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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被教官这一吼一夸,明显的放松了许多。大家纷纷晃了晃脖子,舒展着手臂,做着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一时气氛舒缓了许多。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哼哼的唱起了歌——“我不是黄蓉,我不会功夫……”   明明是粗犷洪亮的声音,却故意尖着嗓子唱这种女生流行歌,那声音就如同鸭公一般,让人听得心里直发毛。   张教官有些哭笑不得的咧了咧牙,指着坐在左边末尾的士兵骂道:“秦霄,你小子恶不恶心。这他妈的驴叫还比你哼哼得好听一点。”   大家跟着一起哄笑。   秦霄叭的一声站得笔直:“报告教官,我是在进行最有效的放松。”   张教官看着高大挺拔一脸帅气阳光的秦霄,心里是又爱又恨。这小子,各项技能评比,都是首屈一指的尖子,大有前途。偏偏个性有些油滑,喜欢出些风头,不时弄些类似于今天的这种恶作剧,哗众取宠。但他又是个热心肠的家伙,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乐于助人,跟谁都合得来,在部队里是个极受欢迎的人物,也算是小有名气。   张教官不动声色,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秦霄愣了一愣,踏出两步,走到教官跟前,站得跟标枪一般的笔直。   张教官心里一阵偷笑:喜欢出风头的小子,今天就让你风光个够。咦,这家伙嘴里……   “秦霄,嘴里嚼的什么?”   秦霄心里一寒:“报告教官,是……口香糖。我听说,嚼口香糖可以平衡坐飞机时的气压,不会耳鸣,所以……”   “混账!你是军人还是小混混?给我吐出来!”   张教官没好气的吼道,“今天你排第一个跳下去。给我放严肃点,要是有什么闪失,丢了小命可没人给你哭丧!”   说罢,张教官哗啦一声拉开了舱门,呼啦啦的狂风吹得一阵疯响。   秦霄咽了口唾沫,硬着脖子走到舱边,强烈的高空气流就在他面前冲过,脸上的皮肉都要被吹皱了,如同水面激荡的波纹。秦霄深吸了一口,定了定神,心里倒也还平静,毕竟平常训练得挺多的了,而且作为一名特种兵,心理素质过硬也是基本的要求,在这一点上,秦霄倒是做得不错。   愣了几秒,秦霄迟迟没有听到教官习惯性的吼叫“预备——跳!”   “咋回事呢?”   秦霄心里正纳闷,正准备回头看一眼,却冷不防的屁股上挨了一脚,身体猛然冲出了机舱,直直的朝下掉去。   身体一下就失重了,大脑本能的有些眩晕起来。   秦霄心里气岔:“妈妈的张教官,居然用这种阴招害我!等老子升官当了你的上司,天天踢你的屁股!”   可是转瞬片刻之后,秦霄心里却紧张起来,原因是,降落伞居然没有自动张开!   秦霄飞快的抓到胸前的手动开伞绳阀,准备开启备用伞包,用力一扯——坏了,居然毫无反应!   再扯,扯,扯扯扯!   还是没反应!   秦霄脑子里轰的一响,顿时一片空白,绝望的想到:完了!完了完了!想不到我居然这么倒霉,第一次跳伞,就成了空葬!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刮过耳边的狂风已经如同怒吼的怪兽,让秦霄打成心底里,泛起一阵阵绝望。原本打算的要好好欣赏一下白云飞鸟的闲情逸致,现在已经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   几秒钟的时间里,秦霄已经将张教官家的所有女性问候了个遍,现在,他连背着炸药去炸张教官家房子的心都有了。   “想不到,我秦霄英明神武了半辈子,居然在这样风华正茂的花样年华,窝囊无比的挂掉——妈咪呀,我还没娶媳妇呢!”   秦霄绝望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尽闪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突然间,秦霄感觉身体飞快的旋转起来,而且斜斜的横着飞了开去。   “怎么回事!”   秦霄惊恐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止住了下落,正在飞快的水平移动,而且整个身体旋转得比铊镙还快,自己已经根本无法控制动作。   脑海里一阵血气翻腾,眩晕得不行。尽管是体质过人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秦霄也在这时瞬间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眼前一片混沌,浑身酸软无力。   “我怎么了?”   “我这是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霄喃喃的自言自语,可周遭一片漆黑,脚底下也是一阵虚无,自己竟像是飘浮在半空之中。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该练功了,你还在躲懒么?”   秦霄大惊——“是谁?”   随即跳起身来,摆了个左实战式的散手搏击照门。   “嗯?”   声音渐近,一个灰衫长须极其高大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面容清瘦,却如同古松一般透出一股沉稳之气,“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我们师徒俩前几日刚刚才说好,你一入梦我便来教你武艺,你难道就忘了么?”   秦霄愕然:师父?……入梦?……武艺?   老人惊疑的看着秦霄:“你这是怎么了,一副茫然的样子?昨日你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要学得好功夫,创下一番伟业,今日便糊涂起来了么?”   秦霄摸不到头脑,看那个老人的装束举指,又忍不住一阵好笑:“老人家,你这不是在拍戏吧?那导演也太小气了,给你配这么一套寒酸的行头。”   心里却暗道:估计是个跑龙套的。   老人皱了皱眉头:“拍戏?导演?行头?你这小子,今日为何这般疯言疯语,莫不是被门夹了脑袋?咦——”   老人一声低呼,“你为何不像我教你一般的扎马打坐练气,却摆如此拙劣的照门?”   秦霄一听可就不服气了:“老人家,拍戏就拍戏,台词可不能乱说——我的散手搏击,可是全队数一数二的厉害,出了名得过奖的。”   秦霄缓缓收起了架式,颇有些对牛弹琴的不耐烦:“算了,你老人家也不会懂。”   老人脸上闪过一阵寒气,微怒喝道:“好个狂妄的小子!”   语音刚毕,老人的身体如同鬼魅一般直朝秦霄袭来,右手一掌直直拍到了秦霄胸前。   秦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本能的发出一声惨叫——“啊!”   眼前豁然一亮,秦霄醒了过来。头很疼,身上也像虚脱了一般毫无力气,心里本能的就想到:今天没有半夜吹紧急集合哨吧?这一觉睡得真死,要是误了集合就完蛋了!   秦霄痛苦的睁开眼睛,试着晃了晃脖子,却入眼看到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妇人,正一脸担心和嗔怪的盯着他:“你这孩子,吓死娘亲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叫什么?”   秦霄大惊,猛的一下弹坐起来:“你是谁?又是拍戏的?”   他看到,这个自称是她娘亲的人,身着一袭圆领布衫,身上披着一件睡袍——赫然是古时人物的装束!   少妇一脸惊异的看着秦霄,伸手摸到了他的额头上:“宵儿,你没事吧?你莫不是生病了说胡话,竟连娘亲也不认识了?”   “霄……霄儿?”   秦霄愕然的打量着少妇,随即又看了看自己——居然是个八九岁孩童的样子,随即大惊叫道——“怎、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他脑海里却翻腾起这般奇怪的景象——自己骑在牛背上,吹笛放牛,和一些孩子们抓鱼捉虾,眼前的这个“娘亲”来到小河边,责怪而又溺爱的叫他回去吃饭;陈旧的桃木餐桌边,眼前的这个“娘”将菜碗里仅剩的一尾小鱼夹到他碗里,还将自己碗里的米饭倒了一半给他……   一片混乱!   秦霄心中大惊,一脸的呆滞、惘然和惊恐——我怎么,会有这种记忆?眼前的这个女人,我居然对她很熟悉,感觉很亲密,难道——她真的是我妈?   见到孩子这副样子,妇人明显吓坏了,慌乱的替他盖好被子,叮嘱他不要乱动,然后张惶的朝外跑去!   “娘!”   秦霄自己也奇怪,为何就这般顺口的叫了出来,“你去哪里?”   “孩子,你定是生病了,我去请郎中帮你看看病。你切莫到处乱跑,害娘担心你!”   秦霄脑海里更加混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妇人急匆匆的走了,剩下秦霄一个人愣在床上,不之所措。   幸得秦霄具备了特种兵优秀的心里素质,片刻的惊慌之后,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阵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间比较破旧的木屋,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床边的小桌上,一盏油灯的火苗摇摇曳曳,将小屋里照得影影绰绰,整个房间里一股浓浓的烟火味,和江南雨季时特有的淡淡的霉味。自己身上盖着青布粗棉布的被袄,还缝了几处补丁。拍了拍床板,全然不是部队里的那种钢铁上下层分床,而是硬实的木板,摇一摇,还吱呀呀的响。   正巧这时秦霄有些内急,像是要大号了,便一翻身从床上跳起来,又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居然变得矮小了许多,那张并不太高的木床,居然也到了他齐腰的位置。   这下秦霄真的吓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变成小孩子了?慌张张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身上正套着一件粗棉布的对襟小褂,那骨骼皮肉,正是如假包换的小孩子身体!   浑浑沌沌之间,秦霄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提着那盏摇摇欲熄的油灯,摸到房外的厕所的,脚下还打滑过好几次。外面正下着雨,从泥泞的屋檐下走过,泥水浅了满脚。   “啊呀……真臭!没抽水马桶也就算了,总该有个化粪池,刷点水泥吧……”   内急得厉害,秦霄暂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慌张的解开腰间的布条裤带,掀起了裤子,一眼看到自己两腿之间,不由得绝望的喊道:“完了完了,大蛇变蚯蚓了!”   “张教官,你个脑袋喷粪的张教官,你这一脚也太狠了吧!阎王爷还只踢人去投胎,你却一脚把我踢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变成了未成年儿童!你怎么不去国家足球队,当个超级射手啊,这样中国足球就有希望了!”   秦霄痛心疾首的抱怨了一阵,随即转念想到一件事,不由得让他身上激出了一身冷汗——“莫非,我也像某些小说中的男猪脚一样,跳伞下来遇到了时空断层,来了个穿越?”   “这回又是异世界还是哪个不知名的朝代?天哪!这次真的完蛋了!”   臭气熏天的茅厕里,一阵阵惨烈的尖叫,不绝于耳…… 第2章 崭新人生   秦霄已经记不太清,是怎么将那个絮絮叨叨的废材郎中打发走的。临出门时,还看见了他的新任“娘亲”在门口塞给那个废材一叠东西,大概是几枚铜钱。   秦霄呆呆的坐在桌边,脑海里虽然还是有些混乱,但一些奇怪的信息却不断的涌现出现,就如同电脑在拷备东西一般,一条条,一件件浮现在他眼前。   他清楚,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来到了唐时的武周朝。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名字也叫“秦霄”跟自己同名同姓,现在还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这让秦霄自己惊讶不已。眼前的这个妇人周氏,就是秦霄的娘,一个寡居的可怜女人,曾经却是名门望族中人。   而且,这个“名门望族”秦霄一点也不陌生,祖上最有名的人物,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开唐名将,与武圣关羽比肩的人物——秦琼,秦叔宝!   秦霄的父亲,便是秦琼家族中的庶出,因为早丧,使得周氏背上了莫须有的“克夫”骂名,在家族中处处受人排挤欺负,只好带着幼小的秦霄,早在四五年前便回到了娘家隐居埋名。而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江南的一个小村名叫栖凤村,隶属于江州彭泽县的治所。   秦霄有些郁闷了,心中喃喃的对自己说道:我现在,到底是特种兵秦霄,还是未成年儿童秦霄?   周氏长吁了一口气走到秦霄身边坐下,略有些嗔怪的说道:“宵儿,好在郎中都说你没事,不然娘真的要担心死了。你说你最近几天是怎么了?前两天的夜里,你不是手舞就是足蹈,今天又发出一阵怪叫,还说不认得为娘了。你要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可叫娘怎么活……”   说着说着,妇人想到了这几年的辛酸和伤心事,声音略有些哽咽起来。   秦霄心里居然也跟着一阵揪疼,不由自主的说道:“娘,我没事。这几天,怕是白天玩得太疯,晚上就睡不安稳了。”   周氏微叹了一口气:“折腾了半宿,这天都要亮了。村上的保甲大人昨天交来几件衣裳要娘缝补,还有一些没有做完,现在去赶赶工。你先歇会吧,等下天亮了再去刘善人家应卯,今天照例要替刘善人家放一天的牛。左邻右舍的对我们娘俩也算是恩惠有加,你可别贪玩弄丢了人家的水牛。”   说完就站起身来,掀起布帘走到另一间房里。   秦霄有些愕然了,脑海里渐渐泛起了一些对这个新家的记忆:由于“自己”还小,没有能力操持家业,这些年来,一直是娘在找些零碎的女工活儿,赚些细碎钱粮来养活他。左邻右舍有些什么好处,也纷纷来照顾。比喻刘大善人,就常常将秦霄叫过去,给他一些简单的事情做做,打赏几个铜钱。幸得现在是民风开放的武周朝,换作是以后的宋、明时期,一个居丧的寡妇,是断不敢有什么生人上门的。也曾有人给周氏介绍新夫家,其中也有家世人品不错的,但周氏都因为牵挂秦霄,而断然拒绝了。   想到这里,秦霄心里酸酸的。生活在一千多年后的秦霄,从小就是孤儿,缺少亲情。虽然平常吊儿郎当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可是他打成心眼里渴望能有一份亲情。   “这算是老天的玩笑,还是眷顾?”   秦霄心里百味夹杂,“我好好的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当我的特种兵,却被教官一脚踢到了唐代,还有了个寡居的可怜妈妈?”   正是江南梅雨季节,屋外淅沥沥的下着雨,秦霄心里一刻也平静不下来。心思几番挣扎后,秦霄一咬牙:“索性是来了,回不回得去还是个永远的未知数。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天起,我就是唐代的秦霄,好好的活这一辈子吧!”   秦霄坐起身来,凭着记忆走到厨房里,在柴堆边找到柴刀,往里屋扔了句:“娘,我出去了。”   周氏急急的赶了出来:“天都没亮还下着雨,你出去作甚?”   秦霄打开大门,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我去捉几尾鱼来给娘补补身体!哎呀……”   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又被泥泞的黄泥地滑倒,心里暗暗的恨道:看我哪天就发明水泥出来,先给自家院子砌上!对,还有那个厕所,也太恶心了!得重新建一个……   周氏脸上泛起一阵满足的笑意,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难为他了,这么小年纪,就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过苦日子了,哎!”   秦霄径直跑到竹林里,抬手砍倒一根和自己胳膊差不多粗的竹子,打去枝叶,削下一段二三米长短的竹竿,一头削得尖了,提起来朝村边的小河溪走去。做这些事的时候,秦霄忍不住有些气喘,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力量也不是很足。毕竟还是小孩子的身体,而且,这具身体还略有些瘦弱,体质并不是太好。   秦霄来到河边,看着缓缓流动的水面,不禁心里泛起一阵欢喜。这个时代的河流,没有什么污染,打捞鱼虾的人也不是太多。做为一名特种兵,野外求生捕捞鱼虾算是极简单的课题了。眼下这条河中,河水并不深,可视度极佳,看来今天必能有所收获。   秦霄卷起裤管儿在膝盖上扎好,将竹竿举在右肩侧边,双臂往后拉了拉,身体形成了一个弓状,静静的站在河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河面。   过了许久,鱼儿倒是看到了,可都离岸边远远的游着,吐着嘴巴,吸食水面的露水和萍草,不肯靠到河边来。秦霄感觉手臂和肩榜有些酸麻无力,心里恨恨的想到:这副身体架子,真是太弱了一点!换作是我以前的身体,就是在这河边站上一天一夜,也断然不会感觉像这么累人。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半小时后,几条大鲤鱼摇着肥笨的尾巴,朝岸边游了过来,大嘴巴一张一合的,吸着露水。   秦霄心里一喜,猛一竿子扎下去!   “哈哈!有了!”   秦霄开心的收起竹竿,一条肥大的金鳞鲤鱼被横着穿了个透,拼命的摇晃着身子被他拖了起来。“好肥的鱼,怕是有三四斤重呢!”   秦霄手脚麻利的折下一根树枝从鱼鳃里穿过去,从嘴里透出一段枝丫,提起鱼儿准备回家。这时却又冷不防的看见岸边有一只钵盂大的甲鱼,正在笨拙的往岸上爬。   秦霄心里一阵阵惊喜,轻手轻脚的将金鳞鲤鱼放在脚边,绕着圈子朝甲鱼逼近:“大王八,今天活该你倒霉,就拿你送给我老妈去炖上一锅吃掉,当作见面礼了!”   呜呼哀哉!可怜的王八妈妈,不过是上岸来准备生下一群小王蛋儿,却被秦霄这个更王八蛋的家伙手到擒来的逮住了,还被几根枝条弄了个五花大绑,和那条大鲤鱼一起成了秦霄的战利品。   秦霄乐滋滋的提着丰富的收获往家走去。经过邻居家里,却见几个人围在一起争吵不休。秦霄勾起了一些好奇心,凑了过去准备看热闹。   原来是两家邻居因为一些事情在争论。这两家邻居,平日里都待秦霄母子不错,秦霄便多多留意的听他们争论着,大概是这么一回事:这两家邻居都养着猪崽儿,昨天两家的小猪崽都同时走失了几只,今天早上才一起找到,原来是玩耍时一起掉到一个大树洞里去了。可是这样一来,就分不清哪些猪崽是哪家的了,两家邻居因为猪崽的肥瘦正争执不休。   秦霄看得心里一阵好笑,暗暗道:难道古人,真的比现在的人笨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定。于是朝里面挤了挤,用他稚嫩的声音喊道:“齐二伯,刘大叔,你们就别争啦!要分出猪崽还不容易?将这些猪崽关在一起,关得饿了,再将两家的母猪牵来就行啦。饿了的小猪崽会去找各自的娘吃奶,这不就分出来了么?”   两个粗头愣脑的大汉听到这话,都齐齐一愣,半刻之后,都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好办法,果真是个好办法!秦家小子,你可真聪明啊!”   秦霄嘿嘿的笑了笑,提着甲鱼和鲤鱼飞快的朝家跑去。心里暗暗的乐道:这就聪明了?要是给你们扔几句英文,说些短信笑话,我岂不是就成了神童了?   在他背后,一个身材魁梧相貌雄伟的老者,笑呵呵的抚了抚胡须,微微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两个随从说道:“陶干,马荣,你们二人,回一趟县衙,背一袋大米,提几斤菜油来。”   他身后的两个壮汉愣了一愣,其中一人说道:“老爷要这么两样东西做甚?莫不是又要施舍哪个穷苦人家?”   老者摸了摸福态的肚皮,呵呵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穷苦人家。这家孩子的先人,可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忠臣良将呢!” 第3章 文武双修   秦霄跑回家的时候,周氏刚弄玩了针线活儿,正在张罗着早饭。厨房里已经冒出了炊烟,一股稻米粥的清香四散飘逸开来。   秦霄兴冲冲的跑进屋里:“娘,快来看,我抓到好大一条鲤鱼,还有一只大水鱼哦!”   周氏拍着手上的灰尘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秦霄手中果然提着一条若大的金尾鲤鱼和一只肥壮大肚子的甲鱼,不禁惊喜道:“我的儿,竟这般有本事,之前为何未曾发现?”   说罢怜爱的抚了抚秦霄的头,从他手上接过鲤鱼:“这鱼我们娘俩便炖着吃了,大甲鱼一会儿给刘大善人送去,也算是个孝敬。”   “送给别人?”   秦霄心里隐隐有些不乐,但也不好抚了周氏的心意,欢快的应道:“嗯,霄……霄儿知道了。娘,你先忙着,雨停了,我去院子练练拳。”   这“霄儿”从他口中说出,总还是感觉有些别扭。再怎么说,自己算起来也应该是二十岁的人了。   周氏惊道:“练拳?你何时跟人学会打拳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舞枪弄棒,老想着看书识字么?”   秦霄张着嘴呆了呆,不知道怎么跟周氏解释,只得傻笑一阵后,一溜烟的跑到院子里,自顾耍弄起来。周氏一脸惊疑未定:“这孩子,这两日,为何像变了个人似的?之前可不像现在这样活泼好动的,现在不仅能捕来大鱼,还会打拳了,真是奇怪……”   秦霄跑到院子里,深呼吸了一口,轻喝了一声,左右开弓,连连击出几记直拳、摆拳、勾拳;脚下的步子也飞快的变化——进步、退步、侧跨步、内步、盖步、插步、垫步;一连贯的收腰、提臀、缩腹,流畅的踢出侧踢、横扫、回旋腿。   一套拳耍下来,秦霄忍不住气喘吁吁,感觉体力都要透尽了。而且打拳、踢腿的时候,仿佛还拉疼了一些肌肉和韧带。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照着在部队时的习惯,每天清晨练上一套拳,可是现在的这个身体,恐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幸好不用背上二三十公斤跑五公里了。秦霄不禁有些懊恼。   正当他将手撑在膝盖上,喘气休息的时候,背后传来两个粗犷的声音:“好拳法!”   秦霄回头一看,两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正陪着一位身体福态沉稳儒雅的老者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汉子的背上还背着一袋白布粮食,另一个人手中则提着一个油罐子,三人都笑吟吟的看着他。   秦霄直起身来:“你们是……”   老者笑呵呵的走到秦霄面前,蹲下身来:“小兄弟,你是不是叫秦霄?”   秦霄心中一惊:“是啊……可是,我不认识你们。”   他身后的一个大汉道:“这位是本县的县令大人,专程来看望你们母子俩的。”   秦霄一下将嘴张得圆了:“县太爷哦……不知道县太爷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正在这时,周氏急匆匆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屈膝就冲三人跪下,还拉着秦霄一起往下跪:“民女周氏拜见县令大人。小儿年幼不懂事,无礼冲撞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老者连忙将周氏扶了起来:“周大嫂快快请起,本县冒昧来访,事出有因,还请大嫂不要责怪本县无端扰民才是。”   秦霄煞感兴趣的看着这个县令大人,心中想到:“现在的官儿,都这般没架子的么?按理说应该官威十足才是呀,现在可封建社会,等级制度严着呢。哪怕是换作千余年后,一个小小的芝麻科长,也神气十足,不是吹胡子瞪眼就是板着脸耍官腔呢。比如说那个军衔低得可怜的张教官——奶奶的张教官,可恨!”   周氏站起身来道了一记万福:“既然太爷来访,就请到屋里坐。只是我这屋子里寒碜得紧,就怕大人见怪。”   县太爷抚着颌下的灰白长髯,笑呵呵的道:“无妨,无妨。你们两个,将县衙赠送给周大嫂的粮食和菜油,一并搬进屋里。”   周氏连连摆手:“大人,万万使不得……这,这可如何是好!”   县太爷摆了摆手:“大嫂不必客气,这是彭泽县衙的一点心意。而且,按我大周律例,这些许怃恤馈赠,也是合情合理的,大嫂就不必客气了。”   秦霄脸上一笑,心中道:“倒也是个好官儿。只是……莫非,这老县令,看我娘是个寡妇,有什么不良企图?嗯嗯,我可要盯着点儿!”   周氏将县太爷等三人领进屋里,慌乱的用袖子擦拭着桌椅,请他们坐了下来,自己垂首立于一旁。县太爷顿了一顿,对身后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带秦霄小兄弟在院子里玩耍一阵子,本县有话,要询问周大嫂。”   秦霄心中喊道:“看看,果然有企图,有企图啊!”   却不由自主的跟着两个汉子走到院子里。   两个汉子蹲下身来,其中一个道:“小兄弟,我叫陶干”“我叫马荣。小兄弟你刚才耍的那套拳叫什么名字,当真精彩之极呀!”   秦霄随口答道:“名字?散手,也叫散打,自由搏击。”   心中却疑道:“陶干,马荣,这两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呀?”   陶干马荣面面相觑了一阵:“散手,散打?这是哪个门派的工夫,从未曾听说呀!”   这时秦霄突然恍然大悟的想了起来:“陶干马荣,不是狄仁杰身边的随从武夫么?怎么会……”   随即又想到,江州彭泽县,武周朝……历史上,狄仁杰曾经被来俊臣等人构陷,流放贬官到这里当过县令吧,难道,真的会这么巧?   想到此处,秦霄一阵激动,对陶干马荣说道:“两位大哥,这县太爷,是不是叫狄仁杰?”   陶干马荣脸上隐隐透出一阵不快,直呼姓名可算得上是对县太爷的大不敬了,但见他是个小孩子,也就不跟他计较什么了。二人点了点头:“正是。”   秦霄心中一阵狂喜——哈哈,遇到偶像了!   打从小起,秦霄就视唐朝名相狄仁杰为偶像,一来是因为他聪明过人忠心为国,二来,最主要的,是因为狄仁杰的“神探”之名。秦霄从小就对自己的智力充满了自信,迷恋侦察小说的他,常常跟着情节猜想案情真相。尤其喜欢看狄仁杰探案的各类小说、电影,对这位唐朝的传奇名相、东方神探,可谓是崇拜到了极点!他最初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神奇的私家侦探,可惜这个职业在当时已经被取缔,后来才阴差阳错的加入了特种部队。   秦霄也顾不得许多了,撒开步子就往屋里冲去,却差点和迎面出来的周氏撞了个满怀。   周氏拍了拍秦霄的头:“你这孩子,没事这般撒什么野,县太爷面前,可不能无礼。”   身后的狄仁杰乐呵呵的笑道:“无妨无妨,周大嫂,你且让他进来。”   秦霄兴冲冲的跑到狄仁杰面前,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过花甲和蔼可亲,却又隐隐不怒而威的老人,居然感觉嗓子一阵发干,就差喊出了那句——“偶像,我终于见到你啦!”   狄仁杰笑眯着眼睛:“好孩子,你坐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唔……是这样的,我刚才和你娘亲商量过了,打算收你做我的学生,不知道你自己愿意……”   “学生秦霄,拜见恩师。”   秦霄飞快的跪到地上,叭叭叭的嗑了几个响头。心中激动万分的喊道:这事还用考虑?我若是不答应,肯定是脑子抽风了!   这一举动,反倒让狄仁杰意外了,稍愣了一下,狄仁杰放声大笑起来:“如此说来,我们师徒二人,当真是缘分不浅嘛!好好,你且起来。嗯……你知道为师是何人么?”   秦霄站起身来,兴奋的看着狄仁杰:“我知道。恩师是大周天下第一等的人物,宰相狄仁杰!”   狄仁杰惊愕的张了张嘴,随即笑道:“宰相?我现在可是个小小的县令,这大周天下第一等人物的大头衔,可别随便往我头上扣哦,呵呵!这样吧,今天我们师徒就结下这个缘分了。从明日起,你帮你母亲忙完了家中的事情,便到彭泽县衙来找我,我教你读书识字,怎么样?”   “好耶!”   秦霄就差跳起来欢呼了,“恩师和两位大哥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饭吧!我来煮菜啊!红烧鲤鱼,我最拿手的!”   旁边的周氏惊呆了:“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你什么时候会烧菜了?真是!不过太爷和两位官大哥今天就留下来吃顿饭吧,难得这孩子今天抓来好大一条鲤鱼,就当是孝敬老师了。”   秦霄呆了一呆,呵呵的傻笑着抓了抓头,心里暗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在部队的时候,可是在炊事班当过半年的伙头军,我烧的红烧鲤鱼,那些当官的开小灶时,都指名要点呢!   狄仁杰和周氏等人看着秦霄的憨态,也是一阵好笑。   当晚,秦霄早早的就睡到了床上,就盼着早点天亮了到彭泽县衙去见狄仁杰。   不料,睡梦之中,昨天出现过的那个古松般的老人,又出现了。   这次秦霄算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前些日子,这个老人就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对他说:“老夫当年曾坏了大唐的一员猛将王公,今日就将这一身武艺传授给你,还大唐一员大将。”自己也兴高采烈的拜了他当师父,还口无遮拦的说什么要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干出一番大事业云云。   老人甚是惊异的看着有些发呆的秦霄:“逆徒,你今日还要为师管教你么?”   “啊?”   秦霄一惊,想起昨天中的那一掌,知道是师父是古代传说中的武林高人了,慌忙摆着手,“不不不,徒儿知错了……请师父恕罪,恕罪!”   心里却暗暗想到:“虽然我这特种兵的本事,并不见得比现在的武功差不少,但艺多不压身嘛,多学一样,算是一样。我倒是要见识一下,那些武侠小说里,吹得邪乎乎的武功,到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老人冷哼一声:“也罢,算你知错能改。不过,忤师犯上可是大逆不孝之罪,为师见你年幼,这次便从轻发落。罚你先扎马一个时辰,我再教你那套摩云掌法。”   “一个时辰?那不就是两个小时?”   秦霄差点晕厥,可这是在梦中,再怎么也晕不过去,只得哭丧着脸,乖乖的蹲下身子,扎起了马步。   老人不动声色的暗暗笑了笑,自顾剪着背,悠闲的在秦霄身边踱来踱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秦霄啊,你可要好好学,用心的苦练。他日博个名满天下,才不曾辱没了为师的名头。”   第二日清晨,在没有军哨催促的情况下,秦霄猛然惊醒,一骨碌翻起了身子,就急匆匆的朝外跑去直奔彭泽县衙。心中却惊奇的道:“怪哉!昨天夜里在梦中练了一整夜的武功,今早起床却一点也不感觉到疲惫,反而精神百倍,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想想,若是一千多年以后的中国,当兵的都能像我现在这样的训练,睡个大觉就能学到一身的本事,那中国想不征服地球、称霸宇宙都难了啊!” 第4章 天才少年   日月如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年过去了。现在已经是大周朝万岁元年(公元696年)了。   秦霄已经长高了许多,身体也粗壮结实了不少。三年来,秦霄一直在梦中跟那个神秘老人练武,白天一有空就自己练习,还不时的找陶干马荣比划几下。起初,他对于老人教的一些枯燥干涩的法诀难以理解,好在有狄仁杰这个大儒帮他解答一些难题,总算是渐渐掌握了。再加上秦霄本来就练过硬气功和散打等一些特种兵技能,过了初期的一段理解晦涩期后,武功的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渐渐的连陶干、马荣这两个身手不弱的大汉联起手来,也不是他这个十二三岁孩童的对手了。   除了练武,秦霄最大的兴趣就是缠着狄仁杰,要他讲以前破过的各种案子,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一阵阵叫好。与此同时,在狄仁杰的亲身悉心教导下,秦霄文识才学也逐步的丰富起来,那些让他一直头疼的疑难问题,比较难以辩认的繁体字,生硬拗口文词对白,现在也纷纷解决。   本来智力就十分优异的秦霄,渐渐的成了远近都有些名气的“神童”狄仁杰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三年来,秦霄所表现出的“少年老成”和那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创意、灵气,着实让他认定,这孩子,定是千年难遇的奇才。若是培养好了,不失为栋梁之材。   狄仁杰哪里又会想到,这个看似是个孩子的秦霄,早在21世纪,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他的智力、悟性、见识,别说是现在的孩子,就是一般的大人,也是望尘莫及的。秦霄这可是严重的童颜鬼心,扮猪吃虎不吐骨头啊!   某个盛夏的午后,秦霄吃过了午饭,便提着柴刀跑到竹林里,哗啦啦的砍倒了一根竹子。周氏走到竹林边,看着秦霄忙得不亦乐乎,奇道:“你这孩子,今天又想折腾什么东西?前些日子,你说要摆弄什么‘水泥’,搬来好多石头、泥巴锤锤打打闹了好一阵,硬是将整个院子弄得乌烟瘴气也没成功。”   秦霄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一阵:“没事的,娘。老师的生辰要近了,我想做个竹弩,到山上捕些野味,送给他老人家当贺礼。”   “嗯,狄大人的生辰近了么?这倒是件大事。不过你可别瞎忙一阵又一无所获,到时候两手空空的可不好。这样吧,为娘最近攒下了一些余钱,你去县城买些猪肉礼包的送去也好。”   “不用了娘。我肯定行的,放心吧。”   秦霄手中不停,自信满满的说道。   周氏一脸笑意的看着秦霄:“这孩子,就是这般固执……”   回头看看屋里,尽是秦霄摆弄出的一些古灵精怪的东西,比如:用屋后的水流拨动的木片,通过一根熟牛皮带子接到家里,带动几片木板叶子,就能呼呼的扇出风来,比大蒲扇扇出的风还大;家里的水井,也被他接上了一个名叫“活塞”的阀门,下面接上了一根打通的竹篙,说是可以用力挤压就能引出水来,不过秦霄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也没弄上来几滴水,只好让它成了摆设,依旧每天用吊桶打水;茅厕的后方,挖出了一个若大的坑池,上面盖上木板和泥土,用一个坑道和茅厕接着,倒是一点也不显得臭了,而且秦霄还说要弄什么“沼气”,早日实现“现代化”,好像也失败了。那坑道里引出来的气流呛鼻得不行,根本就点不燃,有一次还险些引发火灾,后来也只好草草了事。   为这些事,秦霄自己心里可没少郁闷。原本以为,他凭着“21世纪人才”的科学知识,能在唐代好好搞一场发明,没想到处处受阻。弄个引水机,没有橡皮做活塞,木制的活塞周围的空隙太大,根本无法利用真空压力将水抽上来;沼气化粪池?算了算了,没弄出水泥之前,这些还是不要弄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下漏了空气,混合气达到易爆比例,一不小心就能弄出个爆炸。到时候屎尿满天飞,给全村人来个天雨散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至于那个水泥,实着最让秦霄恼火。自己隐约记得是用石灰石、粘土、石膏这些东西敲碎了拌成的,自己左拌左拌就是弄不出水泥来。后来才想起,这些原料中的某两样,要放到窑里经过一段煅烧让变成“熟料”而且煅烧时间极需要把握好火候;然后还有许些微量的化学添加济……   最后秦霄总结出一句话:脱离了当前社会生产力的发明,是不可能成功的!起点的那些写穿越历史小说的,动不动就发明出飞机大炮用来打蚊子,全是些不负责任唬人的家伙,简直就是毁人不倦!   在竹林里折腾了个把时辰,秦霄总算是弄出了一把自制的弩箭。这把弩箭可是费了他不少心思!虽然“连弩”早在三国的时候就已经被诸葛亮发明了,可是秦霄仍然对自己鼓捣出的这个东西,赐予了“发明”二字,而且受不释手。用柴刀削了几根竹箭,搭到弩上,拉满弦,三箭一起齐齐的射出,准头居然极佳!秦霄简直乐不可吱!   正准备带着新产品上山验证一下功效,狄仁杰带着陶干马荣来了。秦霄快步迎上,屈膝就跪倒在狄仁杰面前:“学生拜见恩师……恩师和二位大哥今日怎么来了?”   对于下跪这种礼节,血性极重、身为特种兵的秦霄本来是极为反感的。只是在跪狄仁杰和周氏的时候,他才感觉心态平静,认为没什么不妥。   狄仁杰乐呵呵的拍了拍秦霄肩膀:“司蛋打啊普,是这么说的么,呵呵?来,进屋里去,为师有话对你说。”   秦霄和陶干马荣忍不住轻笑起来。秦霄乐道:“恩师的洋文,学得还真是棒!”   狄仁杰也跟着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们这几个小厮,居然取笑我一个老人家,好不厚道啊!”   秦霄乐道:“恩师,我可是说真的。”   可不是么,陶干马荣这两个笨蛋,跟着秦霄学了好久,别说什么“司蛋打啊普(standup)”   就连一个简单的猪也说不像,简直就是比猪还猪。   秦霄有些疑惑的看着狄仁杰的背影,心里暗道:老师公务繁忙,平日里极少到我家来的,今天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众人进到屋内,周氏连忙迎到,奉上了茶水。   狄仁杰浅饮了一口茶,对秦霄说道:“霄儿,是这样的。为师今日收到了圣旨,皇帝陛下委任我为魏州刺史。圣旨催促得紧,为师今日便要起身,离开彭泽了。”   “啊?”   秦霄大惊,慌忙道,“朝庭怎么……怎么突然一下就要将恩师调走?”   狄仁杰眉着微皱,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契丹无礼入侵,攻陷冀州,河北震动。大周军队与之几番交战,皆处于不利局势。为师在河北一地少有些名气,军队中也略有些威望,朝中大臣张柬之等人,与为师交情又不浅,便借此机会,向武皇陛下保奏为师,让为师出任与冀州相邻的魏州刺史,抵御契丹侵袭。这也算是给了我这个花甲老朽,一个重返朝堂报效国家的机会吧。”   狄仁杰这么一说,秦霄倒是醒了神了。历史上,狄仁杰被贬到彭泽,正好是三年时间。之后他来到魏州,击退契丹,使魏州避免了一次灾难。当地百姓还为他立了生祠,以感谢狄仁杰做出的贡献。这之后不久,狄仁杰便升任幽州都督、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并再次回朝担任了宰相。想到这里,秦霄反倒有些为狄仁杰高兴起来,只是,心中那份恋恋不舍,依旧让他难以放下。   来到唐代以后,除了娘亲周氏,就数狄仁杰跟他最亲近了。秦霄早已打从心眼里,将狄仁杰视作自己的亲人一般。而此次分离,说不定就没有相见之日了。江南江州,河北魏州,来往何止千余里。现在又没有飞机汽车,几千里地,足以活活跑死几匹马的了……更何况,按历史上的记载,狄仁杰也最多只能活个四年左右了……   想到这里,秦霄莫名的感伤起来,静静的怔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狄仁杰呵呵的轻笑了一阵,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卷,递给秦霄:“霄儿,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师徒二人,能结下这场缘分,为师已经很满足了。这是为师近些日子刚刚写成的一本札记,里面记录了为师数十年来见闻的奇闻轶事,和破获一些案件的始末经过。今日就将它赠与你,你可要好好研读。将来有机会取得功名,你再将为师教你的这些学识,和你练就的武功,为天下百姓谋福,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才是。”   秦霄接过手扎,抚摸着透出一股墨香的书卷,心里翻江倒海,一时平静不下来。心里一激动,便又不自觉的跪了下去,将那副刚刚做的弩箭双手递到狄仁杰面前:“恩师,学生也没什么可以送您的。这是学生刚刚自己做的一副弩箭,就送与恩师,当是个纪念吧!”   狄仁杰缓缓接过弩箭:“起来吧,孩子。你有这份心意,为师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秦霄慢慢的站起身来,感觉眼睛有些刺疼,像是要溢出泪来一般。那本札记,深蓝色书卷的封面上,是他熟悉的狄仁杰的字迹——“怀英手札”。 第5章 栋梁倾折   武周朝久视元年,公元700年,深秋。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   精致而不失肃穆的长生殿御书房里,焚着一鼎松纹古香,清烟袅袅泌人心脾。匐案而卧的一代女皇武则天,忽然发出一声突兀的尖叫从梦中惊醒,将身边走神的几个官娥太监吓了个魂不附体,齐齐跪倒在地埋首不起,嘴里呼道:“陛下受惊,奴婢死罪!”   武则天醒目一望,自己尤在长生殿中,方才经历的恶境不过是在梦中,暗自长吁了一口气,狂跳的心脏也渐渐趋于平缓,于是对趴在地上的宫人说道:“都起来吧,不关尔等之事。”   “谢陛下天恩!”   官娥太监们颤颤的站起身来,垂首立于一旁侍候。   武则天心中暗叹:朕居然这样的容易疲乏困顿了,方才不过批阅几份剑南道急奏的旱灾奏折,居然就这样睡着了。随即刚才恶梦中一幕又浮现在她眼前——张牙舞爪的一头黑鳞恶龙,一口咬上了她的右臂,痛彻骨髓,一时惊慌,居然从梦中惊醒。现在,自己的右臂都有些隐隐发疼……莫非,有什么不祥之兆?   武则天眉头微拧:“将上官婉儿唤来。”   身侧的官娥躬身应道:“是。”   退身出了御书房。   武则天看着自己坐椅上滑落一旁的貂皮大敞龙纹袍,心中暗道:婉儿这小妮子应该是来过了,除了她,也没人敢给朕披上这件御寒的貂袍。这几个小厮,个个胆小如鼠,生怕惊醒了朕会砍他们的脑袋……碌碌之辈!   少时,上官婉儿细碎快步走进御书房,拜倒在地:“陛下,婉儿应旨前来……”   武则天道声:“平身。”   婉儿徐徐站起,低眉顺目其样甚恭,眉心的一点红梅粉黛,衬得她原本就清容秀丽的面容越发娇艳动人。武则天看着身着男装却别样乖致的上官婉儿,不禁心中叹道:朕虽保养得道,但终究是年过七旬之人,再怎么也敌不过岁月的痕迹……   武则天离开御书桌,缓步走到婉儿身边:“陪朕到外面走走。”   “是。”   婉儿低声应道,跟在武则天身旁出了御书房,双手轻轻的搀在她的左肘边。   夜已略深,若大的大明宫,已归于一片沉寂。除了巡查而过的羽林卫士,几乎再不见活动的物什。武则天走到一处凉台小亭,手扶玉石凭栏,心中略有些抑郁不安,不禁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上官婉儿心中微怔,暗道:陛下今日是有心事了……平日里君颜威仪,终也有心事纠缠之时……   “婉儿……”   “奴婢在。”   武则天微顿了一顿,昂首看向墨斗星空,缓缓道:“朕方才忽觉一梦,有一黑鳞恶龙咬朕右臂,至今仍然隐隐作疼。你可知,这是何征兆?”   上官婉儿心中一颤,诸如这类问题,但凡回答得不好,就会让皇帝心存郁结甚至归罪于己。但她服侍皇帝数年,本性又是乖巧伶俐,略一思索,低声应道:“陛下身为天子,乃应龙兆,这没什么奇怪的。可能是方才卧于书案压疼了右臂,故有此梦。”   武则天微微一笑,心中的郁闷减轻了不少,用手指点着上官婉儿,笑道:“好一张伶牙俐嘴,就会哄朕宽心。”   随即又道:“朕这一生,从未怕过任何人,任何事。古人云年五十亡而不称夭,朕如今已是年过七旬,位极君王,威服四海,虽男儿之志也不可比拟。就算此时龙驭归天,也可谓是此生无憾。”   上官婉儿慌忙应口:“陛下乃千古一帝,虽三皇五帝莫过如此,如今更是天下之倚望,且能轻言不祥之辞?陛下一定能福享万载寿及乾坤。”   武则天含笑不语,看着夜空点点繁星,仿佛陷入了深思。上官婉儿紧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慢慢放了下来。   正在这时,夜空正北一颗如斗的流星划过,在夜空中留下一串星痕,然后坠入苍穹消失无影。武则天脸色陡变身体一颤,喃喃道:“又是将星陨落!”   上官婉儿也看到这颗流星,心中不免也有些惊慌起来:“好亮的流星!”   随即又看到,刚刚流星划过的地方,有一颗恒星越发的显得亮堂,渐渐有将身帝的群星比堪下去的意思。   “陛下您看!流星刚逝,一颗新星升起,其亮如斗,这会不会意味着陛下将得到新的人材?”   武则天正胸中一片抑郁,听婉儿这么一说,仔细看下去,倒还真是这么回事,不免心中稍安。随即又在心中暗暗笑骂自己:不懂星相胡乱猜测,真是庸人自扰!   可是一朕系到刚才的恶梦和隐隐作痛的右臂,武则天心里怎么也释怀不起来,不由得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朝庭重臣,国之栋梁——宰相狄仁杰!   前不久,听闻狄仁杰病重,本已迁住在长安的武则天,曾亲自驱驾前往神都洛阳,看望在那里养病的狄仁杰。如今归来不足一月,不会是……   想到这里,武则天心里猛然一阵揪疼,暗暗宽慰自己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天佑良善,狄国老没这么容易弃大周朝和朕而去。朕已经留了最好的两名御医在那里帮他看病……   心事重重,武则天终是一夜无眠。   翌日早朝,群臣拱列左右。武则天习惯性的看向一侧,不见狄仁杰,不由得龙颜不展。文武百官似乎都发现了皇帝今天有些不悦,但凡不顺心的事,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都押后再报,尽行挑捡一些好的消息上禀。   约摸过了个把时辰,突然有快马报传送至。一名户部侍郎接过传报,仓皇跑入朝堂跪卧不起,惊慌道:“启禀陛下,神都加急快报。狄国老……狄国老……”   武则天心中大惊,猛然站起身来,厉声问道:“快说,狄国老如何?”   侍郎浑身发抖,喉中竟已有哽咽之声:“昨夜酉时,狄国老重病不治,已……已然归西了!此乃洛阳刺史所封官文,和狄国老临终亲笔遗书一封,专呈陛下。”   满朝哗然!   武则天像被突然抽去了浑身力量,颓然坐到龙椅上,神情呆滞嘴唇颤抖的喃喃道:“栋梁倾折,从此朝中空矣……”   群臣中已有人失声抽泣,同为宰相的张柬之曾是狄仁杰门生,出班例跪倒于朝前,哽咽道:“狄公仙逝,乃大周之不幸,万民之不幸。但愿陛下节哀,保重龙体……另有狄公临终前所封遗书在此,还请陛下千万过目!”   武则天已是神色俱戚,悲惶不矣,闻言不免不一震,急道:“速速呈上来!”   展信一阅睹物思人,武则天更加悲伤难禁,眼中就渗出泪来。书中所言,大半是上谏武皇如何平抚四海富民强国,以及希望自己死后不要大肆铺张,简单的葬于洛阳白马寺。   武则天心中长叹:国老这一生,严于律己勤俭奉公,死后也只望一片净土不求虚名。从此以后,就让白马寺的暮鼓晨钟伴君耳侧,一享仙年……   看到最后,武则天不禁心中大惊,因为信中说道:“微臣一生为陛下举人无数,虽偶有堪用,但终不尽于人意。病重之时神思混乱,却将一件重要之事遗落,直至今日回光返照方才想起,死罪,死罪!”   “臣昔日曾为彭泽县令时,私下收过一徒。此子当年方才十岁,乃大唐开国之勋,凌烟阁二十四忠臣之一,胡国公秦叔宝之后,自幼丧父事母至孝。臣观此子本性纯良正直,天姿极其聪颖,更兼习得一身好武艺,如若假以雕琢,实堪国之栋梁,千年难遇的奇才!此般风流人物,陛下万不可令明珠晦于沙石,奇珍没于林泉。”   “臣建议陛下开设武举,招揽天下将才,此子必然脱颖而出……微臣尝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曾记得,陛下曾戏言微臣吝啬,为臣数十年,获赏赐无数,未尝赠陛下一物……今微臣抖胆,以此子当明珠万斛献于陛下,愿陛下休要推辞……”   信到此处,关于“此子”的事情嘎然而止,连姓名也未提及。武则天心生疑虑:昨夜星相,一星陨而一星倍亮,莫非正应此事?   想到此处,武则天喟然叹道:“天下桃李,皆出狄公门下。狄公如此拳拳之心,朕安能不从?”   “柬之!”   “臣在!”   “你即刻启程,与天吏部、户部、礼部的官员前往洛阳,处理狄国老殡葬事宜。记住,国老临终有言不可铺张,葬陵就选在白马寺附近。”   “臣遵旨。”   “谥国老为文惠,赠文昌右丞。诏告天下,举国斋戒三日,以唁英魂!”   “臣——领旨!”   “另外……”   武则天顿了一顿,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狄仁杰遗表,眼中终于流下两行泪来,戚声道:“着令中书省引领吏部与兵部,即日起筹备开设武举事宜。朕要开历朝之先河,创设武举,选拨天下将才!” 第6章 风流长安   武周朝长安二年,公元702年,正月初。   秦霄站在巍巍的城楼边,心里斗然升起一股历史的苍桑感,不禁叹道:这便是盛世天朝的都城么?长安?长安!谁能想到千余年后,这里会成为车水马龙,水泥钢筋构建的都市。   纵然是寒风凛凛鹅雪纷飞,也丝毫没有影响长安的节日喜庆气氛,连执戈立戟的城头戍卫士兵,也对着秦霄露出了善意的微笑,一时让秦霄产生了错觉——这些士兵,如果说出那句“欢迎光临”就是西安城的旅游景点里,标准的迎宾少爷了。   宽阔的青石道上,积了半尺厚的皑皑白雪,民居店铺的屋顶上也铺就一层银妆。现在正是中午时分,偶有阵阵炊烟升起,给这座巍峨威严的帝都,增添了几分阴柔与妖娆。   瑞雪丰年,盛世多喜兆。春雪临凡,更显多情姿美!   秦霄一路慢慢走着,仔细观赏打量着这座盛世都城,就恨没有照相机,能将眼前的美景拍下来。现在,他已经是身长六尺(1.80—1.85米)的俊朗后生了,而且有了一副好皮囊。用彭泽县栖凤村乡亲们的话说,就是“星目剑眉,唇红齿白,英武雄壮秦家郎”这次来长安,秦霄只带了两套单薄的胡服,没想到一路上贪恋沿途景色,赶到长安时已经是正月初了,还正好赶上一场雪。不过,秦霄倒没有觉得一点点的寒冷。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梦中老人习练内功心法,这些外界的寒暑,早已对他构不成什么威协了。   由于下着大雪,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长安街市,今天行人并不太多。几个黄发红胡子的外国商人,叽里咕噜说着番话和生硬的汉话,与客栈酒店的老板讨价还价,寻找今日栖息的住所。他们身边的枣红马背上,都驮着大小的包裹货物,看样子,大概在丝路上行商的番商。秦霄找着问了几家客栈,大多住满了人没有空房了,只得再去沿街慢慢找寻。   秦霄一路看来,一路心里想到:历史上,也就只有唐朝这么繁盛又开放,外国人在长安定居的数量,可能21世纪西安也没法比。好些个外国人来了唐朝,到了长安,都不肯回国了,都以获得居民权为荣。现在的大周居民身份对外国人来说,倒是很像21世纪的美国绿卡。   这时,几个身着红棉袄的孩子呼叫着从一处宅子里冲出来,个个小手小脸已经是冻得通红,却仍然不停的抓起地上的雪块揉成团球,朝伙伴们砸去,不时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稚笑。   秦霄看着这群孩子,不觉展眉一笑——打雪仗?有意思!我当年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也是这样来玩的吧……可惜到了唐代变成小孩子后,一直没人陪我打雪仗……   孩子们的活跃为今日人烟略薄的大街,平添了许多生气,几个开了门的店铺老板也走到店门边,看着孩子们呼进嚷出打雪战,个个喜笑颜开。   秦霄走过嬉戏的孩子们身边,突然几个雪球砸来。秦霄呵呵轻笑信手挥出,雪球在他身前纷纷闪落。几个孩子发出阵阵惊呼——“哇,好厉害!”   “他的动作好快呀!”   秦霄作势要扔雪球砸回去,孩子们咯咯的欢笑着跑开了。   秦霄看着可爱的孩子们,不由得轻声赞叹:“盛世都城,风流长安,果真是个好地方。怪不得那些外国人,都想来申请大周绿卡。”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笃笃笃”略有些急促。秦霄扭转头一看,四五骑正踏雪而来,马蹄急昂鬃毛飞舞,座上客衣饰华贵骑术潇洒。   秦霄心中微叹,看这些人的服饰行头,估计是某家的达官显贵吧!   突然间,那群玩耍嬉闹的孩童中,其中一人为了要躲避伙伴们的雪球袭击,突然一下朝街心跑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疾驰而来的快马,眼看就要被撞上!   秦霄心中一惊,急提一口气,脚下飞步错雪身形如电,如魅影般突然闪现在孩童身边,将他拦腰抱住飞闪向一边!