情低迷,所以做任务留言几句鼓励自己!冬天会过去的!   关于锦衣三少和房子,我投入了太多感情,说不清楚,我爱他们,写的不好是能力问题。   还有耗子胡大疙瘩,我都爱他们,最初即使不能签约也舍不得砍掉他们,我不能解释为什么,好像他们不只是故事里的一个人物,真心想写好他们,但是有时真是表达不好,太固执于自己,背离网文套路,所以锦衣三少收藏惨淡,这一度让我低迷,没钱也坚持下去,有很重要的一点,也许都不相信,这个热不起来的故事在支撑我,每天更新就是每天的呼吸,这种码字行为已经超出码字本身了。   我感谢这个故事,让我走过最艰难的2013和2014,真的,任何人都不懂的码字对于我的意义。   扑街就扑街吧!   但是我还是会学习怎样把故事写精彩,我学东西慢,我痛恨自己这点。   有那么多故事人物被我写砸了,我有罪恶感,这些人和故事应该表达的更好的,那些一直在我精神深处的人物们应该被更多人喜欢的,是我没做好埋没了他们,我很难过。   我想做的更好!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