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立于道旁,生生的避过了快马的撞击!   身旁众人眼见要出祸事,都齐齐惊呼了一声,然后又纷纷晃了一下脑袋,使劲眨着眼睛:好快的身手!大白天的,莫非见鬼?   那匹急驰的宝马大大的受了一惊,猛然抬起前蹄发出咴咴的惊叫,将那马上的黑袍锦衣人摔下马来。   “啊呀!”   黑袍人后背着地摔了个结实,幸好地上积雪深厚未受重伤。   秦霄心中冷笑:违章驾驶,摔死都活该!换作千多年后,你小子遇上我这样有脾气的交警,先抄了你牌罚你个心疼肝也疼,再带你去吃几天皇粮蹲蹲号子,慢慢折磨你。   黑袍人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个大丑,实着有些恼怒不堪,蹭的一声从地上爬起,快踏几步,挥起手中马鞭就朝秦霄抽去!   秦霄蹲在地上摸着孩童的头,微笑轻语替他压惊。猛听身后风响,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冷笑,抱着孩童身形一纵,翩然跃出数步,和那群呆立了的孩子们站到一起,将孩童放下,摸着他的脑袋晃了晃:“小弟弟,以后要小心喽,在院子里玩就啦,不要跑到大街上喽!”   孩童一脸崇拜的看着秦霄,天真的双眼里泪茫闪烁,认真的点了点头:“谢谢大哥哥!我知道了!”   秦霄心里泛起一阵快意:想不到,我也成了传说中的“侠客”要是在21世纪有这身本事,最起码可以去当个大明星,拍个耍轻功的镜头,都不用在背后挂钢丝了,胜过李小龙问题应该不大。再不去当个都市蒙面侠也行。蜘蛛侠?得了吧!那玩艺纯属唬人的,外国人那几下慢腾腾的手脚,哪里比得过中国功夫。   这些年来,梦中老人教了他一套据说是“传说中的、玄妙无比的、天下第一的轻功”——“飞仙步”秦霄又将自己掌握的散打步伐融合了进去,还当真的奇效无比。   那个黑袍人已经恼羞成怒,怪声尖叫道:“好你个不知死的刁民,竟敢蔑视王法?”   叫罢,气急败坏的挥舞着马鞭朝少年冲过去。   秦霄忍不住有些火大,若不是这些年来,他改掉了许多部队里养成的骂人习惯,就差骂出那句——“你才是刁民!你娘被野猪叼去,生下你这个愚民!”   眼见那个黑袍人冲得近了,秦霄猛一捏拳,脸上怒气闪现,心中喝道:还敢袭警?你这鞭子要是敢抽下来,老子一记“摩云右勾拳”就把你打成变形金刚!   摩云勾拳——也是秦霄利用梦中老人教的“摩云掌”自创的一套拳法,霸道威猛之极!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大胆恶奴,还不住手!”   黑袍人一听喝斥,立马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生生站住,手中昂扬的马鞭也迅速的垂到身边。   秦霄心中微惊,静静的看着翻身下马的厉喝之人。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紫色锦袍,披着裹头御风袄,身形雍荣体态华贵,虽一时看不清面容,但秦霄感觉此人一定非富则贵。   紫袍人缓步朝秦霄走过来,经过黑袍人身边的时候,沉声厉喝道:“骑术不精险些误撞路人,幸得这位公子相救才免了一场祸事。你竟还敢公然滋事!自己去后堂领五十大板,若有一板打得轻了,我也定然饶不了你!”   黑袍人浑身一哆嗦,身子一软就跪了下来:“小……小人遵命……”   “还不快滚!”   “是……”   黑袍人仓皇的去牵那匹马儿,不料紫袍人又是一声厉喝:“马留下,自己滚回去!”   看着那个黑袍人慌张落魄的跑了,秦霄心里感觉一阵快意,对那个御下有术明辨事非的紫袍人,倒也生出几份好感来。   紫袍人信步走到少年身边,俊雅的面庞上洋溢起淡然的微笑,冲秦霄一抱拳,道:“多谢兄台义施援手,才免了一场祸事!兄台真是好身手!”   秦霄抱拳回礼:“兄台不必言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紫袍人爽声大笑:“好一个举手之劳,在我看来,这手段已是非凡无比!如此冽风朔雪,兄台可愿与某小酌一杯,共赏雪景以娱良辰?”   秦霄心中一乐:“好啊,求之不得!我正愁找不到客店呢!若大的长安城,许多家客栈都住满了人。”   紫袍人放声畅笑:“哈哈,如此甚好,可见你我兄弟缘份不浅嘛!在下平生最愿结交天下豪杰,像兄台这般的英雄侠士,真是求都求不来!兄台,鞍马已备美酒正温,速速与我前去痛饮一番!”   这紫袍人看似与秦霄年纪相仿,却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大气磅礴与雍容华贵,不由得令秦霄暗暗钦服。   紫袍人信手一挥,将少年引到方才黑袍人的坐骑边,亲手将疆绳递给秦霄:“请!”   “好马!”   秦霄翻身而上。   “好身手!好男儿!”   紫袍人也翻身上马,惊声赞叹。   “哈哈哈!”   二人放声大笑,奋起马蹄朝前奔去,身后留下一片碎玉飞琼。   身后一群民众不禁暗暗交头结耳:“那少年何许人物,居然和临淄王按辔同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临淄王自幼豪爽过人,从不在平民百姓前端架子摆威风,王公家族里,像这样的王候已经很难得了!”   “听说他还很年轻,但是很得皇帝喜爱了呢!”   “可不是,临淄王今年还不到十八岁……”   风雪愈紧,寒冻的天地间,却开始酝酿一股暖暖的春意。 第7章 风流人物   一行数骑行到一处酒楼前停下,秦霄举目一看——“千客万来”众人翻身下马,身后的同来的两个黑袍人,便接过紫袍人和秦霄手中的马疆,自去安顿马儿。紫袍人将手一挥:“兄台,请!”   “请!”   秦霄心中赞叹:不愧是都城长安,连酒楼都这么气派有架式,算得上是大周朝的五星级宾馆了吧?   二人步入酒楼,早有人前来迎接,恭身立于一旁,低首道:“公子爷来了,快请楼上雅座。”   “唔……”   紫袍人随声应道,抖落身上的披风,对那人道,“赵老板生意可好?我的朋友可都来了?”   赵老板点头哈腰:“蒙公子福荫,小店生意还算过得去。公子爷的朋友已然到了两位,正在楼上候着。”   秦霄心中暗暗想到:这位“公子爷”看来家世不错嘛,连五星级宾馆的老总也对他这么低声下气,估计是某个大官家的二世祖吧?   公子爷脱去紫袍信手递给赵老板,但见他果然风姿倜傥依表非俗,年纪与秦霄不相上下,却处处透出一股贵气。   “兄台,我们且上楼去,会一会我的两位朋友。”   公子爷对秦霄笑道,“他们可都是有趣的人物。”   “兄台先请!”   一旁侍立的赵老板不禁心头惊惶:这又是哪位王公贵胄,居然与临淄王称兄道弟,看他外表,又不像是公候子弟……   秦霄紧随公子身后朝二楼走去,但见酒楼内布置精致华贵,锦绣屏风精雕木壁,脚下细纹绒毯铺就。身边的楼梯扶手一尘不染光亮照人,壁上几幅字画也是栩栩如生大气不凡,俨然出自名家手笔。座间酒客各自风流,或吟诗作对,或行令比酒,时时发出一阵畅笑。   太平盛世民丰物阜,就免了不见到这副歌舞升平的靡靡景象。   二楼基本都是一座座分开的雅间,公子带着秦霄走到一间“流云抚月阁”前停下,信手推开画门,一股暖气喷面而来,却是一个布置精致之极的暖阁。   秦霄举目朝雅阁内一望,除了叹服于雅阁的华丽,同时不禁心中一惊——只见一人正匍卧在地上,上身脱得光溜溜的,身边放着一桶墨水和若大的几张白纸,正以头发沾墨,在白纸上疾书!   秦霄在唐代也生活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对这时期享誉历史的名人骚客也有了一些见识,此时不禁矢口说道:“莫非,此人便是草书张旭?”   公子回首一笑,赞道:“好眼力,好见识!”   秦霄心中暗暗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若干年后杜甫的诗里,说的就是他脱光了身子用头发写字吧?想不到,我还有幸亲眼目睹,与李白诗歌、裴旻剑舞并称为‘三绝’的张旭草书……”   二人步入雅阁,张旭尤在埋头疾书浑然忘我。早已在此等候的另一人却对公子朗声笑道:“阿瞒,你总算是来了!你看这个疯人,几杯下肚,竟这般得意忘形了!”   公子也应声大笑:“大哥总是要比小弟先到一步,先行把这疯人灌醉了,好独自讹他墨宝,用心不良,用心不良呀!”   秦霄看了看那人,也是仪表非俗衣饰华贵,年纪约摸二十多岁,眉宇间豪气绽放。   公子将秦霄引到那人身边,对少年说道:“这位兄台,这是我兄长重俊。大哥,这是我刚在路上巧遇了豪杰之士!”   “在下秦霄。”   秦霄抱拳一笑。重俊仔细打量了秦霄一眼,不禁点头道:“好,好!果然是个风流人物!阿瞒,你总是能遇到这样的奇人异士,大哥我真是羡慕之极呀!”   阿瞒?秦霄心中暗道:“这明显是个绰号吧,还‘吉利’呢!或者干脆叫曹操算了(这两个都是曹操小名)以前偶尔有人听说过,朝中有个年轻的王候,自已给自己取了这么个绰号的,是谁呢?莫非是……”   公子(阿瞒)轻笑道:“原来秦兄名讳如此大气,正如这人物一般令人心折呀!来来,阿瞒先敬秦兄一杯,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也算是颇有缘分!”   三人依席坐下,各自举杯满饮一杯,却见那张旭仍然趴在地上摇头晃脑,身上却已是汗如雨下。那头发沾上墨水之后,竟如同行龙流云一般,在白纸上写下的一个个大字苍酋张扬,真个“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   秦霄虽然算不上什么文人骚客,但也被深深的吸引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旭和他写的字,却是一首诗——“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好字!好诗!”   秦霄由衷折服,惊声叹道。   张旭写完最后一字,猛然站起身来,头上墨迹尤未干涸,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身,却放声大笑起来:“妙哉妙哉,痛快痛快!”   然后转过身来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扯开壶盖就往嘴里倒去。   阿瞒不禁哂笑:“这个痴人!”   二人跟着大笑。   张旭却旁若无人手舞足蹈的颂念起来——“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痛快,痛快啊!可惜陈拾遗今日不能前来,不能亲自欣赏他的绝妙好诗,配上我的绝妙好字!”   秦霄一思索,说道:“张旭大人所说的,莫不是陈子昂前辈?”   “正是此人。”   重俊应道,笑看着秦霄,“秦兄果然好见识。陈拾遗与我等皆是忘年之交,常常在一起聚会,可惜他两年前为父守孝回了老家四川,今日不能与我们相会了。”   秦霄不禁暗暗唏嘘——长安这地方,果然名人成堆呀!随便走走,碰到的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角儿!   这时张旭仿佛才回过神来,也不去穿衣服,任由墨水流了满身的走到席边坐下,说道:“陈拾遗天下骚客,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一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就足以闻名后世!——咦,这位兄弟,有些面生……”   阿瞒和重俊都笑了起来,阿瞒对张旭道:“你沉迷于笔墨之间,我们说话却未曾听进半句。这位兄弟可是非凡人物,少年侠士,高姓秦,单讳一个霄字——张大哥,你还是去清洗清洗吧,你看你这浑身墨水,把这雅阁都弄糊涂了。”   张旭闻言放声大笑:“今日性高,故弄得如此不堪。几位稍后,张某去去便来。”   说罢拿起放在一边的衣物套在身上,走出了雅阁。   秦霄忍俊不禁,笑道:“真是奇人异士,乖张不羁!”   这时重俊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对阿瞒道:“阿瞒,至今日算起,一月之内你在这里的花销用度,全由大哥包办了;你上次跟我要的那匹雪阗马,我也送你;那个最会扭肚皮跳舞的蓝眼睛外邦歌妓也一并送你……”   阿瞒嗔笑的看着重俊,悠然说道:“大哥何必绕圈子,你无非就是想要张旭的这笔墨宝,我今日承让便是,并不和你争。”   重俊一惊,道:“你会这么好心?以前,你为了张旭这疯人的一张字画,能跟我争得打起架来,今日为何……”   阿瞒一笑,举起酒杯,对秦霄道:“今日最大的收获,便是识得秦兄这样的高人,相比于张大疯子的墨宝,更要珍贵许多。一日不寻二宝,我知足常乐,呵呵!秦兄,请!”   秦霄举杯道:“在下无名陌草,怎堪公子如此看重,请!”   心里却暗暗想到:这个阿瞒倒真是会说话,字正腔圆的小马屁拍得人心里舒坦死了,看来应该是在官场混迹的人物。这阿瞒和重俊,都是与一些风流名士为伍,莫非,他们就是李隆基和李重俊?李隆基,日后的唐明皇呀!年轻的时候,就自称阿瞒的!   想到此处,秦霄不禁微微的惊诧起来。   二人一仰脖喝干杯中好酒,重俊在旁看得发了愣——这个秦霄,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让临淄王如此器重?   山珍海味陆续呈上桌面,三人一边浅酌,一边信口聊起天来。   重俊道:“再过两日,本朝开历代先河的武举就要举行了,到时候就真有一场热闹可看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盛况啊,天下武者,不论出身,皆集于皇城!”   阿瞒点头称是,说道:“要说当今陛下,还真是圣明神武,屡屡开创新河,我看这次天下武举,就能为我大周天下平添许多将才!”   秦霄含笑不语,自顾慢慢饮着酒,细细品尝。来到唐代以后,他对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大为赞赏满意。这些自然清醇的好酒,没有经过现代化工业加工,却比以前生活时代里的什么XO更爽口怡人阿瞒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惊‘咦’了一声,对秦霄道:“秦兄身手如此了得,莫不是正为这次武举而来?”   秦霄笑:“不瞒二位,秦某正为此而来。”   阿瞒大喜,双手一击拳,大声乐道:“以秦兄身手,必定名列三甲!来来来,大哥,我们来提前庆祝秦兄三甲登科,今后成为大周朝的一代名将!”   重俊举起酒杯,眼神疑惑的瞟了瞟一脸兴高采烈的阿瞒,心中想到——真的会有这么神? 第8章 飞仙神箭   阿瞒越来越对这个“秦霄”感兴趣了,甚至还提出要跟他义结金兰,但被秦霄婉言拒绝了。当晚分手的时候,秦霄就私下称呼他“临淄王”了。   阿瞒心中想道:“真是个细心如发的人,而且见识不凡。从千里之外的地方来到京城,却对朝中的事情很清楚,居然知道我李隆基自称阿瞒,我堂兄李重俊是义兴王……有意思,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且看武举之时,此人如何脱颖而出,假以时日,定是个非凡角色!”   大周长安二年,公元702年正月十五,羽林卫禁军校场。   今天在这里,就要举行古往今来天下第一次武举选拔的决赛。上千候选男儿经过淘汰后,已经只剩下十二位最出众者。这十二人,已然成为这次武举的优胜者,然后再要从这批优胜者挑选出前三名,由夏官官员在武则天的亲自监督下,评选出三甲:状元,榜眼,探花。   疾风猎猎,兵戈生辉,十二健儿戎装披挂策马而入,准备最后一轮的比试。   武则天今天亲自到场,端坐于麾盖下的龙椅之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威武军姿,和十二个虎虎生威的健儿,心中喜不自胜,同时又勾起了对狄仁杰的一片怀念。一年多前,正是狄仁杰临终上表,上谏开设武举。时至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这十二个健儿,个个威武不凡武艺精纯……只是,这其中有没有狄公所说的那个人呢?武则天兴趣大起,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找兵部要名单来看。他相信狄仁杰,相信他说的这个人物,一定会自己浮现出来,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一名羽林校尉策马而出,展开一封书榜,对十二位健儿宣读道:“今日决赛,第一场乃是比试骑射。横排箭耙,每隔二十步设一个,共计十个。跑马道离箭耙五十步,每人十支箭。每射中一红星计十分,中靶计五分,脱靶扣十分,落马者淘汰!”   秦霄手握疆绳身挂七斗弓,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眼睛不自觉的朝右手方的群臣看去,发现李隆基和李重俊正站在班列里,暗暗的朝自己竖大拇指。秦霄笑了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秦霄心中暗暗道:刚到长安,便认识了李隆基,这家伙还要跟我义结金兰。这人虽然挺合脾胃,但我也不想落个爬高枝攀福贵的名声。日后他若真的如同历史上记载的一般当了皇帝……皇帝的兄弟,岂是好当的?别说是结义兄弟了,就是亲兄弟,互相残杀的还少么?   一声锣响,一名键儿大喝一声“驾!”   策马飞出,抡弓拨箭,一支支箭射中箭靶,唤起一阵阵叫好声。考核完毕,考官上前查核查,大声道:“六箭红星三箭中靶,一箭脱靶,计六十五分。”   紧接着,又出列了五六人,考分多在六十到八十分。这时,轮到秦霄身边的一个大汉。大汉嘟嚷道:“玩死鸟了!这蠢马昨天肯定是吃坏了肚子,现在腿直打哆嗦,这可怎么比啊!”   秦霄看了看这个大汉,不禁哑然失笑,心中想道:“哪里是什么吃坏了肚子,你也不看看你这副身体有多重,肯定是把这匹本就不太强壮的马压坏了!”   秦霄记得这个大汉名字叫“李嗣业”,关西来的大汉,年纪约摸二十岁却已经是满面虬髯,生得身长七尺(2米10左右)汗!虎体熊腰,胳膊如同牛腿一般的粗壮有力。秦霄曾见他闲时耍过一套刀法,当真是精彩绝伦众人齐声叫好,是这次的夺魁热门。   李嗣业一脸窘迫喃喃自语,使劲的拍了马脖子一下:“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到这时候生啥子鸟病!”   秦霄翻身下马,对李嗣业道:“李兄,用我的马吧,我这匹是好马,能载得你动。”   “啊?”   李嗣业一惊,粗声道:“那你呢?你不夺状元了?”   “无妨!我骑你的马便行。”   秦霄冲李嗣业笑,将疆绳递给李嗣业。李嗣业愣了一愣:“秦家兄弟,你真是个好人!可是这不行。要是妨碍了你夺状元,俺心里过不去。俺就骑这匹蠢马出去射箭了!”   正在这时,传令兵催促起来:“第七位,高陵李嗣业!速速上场参加骑射比试!”   秦霄在李嗣业腿上拍了一巴掌:“快,叫你呢!骑我的马,快去!”   李嗣业惊愣了一阵,粗声道:“谢啦兄弟,你也要好好比!”   说罢翻身下马,骑上秦霄的马,纵驰而出,铁塔似的身躯尤为醒目,惊起一阵喧哗。   秦霄骑上李嗣业的马,发现那匹枣红马发出一阵解脱似的长叹,不禁让秦霄乐笑起来。看着李嗣业的背影,秦霄心中不免又有些惊疑起来:“李嗣业,明明是中唐名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陌刀将,他活跃的年代,应该比现在大约还晚上几十年才对。莫非,因为我的缘故,让历史发生了些许扭曲,连一些人物的出生年代也发生了变化了么?这时空一番乱起来,不会把秦叔宝、程咬金弄到了21世纪吧?”   秦霄暗暗心惊——这倒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场中,李嗣业已经奔上了马道,庞大无比的身躯却一点也不显得笨拙,弯弓射箭,一个来回就将壶中箭射光,而且支支中耙,众人一阵惊呼,连武则天都已经是喜笑颜开拍案叫好。稍后考官上前检视,宣布道:“九箭红星一箭中耙,计九十五分!”   众人一阵惊呼,这是今天骑射比赛的最高分,而且领先众人许多!   秦霄拍马而出,接到回列的李嗣业,冲他竖了个大姆指——“好样的!”   李嗣业呵呵大笑了几声,说道:“你也好好射兄弟,我看你多半就是这次的状元,可不要让兄弟失望了!”   秦霄点了点头,策马而出。那被李嗣业压迫许久的马儿此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脚下轻快无比,不禁让李嗣业瞪圆了眼睛:“这马娘养的小畜牲,欺负老子老实哩!跟着别人就这般撒蹄发浪!”   秦霄身子微伏,左手取下七斗弓,右手抽出一箭搭弓上弦,一声清啸“着”!但见那支雕翎羽箭如长虹贯日直奔箭垛,直中红星!   真个疾行如风,飞箭如电!   此箭一出,便博得满堂喝彩!因为秦霄出箭速度极快,白驹过隙间几乎未经瞄准便信手射出!   一箭中垛,秦霄心中甚喜,信心大足:“我有射击的基础,师父又教了我这么一套号称‘九霄震雷箭’的箭法,再加上我以前在特种部队学来的马术,加在一起,倒真的挺厉害!”   随即右手手腕一抖,从箭壶中抽出三支雕翎箭齐齐搭上弦,拉弓满月,扭款狼腰轻舒猿臂,屏住气息,箭如流星飞出,呼啸声中直中三靶红星。   满场爆棚!惊呼四起!   武则天拍案而起,面露狂喜——“真神射也!虽五虎神箭黄忠再世,也莫过如此!”   秦霄也大喜过望:哈哈!我这特种可没白当!像北斗弓这种简单的器械随便改造一下,加上一个三环暗扣,一弓射三箭也成了容易的事情!   于是再取三箭上弦——“通通通”三声闷响,再中三红星!   三箭射出,已射中七颗红星!   众羽林卫军士都是沙场健郎,见此情景个个热血沸腾豪气荡荡,竟自发的为秦霄鼓起劲来——吼,吼吼!吼,吼吼!   这是唐军鼓舞士气的沉吼!   秦霄这下可真的来劲了,军人出身的他,听到这些沉吼,只感觉一阵热血沸腾,浑身上下都燥热起来。那喜欢出风头的老毛病也犯了,胸腹间猛提一股真气,双脚在马镫上用力一踏,身体就离开了马鞍,如同燕子般朝前飞跃起来,手中七斗弓已拉满月,一声弦响,三箭尽出,三声巨响,最后的三个箭靶竟被射穿击碎,轰然倒地!   那柄七斗弓也发出一声脆响,折为两断!   秦霄身形一坠,如飞花飘絮落回马鞍,纵马而回。   满场寂静,竟一时无人言语,鸦雀无声。   武考官快步跑到射倒的靶垛前,扶起靶面,大声惊呼道:“江州秦霄,十箭十红星,计满分!”   数千羽林卫大声欢呼起来——吼吼吼!吼吼吼!   声震霄汉!   武则天心神一荡——江州,“秦”霄!看来必是此人!果然是少年英雄,豪杰过人!   武则天身边侍立的上官婉儿却突然失声道——“飞仙步,九霄震雷箭!”   武则天略略一惊,回首道:“婉儿,你说什么?”   上官婉儿身形一震,方知自己走了神,慌忙道:“启禀陛下,奴婢方才失口说道——飞仙步,九霄震雷箭。”   武则天奇道:“这是何意?你是在说,这个叫秦霄的男儿,使的武功路数么?”   上官婉儿低头道:“奴婢信口乱言,陛下请勿当真。这飞仙步和九霄震雷箭奴婢是从野史杂书里看来的,传说是前隋名将宇文成都的绝技,只是传说,却从未见过。方才奴婢看这个叫秦霄的壮士技艺惊人,不由得联想到此,还望陛下恕奴婢胡言……”   武则天展颜一笑:“联不管什么飞仙步,宇文成都。只要能为大周天下立功建业,从哪里学来的技艺并不重要!”   秦霄回列,李嗣业呲牙咧齿的冲他一阵傻笑:“我的娘啊,你这小白脸果然厉害啊!从哪里学来的功夫,比那传说中的白衣神箭王伯当更神了,整个儿一天外飞仙啊!”   秦霄郁闷的用手摸了一把脸,一脸菜色苦笑:“兄弟,你以后别再对着我的脸说话了,不然我迟早被你淹死啦!” 第9章 登科夺魁   一轮角逐下来,秦霄和李嗣业以优异的成绩领袖群伦。马上进入了第二轮决赛,也是最后一轮技勇项目的马枪比试。   马枪的比试更注重技巧和马术。考生纵马冲入两道木偶合成的通道中,木偶头顶上放有一块几寸见方的木板,纵马刺枪,击中木板而木偶又不倒,就算一次成功的刺击。一轮冲锋,刺中最多木板的为优胜,刺倒木偶则相应的扣分。   秦霄和李嗣业并肩靠在一起,对他说道:“这项比试倒还有点意思,可惜我不太习惯用这种木枪,不知道能不能换别的兵器。”   李嗣业一听,双掌一拍,炸雷般的叫道:“可不是,俺也不喜欢用枪!马下陌刀,马上青龙偃月,多痛快!这小木枪捏在手上就跟艾草一样,没劲!”   李嗣业嗓门巨大,卜一吼出,整个校场上的人都听到了,众人纷纷朝两人瞅过来。旁边的兵部侍郎走到身边,对李嗣业怒斥道:“休得刮噪,此乃定下的考规,众人都要遵守!”   李嗣业缩了缩脑袋,吐着舌头:“我的娘,这些人可真凶!俺随便说说而已嘛!”   秦霄忍不住大笑,这个李嗣业,跟他以前的战友性子差不多,都是血性直肠子,而且这个身体庞大粗壮强悍的巨人,要是一不小心穿越到了21世纪,随便练练篮球,去NBA混混,想要混到姚明的水平,应该不是难事啊!   远处台上的武则天仿佛也听到李嗣业吼出的这一嗓子,不由得笑道:“这个黑脸大汉,还真是个憨直的人。其实他说的有道理,考场比试,应该让考生各尽所长,挑选趁手的兵刃。婉儿!”   “奴婢在!”   “你下去跟兵部说一下,说马枪考试,考生可以任选兵器。”   “是!”   轮到李嗣业上场了,他大踏步跑到兵器架前,操起一把百余斤重的巨形泼风大砍刀,脸上乐开了花,一翻身跨上秦霄的那匹黄膘马,朝木偶林冲去。   黄膘马身子一沉,双腿就开始发抖了!李嗣业哪里顾及这些,大刀背在马臀上一拍:“冲啊!杀啊!”   简直是煞星下凡,杀气冲天!   那柄百余斤重的大刀,竟被他舞得遍体生花,左刺右挑,横扫竖劈,但凡冲过的地方,木偶头上的小木板尽皆被斩得粉碎,木偶却纹丝不动!   “好刀法!”   秦霄忍不住大声叫好,众人也跟着喧哗起来——好!   可就当李嗣业要冲到最后一个木偶,以完美的成绩完成比试的时候,那匹可怜的黄膘马终于顶不住了,前蹄一倒,连人带马朝前扑去!   李嗣业一声尖叫震吼——“娘啊!”   巨硕无比的身躯如泰山压顶一般,将那个木偶齐根压倒,还被他抱在怀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泼风大刀也被甩出老远。   众人大惊失色,然后看着李嗣业从地上翻身而起,铜筋铁骨一般的身躯毫发无伤,又同时发出一顿暴笑!   李嗣业忿忿的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脸上的泥土,吐出一口沾了沙子的口水,咬牙切齿恨恨的骂道:“我——我日!”   那匹膘黄马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站起来,看来两条前腿已经折断了。   幸好马枪比试没有落马判负的规定,主考官上前验证后宣布道:“高陵李嗣业,四十九中的,撞倒土偶一个,计九十六分!”   本来一脸悻悻的李嗣业听到这个成绩,不由得乐得咧开了嘴,快步跑回队列冲秦霄道:“兄弟,对不住哇!把你的马儿压坏了……”   秦霄使劲捶了李嗣业的胸脯一把:“我算是服了你了!你吃什么奶长大的啊?”   众人一阵哄笑,李嗣业抓着脑袋,呵呵的道:“俺这副身子生得太重,俺也没办法么!改日上阵杀敌,俺就不骑马,当个步兵就行了!”   秦霄翻身上马,对李嗣业道:“李兄,我也去了!”   “嗯!”   李嗣业在秦霄的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好好干兄弟,得个满分当状元喽!”   枣红马负痛长嘶一声,飞驰而出。   看着秦霄身形轻巧飘洒自如,李嗣业不由得觉得酸酸的——他娘的,俺要是生成秦霄这模样就好了!   秦霄在兵器架前翻身下马,仔细挑拣了一番,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兵部官员上前问道:“为何还不挑兵器?”   秦霄摇了摇头:“没有我趁手的。”   “哦?”   兵部官员奇声道,“十八般兵器皆已齐备,怎会没有你要的兵器?”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在下要的是……罢了,就挑这条长铁槊吧!”   秦霄要的是凤翅镏金镋,前隋名将宇文成都的兵器!如此生僻的兵器,兵部常规兵器架上当然不会有了!梦中老人教秦霄的武功里,马上功夫就是这凤翅镏金镋。   秦霄绰槊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驾!”   真个马如虹,人如电,飞驰而出!   那条丈二铁槊,竟被秦霄舞若梨花,遍体上下滴水不漏!   一阵清风过处,木偶头顶的小木块如被蜻蜓点水,齐齐翻落地上!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秦霄纵马驰出木偶巷,满场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喝彩声!众多兵士都是识货的行家,见到秦霄枪法如神而且优雅沉稳,忍不住大声叫好起来。   马枪比试,秦霄再以满分排名第一!   所有技勇比试结束,秦霄和李嗣业以绝对优势脱颖而出。兵部众官员商议了一阵,当众宣布道:“本届武举,技勇比试结束,江州秦霄、高陵李嗣业、长州田珍名例前三名!”   田珍也是众多健儿中比较出色的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平常沉默寡言不太与人言语,却是个很和气内敛的人物,和李嗣业一样,擅使刀。   另外的内容就是言谈与体貌的检验。体貌一般人都可通过,只要没有残疾疫病即可,早在前些日就已完毕了。   一说起言谈,李嗣业的脸就变成了一条苦瓜,对秦霄耳语道:“这他娘的还考言谈,老子肯定过不了!”   秦霄闷头一笑,安慰李嗣业道:“别怕,例行公事而已。只要不是结巴子会说官话,问题都不大。”   李嗣业大喜:“随口骂娘也行?就算不骂娘,我老喜欢说‘日’,这万一说漏嘴,不是完蛋了?”   秦霄好一阵笑,随即眼睛一转,对李嗣业说道:“李兄,教你个说法。现在,不流行说‘日’了,都说‘法克’。你以后一想骂人,就说‘法克’,哈哈!‘法克’,听明白了么?现在听得懂的人少,大家也就不知道你是在骂人了!”   李嗣业轮了轮眼睛:“法克?法克就是‘日’的意思?什么,这是黄毛蓝眼睛外国人的说法?好,俺老李知道了,哈哈!”   十二键儿依次走到几个兵部官员组成的考官组面前,被询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诸如籍贯出身等等,果然如秦霄所言,只要没有结巴,会说比较流利的官话,都一致通过了。唯独李嗣业上场时,被那些恶作剧的考官逮住不放,问了好大一堆问题,直把他家陈芝麻乱谷的家史都翻了出来,弄得李嗣业一脸窘态,众人爆笑满棚,李嗣业越加的感觉紧张,最后吼了一句:“你们再逼俺,俺真的要‘法克’了!早知道考武举也这么难,俺就不来了!充军当个小兵就好了哇!”   到这时考官们才算是放过了他,却免不了一阵阵大笑。   大约到了巳牌时分,武举考官们终于正式宣布——本届武举考试,前三甲是:秦霄、李嗣业、四珍! 第10章 入宫面圣   武则天心中一阵狂喜,低语道:果然不出狄公所料!随即对身边的上官婉儿说道:“婉儿,少时散武后,你亲自将秦霄领到御书房来见朕!”   随即宣布道:“朕今晚在麟德殿摆宴,为众健儿庆贺接风,众将官一并作陪!”   “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二个优胜健儿虽然相处日短,但都是热血豪气男儿,此时都跑过来对秦霄祝贺。李嗣业更是乐不可吱,将秦霄抱起来就往天上扔去,众多羽林卫军士也跟着来凑热闹,秦霄被众人扔起就落下,几番起落,校场上热闹非凡。   秦霄心中也很是欢喜:“当不了特种兵,凑合个武状元也不错嘛!哈哈!”   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秦霄才回到了休息处,准备打理一下着装后参加晚上的宴会。朝庭为参加武举的健儿准备了住所,统一安排在一起。   刚刚洗刷更衣完毕,一个军士跑到秦霄房里,一脸诡笑的对他说道:“秦状元,有人来找你呢!”   秦霄看着军士古怪的表情,不觉一笑:“杜大哥何必发笑,难不成是有姑娘到这男人堆里来了么?”   秦霄认识这名军士,是这里的馆驿卒。   杜大哥凑到秦霄耳边,神秘的道:“你还别说,还真是位姑娘!而且漂亮死了!”   秦霄不觉一阵好笑,这当兵的都讥渴得厉害,这在哪个时代倒是相同的,见了母猪都说美女,说不定来的是头恐龙呢,于是道:“别取笑了,在哪里,我去见她。”   随即跟着他出了房门,来到馆舍外。   馆舍外,上官婉儿身着男装,头戴双翅帽,正悠闲的来回踱步。远远的看到秦霄龙行虎步的越走越近,一颗芳心不由得狂跳起来,心中喃喃的道:想不到,武状元竟生得如此俊美!   秦霄眼睛一亮——这不是皇帝身边的侍女么?怎么跑来找我了。还真是挺漂亮的,这要是在我以前生活的那年头,这种美女也能称之为极品啊!   秦霄走到上官婉儿身边,定了定神,抱拳道:“在下秦霄,不知……唤我何事?”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上官婉儿。小姐?姑娘?大人?看似都不大妥,只好囫囵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他的眼神已经完全被清丽脱俗的婉儿所吸引住了。   上官婉儿脸上一飞过一阵红霞,婉尔一笑,道:“你就是新科武状元秦霄?”   “正是在下。”   秦霄发现上官婉儿正直直的盯着他的脸看,不由得暗暗惊道:纵然现在民风开放,眼前的这个女子,也当真是大胆得可以了,哪有这样盯着人看不放的!   “陛下诏你入见。”   上官婉儿的声音变得低柔无比,一双眼睛里已经是春意澜澜,“你且随我前去见驾。”   秦霄心头如同掠过一阵电流——乖乖,这声音好听!不由得身子微颤了一下:“是……还请姐姐领路。”   “姐姐?”   上官婉儿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头冠上的双翅一阵颤舞,“怎么,我看起来很老么?”   秦霄心里惊呼一声“啊”马上改口道:“那……烦请妹妹领路【注】。”   上官婉儿越发笑得厉害了,纤纤玉指掩在樱桃小口上,咯咯的笑个不停,声如清泉:“罢了,随便你怎么叫吧。不过,我的名字叫上官婉儿。”   秦霄不由惊了一惊——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是上官婉儿?那个才华横溢文章出众,深受皇帝陛下信任的上官婉儿么?她应该已经不像如此年轻了才是,难道也像李嗣业一样,年龄混乱了?……历史上的上官婉儿,可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她陪侍武则天深受器重和信任,除了掌管天下诗文的评述,一般的奏折,都先经她批阅再行呈报武则天。所以她虽无宰相之名,却行宰相之实,是当今朝中一个手握实权的人物。   “嗯……”   上官婉儿总算是停住没笑了,深深的看了秦霄一眼,“我们走吧,陛下正在御书房。”   心中却想道:这个武状元还有点意思,满朝文武都对我上官婉儿恭敬有佳,但都是貌合神离阳奉阴违。唯独此人,让我感觉很真实……   上官婉儿走在前面,婀娜有致的身影如同磁石一般,牢牢的吸引了秦霄的全部注意力。沿路看着辉煌磅礴的紫禁皇城,秦霄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我,难道真的来到了大唐的皇城,大明宫么?   御书房里,武则天正略有些心不在焉的翻阅着几份奏折,卜一看到上官婉儿进房,急忙问道:“可将人领来了?”   “回陛下,新科武状元秦霄已在御书房外候旨。”   “快领他进来!”   武则天喜不自胜,心中喃喃道:狄公啊狄公,你送给我的明珠万斛,可是过了一两年才收到!   秦霄大步进到御书房,恭身跪下——草民秦霄,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平身!”   武则天难掩溺爱之情,转头对婉儿说道,“你叫他们都退下!”   官娥太监都依令退出书房,唯留上官婉儿在旁侍候。   秦霄站起身来,略略打量了一眼武则天,心中暗暗惊道:“这就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么?算起来比恩师年纪还稍大一点,应该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保养得还真是好!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多岁一般,依旧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而且威严十足雍荣无比,那些电影电视里演出来的样子,哪里能跟真人相比?”   武则天仔细打量了秦霄几眼,点头赞道:“好,好!不愧是我大周武状元,堂堂仪表,凛凛一躯!不愧是秦公后人,狄公门生!”   秦霄大惊:“陛下怎知草民出身?”   武则天大笑,将狄仁杰临终时的上表的拿了出来,对秦霄道:“这是你老师狄国老临终前的最后一份奏折。奏折里,他向我隆重的举荐了你,江州彭泽郎秦霄。你已是武状元,堂堂天子门生,不必再自称草民了。”   一席话,让秦霄勾起了对狄仁杰的怀念,无限伤感的道:“是,陛下……只可惜,至数年恩师调任河北道,我们就分别了。从那以后,微臣再也无缘再见恩师他老人家。就连恩师仙逝的时候,微臣因在家照顾病危的母亲,也未能前去吊唁,真大不孝也!”   二年前狄仁杰去世,一年前,秦霄的母亲周氏也染上了重疾,不治身亡了。一时间,秦霄形单影只,感觉落寞之极。幸得新任的彭泽县令知道本县有个出了名的文武双全的少年郎秦霄,于是举荐他应试武举,正闲得发慌而且颇有些消沉,于是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来到了长安。   武则天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必挂怀。狄公乃是心胸无比开阔之人,想必他也不会怪罪于你。对了,秦霄。此番你武举夺魁,可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朕一定答应你!另外,朕已经拟好旨意,只等明日早朝宣读,封你为左羽林卫千骑中郎将,正四品下官职。”   秦霄闻言着实吓了一跳——四品羽林卫将军,天哪,那不就至少相当于一个师长级别了?随即又想到,我一个落魄年轻人,背后没靠山,也没立过什么功业,一下就当这么大官,到时候岂不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走后门、托关系?这种事情,可不是太妙,于是说道:“微臣年幼无知资历极浅,怎能担当如此大任?微臣情愿当个小兵,凭自己的军功再讨封赐,也好服众。”   秦霄知道,但凡文科状元,都没有直接做到四品以上官职的,从七品八品县吏做起的大有人在。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朝庭大员”了,连大州刺史也仅仅是四品而已。   武则天淡淡一笑,道:“就算你不是武状元,封个四品官也不过分。朕相信狄国老,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一定能胜任此职!”   秦霄一时无语,只得心中暗暗想道:“这封建王朝,果然就是皇帝说了算啊……换作是21世纪,哪怕是再天才的人物,没点资历和经验,是甭想当上大官的!”   此时,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轻轻凑了过来,低语道:“陛下,奴婢倒有个折中的好主意。”   “哦,说来听听。”   “时值年初,朝庭正在派出钦差前往各道州查访吏治民情。不如将他任命为江南道钦差。且做出成绩来后,再回朝担任要职,正如秦公子所说,到时便‘可以服众’了。而且秦公子母亲新丧,在江南当差,也有时间回去祭祖扫墓,尽尽教心哪!”   武则天闻言喜出望外:“好你个婉儿,果然想出的好主意!”   “秦霄,方才婉儿所言你可都听到了?你可愿意但任钦差,代朕巡猎江南?”   秦霄闻言大喜过望:“微臣愿意,谢陛下天恩,谢上官姑娘!”   心中想到:“钦差?好差事啊!当年恩师狄仁杰就多次担任钦差,杀昏官,除恶吏,破奇案,威风八面,过瘾!”   武则天和上官婉儿都轻笑起来,武则天道:“狄国老为官一生,却没有你这小厮能说会道,除了谢朕,却也连带着谢婉儿!快快起来吧,别跪着了。”   上官婉儿娇羞的退到身后,看着英武俊美却露出一副憨窘之态的秦霄,心中激起一层层涟漪。   武则天看着秦霄,心中也是越来越喜爱,好奇心也越发的强了起来,问道:“秦霄,来与朕说说,你跟狄国老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拜入门墙的。据狄公所说,你拜师的时候不到十岁,可他那时候已经是年逾花甲之人了。你身为将门望族之后,又是如何流落江州隐匿民间的?”秦霄呵呵的笑了笑,心里暗道:“要是告诉皇帝,我是被教官一脚从21世纪踢过来的,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说不定一怒之下扣我个糊弄皇帝‘欺君’的屎盆子,那我不是要被砍头完蛋?”   秦霄略理了理思路,将父亲早丧,母亲带她回到娘家居住,以及如何遇到狄仁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听得聚精会神,连连点头。听到有趣的地方,比如秦霄为两个邻居分辨走失的猪崽,又不时的发出阵阵轻笑,一时气氛倒也还和谐,这不禁让秦霄大吁了一口气,暗暗放下心来。   旁边的上官婉儿忍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轻声对武则天道:“陛下,奴俾见秦公子武艺绝伦,真不知他从何学到这般武艺……”   武则天点了点头:“嗯,朕也好奇。秦霄,你且说说,你的武艺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何方神圣,教出了你这么个好徒弟?”   “这……”   秦霄为难的怔了一怔,但也不好隐瞒皇帝,只好说道,“实不瞒陛下,微臣的武艺,全是从梦中习来。微臣的师父一直没有提起过他的名讳。几日前,师父在梦中对微臣说,只要我考上武状元,便从此与我缘尽,不再相见。”   “哦,有这等奇事?”   武则天对上官婉儿道,“那你可知道,你师父是何人?”   秦霄迟顿了一阵,说道:“我师父梦中传授我武艺十五年,分别学了飞仙步、摩云掌、九霄震雷箭和凤翅镏金镋。虽然他老人家一直没对我说起名讳,但微臣在恩师狄公留下的一册《怀英手札》里,悟出了一些门道。教我习武的老人家,估计便是,前隋名将宇文成都的师父,开隋九老之一的鱼俱罗。老人家曾经跟我说过,‘老夫当年曾坏了大唐的一员猛将王公,今日就将这一身武艺传授给你,还大唐一员大将’,估计指的就是,他当年在战阵中,杀了卫怀王李元霸!”   武则天大惊不矣,叹道:“奇哉!怪哉!居然有这种事情!鱼俱罗,算起来也应该百岁之人了,而且应该早已死去……狄公字怀英,这本《怀英手札》中所记,必是凝聚了狄公一生的智慧,当属万金难求的至宝啊!”   秦霄接道:“的确如此,微臣数年来仔细研读,越发觉得手札博大精深。尤其是老师生前所断的一桩桩奇案,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匪夷所思!”   听到此话,武则天心中暗道:狄公断案如神天下皆知,秦霄若能继承他的衣钵……那真是文武全才了!不觉心中一阵狂喜,更加坚定了任命秦霄为钦差大臣的想法。   【注】既然是架空了的历史,我就要胡来一番了:我不管历史上的上官婉儿此时多大年纪了,反正,跟主角差不多大就是了!还有,本书中的上官婉儿是被架空得比较厉害的真实历史人物,除了学识、美貌与过人的政治智慧,其他的大家就不要跟正史扯上什么朕想了。在下一直对这个才女的文字仰慕之极,至于人品如何,那是历史评论家的事情了。还有其他某些人物的生辰年龄问题由于剧情需要也被我架空了,在这里先打个预计针。 第11章 义结金兰   一席长谈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眼看着晚宴要开始了,武则天才意犹未尽的对秦霄说道:“秦霄,我与狄公既是君臣,亦是良友知己。狄公可曾在你面前说过关于朕的评述?朕想知道,朕的老朋友,是怎样评价朕的。”   “这……”   秦霄顿了一顿,心里暗想道:虽然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是这吹牛拍马屁,不是我的特长啊!而且,武则天混迹官场政界这么多年,现在又当这么多年的皇帝,都成了人精了,什么话能瞒得过他?开天辟地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好皇帝?晕了,这话我自己听了都想吐!   “说吧,不管是什么话,照实说来,朕都不怪罪于你,更不会怪罪狄公。”   秦霄急中生智,偶然想起有一次狄仁杰跟他闲聊时,倒是说起过两句,于是说道:“当时微臣年幼,已记不得许多。只依稀记得,恩师告诉我,皇帝奶奶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你说什么?”   武则天语调徒升,不可思议的问道。   秦霄惊了一惊——“坏了!这下想套近乎一点,难道说错话了?”   眼前这当口,又不容他不继续说下去,只得重复道:“在微臣的印象里,恩师就是这样告诉微臣的——皇帝奶奶,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呵呵!好,皇帝奶奶……”   武则天大笑起来,心中千思万绪,喃喃道,“好一个‘皇帝奶奶’。朕的满朝皇子皇孙,也没人这样称呼过朕……”   看着武则天满是高兴的样子,秦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暗暗道:怪不得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还真是这感觉。去江南当钦差?好吧好吧,这可比在皇城里当个芝麻小官有意思多了,至少不用在皇帝眼皮底下胆颤心惊的。   上官婉儿领着秦霄出了御书房,一直讪讪的低头笑着。秦霄有些纳闷,于是乎跟上几步说道:“上官姑娘,方才,秦某可曾说错话了?”   “没有呀!”   上官婉儿停下步子,一脸笑意的看着秦霄,“非但没有说错话,还说得很好。看得出,陛下很喜欢你呢。”   秦霄身形未定,不自觉的靠近了上官婉儿,两人近在咫尺,形成了一个脸对着脸极度暧昧的状态,秦霄甚至感觉到了上官婉儿身上淡淡的体香,和略显慌张的呼吸。   不料上官婉儿毫无退避的意思,反而仰起头凑得更近了,冲他说道:“秦公子,你真的还没有娶妻?”   “没有……”   秦霄心里跳得厉害,一阵口干舌躁,不禁心中大呼失态,忙掩饰道,“秦霄怎敢欺君!”   “嘻嘻!”   上官婉儿一阵俏笑,昂起头朝前走去,“快走吧,我带你去麟德殿。你要不跟着我,肯定迷路!”   秦霄看着婉儿走开,心里颇有些懊恼:“我堂堂一个爷们,在这小娘子面前居然吃鳖,真是郁闷!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21世纪我国的法律规定,男人18岁可以当兵,却要22岁才能结婚。对付一个娘们,比对付一群敌人,难多了嘛!”   正在这时,两个人迎面朝他们走来。秦霄仔细一看,却是换了王公锦服的李隆基和李重俊。上官婉儿急忙上前施礼:“婉儿见过义兴王殿下,见过临淄王殿下。”   李隆基忙道:“婉儿姐姐免礼。”   还伸出一手让她起身。秦霄快步上前,正欲施礼,被李隆基一把按住,拖着他的手就往旁边走去:“秦兄不必多礼了,来,我们到这边小亭一叙!”   上官婉儿急道:“临淄王,陛下已在麟德殿设宴,正等着二位殿下和秦状元前去呢!”   李重俊摇了摇头,道:“婉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瞒的性子。随他去吧,不会耽误正事的。”   上官婉儿低了低头:“殿下说的是……”   李隆基把秦霄拖到一个凉亭里,兴奋的说道:“秦兄,我就知道你肯定得状元,哈哈!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只要得了状元,就和我义结金兰!要不我看,就今晚吧!宴会散后,我们就烧黄纸,喝血酒!”   秦霄一下无语,只得任由李隆基兴高采烈的拖着他到了麟德殿。   和唐明皇义结金兰?秦霄忍不住一阵头大!   看到秦霄和李隆基、李重俊等人结伴进入麟德殿,早已到场的一些官员刮目相看,心中齐齐想到:这秦霄好快的手脚,这么快就找到靠山了?   晚宴上,武则天兴致颇高,连饮了数杯,与群臣百官开怀畅谈,气氛热烈之极。酒过三巡之后,声乐奏起,一场美伦美奂的歌舞呈了上来。最让秦霄印象深刻的,倒不是优美沁心的音乐和那些美女娇娘的漫妙身段,而是一个叫“公孙大娘”的戎装女人,那段绝妙的“剑器舞”唐朝的歌舞分为两类,在历史上都享有极高的声誉。一类是健舞,一类是柔舞。而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无疑是盛唐歌舞中最有名气的流派。现在,除了在皇宫中献艺演出,别的地方,根本无法看到公孙大娘本人亲自表演的绝技了,顶多就是能看到她的徒弟,但也是非同一般的场合和人家才能请得起的。军人出身的秦霄,对这种表现军中生活,融入了沙场雄浑气氛的剑舞,极是喜欢。还在21世纪的时候,他就记得,诗圣杜甫就曾用八句诗来赞扬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今日有幸亲眼见识,秦霄不觉大呼过瘾!——这皇室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啊!   酒宴上,倒也有不少的官员来跟秦霄套近乎,推杯换盏,谈笑生欢。秦霄来者不拒,一一笑脸相迎。心里却不时的想到:年代不同,这人情世故倒是相同的。今日我得了状元,便有当官的来睬我几下,假使哪天失势或是触了霉头被投进大牢,你们这些家伙,肯定要离我十万八千里远吧?   当日晚宴后,已被灌得半醉的秦霄被李隆基拖到皇城外,七弯八拐的来到了一座大寺庙里。几个和尚慌忙迎了上来,李隆基将手一挥:“你们退下,没你们的事。我今天特意来拜下佛祖,大雄宝殿借我用半个时辰,外人不得入内。”   随即便拖着秦霄进到大雄宝殿里,在金光闪闪高大无朋的佛相前跪了下来,磕起了响头,义结金兰。算上年齿,秦霄还大李隆基一岁。   秦霄已经有些晕乎了,但有件事情他可一直没忘——‘皇帝的兄弟,岂是好当的’?于是对李隆基说道:“临淄王,按理说,你贵为王亲,我是一介草民,我本不该高攀和你结义。不过嘛,既然有缘,我也喜欢你这个王候,倒也无妨。只不过,有句丑话我可以说在前头,你听了可别生气。”   李隆基拉长了脸:“大哥,你这是什么话?现在我们都是兄弟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还有,别临淄王临淄王的叫了,你就叫我‘阿瞒’或是‘隆基’吧!”   秦霄忍不住大笑起来:“隆胸、隆鼻、隆屁股的多了去了,隆那玩艺的,可真是少见啊!”   李隆基听得一头雾水,简直不知所云,又加上也喝了不少,只好浑沌沌的摇着脑袋。   秦霄笑了一阵,直白的说道:“阿瞒,咱谁也不说清楚明天的事。你是王公,我是臣子。说不定哪天,我犯了什么事情,或是得罪了你,你会不会砍了我?”   李隆基把脸一板,正色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砍你?别说是我,就是别人要砍你,也除非要先砍了我再说!”   说罢使劲拍了拍胸脯:“我李隆基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义气两个字还是看得懂的。今天我们结拜了,我叫你一声大哥;哪天我要是当了皇帝,你仍然是我的大哥。我当皇帝,你当天下第一王爷,哈哈哈!”   一席话,虽然是酒后吐出来的,却也令秦霄感觉一阵豪气,于是也就不隐瞒了,直接说道:“阿瞒,你别怪大哥小器。你既然这么有义气,那你今日就对大哥立个誓,他日不管大哥犯了什么事,你都要原谅大哥一次。就算是大罪,也给个全尸。”   李隆基一听,连连吐了几口口水:“晦气!晦气!佛祖,童言元忌,我大哥不懂事,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随即从腰下解下他那块绿得滴油的玉佩,郑重的塞到秦霄手里,说道:“大哥,这是我娘给我的随身玉佩,我今天就送给你,当作是我们结义的凭证。今后,不管我李隆基是失意落魄,还是春风得意,只要你拿这块玉佩来见我,不管是天下的事情,我就是拼了性命,也成全大哥。”   秦霄看着李隆基凝重而真诚的表情,突然一下感觉自己有些猥琐,心里狠狠的痛骂了自己几句,也不好意思去接那块玉佩了。李隆基见秦霄迟疑,索性将玉佩的绳子塞到秦霄的腰间给他系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李隆基今天可是面对佛祖起的誓,大哥你总该相信,小弟是有诚意的了吧?”   秦霄暗暗骂自己:“呸!我他妈的还是军人!一点气魄和器量也没有!”   摸遍了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什,也没有什么标志性很强的东西,只好拿出一枚铜钱,夹在食指和中指之前,举起手,对着佛像,朗朗说道:“我秦霄对佛祖起誓,从今日起,视李隆基为同胞兄弟,不求同富贵,必定共患难。以此铜钱为凭,他日李隆基但有驱驰,哪怕是要割下我这颗人头,也无怨无悔!”   说罢,秦霄将铜钱递到李隆基面前。李隆基缓缓的接过铜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好兄弟!我们是好兄弟,哈哈哈!”   秦霄看着李隆基张狂的样子,不禁暗暗想到:“李隆基,唐明皇,果然年少时就喜好鲜衣怒马,流恋于声色管簧,是个风流潇洒,放荡不羁有个性的人物……虽然我不太记得历史上的唐明皇究竟如何,可是开元盛世是由他一手开创,大好的盛世天朝也因为安史之乱,从他手里慢慢走向衰落,这两个是记得挺清楚的。只是,为何这两件事情,会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呢?”   秦霄打从心底里,对这个李隆基充满了好奇。 第二卷 江南疑云 第12章 平步青云   翌日早朝,群臣百官无一例外的感到一阵轻松,因为今天武则天看来心情很好,走上龙椅的时候步履轻盈仿佛年轻了许多,脸上更是满面春风。   处理完一些公务后,武则天朗朗道:“昨日武举决赛选拔,朕亲往观礼。各路健儿果然武艺精纯,人材出众,朕心中实感欣慰。着令兵部量才用度,将这些键儿安排在军中,好好磨练,以期他日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之材。”   武则天顿了一顿,说道:“另外,本次武举的头三甲,可谓是出类拨粹,朕要亲自封赏。传,武举探花——田珍。”   少顷,田珍入见,跪入殿前高呼万岁已毕,武则天道:“封田珍为太子左卫率果毅都尉,赏金五百,绢一百匹。”   众臣听闻,都发出一声声低呼——好重的赏赐!太子卫率可是军士们都想尽办法要进的地方,平日戍卫任务少,操练不辛苦,奉禄也很可观,在太子卫率里能当个将军,可是不折不扣的肥缺!   田珍大喜,山呼谢恩。   然后,李嗣业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了殿前,几声“万岁”吼下来,众人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武则天看着跪倒在殿前的李嗣业,不由得暗自发笑,像这样的猛士,战时为先锋,平日里用来护驾却是最好不过了!   “封武举榜眼,高陵李嗣业为亲率千牛卫备身,在朕左右听用。另赏金五百,绢一百匹。”   “谢陛下天恩,但是……俺……”   李嗣业趴在地上喃喃自语,又不敢抬起头来。   武则天道:“有何言语,但说无妨。”   李嗣业抬了一下头,但马上低了下去,大声道:“俺就一个人,要那么多钱也没地方花,要那么那布也不会裁衣裳,俺就想要一把好刀,一把好陌刀!有了这把好刀,俺就可以保护陛下安全,谁也近不了陛下的身子!”   武则天和众官一阵哄笑,李嗣业旁边的一个官员低声对他道:“怎么还自称‘俺俺俺’,你现在是将军了,要自称末将。”   李嗣业身子一激灵,大声道:“末将不要金银绸缎,就要一把好刀!”   武则天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说道:“既然如此,原赏赐不变。另赏上好陌刀一把为李嗣业专用佩刀,朕特赐此刀名为破空。”   “哈哈,谢陛下天恩!俺……末将以后一定尽心全意护卫陛下安全,谁要敢对陛下不敬,末将就用御赐的这把破空刀,砍了他的脑袋!”   李嗣业在地上大大的磕了几个响头,方才退到一边。群臣都忍不住一阵嘻笑——好一个有趣的将军!   “宣,武举状元,江州秦霄入殿听封!”   满堂顿时寂静了下来,众臣都翘首看向殿门,看着昨日校场之上神乎其技的少年,潇洒昂然的步入殿中,跪下听封。   武则天面露喜色,朗声道:“江州秦霄,堂堂一表,文武两全,实乃我大周朝栋梁之材。本该置于军中要职,念其要为母守孝,特封其为右肃台御史中丞,代朕巡猎江南,委任为江南道巡查使,另赏金八百,绸缎二百匹。”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群臣无不惊愕不已——右肃台御史中丞,已经是正四品下的大官了!当年,狄仁杰到了晚年才两次担任丞相(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内史中书令)也不过是三品官衔(唐朝的一、二品,比喻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什么的,大多是虚职了,没什么实权的)现在的一个中州刺史也不过是正四品上的官职,而且大多是入仕多年或政绩显著者方任此职。而原本武举出身的秦霄年方十九,就几乎要一跃与之平起平座了!   更重要的是,就品衔来说,一个四品右肃台御史中丞在满是大员的朝中也许算不了什么,但他的职能才是真正的要害所在!御史中丞除了查典刑事诉讼,监查地方诸吏、朝庭百官,还能弹劾任何不称职官员。   尽管众臣中各有想法,但没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因为大家都已经看了出来,武则天对这个后生极为青睐,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大家都比猴儿还精了,谁也不愿意这时候竖下这么一个敌人。   秦霄心中也微微惊异,没想到武则天一下给他当了这么大一个官儿,倒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忙山呼万岁谢恩。   武则天心中大慰,暗暗道:狄公,朕已经给了秦霄最好的一个舞台。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你的学生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出类拨粹卓尔不凡。   武则天道:“秦霄,此次巡查江南道,主要是查察官吏,整顿民风,劝课农桑,提点刑狱。但有四品以下不称职的官吏,可就地撤办,形迹恶劣者,可先斩后奏。朕特派刑部从事范世德与你同行。此人精熟法典吏制,博文广识,可以给你一些帮助。另外,朕也会从千牛卫挑选精干之士,做为钦差卫队。”   “谢陛下隆恩!”   秦霄心中大喜过望——官的大小岂先不论,这权力可是有些大得恐怖了!简直就掌握了江南众官的生杀予夺之权嘛!   正在这时,原本立于一旁的李嗣业突然出列跪于殿前:“启禀陛下,末将有事启奏!”   武则天对这员猛将也早已是喜欢异常,不由得笑道:“爱卿何事,奏来无妨!”   李嗣业瞟了一眼跪在身边的秦霄,大咧咧的道:“末将欠了秦霄兄弟的人情,末将想到他的钦差卫队当差!”   此言一出,众人又一阵大笑起来,马上有人低声道:“你刚才还说要时刻保护陛下安全的呢!”   武则天摇了摇头,笑道:“也罢,就差你在江南道巡查使麾下听用。不过,秦霄要是有什么闪失,朕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俺——末将一定不会让他有闪失!谢陛下,哈哈!谢陛下天恩!”   兴高采烈的吼完后,又对秦霄一阵挤眉弄眼,憨态百出。   “好了,朕马上传谕江南各州道,你们即刻便启程吧!”   退朝后,李嗣业急冲冲的跑到秦霄身边,像模像样的拱手弯腰行了个礼:“秦大人,末将以后就是你的卫队长了!”   秦霄哭笑不得,连忙将他扶起:“行了兄弟,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正在这时,一个手执拂尘的小太监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对秦霄道:“秦大人,张柬之大人在宫外朱雀门恭候大驾!”   “哦,可知张大人唤我何事?”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替张大人传话。”   秦霄心中暗道:宰相张柬之,恩师的门生和挚友,找我会有什么事呢?此人在历史上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我对他还有些记忆的——逼宫武则天,让一代女皇放弃皇位还政于李唐,算得上是干了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第13章 门阀党争   秦霄和李嗣业跟着那个小太监,快走几步,出了朱雀门,却没有看到张柬之。秦霄正有些疑虑,旁边闪出来一人,猛的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秦大人,哈哈,本王特意前来恭喜你受封升迁了!”   秦霄有些哭笑不得,周围还有许多守城的士兵看着呢,只好像模像样的拱手还礼:“谢临淄王。”   来人,正是李隆基。   李隆基冲着秦霄旁边的小太监瞪了瞪眼睛:“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小太监吓得浑身一抖,一溜烟跑掉了。李隆基看着小太监的背影,冷冷的道:“走狗贼子,总有一天,有你们好受的!”   秦霄有些纳闷了:李隆基,这是在玩的哪一出啊?   李隆基冲秦霄瞟了个眼色,低声道:“大哥,我们去老地方,张柬之大人在那等着呢。”   秦霄满腹狐疑:干嘛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咱又不是特务?老地方,千客万来客栈么,秘密接头?   李隆基翻身骑上随从牵来的马匹,对秦霄说道:“秦大人和李将军还是先去司礼监,将陛下给的赏赐领了吧,本王告辞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先走了。   李嗣业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说道:“秦兄弟,你和这个临什么王很熟啊?”   秦霄看着李隆基的背影,一时陷入了沉思,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般熟。七成熟就行了,再熟就焦了……”   李嗣业眨巴着眼睛,抓了抓脑袋,实在想不透秦霄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不懊恼。   二人去了一趟司礼监,掌库太监早已经将赏赐物品准备好了。考虑到秦霄要到江南任职,在长安也没有住所,就将钱物都已兑换成了银号花票【注1】。   秦霄拿着这厚厚的一叠银票,颇有些怅然,心中喃喃的道:“八百两银子,八百贯钱……我来唐代也有十年了,十年里花的钱,也不到这一半多。要是娘和恩师还在多好,请他们帮我一起花。给娘买最好的布匹和首饰,给恩师送一顶做工最精细的轿子……”   李嗣业得了一把雪亮的宝刀,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好一阵才收了起来,随后又将一堆银票塞到秦霄手里:“秦兄弟,俺不会花钱。这些银子俺就给你了。反正以后天天跟着你混,有酒喝有肉吃就行了,嘿嘿!”   秦霄忍不住笑道:“都给了我,你老婆本都不要了?堂堂一个将军,身上一个钱子儿也没有,出门岂不是让人笑话。”   李嗣业愣了一愣,便抽回了一张,其他的执意要塞给秦霄:“那俺留点零花钱。这些就给你啦!哪天俺要娶老婆了,就找你借,嘿嘿!这钱要是放在俺身上,说不定啥时候喝醉了酒,俺糊里糊涂的拿去擦了屁股……”   秦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好收下:“得,这下我倒成了暴发户了。”   二人出了皇城,直奔千客万来。   刚入了大门,赵老板就急急的迎了上来,拱手行了一揖:“秦大人再次光临,小店真是生辉不少啊!”   随后又看了秦霄背后的李嗣业,不由得一下睁大了眼睛:“这……这位大哥,可是跟秦大人一起来的?”   秦霄点了点头:“千牛卫将军,李将军。”   心中想到:我夺武状元,封大官儿的事,想必已经传遍京城,再加上今天这身入宫面圣的官袍行头,也难怪这赵老板对我刮目相看了。   赵老板身子一弹,忙又对李嗣业拱了一揖:“李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李嗣业没好气的瞪了赵老板一眼:“恕你个鸟罪,你有啥罪?”   李嗣业嗓门巨大,赵老板险些跳了起来。秦霄笑道:“罢了,赵老板,不必多礼。我们是来赴宴的。”   赵老板擦了擦额头冷汗,在前引路,将二人领到二楼,仍旧是流云拂月阁,只是今天门口多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人看门,看架式,还都练过几下子,颇有些武勇。   秦霄和李嗣业进到雅阁内,看到了三个人。除了早已认识的李隆基、李重俊,另一人却是个七十多岁白花苍矍的老者,正对着秦霄点头微笑,正是宰相张柬之。   二人连忙上前叙礼,然后入了席。   张柬之呵呵笑道:“秦大人,你我虽然年岁差异巨大,但都是狄公门生。算起来,也属师出同门,乃有同窗兄弟之谊呀!”   秦霄大汗,忙道:“且敢且敢!张阁老是国之宰辅,朝中名宿,秦霄年幼无德,且敢与阁老相提并论!”   心中道:“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称兄道弟,看似不大好吧?不过这张柬之倒是说的实话。他是恩师从襄州一手提拔上来的,的确是恩师门生呢。”   李隆基说道:“秦大人,你初入朝庭,对朝中的事情可能还不是太了解。今日我们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也好方便你以后行事。”   秦霄和李隆基早已约好了,但凡有外人在场,二人不以兄弟相称。   张柬之缓缓的抚了抚灰白的胡须,悠然道:“是啊,朝中之事,复杂得紧。秦大人可要有所把握才是。这次陛下派你去江南担任钦差,就是要给你一个历练,好将来再作提拔。看得出,陛下对你,可是极为器重呢。我大唐建国以来,直到今日的大周朝,除了王公贵胄,还没有谁能在你这样的年纪,当这么大的官儿呢。”   秦霄叹道:“陛下太过抬爱,的确令秦某有些受宠若惊。”   心里却想道:这张柬之,言下之意,是指我借了秦琼、狄仁杰的名头,托关系走后门,才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李隆基摆了摆手:“阁老,这客气话咱也不必多说了,捡紧要的说吧。是这样的,秦大人。现在朝中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汹涌,隐藏无限危机。就拿现在来说,我们这些王公臣子都时时受着监视,行为举止要处处小心,万一有个不好,就会惹祸上身。陛下虽然英明神武,但毕竟年岁已高,他日龙驭宾天,这朝中,必然生出许多祸事。”   张柬之皱了皱眉头:“临淄王说得是。几年前,陛下虽然将被罢黜为庐陵王的李显召回,重新立为太子,可是以武三思等人为首的武家势力,时刻想着构陷太子李显,好让武家坐上龙椅。太子这些年受苦太多,已然变得有些心灰意懒,畏手畏脚。再加上张易之、张昌宗这两兄弟与武三思等人沆瀣一气,太子的处境,当真有些笈笈可危。更何况,武皇心中本来就有些犹豫不定,到底是传位于武家,还是还政于李唐。匡扶李唐的大业,已经到了危机关头。”   “可不是!”   一直沉静不语的李重俊,颇有些恼火的说道,“朝中之事,已然不必说了。张易之和张昌宗这两个妖人,仗着武皇的袒护,处处狐假虎威,将整个朝庭弄得乌烟瘅气。就连军队里,现在也处处是武家的爪牙。阁老还记得几年前的营州之乱么?契丹李尽忠、孙万荣造反,攻打营州。当时这不过是个小叛乱,武皇陛下却大张旗鼓调动大批军队去平定叛乱,并命令武氏子弟参加这次讨伐。从那以后,武三思等人在军中,也有了不小的势力。”   秦霄顿时感觉有些茫然,暗暗思忖:“匡扶李唐?武则天退位后,不就是还政于李家,国号也改回‘唐’了么?我虽然从千余年后来到这个时代,对这时的历史也算稍有点了解,可终究只是皮毛啊!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少了朝庭党争的。只是没想到,看似太平盛世的天朝,却处处隐藏着危机……政治,军队,皇位,宫廷,看似那么遥远的东西,一夜之间突然都摆到了我的眼前来了。”   “张易之、张昌宗,武则天的面首男宠而已,历史上不是‘轻易’就被张柬之搞定了么?没想到他们在伏诛之前,还能对朝庭有那么大的影响;还有武三思,这人厉害倒是早有耳闻,武则天的亲侄子,整日里想着继位当皇帝,日后更是被李重俊亲自斩杀……我这些话要是说出来,这几人不知道会做何感想。不过,自从我来到唐代以后,所有的事情看似都发出了一些变化,至少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秦琼后人当武状元的吧?还有年龄明显不对了的李嗣业和上官婉儿,简直都有些乱套了。历史,还会不会按照他既定的轨迹去行走呢?昨天便是历史,明日便是未知。所谓历史,就是已经成为过去了的事情。今后会要发生什么,还有谁能预料得到?”   秦霄头一次的感觉,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他所熟知的历史了。他自己,也和在座的这些人一样,对未来的事情无法预计。无形之中,他自己也成了历史的一部份。   李隆基拿起一杯酒,脸色居然有些铁青,恨恨的低声说道:“张易之,张昌宗这两个妖人,还有他们身边的那些狗贼,迟早有一日,我李隆基要将他们杀个精光!”   说罢,猛一仰脖子,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张柬之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临淄王息怒,隔墙有耳,这些话要是传到二张耳朵里,怕是又要引起一场麻烦。几年前,临淄王的外祖母庞氏,就是因为得罪了张易之的爪牙韦团儿,结果被这个贱人献谗于陛下,将临淄王的外祖母赐死,简直令人神共愤!这类事情,也不在少数了。”   李隆基哗的了下站起来,一掌拍到酒桌上:“韦团儿,这个淫妇贱人!勾引我父王不成,反生嫉妒,居然害死我外祖母!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众人连忙拖住李隆基让他坐了下来。这下李重俊也来了一些火气:“说起这些个妖人,我也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骨!一年前,我弟重润和我妹惠仙,不过是闲谈时说了句‘张易之兄弟何得恣之宫中’,就被严刑处死!这对奸人!”   由于身份差异,李嗣业一直沉默不语的站在秦霄背后。听到此处,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扯开嗓子喊道:“‘法克’死这帮鸟人!俺老李现在就进宫去,砍了这些鸟头!”   【注1】唐朝是没有银票的。本书中,为了方便叙述,请大家原谅我胡来吧,呵呵!银票的最初形态,是北宋时出现的“交子”。 第14章 洞庭寒春   春寒乍暖,波光敛敛。湖岸杨柳正吐蕊抽芽,缀点着淡淡春意,打破了严寒的一派萧索。   一栋精雕画舫顺风破浪,直朝鄂州行去。   秦霄走出画舫立上船头,眼望烟波浩瀚的八百里洞庭,不觉胸中豪气四塞,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声破虚空,痛快淋漓。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这应该是孟浩然的诗句吧,呵呵!”   秦霄心情还算不错。回到了熟悉的江南,倒还真有点游子归家的味道。更何况现在自己是个不小的官儿了,所谓的“衣锦还乡”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   这一次的长安之行,秦霄还真是感触良多。他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算是好运还是霉运。升官了官发了笔小财,同是,也无形之中卷入到了朝庭的党争里。几乎是一夜之间,他这平头小百姓,变成了朝庭中灸手可热备受瞩目的人物。   秦霄忍有些彷徨,自语自语喃喃的道:“这还是我所熟悉的历史么?原来我只是想平静点的过完这辈子,但现在,所有的事情看来都由不得我了,连李隆基都和拜了把子,张柬之的手也有够快,飞速的用人情攻势,把我拉到了他的阵营里,无形之中,我便与武三思、张易之等人对立,政治立场一下就明确了,这对我以后的日子,并没有好处啊。”   “在政治舞台上登场的人,眼里也只有利益,无所谓朋友或敌人。我原本是个只懂得打仗和服从命令的军人,或者说,一心追求温饱的平头百姓,并不是太懂政治,可眼下的情况看来,我已经无法回避‘政治’这个沉重而复杂的问题。顺应历史?仰或改变历史?这真是一个更沉重而又更复杂的问题!历史?历史!谁又能说得清楚,历史上的人和事,谁对谁错?”   秦霄想得正入神,身后走出一个身形如塔腰挎长刀的巨汉,抽了抽鼻子,对秦霄道:“公子爷,冷不兮兮的,钻出来干嘛?船舱里暖阁温酒,莫不比这船头舒坦?难道这外面有美女可看?”   秦霄舒展了一下筋骨,长吸一口气,呵呵笑道:“八百里洞庭,江山如画,却胜似美人粉黛。古往今来,洞庭湖莫不是文人骚客笔墨下的宠儿。今有幸到此,不出来品赏一番,岂不可惜。”   李嗣业晃了晃了脑袋,大咧咧的道:“俺还不懂什么笔什么墨。这几日行船,酒香肉肥,吃得虽舒坦,这身子骨倒有些生硬了。俺倒是想在这船头耍一阵刀子,活动一下筋骨。”   这时船舱里钻出一个中年干瘦男子,急急挡到李嗣业身前:“别别别,你这黑蛋,一通刀子耍下来,莫不是要拆了这船?湖水冰冷刺骨,难道想让公子爷和我这老朽游去鄂州?”   “黑蛋?”   李嗣业瞪了干瘦男子一眼,叫道,“你以为你是俺娘啊,随便给俺起名字?”   秦霄轻笑了一声,道:“范先生,你约摸估算一下,还要多久我们才能到达鄂州?”   范先生,也就是朝庭委派给秦霄一路同行的刑部官员,范世德。年约四十岁,面庞较白,细细的三尺髭髯,身体干瘦但精神挺好,不管春夏秋冬,手中常拿着一把竹骨折扇。   范式德拱了一揖,道:“回公子爷,照此行程,约摸两日后此时,我们便能到达鄂州。”   李嗣业长叹一声:“娘啊,还要两天!俺这身子骨都要僵硬了!”   随即身体一沉,“喝喝”两声击出两拳,画舫果然一阵颤悠,惊得他不敢再有动作。   范式德嗔怪的瞪了李嗣业一眼:“头大无脑,叫你别乱扎腾就是不听。”   李嗣业怪眼圆瞪瞅了他几眼,呼呼的道:“俺才不跟你这酸腐的家伙一般见识。俺去喝酒吃肉。”   说罢钻回船舱,扯开一个酒壶就往嘴里倾倒下去。   秦霄呵呵轻笑几声,自顾背转身去,欣赏起洞庭景色,却又不禁想到:一千多年后我所生活时代的洞庭湖,也会是这般景象么?真是恍然如梦,恍然如梦!   范式德在李嗣业那个讨了个没趣不觉有些气闷,走到秦霄身边,静了半晌,开口问道:“秦大人,下官有个问题一直耿怀于胸,不知秦大人可否赐教?”   秦霄回头看着范式德:“范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有话不妨直讲。秦某年幼无知,虽然当了个钦差大人,许多事情还要仰仗先生教诲。”   “大人过谦了。”   范士德说道,“秦大人钦封江南道巡查使,却不带卫队,微服出行,而且沿途走水道直下鄂州,历来钦差都不是这样的。故尔下官疑惑,不知秦大人此举是何用意?”   秦霄笑了笑:“范大人,你想想。假如我们大打排场车马开道,来到江南,劳民伤财不说,还真能有什么收获么?下面的这些官员都不是吃素的,混迹官场多年,谁没有一套胡弄上头的把戏。政绩差劲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早在钦差到来之前就藏得死死的。粉饰太平假装忠良,可是一些贪官污吏们的拿手好戏。”   范式德恍然大悟,点头赞道:“大人高见,下官万万不及,惭愧,惭愧!”   心中却暗道:好个年纪轻轻的钦差大人,心思缜密老成持重,丝毫不按常理行事……   秦霄心里冷笑:高见,什么高见。我不过是比你们多看了一些电视剧而已。   秦霄转念一想,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到江南办差,至少得把这地方的情形弄清楚再说,于是对范式德说道:“范先生,你见多识广,可否给晚生说一说,这鄂州的人文历史,就当是闲谈消谴也好。”   范式德慌忙道:“大人怎可自称晚生,岂不是折煞老朽,这万万不可!”   “唉,范式德何必拘泥于这些陈规,论及学识,秦某却是不及先生万一。秦某自称晚生,却是一点也不过分。学问面前,可没有官爵之分啊!”   范式德脸色微变,低声道:“大人教训得是……那下官可就依老卖弄了?”   “先生请讲。”   范式德清了清嗓子,道:“鄂州乃是本朝上州,自古便是兵家要地。自春秋战国以来,曾经做为东楚的首府,先后改名称为鄂邑、鄂郡、鄂县,曾经两度成为帝王的都城。三国时期,东吴立国六十年,也曾先后将鄂州做为国都或是陪都,先后达四十五年之久,与建业并称‘东都’、‘西都’。现在的鄂王城里,还有吴王城古迹供后人凭吊。鄂州管辖下有六个县,分别是永兴、武昌、蒲圻、唐年、汉阳、义川,共计三万三千七百余户,十二万四千六百余人。另外,鄂州胜产铜镜,是江南最有名的铜镜产地。鄂州刺史吴兴国,是光宅元年殿试第二名榜眼,因历年来政绩突出,三年前由沙州司马调任鄂州,授刺史,官拜从三品衔。”   听范式德说完这席话,秦霄倒也暗暗的佩服起他来。要是没他这个精熟大周吏治和地理民情的人物从旁辅佐,倒还真的会有些举步维艰,不由得赞道:“范先生果然博闻多才,佩服,佩服啊!”   范式德心中稍喜,垂首道:“哪里哪里,大人过誉了,这是下官本职所在。”   这时,船舱里已传出雷霆般的呼噜声,看来李嗣业酒足肉饱后又自酣睡了。   天色渐暗,洞庭湖上越发的朦胧寂静,唯碧水拍船,传来清晰的激荡之声,脆脆入耳。   两日后,秦霄等三人立于船头,遥望着近在咫尺的鄂州城,胸中都泛起了一股对陆地的渴望。   李嗣业双手猛一击拳,大声道:“他娘的,可把俺憋坏了,下船后先狂奔二十里,让俺这身子活络活络!然后寻间窑子,找几个凤儿姐美美的乐上一番!法克,哈哈!狠狠的法克!”   范式德在旁大翻白眼,胡子吹得老高:“你这黑蛋,堂堂钦差卫队长,居然想着寻花问柳勾搭娼妓,真是有辱视听,有辱国体!”   李嗣业一听来气了,争辩道:“逛窑子咋的?你们文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食什么色什么他娘的……老子说不来了,反正就是吃饱了就要寻乐子!这有什么不妥的,这窑子开了还不是让爷们儿去乐淘的?”   秦霄闻言哑然失笑:“是‘食色性也’。兄弟,虽然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可咱们现在可是出来替朝庭办差的,整日里出没于花间乐坊,逛窑子喝花酒,让下头那些官员百姓看到了,还不暗地里大骂我们腐败堕落?”   李嗣业顿时满脸通红,抓了抓脑袋:“公子爷教训的是,俺不去逛窑子便是了。俺时刻跟在公子爷身边,揪贪官杀污吏,为民伸冤!”   范式德掳了掳胡须,眯着眼笑道:“儒子,尚可教也。” 第15章 古桑奇闻   三人下船的地方,正是武昌县。但见迎风招展的商铺招牌鳞次栉比,货郎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窄窄的街市过道上,人流熙熙攘攘,行人接踵摩肩。   街市本就繁华,今天却因秦霄等人的到来变得热闹非凡。沿途的百姓纷纷侧目议论纷纷,有的愕然惊呼,有的嬉笑不已,隐隐听到人说——一个翩翩公子,一个白面文士,身边跟着个黑脸巨人,倒真滑稽有趣,莫不是番邦来的杂耍。   李嗣业大窘,悻悻的道:“他娘的,老子又没长三眼六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两条腿的大活人满街都是,干嘛都盯着俺看?”   范式德笑道:“公子爷,本来不想招摇,看来却忽视了一个大问题。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息一下,也好将这巨灵神安顿下来。”   李嗣业不禁火大,冲范式德叫道:“照你这么说,俺倒成了拖油瓶了?你个手无缚鸟之力的酸儒,干嘛要公子爷把俺撇开?”   声如炸雷,直把两旁的路人惊吓到了,纷纷快步朝旁躲闪。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他收声,指着前面的一家客栈说道:“中午了,正好投下店吃点东西,范先生的建议也还不错。就去那家吧。”   三人步入这家二层木楼的客栈,发现里面也是热闹非凡,大堂里早已没了空位,几个跑堂的伙计穿进跑出忙得不亦乐乎,吆喝声中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点纷纷摆上食客的餐桌。倒是家人气挺旺生意火爆的店子。   一个身材瘦小的店小二快步朝三人跑过来,眼睛早已睁得如同鸡蛋一般圆大,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对着身形最为出众的李嗣业道:“这……这位……三位爷,要吃点什么?大堂已满,只剩楼上一个雅阁。”   李嗣业将眉一竖:“干嘛问我一个下人?看不到我家公子爷么!”   小二哥身子一抖,喃喃道:“是……是是,公子爷,小的侍候您去楼上雅阁。”   秦霄领着二人跟在小二哥身后,在众人的盯视之下朝二楼走去。秦霄嗔怪的瞪了李嗣业一眼,低声责骂道:“人家一个跑堂小二,你干嘛唬他!招摇过市的,你还真当自己是杂耍的了?”   李嗣业缩着脑袋吐了一下舌头:“俺没注意……俺错了,以后不这么大嗓门说话了。”   三人进到雅阁入座,秦霄推开窗户一看,入眼即是熟悉的浩瀚长江,不由得感觉心情一阵舒畅,对小二哥道:“小二哥,我们是初来乍到的游客,听说武昌景致优美,便特意前来游玩。小二哥能不能推荐一些个好的地方?”   小二哥心里暗道——原来是出门游玩的贵公子哥儿。于是道:“公子爷您可真来对了地方了,咱这里一到春季,碧水晴天草长山绿,名胜古迹极多,或出城踏青,或泛舟游江,或到那色艺双全的飘香楼里逍遥快活,哪儿都是好去处。只是唯独一个地方不要去。”   秦霄心中一奇:“哪个地方不能去?”   小二哥脸色有些泛难:“公子爷稍后还要吃饭,还是先不要谈起这个了,免得影响食欲。”   秦霄笑了一笑:“无妨,且说来听听。”   小二哥干咳了一声,略有些紧张的说道:“出城往东三十余里,有一个村子,叫古桑村。前不久,这里……”   小二哥压低了声音,脸上了也泛起一阵恐惧之色,凑到秦霄耳边说道,“闹鬼呢!”   秦霄闻言一惊,随即笑道:“且说来听听,这鬼倒是如何闹的?”   “吓,公子爷你可别不相信,这都是真的!都有人亲眼看见了!”   小二哥惊道,“前阵子,这古桑村的坟地里老是有动静,起初大家以为是野猪獾子之类的。后来动静就更大了,大半夜的有人——挖坟!”   范式德摇了摇头:“未必便是闹鬼吧,或是盗墓贼也说不定。”   小二哥点了点头连忙道:“这位爷真是有见识。起初人们也以为是盗墓的,可后来白天去了一看,被挖的坟又被盖好了。有人将这些坟打开来看来,根本没丢啥值钱的东西。而且,葬在这里的都是平民百姓,哪来的什么宝贝让人挖哩。而且啊,被挖的,还都是新坟,而且都是女子之坟!”   三人都同时一惊,秦霄道:“女子之坟?”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点 t x t 0 2 点 c o m   小二哥一拍手:“可不是!全是女子之坟!当时就有人说啊,这肯定是哪路的鬼怪,来找死去的女子配冥婚了!这话越传越邪乎,到后来大家就都有些害怕啦,再也没人敢去古桑村游玩,连那里本地的百姓都想要迁了出来。”   秦霄皱了皱眉头,道:“这种事情,你们这里的县令捕快们都不过问的吗?”   小二哥四周张望了一阵,低声道:“这些个当官的,只知道抱着娇妻美妾风流快活,哪里会管这种事情?平日里审个偷鸡摸狗的小案还要拖上三五十天,要是上门打官司,不塞点黄白之货进去,人家县太爷根本不答理。谁塞的钱多,谁准赢!”   听到这里,李嗣业怪眼圆瞪,一拳捶到桌子上吼道:“他娘的狗官,老子把他揪来砍喽!公子爷,咱……”   方欲动身,却被秦霄挡住了,瞪了他一眼道:“又在胡性妄为!”   小二哥被吓了一大跳,慌忙问道:“三位爷吃点什么,小的马上给您送来。这刚刚说的话可别说了出去,不然我这小命可完了,县太爷肯定饶不了我!”   秦霄笑了笑,拿出几个铜钱塞给小二哥,道:“小二哥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给我们弄几个下酒的小菜,和你们的特色肴点,再烫两壶清淡点的好酒来。”   小二哥点头哈腰朝后退去,李嗣业叫道:“回来回来,别急着走啊!”   小二哥怯怯的上前:“这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嗣业冲着小二哥咧嘴笑了笑:“对不住哇小二哥,俺吓着你了。你们这里,有没有白面馒头啊?”   “有有有,客官要多少?”   李嗣业大乐:“俺好些天没吃白面馒头了,先给俺来二十个垫下肚子,然后好吃酒!”   小二哥差点眼睛翻白,忙不迭的跑掉了——二十个白面馒头,垫肚子!两个就能吃饱一个大活人了,这家伙真的是饿鬼投胎啊!   一顿饭毕,秦霄叫那个店小二开了三间客房,把李嗣业塞进房间,带着范式德就朝外走,临行时郑重盯嘱他不要外出,乖乖的呆在房间里。   李嗣业苦恼异常,翻身倒在床上,喃喃道:“他娘的,都是这帮少见多怪的家伙,盯着俺像怪物一样的看,害得我不能跟着秦兄弟出去,真个恼人!”   索性无事,酒足饭饱的他倒头倒睡,不多时,就传来了阵阵呼噜声,震得窗纸都发起颤来,隔壁的房客更是苦不堪言。   秦霄和范式德走在大街上,这次总算是避开了众人的盯视,感觉一阵轻松。范式德看着秦霄带他直往东门外走去,微惊道:“公子可是要去古桑村?”   秦霄神秘一笑:“先生难道不想去一探究竟?”   范式德呵呵一笑:“公子前去,老朽岂能不奉陪?” 第16章 掘坟盗尸   出了城门,一路向东。此时下了一阵淅淅小雨,路上略有些泥泞。秦霄和范式德脚程放得较慢,特意留意了一下民间风情。   雨后的空气里透出一股凛冽寒意,范式德身子冻得直哆嗦,却发现身着儒衫的秦霄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的意思,不由得不令他称奇。   秦霄道:“范先生,按店小二的话来说,这武昌县令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可是一路看下来,百姓却是生活安定,田桑整齐商阜活跃,武昌这地方倒也算安定富裕。比较起来,倒有些两相矛盾。”   范式德道:“也不尽然矛盾。大概,这位武昌县令,在政绩上倒也还有些建树,只是为人有些贪婪,不擅长审理案件、查典刑狱诉讼。人有长短,倒也常见。”   秦霄点了点头:“先生说得有理。”   心里却暗想道:常人都说,十官九贪,只是贪的多少不同,手段不同罢了。要真是杀尽贪官,我估计这天下……   闲聊间,古桑村到了。   秦霄正想找个人询问一下这里的事情,却远远看到一股人群朝西边树林奔出,其中还夹杂着吵闹和哭声,都十分急迫的样子。   秦霄和范式德紧随其后朝树林奔去,却发现树林后原来是个葬地,密密的排着许多坟茔。大约十来个人围在一个坟茔边,议论纷纷。   秦霄走过去一看,只见坟边尽是新土,墓室里一具油漆尚新的棺材被掀开了盖子,露出深红的内棺漆色,散乱的摆放着一些简单的葬饰。   唯独不见尸体!   一个二十余岁的后生,正扶在棺边号淘大哭,伤心之极。一边哭还一边咒骂,旁边围观的也多是年轻后生,个个面色惊惶,透出恐慌之色。   秦霄心中暗暗惊异,找了一个后生问道:“这位兄台,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生扫着眼睛打量了秦霄几眼,见是个贵公子模样的陌生人,忙答道:“公子是外乡来的吧?不知道我们村子里最近发生的怪事。”   秦霄道:“不瞒兄台,在下确是刚从外地来此游玩的。敢问,是何怪事?”   后生吞了口唾沫,略有些慌乱的说道:“我们村子本来一向平静。可是从大约半月前起,每晚这个葬岗就要闹鬼,常常有女人的坟墓被挖开,可是后来又被盖好。听老人们说这……这是厉鬼来找尸体配阴婚!这不,你看,刘二家的老婆刚死了葬下才一天,就被挖了坟。可是这次,连尸首都没了!看来这次真的被厉鬼看中,拖去当了老婆了!”   秦霄心中喝道:“迷信!”   对那个后生说道:“你是说,以前虽然有挖坟,却从来没有丢失过尸体,唯独这次不同?”   “可不是!”   后生不经意的哆嗦了一下,“越来越邪门了!我看这地方不能住了,我明天也搬到县城亲戚家去。”   秦霄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过后生,走近坟坑,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果然有明显的铁锹挖掘的痕迹,棺材板半截散落在旁边,也留下了明显的撬痕,不由得心里冷笑道:鬼怪也用铁锹了?按理说他们早该实现现代化了嘛,还用得着这么落后的工具?   秦霄蹲下身来,拍了拍埋头痛哭的刘二肩膀,对他道:“这位大哥,发生这种事情,为何不去报官?”   刘二缓缓的抬起头来,拿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睛,抽噎着道:“报官,报什么官?且不说没钱报官,就算是有钱报官,这官家的人来了,连吃带拿折腾十几日,哪里招架得住?”   秦霄心中不禁一阵忿然:“报官也要交钱?官家捕快衙役都是吃皇粮的人,出来办差也要百姓支付食宿?”   刘二看了秦霄几眼,喃喃道:“公子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我们这武昌县的规矩。至从两年前新任赵县令来了之后,就颁布了这样的规矩——凡投状报案,不论案情官司大小,先交二百文过堂钱。然后还要请师爷钱,请捕头钱。那捕头衙役出来办事了,也跟着收钱!”   这下,连沉稳老练的范式德也有些怒气了,木竹折扇往手中一拍:“混账!简直岂有此理!”   秦霄压抑着怒气,轻声对刘二道:“兄弟,这坟中葬的可是你的妻子?何时下葬,因何而死?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坟被挖了的呢?”   刘二触动肝肠,又大哭了一阵,然后说道:“我刘二自小便是孤儿,打鱼为生。一年前,我花光了这些年的积蓄,好不容易讨个老婆,是临村渔家张氏,自幼便与我情投意合,生得倒也算周正,远近有些名气。她不嫌我穷困也不顾家人反对嫁了我,没想到不到一年,却在前几日因难产而死。我昨天才将她安葬,整夜的睡不着,于是今天一大清早就来坟前吊唁她,没想到,就发现……”   刘二已是泣不成声,周围的年轻后生,也跟着一顿伤感起来,唏嘘不已。   秦霄站起身来,心情复杂眉头紧锁。稍后对周围的人群说道:“大家都是左邻右坊的乡亲,先将刘二拉回家安慰一下,替他妻子盖好旧坟,且先做个衣冠冢吧。”   听秦霄这么一说,众人都动了起来,两个后生将刘二拉了起来往村子里拖去,另外几人寻来锹钞忙活了起来。   秦霄带着范式德离开葬岗,快步朝武昌县走去。一路脸色铁青,也不言语。范式德见秦霄面色不善,沿路也不敢多说话。   少顷入城,秦霄马不停蹄直奔县衙,却发现衙门紧闭,门口立着两个昏昏欲睡的衙差。   秦霄走上前去,两个衙差打着哈欠迎了上来:“什么事啊?有事过几日再来,今日太爷不开堂。”   秦霄勉强压住火气:“为何不开堂?”   其中一个县衙打量了秦霄几眼,不耐烦的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不开堂就是不开堂,太爷的事也要你管么,走开走开!”   范式德大怒,跨上两步喝道:“大胆奴材!你——”   秦霄将他拦住,面带怒色的问道:“一县之尉乃是百姓父母官,岂有不升堂理事之理!”   心里一把火却腾腾的烧了起来,暗暗道:要不是有钦差大人这个身份绊着,先让你这个衙差好看!   旁边的另一名衙差似乎看出了一些异常,忙上前拉住同伴,对秦霄拱手行了一揖,道:“这位公子,我家太爷近几日招婿,故而不能升堂。公子若是有事要报官,便请过两日再来。”   秦霄闷哼一声,强压怒火:“县太爷的家在哪里,我自己上门去找他。”   那个衙差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太爷的宅子在城西,就在这条街的右边,沿着这沥石青街走到尽头,往右拐便能看到赵府。”   秦霄一拂袖,快步朝西走去。   刚拐了个弯,却发现长长的一条人流,排成了队,熙熙攘攘七嘴八舌。秦霄走过去一看,长队赫然便是从赵府排出来的,每人的手中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物什,用彩织绸缎包裹着,像是礼品之类。   秦霄找个排队的人问道:“大家排这么长的队,是要干嘛?”   一个年约四十体态肥胖的男人冲他道:“你要想送礼,便在后面排队,别想插队。县太爷要嫁女儿,三天之内,全县的商铺客栈都要陆续将贺礼送到,不然惹恼了太爷,今后的日子可没法混了!”   秦霄一听大怒不已,再也按捺不住,厉喝道:“简直岂有此理!居然让全县的商家排队送礼,这天朝子民,倒成了他赵县令的俎上鱼肉了!”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齐齐的瞪着这个怒容满面的公子哥儿,心中惊诧不已。   秦霄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抡开挡在前面的送礼人,凛然踏入赵府。   入眼即看到一张桌案,旁边堆放着如山的礼品,一个文帐先生正埋头执笔疾书,像是在登记各人所送的礼品。   秦霄龙行虎步冲到桌案前,单掌在桌案上猛的一拍——叫赵县令出来见我! 第17章 突生异端   账房先生被吓了一大跳,手中毛笔往上一弹撇到了脸上,留下几条墨渍。随即恼怒不堪的猛然站起身来,指着秦霄怒喝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到太爷府上撒野,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范式德一听这话马上就恼羞成怒了,猛然上前两步,抡起巴掌对着账房先生就是左右两个耳光,大怒道:“大胆奴材,竟敢辱骂钦差!你这狗头,才真是在脖子上呆腻了!”   账房先生被刷了两个大耳光,一时有些蒙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霄和范式德,心中惊道:大爷我身为县令大人的管家,在这武昌县,横竖也是个人物,除了县太爷几乎没人敢对我大声说话,可这两人竟公然打我……难道,真的是钦差?   想到此处,账房先生浑身一哆嗦,嘴里也不敢乱说话,慌慌张张的朝后堂跑去。原来噤若寒蝉送礼队伍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不会真的是钦差大人吧?”   “说不准啊……前段日子,我听说朝庭新封了个江南道巡查使,正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而且是天下武状元……”……   秦霄心里正气闷着,转过身来,一脸寒霜的对着民众,说道:“众人听着,赵县令命尔等公然送礼,已违朝庭律法。我乃天子新授江南道钦差秦霄,此次便要查办赵县令。尔等今日都不可离去,留下来做为堂证!”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立刻炸了锅,便有人暗暗朝门口退去,想溜之大吉。   正在这时,赵府门口传来一声雷霆奔喝:“都给我站住,回院子里去!”   “我乃天子卫率千牛卫,江南道巡查使麾下卫队长。谁敢逃跑,一律严惩!”   随后,一群人惊吓万分的被赶进了院落,后面跟着一个虎眼圆瞪的黑脸巨汉——李嗣业!   李嗣业快步跑到秦霄面前,拱手一揖,垂首道:“禀钦差大人,送礼之人一个不少,全部集中在此,请钦差大人定夺。”   秦霄心中暗自好笑,这个李嗣业,不是在客栈睡大觉么,怎么跑到赵府来了?想必是闷坏了出来看热闹,却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吧,倒也正好赶上帮了个忙。   秦霄缓了缓脸色,对众人道:“尔等送礼情由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本官自会查验清楚再做处置。今日先请各位做个堂供,所携礼品暂且留作物证,日后定会归还给大家。大家不必惊慌。”   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都齐齐的看着秦霄,各自一脸好奇。   秦霄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心里暗暗想到:“这些人见我年轻,还是多有些怀疑的吧?历来人们都喜欢以貌取人,他们哪里会想到,我算起来也是三十岁的人了。”   正在这时,后堂跑出一个身着深绿官袍,头戴双翅乌纱帽的四五十岁男子,一脸惊慌的跑到秦霄面前,轰然跪下后颤声道:“武昌县令赵世材,叩见钦差大人!未能远迎,万望钦差大人恕罪!恕罪!”   秦霄冷哼了一声,沉声道:“好你个赵县令,自己嫁女儿,却令满城街坊前来送礼,排此长队滑天下之大稽,还把大周朝的律法放在眼里么?”   赵世材浑身一抖,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颤声道:“下官不敢……左邻右舍盛意拳拳,下官无法推辞,这才,这才……”   秦霄一声厉喝,怒道:“大胆赵世材,人证物证俱在,你竟敢在本官面前巧言诡辩意图开脱,可知罪加一等?”   这一声喝,连身后站立的送礼人也吓坏了,纷纷双膝发软,跪倒在地,惊慌不已。赵世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惨白,嚅嚅的道:“下官知错,下官该死!下官这就令人退回所收全部礼品,还请钦差大人恕罪,给下官一个机会!”   这时,范式德凑到秦霄耳边,轻声道:“强行索礼之事虽然可恶,但并非大罪大恶,最多降级处置。按大周律法,收受金银方才算是贪污受贿之罪。而且,眼下尚有盗尸案没有处理……”   秦霄微微点了点头,对赵世材说道:“你认罪便好,这件事本官先给你记下了。你先起来,本官另有事情要问你。”   随后转身对身后的送礼人道:“大家都起来,赵县令既然已经认罪,大家都请回去吧,将所送的礼品全部带回。”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离去,嘴里都说道:“谢钦差大人——”   赵世材站起身来,却浑身发软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秦霄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冷笑:官,这是什么官,一副窝囊废的样子!看了就来气!要不是看见这武昌县还算太平,你这六品县令,就是我来江南后第一个开刀的家伙!   秦霄缓了缓神,对赵世材说道:“赵县令,我问你。本官听说这武昌县衙,要想来报官,先得交过堂钱,另外还有好几项费用,否则不予受理,连出差办事的衙差也要勒索百姓的饮食钱财,有这种事么?”   赵世材大惊失色,慌忙又跪倒在地:“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你给我站起来!”   秦霄一声厉喝,赵世材如遭电击从地下一弹而起,站得笔直。   秦霄道:“我不管你是要嫁女儿还是收女婿,私事再忙,也不能不开堂审案。朝庭看得起你让你当县令,这可是亲民之职,就是要你为民主事排忧解难。你居然还敢因私废公勒索百姓!”   秦霄顿了一顿,缓缓的,但是低沉的冷哼道:“你有几个脑袋?”   赵世材吓得浑身一弹,慌忙磕起了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秦霄冷笑:“要我饶你,倒也可以。即日起,你立的那些规矩全部作废,一切按大周律法程序行事。所累计的官司和讼案,即刻开堂受理审查,你能办到么?”   “能,下官能!下官一定办好!”   赵世材忙不迭的应道。   秦霄看了赵世材几眼,顿了一顿:“要不是看见这武昌县农桑得行,商埠活跃,暂无大案重案发生,本官今日便罢了你这个县令之职!”   “谢钦差大人宽鸿大量,下官从今日起,一定痛改前非,做个好官!”   赵世材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暗暗道:这钦差大人怎么摸到我这小武昌县来了,我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了,竟将这武昌之事弄得这么清楚!这一唬一咋的手段,也真是厉害,哪里像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秦霄接着又说道:“现在便开去打开县衙大门,张贴告示,明令告之百姓,不再收取过堂钱等不合理费用。但有官司冤情,速速前来报案。县衙承吏和捕快那边,我就交给你去训斥告诫,效果如何,本官自会看在眼里。你去吧。”   “是……是,下官立刻照办,立刻照办。大人若不嫌弃,下官愿腾出寒舍,权当钦差大人歇马之处……”   “不用了。”   秦霄挥了挥手,“本官自去驿馆便可。”   四周观望了一阵,又冷冷的说道:“你这寒舍,可是一点也不寒哪!”   赵世材吓出了满头大汗,慌忙退去。秦霄自带着范式德和李嗣业,往县衙走去。   李嗣业凑到秦霄身边,道:“大人,怎么不办了这狗官,还让他继续当官儿?”   秦霄笑了笑:“赵世材贪财索贿固然可恶,可武昌政绩可观也是事实。更何况,我们眼下并没有他大肆收贿的证据。如果仅仅是小恶,略施惩戒吓唬他一下也就行了。朝庭要培养一个好官可不容易,要是能让他们改掉恶习一心为政,也不失为上上之策。”   范式德拱手道:“大人高见!佩服,佩服!范某以前也曾随钦差出巡,常常见到一些处事有失偏颇的钦差,查办地方官员的时候,要么姑息养奸视而不见,要么一叶障目痛下杀手,这样反而违背了朝庭委派钦差的目的。像大人这般恩威并济导人向善,才是真正的高招啊!”   李嗣业轮了轮眼睛,赫然道:“幸好他娘的俺不是钦差啊,换着是俺,就一刀子把那赵县令砍了,那样便会坏了事对吧?”   秦霄和范式德相视一笑,都不言语,李嗣业不禁有些气闷。   秦霄心里感觉倒是有一阵痛快,暗暗想道:胡萝卜加大棒,这种御下之术,倒是在什么时候都管用哦。以前我们部队的班长、连长、指导员那些家伙,骂人不用草稿,打人不挑地方,骂完了打完了又嘘寒问暖,弄得咱们这些小兵疙瘩又敬又怕……嗯,高招,不错不错!   三人正一路闲聊的朝县衙走去,冷不防旁边冲出两个女子,慌慌张张的朝赵府跑去,而且两人都面带泪痕一直抽泣。   秦霄感觉诧异,上前拦住:“两位姑娘如此惊慌,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中一个女子急忙忙的把秦霄往旁边推:“闪开闪开,出大事了!我家小姐跳江自尽,我们要马上回禀老爷!”   秦霄大惊,忙道:“你家小姐,不会是赵县令的女儿吧?”   “正是!你们快闪开!”   两个女子慌张张的跑进了赵府,秦霄和范式德李嗣业面面相觑——眼看着要成亲了,居然跳江自尽? 第18章 浮尸惊现   这一下,整个武昌县可炸下了锅——马上便要成亲的赵县令之女,无端的跳江自尽了!   赵县令家人呼天抢地奔到江边,哪里还见得到女儿的尸首。初春之际江水虽不如夏秋湍急,但也足以将一个瘦弱的小姐的冲得不见。   秦霄带着范式德和李嗣业到了江边,见到赵世材跪倒在江边痛哭流涕几欲昏绝,也不禁动了侧隐之心,对几个衙差说道:“速速沿江打捞尸首,将你家老爷搀回家中休息。县衙公事,由本官暂为代管主理。”   几个衙差应声而去。   秦霄令叫来那两个报丧的女子,正是赵小姐的贴身丫鬟,对她问询道:“你家小姐为何跳江,你们可知道详情?”   两个小姑娘一见是秦霄,这才明白过来,前番在路上冲撞的居然是钦差大人,不由得都跪倒在地,惊慌的道:“冒犯大人,奴婢该死,还望大人恕罪。”   秦霄叫她们站起身来:“不知者无罪。你们说说看,你家小姐眼看着就要大婚,正要办喜事,怎么就跳江了呢?”   其中一个身着杏黄棉袄,名叫小兰的女子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近两日都好好的,没见什么不寻常。只是今天她说有点闷,想到外面走走,来到江边之后,我们一时不备,小姐就突然跳入江水中,立马不见了人影。我和小丽(另一个丫鬟)叫了好久也没有见小姐浮起来,就惊慌的回府报讯了。”   秦霄皱了皱眉头:“赵小姐会游泳么?”   小兰答道:“小姐平常都不出门的,并不会水。想必是江水湍急,小姐一落水便被淹没了……”   秦霄心中寻思道:哪里有这种道理?不管是跳江自杀,还是不小心落水,出于本能,应该都会挣扎几下方才被没顶。这赵小姐跳江自尽,还当真跳得诡异!   秦霄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本官随时都会请你们来问话,暂时不要离开赵府。”   两个小丫鬟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天色渐晚,三人来到武昌驿馆,亮出公文印信,驿承马上替三人安排了住处饮食。   入夜,秦霄睡意全无,踱到房间之外,对着一轮明白,独自思索道:“想不到刚到江南落脚,就遇上了案子。这倒也是个机会,我自己也想知道,这些年究竟学到了些东西没有。朝中的那些官员,甚至包括赵世材这个芝麻县令,虽然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打从心底里,都认为我秦霄是走后门的关系户。这次的江南之行,一定要弄出点成绩来才是……”   这时,范式德从房间里走出,手中拿着一壶温酒和两个酒杯,见到秦霄,径直朝他走来:“大人也睡不着么?刚好下官想找大人小酌几杯,随便聊聊。”   两人在园中一个石桌前坐下,先行对饮了一杯,秦霄便开口道:“范先生,来武昌仅仅一天时间,就遇到了两件怪事。先是古桑村闹鬼盗尸,再是赵县令的女儿无端跳河自尽。这其中蹊跷不少啊!”   “是啊大人。”   范式德替秦霄倒上一杯酒,说道,“不过,下官倒感觉,这无形之中,两件事情好似有某些联系。”   秦霄拿起酒杯浅酌一口,点头道:“不错。失踪的是女尸,跳江死者也是女子。然后,两件事居然发生的同一天,前后相差不到几个时辰,这难倒是巧合?而且,那个跳江的赵小姐也跳得离奇,首先是情由不明,再者就是,落水后毫无挣扎,马上便没了顶,而且至今找不到尸首。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或者就是那两个丫鬟在撒谎。而那个被盗的尸体,也至今全无下落。”   范式德惊了一惊:“大人高见,比下官发现的端倪要多得多了。”   秦霄喃喃自语:一个被盗的新丧女尸,一个跳江后失踪的待婚女子。两具尸体全部不见踪影……随即道:“范先生,明天一早,我和李将军再去赵府,探一下究竟。麻烦你再去一趟古桑村,看下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下官领命。”   第二天清早,三人分作两路,开始行事。   秦霄带着李嗣业到了赵府,刚到门前,却发现赵府里异常吵嚷。进去一看,却发现正堂摆放着一个棺椁,几个人正忙碌不堪的布置灵堂,赵县令和他的老婆家小,都伏在棺椁上痛哭失声。   见到秦霄到来,赵世材慌忙擦了擦眼泪,略整了一下衣冠带着家人前来拜见。秦霄连忙叫他们免礼起身,然后说道:“赵小姐的尸首找到了?”   赵世材一脸悲惶答道:“回大人,是找到了。今日凌晨,本县一名渔夫打鱼时找到的。下官便购来棺裹盛殓,好让女儿早早入土为安。”   说罢一家人都痛哭失声。   秦霄走到棺材边一看,发现早已上了棺钉,于是说道:“可否让本官查看一下小姐尸首?”   赵世材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大人有所不知,按本地风俗来说,但凡未出嫁便早夭的姑娘家,都被视为不祥,非但不能做法超渡,下葬之时连祖坟也不能入。所以下官令人早早入棺上钉,稍事祭奠,明早便要入葬了。大人要开棺验尸本不该阻拦,只是……就怕大人沾上不祥之气。”   秦霄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心中暗道:现在这封建社会,就是这种庸规俗制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教条、约束多得跟什么似的,连死了的女人也不放过。   秦霄和李嗣业各自上了一炷香,对赵世材说道:“这两日你便安心处理家事,衙中之事,本官会暂去主理,待你家事处理完毕后,再来接手。”   赵世材感激涕零,弯膝就往下跪,却被秦霄一把扶住,稍事安慰了几句,便带着李嗣业一起离开。   李嗣业抽了抽鼻子,道:“这赵世材哭起来就像个娘们似的,死了女儿,倒也挺可怜的。”   秦霄回到县衙,县承、县尉、主薄和七曹左官都已在那伺候。秦霄即刻升堂,发现案件堆积如山,大大小小的官司讼案约摸有百八十件之多。幸而没有什么重大案件,处理起来还算容易。秦霄会同众县吏一件件依律审核批示,忙了近一个上午才算解决了四分之一。   秦霄长吁一口气,心里恨道:“我这钦差大人可当得有个性了,闲着没事来客串县令了。这一堆陈芝麻乱谷的事,处理起来虽然容易,也还真是有些烦人。要是有台电脑多好……”   午牌时分,范式德从古桑村回来,回报秦霄,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前阵子每晚闹鬼都停了。   秦霄心中冷笑:看来,这帮装神弄鬼的家伙,看到官府已经注意彻查这些事情,也都收敛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秦霄一直想不明白,那具失踪的尸体,会被弄到哪里去了?从昨天起,他已经陆续差了十余名捕快衙役四处查访此事,到现在竟一点结果也没有。看来,只好直接从“目击证人”那里再寻找突破口了。   当天晚上,秦霄差人将那两个丫环叫到驿馆,对她们问道:“你家小姐,许给哪家的公子?他今日可有前来吊唁?”   丫鬟说道:“回大人话,我家小姐,从小便许给了本县大商人,城南的贾家公子。贾公子名叫贾苏全,今天已经来吊唁了,现在还在灵堂里,哭得可伤心了,就差昏死过去。”   秦霄道:“哦?这么说来,你家小姐与贾公子,便是娃娃亲了?他们感情可好?”   丫鬟答道:“回大人,正是如此。小姐和贾公子自小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我家老爷和贾老爷是结义兄弟,两家从小便许下了亲事。前不久小姐满了十六周岁,便按两家约定准备完婚,没想到,小姐她……”   秦霄差走两小小丫鬟,心中暗自思索道:自小定婚,感情很好,这便没理由啊……   心中疑惑,秦霄带着范式德和李嗣业,再向赵府走去。 第19章 灵堂闹鬼   来到赵府,发现灵堂之上守夜之人并不多,除了添油灯的老家丁,就只有一个年轻后生跪在棺前,一页页的烧着纸钱。秦霄心想,大概又是什么俗制典规吧,像这样死了的女儿,守灵之人都没有安排几个。   秦霄将那后生唤到后堂,正是贾苏全。贾苏全约摸二十出头,生得白面无须,唇红齿白,透着一股书卷之气。   秦霄对他道:“你与赵小姐,平日里感情如何?”   贾苏全看来的确伤心痛苦不堪,神情都略有些麻木,只是喃喃的道:“此生无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霄心中暗暗想道:现在表面看来,倒是个痴情男子。对他说道:“这两日你们可曾有见过面?赵小姐,表现出什么异常没有?”   贾苏全茫然的摇了摇头,声音哽咽的说道:“按本地风俗,成亲前些日子,新郎新娘是不许见面的。我们贾家历来家教极严,我爹三令不申不许我去见赵小姐。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这般景象!”   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茫然无绪,秦霄正有些郁闷锁眉沉思,突然前堂传来一声惊叫——“啊!鬼啊!”   众人大惊,慌忙跑到前堂灵堂,发现那个叫小丽的丫环正惊慌失措的缩在墙角,将头埋在手臂下,放声大喊——“救命啊,有鬼啊!”   李嗣业“嚯”的一声抽出长刀,厉声吼道:“他娘的鬼在哪里,钻出来让爷爷砍一百刀!”   说罢怒眼圆瞪的左查右看,却是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   赵府的人也都出来了,急匆匆赶到灵堂。   秦霄弓下身去,轻声道:“别怕,没事了,你快站起身来。”   众人纷纷靠拢过来,将小姑娘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小丽怯怯的露出头来,眼睛惊恐的睁得老大,看见周围有了好多人,才止住了没有大喊。   秦霄将小丽带到后堂,令李嗣业将众人都挡在外面,对小丽问道:“与本官说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此言一出,小丽马上惊得跳了起来,惊恐万状声音颤抖的说道:“是……是小姐!我看到小姐,她——小姐她回来了!”   秦霄眉头一皱:“你看清楚了?确实是你家小姐?”   小丽慌里慌张但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奴婢肯定是小姐没错。奴婢从小服侍小姐,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姐她……她的魂魄在灵堂里飘来飘去,还……还!”   “还什么?”   “还准备凑上前来,跟我说话!”   说到这里,小丽已经惊吓不已,全身筛糠一般的发起抖来。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你别紧张,慢慢说。你家小姐后来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   小丽摇了摇头,脸上已经是一阵惨白,说道,“我一见到那样子,就惊叫起来,后来,大人您就来了,老爷他们也来了,小姐……就不见了!”   秦霄心中暗道:装神弄鬼,唬谁呢!这世上要是有鬼,还要我们这些特种兵干嘛?有什么任务,直接扔个鬼过去搞定不得了?看来,又有隐情。而且他记得,唐初太宗的时候,宫廷里也曾经盛传闹鬼,秦叔宝和尉迟恭就曾经替唐太宗李世民守门镇邪,后来更被百姓尊为门神。当时两位开邦立国的大将赫然道——“天下鬼怪,莫不是生于人心,以讹传讹。开邦立国杀人无数,岂惧鬼魂哉!”再看这小姑娘,虽然努力装模作样,却是惊慌胜过了恐惧,与其说是被鬼吓了,倒不如说是见了官害怕逼问,表现出的惊慌。   秦霄心中暗暗冷笑,对她说道:“你且先回去休息,今晚的事,切不可声张。”   小丽应了一声,急急的退出房间走了出去。   秦霄来回踱着步子,心中暗暗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巧,刚好我们将贾公子带到后堂,小丽便跑灵堂见到了赵小姐声称有鬼,这时间倒也还把握得不错,很明显,那个小丫环就是要我们这些人,都给他证明,赵小姐的确回来过了。对了,那个添油灯的家丁呢?   心中一亮,秦霄马上差上将那个家丁叫了过来。   家丁名叫赵老三,干干瘦瘦,约摸六十岁。见了秦霄,哆哆嗦嗦的就跪了下去,外形看去,是很老实本份的那种人物。   秦霄叫他站了起来,给了张椅子让他坐下,对他说道:“方才灵堂闹鬼,老人家去了哪里?”   赵老三浑身一激灵,答道:“回禀钦差大人,老汉方才内急,去了一趟茅房,临走的时候正巧碰到小丽姑娘,便请她帮我照管一时半刻。没想到,小姐就这时候回来了。”   秦霄道:“你在赵家多久了?”   赵老三:“回大人,老汉从小便在赵家做工,我家老爷都是我照管着长大的,想来已经四十多年了。”   秦霄道:“照这么说来,赵家的事情,你都应该一清二楚了?那我问你,赵家与贾家从小许下婚约的事情你是应该知道了,这赵小姐和贾公子,感情如何?”   赵老三:“回大人,从我家老爷的父辈起,赵家和贾家就是世交,关系好得不得了。我家老爷赵县令,与贾家老爷贾如海,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义结金兰拜过把子。这赵小姐和贾公子,从小便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谁见着都称赞他们是好小两口子。”   秦霄暗道:看来众口一词,这贾公子和赵小姐,当真感情很好。   赵老三走后,秦霄努力整理着头绪:古桑村失踪的女尸,赵小姐无端跳河,今晚灵堂闹鬼。蹊跷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其中疑点重重,三件事又隐隐有些联系,却让人思索不透……   秦霄回到灵堂,叮嘱众人今晚的事切不可声张,然后往驿馆走去。路上,李嗣业说道:“他娘的可恨没逮到鬼,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鬼长啥样,真是扫兴。”   范式德浑身一哆嗦:“你……你不害怕?”   “怕什么怕!”   李嗣业一声炸吼,“鬼还不是他娘生的,活着是人,死了变鬼。活的都不怕,还能怕死的?”   秦霄呵呵一笑:“李兄这话说得到是有道理。活的都不怕,还能怕死的么?但凡幽冥之事,莫不是口耳讹传自己吓自己。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范式德闻言一惊,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今晚闹鬼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先生高见。”   秦霄点了点头,说道:“赵府的这两个丫头,很有问题。还有那个家丁赵老三,说不定也有些问题。什么闹鬼,分明就是他们故意造势混人耳目。就算是有鬼,也只是在这些人的心里罢了。”   “那目的呢?他们的目的何在?”   范式德不解。   秦霄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包括古桑盗尸,赵小姐跳江,他们的目的和动机,还都不是太清楚。”   李嗣业猛的一拍脑门,嚷道:“哎呀,你们两个别一个哑谜接一个哑谜好不好,我听得头都大了!”   秦霄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黑蛋急了!想知道他们的动机和目的其实很简单,再观望一些日子,自然一切明了。”   范式德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假如有目的,就一定会接着他们的计划进行下去,到时候,就自然清楚了。”   李嗣业无奈的瞪了瞪眼睛:“大人,你也跟着这个酸腐,叫俺黑蛋啊?” 第20章 借尸还魂   翌日,秦霄带着李嗣业和范式德早早来到县衙,继续处理昨日未完的陈年旧案。县衙今天来报官的人烟寥寥,大概都去围观赵县令女儿的葬礼了。   忙活了大半天,秦霄从案桌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心中略感轻松,总算是将陈案处理完毕了。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倒堂前急道:“启禀大人,城中又出事了!”   秦霄精神一凛:“何事?”   衙役道:“本县的飘香楼,昨晚突然暴毙了一个青楼女子!”   “什么,又是女子?”   秦霄一惊,“可有查看,死于何故?”   衙役茫然的摇了摇头,但马上抬起头来,无比惊慌的说道:“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个暴毙的女子今天早上又突然活了过来,而且,还……还……”   “还什么,他娘的你快点说,别吞吞吐吐的卖关子!”   李嗣业在旁急了。   衙差的眼睛睁得老大,吞了口唾沫,颤声道:“那个女子突然活了过来,居然宣称,她是赵县令的女儿,借尸还魂了!”   此言一出,三人都大惊——“什么!有这等事?”   “借尸还魂?”   秦霄心里跳出个惊叹号,“这事倒是越演越邪乎了!”   事不宜迟,秦霄叫衙役带路,急往飘香楼赶去。   飘香楼是武昌县最大的妓院,院里的老鸨段如段妈妈,早年曾是秦淮河有名的花魁,年华渐老后到了武昌,开了这家远近少有名气的妓院。经她训练出来的姑娘,个个色艺双全,能把男人勾得魂飞魄离,在这武昌县也算混出了一点派头。   秦霄来到飘香楼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好大一圈人,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将飘香楼的大门都堵了个严实。除了守在大门口的几个衙差,还有飘香楼的三四个龟奴挡在大门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不停的解释道并无闹鬼之事等等。   秦霄命衙差先行谴散众人,自己带着范式德和李嗣业走到大门前。那几个龟奴看到秦霄指挥衙役,知道是大官来了,慌忙退到一边让秦霄等人进去。   秦霄走进飘香楼,见这楼里果然装点得富丽堂皇,只是今天少了些人烟,显得略有些冷清。不能想象,这样的一个地方,平时是怎样的日销千金,声色靡靡。秦霄叫过一名衙役问道:“那个借尸还魂的女子,现在在哪里?”   “回大人,在二楼西厢房。贾公子已经先行进去了,飘香院的一众人等也都在那里。”   秦霄心中微惊:这贾公子好快的消息!   大步上楼,推开西厢房的大门,入眼即见贾公子和一个穿红戴绿的女子正相拥而泣,旁边站立着几个半露豪乳花枝招展的女人,看来便是飘香楼的段妈妈和她手下的姑娘。   跟随而来的衙役上前说道:“钦差大臣驾到,段如还不快来迎接。”   此言一出,段如等人纷纷跪到在地,连正在抱头痛哭的贾公子和那个女子也分了开,跪地叩头。   “罢了,都起来说话。”   秦霄仔细的打量着这几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段如,因为她太醒目了。   按理说这段如也该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却保养得如同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身材饱满有致,酥胸半露腰肢细滑,脸上并未着很浓艳的妆,但那精致的脸上的一双眼睛,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魂飞天外。   简单的来说,她就是女人中的妖精,任何男人见了都难免生出非份之想的那种类型。   她身边的那几个姑娘也各有姿色,尤其是那个刚才和贾公子相拥而泣的女人,也就是号称借尸还魂后的赵小姐,之前叫莫云儿,年约十八九岁,果真是丽质天成顾盼生辉,虽然一直埋头低首,却能从她眼角感受到春情四溢,捺人心扉。   秦霄将贾公子叫了出来,对他说道:“你就能确定,这莫云儿一定是赵小姐?”   贾公子一脸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能,我能肯定!从言谈,到举指,全都一样。虽然长相不同,可我能分辨出来。甚至,甚至她还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   秦霄侧了一下头,盯着贾公子:“什么秘密?”   贾公子突然羞红了脸,道:“这……比如说,她叫我‘假药儿’。大人有所不知,我家是经商的,父亲交了一个药铺给我打理,赵小姐便给我起了这么个诨号取笑我。还有一些,却……不足为大人说起,恐有辱斯文。小人惭愧。”   秦霄点了点头,暗道:民风开放,这对男女,想必是早已偷尝了禁果圈圈叉叉过了,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是二人床笫之事吧。这种事情,亲密情侣自然是清清楚楚的……   秦霄再将那个女子叫了过来,细细打量观察了一番,发现她动作举指果然不像风尘女子,处处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味道。秦霄问了她一些常例的问题,诸如赵家的一些情况,莫云儿对答如流分毫不差,甚至还说出了昨晚曾回到灵堂想见家人,没想到被小丽一声惊呼唤来了太多人,于是才离开。   秦霄心中暗暗冷笑——又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你装得再像,也落下这巨大的破绽!于是道:“你是如何借尸还魂的?”   莫云儿略有些惊慌,顿了一顿,道:“昨晚我离开灵堂,便在这武昌县飘荡。偶尔发现飘香楼这里有个刚刚死去的女子,便借她尸首还魂了。”   秦霄心里暗笑:这也未免太容易了。照这样说来,这世间只要是死去的人,都可以借尸还魂了!要真是这样,这世间哪里还会有死人!哼哼,你们这些人,莫不是也看多了起点的小说要赶赶时髦,想出这种死后重生借尸还魂的馊主意来蒙人?还真是挺有才的,穿越去21世纪写小说肯定有前途。   秦霄随即又想到一件事:“那天你为什么突然就跳江自尽了,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没有?”   那女子一听就有些慌乱了,支唔道:“小女子是失足落水,不幸被江流冲走。死后魂魄未能散去……”   荒唐!秦霄心中隐隐发怒,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说道:“你且去吧。有事本官再会传你。”   莫云儿急忙忙的走掉,范式德也在一旁摇头冷笑起来。李嗣业睁大了眼睛:“这个淫娃,当真是赵家小姐借尸还魂?”   秦霄和范式德不禁笑了起来,秦霄道:“李兄,人家现在可是大家闺秀,你怎么能说人家是淫娃呢!”   李嗣业摇头晃脑咧嘴笑了,说道:“这次你们可蒙不了我!她虽然装作斯文,可俺从她的一双眼睛里就看出来了,分明就是风尘女子嘛!再说了,世上哪里鬼魂这种事,更别提借尸还魂了!”   范式德笑了起来,拿折扇在手中拍了拍,道:“黑蛋,尚可教也!”   李嗣业恼怒的一手夺过他的扇子,作势要撕了:“老酸腐又来损俺!俺‘法克’掉你的扇子你信不信?”   范式德慌忙抢了回来。   正在这时,赵县令也带着夫人来了。刚一上楼,那个女子就扑到在“母亲”怀里痛哭失声,不时的说起家里的一些事情。赵县令和她夫人本来就伤心过度神思混乱,被这莫云儿一闹,也跟着痛哭流涕起来。三人相拥而泣,这一闹起来,倒真像久别重逢后相认的一家人了。   秦霄见事情一时不可收拾,便上前道:“赵县令,此地耳目混杂,为免引人非议,你们还是先行回家吧。”   顿了一顿,又道:“这借尸还魂的赵小姐,你们也一并先行带回。”   这时段如却急急的跑了过来,看着秦霄,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开口,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秦霄略略思索了一下,将段如带到一边,对她说道:“段妈妈,此事怪异。本官先将莫云儿带走。本官知道这飘香楼的姑娘都是你生意的本钱,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你受损失的,迟早会给你一个交待。”   段如一听这话马上面露喜色,深深的道了一记万福:“段如全仗钦差大人做主,大人体察下情,真是好官儿。”   说罢,一双凤眼使劲的在秦霄俊俏的脸上掠了一把,就差上前亲他两口。   秦霄心里一阵恶寒打一个寒噤,带着李嗣业和范式德离开,心中暗道:好一个风骚绝代的女人,真的能勾魂一样!   李嗣业跟在秦霄身后不停回头张望,嘴里喃喃道:“淫娃,大淫娃!超级大淫娃!”   范式德气闷道:“丢人!真丢人,无比丢人!” 第21章 抽丝剥茧   秦霄等人直接回到了驿馆,将飘香楼余下的一些琐事交给衙差们打理了。   客房里,秦霄说道:“范先生,依你之看,今日事情如何?”   范式德缓缓摇了摇头:“此事虽然怪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所谓的赵小姐借尸还魂,是个唬人的把戏。”   秦霄点头:“不错。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可是却又不由人不相信。那莫云儿,居然将赵府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连贾公子也难辨真假,这不得不令人称奇。他们,究竟会有什么目的?”   范式德也一时想不通透,茫然的摇了摇头。   秦霄突然心中一亮,恍然大悟道:“看来,我们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范式德和李嗣业异口同声。   “赵小姐的尸体!”   秦霄站起身来,“那天,我们并未亲眼查看赵小姐的尸体,所以,并不能确定这躺在棺材中的,究竟还是不是赵小姐!”   范式德惊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这赵小姐,有可能没死?”   秦霄缓缓摇了摇头:“虽然有这样的假设,但还不能确定。李兄!”   “李嗣业在,请大人吩咐!”   “嗯,你去叫几个驿卒,将赵县令请到这里来,另外,叫赵县令将那日打捞尸首的渔夫也一起请过来。”   李嗣业转身出门,秦霄若有所思:“整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虽然破绽重重,却又难以让人琢磨得透。这些人,弄出这些事来,究竟会有什么目的?……”   范式德沉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大人,下官倒有个主意。既然那赵家小姐是假的,想必便是知情人,不如我们且将她传唤到堂,审讯之下,也量她不敢不招。”   秦霄锁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好。一来这莫云儿并没有作奸犯科,我们以什么罪名传唤逼供于她?再者,这件事情已闹得满城风雨,如果没有证据就这样凭空抓人,或严刑逼供,必然造成不良影响。我想,他们的目的还未直接表现出来,我们不如再观望几日,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稍过了一会儿,赵县令到了,进屋拜见秦霄。   秦霄叫他坐了下来,说道:“赵县令,令爱借尸还魂一事,你如何看待。”   赵世材神色恍惚复杂,长叹一口气:“这事说来,下官并不相信。可是这莫云儿,她……她到了下官家中,居然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熟络,对家人也是个个都熟悉,不得不令人称奇!连她母亲也一时难以辨别。这件事情,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下官现在已经是头大如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秦霄道:“这件事就暂时放下不提了。我再问你,那天赵小姐的尸身被送回的时候,你发现了什么异常没有?”   赵世材思索了一番,道:“倒也没什么异常,落水而死,身体浮肿,面部和身体上也有好些地方被河底岩石划破,连面目都有些难于辨认了。”   秦霄一惊:“面目难于辨认?那你是怎么断定,那尸首就是你的女儿?”   赵世材道:“回大人,当时……下官和家人都已经是伤心欲绝,便从小女的衣服首饰等物辨认的。而且,身形也是一样啊,并未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秦霄心中暗道——又一处破绽!这尸首,断然有问题!   正在这时,那天送来尸首的渔夫也被带来。秦霄见他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身板颇为高大结实,名叫杜远山,虽然衣饰寒酸面带穷苦之色,却隐隐透出一股儒雅气息。   秦霄问道:“杜远山,你说给本官听听,你是如何打捞到赵小姐尸身的,又是如何断定,这便是赵家小姐的。”   杜远山道:“回大人话,小人每天清晨出船打鱼,天亮了便送到集市贩卖,借以糊口为生。那日清晨,小人照例撒网打鱼,却拖上来一具尸首。小人大惊失色,连忙跑到县衙报官,不料时辰太早衙门尚未开门,正巧听人说起赵家小姐溺水而死,尸身尚未找到,于是小人断定尸身便是赵小姐,便报告给了赵老爷家的人。”   秦霄道:“照这么说起来,你并不认识生前的赵小姐。”   杜远山摇了摇头:“回大人,小人出身穷苦渔家,怎么会认识赵大人千金。”   秦霄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去吧。有事本官再来传你。”   杜远山走后,秦霄再向赵世材道:“赵县令,你之前,知道这个打鱼的年轻人么?”   赵世材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不过,早在一月之前,下官曾对家中的厨子发过一顿火,原因是每日都只是吃鱼,下官有些腻了……后来厨子说,这鲜鱼是小姐早已定好的,每天都有人送来。我追问之下,我女儿才跟我说是可怜一个卖鱼郎,便订了一月的鱼。自从我说过后,这送鱼的也就没来过了,家里也没再怎么吃鱼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叫杜远山的。”   秦霄心中一亮——看来这事的确有些可疑!于是道:“赵县令,你回家之后,私下找厨子问一下,这送鱼之人,是不是今天所见的这个杜远山,一有消息,早来报我。”   赵世材拱手而退,秦霄道:“李兄,今晚你带上两个衙差,去赵小姐坟边埋伏。一旦有人前来挖坟,便将他抓获。”   李嗣业应道:“是,大人。”   可马上愣了一愣:“大人怎么知道会有人来盗尸?”   秦霄眉头紧锁:“其实我也不能太确定,只是怀疑,而且隐隐的感觉,这赵小姐的坟,必然不会安静。”   “好,那俺便去了!”   秦霄再道:“范先生,你再去一趟飘香楼,将那里的龟奴叫一个过来问话。记住,最好是不要惊动别人。”   “下官这就去办。”   少时过后,范式德带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后生进来,正是飘香院的一名龟奴,名叫张牛子。张牛子见了秦霄,倒地便跪,甚为害怕。   秦霄清了清嗓子,略带威严的道:“张牛子,本官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的说,稍有欺瞒,本官必定严办!”   张牛子吓得浑身发抖:“是是,小人一定如实回答,绝不敢丝毫欺瞒钦差大人!”   秦霄道:“我且问你,这莫云儿,在突然暴毙之前有些什么奇异的举动?”   张牛子道:“回大人,莫云儿是我们飘香楼的红牌姑娘,远近都有些名气,每日里来捧她场子的公子哥儿和富贵大人不在少数。突然暴毙之前并未见什么特殊的举动,只是将自己关在房内独自休息,后来侍女上楼叫她吃晚饭,才发现她突然暴毙了!”   秦霄疑道:“当时你们就能判定她已经死了?”   张牛子道:“小人当时并未进到房里见到尸身,小人也是听段妈妈说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段妈妈怕张扬出去影响到飘香楼的生意,就没声张,见过尸首的就只有张妈妈和她的几个心腹姑娘。”   秦霄暗道:看来,这个叫段如的老鸨,多半也是知情之人。   正在这时,赵县令突然推门闯入,惊慌道:“大……大人!下官回家问过了,这送鱼人,果然便是送来尸首的杜远山!”   秦霄嚯然起身,心头豁然开朗,猛然道:“赵县令,你马上带人,将杜远山带来!”   赵世材转身就跑,秦霄却一声厉喝将他叫住:“马上派出衙差和捕快,严查各水陆道口,一定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第22章 暗夜盗尸   夜幕低垂,阴云蔽月,四周一片漆黑。偶有一阵阵阴风掠过,两个衙役不由得浑身一阵阵发抖,牙齿都有些打起架来。   两人在心中暗暗咒骂:这该死的黑脸大头鬼,深更半夜的将人揪到坟场来,阴森森的,岂不是吓死人!   李嗣业蹲伏在他两身前,手握刀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小姐的坟墓,却丝毫没有困倦害怕的意思。   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两个衙役浑身僵冷,双脚麻木不堪。连李嗣业都有些脖子发酸了,暗暗的骂咧道:他娘的要盗尸就快点来,爷爷等得憋不住了!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飞快的从一旁飘闪而过,几个起落就落在了赵小姐的坟前!   李嗣业眼睛一亮,心中凛道——他娘的好快的身法,居然还是个高手!   黑影四周观察了一番,拿出一把铁锹埋头挖掘了起来。   果然是来盗尸的!   李嗣业缓缓抽出破空长刀,招了一下手,带着两个衙差朝前摸去。稍稍接近后,李嗣业凭空一声炸吼:“奶奶的盗尸小贼,吃爷爷一刀!”   黑影一惊,猛见一个庞大无比的身躯朝自己扑了过来,一道寒光闪闪,看来是柄利刃!   李嗣业一刀砍去,黑影却极其轻巧的一闪身避过,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纵身就朝后跑去。李嗣业大叫:“小贼休逃,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怪叫着挥刀砍了过来。   黑影身材瘦小,身上穿着只露眼睛的夜行衣,在夜空中飘逸如魂,任凭李嗣业使劲了力气追赶,却始终是差着一大截。最后,黑影纵身跃入一片树林,再也不见了踪影。   李嗣业恨恨的挥刀砍翻一颗老树,怒骂道——“法克!法克他娘的,居然让他跑了!”   秦霄背剪着手,在房间里缓缓的来回巡步,脑海里仔细的理着头绪。正在这时,李嗣业带着两个衙役闯了进来,气呼呼的道:“他娘的,居然让盗尸的小贼跑掉了。俺没用,请大人责罚。”   秦霄微微一惊:“以你的武功,居然会抓不住一个盗尸的小贼?”   旁边的衙役插嘴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黑衣人好快的身法,却是个轻功极佳的武林高手。”   李嗣业怪眼一瞪:“给老子闭嘴,不说话会死人啊!没抓到就是没抓到,哪有什么借口可找的!”   秦霄心中愕然——想不到,盗尸人,居然还是个惯使轻功的武林高手,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正在这时,赵县令也带着几个衙役回来了,惊慌回禀道:“大人,那杜远山并未回家。下官带着人搜遍了,就是不见人影!”   范式德惊道:“大人,那个盗尸的黑影,会不会有可能便是杜元山?”   秦霄锁着眉缓缓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估计,应该不是杜远山。”   范式德道:“何以见得?”   秦霄道:“你想想,假如你是杜远山,会在这种时候去盗尸么?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刚刚在本官面前撒了谎声称不认识赵小姐,知道这谎话会很快被拆穿,还会在这时候冒险去盗尸么?这岂不是自投罗网。而且,据我观察,这杜远山虽然身体结实,却并没有练过武功,应该不是身负上乘轻功的盗尸人。”   这时,赵世材又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事请教,还请大人定夺。”   “嗯,你说。”   赵世材道:“是这样的。今日我将那莫云儿领回家后,她便以我女儿的身份,和贾公子一致要求按预订的婚约明日举行婚礼。下官不知该如何决断,还请大人指点。”   秦霄心中暗暗冷笑,对赵世材说道:“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将这莫云儿当作女儿嫁给贾公子,看他们会有什么动作。还有,婚礼就不要太过声张了,免得又闹得满城风雨骇人听闻。”   “下官遵命。下官告退。”   赵世材正欲告辞离去,秦霄将他叫到一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赵世材连连点头:“下官同意,大人英明,还请自便就是。”   赵世材离去后,范式德奇道:“大人,你明知这莫云儿不是赵小姐,还让他们假戏真做,是何用意?”   秦霄神秘的笑了笑:“现在还不可说。我也只是放线钓鱼,至于能不能捕到大鱼,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范式德暗暗惊奇,道:“莫非,大人已经成竹在胸?”   秦霄不置可否,说道:“我们先去做一件事情,过不了多久,我相信就能真相大白。”   “什么事?”   范式德和李嗣业异口同声。   秦霄眼角精光闪现,凛然道——“开棺验尸!”   秦霄心里是这样想的:从犯罪心理学上讲,做贼心虚,有人要去冒险盗尸,就越证明这尸体里有问题,害怕被我们发现真相。而且,从逻辑上分析一下整件事情,“尸体”便是这其中的关键联系枢纽!   晨曦微露,坟场中寒气逼人。秦霄带着范式德李嗣业和几名衙差,来到了赵小姐的坟前。稍时过后,一名衙差领着一个年轻人也急急的跑了过来,正是古桑村的刘二。   刘二跪倒在地,冲着秦霄就一阵叩头:“钦差大人在上,小人初时不知大人是钦差,无意怠慢了大人,大人恕罪啊!”   秦霄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快起来,不必多礼。本官今天在此开棺验尸,就是想请你来认尸的。”   “认尸?这里埋的是赵大人家的小姐,这满城的人都知道啊!”   秦霄笑了笑:“稍后你就知道了。动手,挖!”   几名衙差迟疑道:“大人,这是赵大人女儿的坟,恐怕……”   秦霄一挥手,下令道:“挖!本官已征得赵县令首肯同意了,你们动手便是!”   衙役们再不多言,挥舞着铁锹就动手挖了起来。片刻之后,一具黑漆棺材露了出来。秦霄命打开棺盖,一股扑鼻的腐臭味传来,众人不约而同的掩起了鼻子,有个衙差还跑到一边呕吐了起来。   秦霄皱着眉头俯下身去,仔细检验起刚刚开始腐乱的尸首,果然发现身上有多处岩石刮伤的痕迹,整个脸部更是伤得厉害,脸鼻混作一团,已经是难以辨认面目。   秦霄心中暗道:虽是有刮伤,可是伤口太过于平缓,足可看出是死后多时才被人故意刮伤的,血液都没有凝固在伤口,伤口附近的皮肤也没有堆挤起来。   随后又拿起尸体的双手观察了一番,却意外的发现双手之上都略略有些粗糙,而且左手食指之上还有一处老茧,而那老茧的中间,却有一丝细细的,但很明显的凹痕。   秦霄心中豁然开朗,说道:“刘二,如果本官没有看错的话,这个躺在这里的所谓赵小姐,便是你死后被人盗尸的妻子!”   众人大惊,刘二更是惊慌的跑到尸体前仔细看了一阵,茫然道:“大人,我妻子的尸体我都认不出来了,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秦霄道:“首先,这具尸体绝不是赵小姐,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她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做假,而且故意毁了面目让人无法辨认。再者,你自己看看她的左手,便明白了。”   刘二哆哆嗦嗦拿起尸体左手看了一阵,说道:“大人,没什么奇怪的啊!这手都泡肿了,我也分辨不出。”   秦霄道:“她的左手略有些粗糙,显然不是官家千金大小姐的手。而且,食指上朝外处有一处老茧,老茧中,有一个被丝线拉过留下的陈年伤痕。刘二,你是渔家人,你妻子也出身在渔家,肯定是每日在家织网补网,这左手之上,便留下了这种伤痕。”   众人一声惊呼,刘二更是恍然大悟,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道:“是是,大人说的是。我们渔家人,除了撒网捕鱼就是补网织网,这手上常常留下这种陈年的伤痕!对了,小人想起来了,我妻子右臂上有一处黄豆大小粉红的肉痣,小人一看便知!”   说罢掳起女尸的右袖,然后一声大呼:“真是我妻子张氏!”   然后就浑然失所的痛哭起来。   秦霄忙叫人将他拉了起来,叫他不要吵嚷,对他道:“本官现在将你失踪的妻子尸体还给你,但这件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讲起,明白吗?” 第23章 蛛丝马迹   一夜未眠,秦霄刚刚在驿馆睡下休息,范式德却来敲门将他叫醒,对秦霄道:“大人恕罪,事非得已下官才敢来打扰大人休息。”   秦霄道:“范先生不是也没休息么,辛苦了。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范式德道:“事情倒没有,不过,鄂州刺史吴兴国已到驿馆前来求见。”   秦霄奇道:“这吴兴国消息倒也灵通,居然知道我到了武昌,还跑到这里来见我。也罢,待我稍事整理一下,就去见他这个三品大员。”   秦霄来到驿馆正堂,一个身着紫袍官服,年约四十五六的人走上前来,纳头便拜:“鄂州刺史吴兴国,不知钦差大人已到鄂州,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秦霄忙将他扶起:“吴大人免礼。大人乃是三品大员,官居秦某之上,怎能行如此大礼,岂不是要折煞秦某。秦某久闻鄂州民丰物阜景色优美,就绕着道儿不请自来,还请吴大人不要介怀呀!”   吴兴国垂首笑道:“大人言重!大人是朝庭御史,天子钦差,所到之处便如天子亲临,怎能以官爵论尊卑!大人能远道来我这鄂州,真令我这穷乡僻壤生辉不少啊!”   心中却暗暗惊奇道:早闻钦差大人是个年不足二十岁的少年郎,没想到居然如此老成稳重,怪不得被陛下委以钦差重任!   二人分座坐下,寒暄了一阵。吴兴国为官多年,精熟官场,言谈举指也透出一股儒雅沉稳之气,不卑不亢,倒也令秦霄暗暗钦佩。   稍时过后,吴兴国道:“秦大人在此武昌小县盘桓日久,不知何时能驾临鄂州?不瞒大人,下官听闻钦差大人已到武昌,便星夜起程前来迎接,不知大人……”   秦霄笑了笑:“多谢吴大人美意,只是秦某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稍等几日后,秦某定然造访鄂州,到时还要多多讨扰吴大人。”   吴兴国道:“既然如此,下官也不勉强大人。大人什么时候驾临鄂州,我吴兴国都代表鄂州百姓表示欢迎。另外,武昌县令赵世材,此人……”   秦霄心中一疑:“赵世材如何?”   吴兴国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瞒大人,大人来到武昌,便是他差人告诉下官的。这赵世材,正是下官的小舅子。此人虽胸中有些墨水,却是个纨绔子弟出身,花钱无度,生性有些贪婪。下官曾多次告诫训斥他,虽已有些收敛,却仍然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过,此人在农桑渔林经营方面倒也有些才干,这武昌县在他治理之下虽然算不是极富之地,也可以说是少有成就。还望大人看下官薄面,在处理此人的时候,能网开一面,给他个改过从善的机会。”   秦霄微微一笑,心中想道:登门前来,原来是为赵世材求情了,三品刺史给一个六品知县求情,这面子算是给得够大的了。于是对他道:“吴大人不必过虑,秦某自会多方考证,自有区处。朝庭培养官员不易,秦某也不想随意便将人抄家罢官,断人活路。”   吴兴国大喜:“那下官就多谢大人再生之德!”   吴兴国请辞离去后,秦霄缓缓摇了摇头,道:“这小舅子县令,好像并没给上面他这个当刺史的姐夫,挣来什么光彩。我要是刚开始就办了这个赵世材,倒会多了一个三品刺史的冤家对头。这官场上的事情,果真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21世纪搞‘反腐倡廉’要下那么大的功夫了。官官相护,历来就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嘛。”   范式德道:“大人,我们今日去哪里?刚刚贾府已经用花抬轿子将莫云儿娶了回去,按照大人吩咐的,没有张扬,鼓吹鞭炮都没见,只有几个内亲好友上门祝贺。”   秦霄略略的思索了一阵:“暂时不用惊扰这对心怀鬼胎新人吧。我们去那个渔夫杜远山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我总感觉,这个渔夫在本案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大人要不要稍事休息?”   “不必了,现在启程。穿便装吧,就我们两个去。黑蛋打这么大的呼噜,昨晚去坟场办差肯定是累坏了,就让他休息吧。”   小渔村,杜远山家。   一间竹木板壁加上茅草盖顶的小屋,房间里比较凌乱,简陋的几件家具,床铺上的被褥倒还叠得整齐,墙壁上挂着几张渔网和斗笠。   临窗的一张案桌上,摆放着一个砚台和笔架,以及几本翻得有点破烂了的书籍,下面压着几张白纸。秦霄将纸抽出来看了看,却发现上面写着一些诗句,大多是描景抒情,寄托男女之情的香艳文字,居然颇有些文采。   秦霄将诗文递给范式德。范式德看了看,不由得有些吃惊:“想不到,一个乡间渔夫,居然还这么有文采,当真是看不出来。”   秦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叫杜远山的渔夫,倒不是目不识丁的普通农家。走,我们去找他的邻居问问情况。”   说罢抬脚往外走去,眼睛不经意的朝脚下看了看,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闪着金光的小物什。秦霄蹲下身去将它捡起,仔细端详了一阵,道:“看来是耳环上的珠子,金质的。”   范式德道:“一个穷苦的渔夫,断然不会有这种东西。大人,会不会是……”   秦霄心里一亮,闪过一道灵犀:“极有可能!走,去四周找人问问。”   这时,三三两两的渔民已经从家里走出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秦霄叫住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对他道:“这位大哥,可知这杜远山去了哪里?”   男人略略打量了一下两人,道:“这位公子,是来找杜远山游江品诗的吧?这家伙,整日里舞文弄墨就是不好好打鱼,鬼才知道他去了哪里。”   “哦?”   秦霄心中暗自惊奇,道,“杜远山平时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在本地和外县,有什么亲人没有?”   男人古怪的看了秦霄一眼,道:“公子问话,怎么像公门中人?难不成这杜远山犯了什么事?其实他也不算个坏人,平日里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就是有些自命清高不务正业。亲人倒是没有,他好像是个孤儿。朋友嘛,这个,呵呵,与他相交论处的,多半是女的。人家姑娘都喜欢这种酸酸的小白脸,这年头,不是舞文弄墨的才子吃香么。”   “大哥可知道,平常他都跟哪些女子交往密切?”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们渔家人日出结网日落归家,也不会整天两只眼睛往别人身上张罗。不过,我倒是见到过一次,前两日傍晚时分,有个穿杏黄衣服的小丫头来找过他,还提着一包东西,走的时候却没带那包东西了。”   秦霄心中一凛——杏黄衣服,难道是赵府的丫鬟小兰?前两天正是赵家小姐跳水自尽的日子,她怎么会到了这里来?   秦霄谢过了那个男人,对范式德道:“范先生,我们马上去赵府,把那两个丫头和赵老三找到突审,他们极有可能知道赵小姐的踪迹。”   范式德点了点头,快步跟上疾行的秦霄:“看来这赵小姐的失踪,的确跟杜远山撇不开干系!”   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回县城,却已是到了下午申牌时分。路过驿馆,正好看到李嗣业在门口焦躁的转来转去,一见秦霄马上迎了上去,大咧咧的叫道:“大人,怎么出去了也不叫上俺!俺一个人在驿馆里荡来荡去,连个说话的鸟都没有,都要闷死了!”   秦霄招了下手示意他跟来,三人快步走到赵府,进到院子里迎面正好见到赵老三。   “赵老三,随本官进屋,有事问你!”   赵老三浑身一发软差点瘫倒在地,神情恍惚的跟在三人身后,进了后堂。 第24章 戳穿把戏   秦霄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带着几分火气的说道:“大胆赵老三,竟敢欺瞒诓骗本官,可知该当何罪!”   赵老三吓得趴在地上浑身发抖,连连分辩道:“小人万万不敢欺瞒钦差大人,大人明断啊!”   秦霄冷哼一声:“你是抵死不招是吧,那好,本官问你。你是如何伙同赵府的丫环小兰、小丽,还有渔夫杜远山,拐走你家小姐的?!”   赵老三吓得一下直起身来,哆嗦的道:“大……大人,这些,你全知道了?”   秦霄星眼一瞪,厉喝道:“快快从实招来,不然本官绝不轻饶!”   赵老三身子一痿,长叹一口气,道:“大人,小人从小看着小姐长大,把她看得比亲孙女还亲,怎么会将她拐骗走。这件事情小人知道的不多,唯独听了小姐的吩咐,帮着那天在灵堂闹鬼的时候,演了一个小角色。其他的事情,小兰和小丽这两个丫头可能知道的多些,这两个丫头鬼灵精怪,常常带着小姐到处疯玩,惹人担心。”   秦霄仔细观察着赵老三的神色变化,倒是容易看得出,他的确对赵小姐挺有感情,而且对赵府的那两个丫头意见挺大。秦霄道:“既然如此,你就站起来说话。本官问你,你家小姐,是早就认识了杜远山吧?”   李嗣业踏前两步扶着赵老三站了起来。   赵老三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对小姐的事知道不多,但我知道小姐,她是认识这个穷小子的。那穷小子以前三天两头的送鱼来,后来老爷说不吃鱼了,这小子也就没来过了。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秦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先去后屋休息。李将军,你去把那个小丽的丫鬟叫来。”   李嗣业一声炸吼:“是!”   昂首就朝外走去。秦霄连忙道:“别吓坏人家!”   过了一会儿,小丽被带到,惊魂未定的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秦霄背剪着手走到小丽前面,寻思着该怎么对这个小丽问话。照各种证据线索分析,这个小姑娘,肯定是个知情人。但她要是一口咬定不肯说实话,事情也会变得棘手起来。   秦霄来回的踱着步子,好大一阵子也没说话。   跪在地上的小丽,额头上一阵阵冷汗直冒,身上都有些哆嗦起来。   过了许久,秦霄突然停住脚步,对她道:“小丽,那天你在灵堂大呼有鬼,声称见到了赵小姐。后来,你有没有再见过她?”   小丽将头埋得更低,急急的摇了摇头。   “抬起头来!”   秦霄突然一声厉喝,将手中的金珠子拿到小丽眼前晃了晃,“小丽,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这可是有人在你房间里找到的,金质的,应该是你家小姐的吧?哼!好你个大胆小丫头,分明是你贪图钱财谋害了你家小姐,还谎称她失足落水,简直是穷凶恶极罪无可恕!”   小丽惊叫一声,连连挥手道:“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我家小姐!”   “那你说,这个金珠你怎么解释?难道,真的是你家小姐的鬼魂送给你的么?再不老实交待,本官可就要把你投进大牢里,严刑逼供了!”   小丽吓得身子一弹,就差哭了起来:“小姐还活着哪!大人你可别吓唬我!这是小姐耳环上的金珠子,老早便说有些不牢固了,要去找金匠修理。奴婢哪里知道什么时候遗落到我房间里了!”   秦霄心里好一阵偷笑:心理战术,果然好用!做贼心虚的人,就是这么容易被带套!小丽呀小丽,算你倒霉,遇到了我这个21世纪来的人。以前稍稍的学过一点心理学上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处处能派上大用场。   秦霄脸上不动声色,继续严肃认真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你要为自己洗脱谋财害命的嫌疑,就带我们去找到你家小姐。否则,本官一定大刑伺候,饶不得你!”   小丽吓得“呜”的一声哭了起来,惊慌的道:“小姐她跟杜公子躲到别处去了啦!两日前我给他们送过一次东西,别的我就真的不知道啦!”   “这么说来,你家小姐,的确是跟杜远山怀有私情?”   小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脸上已被泪水染得一蹋糊涂,哽咽的道:“小姐虽然和贾公子许了亲,呜呜……可是小姐真正喜欢的是杜公子。呜呜呜……杜公子他虽然穷,可是人好,又有才华,有骨气。杜公子也很喜欢小姐,于是就……呜哇!大人,你千万别给我用刑啊,我会被打死的!”   秦霄恍然大悟,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那个叫小兰的,也应该知道这些事吧?她会不会知道你家小姐现在去了哪里?”   小丽摇了摇头:“她比我知道的还少些。应该不清楚小姐去了哪里。”   秦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回去吧。记住,今天的事情,先不要对外声张。”   小丽惊得小脸一颤:“大……大人,你就这样放了我啦?你刚才还说,我……我谋财害命呢!”   秦霄忍住笑意,字正腔圆的耍起了官腔,一本正经的说道:“唔,本官现在又不怀疑你了。”   小丽恍然大悟,后悔不迭的叫道:“大人,你诈我!”   李嗣业怪眼一瞪:“大胆!”   小丽吓了一跳,急冲冲的跑掉了。   三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轻笑,范式德道:“大人果然高明!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跳河自尽,借尸还魂,不过是一对荒唐的痴男女,为了私奔弄出的金蝉脱壳的把戏。看来应该差不可以结案了。”   秦霄摇了摇头,脸色却比之前更显严峻:“范先生说得有道理,事实也差不多应该是那样。可是这样一来,还是有事情解释不通:第一,盗尸事件如何解释?如果说刘二妻子的尸体是杜远山挖出来,然后故意弄得面目全非送到了赵府,那么,他又何必再去挖启‘赵小姐’的坟墓,也不是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诡计么?再者,也是目前最大的问题——那个叫莫云儿的青楼女子,为何要冒认赵小姐,而且还假戏真做的跟他成亲?更不可理解的是,这贾公子,分明不是个糊涂人,却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娶了莫云儿过堂。”   范式德恍然大悟:“大人英明,下官的确不如大人想得周全。照此说来,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贾府!”   “不错!不过还有一个地方!”   “飘香楼?”   “先生明见!如果本官料得没错的话,那个名叫段如的老鸨也是知情人,并且是参与者之一。我们现在便去飘香楼查看一番,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那贾府呢?”   “贾府是整件事情的核心,就如同包在茧中的蝉蛹。而飘香楼就是遮在它外面的最后一层丝。如果把飘香楼那边的事情弄个通透,不愁贾府的事情得不到解决!”   事不宜迟,三人又立刻朝飘香楼跑去。此时天已渐黑,秦霄和范式德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李嗣业冲到客栈买了好大一包馒头,三人边啃边走。   赶到飘香楼,却发现楼门紧闭,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热闹景象。李嗣业上前使劲砸门,过了好一阵才有个龟奴开了门,探出脑袋叫道:“停业啦!要找乐子先去别家!”   李嗣业一爪探过去将龟奴提了出来:“你他娘的,谁找乐子?这是钦差大人来查案了!快去把你家老板娘叫出来!”   龟奴吓得两脚乱蹬惊声怪叫——“楼里死了人又借尸还魂的,没人敢来啦!老板娘回娘家省亲去了,叫我们关门歇业一个月!”   “李将军,放他下来。”   秦霄上前一步,剑眉倒竖厉声道,“本官问你,这贾家公子,是不是莫云儿的熟客?”   龟奴吓得两股战战匍倒在地:“这……这,小的不能说啊!老板娘交待过了,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就要活剥了我的皮!人家贾公子家教极严,他老头子要是知道贾公子常常半夜三更私底里来飘香楼找姑娘,会把他打断了腿赶出家门的……啊,人呢?” 第25章 奇事连连   秦霄快步朝贾家走去,心里隐隐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于是对跟在身后的李嗣业和范式德道:“我施展轻功前去,这样更快些。你们就别跟来了,去飘香楼里仔细搜查,一定会有所收获!”   “是!”   李嗣业和范式德停下脚步,转头再折回飘香楼。   秦霄清啸一声,身子拔地而起,如鲲鹏展翅在民房屋顶上轻点飞行,直奔贾府。   他心里想到:如果整件事情只是几个小儿女为了追寻私情闹出的把戏,那么,那个身负轻功的奇怪盗尸人的出现,无疑让整件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飘香楼的老板娘段如,应该就是一直在暗中操控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现在她突然消失,肯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霄心里突然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希望贾家不要再出什么事情!   可是,不祥的预感往往很灵,秦霄身形落到贾家院里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整个家中居然空无一人!   现在应该是晚上闹洞房的时候,这桩婚事再怎么荒诞,也不应该空无一人才是!秦霄匆忙冲入新房之中,却看到四周桌椅倒落,房间里一片杂乱不堪,看样子像是经过了一番搏斗一般。莫云儿身上穿着大红喜服,正倒在床上不醒人事!   秦霄一探脉搏,还有呼吸,只是被人点了穴道晕倒!秦霄连忙运功于指尖,在莫云儿肩头点了几下,替他解开穴道。   莫云儿悠悠的醒了过来,张眼一见是秦霄先惊了一大跳:“怎……怎么是大人?我家相公呢?”   秦霄锁眉严肃道:“后面那句话应该本官问你才是!贾公子,还有这满桌的宾客,都去了哪里?”   莫云儿一声惊叫:“啊!怎么会这样……我,我怎么突然就晕倒在床上了?”   秦霄一脸寒霜:“你被人点了穴了。你仔细回想一下,在你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莫云儿一脸惊慌,摇着头努力回想:“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我相公进来的时候,我扶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喝。他喝了好多酒,酒气冲天,我正准备扶他上床歇息,就突然一下晕倒了。后面的事情,我就都不知道了。”   莫云儿说的时候,秦霄一面仔细检查屋内的情景。四周除了翻倒的桌椅,还有个水壶和几只水杯翻倒打碎在地上,溢了一地的水。秦霄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一下残碎的水壶和水杯碎片,发现其中一个碎片的边缘上,沾着一些细小的粉末。秦霄拿起碎片,用手沾了一些粉末在手中捏了几下然后闻了闻,突然惊道——“砒霜!”   莫云儿也惊得大叫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大……大人,民女不知,民女不知此事呀!”   秦霄盯着一脸慌张的莫云儿,再仔细打量了一阵手中的残片,说道:“本官并没有说,这砒霜是你下的。”   心中暗道:这砒霜肯定不是莫云儿下的,她绝不会笨到在新房里毒死自己的夫婿。还有,新婚之夜,这新郎官去了哪里?满堂的宾客又去了哪里?   秦霄踱到窗边,发现窗棱松动,边缘略有踩踏的痕迹,不由得暗暗惊道——看来,有人翻窗而入,而莫云儿一直在屋中,居然没有发觉,可见这人要么是老早藏在屋中,要么,就是身怀轻功的高手! %74%78%74%38%30.%63%6f%6d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大批人吵嚷起来。秦霄出门一看,是赵世材带着几个人慌慌张张的冲进了贾府,一阵大呼小叫。   赵世材见了秦霄先是一惊,然后道:“大人怎会到这里?难道大人也听说了这件怪事?”   秦霄惊道:“本官刚刚赶到。发生了什么怪事?”   赵世材一拍大腿,大肆叫苦道:“这贾苏全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新婚之夜喝了个烂醉如泥。进了洞房没多久就发酒疯,猛摔了一阵东西,然后披头散发鬼哭狼号的朝外面跑去。我们这些人都吓坏了,就跟在后面追,谁知道这小子径直跑到长江边,一纵身就跳了下去!我立刻差人下水打捞,结果毫无发现。这才回来打算找船只和渔网,去江里捞他!”   “什么?”   秦霄大惊——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说罢,赵世材就带着几个人张罗去了。秦霄暗暗思索了一阵,将赵世材叫了过来道:“儿子新婚,却怎么一直不见贾家老爷贾如海?”   赵世材长叹一口气,道:“大人所有不知。至从小女闹过那一次借尸还魂后,这贾老头就不乐意他儿子再娶我女儿了。无奈我女儿和贾公子坚持,他也拗不过我的面子,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可这老头儿是个死心眼,心里过不去的事情怎么也接受不了,于是撇下一笔钱和几个商铺,跑到外地经商去了,连婚宴都没有有参加。临行时说,今后也无脸再回武昌了。哎,这死脑筋的老鬼!”   秦霄点了点头:“你们快去忙吧。一定要找到贾苏全。”   秦霄回到新房里,莫云儿有些惊怕的缩在床角,战战兢兢。秦霄走了过去,拖了把凳子坐在她床前,沉声道:“说吧,你们为什么要弄这样的鬼把戏糊弄人。”   莫云儿将头侧过去埋在膝盖和臂弯里,嚅嗫的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把戏’,民女听不明白。”   秦霄冷哼了一声:“不明白是吧,那本官来告诉你。你莫云儿、贾苏全,还有杜远山和赵家小姐,四人合演了一幕跳江自尽然后借尸还魂的把戏。于是乎,贾苏全如愿以偿娶了你这个青楼女子,这原本在家风极严的贾家是绝不可能的。而赵家小姐也金蝉脱壳跟着爱郎私奔他乡。我说得对么?”   莫云儿猛的转过头来,一脸惊诧的看着秦霄:“这……大人,你怎么全知道了?”   秦霄冷冷的看着莫云儿:“这种等低的把戏,只好去骗骗那些疑神疑鬼的人罢了。事到如今你还是照实说吧,事情的起由是怎么样的。还有,赵小姐和杜远山,现在去了哪里?”   莫云儿缩了缩身子,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无奈的说道:“大人,民女是个风尘女子,本不该攀附贾公子这样的富家好男儿的。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相识了,便从此两相情悦,贾公子还发誓非我不娶……贾公子说,只待他成了亲,他父亲就会将一半的产业和财产交给他,他才能算是真正的独立自主。而贾公子与赵家小姐已有婚约,此事常常令他懊恼不已,却又不敢违逆他爹的意思。恰巧此时,贾公子无意间发现赵小姐跟杜远山关系暧昧,于是主动跟她挑明。后来才知道,赵小姐虽然对贾公子略有好感,却也仅限于兄妹之情,她真正喜欢的,是才华横溢的打鱼郎杜远山。于是,我们四个人就聚在一起,想出了这个小把戏……”   “那……你可是喜欢贾公子的?”   莫云儿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红潮,咬着嘴唇,娇怯的点了点头:“大人可能认为,历来婊子无情,青楼女子,哪里配谈什么感情。但我发誓!……”   莫云儿抬起头来,眼睛里透出一股少有的勇敢和刚毅——“我是真的喜欢贾公子。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让我即刻去死换他平安,我也愿意!”   秦霄心中暗暗称奇:倒也还难得,是一对多情女子有情郎。为了追寻爱情,居然要想出这种不计后果的苦肉计,私奔的私奔,装死的装死。哎!封建社会里,就是这种教条陈规太多,束缚得人好不郁闷。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21世纪的男女,也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婚姻,也已经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能在一起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秦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于是,你们就事先去古桑村坟地找赵小姐的替身尸首,直到找到了刘二刚去世的妻子,才开始你们的计划对吧?还提前造出了那里有鬼怪找女尸配阴婚的假象,借以俺人耳目。这件事情,是谁干的?”   莫云儿已经是一脸煞白,急急的摇了摇头:“这事都不是我们四个人干的。我们四人都有些胆小,不敢干这种事情。恰好有一天,我们一不小心被飘香楼的老板娘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她非但没有阻止我们,还主动帮我们出谋划策。这个‘闹鬼配阴婚’的事情就是她想出来的。至于她派谁去挖的尸体,我们就不知道了。”   秦霄道:“你跟着段如多久了?你,就这么信得过她么?”   一说起段如,莫云儿不由得透出一股紧张,急急的道:“大人,段妈妈只是好心成全我们,你千万别责罚她。她虽然平日里有些凶,但我知道,她心眼里其实是关心着我的。我从小就被人遗弃在一个农家,到了十岁那年,段妈妈就把我领了出来,一直带在身边,待我像亲生女儿一般。从秦淮河跟到武昌……虽然我跟着她沦落了风尘,可是,我一点也不怪她……她没有逼过我什么,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   秦霄感慨的摇了摇头,然后道:“那你应该知道,赵小姐和杜远山,现在躲在哪里?”   莫云儿摇了摇头:“我们四人只在一起计议了一下之前的事情,之后他们要去哪里,我却不知道。”   秦霄脸上扬起一丝冷笑:“你不知道,本官却不一定想不到。假如不意外的话,她们两人,现在应该就隐匿在本县。昨天本官已经下令,要赵县令严密盘查各水陆要道,他们想要离开武昌,怕是很难。而且我估计,他们极有可能就藏在段如的飘……”   “大人英明!”   门外一声大吼,李嗣业庞大的身躯挤进了门来,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女子,最后才是范式德。   难道是赵小姐?秦霄一惊,站起身来朝前走去,对那女子道,“你可是赵县令的女儿?”   那个女子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难掩一副娇美的姿色,怯怯的低下了头,道:“回大人,民女赵莹莹,正是赵县令之女。” 第26章 黄雀在后   赵莹莹和莫云儿对视一眼,纷纷尴尬的低下了头。   秦霄急问道:“杜远山呢?”   赵莹莹将头压得低低的:“他说还有些事情要办,今晚过后,就带我离开武昌……”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跑到外面一看,正是贾如海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卜一见到秦霄等人,连忙跑了过来,大声呼叫道:“钦差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儿新婚之夜,怎么闹成如此景象?”   秦霄奇道:“贾老爷不是去了外地么?怎么突然赶了回来?”   贾如海脸上一阵尴尬,吞吞吐吐的道:“回禀大人,草民虽然拉不下这张老脸参加儿子和青楼女子的婚宴,可他总归是我儿子。我一时气话说从此不再管他,可……可儿子成亲,我始终还是有些挂怀。于是就留在了本县没有走。刚才草民想偷偷回来看一眼,我看到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往江边跑去,喜堂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这才……”   正在这时,赵莹莹和莫云儿一起从房内走了出来,贾如海马上吓得一脸灰白:“鬼!有鬼!见鬼了!”   范式德上前拦住差点撒腿就跑的贾如海,将他拖到一边,慢慢解释个中原由。   这时,一个衙役惊慌无比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冲到秦霄面前道:“大人,不好了!贾公子的尸体找到了!”   贾如海一听,当场眼睛一翻白,险此就要晕死过去。   秦霄一惊:“在哪里找到的?情况怎么样?”   衙役吞了一口口水,极其紧张的道:“尸体被渔民下的暗网拦住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   衙役吞吞吐吐惊慌之极的道:“那明明穿着新郎官衣服的尸体,却不是贾公子,居然,居然是杜……”   秦霄心中猛然一亮,低声喝道——“杜远山?”   “正是此人!”   正在这时,一丝极细的声响从后传来,秦霄心神一震,突然身形一晃,猛然朝新房内冲去,动作飞快绝伦,空中袅袅留下他的一句话:“李将军,保护两名女子安全!”   李嗣业猛的一把抽出破空长刀,护在赵莹莹和莫云儿前面,大声道:“末将遵命!”   众人无不惊奇万分——“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周围动静,低沉的道:“房内有动静!”   话刚落音,新房的屋顶猛然被一道黑影冲破,传出瓦梁破碎的巨响。紧接着,秦霄身形如电飞纵而出,紧紧跟在黑影之后。   李嗣业定睛看了个清楚,大叫道:“他娘的,那天在坟场,就是这个瘦不拉几的黑衣人!他的身形动作老子还记得清清楚楚!”   秦霄刚刚跃上房顶,冷不防的感觉面前一阵劲风袭来,右手双指飞快的夹上去,两枚青亮的钢针赫然在手!   秦霄心中一怒——好歹毒的暗器!幸好我反应够快!随即双臂一展,如鹰鹫扑食朝黑影袭去,同时使出了摩云掌法,整个右手手掌如寒云笼罩,带起一阵罡风疾响。   黑衣人暗器失手已经是大惊失色,这时见秦霄来势汹涌不可阻挡,当下分身错步转身就逃。方才掠出几步,冷不防的眼前一阵清风袭面,惊慌的击出一拳却打了个空,肩胸处却早中一掌,立刻喷出一股浓血,朝后倒飞出去。   黑衣人的身影,如同沉潭的顽石,直直的砸破屋顶,依旧落到新房内。秦霄身形急坠落到黑衣人面前,运指如飞点了他身上数处穴道。   众人涌进屋内,齐齐围到二人面前。   秦霄吁了一口气平缓内息,悠然道:“段如,你精心布置这些迷局,究竟是什么居心?你将贾公子藏到哪里了?”   众人一起惊呼——段如?李嗣业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面上黑巾,果然是她!   段如嘴角溢血,一脸凶光的冷哼了一声:“哼,他此刻已是个死人,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秦霄冷笑一声,沉声道:“那倒未必!”   说罢拿过李嗣业的破空刀,径直走到一个上锁的衣柜前,“呛郎”一声砍脱铜锁,一个人影硬挺挺的从里面倒了出来,正是贾苏全!   莫云儿尖叫一声,慌忙冲到贾苏全身边,眼眶里已经涌出好多泪来,张惶的叫道:“相公,相公,你快醒醒啊!我是云儿啊!”   贾如海也跑了过来,摇晃着贾苏全大声呼喊。可是贾苏全却全无反应,看似已经昏死了过去。   秦霄运指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位,贾苏全的身子立马软了下来:“范先生,贾公子中毒不深,速速带他去药铺,准备大量绿豆汁给他洗胃,再找来鱼脑石研粉给他服下!”   “贾公子中的是砒霜之毒?”   “正是!快去!”   秦霄略略的吁了一口气,“其他的人就不要跟去了,留在这里当个旁听吧。”   段如瘫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盯着秦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秦霄冷冷的看着段如,道:“别这么看着我。起先我也并不知道贾公子被你藏在了衣柜里。就在刚才,你不经意的朝那地方瞟了一眼,我才想到的。”   “你!……”   段如气结,说不出话来。   秦霄道:“事到如今,让我们来听一听,你天衣无缝的全部计划吧。”   段如侧过脸去,冷冷的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想要问什么。”   “不错,我是知道了许多,整个事件中,所有人都是你利用的对象。而杜远山,就是与你最亲近的帮凶。可就在刚才,你却动手杀了他灭口。”   赵莹莹和莫云儿一起惊叫了起来:“什么?段老板杀了杜远山?”   赵莹莹更是伤心欲绝的痛哭起来。   段如转过脸来瞪着秦霄:“看来我真的小瞧你了,年纪轻轻的钦差大人。哼,我如此完美的计策,居然被你这个初出江湖的嫩娃儿看透,真是天大的讽刺!”   李嗣业大怒:“你这个淫娃恶妇,竟敢污辱大人,俺一刀砍了你!”   秦霄将他拦住,说道:“不得不承认,你的如意算盘的确打得不错,玩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我们都以为,借尸还魂的把戏只是一个闹剧的时候,你却最后浮出水面,成为最终的赢家。”   段如冷哼了一声:“多谢夸奖。”   秦霄道:“首先,赵小姐他们四人,想出了这个荒谬的借尸还魂的闹剧。可被你无意中发现后,你便认为这有机可趁,于是很大方的出面来帮助他们。从古桑村盗尸,到莫云儿暴毙,都是你一手张罗的吧?与此同时,你看出杜远山其实是虚情假意贪财好色之辈,于是再与他密谋导演了今天这场,新郎官发酒疯跳河的把戏。这样一来,贾苏全死了,贾老爷留下财产,就落在了莫云儿的手上。因为贾老爷当初便有言在先,只要贾苏全成了亲,就将一半的财产和产业交给他。可莫云儿根本只是你的一个傀儡,她的把柄全在你手上,到时候想怎么勒索,便成了极其容易的事情。”   这时贾如海急道:“等等,大人。这新郎官跳河是怎么回事?据说大家都亲眼看到我儿子冲了出去跳到江里,怎么我儿子又被人锁在了衣柜里?”   秦霄微微扬了扬嘴角:“这正是段如高明的地方。起先我也没有想透是怎么回事,可就当衙役来后告诉我,打捞上来的尸体是杜远山之后,这一切,便再也清楚不过了。” 第27章 人伦惨变   段如冷冷的笑了起来,不屑的道:“我倒想听听,钦差大人所说的‘再也清楚不过’,是指的哪些事情?”   秦霄看了段如一眼,朗朗的说道:“首先,今晚的整件事情都是你与杜远山预谋好的。这也是为什么,杜远山明知道我们在四处找他,却冒风险带着赵小姐躲在飘香楼的原因。他很聪明,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就躲在我们的眼鼻底下。可惜,你段老板关掉了一直生意挺好的飘香楼令我生疑,于是我便派人前去搜查,果然找到了赵小姐。可这时候,杜远山却因为‘有事要办’没有在飘香楼。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穿着新郎的衣服,事先藏到新房里,我说的没错吧,段老板。”   段如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秦霄接着道:“等贾苏全陪完宾客乱醉如泥的进到屋里,你突然出手制住了莫云儿和贾苏全,而杜远山则弄得披头散发的装作发疯,然后在夜色掩护之下当着满堂宾客冲了出去,做出了贾苏全酒醉发疯跳江的假象。到时候,你再将已经被你弄得昏迷的贾苏全,扔进江水中淹死。这样一来,整个计划就完美了!这原本是你与杜远山订下的计策。可惜,杜远山也只知道了一部份,他全然想不到你也会紧随其后杀了他灭口,将他的尸体抛入江中。”   众人惊道:“一部份?”   莫云儿惊声尖叫:“段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事先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跟我说,只是求点钱财,让我也有个好归宿……”   段如怨毒的瞪了莫云儿一眼,并不言语。吓得莫云儿朝后倒退了两步。   秦霄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接着道:“我可以想象,段如和杜远山商议今晚的计策的时候,杜远山所知道的,也最多只是谋害贾苏全,然后想着分得财产带着赵小姐远走高飞。”   “那还有其他的部份呢?”   秦霄转过脸来冷冷的瞪着段如,眼睛里透出一股愤怒:“其他的部份,就全是这个恶毒的女人一人策划的了。首先,便是下毒,这个,并不是他与杜远山预先定下的计划内容。醉酒的人肯定会口渴,于是她将砒霜下在水壶里,让莫云儿倒给贾苏全喝。这个时候,她就连莫云儿也不放过,要么将她也一起毒死,要么,将谋害贾苏全的罪名栽脏到她的头上。然后,她一面将喝下毒水的贾苏全藏进衣柜里,而并不是将他带出去扔进江里。之后,她再急忙赶到江边,在和杜远山约好事后见面的地方,将他杀死。杜远山是渔夫,水性是很好的,断然不会被淹死。所以,他只能是被段如所杀。”   段如看了看秦霄,冷冷的道:“我承认,你说的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莫云儿凄惶而呆滞的摇着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跟了你快十年了,从来没有做错过事情,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我甚至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娘!”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莫云儿先不要激动,接着道:“可是,我还有两件事情想不明白。其一,你既然是为了图谋贾家财产,为什么要连着将莫云儿一起陷害,甚至还有可能将她毒死?这样一来,你的整个计划不也就被破坏了么?再者,你明明已经杀掉了杜远山灭口,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   段如突然凄惨无比的仰天长笑,然后突然转过脸来,狠狠的瞪着贾如海:“老贼贾如海,我在你面前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是没有认出我来么?”   贾如海大惊,揉了揉眼睛朝前靠近一些,仔细看了好一阵,突然一下惊叫起来:“你——你是……可是……”   “哼,可是有点不像是吧?哼!老贼,我要是老早被你认出,我的计划哪里有那么容易成功!”   段如牙齿狠狠咬着嘴唇,已经流出血来,眼睛里也涌出泪来,恨意无边的说道:“钦差大人,你听完我的故事,就知道我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为什么这么做了。二十年前,我叫沈仪儿,便如同这赵家小姐一般,是个千金大小姐。后来,我遇到了这个狼心狗徒——贾如海!”   贾如海大惊失色:“你——你不要含血喷人!大人,这个贱妇临死也要拖人下水,不要信他鬼话!”   李嗣业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给老子住口!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咱家大人可不是你这种笨蛋,是真是假他自会分辨!”   段如一脸悲恨的看向贾如海:“你这老畜牲,事到如今,你还在百般狡辩,稍等片刻,你便无话可说了!我要把你的丑恶行径公之于众!”   秦霄脸色沉了一沉:“少说废话,究竟是什么事情!”   “二十年前,我遇到了贾如海。当时他便哄骗于我,让我背着家人跟他私奔。在他的巧言蛊惑之下,我偷了家里的三万两银票,和他一起逃到外乡。因为此事,我家中老父被活活气死。没想到,这个老畜牲占了我的身子,骗得银票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伤心欲绝,便去跳崖寻死,没想到命不该绝,被一个正在此处隐居的武林高人所救。后来,此人不仅救我性命,授我武艺,还四处寻找高人名医,帮我治好了脸上被岩石划伤的伤痕,于是,我的面容都有些变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贾如海这个老畜牲,将我受的痛苦千百倍的还给他!”   “除了仇恨,我心都死了。于是便投身秦淮河风月之地,成为名噪一时的花魁。后来,我无意中发现,贾如海赫然已是南昌有名的富商,于是我便来到这里,开了这间飘香楼。”   秦霄打断道:“等一下。你既然要报仇,以你的武艺,直接杀了贾如海难道还不容易?”   “哼,那样岂不是便宜他了!”   说罢,段如突然丧心病狂一般的狂笑起来,“好你个披着兽皮的伪君子贾如海,管着自己的儿子不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却隔三岔五暗地里的跑到飘香楼鬼混,每次还都要龟奴将姑娘带到你私下置的别院。那时候,我不下千百次的想杀了你,可是,我终于是忍下来了,就是为了让你痛不欲死,羞于为人!”   “钦差大人,各位,你们知不知道,这贾家老爷为什么极力抗拒他儿子与莫云儿的婚事?哼!大家不会真以为他是这般的正人君子吧?那不过是因为,他儿子要娶的,也是老子想娶的!”   贾如海一声暴喝:“贱人,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大家不要相信她,她在污蔑,污蔑!”   “哼,就算是我在污蔑,莫云儿总不会说谎吧?”   莫云儿低压着头全身发抖,沉默不语,双手使劲的掐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阵阵骨骨作响,看似已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段如突然发出一阵惨烈的大笑,道:“老畜牲,你还是那副嘴脸,干了的事情不认账。儿子和老子,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也当真有些意思。可是,更有意思的事情并不是这个。假如我说出来,老畜牲,你可千万别去撞墙!”   大家突然都感觉心悬得高高的,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女人,还会说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老畜牲,你听好了。当年你占了我的身子后,我就怀孕了。这个叫莫云儿的女人,就是我生的,也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感觉脑海里一声“嗡”响,贾如海更是如遭雷击,颓然的瘫倒在了地上。   莫云儿猛的一下抬起头,整个人都仿佛痴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一脸煞白的朝段如走近两步,嘴唇颤抖着压低了嗓子,仿佛诅咒一般的说道:“娘?你刚刚是说,你是我娘?”   段如竟不敢直视莫云儿,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莫云儿浑身僵硬的走到段如身边,缓缓的蹲下,一脸痴傻的看着段如,仿佛梦呓一般的说道:“我是你的女儿,怀胎十月生的女儿。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紧接着,莫云儿突然一下就激动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撕心痛,泪决堤,阵阵哀号从莫云儿的喉咙里冲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莫云儿猛然推了段如一把,起身朝外跑去,嘴里疯狂的呼喊道——“为什么!”   “李将军,快把她拦住!”   贾如海一脸痴呆的看着奔号而出的莫云儿,嘴里喃喃的道——莫,云,儿……女儿……   段如嘴角挂着一丝嗜血的残笑,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一瞬间老了二十岁。她喃喃的道:“钦差大人,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下砒霜了。其实我是想毒死莫云儿的,没想到她自己没有喝水,却单单只倒给了贾苏全。她是个贱种,是罪恶,是屈辱,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当年我曾无数次的想过不把她生下来,可是,在我师父的劝说下,我终是没有狠下心来。现在,帮我报完了仇,她也可以去死了。我本想亲手杀了她,只可惜,我最终还是心软了一下。至于我为什么要回来,全然是因为,我不过是想回来亲眼目睹发生在贾家的好戏。只是我没有想到,大人武功居然那么好……还有杜远山,那个贱男人,根本就跟贾如海当年一年!都是禽兽,禽兽!”   秦霄看着趴在地上如同一具腐骨烂骸的段如,不堪忍睹的闭上了眼睛。   他突然感觉,心里隐隐的有些刺痛。   悲剧!居然会是这种,人伦惨变的悲剧! 第28章 陌生世界   天色昏沉,半空中乌云压顶隐隐翻腾,呜咽的江水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阵阵悲鸣似的声响。   秦霄站在江边的一处悬崖上,举目远眺,仿似看尽茫茫天地,不禁长叹一声,竟感觉到一股寒意。   他的脑海里,反里回映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竟然有了一种陌生感。对现在的生活这个世界,产生的一种陌生感。   秦霄低低沉吟:“假如,是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会不会也发生这种类似的悲剧?母亲怀仇,一心报复,然后又是父子同裘,父女兄妹乱伦……晕了,这些人,难道都不知道亲情是什么东西么?”   范式德和李嗣业远远看到秦霄站在高处,快走朝这边走了过来。见秦霄负手而立沉默不语,也静静的站在了他身后。   范式德轻咳了一声,轻声道:“大人,天要下雨,且回驿馆吧。”   秦霄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漫不经心的应道:“唔——”   李嗣业颇感觉有些气闷,不由得道:“大人,你不会还在为前两日的案子伤心难过吧?那些个坏心肠的贼人,死了便好。”   秦霄嘴角抽动了一下:“伤心难过,倒也说不上。坏心肠的贼人?贾苏全呢,难道,他也该死么。他只不过是受人摆布之下,爱上了一个他不该爱的人而已。难道,爱,也是错么……”   范式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贾如海和贾苏全双双在家服毒自尽,武昌富甲一方的贾家,就这样断子绝孙门庭尽灭。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二十年前,贾如海昧着良心做了那件坏事。哎,谁能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秦霄昂起头,看着风云变色的天空,悠悠道:“我想,贾家父子与其苟活世间,还不如这样痛快的死去了。只可惜了贾苏全这个有情郎,竟成了他爹的陪葬品……”   范式德顿了一顿,道:“大人,下官来找大人,就是要告诉大人一件事情。就在刚才,段如在狱中,撞墙自尽了……”   秦霄身子震了一震,闭上眼睛,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道:“预料之中。这也是她必然的归宿了吧。范先生,你去跟赵县令打声招呼,将贾家父子和段如的葬事,以官府的名义办了吧,不必要多隆重显目,尽到我们的一份悲悯之心就行了。”   “下官领命,这就去办。”   “找几个和尚道人做做法事吧。虽然我不信鬼神,但也寄望他们在天之灵能够心神平和。假如真的有来世,我倒希望他们能够再次相遇,化解这段仇怨,重归于好,真正的成为一家子,合睦平安一生。”   说到这里,秦霄深深感触到:原来,不经历大劫,便真的无法深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宝贵,生存的价值……   范式德不禁动容:“大人悲天悯人胸怀如海,令人感佩。希望贾如海和段如阴魂有灵,感知大人的这番苦心。放下仇恨,多看一眼这世间美好的事物,善待他人,善待自己。”   “是啊,这世间,除了仇恨,更多的是美好的事物,他们为何就一叶障目全都看不见了呢?仇恨和报复,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加深伤痛,带来更多的悲观和痛苦。”   李嗣业抓了抓脑袋:“大人哪,那个小姑娘怎么办?这两天来疯得越来越厉害了,连俺都不敢近身了。你看,俺身上都被她抓得这般稀烂了!”   说罢抖出一条胳膊,上面果然血痕累累,一道道爪痕清晰可见。   秦霄和范式德不禁轻笑了起来。秦霄道:“李兄,这也为难你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要去看着一个疯了的姑娘。其实,我甚至有些狠心的想过,莫云儿疯了也好。现实对她来说太残酷了。整个事件中,她最无辜,受伤也最深。”   范式德道:“是啊。她一直把段如看作是自己的亲娘一般,极其信任处处维护。没想到,竟被段如残忍的出卖戕害,而这个段如,居然又是她真正的母亲!身为青楼女子,莫云儿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了。她爱郎如深却受人摆布,到最后,又成了一个乱伦的悲剧。这些事情,对她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李嗣业叫道:“大人,你别和这个酸腐文皱皱的说些没用的东西了。你倒是想个主意哇,这娃儿以后怎么办?难不成要俺老李照顾她一辈子!”   秦霄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没想到好办法,你就先委屈一下吧。走,我们回驿馆,稍后去一下赵县令家,看他有什么安排没有。”   一声春雷惊滚,天地仿佛都有些发抖了。奔腾的长江越发的显得汹涌澎湃,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   三人快步奔回驿馆,却仍然淋了个湿透。   一个驿卒慌张张的迎到秦霄,倒地便跪:“大人,小人该死,请大人责罚!”   秦霄皱了皱眉:“什么事情?”   驿卒惊慌的道:“李将军临出门时,要我好好看着那个疯丫头。小人一时犯困,竟自睡着了,醒来时寻她不见,便急得到处去找。后来在后园的一颗树下找到了她。她……她竟上吊了!”   “什么!”   李嗣业一把将这个驿卒从地上提了起来,“你他娘的,看个小丫头都看不好,留着你只会浪费粮食,老子一刀砍了你!”   “住手!”   秦霄厉喝了一声,李嗣业冷哼一声将驿卒扔到地上。秦霄道:“那她现在怎样?”   驿卒一脸苦色,颤抖地道:“李将军,您老人家也太心急了,小人还没说完哪!那姑娘上吊了,幸好小人发现得早,救了下来,只是晕了过去。目前正躺在驿馆别院厢房里歇着呢!”   李嗣业舔了舔嘴唇:“谁她娘的叫你不早点说清楚!”   秦霄挥了一下手臂:“走,看看去。”   莫云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呼吸均匀,除了额前的头发略有些零乱,其他再无异状。   两个在旁看护的老驿卒见秦霄等人进来,纷纷跪倒行礼。   秦霄看着难得一脸平静的莫云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这几天来,也只有这时候,她她才安静了下来。她既然去上吊,想必应该是恢复神志了吧。”   老驿卒道:“是啊,大人。这姑娘怕是多半都清醒了。这两日她不眠不休,只知道大吵大闹,弄得整个驿馆不得安宁。到了下午时分,却突然跑去上吊了。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竟遇到……”   秦霄摆了下手示意他收声,因为莫云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似已经醒了。   秦霄走到床边,探过身子,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莫云儿缓缓的转过头来,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睛看着秦霄,声音枯涩的说道:“谢大人关心,民女没事……”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莫云儿已经恢复了过来,而且也显得平静了许多。   莫云儿支起手肘,挣扎着坐起身来,幽幽的道:“刚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一些事情,也算是看开了。多谢各位大人垂怜我这个贱女人,我无以为报,就为各位磕几个响头吧。”   说罢从床上爬起身来,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声声震响。   秦霄连将她拉起身来,只见她额头已是殷殷见血,马上拿出一条手巾,替她敷在额头。   莫云儿伸手接过手巾,紧紧的拽在手中,脸上泛起惨白的笑容,轻轻的道:“大人,我想好了,我愿遁入空门出家为尼,每日颂经礼佛,为亡去的父母兄长,超渡灵魂消抵罪厄,为大人祈褔祷告。大人的这条手巾,就送给民女做个纪念吧。”   秦霄看着一脸沉寂的莫云儿,微微点了点头,道:“空门清静,希望你今后能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   正在这时,门被猛然推开,赵县令一边大号一边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大人,大人……我……我那女儿,居然留书出走,不知到哪个山上当尼姑去了,呜呜……” 第29章 晴日刺客   两日后,天色放晴,春风拂面阳光和洵,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秦霄等三人走在武昌通往鄂州的官道上,各自一身轻松,心情愉快。   范式德掳了掳胡须,讪讪的道:“李将军啊,我劝你还是减肥吧。以你那身躯,的确难以找到合适的坐骑啊。你看,连累大人也要跟着一起步行受累。”   李嗣业硬着脖子吱唔了两声,顿时憋得满脸通红,却是说不出话来。   秦霄呵呵轻笑了一声,道:“等会走到码头,我们还是走水路去吧。这江南春季天气无常,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要下雨。”   李嗣业解脱似的长吁了一口气,恨恨的瞪了范式德一眼,然后道:“大人,赵世材那个狗官,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官降一品罚半年俸禄,退回非法收取的杂费,还是让他当这个县官儿,这不等于还是让他继续收刮百姓为所欲为么?”   范式德摇了摇头,笑道:“肯定不会。赵世材虽然为人稍显儒弱,贪财好敛,但经过大人这一次的教训,肯定不敢再胡性妄为了。假如这人能痛改前非一心为官,以他的在打理农田方面的才干,也不难成为一方好官。更何况,他女儿这次出家为尼,对他打击极大。大人不是教训了他么,连自己的女儿心性都没摸透,怎么去体察民心,女儿出家了便心疼,百姓有冤情疾苦又当如何说?我估计呀,大人的这句话,可是深深的刻在他骨子里了。”   秦霄笑了笑:“范先生说得对。与其罢了他的官,还不如给他的教训让他从头来过。说不定,朝庭从此多了个造福一方的好官呢。我已经令他自写承文表奏朝庭,自请降官一级罚半年薪俸。这样一来他便算是在吏部混了个脸熟,再有什么不良举动就容易被查了。”   范式德笑道:“大人高明。”   三人且聊且走,刚转过一个路口,猛见一大群人分列在道路两边,约有三四百人之多。   秦霄仔细一看,居然是赵世材,带着武昌县衙一众官吏和捕快衙差,整齐站在了路旁,身后还有许多武昌的百姓。   赵世材见到秦霄,一脸肃然的拱手行礼,双膝跪倒在地,口中呼道:“武昌县令赵世材,携同僚百姓,恭送钦差大人!”   身后众人也齐齐跪下——“恭送钦差大人!”   秦霄哪里见过这种架式,不由得有些惊吓住了,慌忙上前将赵世材扶了起来:“赵县令,还有乡亲们,大家快快起来,这是干什么,岂不是要折煞秦某?”   赵世材不肯起身,抬起头,认真道:“大人,下官有罪,肯请大人恕罪。”   秦霄道:“你犯的事,本官不是已经做了处理,让你戴罪立功么?”   赵世材摇了摇头:“下官说的,不是这些。其实,大人刚到武昌的时候,下官狗眼看人低,见大人年幼,打成心底里瞧不起大人,诋毁大人。没想到……大人来武昌仅仅数日,短短的时间内,决断卑职累下的刑事冤狱,竟达一百八十余件之多,每件案子都判得入情入理,令人心服口服,百姓口耳相传拍手称快。后来,大人又破了借尸还魂的千古奇案,戳穿了鬼怪邪说,我们大家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让卑职领着百姓,跪道送大人离开武昌吧。卑职发誓,这次百姓们都是自发前来,并非卑职强令他们来的!”   秦霄幡然醒悟,暗暗道:赵世材能说出这种话来,倒也还是个心怀坦荡的人物!   赵世材一弯腰,又叩拜了下去:“下官生生世世铭记大人的当头棒喝,从今以后,一心为官造福百姓。今日,下官就当着众同僚和百姓的面,在大人面前发誓,今后一心执政为民,若再有不良举动,皇天不佑,天打雷劈!”   秦霄不禁有些感动,连连点头:“好好,你能有这些感悟,也算得上武昌百姓之福。今后你便带领着武昌百姓,多开良田种桑织布,活跃工商开源节流,让武昌成为江南好县。好,你起来吧!”   不料身后众人一齐大呼:“武昌百姓,恭送钦差大人!”   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秦霄无可奈何,同时深深的被感动了,于是拱手行礼,快步在跪道拜伏的百姓中走过,身后一直传来声声大呼:“恭送钦差大人!”   武昌码头边,李嗣业突然一下激动起来,还差点涌出了泪,竖起大拇指,冲秦霄道:“大人,你真是个好官儿!俺李嗣业长大这么大,还头次见到这种事情,当官的和百姓,跪道送别,这他娘的太感人了!”   秦霄和范式德相视大笑起来。秦霄道:“当官,就当为民做主谋福,不求虚名利禄。其实,我跟恩师比起来,那可就真的差之千里了。恩师才是真正的护国良相,百姓称道的好官儿。想当年,恩师在魏州为官,百姓感其恩德,还为他建了生祠。恩师去世的时候,天下百姓哀痛终日饮食不安,陛下更是下令全国斋戒三日。”   李嗣业不禁睁大的眼睛:“大人,你从未跟俺说起过大人师父的事。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大人的师父是宰相狄国老?”   范式德道:“然也。想不到你跟了大人这么久,连狄公是大人的老师都不知道。”   李嗣业一拍脑门,大声惊呼道:“我的娘啊,原来大人是狄神仙的徒弟!狄神仙是俺平生唯一敬佩的人物!从今天起,大人就是俺李嗣业唯二敬佩的人了!”   秦霄和范式德又是一阵大笑:“哪有唯二这种说法!”   三人正淡笑间,忽见前方丛林里一个人影冲天而起,然后如燕鹕翩飞般的朝三人飞来。   秦霄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人好高妙的轻功!   李嗣业‘嚯’的一声抽出长刀跨步上前:“大人小心!”   来人几个起落,已经落在了三人跟前十余步的距离。   是个年约五十余岁的男人,头发花白一身灰布长衫,身体干瘦却丝毫不显羸弱,相反的是,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极冷的寒意和杀气,整个人,就如同一杆枪一样立在那里。   李嗣业长刀一抖,厉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灰衫人面色沉如古井,对李嗣业的大吼置若罔闻。眼睛在三人身上飞快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冷冷的道:“谁是秦霄?”   李嗣业大怒:“大胆!大人的名讳岂容你随口乱叫!”   说罢一声大吼,手中长刀泼风狂雨般的朝来人砍去!   “李将军且慢动手!”   秦霄一声大呼,身形疾晃,转瞬挡到了李嗣业跟前,将他若大的身躯生生架住了。“你先退下。”   李嗣业瞪圆了眼睛生生收住了刀势,心中暗暗惊道——好快的身法!   灰衫人眯了眯眼睛嘴角略挑,依旧冰冷的说道:“果然有些底子。”   秦霄定住身形,拱手一揖:“在下便是秦霄。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来找秦某,有何指教?”   灰衫人鼻子里冷哼一声,如鬼哭一般的长吟道——“很简单,来取你性命罢了!” 第30章 纵虎归山   灰衫人语音刚落,猛然睁大的眼睛里精光暴射,枯瘦的身影却猛虎出笼一般朝秦霄袭来,右手化爪划出一阵疾响,直取秦霄面门!   秦霄暗暗心惊:好快的身法!虎爪功!   秦霄动作也不慢,狼腰一扭,使了个散打步伐中的“侧跨步”,飞快的闪到一边,生生避过了这一击。   灰衫人不等招式用老,左手化拳诡异的击出,直取秦霄腋下!   李嗣业大呼——“大人小心!”   双手疾挥破空刀,朝灰衫人凌空斩下。李嗣业看得清楚,这灰衫人的动作飞快绝伦,招式霸道狠毒,这一拳要是得逞,秦霄断然身受重伤,甚至命丧当场!   秦霄也微微的惊了一惊:这种招式,还真是出人意料!随即一声清啸,收起腰腹,身体如一张弓一般,生生朝后凹去,同时右手一拳趁势击出,正好迎到灰衫人刚袭到身前的左拳!   一声爆响,秦霄身体朝后翩飞一圈稳稳落地,灰衫人则生生的朝后退了两步,左手松拳一阵发抖,关节处则是痛彻心扉!   “李兄住手!”   秦霄一声大喝,抽身向前又挡在了灰衫人和李嗣业之间。   灰衫人喘着粗气,脸上一阵抽搐的瞪着秦霄,颌下的灰白灰须一阵颤抖。   秦霄沉如泰山,朝灰衫人走近两步:“前辈可是,人称拳爪双绝风影无踪的房州虎王,虎前辈?”   对于这些绿林人物,秦霄当年曾听陶干、马荣说起过不少,这些年来,也常常听说一些。眼前的这个虎万求,倒是个出名已经很久了的人物。   灰衫人身子微微一震,愤怒的瞪着秦霄:“小子倒有些见识!不错,老夫正是虎万求。”   秦霄定了定神,暗暗想到:这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更提不上招惹了他,无缘无故的,干嘛来袭击我?   按照秦霄的习惯,击败一个对手,远没有比化解一断仇恨,弄清一个事实来得重要。于是对虎万求说道:“秦某还不清楚,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虎前辈,还请前辈言明。”   李嗣业在身后吹胡子瞪眼,低低的跟范式德嘀咕道:“大人干嘛跟这老臭虫说那么多废话。刚刚只交手了两回合,大人就将他打败了,现在要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俺真是想不通。”   范式德掳了掳胡须,讪笑的看了李嗣业一眼,道:“你要是想得通,那你就是钦差大人了。大人这是在以胜谋和。胜而不骄,尊重对手,真乃名士大将风度。”   李嗣业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气急败坏的冲范式德叫道:“他娘的,俺真不该和你这个酸腐说话!臭屁哄哄老爱教训人!你这是暗暗的在骂俺老李是吧!”   虎万求将左手暗暗放到身后,使劲的抓握了几把,发现整个左手的关节都生生的疼,怕是有些地方都已骨折,不禁大惊失色,心中暗道:“这姓秦的用的什么功夫,我纵横江湖数十年,虎拳之下不知死过多少豪杰,这左手已如钢筋铁骨一般,却被他一掌击碎!难道是……传说中的‘摩云掌’?”   秦霄看着虎万求,脸上甚至还泛起一丝笑意,缓缓的朝他走近几步,淡淡的道:“前辈,秦某与你无怨无仇,你却要来来取我性命,其中必有误会,或是受了奸人挑拨离间。我们不如好好谈谈怎么样?”   虎万求竟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脸上泛起一阵死灰!   明明是春风般的笑意,却让虎万求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气势,威压而来!   虎万求心中直抽凉气,勉强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姓秦的,你别以为身负奇功就傲视一切。冤有头,债有主,今日老夫纵然败在你手上,他日也必定有人再来取你性命!你动手吧,别再假腥腥的垂怜于人。士可杀,不可辱!”   秦霄顿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盯着虎万求,嘴角的一丝笑意变得更浓了,悠然的道:“虎前辈,可是认识一个叫沈仪儿的女人?”   秦霄顿了一顿,“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段如。”   虎万求肩膀明显的一抖,颤声惊道:“你……你怎知道!”   秦霄笑了笑:“秦某怎么知道的,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前辈定然是对秦某误会了。关于段如的事情……”   “你住口!”   虎万求大怒,跳起来指着秦霄骂道,“狗官!你只知道维护权贵,低贱百姓。我可怜的徒儿,难道不是生生的折在你手里!你不用狡辩了!”   李嗣业再也按捺不住了,雷霆一吼大刀挥出:“他娘的老贼,竟敢污蔑大人!”   秦霄阻拦不及,破风大刀带着一阵彻骨的寒意,直朝虎万求脖颈间砍去。   刚要砍下的一瞬间,李嗣业却愣住了,大刀架到了虎万求的脖子上,再次生生的收住——“他娘的,你怎么不躲闪也不还招!你看不起老子?”   虎万求闭着眼睛,语音沉沉,吐出几个毫无生气的字眼:“动手吧。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李嗣业暴眼圆瞪盯着虎万求,却有些愣住了,回头看向秦霄:“大人,这……”   秦霄微叹了一口气:“算了,放他走吧。”   李嗣业闻言一震,缓缓的抽回了大刀,忿忿的说道:“大人宽鸿大量放你走,俺老李刀下,也从不杀不还手的汉子。”   虎万求惊骇的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秦霄,脸上表情瞬间万变。他缓缓的朝后退去,沉沉的道:“你会后悔的。”   说罢,身形如风拔地而起,朝树林里遁去。   秦霄气沉丹田,放声道:“段如之女莫云儿,已在武昌出家为尼。”   虎万求身形已飘逝不见,却隐隐听到传来一声:“谢过!”   三人各怀心事静静的立了半晌,范式德走到秦霄身边,轻声道:“大人,就这么纵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啊!”   秦霄微笑的摇了摇头:“不会的。虎万求虽然出身绿林,但也是个明是非、识大义的血性男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段如来找我报仇。”   “那大人刚才何不跟他解释清楚段如的事情,也免得他仍然记仇于大人?下官多嘴,大人见谅。下官也是担心大人安危。”   李嗣业闻言不禁大笑起来,指着范式德道:“老酸腐,俺还以为你有多聪明,没想到比俺老李还蠢。刚才大人不是告诉他莫云儿在哪里了么?他去找到莫云儿,这些事情还不都清楚了!”   范式德大窘,吱唔道:“大人说是说了,可是……隔了这么远,他听得到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人功力深厚,这声音可直达数里之外!算了,不跟你这不懂武功的酸腐说了。你没听他后面说了句‘谢过’吗?”   范式德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嗣业得意的大笑起来:“他娘的,你这耳朵长在脸上就是用来打蚊子的!”   秦霄闻言不禁婉尔:“李兄莫要取笑范先生。范先生没有练过武艺,这听力自然比我们要差上一些。就好比,李兄想要吟出一首好诗,却也是极难的吧。”   李嗣业缩了缩脖子,讪讪的道:“我……‘法克’咧,还‘淫’诗,诗淫我还差多!” 第31章 水葬男尸   李嗣业四仰八叉的躺在船舱里,心情好不郁闷。用他的话说,就是“这艘贼娘小的船,俺坐偏一点都不行,连睡得歪了,船也跟着倾斜。”船后划桨的汉子看着好笑,忍不住哈哈的乐出声来。秦霄和范式德立在船头观看沿途风景,也不禁跟着一阵乐呵。   李嗣业气闷的翻起身来,跑到船尾对那船夫叫道:“俺来划桨,你去舱里躺着。这般闷下去,俺迟早变成一颗芍药蛋。”   船夫大笑:“这位大哥,这划船可不是有力气就能干的活,我这小船,一不小心能划翻喽。你还是回舱里歇着吧,一觉醒来就到了鄂州了。”   李嗣业竖起胡子,两手向前抓住船夫的肩膀,愣生生的把他提了起来放进船舱里:“你就给俺呆着去吧。别以为俺是关西来的就不会划船。别说是划着走,就是连人带船扛去鄂州,俺也不在话下。”   说完,李嗣业‘啐啐’的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大跨两步朝船尾走去,却冷不防的惊叫起来:“娘啊,这船怎么下沉了!”   秦霄在船头也感觉一阵异样,回声问道:“怎么回事?停住不前了?”   随即朝船后走来。船夫连忙将他们挡住:“别过来,再往船后走,这船就要翘起来了!这位黑脸的大哥,身子也忒沉了!”   李嗣业咬了咬牙,双手操起船桨:“公子爷,您就安心呆着,没啥事。”   说罢,双手奋力一抡,一对船桨搅起好大一阵巨浪,船身就朝一边歪了去。   秦霄大喊:“李兄快住手!”   这李嗣业哪里会划桨,使的力气偏了,船就往一边走了。   李嗣业咧了咧牙:“这他娘的邪门了!老子居然划不动一条船!”   说罢双臂又是奋力一抡,整艘船猛的一昂首,差点没将范式德扔下水去。这下船夫也急了:“大哥,你还是停了吧,这样弄下去,我们都得下水了!”   李嗣业这下也感觉有点不妙了,因为脚下一阵发凉,低头一看,整个船尾都受力下陷,双脚已经站在了水里。他这个关西来的大汉,根本就不会游泳,这下不由得有点慌张起来,船身倾斜的时候身子也跟着歪了起来,用力奋力去抓船桨,不料那桨是松的,李嗣业双手一阵飞舞“啊啊”的怪叫起来,随即大叫道——“啊——啊呀!”   “扑通”一声巨响,李嗣业翻身落水!   李嗣业只觉耳边一阵“骨咚咚”的水响,双水双脚一阵扑腾,使劲了力气去划水,整个身子仍是不停往下落去!   李嗣业睁大眼睛,张开嘴准备大叫,不料一股股冷咧的河水直往嗓子里灌去,口腹中的空气却化成水泡直往上冒去。   正在这时,李嗣业突然看到眼前一个东西漂来,黑黝黝的如同细碎水草。水流翻转中,一张灰白的死人面庞,直直的对向了他!   居然是一个头胪!   李嗣业惊骇之下全然忘了张口会被呛水,正准备放声大叫,不料手臂被人抓住,身子也猛然朝上飞去!   秦霄将李嗣业扔进船舱,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李兄,这早春江水,味道还不错吧!”   李嗣业眼睛骨碌碌转过了几下,一张嘴,吐出一大口河水来,然后憋住一口气,大声道:“河……河底,有尸体!”   随即放声大呕,直把肝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秦霄眉头一皱,再次翻身入水,动作如河鹰一般轻盈。   范式德拿扇子拍了拍李嗣业的肩膀:“唉呀呀,黑蛋将军,你还真是兢业啊,翻身落水也能发现尸体。咦,你不是事先洞查到了河底有恙,故意翻船落水的吧?”   李嗣业大怒,指着范式德骂道:“我日……我法克你个穷酸腐,居然挖苦俺!……哇、哇哇!”   刚骂完又吐了一阵苦水,范式德故做一脸兴灾乐祸的奸笑。   这时,水面“嘭”的一声被冲破,秦霄手中拽着一具蔑席包裹的尸体立上了床头。   船夫大惊失色,忙忙跑到床头,大叫道:“晦气,晦气!这位公子,你没来由的将这尸体弄到船上来做甚!”   李嗣业仍在呕吐不止,范式德狠狠的瞪了船夫一眼,递给他一块碎银:“休得多言,这船就当是我们买下了。”   秦霄蹲下身子,将缠裹在尸体身上麻绳解开,蔑席随即散到两边,一具被白布包裹的男尸赫然在目。   秦霄慢慢掀开白布,仔细观察起来。看那男尸的体格相貌,约摸三十岁,正当壮年。五尺六寸身长,全身都有些浮肿,脸上泛起一层如同发霉般的黄绿色。双手握在胸前,手中握着两根白色蜡烛,指甲也如同脸上一样,有些发绿。   范式德皱着眉头看了看,道:“死于中毒。”   秦霄点了点头:“不错。而且是慢性中毒,毒入骨髓。”   随即弓下身去,双手在死者颌间一捏,口便张开了。果然,口中的牙龈和舌苔上也有一层绿色,而且有一股腥臭的金属味冒了出来。   “铜中毒。”   秦霄眉头紧锁,将尸体再用白布包好,围上蔑席,系上了麻绳。   李嗣业吐了一阵,摇摇晃晃的走到船头,赫然看到一脸发绿的尸体,想到刚刚喝下去的河水,又猛然扑到船舷边吐了起来。   船夫一脸苦色,惊慌的道:“几位公子、大哥,这尸体好端端的沉在江底,没来由的捞上来做甚!”   秦霄凝神想了一阵,对船夫问道:“这位大哥,这附近,有没有傣族人的村落?”   船夫一拍大腿,忙不迭的叫道:“嗨!我说这位公子,你明明知道这是人家傣族人的尸体,还将他捞起来干嘛?这人明明是死于暴毙中毒,被人扔到江里做了水葬。”   秦霄一醒神:“这么说,这附近当真有傣族人生活了?”   船夫道:“可不是。从这往西北上游划上二十余里的汉阳县夫兴村,就有一个傣族人的寨子。”   秦霄一击掌:“走,去那里看看。付你双倍的工钱。”   船夫二话不说,回到船尾操起了桨,吱呀吱呀的划了起来。   范式德道:“大人怎么知道,这附近便有傣族人的村子?”   秦霄笑了笑,蹲下身子拍了拍还在呕吐的李嗣业的后背,说道:“这是先师留给我的《怀英手扎》里说的。傣族崇尚小乘佛教,等级制度很严。人死了,连叫法和葬法都不一样,佛爷(一级僧侣)死了叫‘涅磐’;土司死了叫‘暖且’;头人死了叫‘信佐’;一般僧人死了叫‘桑奔’;普通百姓死了叫‘歹’、‘桑佐’或‘信西’土司、头人和佛爷等有地位的人死了,实行火葬,祝福早日升天;一般的百姓死了,则实行土葬。只有暴毙的人,才实行水葬,他们相信,水是永恒和圣洁的,能冲走暴毙者身上的邪气和所受的诅咒。他们不是还有一个泼水节么。”   范式德不由得一阵惊诧:“那大人,怎么知道这人就是傣族的?他身上也没穿傣族的衣物。”   秦霄道:“傣族尸体入殓,先用温水洗身,然后身上缠上白布,双手置于胸前握两根白蜡,我便是由此推断,这人必定是傣族人。”   李嗣业狂呕了一阵,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两眼有些发直的看着秦霄和范式德,哆嗦的说道:“公子爷,快把那具尸体扔下去吧,俺一看到他,就想吐!现在俺一看这船舷边流过的水,也想吐了!”   范式德掳着胡须,不由得一阵兴灾乐祸的大笑:“这下好,堂堂的千牛卫将军,现在晕水了。” 第32章 集体葬礼   乌篷小船伊伊呀呀的划了个把时辰后,船夫叫道:“公子爷,前面上岸便是汉阳县了。往东走三十里,便是傣族村子。”   三人走出船舱立上船头,朝前眺去,入眼即见一片深大的树林。河岸边有十来个人,几个铁三角架子上放着火盆,正燃出一阵阵火光和黑烟。两个光头的僧侣站立在火架后面,闭着眼睛手里捏弄着佛珠,嘴唇翕动,仿佛在念颂着经文。他们身后齐齐的低头跪立着一帮人,身前放着一堆东西,居然也是几具用蔑竹包裹的尸体,跟秦霄在江里打捞起来的一样!   僧侣念了一段经文,几个人起身拖起一具尸体走向江边,“扑通”一声便将它扔进了水里。僧侣熄灭了火架,马上又再点燃,再度念起了经文。   秦霄凛了凛神:“看来,我们算是来对了!居然有这么多人同时死于暴毙,其中必有缘故。”   船夫将乌篷船离葬礼之地远远的靠了岸,三人下了船,朝那班人走去。   还没走近,这班人中间便有一个起了身朝三人走过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秦霄看他脸色腊黄,隐隐透出一股青绿之色,可能也已经中了毒。   汉子走到三人身前,单手支于胸前,低首行了一揖,道:“三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我们正在举行葬礼,还请不要靠近的好,以免被邪气浸身,不吉利。”   秦霄上前一步还了个礼:“前辈,我们本来无意打扰。只是我听说这里正有许多人中毒身亡,于是便来看看。哦,晚生略通医术,想略尽一点绵力,帮助大家。除此之外,再无他意。”   汉子微微的惊了一惊而且面露喜色,但马上黯然了下来,摇了摇头,倒:“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们寨子里太穷,请不起郎中,公子还是请回吧……”   秦霄笑了笑:“无妨,无妨。悬壶行医,就该本着济世救人之心。只要有三餐下肚,这医金倒是可以不要。”   汉子大喜,忙道:“公子真是好人!我先代满寨的父老,谢谢公子好意了。我岩财札是这个傣村的土司,也就是族长。稍时葬礼完毕后,就请三位到我们村子里去。”   秦霄微微笑了笑:“族长客气了。我倒是想先看看尸体,不知道行不行?”   岩财札面露难色,犹豫不决:“这……”   秦霄道:“医者,望闻问切。先看一下中毒而死的人,有利于治病下方。”   岩财札一咬牙:“好吧!不过,我要请这两位佛爷,先替三位用圣水洗涤一下,以免染上邪气。”   三人跟在岩财札身后,朝那群人走去。岩财札快步上前,对着二个僧人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其中一个点了点头,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盆子朝三人走来。   僧人走到三人身前,行了一礼叨了一声佛号,一只手便伸进盆子里沾了些水,嘴里叽叽咕咕念着一段什么经文,手指挥弹,在三人身上每人洒了一些水,然后低头行了一礼,默默无声的转身走了。   李嗣业撇了撇嘴:“神棍!”   范式德差点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你这黑蛋,休得胡言!这是傣族的宗教仪式,他们最神圣的礼节。”   秦霄走到跪在地上的那群人身前,发现这些人里面,有许多都是正当壮年,可是每人都面色不佳,看来都或深或浅的中了一些铜毒。   秦霄屈下身子,看了看一具尸体,发现果然和江里捞起来的一样,面色青绿,身体浮肿,嘴里透出一股金属味道。   秦霄皱了皱眉,心中暗道:看来是大面积集体中毒,估计整个傣族村的人都或多或少沾上了。这几个中毒极久极深的,便早已是肝肾坏死,一命鸣乎了。现在又不像21世纪化工企业多污染严重,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刻意投毒?   仪式约摸进行了一两个时辰,七八具尸体先后被扔进了江中。僧侣最后一次熄灭了三角火架,对岩财札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岩财札领着秦霄三人朝树林里走去,一群人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偶尔传出一两声议论,秦霄听得不是太清楚,也没有去问。但是从他们的眼神里,秦霄隐隐的感觉到,这群汉子对秦霄的到来不仅充满了希望和期待,更多是疑惑和怀疑。   树林十分茂密,尽管是早春时节草木不盛,路途却也有些难行。秦霄对岩财札问道:“族长大人,你为何领着族人生活在这山林里面?道路崎岖出行不便,其中又有很多毒虫猛兽。”   岩财札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一支族人,本来不是这里的原居民,是从南方故乡迁来的。当时是为了躲避族中仇人的追杀。一百余过后了,我们渐渐的习惯了在这山林之中生活,打猎捕鱼,种稻养瓜,但也乐得清平。只不过从几个月前开始,便有族人开始生病中毒,已经死了十几人了。”   秦霄道:“村中出了这种事情,里正怎么不上报县衙,请官府来管一管这件事情?”   岩财札面露苦色:“公子,这县衙岂是好请的?他们不来作贱我们这些外族人,便已经要烧香拜佛了。这附近的里正、保甲,还有这县衙里的人,平常都一直欺负我们哪!”   李嗣业正拿着大刀在前砍枝伐树的开道,听到此言胸中怒气腾腾,一把刀舞得呼拉拉响,残藤陌草一阵乱飞。   在丛林之中缓缓的行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子。听岩财札介绍说,这村名叫夫兴村,总共有五百多户人家,大多是汉民,傣族的寨子坐落在离汉民几里之外的东南角上,寨后便是一片群峰峻岭,是傣族人打猎的地方。   秦霄跟着岩财札走进傣族寨子,不禁一阵阵皱眉——这个寨子,还不是一般的寒酸贫穷,总共约有百来户人家,家家都住着破烂的竹屋,有几家甚至连屋顶都只剩了一半,破落不堪。衣着褴褛的老人和孩子坐在屋前,一脸惊慌的看着秦霄等三人,有的直接闪身进了屋,慌张的将门关上。   秦霄跟着岩财札在寨子里仔细转了一圈,随便抽捡了一些人出来检查一番,不由得心头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整个寨子中,几乎所有人都已中了毒!   秦霄对岩财札道:“族长大人,你们平日里,都在哪里取水?我刚刚从汉人村中经过时,发现他们怎的都没中毒,偏偏就你们寨中的人中了毒?”   岩财札道:“公子,这帮汉人历来不喜欢我们傣族人,他们都是在村前的翠溪河取水来用,却不让我们用。我们只好到山中取泉水用。从这寨后进山几里,就有几眼泉水,一直是我们族人的水源。” 第33章 傣族村寨   秦霄心里略略明了,这举寨中毒,估计就应该是这泉水出了问题。秦霄凝神想了一想,说道:“族长,你马上召集寨子里的壮丁,在寨子里开始打井,以备今后取水来用,这山中的泉水,就不要再用了。另外,你选派几个熟悉山路的年轻人给我,我要进山采药。”   岩财札面露喜色,转身离去,瞬间便召集了一大批人在身边。   “范先生。”   “公子请吩咐。”   秦霄将范式德叫到一边,从怀里拿出钦差金印递给他:“你拿着我的印信,去汉阳县衙,叫县令亲自领人,带点粮食和医药药材过来。记得多带白糖、解毒药剂和利尿补肾养肝的东西。速度要快,不能迟误。”   范式德恭身接过印信,快步离去。   秦霄心里忍不住有些愤懑:“汉阳县,夫兴村,居然是这个鬼样子!等我处理完这里的病情,再去找那个垃圾县官问罪!”   李嗣业胸中忿忿之气也是难消:“这些个狗官,处处作孽,却总是要公子爷替他们擦屁股。我看这傣寨里的人,活得跟阿猫阿狗的,糟贱死了!”   这时,岩财札带着五六个年轻人来到秦霄面前:“公子,这便是我们寨子里最好的几个猎手,常年在山中摸爬。我就派他们跟随公子进山采药了。打井的人也已选好了,只是……我们历来不擅长打井,这……”   秦霄转头对李嗣业道:“李兄,这事不难,你留下来帮他们打井。我进山采药。”   李嗣业慨然应诺:“没问题。公子爷自己小心。”   秦霄带站这几个年轻人,朝后面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难行,两个年轻人在前引路,秦霄细细的注意着四周的杂草,寻找药草。因为是早春时节,草木生长得并不旺盛。幸好这山中气候温暖,秦霄带着这群年轻人,苦苦的寻了许久,也算功夫不废有心人,找到了满满的几箩筐鲜凤尾草和车前草。这两味药,正是解铜毒的药物。来到唐代以后,秦霄最大的收获之一,就是跟着狄仁杰学了许多,中医方面的知识。虽然还谈不上是什么出色的医生,但一般的小病小痛,解毒配方,倒也还问题不大了。   眼看天色渐晚,其中有个年轻人对秦霄道:“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再往前走,可就到了鬼哭山谷了。”   秦霄奇道:“鬼哭山谷?”   年轻人脸上透出一股恐慌之色,道:“是啊,我们打猎,都从来不敢接近那个鬼哭山谷。雷雨交加的时候,那个山谷中常常传来阵阵惨叫和鬼怪的大吼,吓死人了。”   秦霄心中微惊:还有这种怪事?   眼看天色已晚,秦霄也没追问下去,带着这群年轻人回寨走去。经过一个潭溪时,年轻人说道:“公子,我们平日里,都是在这里取水的。”   秦霄看了看,是个方圆十余丈的水潭,周围有几眼山泉沿着岩壁缓缓流下。潭水颜色较暗,看似还有点深。   秦霄道:“你们一直在这取水,还是近来才发现这里,用了多久了?”   年轻人道:“这眼水我们寨子里都用了好些年了,可是我们全寨人活命的希望。”   秦霄眉头微皱,找一个年轻人要了一个皮水壶,装了一壶水带在身上。   回到傣寨的时候,已是天黑时分。傣寨里已燃起篝火,一片通明,还不时传来一阵阵齐声大吼。   岩财札略有些兴奋的接到秦霄,道:“公子,与你同来的那个黑脸兄弟,真是个神人!他一个人挖泥打井,却比我们好多人一起动手还要快。你快过来看,几个时辰的功夫,这井就已经挖得差不多了。”   秦霄走到一处围满了人的井眼边,只见几个年轻人交替着往上拉筐子,一筐筐的泥士络绎不绝的被拉了上来堆在一边。秦霄探过头去朝下望,却发现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喊了一声:“李兄,情况怎么样?”   下面传来震雷似的回响:“公子爷,你回来了啊!这被鬼法克了的地方,老子挖了这久才见到石头啊!不过,应该马上就能见到水啦!”   众人一阵欢呼雀跃,秦霄脸上也泛起了一阵笑容,心里稍稍有了一点安慰。   正在这时,下面传来一阵欢喜的大喊:“有了有了,他娘的,总算有水了!”   众傣民发出一阵阵欢喜的大叫,有的击掌相庆,有的欢呼雀跃,不一而足。   过了一会儿,李嗣业灰头土脸的从井下爬了起来,也是一脸的欢喜和自豪,大声宣布道:“乡亲们,明早一起来,就能见到满井的水啦!”   几个年轻人纷纷跑到李嗣业身边,替他擦脸洗腿,忙得不亦乐乎。李嗣业呵呵的傻笑,倒也乐得舒坦。   秦霄将岩财札叫到一边,对他说道:“族长,今天就不要再饮用山上取来的泉水了,哪怕是没水做饭,也先忍着。明早再来井里取水用。另外,能不能替我弄一瓶醋来?顺便再拿个脸盆给我。”   岩财札连连点头:“有有有,这就去拿。”   说罢转身快步跑了,片刻之后便拿着一个瓦壶罐子和洗脸盆来。秦霄将山上取来的泉水倒入盆上,再拧开醋罐,倒入了一些醋。这白净净的水,便立刻现出了淡淡的幽蓝色。   岩财札大惊:“公子,莫非会法术?”   秦霄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在下并非会法术,只是简单的应用之法罢了。这泉水中,断然已有铜毒,日后切不可再用。”   随即心中又暗道:山里的清泉,怎么会有了这许多铜毒?莫非,真的是有人刻意投毒?但又有一点说不通,若是要取人性命直接投毒,根本不必使这种慢性的毒药。还有刚刚在山上听说的那个“鬼哭山谷”也让人感觉一阵古怪。   胸中疑惑不解,当夜秦霄半夜未能成眠。吃了一些村民送来的水果干粮之后,秦霄和李嗣业被引作上宾,安排在了岩财札的竹楼里歇息,岩财札自己则带着妻儿到了父亲家中过夜。   第二天清晨,秦霄和李嗣业被一阵欢呼声叫醒——“太好了,有水了!”   秦霄和李嗣业也心中大喜,二人来到寨中,只见男女老少围着井眼跳起了舞,几个孩子拿着脸盆接到大人从井中拉出的清冽井水,咕噜噜的就往下灌,顾将身上的衣服都弄得湿了也全不在乎。   秦霄连忙找来岩财札,将昨天上山采的鲜凤尾草和车前草交给他:“洗净了捣碎,熬汤给大家喝,连喝七天,每天三大碗。药草不够了,便上山再去采。”   岩财札一脸激动,带着几个年轻人忙活去了。过了一会儿,寨子里燃起了火堆,上面架好了铁锅,熬起了药草。寨民纷纷来到井前取了水回家做饭,没多久家家炊烟升起,一时欢声笑语不停。   秦霄心里,有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舒畅感觉。做为一名军人,他一直潜意识里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当作是自己的责任。现在自己当了文官,能够有机会亲自为乡民百姓,做些有用的事情,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嘛!   正在这时,远远的看到一队衙差跑来。秦霄以为是范式德带着汉阳县令来了,便准备上前接着。   没想到这群衙差如同凶神一般,横冲进撞的跑进了傣寨,其中一个领头的衙差,抬脚就踢翻了熬药的铁锅,大声叫道:“岩财札,你个老贼驴,快将生血祭交上来。还他娘的有工夫熬汤喝,我呸!” 第34章 生血之祭   秦霄发现,这群衙差进寨的时候,差不多九成以上的寨民都惊懂不堪的躲进了屋里,仅剩下岩财札和几个年轻后生守着几口铁锅没动,但也是各自一脸的惊慌。   李嗣业大怒,冲回屋里就准备操刀上去劈了这几个衙差,秦霄将他暗暗拦住:“看下情况再说。”   岩财札惊慌不已的快步跑到衙差面前,怯怯的跪下,颤抖的道:“官爷,我们寨里正闹病,不敢进献生血祭,还请官爷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秦霄一皱眉——他们反复提到“生血祭”,这么邪异的一个名字,会是什么东西?   那个领头的衙差颇为凶悍,抬起一脚就将岩财札踢倒在地,大怒道:“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里正都跟我说了,你们寨子里连年不交租赋,这生血祭就全由你们来交。你不交,老子就进屋自己拖人。”   说罢手一挥,带着身后的衙差就往寨子里冲来。岩财札被踢了一脚差点晕厥,但此刻却猛然一下从地上挣起来,死死抱住那个衙差的腿:“官爷,不要啊!我们寨子里最近的确是在闹病,都已死了十几个人了!”   秦霄看不下去了,双拳一捏就准备冲上去。李嗣业一拨刀:“大人,这般小猴子交给俺就行了!”   衙差大怒,嚯的一声抽出腰刀朝下砍去!   眼看着岩财札就要被分尸两段,却猛然平地里传来一声惊雷巨吼,然后一道白光闪现,衙差感觉虎口一阵发麻,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刀柄就掉到了地上嗡嗡作响,定睛一看,居然只剩下了半截!   身后的一众衙差同时发出了一阵惊呼,领头的感觉眼前一黑,一个庞然大物仿佛从天而降,一手握着长刀,另一手提着他的脖子就朝旁边扔去!   领头的衙差发出一声“啊呀”的大喊,被砸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猛然吐了一口夹杂着断牙的鲜血,白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李嗣业将破风长刀往地上一插,两眼喷火的大吼道:“他娘的你们这班狗贼,仗着官府撑腰只知道欺负平民百姓。爷爷今天也让你们也见识一下,被人欺负的滋味!”   剩下的七八个衙差早已是吓得两股战战,连刀都抓不稳了,有一个胆小的甚至还尿了裤子,惊慌的喊道:“妈……妈呀!见鬼了!怪物啊!”   李嗣业怪吼一声,猛然朝这几个衙差冲去!其中有几个大胆的,还挥起刀朝李嗣业砍来。李嗣业庞大的身子此时却一点也不笨,赤手空拳在刀影中翻腾,大巴掌,象柱腿,钵盂似的铁拳打得这一群衙差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纷纷倒在地上叫苦不迭,惨叫连天。   秦霄冷冷的站在后面,心中一阵解恨,只差为李嗣业拍手叫好。   李嗣业一把拎起其中一个大胖的衙差,大踏步走到秦霄面前,将衙差往地上一扔:“他娘的,我家公子爷要问你话。问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一句,俺一拳把你揍成泥巴!”   衙差早已是魂不附体,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只知求饶。   秦霄一脸寒霜,凛凛的道:“你们是哪里的差役,谁借给你们的狗胆,跑到这里来欺负平民百姓!”   胖衙差伏地不起,哆嗦的道:“回公子爷话,我们都是汉阳县衙的衙差,奉县令大人之命来办差的。公子、好汉饶命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汉阳县衙!   秦霄咬牙切齿,胸中怒火已腾腾烧起:“你们说的‘生血祭’,是怎么一回事?”   胖衙差撅着肥大屁股瑟瑟发抖:“公子爷,从这往东是一片山,那里有个鬼哭山谷,里面住着妖魔鬼怪。十八年前那里本是个村庄,没想到一夜之间被人屠尽了。以后还在雷雨之夜传出惨叫鬼吼。后来有个游方道士来说了,只要每月用一对童男童女去祭祀就会没事,不然,那鬼怪可就要冲出山来吃人了!”   秦霄闻言一惊,这事昨天上山采药时,傣族的猎手也曾对他说起来。只是他没有想到,汉阳县令居然采信了神棍道士的鬼话,用生人去祭祀!   秦霄勃然大怒,一把将胖衙差从地上提了起来:“所以,你们就来傣族寨子里来拖人了?你们这帮愚蠢之极丧心病狂的人渣,朝庭出俸银养着你们,非但不为民排忧解难,还荼毒于民,死一万次也不够!”   一阵骚味传来,胖衙差已然尿了裤子。   秦霄厌恶的将他扔到地上,怒道:“说,你们一共抓过多少孩子进去祭祀过了?”   胖衙差两眼发直,喃喃的道:“从去年下半年起,一共五次,十……十个。”   “那些孩子,后来怎么样?”   其实秦霄不问也知道,几岁大的孩子,被孤零零的扔在蛇虫猛兽出没的丛林里会是什么后果,只不过他仍想抱着一丝希望。   胖衙差慢慢的朝后面爬去,一脸死灰的看着杀气凛然的秦霄,几乎是绝望的喊道:“没……没了,全没了!尸骨无存,全没了!”   李嗣业怒发冲冠,一脚踏上胖衙差的胸膊,猛然举起了大刀。   “住手!留他性命。猪狗一般的东西,杀了没什么意思!”秦霄走到在一旁惊愕不已的岩财札身边,对他道:“族长,实不相瞒,我是朝延封授的江南道巡查使,姓秦名宵。想不到,汉阳县府的这群混账狗官,居然敢这么欺负傣族百姓。恶吏不仁,百姓受苦,令朝庭天子都蒙受骂名。秦霄在此,代朝庭,代皇帝陛下,向您老赔罪,向傣族乡亲们赔罪了!”   说罢,秦霄不顾岩财札尽力拉阻,恭恭敬敬的曲下身子,拜了三拜!   这样一来,岩财札、李嗣业包括那些挨了打了衙差,再也没人敢站着,纷纷跪倒在地。那个胖衙差眼睛一瞪,惊呼道——“钦差大人”朝后颓然的倒去,晕了。   岩财札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将秦霄往上托:“钦差大人啊,老朽惭愧,惭愧!居然让钦差大人和这位大爷帮我们采药挖井,却什么招待孝敬也没有!”   秦霄缓缓站起身来,将岩财札也拖了起来,一脸凝重的看着岩财札,郑重的道:“族长,我秦霄向天发誓,一定严惩昏官恶吏,还你们大家一个公道。你们历来受尽了的不平等待遇,秦霄也一定将它一一废除,给大家一个安居乐业的好环境!”   岩财札泪如雨下激动万分,嘶哑的喊道:“大家都快出来,拜谢钦差大人,拜谢救命恩人,拜谢天上下来的活佛啊!” 第35章 鬼哭山谷   十二个衙差上身脱得光溜溜的,在那个断了门牙的领头衙差的带领下,呼哧呼哧的干起了苦力。李嗣业挺着长腿坐在一个大树垛上,肩上扛着破风长刀,两个傣族的小男孩骑在他的腿上拨弄着他的胡须玩。   李嗣业不时的冲这帮衙差叫道:“他娘的给老子使点力气。钦差大人说了,两天之内打好三口井,就饶了你们。不然全部发配到边疆喂马修城楼,到时候活活整死你们!”   十二个衙差心里直叫苦,却也全无办法,只得忍气吞声战战兢兢,个个甩开了膀子大干特干。阳春三月的,天气还颇有些寒冷,他们却个个身上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岩财札已经让寨子里的人都喝下了秦霄告诉他熬的解毒汁,这时正带着一群年轻力壮的后生在附近山上砍伐竹木,修缮房屋。女人和老人们则忙着准备午饭,和收拾着寨子里的零碎杂物。   整个傣族寨子里一派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景向。最轻闲的,倒数躲在一角逗小孩子玩的李嗣业了。   秦霄将李嗣业扔在傣族寨子里当了个监工头,自己却单骑轻身的跑进了大山,目标直指那个鬼哭山谷。   大约半个时辰后,秦霄翻过了昨天采药的那个小山峰,入眼即见一片深茫茫的群山层峦,一层青灰的云雾之气萦绕下,隐隐透出玄秘与诡异。   不远处,果然见到一个若大的深遂山谷,如同山峰从中间被人一斧破开,成了一个天斩式的巨大缝隙,从上至下深约百丈,呈一个正立的葫芦状,但又不是很开阔,致使阳光都很难照入,整个山谷都显得阴森森的。   秦霄定了定神,冷笑道:对于一个特种兵来说,越凶险的地方,就有越多的秘密可以挖掘,获得更多的刺激。鬼吹山谷么?我来了!   秦霄深吸一口气,向那个传说中凶险无比的鬼哭山谷走去。   初入山谷,秦霄便感觉一阵压抑,仿佛整个天穹都朝他压了过来。抬头向上望去,隐隐只见到一丝光线透进来,顶端的山崖差不多连成了一片,成了名符其实的“一线天”周遭的环境也有些阴暗和潮湿,却比谷外显得暖和了许多,植草也生得茂盛一些,脚下的泥土颇有些松软,看似常年没怎么被阳光晒到过,透出一股浓浓的霉味和腐臭。   秦霄皱了皱眉头,缓缓的在空阔的山谷腹地走着,留意着周遭的情况。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若大的一个山谷,至今还没有见过什么活物,哪怕是飞鸟老鼠也没见着一个,当真有些怪异!   进入山谷约有二三百步后,秦霄发现了一大片深绿的草丛,在腐草丛生的山谷中显得尤为醒目。秦霄走了过去,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却突然一怔——蛇泡草!   这一大片的绿色草丛,赫然是蛇泡草!传说,蛇类最喜欢吃这种东西,就如同人类喜欢喝酒一般,还会有些上瘾。   更重要的是,秦霄发现,这其中有好大一片,看似都被咬噬过了,而且,留下了很明显被压倒的痕迹!   是那种,被压得极扁平、极光滑了的痕迹。——有蛇来过!   而且,是很大的蛇!   秦霄胸中暗暗抽着凉气,光从这痕迹上看,秦霄就敢断定,他绝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蟒蛇!   这一片蛇泡草,却又显得那么整齐划一,就如同有人刻意栽种的一般。   秦霄站起身来,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蛇泡草丛里,发出一阵腥臭之味,呛人口鼻。秦霄细着心,慢慢的用脚拨弄着草丛,猛然间——一堆尸骨触目惊心!   细小的骸骨,上面还支连着破碎的皮肤和衣物,糊着一层腥臭难当的粘液和蛆虫,齐齐整整,约有七八具之多!   而且,从骸骨的大小来看,全部都是孩子,而且,尸骸基本都是完整的,只是被腐蚀得十分的厉害。   秦霄掩住鼻子,竟有了一阵呕吐的冲动——与其说是腐蚀,但不是如是“消化”来得准确!   看来,这些骸骨,全都是那些用来进献“生血祭”的孩子!   所谓的被祭祀的鬼怪,难道不过是一条巨硕无朋的蟒蛇?!这些孩子被它吞下之后,再从体内排了出来,于是便成了眼前这副惨景!   秦霄惊怒交加,同时感觉有些茫然无绪。   除了蟒蛇,还有二十年前的屠村案怎么解释?难道也是这条巨蟒所为么?他进了山谷这么久,还没发现任何有人类在此居住过的痕迹。按理说,就算是被屠尽了的村庄,也该有痕迹留下来,比喻房子什么的。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个被屠后的村子,仿佛无端的人间蒸发了一般。   还有,什么样的人,会把村庄建在这里?早在进谷之前,他就找傣族人问过这事了,可是他们一无所知,仅有几个老人告诉他说,这个庄子里的人都诡密得很,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从来不与外人交往,在这个山谷里建了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生活了不到二年,就在一个雷雨之夜,一夜之间被人杀得干干净净,惨叫声传出数十里之远!而且,从那以后,常常在雷雨之夜,就能听到这个山谷里传说类似的惨叫杀戮之声!   难道,真的有鬼?   秦霄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寒意。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这次,这个诡异的山谷,却让他从心底里升出一阵恐惧感。   离开那堆蛇泡草丛,秦霄继续往前走。在没有弄清事实真相之前,他绝不愿意离开。就算是巨蟒鬼神,他也想见个实在。   转过一个大弯,整个山谷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仿佛进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山腹。但是方圆数里的一个空地,也不见村落的痕迹,仅有许多巨大的黑石堆,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峭壁的四周。秦霄走到黑石堆边,仔细寻查了一阵,却发现这些黑石与普通的石头大为不同,除了颜色极为深黑,还发着金属的光泽。   在一个角落里,秦霄发现了一个铁箭头。   令人惊奇的是,那个箭头并不是插在泥士或岩石缝隙里,而是生生的被横着粘在石头上。磁铁石!   秦霄心中微凛,没想到,这些个黑石堆,居然是磁铁石。   秦霄拿起那枚箭头,在手上仔细看了一番,心头再次猛然一震!   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箭头,箭簇之末留着短短的一截竹制箭杆,断处整齐平滑,看似是被利刃斩断后遗落在这里。   重要的是,这种箭,是大周军队中日常配备的破甲箭!   这种府兵军队专用的箭头,寻常百姓是绝不可能拥有,也绝不容许私造的! 第36章 鬼谷疑云   秦霄心中暗暗怔道——难道,这里曾有大周军队来过?二十年前的那场屠村之案,难道跟大周的军队有关?   想到此处,秦霄心头升起一种骇然——只有军队,才会处理战后遗迹的时候做到滴水不漏!假如真的是这样,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他进谷之后,一直没有发现那个被屠了的村庄,哪怕是关于它的丝毫迹象!虽然仅凭一枚箭头不能证明什么,但往往越微小的细节越说明问题。   产生这样的怀疑,让秦霄心中暗暗产生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秦霄将箭头用布绢包好,收了起来,正欲再向前走,却猛然感觉到一阵凛然杀气,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尖啸的破空之声!   秦霄精神一震,猛然抽身后跃,翻腾之后稳稳落地,却发现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赫然插着三只弩箭嗡嗡作响!   “谁!”   秦霄一声厉喝,贯气于神,严加戒备。   三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身形敏捷异常的从高处山崖上飞落,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短小的铁弩,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配合十分默契的围在了秦霄的三个方位。   其中一个黑衣人不等秦霄有动作,冷喝道:“杀了他!”   三枚箭弩“嗖嗖”的飞射而出,直取秦霄全身三处要害!   秦霄一声清啸,身子拔地而起,半空中忽使了一个千斤坠,猛然一个回旋腿朝其中一个黑衣人扫去!   那个黑衣人大惊,手中的铁弩还没来得及换弦,正想闪身躲避却为时已晚,一记横扫千军的凌厉飞腿正踢上他的脖颈,他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脖子传来一声“咔嚓”巨响,嘴里吐出一阵血雾,如同败絮一般朝后飞去。   另外两个黑衣人神色大变,慌忙搭箭上弦,也顾不得同伴的死活,悍然朝秦霄射了过来。   秦霄不等身体落地,在半空中一个鹞鹄翻身,从怀中掏出那枚铁箭头朝其中一人射去。   “砰”的一声脆响,另一个黑衣人咽喉间瞬间多了一块白色的绢帕,箭头却直穿过他的喉咙,径直插入到他身后的岩石之上,入石三分!   秦霄心中一喜:看来这手艺还没丢了!以前在特种部队的时候,投掷飞刀也是一门重要课程。   黑衣人眼睛睁得极大惊恐的瞪着秦霄,怔了半晌,喉间顿时喷出漫天的血雾,将那绢帕也冲了起来,身体硬挺挺的朝后倒去。   秦霄身形飞顿落到最后一个黑衣人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步步慢慢逼近。   黑衣人浑身发抖,缩着身子一步步后退,手中的铁弩不自觉的掉在了地上。   秦霄语调一沉:“说,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身体一震,眼睛瞬间放大,身子一软,颓然的倒了下去。   秦霄连忙上前查看,撕掉他的面巾,发现他嘴角隐隐留出腥臭的黑血——服毒自尽!   秦霄心中不禁骇然,看来,这些黑衣人出来执行任务,口中都含了包着腊丸的剧毒!一旦失手便咬碎腊丸服毒自尽!这三个黑衣人,虽然身手平平,但明显训练有素配合十分默契,而且悍不畏死,宁死不当俘虏。   这一切,都让他联想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军队!纪律十分严格的军队!   假如这三个黑衣人不是军队出身,也是一个极度严密、法规十分苛刻的组织里的人!   秦霄再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三具尸首,发现都已断了气。扯下面巾后一看,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壮年汉子,左边胸房上纹着一只如姆指大小的朱红纹身,仔细一看,才分辨出那原来是一只纹得极精致细小的凤凰!   朱红凤凰!   这,便是这个组织的信物么?   秦霄找到那枚钉射在石头中的箭头重新收好,深吸了一口气,正思量着要不要在天黑之前再探索一番,耳边却传来一阵疾风,随即一个幽暗的声音响起——“你不该来这里的……”   秦霄心中微惊,这个声音,好熟悉!   语音刚毕,一个清瘦的灰衫人立于眼前,赫然是那日在官道上行刺过他的房州虎王——房万求!   秦霄惊道——“虎前辈,你怎……”   虎万求眼里尽是一片冷灰,却毫无杀意的看着秦霄,淡淡的道:“赶紧回去吧。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秦霄心中飞快的思量着——莫非,这虎万求也是和黑衣人一路的?   “前辈怎么在这个鬼哭山谷里?”   虎万求微微的昂了昂头不再看着秦霄,缓缓的,仿佛毫无生气的说道:“我说过了,知道太多,没好处。你走吧。虽然你武艺高强,但我现在若是想杀你,却易如反掌。你相信么。”   秦霄心中微凛,他知道,像虎万求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喜欢开玩笑的。   所以,他微微的点了点头:“我相信。”   但紧接着,秦霄马上道:“但我更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二十年前的屠庄案,雷雨之夜的惨叫鬼号,还有这些黑衣人,包括……”   “包括,吃人的巨蟒是么?”   虎万求打断了秦霄的话,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得不承认,莫云儿所说的,都是真的。你的确是一个心思缜密,好奇心也很强的人。”   “你已见到莫云儿?”   秦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她现在可好?”   “好。”   虎万求嘴唇微抖,吐出了这一个字。   然后,虎万求突然转过脸来正对着秦霄,正色道:“我再跟你说一次,马上离开这里。虽然我对当官的没什么好感,但我并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这里的事,不是你该管的。我言尽如此。”   说罢转过身去,背对着秦霄,负手而立。   看着虎万求不容辩驳的样子,秦霄脸色微变,深吐了一口气,道:“前辈看来知道这里的事情?”   虎万求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为什么你的好奇心那么强,你知道么,这很容易害死你。实话告诉你,这里的所有事情,我都一清二楚,不管是你已经发现了端倪的,还是没有发现的。但是……”   虎万求转过身来,坚定而冷漠的说道:“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你也休想再从我站的地方,再踏进这山谷半步。”   秦霄正欲再说什么,却猛然一下惊呆,指着虎万求的背后,大声道:“虎前辈,你背后——”   虎万求冷哼了一声,漠然的笑道:“很巨大的一条蟒蛇,对不对?” 第37章 食人巨蟒   一股腥臊无比的怪风袭转而来,呼哧哧的怪响中,一条头大如牛,额上一块若大白斑的巨蟒,昂首立在了虎万求身边,吐着折尺一般的蛇信,居然去舔虎万求的脸!   秦霄大惊失色,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惊道:“虎前辈,这——”   虎万求伸出手摸了摸满是粘液涎水的蛇嘴,居然很溺爱般的说道:“它叫宝儿,我豢养了三十多年的王蟒。”   三十多年!秦霄心中不禁暗暗抽着凉气!   一般的蛇,能活个五七年就不错了,就算是大蟒,二十年也差不多算是极致了。   而这条粗过房柱的巨大王蟒,居然活了三十年了!   巨蟒呼哧哧的吐着粗气,钢鞭一般的巨尾不停的在岩石上拍打着,仿佛有些焦躁不安。   秦霄感觉,巨蟒那寒如坚冰毫无生气的一对灰眼,正直直的瞪着自己,一股凌厉的杀意迎面而来,简直令他窒息!   虎万求拍了拍蛇嘴,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好啦宝儿,我知道你饿了。那边有吃的,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巨蟒昂了昂头,仿佛听懂了虎万求的话一般,俯下蛇颈朝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尸体游弋而去!   所过之处,草木尽平,连沙石也被碾成粉末,那身上的鳞片,竟如画上的龙鳞一般,清晰可见。   秦霄惊骇的发现,这条巨蟒,怕是足足有七八丈长!   巨蟒游到黑衣人身边,猛一伸头,将那具尸体拦腰咬住,然后猛然朝空中一甩,整个尸体被甩起老高。然后,蛇身抖然上扬,巨硕的蛇头大嘴瞬间张开,朝空中的尸体轰然吞去,竟准确无误的将整具尸体包入嘴中!   秦霄咽喉一阵发干,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骇人听闻的一幕——那具黑衣人的尸体,落到蛇嘴里以后,缓缓的沿着它的脖子下滑,下滑,直到滑入它的腹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囊,整个人的形状却还清晰可辨!   巨蟒满足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摇晃着蛇尾,施施然的离开了!   虎万求一直冷冷的看着秦霄,这时才道:“你现在可相信,我可以很轻松的杀死你了?任你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击败这种自然界的巨神。而且,阿宝并不是我唯一的武器。你知道么,若不是我的出现,你现在已经被埋伏在四周的铁弩手,射成了刺猬。”   秦霄镇了镇心神,直直的看着虎万求,胸中陡然升起了无数个问号——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让自己再踏进后面的山谷,难道,那后面真的藏着惊天的秘密?   虎万求见秦霄一直定在那里没动,不由得略有些光火,压低了声音,沉闷的吼道:“你为何还不离开?你最好赶快离开汉阳,离开鄂州!这个地方,每一寸土地,都足以成为你的葬身之地。你以为你是钦差大人就没人敢动你么?你错了!你昨天派往汉阳的使者……”   虎万求嘎然止声,一脸严肃的盯着秦霄。   “范先生!”   秦霄大惊,心中暗道——难道,范式德在路上遇袭?或者是出现了别的什么状况?秦霄再不作多想,拱手一揖:“谢前辈!”   抽身疾退,直奔傣族村寨!   不管是哪种情况,既然有人敢对范式德下手,那么现在,整个傣族村落,都一定会面临危险!   而这危险,恰恰可能还是他秦霄引来的!   秦霄心如火焚,一路身形如电,丝毫不敢喘息的直奔傣族村寨!   傣族寨前。   李嗣业一口咬住插在左臂上的箭杆,悍然将他拨了出来,厉声怒喝道:“他娘的狗贼,你们竟敢公然造反!”   围在寨门外的百余名衙差感觉地皮一阵发颤,齐齐的身子一发抖,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两步。   李嗣业背后,两个傣族的小男孩失声大哭:“黑脸叔叔,都是为了要救我们才被箭射伤的,呜呜呜……”   十来个傣族青壮男丁,拿着打猎用的自制弓箭和猎叉,环伺在李嗣业背后,个个一脸愤怒的瞪着围在寨外衙差,其中一人撕破衣服,替李嗣业将左臂包扎了一下。   “造反?”   一个尖锐沙哑的声音从衙差身后传了出来,仿佛被掐住了颈脖的鸭子一般,“你们抗拒官府冒冲钦差,还公然殴打官差,这才是真正的造反!今天你们不束手就擒,本官就将你们全部就地正法!”   一个体形肥胖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手里也象模像样的握着一把佩刀。   李嗣业听傣族村人说,这人便是汉阳县令,熊知权,一个真正的狼心狗徒!   一脸横肉的熊知权,凶神恶煞般的吼道——“你们这帮蛮荒刁民,竟敢殴打公人冒冲钦差,这等大逆不道的藐视王法,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给我上!”   百余名衙差齐声一吼,挥舞着佩刀就要往里冲!   李嗣业大怒,庞大的身躯如猛虎出笼直扑这群衙差,手中的破风长刀霸道的横斩出去,带出一阵凌厉的巨响。   “砰砰”声中,破空已斩断数名衙差的佩刀,更有鲜血飞溅肢体乱飞,顿时惨叫连连,众衙差又被吓得倒退了数步,不敢上前。   熊知权瞪大了眼睛,硬着脖子吞了一口唾沫,惊声尖叫道:“放箭,给老子放箭,射死这个怪物!”   叫罢便抽身闪到衙差身后,慌乱的舞着手里的佩刀,呱呱的冲着衙差们指手划脚。   李嗣业背后的几个傣族男儿齐齐的上前,挡在了李嗣业身前,其中一人对李嗣业道:“李恩公,你还是快逃吧。我们替你挡着!这帮衙差,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李嗣业巨身一抖,大脚在地上猛踏,吼道:“他娘的这是什么屁话!老子堂堂的天子卫率大周千牛卫将军,岂能临阵脱逃!这些个小蚱蜢,爷爷还没放在眼里!”   一声霹雳怒吼,李嗣业如怪兽一般,悍然无惧的朝那群衙差冲去!   衙差们哆哆嗦嗦的搭弓上弦,胡乱的朝李嗣业射来。   李嗣业那柄破风长刀,已然舞成了一道光屏,那些横七竖八的箭羽无不应声而落,纷纷散落到一旁。   衙差们大惊失色间,李嗣业已经杀到身前!   顿时,李嗣业如同虎入羊群一般,一柄破风刀如同吞噬生命的恶魔血獠,在一堆惊叫的衙差中间激起一阵阵血澜光影。——“杀!”   李嗣业双眼仿佛要喷出火光来,破风所到之处,或肢体残缺,或生命终结。汩汩的血流,沿着雪亮的破风刀刃,一丝丝流到地上,化作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壤。   衙差们平日里最多是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等凶神?当下便有许多人抱头鼠蹿,仅剩的几个大胆的,也瑟瑟的躲到一边,丝毫不敢上前。   “都住手!”   一声厉喝从衙差身后传来,众人回头一看,那个肥胖如猪的县令大人,已被一个满面怒容凛如天神的俊美少年拎住了脖子,两只脚尖慌张在地上来回的蹬踏。   李嗣业大喜——“大人回来了!” 第38章 天降神兵   秦霄拖着熊知权的脖子,缓缓的朝傣族寨子里退——“全部放下武器,违者,一律按谋反论处!”   熊知权睁大了眼睛全身发抖,喉咙里咯咯作响,惊慌的叫道:“放下,你们都放下……大人饶命,卑职……卑职是怕有人冒冲钦差,特意亲自前来迎驾……”   “住口!”   秦霄一声厉喝,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真恨不得一把将他掐巴死算了。熊知权顿时面如土色,牙齿磕得砰砰发响。   周围的衙差见县令大人都软了下来,纷纷惊慌的扔下了兵器,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正在这时,村口拐弯处烟尘飞起,随即听到一阵马蹄骤响,隐隐还有旌旗飘扬,看来来势甚众!   熊知权突然面露狂喜,嚣张的叫道:“哈,哈哈!你们死定了,死定了!老爷的援兵来了!兄弟们,别怕他们,给我上啊,杀光这班叛贼!”   秦霄大怒,手指一掐,熊知权的下巴顿时脱了臼,眼睛一翻白,疼得昏死了过去。秦霄信手一扔,像扔一片猪肉一般,将他甩到了旁边草堆里。几个傣族青年齐齐上前将他绑了个严实。   趴在地上的衙差犹豫不决,有几个大胆的暗暗的握起了佩刀,被李嗣业怪眼一瞪,又惊慌的扔掉了。   这时,那路兵马已近开到了傣族村庄附近,约有三五百人之多,全部都是身披弓箭手持长枪的骑兵。引头的是个身着金甲骑乌黑大马的将军,只见他将手中开山大刀一挥:“围起来,将这帮造反的衙差全部拿下!”   然后翻身下马,将大刀扔给一员军士,径直跑到秦霄面前。   金甲将军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凛然道:“江南道鄂州府果毅都尉关铁山,拜见钦差大人!救驾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李嗣业大喜——他娘的太好了!是自己人!   秦霄心中也喜,连忙上前托起关铁山:“关将军快快请起!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啊!”   关铁山约摸四十岁,身体高大健壮,满脸刚毅正气凛然,紫铜面皮三寸短髯,果然是威风凛凛!   关铁山见过了秦霄,转头对李嗣业一拱手:“这位,可是千牛卫将军,李将军?”   李嗣业大乐,将大刀往地上一插,回了一礼,道:“是俺!想不到关将军居然认识俺这个无名小卒,真是荣幸啊!”   三人开怀大笑,声震山谷。一众傣族百姓也跟着欢呼雀跃,惊喜若狂。与此同时,所有的衙差已被府兵缴械绑起,一众百余人被团团的圈到了一处,另有十余具尸体被就地挖坑掩埋。   秦霄领着关铁山进寨内休息,问道:“关将军是怎么,本官已到夫兴村,而且有了危险?”   关铁山道:“回大人,末将在鄂州府当差。昨日夜间,鄂州刺史吴兴国吴大人亲自找到末将,说钦差大人在此可能有危险,末将便马上点起一支骑兵,星夜启程的赶了过来。哦,吴大人,和一个叫范式德的先生,也正往此处赶来!”   秦霄心中升起莫大感激之情:“秦某惭愧,孤身深入到此,竟劳驾吴大人和关将军调动府兵来救。秦霄回朝之后,自当向陛下和夏官禀明个中缘由,也免得吴大人和关将军,因为秦某之故,背上个私调军队的罪名。”   关铁山忙道:“大人言重!汉阳县令竟敢谋害钦差,势同反叛。事态紧急,府兵出救,也属于份内之事,朝庭应当不会追究才是。”   正在此时,又有数骑赶到,秦霄定睛一看,果然是吴兴国和范式德等人,带着一队衙役,押着几车物什前来。   吴兴国慌忙翻身下马,小跑到秦霄面前就往下跪:“下官惭愧,竟让钦差大人在下官治所受此罹难,请钦差大人降罪!”   秦霄忙将他扶住没让他跪下:“吴大人切莫如此。本官现在不是安然无恙么!多亏吴大人和关将军及时赶到,本官和这傣族村民,全免了这一场灾难。大人何罪之有,有功未赏倒是真的。”   众人欢声大笑,一时倒也其乐融融。   秦霄叫范式德带着那些鄂州衙役,将带来的粮食和药物分给傣族百姓,架起铁锅熬煮起了糖水,用来给中铜毒较深的傣族百姓缓解症状,然后再用上药坊中调剂而来的解毒药。   这样一来,傣族寨中的中毒危机,算是得到了彻底的解除。   大约一两个时辰后,府兵们收拾残局已定,秦霄命人将汉阳县令熊知权带了进来。   熊知权双手被绑,扔到地上后马上歪到一边,伏地发抖不敢起身。   秦霄沉声道:“熊知权,本官问你,是谁借你的胆子,竟敢谋害本官,意图反叛!”   熊知权浑身发抖:“钦差大人饶命!卑职……卑职以为有人冒充钦差造反,故尔……”   “胡说!”   一旁的范式德大怒,喝道,“本官到了汉阳县找到你,出示了钦差大人金印,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将本官投入狱中,还暗中下毒意图加害,真是意怀叵测罪不容诛!幸好本官得高人相救,才逃出虎口,前往鄂州将此事报知了吴大人。否则,岂不是要被你得惩!”   立于一旁的关铁山闻言大怒,嚯的一声抽出大刀朝熊知权砍去——“大胆狗官,竟公然造反!”   “且慢动手!”   秦霄连忙出声阻止,可惜为时已晚,熊知权的人头已经骨碌碌的滚到一边,粗大的脖颈喷出巨大的血柱后,身子歪到了一边。   秦霄的手呆立在半空中,一脸严峻,喃喃的道:“关将军,好快的刀啊……”   关铁山不禁愕然,慌忙扔刀跪倒:“末将冲动,请大人恕罪!”   秦霄笑了笑:“熊知权已犯死罪,迟早便是这一刀。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快起来吧。”   随即,秦霄又对吴兴国道:“吴大人可知,这后面的群山之中,有一处‘鬼哭山谷’?”   吴兴国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下官调任到鄂州时间不长,汉阳离鄂州也颇有些路程,于是对这里的地理,还不如初到此地的大人熟悉。真是惭愧!”   秦霄摆了摆手:“大人过谦了。本官来到此地后,发现这个鬼哭山鬼甚是有些蹊跷,于是决定进山仔细探查一番。幸好吴大人和关将军领军到此,正好帮了本官一个大忙啊!” 第39章 无头男尸   当日,关铁山领着府兵便在附近扎营安马,岩财札则带着一群青壮后生,临时搭建了一座新的竹楼,请秦霄和吴兴国等人住了进去。   晚饭后,秦霄暗暗的将范式德叫到一边,道:“范先生,和我说说到汉阳及去鄂州时的情景。”   范式德略略压低了一点声音:“大人,下官觉得,这汉阳县的水,可是有点深不可测啊。昨天,下官带着大人的金印,到了汉阳县衙,找到了熊知权。他当时便兴高采烈的接到下官,表示马上按大人的吩咐去办,并安置下官在馆驿休息。可到了晚上,熊知权却突然派人围了馆驿,将下官捆绑了起来,投进大牢,给我扣了个冒充钦差的罪名!”   秦霄眉头紧锁,微微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后来,不管下官如何喊叫,就是没一个人来搭理下官。不久,狱卒送来饭菜,下官一时没有胃口便没有吃。没想到,后来饭菜被老鼠吃掉,而那些老鼠,当场全部都被毒死了!下官吓坏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汉阳县令,居然有这般大的胆大,竟要谋杀下官!”   秦霄微磕了磕眼睑,缓缓的摇了摇头:“他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要是存心想害你,你刚刚现身,就把你拿下了。足以见得,你从出现在汉阳县衙,再到被捕入狱的这段时间里,熊知权肯定去请示了他的上风。”   “上风?”   范式德惊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指谁?……”   秦霄挥了一下手打断他:“全无凭证,现在不可瞎猜。你接着说。”   范式德轻咳了一声,道:“正当下官惊骇不已的时候,突然一个高人出现在了牢中,杀死狱卒,将下官救了出来。大人,你一定想不到,是谁救了下官……”   “虎万求。”   范式德大惊,瞪大了眼睛:“大……大人如何得知?”   秦霄道:“这你就不用问了。后来怎样?”   范式德道:“后来,下官逃离了汉阳,便星夜跑到了鄂州求见了吴大人。吴大人便立马请来了关将军,即刻发兵来到了夫兴村。后面的事情,大人就都知道了。”   秦霄缓缓的点了点头:“唔……我知道了。范先生,今天我们谈话的事情,别让外人知道。你快去休息吧。”   范式德微微拱了拱手:“下官明白。”   然后转身告辞了。   秦霄独自漫步走到了寨子中,埋头沉思了许久,方才进屋休寝。   第二日清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喊声。秦霄连忙翻身而起,来到了寨外。只见几个傣族青年惊慌不已的跑进寨子,正对着秦霄这边跑来。   秦霄上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   其中一个青年,那天曾跟秦霄一起上山采药的,和秦霄较为熟稔,跪地道:“大人,我们几兄弟清早上山,想打一些野味给大人享用,没想到,在后面山上,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秦霄惊道:“什么?无头尸体?”   正在此时,李嗣业、范式德和吴兴国也到了,纷纷一脸惊讶。   秦霄沉吟片刻:“走,我们看看去。你们在前带路。”   吴兴国道:“要不要请关将军带上人马一起前去?”   秦霄道:“暂时不用。这样吧吴大人,你也留在这里,稍后,你派几个人,在附近村子收购二三十只鸡鸭和一缸黄酒。将鸡鸭宰杀后投入酒缸中浸泡,我自有用处。”   吴兴国一脸愕然,但也不好追问,只得道:“下官领命,马上照办。”   秦霄带着李嗣业和范式德,跟在那几个傣族青年身后,快步朝山中走去。   那日采药的小山坡上,无头尸体仆倒在一株大树下,头颈处流出的鲜血已将附近的土地都染成了一片通红,是具男尸。   秦霄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道:“范先生,李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具尸体虽然没了头胪,可是我们仍很眼熟?”   范式德和李嗣业惊愕的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突然异口同声叫道——“虎万求!”   秦霄凝眉点了点头,拿起尸身的左手仔细看了看,然后道:“正是虎万求。你们看他左手,那日被我击伤,折断了几处关节,还没有伤愈。”   范式德和李嗣业仔细一看,果然,关节处明显隆出肿起,整个左手呈一个微握之状,一看就知道是受了伤的。   秦霄看了看他尸体脖颈处的伤痕,不禁有些惊叹的道——“这凶手,好快的刀!”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看了一阵,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怕是比俺老李的刀还要快。一刀拿下,整个伤口平滑均匀没有一丝的杂痕,是个高手!”   秦霄点了点头:“虎万求武功不弱,能一刀斩下他的头胪而不在他身上留下其他伤痕的,要么是个绝顶的高手,要么……”   范式德接道——“是他的熟人!”   秦霄赞许道:“不错。不过,我估计有三种可能,一是,凶手是绝顶高手;二是跟虎万求相熟,令他毫无防备;其三,便是虎万求甘心受死,没有反击。”   秦霄疑虑了一阵,将虎万求的尸体身上的衣服撕开,果然见到了胸口的朱红凤凰印记,一时心里仿佛惊醒一般,道:“虎万求见到了莫云儿以后,也许是出于对我们的感恩,于是便在牢房里救出了范先生。那日在鬼哭山谷,他也三番两次的放过我。由此可以假设,他可能是被组织里的人处决的。”   范式德惊道:“组织?处决?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霄陷入了沉思,缓缓的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清楚,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你看到他胸口的这处印记了没有?那天我去探查鬼哭山谷,遇到了几个黑衣蒙面的人的袭击,他们身上都有这样的印记。我怀疑,他们都是同一个组织里的人。这个组织相当的严密,行事谨慎,作风狠辣。一个普通的卒子,宁愿服毒自尽也不当俘虏留下活口。”   范式德惊道:“大人,汉阳县令熊知权,身为这里的地方官,如此胆大妄为,会不会也跟这个组织有莫大的牵连?”   秦霄凝重的点了点头:“照现在情况来看,汉阳县令也不过是个被利用和摆弄和小角色。他是不是跟这个组织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这个可能性极大。虎万求能够深入汉阳官府的囚牢中救你出来,说明这个组织的确在汉阳县有着势力,要不然虎万求也不可能那么快得知,你被囚在那里的事情。另外,这里二十年前就曾发生过一次屠庄之案,案发地点就在那处鬼哭山谷里,这个巧合,不得不让人生疑。那天我进去探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那个被屠村庄的痕迹,唯独发现了这个。”   秦霄将那枚生锈的箭头拿了出来,范式德和李嗣业接过去看了看:“大人,这箭头有什么奇怪的,都已生锈腐化,怕是至少也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   秦霄略略压低了声音,道:“李兄,你还记得我们武举比赛的时候用的箭么?骑射的时候,我们就是用的这种破甲箭!”   李嗣业一惊:“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二十年前的屠庄案,有可能是大周军队干的?”   秦霄作了个禁声的手势,道:“我也是有这种猜测,不过还不敢下定论。假如真的是这样,那汉阳,甚至是整个鄂州这块地方,就当真是凶险万分,暗地里的阴谋一定很骇人。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便决定进谷一探,将这鬼哭山谷的秘密弄个清楚。二十年前的屠庄案,傣族村集体中毒事件,汉阳县令的公然反叛,肯定都跟这山谷后面的秘密,脱不了干系!” 第40章 妖气森森   秦霄叫那几个傣族青年就地拢了个坟,将虎万求葬了下去。   傣族青年们忙碌的时候,秦霄到附近转了转,却意外的发现附近一棵大树的树皮上,粘挂着一丝纯白丝制布料,约摸有一两寸大小。   秦霄拿在手中细细的揣了一阵,心中暗道:居然是上好的苏杭丝稠,断然不会是附近村民所能拥有的。而且,这种质地极为细腻,光泽度出众的细质丝稠,多半被时下的富贵人家用来做锦袍的外衬,尤其是女子用得最多。   这个,会不会是凶手的衣料上挂下来的?   秦霄想了一阵,将丝布收了起来。   正在这时,半空中莫名其妙的飘来一阵淡淡的黑烟,缓缓的罩在了这个小小的山坡之上,并在不断的下降。   傣族青年们见状惊恐的大叫起来,秦霄问道:“为何惊慌?”   其中一人道:“大人,妖气!这是妖气啊!最近这半年,常常有这种黑气飘来,后来,我们村子里就开始中毒死人!”   秦霄皱了皱着头,看着那层黑气缓缓的降落在了这片山坡的树林里,渐渐的不见了踪影,却隐隐的闻到一股焦煤燃烧的味道,和一些呛人口鼻的金属气息。   秦霄心中一亮,恍然大悟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这处山上的泉水里,有了铜毒了。”   众人疑惑不解。   秦霄道:“刚刚这股黑雾之中,就应该含了有许多的铜毒在里面。这一片群山到了这附近,唯有这一处山坡地势较高,而且多树。于是,黑雾便落到了这山坡上,并被山上的树木枝丫吸附。一逢下雨,铜毒便顺着雨水下落,一直落入了傣族百姓取水的泉水潭中,于是,便发生了多人中毒的事件。”   众人一阵惊呼,范式德道:“大人,这也太玄了点吧?就算事实是这样,可是,这黑雾中怎么就如大人所说的含有铜毒呢?而且,那黑雾又是从何而来?”   秦霄笑了笑:“想要证明黑雾中是不是有铜毒,就太简单了。等下上树取一些顶端的枝叶来,用醋水一冲洗,如果水中现出淡蓝色,便能证明这黑雾中确实含有铜毒。至于先生问的第二的问题,也正是我在想的,一时没有答案。”   一个傣族青年壮着胆子,哧溜溜的爬上大树折了一根树丫下来:“大人,回去试试看吧?”   秦霄点了点头:“也好。只可惜,虎万求好歹也是一方豪杰,算是条汉子。没想到,到头来落了个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大家离开了山坡,直接回到了傣族村寨。回到寨中,吴兴国和关铁山齐齐接到,府兵人马都已整装待发。   秦霄看着威风抖擞行列整齐的吴铁山手下兵马,心里暗暗道:这关铁山倒也是个治军有方的将材!要是现在把这么一支军队交给我,可能还没他打理得好。大周的冷兵器军队,和我们那时候,注重单兵作战能力的特种兵,可是大大的不同啊!   吴兴国道:“大人,下官已按大人吩咐,准备好了鸡鸭和黄酒,并已宰杀后浸泡了个把时辰了。只是不知道,大人要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秦霄乐呵呵的笑了笑:“有劳吴大人了。实不相瞒,昨天我曾亲探鬼哭山谷,那里有一头巨大无比的蟒蛇,非人力所能敌。于是我便想出了这个令它醉酒后再击杀的办法。”   吴兴国恍然大悟,笑道:“大人高见,高见!想必便是要将这些醉鸡醉鸭,喂给那头巨蟒去吃了?”   秦霄道:“不错。蛇性寒,而且本身便是毒物,用一般的毒药恐怕没那么容易制住它,倒不如让它酩酊大醉,呵呵。”   随即又对关铁山道:“关将军麾下人马,弓弩配备得怎么样?”   关铁山道:“回大人,凡我大周军士,人手一弓,一胡录(剑壶)配箭二十。末将手下的将士,皆按此装配。”   秦霄心中略喜,点头道:“这就好。关将军,稍后借我两柄弓,两壶破甲箭,本官和李将军率先向前,诛杀恶蟒。还请吴大人和关将军领军在后,随后开拔。”   此言一出,吴兴国和关铁山大惊:“万万不可!大人怎可亲身犯险!”   关铁山插定铁刀,拱手凛然道:“末将不才,还未将那区区孽畜巨蟒看在眼里。就让末将领麾下军士在前开道,钦差大人和吴大人,随后跟来便好。如此,也好让末将在长官和朝廷面前有个交待。若是钦差大人稍有闪失,末将就是大大的失职,万死难辞其咎了!”   秦霄洒脱的笑了笑,按了按关铁山拱拳的双手:“关将军言重了。本官主意已定,料也无妨。关将军便依计行事吧。”   说罢伸手对关铁山道:“关将军,借两副弓箭一用吧!”   关铁山愕然,迷惶的看了看吴兴国:“这……”   吴兴国道:“关将军,秦大人乃是天下武状元,李将军为榜眼,武功盖世,想必也是一时技痒要去练练身手,料也无妨。你就按大人吩咐的做吧。我们便跟随在后,欣赏秦大人和李将军的神乎其技好了。”   关铁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自己马鞍上取下两张弓,两壶箭递给秦霄,道:“大人,这是末将随身所带的弓箭,请高匠特制,名曰‘画魂’、‘逐月’,双臂没有二石之力不可开启。今日便赠予大人一用。”   秦霄接过弓箭,将其中一副递给李嗣业:“谢关将军。还请吴大人和关将军随后引军接应。”   只听李嗣业在后一吼:“他娘的,这弓带劲!老子使过那么多弓,就这张得费点力气。这一箭出去,怕是石板也要射个通透!”   关铁山的嘴突然就张成了圆圈,眼睛也瞪得极大——那柄“无两石之力不可开启”的逐月弓,竟被李嗣业玩乐一般的,拉了个满月!   时近午时,秦霄等人便在军中营寨里用了午饭。这时,那个傣族青年来报秦霄,说果然如他所言,树上采下的树叶用醋水洗后现出了蓝色。看来,铜毒的来源已然可以确定,便是那来历蹊跷的“妖气”!   稍后,秦霄李嗣业率先动身,直奔鬼哭山谷。   李嗣业肩上扛了个大罐子,嘟嚷嚷的道:“大人,你昨天跟俺说,就在附近逛逛,怎的便一个人跑到那鬼哭山谷里去了。你要是出了啥闪失,皇帝要砍了俺的脑袋倒不打紧,俺老李要是从此少了一个好兄弟,那就亏大了。这次可是你不够义气了!”   秦霄歉意的笑了笑:“兄弟,不是我故意诓你,傣寨里要人张罗,总不至于我们两人都走了吧。你昨天受的伤,要不要紧?”   李嗣业不好意思的笑道:“没啥事,跟蚂蚁扎了一口似的。俺老李一时不小心,被几个猴孙子射中了一箭。那些猴子,没啥力气,连俺老李的骨头都没碰着。”   二人闲聊着,脚下的步履却是极快,转眼间已到鬼哭山谷的谷口。   秦霄从背上卸下弓来,在手上拉了一把,不禁赞道:“果然是好弓!”   随后掏出一个铁环,扣到了弓柄上。那是他自己特制的铁环,方便三箭连发,武举比较的时候就用过了,效果极佳。这是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跟一个射箭运动员出身的战友学的。   “兄弟,我先跟你说一下。蛇是没有耳朵的,眼睛视力也不行,一般是凭着对热量的感应判断周围的情景的。这类畜牲擅长跑直路,拐着弯速度就会慢许多,一会要是遇到危险,就尽量绕着弯的来跑。它们的要害在七寸、眼睛这些地方。一会这巨蟒来了,你射它七寸,还是头上双眼?”   李嗣业一听就来劲了:“大人你先挑,要不,咱来打个赌也行!”   “那我挑七寸。三箭齐发,我赌全中。有一箭不中,就算是我输了!”   “好,俺射它眼睛,两箭两个眼泡子。若有一箭射偏了没捣瞎它的眼睛,俺老李便认输!”   李嗣业愣了一愣,轮了轮眼睛:“等等大人,你别欺负俺老李脑子笨,咱先说清楚,赌注是什么?”   “赌注嘛……要不这样吧,你要是赢了,我就正式赠送‘黑蛋’这个绰号给你;我要是赢了,你以后都要让我叫你黑蛋。怎么样?”   “……” 第41章 冷血悍蟒   秦霄和李嗣业每人手中拎了几只醉鸡醉鸭,从那天遇到巨蟒的蛇泡草堆开始,一只只将诱饵扔下,然后且扔且退,一直退了一两百步,手中鸡鸭已经扔完,再各自闪身栖躲在高处的岩石边角后面,一左一右,将诱饵所在的地方,完全笼罩在了两人的射程中。   李嗣业有些不解——“干嘛要引它出来,将鸡鸭丢在一团,任他一口吞下且不更省事?”   秦霄解释道:“巨蟒藏身的地方有许多磁铁石,会让我们射出的箭偏转。”   李嗣业恍然大悟。   然后,二人就像是钓鱼一样,静静的候着巨蟒来咬钩。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前方山谷转角处,巨蟒游弋而来。巨大庞硕的身躯一点也不笨重,如同在水面滑行一般,将地面的沙石草木尽皆碾平。口中的舌信一伸一缩,巨嘴频张,抛在地上的鸡鸭瞬间消失不见,在巨蟒从头到腹之间,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突起。   李嗣业瞪圆了眼睛,嗓子一阵发干,暗暗惊呼道:“我的娘啊,这哪里还是蛇,分明就要变成龙了!那脖颈,竟比俺的腰还粗!”   秦霄取出三支破甲箭搭弓上弦,暗暗瞄准。   诱饵被吞吃得很快。尽管昨天刚刚吃下了一整个人,可是这头巨蟒看来胃口极佳,已经吞下了十余只鸡鸭了,却丝毫没有吃饱的感觉一般,继续张着饕餮大嘴,转眼间便只剩下了五六只鸡鸭,而且,已经离二人的距离只剩二三十步!   还剩三只!二十步!   李嗣业手心有些冒汗,将弓缓缓的拉成了满月,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那头冷血的巨兽。   二只!十步!   秦霄几乎闻到了巨蟒嘴里喷出的腥臭之气!   最后一只也被吞下了!   巨蟒近在咫尺,几乎能看清它身上粘着的青苔!   李嗣业怪眼一瞪,便准备发箭。秦霄连忙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住手,不要放箭!   李嗣业及时收力,幸幸没有射出箭去。   可正在这时,巨蜞仿佛发现了两旁有异,猛然直立起身子,蛇头直朝李嗣业这边探来!   李嗣业大惊,刚准备放箭拨刀,秦霄运起内息传音过去:“不要乱动!不动便没事。等它酒劲上来,我们再动手!”   李嗣业额头冷汗扑漱漱的直下,却一动也不敢动,任凭那个巨大如牛的蛇头探到了自己身前,一对大如斗盘的青绿眼睛,闪着寒光,冷冷的盯着他!   秦霄拉弓满月,随时准备发箭!   巨蟒晃了晃脑袋,口中舌信一吐,几乎就要蹭到李嗣业脸上!   李嗣业按捺心神,尽量让自己没有冲动急躁,就在这咫尺之地,与巨蟒对峙!   庆幸的是,巨蟒仿佛已经酒足饭饱,对“死尸”般的李嗣业勾不起什么兴趣,刺探了几下后,将身子矮了下去,依旧匍在地上,往来时的地方游弋而去。   看得出,巨蟒的动作已经显然没有来时的轻快灵便,迟缓了许多,而且速度正越变越慢。   终于,它再也懒得爬动了,将身体盘成一团,窝在一边的山石之上,酣然大睡起来。   直到这时,李嗣业才长吁了一口大气,胸中马上又升起一股怒火——他娘的,竟敢吓俺!   “嗖”的一声啸响,李嗣业射出一箭,直直插中巨蟒的左眼!   巨蟒猛然一下弹起身子,身体疯狂的在地上翻滚起来,在山谷中发出雷鸣般的巨响,附近岩石都被撞得粉碎!   秦霄大惊——“兄弟不好,快往高处走一点!这箭放得太早了,伤着它,将它激怒了!”   果然,巨蟒翻腾了一阵后,发疯似的直往李嗣业这边扑来,速度快绝之极,钢鞭般的巨尾不停的扫打在谷底岩壁上,留下一长串脸盆大的深痕!   李嗣业钢牙一咬,又一箭呼啸而出!   “扑”的一声,巨蟒右眼再被洞穿,激起一阵血柱!   秦霄趁势三箭齐发,有两支直直插上了巨蟒的七寸,另一支居然射进了它嘴里!   巨蟒遭受重创,猛然一昂头,居然发出了一声嘶鸣,然后整个身体又在地上翻滚起来,插了好几只箭的蛇头发疯似的左右乱撞,在山壁上击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凹洞!   嗖!嗖嗖嗖!   又四支箭飞出,直取巨蟒蛇头、七寸要害,无一偏移!   血光四溅,尘土飞扬,巨响连连!   整个山谷中,已经被盲眼发疯的巨蟒,整得如同群魔乱舞,震天巨响,尘嚣遮目,如同地狱刑堂!   尽管身受重创,连眼睛也瞎了,但巨蟒凶悍冷血的本性,此时却表露得一览无疑!   只见它将满是鲜血的蛇头昂然挺起,整个身体直立起大半,不顾一切的直朝李嗣业这边扑来!   腥红的大嘴猛然张开,嘴间还插着秦霄射进的一支箭,羽尾犹在颤抖!   两口巨大锋利的獠牙如同铁缚坚冰,散发着无穷寒意和杀气!   李嗣业一声巨吼,身体猛然朝上腾起,落到了高处的岩石上,同时手中射出一箭,再次射中了它的左眼!   几乎是同时,巨蟒的血盆大口,将李嗣业方才栖身之处的山石,一口咬住!猛一扬头,扯下若大一块巨石,轰然扔到一边,悍然无惧的再次朝李嗣业袭击而去!   另一边的秦霄大惊,身体一纵,飘飞而出,手中飞快的连取六箭射出,支支命中七寸!   秦霄身体几个起落,已然逼近了巨蟒!   “刀!”   李嗣业一边飞快躲闪,一边扔出破风刀——“接着!”   半空中明晃晃的一闪,秦霄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弃弓取刀!   巨蟒闻得身后动静,钢尾猛扫,直向秦霄打来!   长刀在手,秦霄身形急转,轻盈的避过了巨蟒之尾的袭击,瞬时化身如电,身体直坠向蟒身蛇头与七寸之处!   李嗣业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叫道:“兄弟当心!”   语音未毕,秦霄连人带刀掠过蛇头,翩然落地!   速度快绝于伦,真个堪比电光火石!   巨蟒七寸后颈猛然喷出一阵冲天血雾,轰然炸裂开来,露出惨白的骸骨!   整个蛇头瞬时耸拉了下来,却未从脖颈上掉下,只剩咽喉七寸处一半肉骨连接!   巨蟒疯了!   巨蟒舍弃了李嗣业,整个身体如泰山压顶,不顾一切的扑向秦霄!   半耸着的蛇头,居然再次张得满口,发出哧哧的狂呼!   秦霄身体微弓,瞅了个亲切,巨蟒袭来之时,不退反进,身体猛然弹起,半空中突然一个侧身,破风刀再次从巨蟒七寸喉间抹过!   “唰”的一声,蛇头冲天而起,李嗣业快手如电,连发二弓,射中蛇头断颈之处!   巨大的蟒身毫无意识的在山谷里翻滚、冲杀,就如同魔神执鞭在猛然抽打,惊世骇俗!   秦霄和李嗣业躲得远远的,各自喘着粗气,看着那个蛇头还在不停的且张且翕,巨硕的獠牙里,喷出了一股股青绿的毒汁,落在灰土上,变成了一片漆黑色,还不时冒出一阵浓黑烟雾!   李嗣业隐隐感觉腿有点发软,喘着粗气,道:“大人,这畜牲,死了没有?”   “你居然也会知道害怕了,黑蛋。刚才不是很神勇么,叫你不要放箭,你便一刻也忍不下去。这次,可算是你输了?”   “俺好像没输吧,俺可是射中了它的眼睛……”   “哦,那就算是你赢了吧。”   “哈哈,好啊!……啊呀,真是法克!不管输赢,俺都要被叫做黑蛋!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爱耍心眼!” 第42章 千圣山中   吴兴国和关铁山带兵到来的时候,巨蟒疯狂翻腾的身躯已经渐渐哑了火,只剩尾尖一点点,还在缓缓的动弹,有气无力的拍打着地面。   李嗣业双手抱胸,肩上挎着两张弓,臂弯间合着他的破风长刀,悠然自得的站在山谷中间,静静看着吴兴国他们一大帮人朝这边靠近。   吴兴国和关铁山策马上前到李嗣业身前,落马问道:“李将军,秦大人呢?”   李嗣业耸了耸鼻子:“秦大人他先上前了。秦大人轻功好,俺跟不上他,就在这里等两位大人了。你们差人把这死畜牲收拾了吧,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解决了。”   吴兴国顺着李嗣业指引的方向一看,当场吓得身体一软,险些摔倒:“这……这也太巨大了!”   李嗣业撇了撇嘴:“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秦大人不让你们带兵一起来围捕这畜牲了?要是这么多人一起上,肯定被它弄死一片。”   关铁山瞪圆了眼睛,暗暗抽着凉气,对后面一招手:“你们几个,上去收拾巨蟒残骸,给大军开道,速速跟上秦大人好做接应。”   几个兵卒翻身下马,手执横刀长枪,略有些胆颤心惊的朝前走去。   刚走到蛇头之前,那个已经半晌没有动弹的蛇头,猛然一个翻起,昂头就拦腰咬住了一个军士,两口巨牙生生的将他身体扎穿!   那个军士放声大叫,用手中的刀、枪使劲的去扎巨蜞蛇头。旁边的兵卒也惊骇不堪,一起发疯似的猛刺蛇头,两个大胆的还去瓣蛇嘴,想将同伴救出。   巨大的蛇头纹丝不动!死死的咬着那个军士,直到他从头到脚开始变得乌黑,口中黑血狂吐,终于不再动弹。   短短的一瞬间,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关铁山大惊,带领着一队人马,亲自上前将蛇头砍了个稀烂,将那个兵卒的尸体弄了出来。   吴兴国双腿直哆嗦:“蛇……蛇头,被斩下十二个时辰后仍能活动的,他……他们也太不小心了!”   李嗣业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道:他娘的跟范式德那个酸腐一样,只知道放马后炮,早不说干嘛去了?   另一边,秦霄飞身急纵,已经快出了鬼哭山谷,沿途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秦霄心中暗道:看来,虎万求之死,官军的到来,让那个“朱红凤凰”组织的人,已经有了警惕,撤走了山谷中的人马。   没多久,秦霄已经出了山谷。举目看去,眼前是一座参入云霄的大山,树木茂密,云霞蔚蔚。   秦霄记得,这山被当地百姓称作“千圣山”。据说山中有成百上千的妖魔鬼怪横行。取名“千圣”,正是为了表示对这些鬼怪的恐惧和敬畏。   秦霄想道,虎万求不让他深入山谷,黑衣杀手的狙杀,都是为了掩饰这山谷后的秘密吧?山谷后,便是这座千圣大山,看来,所有的问题,应该都能够在这里找到答案了!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精神一振,提步往山上走去。   进山后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秦霄一直放慢着脚步,细细的观察着周围。发现这里果然处处有人活动的痕迹。原来荒草丛生的树木间,隐隐有一条人踩出来的路。在山脚转悠了一阵,秦霄甚至发现了一条车道,留着明显的、深深的车辙印,直通向山后远处。   秦霄举目远眺,发现这条路径蜿蜒曲折,直通往群山之外!   秦霄心中暗喜——假如逆着车道,应该不难发现那些家伙的巢穴了!   主意一定,秦霄沿着车辙印,往山上走去。   淡淡的雾霞已在四周萦绕,不知不觉间,秦霄已经到了半山腰了。车道转过一道平阔的土地,直指向一片陡直的峭壁,到了尽头。   秦霄走到峭壁之前,发现整个山壁别说是山洞,就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秦霄心中奇道:这就奇怪了!怎么到了这里就没有路了,难道是从半空中用绳索吊下来的?但想了一想又觉不可能,看这车辙深浅,应该装载了很重的东西,用绳索吊上吊下,将是一个极浩大的工程。举目望去,也没有发现任何升降用的机关。照这样推断起来,唯一的解释,那就是这处峭壁本身便被设计成了机关石门,合起之后,便是这山壁原始形状。   秦霄仔细在山壁上堪察了一番,发现果然如他自己预料一般,有一条暗暗的痕迹,看来便是平日里机关石门开启关闭时留下的磨损印记。秦霄心中暗喜,正准备仔细搜索机关,却冷不防的感觉背后,有一阵冷冰冰的杀气袭来!   秦霄心中一惊,猛然转过身来,却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他心中暗道——不对!刚刚明明有杀气……来人好高妙的身手,他已经到了我身边,我竟毫无察觉!   秦霄提了一口气,朗朗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声音在山腰上传出极远,形成许多回声。   半晌后,仍无动静。   秦霄集中精神提高警惕,丝毫不敢放松。   猛然间,头顶一丝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秦霄一抬头,只见一个黑影正朝自己压顶而来!寒光闪现间,一柄长剑如蛇吐信,直取他头顶百汇!   秦霄抽身疾闪,生生避过一击!   黑衣人身体急压而下,一剑落了空,却顺势用剑在地上一点,身体紧贴着地面,再次飞快的横刺而来!   秦霄纵身跃起,再避过这一击,身体落到峭壁之上,居高临下看着黑衣人。   只见黑袍人体形瘦削,脸上带着一个毫无表情的青铜面罩,将整个头脸都包在其中,连眼睛都深深的隐藏在面罩后面;一袭及地长的黑色斗蓬,上面覆盖着一层羽毛般的东西,将整个身体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丝皮肤。   黑衣人一击不中,身体在空中一个连翻空转,转身立于地上,静静的看着秦霄,一柄血红长剑,缓缓的从斗蓬里伸了出来,斜指于右边,闪着凛凛凶芒。   秦霄心中暗暗惊异:“这个人的打扮,还真是怪异!”   那柄长剑,也是闻所未闻的火红色,剑身细长而薄,上面纹着青绿的花纹,通体闪着一阵阵寒冰般的异光,摄人心魄。   秦霄一纵身从峭壁上跃下,正对着黑衣人,静静的盯着他。   山间风起,黑色斗蓬上的羽毛临风而舞,黑袍人却如同石佛一般,一动也不动。   秦霄却感觉,他身上的杀气却一刻比一刻浓烈,仿佛快要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气流,缓缓的旋转起来。   秦霄暗提真气,握拳于侧,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用他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将剑缓缓的举起,直直的指着秦霄,冷冷的,缓缓的说道:“我?——杀你的人。” 第43章 黑羽杀手   秦霄却惊异的发现,黑袍人全身上下唯一可见一点皮肤的地方——喉间和下颌,在说话的时候,居然一动也不动!   那个声音,仿佛平地里升起一般,毫无生气,诡异得如同地狱冤魂的咒语,令人彻骨发寒。   正惊愕间,黑袍人已经动了!   那杯长剑,已如火舌一般,直掠向秦霄喉间!   秦霄双臂一展,身体生生的朝后滑去!   火红长剑如影随行,疾跟而来,始终离秦霄喉间三寸。   秦霄双掌朝胸前一拍,竟生生的将长剑夹住。   黑袍人大惊,急忙抽剑而退,那柄剑却如同插在了铁石之中,纹丝不动。   秦霄一声厉喝,双掌之间真气陡发,那柄长剑上竟散出一阵烟云之气!   “摩云掌!……”   黑衣人一声大叫,感觉手中传来一股极强的震动,几乎将手腕震断,眼看便要就脱剑飞手!   正在这时,那柄长剑的锋尖,如同蛇嘴一般猛然张开,尖利的嘶声中,几根极细的牛毛飞针猛然射出!   秦霄一声惊呼,松开双手猛然昂头躲避,随即身体猛然一震,朝后踉跄退去,直直撞上了峭壁。   秦霄一脸愤怒惊惶的瞪着黑袍人,身体软软的顺着山壁朝下滑,直至瘫坐在了地上。   黑袍人冷笑几声,将剑换到左手上,右手却缩进了斗蓬里连连发抖。火红的剑尖直指着秦霄,黑袍人缓缓朝他逼近。   “卑鄙!”   秦霄瞪眼怒骂,挣扎着身体想坐起来,却马上又瘫软了下去。   黑袍人志得意满,缓步走到秦霄而前,悠然而低沉的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你动得越猛,这火竹蛇儿便能更早的要你的命。”   “火竹蛇儿……”   秦霄喘着粗气,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痛苦的捂着胸前。   黑袍人得意的癫笑了几声:“不错。我这柄剑,便叫火竹蛇儿剑。世人只知道青竹蛇儿阴毒,却没人知道,火竹蛇儿的毒,比青竹蛇儿强上千百倍。不出一盏茶工夫,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死后不到两个时辰,全身溃烂,尸首难辨,直到只剩下一堆白骨。”   秦霄额头的大汗颗颗滚下,愤怒的瞪着黑袍人,喘息着道:“好吧,对我这个快死的人,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黑袍人冷笑了几声,道:“虎老怪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好像告诉过你,如此好奇,只会早早断送了你的性命,你却偏偏不听。”   “是你杀了虎万求?”   “他?”   黑袍人冷哼一声,“他那个叛徒,还轮不到我动手。我甚至怀疑,将我派来对付你这个毛头小子,也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满以为能与号称天下武状元的人痛快一战,没想到这么快便解决了。哎,失望,失望之极!”   秦霄冷冷的瞪着黑袍人:“你如果不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我已经一掌把你劈了!”   黑袍人哈哈大笑:“幼稚!太幼稚了!生死相搏兵不厌诈,能活下来的才算赢家。你以为世人都像虎万求那个老迂腐一般,口口声声道德义气么?我告诉你,这东西,现在不值钱了,过时了,明白吗?”   秦霄发现,即使在大笑的时候,也未见黑袍人喉间有动静!   “好吧,就算你是对的。”   秦霄无可奈何的说道,“临死之前,我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你们盘踞在这大山之中,目的何在?”   黑袍人将剑尖递到秦霄喉间,戏谑般的左右晃了晃,幽沉的道:“就算你已是死人,我也不会告诉你太多。为了让你死得安心,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叫‘火凤’,替天行道罢了。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家主人料事如神,知道你信不过手下的那么些兵将,会孤身先来送死!”   秦霄长叹了一口气:“仅此而已?为什么你这么小气,对一个将死之人也不多说几句,要让我带着无尽的疑虑死去。好歹也该让我知道,让我栽了这么大跟头的‘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吧?他对我如此了解,我们还能成为知己也说不定。”   “死到临头,还敢贫嘴!”   黑衣人一喝,“我家主人的名讳,岂是你这种人也配去听的?你安心上路吧!到了阴曹地府,说不定阎王爷会告诉你一点消息。”   “哎,我居然这么命苦……”   “这便是你的宿命吧。”   黑袍人左腕一抖,声音猛沉,“早早送你一程,我也好回去覆命!”   剑尖急转,直抹向秦霄喉间!   黑袍人正准备发出一声畅快的大笑,却猛然一下惊住了,身体剧烈的哆嗦起来!   因为他的剑,居然被秦霄伸出二指,再一次夹住了!   而且,秦霄的身体,正缓缓的站起来,一脸淡然冷笑的看着他。   黑袍人浑身一阵发凉,失口惊叫道:“你——怎么可能?”   “让你失望了?”   秦霄嘴角扬起一丝冷峻的笑意,随即亮起另一只手,指缝间正夹着几根细如牛毛的钢针,“火竹蛇儿的毒牙,一不小心便被我掐住了。”   心里却暗道:为什么遇上我的人,都要倒霉呢?在部队的时候,反应速度可是我们训练重点中的重点,站在原地不动躲避飞刀,一练就是两个小时,呵呵,几根牛毛飞针,又算得了什么!   “你——怪物!”   黑袍人大怒,抽剑急退,几个转身离开十尺开外,身体有些发抖的拿剑指着秦霄。   秦霄呵呵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黑袍人:“果然是个女刺客!看来,你腹语的功夫,练得不错嘛。”   黑袍人大惊失色,不自觉的用手掩了一下口,却摸到一个冰冷的铜面具,只得气急败坏的叫道:“女人又怎么了?今天不杀了你,我就撞死在这山壁之上!”   语音刚毕,黑袍人身形急闪跃至半空,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飞虹,直取秦霄。   秦霄微微的摇了摇头:“可是,我却是从不打女人的。”   足尖一点,倒退十余步,昂然矗立在悬崖边的一处山石之上,淡淡的看着黑袍人。   黑袍人一击再度失手,剑尖在地上一掠,整个身体飞速旋转起来,那柄火红长剑化作蛇舞一般,将秦霄全身上下都笼罩其中。   秦霄微叹一口气,这次不退反进,直朝黑袍人冲去。眼看便要被一剑刺穿,秦霄拧身急转,堪堪的从黑袍人剑网下闪身掠开。   黑袍人站在秦霄刚才站立的山石之上,浑身发抖:“飞仙步……摩云掌、飞仙步!你真的会这种传说中的武功!你为何只是躲闪,不与我过招?”   秦霄立在不远处,手上把玩着两片黑色羽毛,呵呵笑道:“因为,我还没有从你口中,得到我想知道的情报。所以,我还不会杀你。”   黑袍人见到秦霄手中的黑色羽毛,大惊失色——他什么时候动的手,在我袍子上取走这两片黑天鹅羽?   黑袍人缓缓的退了两步,呆呆的摇着头:“你……你不是人!你是鬼!你太可怕了!”   正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喧哗。——“秦大人在那里!”——“有刺客!”——“兄弟们,跟俺老李冲上去,抓住那鸟刺客!”   黑袍人朝后一纵身,直直跃入了悬崖之下,身后留下她袅袅的余音——“秦霄,我会再来找你的!今日的耻辱,我定回千倍奉还!”   秦霄轻笑着走到悬崖边,拿着两片羽毛在鼻唇间来回搓玩着,回应道:“随时恭候大驾!”   随即低低的自语道:你要是不来,我倒还会有些失望着急了。 第44章 神秘山穴   李嗣业和关铁山带着一队士兵冲到秦霄跟前,齐齐问道:“大人,刺客呢?”   秦霄扬了扬眉毛:“跑了。”   李嗣业和关铁山面面想觑了一阵,沉默不语。   秦霄转身走到峭壁之前,正对着它,不由得发起了呆。   这时吴兴国和范式德也跟来了。吴兴国急急跑到秦霄身边:“秦大人,你怎么单身跑到这里来了?我听说大人刚才遇到刺客了,没出什么事情吧?”   秦霄笑了笑,道:“谢吴大人关爱,秦某没事。秦某一时兴起,便先行上前探路了,只是没想到这里还埋伏得有刺客。哦,对了吴大人,有没有办法弄到硫磺、硝石、木炭粉这三样东西?”   吴兴国惊道:“大人要这些东西做甚?”   秦霄指了指身前的这处峭壁:“配制火药——炸开这里。”   吴兴国大惑不解看着秦霄:“大人居然还有这种本事……可是,这里是半山腰的山石峭壁,这一炸下去,万一发生山石蹋方……”   秦霄朗声笑了起来:“断然不会。这处山壁之后,必定是空的,而且别有洞天。我们所见到的,不过是洞天的大门罢了。”   关铁山凛然上前,参道:“大人,现在几百军士在此,何需火药?大军所到之处,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哪有打不开一处石壁的道理!”   秦霄抚掌大赞:“关将军言之有理!这样,你们先用刀具,沿着这条边线砍,看能不能弄出一两道深点的痕来。”   秦霄拿手比划了一阵方位,接着道,“再用绳索,将这块大石板拉开,或是拉倒!”   关铁山一声大吼:“兄弟们,动手!”   秦霄和李嗣业不动声色的暗暗走到一边,低低耳语道:“你这黑蛋,怎么这时候才带人来?都过了个把时辰了,他们就没生疑?”   李嗣业睁圆了眼睛,压低声音道:“大人,我可是按你吩咐干的。让他们挖坑埋蛇拖延时间,一路上我还假装肚子疼,拉了三泡屎让他们等我……”   秦霄想象着五百多人等着一个人出恭的情景,不禁一阵好笑:“也罢,时间差不多刚好。”   李嗣业奇道:“大人,照你那意思,他们并不可信任?”   秦霄缓缓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可说。我只是有一种直觉,这些人,各自都有些事情瞒着我们。而且,若要是这么大群人一起开进来,估计该躲的躲,该闪的闪,就难得发现什么东西……唔,现在先不说了。”   正在这时,一声轰然巨响,一块若大的石板被生生的从峭壁上拉倒下来,露出一个幽深的山洞。   吴兴国喜不自胜跑到秦霄面道:“大人,我算是服了。你怎么知道这山石后面是空的?”   秦霄淡淡的笑了笑:“基本上,是猜的。”   心里却说道:难不成要我告诉你,出于我一个特种兵的直觉和经验?   吴兴国愕然:“猜……的?”   秦霄走到洞口,微微皱了皱眉,道:“大家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吴兴国道:“是啊,有一股柴煤燃烧后的味道,而且,是那种常年累计下来的,像是灶膛里的气味。”   秦霄一挥手:“走,进去看看!”   大踏进走进了山洞。   关铁山带着几个兵卒燃起了火把,走在最前。   山洞前面一截不算开阔,但也能容下五六个人并肩而过,刚好过要容过一辆车子通行。走过了约五六十步,山洞中豁然开朗,徒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宽广的洞穴!   众军燃起火把环立四周,将洞穴内照得通亮。   秦霄和众人一起进入到洞穴中,不禁有些目瞪口呆——想不到,千圣山的山腹中,居然还有如此巨大的洞穴!   洞穴宽约百丈,高十余丈,足以同时容下千人。四周置放着铁火架,里面还有没燃光的松脂油,靠南边甚至还彻了一堆石阶,石阶尽处,是一个宽阔平坦的石台。   石台之上,竖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屏,上面赫然雕刻着一只火红的凤凰,根根羽毛都清晰可见,尤其是那两只眼睛,让这只凤凰看起来像是活的一样。   除此之外,整个山穴中再空无一物。   秦霄拿着一个火把,走到石屏前,仔细的看了看这只凤凰,发现那两只眼睛,像是用某种特殊的宝石镶上去的,晶莹透亮。秦霄摸索了一阵,手指略略用力,那两只眼睛突然一下陷了进去。   同时,山穴两旁,轰隆隆的打开了两道巨大的石门,一股浓烈的烟火之味灌了进来。   众人大惊,以为触动了某个陷阱机关。可是过了一阵,并没有人受伤或中毒。   秦霄思索了一阵,道:“关将军,我们兵分两路。你和李将军引一支人马从左边山洞进去搜查,我和吴大人从另一边。不管情况如何,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到这里汇合。”   “是!”   关铁山带着一队兵卒,从左边山洞里进去了。   秦霄正准备转身离开石屏,却不经意的发现石屏上的左下角有一丝异物。弯下腰一看,是一丝细细的白色丝绢,质地和那天发现虎万求尸体的地方,找到的破碎布条一样。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将细丝绢收了起来,和吴兴国一起朝右边山穴里走去。   吴兴国跟在秦霄身后,有些忐忑不安的道:“大人,这山穴诡异非常,会不会有什么杀人的陷阱?大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秦霄道:“我看这处山穴,便是那伙贼人的栖身之所。看到那个凤凰石屏了么,那便是他们的组织信物。可见这里应该是他们集会的地点。两旁的山穴,才是他们栖息和进行阴谋的场所,那里才是真正藏着秘密的地方。按理说,他们应该不会在自己活动的地方设置什么险恶的机关,不过吴大人说得有理,凡事还是小为要。”   进入右边山洞后,烟火味渐渐变得浓烈起来,还有一股呛鼻的金属味。秦霄心中略略明了,暗道:看来,铜毒的来源,便是这个隐藏在千圣山中的洞穴!   果不其然,进洞没多久,便发现了数个支路,每个支路的末端,都有一处冶炼金属的作坊,炉鼎和焦煤木炭,处处可见。   吴兴国大惊,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千圣山中,既然盛产如此之多的铜矿!可是,这些贼人,开采那么多的铜矿做什么?”   秦霄用手摸了摸尚带余温炉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吴兴国迷惑不解:“大人,你又想到了什么?” 第45章 鬼哭惊雷   秦霄在一间石室里来回的观察了一阵,喃喃的道:“现在,还不太清楚。假如说他们要密谋造反,应该是开采铁矿打造兵器才是。这铜矿……啊呀,吴大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   吴兴国瞪圆了眼睛:“是什么?”   秦霄伸手探入怀中,摸出几枚铜钱在手中掂了掂:“吴大人,现在可曾明白了?”   吴兴国恍然大悟——“大人,你是说,这帮贼人开采铜矿,就是为了打造铜钱?”   秦霄道:“应该错不了。”   随即四周左右仔细观察了一阵,道:“吴大人,你感觉到没有,虽然我们站的地方是一个看似独立的山洞,但是,却始终有阵风吹进刮出,说明空气流动很频繁。”   吴兴国道:“是啊,下官也正有些纳闷。这看似封闭的山洞中,为何有如此强烈的气流冲击?”   秦霄笑了笑:“这不奇怪。大人你看那边。”   说罢用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左右石壁,两边各有几个腰粗的空洞。   秦霄道:“那里就是通风孔。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这里的每一个冶炼山洞,都有极佳的通风道口,直接通向山外,这样便可以将冶炼过程中产生的毒气、烟气,尽皆被排到了外面。经风一吹,便有些飘到了傣族村边的山坡上。那些烟火毒素附在树木之上,一逢下雨,便顺着雨水流入到了傣族人取水用的泉潭中。”   吴兴国有些呆呆的看着秦霄:“大人,这……这你也能想得到。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秦霄道:“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清楚,那就是打造铜钱的模具和工人,全都不见了。看来,他们的反应还真是敏捷啊,早早便撤退,重要的证据都转移走了。”   吴兴国道:“会不会,是在左边的山穴中?”   正在这时,李嗣业带着两个兵丁跑了过来:“大人,左边山穴之中发现了好多冶炼金属的炉子,可是大活人却一个也没见。”   秦霄疑道:“左边也是用来冶炼的?炼的什么?”   李嗣业晃了晃脑袋:“俺不是很清楚。可是听关将军说,像是冶制黄金的。”   秦霄和吴兴国同时惊道:“黄金?”   众人急忙跑到左边山穴之中,发现此处比右边要布置得精细得多,数十个山洞像是用来居住的房间一般,还置上了床台桌椅,有几个山穴之中还置了灶台,一些碗筷散落四处。   山穴的末端,是一个密封的巨大山洞,这里便是李嗣业所说的,用来冶金的洞穴。   秦霄进到里面,却发现这里不像那边的炼铜山洞一般置了好大的炉鼎,而是只有数个体形较大的坩埚和木制鼓风箱等物什。   秦霄摇了摇头:“这里不是用来冶金的。”   吴兴国等人奇道:“何以见得?这坩埚内,明明还有黄金残渣,这不是……”   秦霄道:“是有黄金残渣没错。可是这里,却是用来熔金的,并不是冶金。其一,这里没有没金矿。一两黄金便能抵得上七八千文铜钱,假如这里真的是有金矿,还犯得着去开采铜矿打铜钱么?其二,照我观察来看,这里除了炼金,还用来住人。假如常年累月的冶金开矿,这样的地方,如何住人?比如右边的石穴,就没有住人的石洞。由此可见,就算是熔炼黄金,也不是经常进行的。甚至有可能,只是近期内才开始进行的。”   众人纷纷点头,范式德道:“可是大人,既然是现成的黄金,为何还要熔炼呢?”   秦霄冷哼一声,笑道:“若要我猜测,估计是这帮贼人,指不定是在哪里截来了许多黄金,怕别人认出来,于是拿来熔炼变形,好掩人耳目罢了。”   离开左边山穴,众人齐集到大山洞里。吴兴国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秦霄道:“看来,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收获。这帮贼人已经将重要的东西都先行撤走了。我们先出去吧。稍后我们沿着贼人撤退的车辙印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端倪。”   刚出得山洞,天空乌云滚滚,看似便要下雨了。秦霄道:“吴大人,李将军,你们先带众军士回营地,我和关将军引几人追踪车辙印搜索一下看看。一旦下雨印记被毁,就不好查证了。”   “如此也好,大人小心。”   秦霄翻身上马,和关铁山领着七八骑兵,沿着车辙印朝西南而去。   一路奔行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便见到了一条河,车辙印到了这里就消失了。河岸边散落着七八辆四轮车子,和十余具尸体!   秦霄连忙翻身下马,发现这些尸体全都是精壮的男丁,齐齐的被一刀抹喉而死。   秦霄皱眉道:“看来,这些便是转运物资的壮丁。这些贼人,竟连自己的同伙也不放过,当真狠辣之极!关将军,你可知,这条河通往何处?”   关铁山道:“大人,这河名叫玉峰河,沿着这附近的山脉,蜿蜒通向长江了。因在群山之中,估计附近也没什么城镇村落。”   秦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入了长江,能去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正在这时,天空一声炸雷,乌云汹涌翻滚起来,豆大的雨水开始倾盆而下。   秦霄道:“等会儿雨停,再派人来处理这里的尸首。”   众人迅速翻身上马,往兵营驻地赶去。   刚到鬼谷山谷附近,阵阵闪电雷鸣一起发作,那雨便下得如同飘泼一般。秦霄和关铁山奔到鬼哭山谷谷口,发现吴兴国和李嗣业等人带着一大票人马居然停顿在谷口,并没有进前。   秦霄上前问道:“吴大人为何止步不前?山雨欲来,当速速回军营暂避才是。”   不料吴兴国惊恐万分的叫道:“大……大人!这山谷,万万进不得!”   秦霄疑道:“为什么?”   吴兴国神色张惶:“大人,你听——这山谷中,不时便传出惊天的喊杀惊号之声。这……这可真是名符其实的‘鬼哭山谷’!”   秦霄心中一惊,这才想到,前不久的确听傣族百姓说起过,这个山谷中每逢雷雨,便能听到鬼哭之声。   正在这时,半空一阵电闪,鬼哭山鬼中果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杀——杀啊!”   “救命啊!”   “杀光他们,一个活口也不要留下!”   其中还混杂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兵器砍伐箭羽飞翔之声,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耳边!   众人大惊失色! 第46章 鬼哭之谜   “鬼哭”之声在瓢泼的雨声中尤然清晰可闻,秦霄也不禁心中大惊:刚才经过山谷时,根本空无一人,这雷雨一来,怎么就会有如此轰烈的声音传出来?   秦霄翻身下马,仔细倾听着那些声音,却发现“鬼哭”几乎始终都在重复着一个声音,差不多说完了一遍马上又是相同的声音传出来。   李嗣业走到秦霄身边,道:“大人,这世上,莫非真的有鬼?这他娘的真邪门啊,搞得像大屠杀一样。”   大屠杀?   秦霄心中一亮,猛然想到了二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屠庄一案。   这所谓的鬼哭,难道是昔日的情景重现不成?一念至此,秦霄又感觉这种想法很是荒谬,除非这世上真的有鬼,要不然,谁还能将二十年前的事情再搬弄出来?   大雨瓢泼而下,秦霄早已是淋得通体湿透,可是内心强烈的如奇心,却变得异常炽热起来。   秦霄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在此等候,我进去看个究竟。”   吴兴国、关铁山、范式德包括李嗣业都一齐上前阻拦:“大人,万万不可!凶险未卜,大人切不可只身犯险!”   秦霄斩钉截铁的道:“我意已决,不用多说。你们在此等候即可。假如真有危险,我一个人也容易脱身,进去太多人反而容易坏事。” txt80.com   说罢,秦霄提步便朝山谷中走去。众人无奈,也不敢再加阻拦。李嗣业一跺脚,快步跟了上去,道:“大人,俺陪你一起去。真要是有鬼,俺老李也把他拖出来砍三百大刀!”   “某亦同往!”   关铁山拿起开山大刀,大踏步跟上。   秦霄微微点了点头,“也好,二位将军便随我入谷一探。吴大人,你暂且带领众人在此等候消息。”   李嗣业和关铁山分列秦霄左右,警慎的跟着他进入到了鬼哭山谷。   由于谷顶较为狭窄,所以这个葫芦状的山谷里雨势比外面要小了许多。三人入谷过半,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端,也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可是那喊杀之声却依旧没停,而且越来越清晰可闻!   秦霄的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暗暗的惊疑道:这事就真的奇怪了!难不成,有高科技的外星人在搞鬼,玩隐身?不至于吧!侵略地球、星际大战?太YY了!看来是以前看多了起点小说的后遗症!   李嗣业和关铁山每人握一柄大刀,神色严峻异常。纵然他们都是毫不畏死的悍将,可是面对这种完全未知的“对手”两人也不禁时时感觉一阵凉气从胸中升起,渐渐漫延到后背,头顶。   三人放慢了脚步在谷中细细搜索,可是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这鬼哭山谷,就跟上午他们经过时一模一样,除了多了许多雨水,其他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化。   正在这时,三人已经走到了那处堆满磁铁矿石的地方,空阔的谷地里,喊杀之声最为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可是,眼前分明一个人也没有!   李嗣业和关铁山面面相觑,眼睛里都透出一股惧意。李嗣业喉节滑动了一下,吞下一口唾沫:“大人!此处声音最大,就像发生在眼前的屠杀一样……可是,居然看不到一个活人的身影!”   关铁山也道:“大人,莫非,真是我们看不见的冤鬼在作祟?”   此言一出,三人的身形都不约而同的一震!   正在此时,半空一个炸雷,仿佛将山谷都要跟着震动起来!   李嗣业跳起身来,大刀猛然朝空一刀狂斩下去:“他娘的冤鬼,出来让爷爷砍三百大刀!”   一声吼下来,四周反而突然安静了,只听到三个人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声。   沉闷!压抑!四周的空气,仿佛被压缩了一般,让三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霄心里也不由得打起鼓来:难道,真的如关铁山所言——有看不见的鬼魂?   绝不可能!秦霄深吸一口气,心中坚定的说道——这世间,绝没有厉鬼冤魂!   秦霄定住心神,继续进前走去。   李嗣业和关铁山各自用双手将大刀抓得紧紧的,神情极度紧张严肃,紧紧护在秦霄左右。   三人便在一堆磁铁矿堆间慢慢走过。   正行到一半,喊杀之声突然嘎然而止!   三人大惊,陡然停住了脚步。   秦霄感觉喉咙里一阵发干,集中精神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心中却是惊疑不定,暗道:这鬼哭好不怪异,唯独在磁铁矿石附近便有,我们一走到这中间,便又停止。   李嗣业胸中气闷,大喝一声:“狗日的怪物,有本事出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一嗓子吼罢,却是全无动静。整个山谷中,除了淅淅的雨声,再也安静不过了。   秦霄皱了皱眉,挥了一下手:“我们后退试试!”   三人照着原路退回,却猛然听到一阵大吼:“狗日的怪物,有本事出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李嗣业突得一下跳了起来,叫道:“娘啊,真的有鬼!还学俺说话哪!”   “鬼哭”之声继续不停——狗日的怪物,有本事出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狗日的怪物,有本事出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连绵不绝!   那声音,居然跟李嗣业嘶吼出来的一模一样!   秦霄恍然大悟:“我想,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李嗣业和关铁山大惑不解:“却是为何?”   秦霄脸上泛起释然的微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有些自嘲的说道:“看来,我们都是庸人自扰了,哪里会有什么鬼怪。虽然我还弄不清所以然,但也想到了一些大概。这些带磁的山石,在雷雨之中吸收了雷电后,便能够记录自然界的声音!以前我们所听到的所谓‘鬼哭’,必是二十年前那场屠庄之案的情景。当时正当雷雨之夜,那几块巨大的磁铁石,便将当时的声音记录了下来。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李将军的这一声吼,却误打误撞的被山石记录了下来!”   “怎么可能?”   李嗣业和关铁山同时大声惊呼。   秦霄微笑,看着两个惊愕不已的将军,肯定的点了点头:“有可能的。早在几年之前,我便从一本札记野史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那是一个磁铁矿窑,朝天有几个气孔。雷电劈来之时,这个磁铁矿窑便将这雷击之声记录了下来,导致这个山洞后来每逢雷雨之时,便经常发出类似的惊天霹雳之声,轰隆隆的从洞底传来。当时的矿工们以为触怒的雷神或是地底的鬼怪,于是便不敢下窑采矿。你们再看这个山谷,顶端狭长,腹中空阔,跟一个山洞是不是极像。”   李嗣业睁大了眼睛:“大人,你也说得太玄了,俺还是不相信!这二十年来,莫非便没有人在雷雨之夜来过这里?就没人说过话?硬只把俺老李的声音记录了下来,还替换了二十年前的屠庄惨叫。俺老李是不是触怒了这帮鬼神,他们便记了仇,要来捉俺了?”   秦霄不禁笑道:“怎么,李将军也害怕了?你若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大可以去试。关将军,你不妨出谷将军士们叫进来,将这些磁铁矿石搬走,我敢断定,这鬼哭之声,定会从此消失。”   关铁山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霄,无奈的拱手道:“末将领命。”   遂转身离开。   李嗣业抓着头皮,将一头淋得湿淋淋的头发弄得纷乱不堪,不时的摇着头:“俺还是不信!俺要再试试!”   说罢,李嗣业再度冲到磁铁矿石之间,大声吼叫道:“哇哈哈,爷爷就是神!你们这帮鬼,出来抓俺啊!”   然后飞快的跑到秦霄身边。   半晌之后,那回音传来——“狗日的怪物,有本事出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还是前面李嗣业留下的那段!   秦霄不禁笑道:“黑蛋,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这自然之事,奥妙无穷,且能事事如人所愿解释得清楚。你想想,这天底下,磁铁石何其多,闪电雷鸣又何其多,要是每处每次都能将声音记录下来,那不是要乱套了?我估计,刚才我们三人同时进去的时候,我们所站的位置、姿势,以及我们身上的衣物,你们手中的刀,都恰好吻合了‘留声’的条件,就跟当年这些磁铁石,记录那场屠庄案的某一个片断的情景差不多。于是,你的声音便被记录了下来。”   李嗣业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飞快的晃着脑袋:“俺还是不明白。”   秦霄仰天长叹——终于知道,什么是对牛弹琴了!   不过话说回来,秦霄打从心底里,也觉得这事挺玄乎。自己以前当兵之前就喜欢看一些奇闻轶事的八卦小说,和科学探索、未解之谜这类杂志和电视,隐约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自然留声机”这回事。要不是这样,哪怕自己是21世纪的人,对这种事情自己也是很难琢磨得清楚的。   关铁山带着军士们跑了进来,听着震天响不绝如耳的怒骂声,个个一脸惊惶未定。   秦霄点头示意了一下,关铁山狠一咬牙,大声道:“兄弟们,我们是天朝的兵将,遇神杀神遇魔诛魔,区区鬼哭有何可惧?——大家一起上,将那些磁铁石搬走再说!”   李嗣业不禁大笑道:“这关铁山的将军当得可真地道,鼓舞士气的本事一流啊!搬石头就搬石头呗,居然想出那么多的台词,哈哈,俺老李真是佩服死了!” 第47章 意外收获   众军士齐齐壮了胆子,跟着关铁山扑到了磁铁石堆中,那不绝于耳的“李氏痛骂”便嘎然而止了。   众军士又是一阵惊愕,几个稍胆小的都差点朝后奔逃了。   关铁山一跺脚:“后退者,军令处置!赶快动手!”   众军士齐齐一声大呼,甩开膀子忙活开了。   吴兴国和范式德来到秦霄身边,各自狐疑不定,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秦霄将山石留音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两人自然惊愕不已,难以相信。   雨仍未停,惊雷闪电时时发作,可那鬼哭之声倒也再没发出过。   半个时辰后,磁铁石堆已被清理完毕,几百军士个个气喘吁吁,身上冒起阵阵热气。   秦霄走到关铁山面前,拱手道:“有劳关将军,辛苦众位兄弟们了。从此以后,此山谷便再无鬼哭之声,附近的村民百姓也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入谷进山打猎了。此皆尔等之功劳啊!”   正说着,范式德突然惊慌的叫道:“大人,你快来看,这里!……”   秦霄微微一惊,只见范式德拿着一块渐将腐朽的残缺木板,一脸惊慌失色的跑了过来。   “大人你看,这是我刚才,无意中在磁铁石被移开后的泥土堆中找到的,这个……天大的发现!”   秦霄连忙接过那块长了些青苔,周边残破不堪的木板,发现居然这是一块用来印刷的雕版。雕版上面都是些凸出来的反写字,虽然有些残破,但勉强还是可以阅读出来。   秦霄仔细辨认了一阵,渐渐的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精神也变得紧张起来。那块雕板上,赫然写着——“……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虽然其余的字迹已不可辩认,但仅此数句,已然让一向沉稳的秦霄都大惊失色。   秦霄道:“范先生,这……此物,为何出现在这里?”   范式德惊恐的看着秦霄,缓缓的摇了摇头,紧张的低声说道:“看来大人,也识得此文……这、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一旁吴兴国疑惑的道:“却是何物,让二位大人如此紧张?可否给下官一看?”   秦霄将雕板递给吴兴国:“大人,勿要张扬。”   吴兴国满怀疑惑的接过雕板,慢慢的读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的由疑惑,变成惊讶,然后是惶恐,直到大惊失色的低声叫道:“这……这!大逆不道!大道不道之极!大人,要速将此物焚毁,以免引祸上身啊!”   秦霄拿过雕板,皱着眉摇了摇头:“如此重要的物什,还是暂由本官保管吧。至于此物的来历和事情的真相,本官到时自会禀明陛下,相信以陛下之圣明,应该不会怪罪才是。”   秦霄拿出一块绢帕将雕板包了起来,细细的收入怀中,抬头看了看天空,道:“雨势已缓,我们回军营驻地吧。”   然后接过一名军士递来的马鞭和疆绳,翻身上马,喝了一声“驾”独自先朝前奔去。   范式德心里一阵焦燥,猛抽马鞭快速追了上来。二人率先进了驻地营帐中。   范式德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人,才紧张的说道:“大人,如此大逆不道之物,留之恐怕不祥啊,还请大人三思。大人可知这雕板上的词句,空缺之前的一句是什么?”   秦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淡然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句应该是‘敬业皇唐旧臣’吧。这块雕板上的文字,应该是徐敬业【注】叛乱期间出自骆宾王之手,一篇轰动一时的檄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说起来,的确是大逆不道之物。可是范先生,如果说到目前为止,这次江南之行有所收获,那便是这块雕板了。我隐隐觉得,这里所有的事情,从二十年前的屠庄案,后来的山谷鬼哭,到千圣山中的私铸铜钱,火凤组织,都跟这块看似不起眼的雕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丝毫的证据,但至少有了一个突破口。稍后我们就去汉阳县衙,我要在那里细查所有陈年县志,希望能发现一些端倪。”   范式德惊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事情,会跟当年徐敬业叛乱有关?”   秦霄摇了摇头:“还不好说,我也只是怀疑。先生还记得我之前孤身进入鬼哭山谷么?当时我便发现了一枚大周军队专用的破甲铁箭头。从那时候起,我就怀疑这里曾经有军队活动的痕迹。直到后来围剿千圣山我又发现,那么多的山腹中的山穴,从布局到结构,都是按军队中扎营的方位和习惯来布置挖掘的。先生,你还认为,这些是巧合么?”   范式德点了点头:“大人果然心思细密,下官远远不及。按大人的意思,这些军队,是当年徐敬业叛党的遗孽?”   秦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敢确定。按理说,当年徐敬业叛乱,余党已被清剿干净,就算偶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没能力翻起什么大浪。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叫做‘火凤’的组织,其志不在小啊,它究竟有多大的势力,我们还不是很清楚。单从它敢私铸铜钱,汉阳县令都成了他们的傀儡这些倒也不难想像,这股势力,应该不弱了。而且直到现在,我们对它却知之甚少,他们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呢?难道又想效法当年的徐敬业,来造一次反么?”   范式德吞了一口唾沫,颇有些紧张的说道:“大人,下官有个疑虑,和一个不太合乎情理的假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讲。”   范式德道:“下官的疑惑是,当年荒僻的鬼哭山谷中,为何会有那样的一个村庄?那里的人,又是为何被大人所推测的军队所屠杀了?如此下官便假设,那个村庄,分明便是徐敬业在叛乱之时留在这里的眼线、暗桩,或是后路,甚至还有可能留下了财宝之类。徐敬业叛乱失败之后,逃亡而来的遗臣败卒,便逃到了这处山谷之中,或杀人灭口,或窝里斗抢夺财宝,将整个村庄里的人,全部杀了,然后隐藏到山谷后的千圣山中,活动至今!”   秦霄一下瞪大了眼睛,心中惊道:看来,这个范式德倒不是个迂腐的老书呆子嘛!他说的这些,居然和我心里想的,差不了多少!   “先生果然高见!先生的这些推论,恰好与我不谋而合。不瞒先生,我甚至还想过,骆宾王当年便隐居在此,为徐敬业写出了那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然后在山谷之中印刷,再将檄文传遍江南各道州,和反军所到之处。徐敬业在扬州叛乱,谁也想不到他会在鄂州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隐蔽群山之内安排驻点,不得不说他还算高明。”   范式德急急的接道:“大人,这样说来,事情就好解释了!后来徐敬业被大将军李孝逸击败,不得已逃到了润州想渡海投靠新罗,不料却被手下叛乱的军士杀死,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那时徐敬业虽然死了,可他的党羽却未必便全部落网。至少,这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的作者骆宾王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年来令众人猜疑不定。余下的党羽们逃亡到鬼哭山谷,于是便因为窝里斗,而引发了那一场屠庄惨案!”   秦霄浓眉紧锁:“先生的推论,很有道理。但真实的真相如何,还亟待我们找出证据去证明。”   【注】徐敬业是徐绩(原名徐世绩,辟李世民讳改作单名绩,字茂公)的孙子。徐茂公当年被李世民赐姓了李,便是李绩。李敬业叛乱之后,武则天削其“李”姓。秦霄与范式德,自然只能称他为“徐敬业”了,而当年代作檄文的骆宾王当然还是称之为“李”敬业,他们的打出的旗帜便是“恢复李唐天下”。为避免后面大家阅读混乱,特此说明一下。即:徐敬业=李敬业。 第48章 异乡遇故   翌日天色放晴,关铁山受秦霄之令,带领着手下的府兵再往千圣山封锁捣毁山穴,收敛昨日在河边的发现的尸首。   秦霄差人将夫兴村的里正、保甲、名望老宿以及傣族村的土司岩财札等人一并请到小竹屋里,对他们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同是我天朝子民,就当互助互亲,友善相待。从即日起,傣族寨免除三年赋税徭役,官府当全力扶持你们的农桑耕种,渔猎畜牧。”   顿了一顿,秦霄沉了沉语气,对着里正、保甲等人说道:“你们这些里正和保甲,算起来,也跟秦某是同僚,同是大周的臣子僚属。官职无论大小,都是替朝廷办事,代天子宣教。一直以来,你们有些事情可是办得不太好,我就不明说了。反正,从今日起,无论是汉民,还是傣民,都一概平等,大家要和睦相处。乡里乡亲的,何必要排挤打击,好好过日子,未必就不行么?”   里正、保甲等人顿时惊慌的跪了下来,叩头求饶。   秦霄抬了抬语调:“罢了,都起来吧!本官今日不是找你们来问罪的。”   缓了一缓语气,秦霄继续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前的事情,本官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汉阳县令意图谋反已经伏诛,本官也不想搞什么诛连,你们这些村里当官儿的,跟他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勾结,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什么生血祭,这种事情……”   秦霄猛提了一下声音,几乎是怒吼道:“以后绝不可以再发生!简直就是愚蠢之极!”   这一怒,吴兴国都有些坐不住了,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里正、保甲等人跪到了一起:“下官……下官惭愧,下官有罪,请秦大人降罪惩罚!”   秦霄心里一阵冷笑,又忍不住有些乐呵——目的达到了!这山敲得再猛,震不到你这只狐狸样的老虎,岂不是白白折腾?   秦霄上前一步扶起吴兴国:“吴大人言重了!常言道瑕不掩玉,鄂州之地物产丰阜民生安乐,偶有不肖之徒犯事,也是再所难免,吴大人不必挂怀于心。里正、保甲,你们也别跪着了,搞得我秦某人像个酷吏一样。其实我今天的意思,就是说一件事情:以前发生了什么,本官可以当作什么也没看到,既往不咎;今后你们如何办事,我可会时时的盯着。”   吴兴国暗暗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下官明白,谢大人宽鸿大量!”   里正保甲等人,已经是有些魂不守舍,只知道在地上叩头了。   秦霄走到岩财扎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对他说道:“岩大叔,鬼哭山谷闹鬼之事,本官已经弄清楚了,并没有什么鬼怪,只是些自然的声音罢了。即日起该山谷已不会再有怪音传出,也没有了害人的毒虫猛兽,乡亲们就不必害怕了。你回去后告诉乡亲们,从今天起,可以放心大胆的前往狩猎。以后再有什么困难,记得要报告村里的里正,拜托官府帮忙。”   秦霄顿了一顿,转头对里正等人说道:“其实里正和保甲,都是乡亲,只不过是被熊知权这个狗官逼迫,才干出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的,是这样的么?”   里正和保甲都快要把头磕破了,惊慌不迭的叫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秦霄心里冷笑:当然英明了。不英明的,早就砍了你们的脑袋当夜壶了!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为虎作伥!我不砍了你们,是怕傣族的乡亲们以后日子难过,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我这一刀砍下去,汉、傣就真的成了死敌了。哼!让你们这帮家伙,捡了个暗便宜!   岩财扎激动得老泪纵横,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的点着头。   秦霄心中一阵畅快,对吴兴国道:“吴大人,夫兴村的事情已然处理得差不多了,本官想前往汉阳县衙看看,就暂不去鄂州了。吴大人州务繁忙,就不用同去了,且回鄂州吧。本官择日再行前往拜访。”   吴兴国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愕然的呆了呆:“既如此,下官且回鄂州,但有驱使,差人来叫便是。”   秦霄在膝盖上轻拍了一掌站起身来,畅然道:“既然如此,吴大人,诸位乡亲,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起身便走,心里却有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感:在部队里,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想到,我现在一个四品的御史,也能将三品刺史唬得一愣一愣,嗯……当官,有点意思。   刚出了竹屋,秦霄等人却被一众傣族村民团团围住了。   村民们齐齐跪倒下来,岩财扎说道:“大人,您真是天下上来的活佛!我们这些乡亲们,感念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便按照汉人们的习俗,为大人建了生祠,与佛祖一起,家家供奉,日日烧香叩拜,谨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   说罢,众傣民一齐伏地呼道——“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   秦霄大惊,忙将岩财扎扶了起来,道:“岩大叔,这些都是秦某份内之事,安敢受如此厚待,世人且不是要唾沫秦某欺世盗名?此事万万不可!”   岩财扎老泪纵横,激动的抓着秦霄的手,道:“大人,我们族人世居在此一百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只怪我们贫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赠送送给大人,供奉生祠,全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大人就不要再推辞了,不然,我们这些族人,就真的要心里过不去,报愧一辈子了!”   众傣民一齐呼道:“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   秦霄远远没有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情,只得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好吧,乡亲们,都请起来吧。从今以后,大家就好好过日子,但有困难就找官府帮忙。大家要牢牢记住,你们都是天朝子民,陛下对你们一视同仁,并无任何偏颇之意。秦某就此告辞,乡亲们都各自去忙吧,不要送了。”   说罢,秦霄拱手一揖,转身快步便走。   身后傣民们仍然跪地不起——“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   秦霄、范式德和李嗣业三人离了夫兴村,径直往汉阳县走去。夫兴村离汉阳县约有六十余里路程,三人走了半日,晌午时分正到了一个镇甸,便找到一家店子打尖歇脚。   镇子不大,人流不是很稠,客栈里的客人也不太多。三人叫了一些酒菜,且酌且聊。   饮食过半,客栈门口摇摇晃晃的闯进来一个酒醉半酣之人,冲掌柜的叫道:“老板,给我两坛好酒,我……我自行带走。”   秦霄看了一眼来人,不禁惊道:“张旭兄!”   洒醉之人闻言朝秦霄这边看过来,不禁抚掌大笑,朝秦霄桌桌边走了过来:“哈哈!秦霄兄弟!真是有缘!有缘哪!”   秦霄连忙起身引张旭落座:“张兄为何到了此处?快快请坐。”   张旭轰然坐下,却是长叹了一声,一脸愁怅的说道:“秦兄弟有所不知。张某历来放荡,整日里只是四处游荡。这次我本想游历一下江南春景。不料昨日听闻陈子昂那老小子居然死了,一下全没了兴致。哎!想我张某放荡一生,寥寥数友,今日又少了一人!于是我便晃晃荡荡的到了这个小镇上,沽几瓮酒来解解愁,遥遥的凭吊一下故人。”   秦霄惊道:“张兄是说,陈子昂先生仙逝了?真是可惜啊,晚生还一直没有机会前去拜会。”   张旭拍了拍桌了,晃了下脑袋说道:“说来可恨!陈子昂那老小子食古不化,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得罪武三思!结果冤囚于蜀中,被一个小小的射洪县县令——段简这个奸人迫害而死。唉!想我堂堂男儿,竟只能遥相凭吊,全无本事为冤死的故友陈冤!”   李嗣业闻言勃然大怒,一掌拍到桌子上:“他娘的,到处都是这些害人的狗官!大人,咱们去剑南道,去射洪县,砍了这个……”   眼看着一桌儿的盘儿碟儿都被震得七零八落,秦霄面色有些不善,李嗣业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笨手笨脚的将桌上的碗碟摆好。   张旭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位,便是秦兄弟身边的李嗣业李将军吧,哈哈,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张某喜欢!来来,我们一起痛饮一杯!”   说罢举起酒瓮往口中猛倒,淋淋漓漓的将胸前都弄得湿了。李嗣业也跟着抓起一个大酒瓮,海口大张的猛饮起来。   海饮了一阵,张旭将酒瓮往桌子上一顿,使劲的晃了晃脑袋,眨巴着眼睛,对秦霄道:“秦兄弟,我知道你是现今的风云人物,陛下跟前的红人,也是临淄王器重的英雄豪杰。只是不知道,秦兄弟会不会像来俊臣、周兴那些个酷吏狗贼一样,帮着武氏谋害忠臣良将,李家王亲?”   此言一出,李嗣业猛的将酒瓮砸到地上,轰然站了起来,指着张旭骂道:“你这个张颠,这是什么屁话!俺老李把你当条汉子,你却这样污辱我家大人!”   整个客栈里的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吼惊吓坏了,顿时鸭雀无声。范式德忙将他拖得坐了下来。   秦霄面色一阵沉静,笑笑的看着张旭,道:“张兄大醉,这些事情我们还是明日再谈的好。酒后无良言,秦某扶张兄去休息吧。”   张旭却猛然的一挥手,大叫道:“唉,酒后才吐真言。我张颠就是想知道,秦兄弟,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49章 古庙暗夜   秦霄替张旭盖好被子,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颠人,醉酒了更是疯得没边了,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大骂武三思之余还死活要秦霄说清楚,到底是效忠李唐还是武氏。   秦霄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走出房间带上门,回自己房间里休息去了。   这家客栈的最后四间客房都被秦霄订下了,李嗣业和范式德分住两边,他和张旭住中间两间。折腾了整个下午,总算让张旭睡下了,现在已是日近黄昏,秦霄只得决定在此住上一宿,明天再行赶往汉阳县。   入夜,万籁俱静,群星烁烁。   秦霄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于是索性起了身推开后窗,仰望苍穹想起心事来。   其实张旭问的问题,秦霄并不是没有想过。打从小起,狄仁杰就对他耳提面命,说天下终是大唐之天下,神器有朝一日必归于李家。几年前武则天召回曾被贬为庐陵王的李显,重立为太子,着实令一些矢志匡扶李唐的臣子高兴了一阵。可是朝中却是一点也不太平,手握重权的梁王武三思,一直以来便觊觎储君之位,明里暗里都处处为难李显,想着除之而后快。这些现状,秦霄从张柬之那些人嘴里,已经知道了一些。   只是,自己作为一个21世纪来的人,一段曾经是历史的历史,如今活生生的摆在自己面前,而且,自己又不得不做一番决择的时候,秦霄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无形之中,已经成了历史的一部份。   秦霄着实有些迷惘——“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世民是圣君,千古传颂。可是,假如他在玄武门失败,还有人会说他是圣君么?非旦不会如此,反而会背上一个犯上作逆的罪名,从此遗臭吧?”   “徐敬业失败了,于是他是乱臣贼子,武则天依然高高在上安枕龙庭;大明朝,燕王朱棣‘清君侧’靖难成功了,于是有了《永乐大典》……自从我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谁还能确信,历史还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去行走。李隆基,我的结义兄弟,还能够成为将大唐推向巅峰的唐明皇么?……”   正当秦霄神思飘渺之际,隔壁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吱呀”的轻响,然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从自己门窗前走过。   秦霄疑道:张旭醉成那般模样,难道就醒了么?   正欲出门去看看,门口前来一声低低的呼喊:秦兄弟,睡着了么?   秦霄听得清楚,正是张旭的声音,可是却透出一股贼贼的味道。   秦霄心里一阵疑惑,没有应答,静静的站着。   门外的张旭问了一声,见没有回应,轻手轻脚的走了。   秦霄暗道:看来,他是来试探我睡着没有的。如此深夜,他特意要甩开我们只身离开,会有什么企图?   想到此处,秦霄纵身从窗户里一跃而出,暗暗的跟在张旭身后,出了客栈。   张旭出了客栈,看似吁了一口大气,略有些慌张的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影跟着他,才急步朝镇外走去。   秦霄小心翼翼,紧步跟随。   出了镇甸,张旭放步快奔起来,直朝前面的一处小山走去。   秦霄心中奇道: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张旭大半夜的跑到这黑漆漆的山上,会有什么目的?   正疑惑间,张旭跑到了一处山坡山,闪身消失在一间小庙里。   秦霄远远看见,小庙里略有灯光透出,看似还有人影晃动。   秦霄纵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小庙屋顶之上,轻轻的揭起了一片土瓦,朝内看去。   看来这是个香火并不太旺的庙宇,佛像上的金漆都已剥落,房柱上也布满了灰尘,几根香烛照得庙堂内影影绰绰,昏暗难辨。   佛堂内的佛像下,盘坐着一个眉须皆白的干瘦老僧,手中捻着佛珠,双手合十俨然入定。   秦霄看到,张旭跑进佛堂后就明显的变得轻手轻脚起来,轻轻的合上庙门,缓步走到老僧面前,无声的盘腿坐下,双手合在胸前,轻轻的道了声:“大师,我来了。”   老僧缓缓的睁开眼睛,脸颊微微抖动露出了一个笑容,道:“阿弥陀佛,张施主总算是来了。再迟上一阵,老僧怕是再也见不到张施主了。”   张旭明显的一惊:“大师这是何意?”   老僧缓缓的摇了摇头,烛光下的脸庞一阵灰白:“贫僧已是油尽灯枯,寿元将尽。估计今夜便要弃了这具皮囊,去见佛祖了。张施主,怎的只是你一人前来,陈拾遗呢?”   张旭听罢老僧一席话,不禁面露戚色,眼睛里就要涌出泪来,凄惶的道:“大师一代泰斗,人皆仰望,不料将要圆寂于这荒山野庙之中……陈拾遗为父守孝已回四川,故不能前来。”   屋顶之上的秦霄心中微惊:这老僧,会是何许人物?连张旭这样的狂人到了他面前,也如同绵羊一般的温驯。他们现在所谈论的陈拾遗,正是前日冤死于狱中的陈子昂,张旭没有告诉老僧实情,是怕他伤心吧?看来,这三人交情匪浅!   老僧微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天意如此,不让贫僧天年之日,得见陈拾遗,一飨他的脍炙诗篇。不过,上天也算待我不薄,能在临终之日,得见天下第一神笔,也不枉此生了。”   老僧言罢,张旭已然是双眼含泪。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沓纸稿,缓缓的舒展开来,对老僧道:“大师,陈拾遗虽不能前来,但晚生已将他平生最爱的诗句抄录在此,谨请大师观瞻。”   老僧面露喜色,接过张旭手中的诗稿,缓缓的念叨起来——“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一诗念罢,老僧放声大笑,道:“好一句‘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真不枉男儿之志!陈拾遗的这些诗句,让老僧仿佛回到了年青之时。遥望当年,老僧也如同陈拾遗一般,志在疆场,心怀天下。好,这诗,当真好!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真如一股浩气四塞,让贫僧这老朽之身,也不禁一阵热血沸腾!”   张旭暗暗的用袖子擦去泪痕,在老僧旁的案台上取下笔墨纸砚,全身伏在地上,挥笔大书起来。   老僧微微侧目观望,低低的念道——“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老僧突然激动起来,睁大了眼睛:“这,张施主,你为何……你要知道,这几行字,足以让你领来抄家灭门之灾!”   张旭放声狂笑,一把将笔杆折断,拿起稿纸递到老僧面前,动情的说道:“大师,若说起荡气回肠男儿之志,古往今来普天之下,还没有哪句,能比得上这几句诗文!大师此文,才是真正的男儿豪气,千古绝唱!”   秦霄心中大惊,差点就翻落屋顶。   张旭写下的这两句诗文,正是当年骆宾王写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里的节选!   这个古稀老僧,难道正是——骆宾王? 第50章 陈年遗事   秦霄从房顶上翻身而下,径直走到庙院的大门,推门而入。   张旭仿佛见了鬼一般,指着秦霄,哆嗦着道:“秦霄,你!……”   老僧微眯了眯眼睛,打量了秦霄一阵,枯木一般的脸上泛起一阵笑意,微微道:“好一个英武的少年郎!”   秦霄冲着张旭报愧的笑了笑,走到二人面前,冲着老僧一稽首,道:“晚生秦霄,见过大师。深夜冒昧打扰,罪过,罪过。”   老僧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若有所思的看着秦霄,道:“秦霄?你就是当今名声风传的秦霄?天下武状元,秦国公之后,狄仁杰门生,新任江南道钦差,唔……好……”   张旭有些气急败坏,跳起来指着秦霄道:“什么忠臣良将之后,暗暗委随于我,简直就是小人行径!”   老僧摆了摆手,示意张旭不要发作,然后对秦霄道:“秦大人,看来,你今晚,倒是冲着贫僧来的?”   秦霄低眉俯首:“不瞒大师,晚生当初必不知道大师在此,只因见张兄行迹诡秘,故而好奇跟来。不过,晚生现在,的确对大师很感兴趣。”   老僧呵呵笑了起来,左手抚须,昂了昂头,对张旭道:“张施主,这秦大人是你旧识么,倒是个心直快语之人。”   张旭没好气的瞪着秦霄,冷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道:“大师,晚生身为江南道钦差,查典刑事冤狱也是职责所在。晚上目前正在查访一件陈年旧案,想请大师指点一二。”   老僧面色不变,一脸淡笑的看着秦霄,道:“贫僧方外之人,久离红尘,行将就木,有什么可指点大人的。大人,怕是要失望了。”   秦霄伸手入怀,拿出那块用丝绢包着的雕板,递给老僧:“不知大师,可识得此物?”   老僧伸手接过,缓缓揭开层层包裹的丝绢,突然一下脸色急变,胡须颤抖的道:“你……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秦霄心中暗道:果然!随即微微一笑,道:“汉阳县夫兴村,鬼哭山谷。”   老僧大惊失色,手中一抖,雕板直直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口中喃喃的道:“罪孽……罪孽……阿弥陀佛……”   张旭见老僧神色斗变,不由得大怒,冲到秦霄面前就将他往外推:“出去!你给我出去!”   “罢了!”   老僧一声无力的叹息,却像是魔咒一般,让张旭住了手,“张施主,你且先回避一下,我与这位秦大人,有事情要谈。”   张旭身躯微震,无奈何的松开了手,狠狠的瞪了秦霄几眼,走出了庙堂,反手将门带上。   老僧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般,苍白的道:“说吧,秦大人,你想从贫僧口中,知道什么?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三个问题问完之后,贫僧绝不再开口。”   秦霄缓缓走到老僧面前,盘腿坐了下来,歉意的说道:“大师,事关重大,秦霄不得不无礼冒犯大师,请大师告诉我一些事情了。晚生的第一个问题是,大师出家之前,俗家名讳是不是叫——骆宾王?”   老僧身躯一震,嘴唇颤抖的道:“没错。贫僧二十年前,就叫这个名字。只是,这世间,知道这个名字的,恐怕已不足十人了。”   尽管事先已经料定,但秦霄还是略略惊讶了一阵——果然是他!居然真的是他!骆宾王,谁能想到,我居然能亲眼见到他!别的不说,单就他的诗句,哪怕是在21世纪的中国,也没有人不知道的!七岁的时候,他就有了“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诗句,只要是上过学的,都应该知道!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镇了镇心神,继续道:“晚生的第二个问题,二十年前,发生在鬼哭山谷中的屠庄之案,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   骆宾王枯皱着眉头,一脸凄惶的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射出鲜有的凌厉目光看着秦霄,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悠悠的道:“都快二十年了,若不是大人问起,贫僧实在不想再提这个噩梦。”   秦霄心中大愧,不由的道:“晚生惭愧,大师见谅。”   骆宾王眼神里透出无限悲惶:“十八年前,武则天庆祝平定了李敬业叛乱,改元垂拱(公元685年)在这之前的两年内,我带着一批李敬业的亲信,化作平民,潜藏在夫兴村鬼哭山谷,除了用这种雕板印制檄文传至各道州。正重要的是,李敬业在起兵之前,知道事情可能难以成功,便私下交给了我一批金银财宝,叫我藏了起来,做为起事失败的后路安排。”   “可是没想到,李敬业失败被杀的消息很快便传来了。当时我们一起约有三十余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许多人便开始心怀异志,准备携财私逃。”   “终于,在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夜晚,李敬业的四大护卫来了。听我说起了鬼哭山谷中的事情后,便一致决定,将这些人全部杀掉灭口。原因是,他们要保护一个人。越少的人知道这个人的下落,这个人便越安全。于是,那一晚,整个鬼哭山谷中便只有六个人走了出来,其他的全部被杀光了。他们的尸首,也被扔到了河里喂了鱼虾。我们当年所建的村庄,也被他们之后领来的李敬业残兵,拆作平地,不留丝毫痕迹。”   秦霄面色微惊,同时又感到一丝疑惑,不禁道:“大师,四个人便屠了一个村庄一人不留,这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骆宾王一脸惨色的摇了摇头:“哪里是四个人,分明便是四个地狱来的魔君!他们都是李敬业私下结交的江湖好手,武艺非比寻常,又加上事先在饮食里下毒,那些人根本无从招架。要不是贫僧跟他们的主子交情匪浅,他们四人向来也对我倍加信任尊崇有佳,恐怕也在当年葬身谷地了。从那以后,贫僧便落发为僧,云游天下,再不过问红尘之事。”   秦霄疑道:“大师所说的‘那个人’,莫非便是李敬业?”   骆宾王轻笑了一声:“秦大人,这算是你的第三个问题么?如果是,贫僧倒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一下大人。”   “大师请讲。”   骆宾王的眼睛里,斗然射出一道精光:“大人贵为开唐名将之后,护国良相门生,将来是要孝忠于武周,还是匡扶李唐?”   秦霄心头一震——怎么又是这种问题?难道这个,真的那么重要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事在历史上不是常见的么?   秦霄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大师,秦霄愚昧,只知道天下乃是百姓之天下。谁能为百姓带来好日子,秦霄便忠诚于他,虽剖肝沥胆,在所不惜。古往今年朝代更替,从来没有永恒的王朝,也没有千秋万载的皇帝。秦霄曾记得,大唐开国名相魏征曾有言,‘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秦霄深以为然。天下无所谓谁在当皇帝,只要是好皇帝,便能得万民拥戴,帝业永固。”   一席语毕,骆宾王不禁抚髯大笑:“好一副伶牙俐嘴,避实就虚,不愧是狄仁杰的徒弟,贫僧也算是领教了。也罢,贫僧再问你另一个问题:当年,贫僧辅助李敬业举旗讨逆,是对,还是错?”   秦霄直直的看着骆宾王,认真的道:“既对,也错。”   “此话怎讲?”   “对,对在身为唐臣,见神器异主,起义旗以讨逆,名正而言顺,其功在李室庙堂;错,错在不顾天下大局,全凭一家之私,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致使芸芸众生舍弃了安乐,在原本太平之年罹受兵革之祸,更造下许多杀孽。”   骆宾王脸色大变,睁大了眼睛看着秦霄,呼吸也渐渐的急促起来:“好……好你个不到二十年少年郎,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贫僧惭愧,真是惭愧啊!枉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天下,乃是百姓之天下,无所谓李家还是武家……一家之私,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   骆宾王仿佛中了魔咒一般,痴痴的自言自语了好一阵,然后缓缓的磕上眼睛,长叨了一声——“阿弥陀佛,直至今日,贫僧总算是看透了红尘,看透了贪嗔痴,看透了那一段罪业,总算是可以安心的去了。”   秦霄心中暗暗的吁了一口气,他生怕刚才自己的一番言语,会激怒了骆宾王,或是惹他伤感。   骆宾王缓缓睁开眼睛,道:“秦大人,你胸怀众生颇有慧根,希望你能在朝堂之上,多为百姓谋福,也免玷污了祖宗和师门的美名。贫僧油尽灯枯之时,与君一席话,却胜似参悟半生。贫僧,终于可以心无旁鹜,安心的去了。不过,你问的第三个问题,恕贫僧愚顽,不能回答。秦大人,这便请吧。”   说罢,骆宾王长颂了一声佛号,闭目合十,不再理会秦霄。   秦霄无奈,只得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起身走到庙外。   “胸怀天下,颇有慧根?我是这样一个人?”   秦霄暗暗苦笑。   张旭站在门边,见秦霄出来,一脸神色复杂的看了他好一阵,才走进庙堂之内。   秦霄走出庙堂不到百步,便听到张旭在后面大声痛哭叫道:“大师——”   秦霄心里隐隐抽动了一下,叹了口气:骆宾王,也算得上是当今文坛北斗泰山似的人物了,所经历的政治风浪也堪称传奇。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陨落在荒郊野外的一个破旧古庙里…… 第51章 驾临鄂州   辰巳时分,一条小河边。   张旭面无表情的手捧着一个瓷瓦罐,看着春水潺潺的河面发呆。   瓦罐里,装着骆宾王的骨灰。   他的身后,站着秦霄、李嗣业和范士德三人,神情严肃。   少倾过后,张旭缓缓的,将一只手伸进瓦罐中,抓起一把骨灰,嚯然扬手向河中抛去,口中大声念道:“班声动而北风起!”   清风之中,骨灰扬扬洒洒飘落寒冽的水面,化作粒粒浮尘。   “剑气冲而南斗平!”   张旭声音变得哽咽,隐隐有泪渗出来。再抓了一把骨灰,洒向河中。   “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张旭泪流满面,哽咽吼道,“大师,晚生张旭,给您送行了!”   秦霄紧锁着眉头,眼睛也略有些发红了,喉头间,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颇为难受。   范士德偷偷的卷起衣角,擦了擦眼睛。李嗣业挥袖一抡,抹去了脸上了泪痕,看着张旭的背影,无限敬仰的说道:“他娘的,是条血性汉子!”   洒完骨灰,张旭呆滞的在河边站了良久,一动不动。   大约半个时辰后,张旭转过身来,缓缓走到三人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谢谢你们来一起为大师送行。秦霄……”   张旭微眯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秦霄,道:“我知道你能说会道,大师尚且被你说服,我就更说不过你。于是你别说话,听我说就行了。我不管你那天说的话是真是假,今后你若干出祸国殃民言行不一的丑事来,我张旭指天发誓,就算打不过你这个武状元,我也要试一试。哪怕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哼!”   张旭冷声一笑,转身走了。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旭的背影,硬是将话哽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头一次的感觉,在这个手无缚鸡的儒生面前,竟然有点难以对他发火。   秦霄心潮起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三人齐齐沉默不语,离开了小河边,朝汉阳县衙走去。   半晌,范士德才打破了沉闷的场面,干咳一声,道:“大人,鬼哭山谷当年的命案,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有必要去汉阳县么?”   秦霄轻轻吁了一口气:“去一下吧。查看一下陈年县志,说不定会有些收获。当年屠庄案后潜逃的凶手,不是一直在外逍遥么?而且可能就是在千圣山中作怪的那伙人。”   李嗣业横插一句:“大人,你别跟那个书呆子生气。他屁也不懂!你不是跟俺说起过么,这种人,叫粪什么,哦对,粪青!酸臭得厉害!……”   秦霄侧头看着李嗣业,眨了眨眼睛:“生气?我干嘛要生气?”   李嗣业方欲说话,被范士德暗地里揪了一把,生生的打住了,低下头,嚅嚅的不再言语。   午时时分,三人到了汉阳县衙。几个县承衙差接到,各自一阵惊慌惶恐。   原来,刺史吴兴国已然派州官来过了,彻查抄办了前任县令熊知权。他的家人老小和附逆官员,都被投入大牢押往了鄂州,并上表刑部和大理寺请求裁夺。   汉阳县衙里的官吏衙差们,已经是个个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   秦霄稍事安慰了他们一番,便进到档案阁,翻查起历年县志纪录。却如他所料一般,但凡跟夫兴村和鬼哭山谷有关的资料,都已事先被熊知权毁灭了。   秦霄和范士德带着几个县承忙碌翻找了好一阵,始终是一无所获。秦霄暗暗想到:这手脚,还当真灵便!火凤,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连官府中也能渗透得这么紧密,处理痕迹一点不留……   眼看着傍晚来临日近低垂,众人才出了档案阁。   秦霄等人正要去驿馆休息,这时一队人马开到县衙,为首一员将军,正是关铁山。   关铁山翻身落马拜倒在秦霄面前:“大人,末将已将千圣山中的事情处理妥当。并受吴刺史所托,请大人驾临鄂州。”   秦霄心中暗道:汉阳看来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索性去鄂州看看!   “关将军请起。本官正欲前往鄂州,拜访吴大人,还劳烦将军领路。”   关铁山站起身来,挥了一下手,几个兵卒牵过三匹马来:“请大人上马,我们即刻启程,还正好可以赶上吴大人为大人设的晚宴!”   李嗣业不由得嘿嘿偷笑起来,走到一匹大黑马面前:“可怜的娃儿,爷今天就要糟贱你一把了!”   说罢翻身上马。那匹浑身亮黑肌骨强建的战马,也不禁一阵哆嗦。   一行二十余骑纵马快奔,若不是中途李嗣业换了三四次马儿,倒也能在天黑前赶到鄂州刺史府了。   关铁山领着秦霄等人进入刺史府,吴兴国慌忙出门接到,领着一众僚属拜倒在前。秦霄一一抚慰,叫他们起了身,一齐朝府内宴厅走去。   鄂州州府大小官员今天差不多都到齐了,别驾、长史、司马等人与吴兴国关铁山,陪同秦霄三人入了一席,其他七曹参军、令、丞、文学、医学博土等人,陪席于旁侧。   红衫绿履的丫鬟,将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菜肴纷纷呈了上来,温醇甘冽的金壶美酒倾倒而出,整个宴厅里香气盈盈,令人食指大动。   吴兴国亲自为秦霄斟上美酒,起身道:“诸位同僚,我们来一起敬秦大人一杯,为大人接风洗尘!”   众官连声附合,齐齐起身举杯。   秦霄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秦某年幼,不知礼数,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大人不要介怀。秦某在此,谢谢吴大人和诸位大人,请!”   众人纷纷笑道:“哪里哪里,大人言重!”   举杯一饮而尽。   原本略有些沉闷和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一个丫鬟从端着托盘从桌边走过,李嗣业飞起一爪抓到一壶酒,险此吓得那个丫鬟惊叫起来。   李嗣业怪笑着缩了几下头,扯开壶盖就往自己的碗中倒酒,口中道:“这酒杯也太小了,俺真是不习惯。你们就别管俺了,俺自己顾着自己就行了!”   众人不禁一阵轻笑,范士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低低骂道:“不成体统,真丢人!”   一日赶路忙碌,秦霄也确实有些饿了。吃了一些吴兴国夹给他的酥脍六腮胪鱼和江南坛子鸡,甚觉美味,杯中的酒也络绎不绝流入喉间。   江州州官纷纷前来给秦霄敬酒,秦霄也不推辞,一一奉陪,也算是给足了这些人面子。   酒席过半,气氛渐渐轻松热烈起来。   吴兴国拍了拍手,几个彩衣粉稠的舞妓从侧旁飘然而出,齐齐跪到秦霄面前:“拜见钦差大人!”   真个吴侬软语莺莺燕燕,便如珠落入盘般清脆入耳。   吴兴国笑道:“秦大人名士风流,英雄少年,席间怎能少了歌舞助兴?这些都是远近有些名气的曲苑歌坊里的红角儿,今日下官特意将她们请来,为大人献艺。”   秦霄看着这些顾盼生辉美艳勾魂的美女,还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娇娘。暗暗想到:现在就兴这些东西,和21世纪吃饭叫小姐唱KTV一般,真是有些无聊!于是说道:“秦某贫寒出身,并不太习惯这种曲调,吴大人,能免则免了吧!”   吴兴国笑道:“大人,人不风流枉少年。区区歌舞,也属平常,大人可别让这些慕名而来的美人,败兴而归哦!”   秦霄笑了笑举杯小啜一口,不再言语,就当是默许了,心里却暗暗想到:那就随便你怎么折腾吧,我也不会傻到,要做出一副出污泥而不染的架式。再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先顺着你吧……   李嗣业啃着一只猪蹄膀,忍不住把头探到范士德耳边,压低了声音,诡秘的说道:“咱家大人还真是害羞。肯定,还是个黄花小伙儿!” 第52章 惊艳一瞬   翌日清晨,秦霄朦朦胧胧的醒来,睁眼四下打量了一番,才略略想起,昨天似乎有些醉酒了,便被吴兴国留了下来,住到了刺史府里。   秦霄坐起身来,感觉略有些头疼,嘴里依旧残留着一股酒酸味,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些歌女舞妓的婉转清唱。   天已渐渐放亮,隐约可闻屋外有人来回走动,大概是刺史府的家丁仆役。   正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大人,您醒了么?”   是吴兴国。   秦霄整了一下衣冠:“吴大人请进,秦某已然起床了。”   吴兴国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一盆尚在冒着雾气的热水,盆沿边搭着一条丝布面巾。   秦霄道:“大人见笑,秦某年幼无知,酒醉失状,惭愧,惭愧!”   吴兴国呵呵一笑:“大人不必如此见外。上差到此,理应好生接待。倘若大人未能尽兴,下官倒觉得不妥了。来,大人,请梳洗更衣,少时下官再差家人将早点奉上。”   秦霄微微一笑:“吴大人太过于客气了。大人乃是一州之长,公务繁忙,怎可为秦某人的起居饮食如此操心。今日秦某便去馆驿安置,不用劳烦大人了。”   说罢接过丫鬟手中的铜盆放到桌上,“大人请便,不必为秦霄如此张罗。”   吴兴国略略愣了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阵高深莫测的笑意,抱拳朝后退去:“大人请自便,下官告退。”   秦霄看着吴兴国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略有所思的笑了笑,探手拿起面巾准备洗脸。   水温正好。   秦霄将整个丝巾缚到脸上,面部感到一阵湿漉漉的暖意,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想想昨晚,还当真有些腐败的感觉。大吃大喝,美女献技,要不是最后自己将那两个一直粘在他身上的女子推出门外,还当真会被活活折腾上一宿。   片刻之后,秦霄将面巾取下,却隐约觉门口有人到来。   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秦霄的眼神却像突然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   门口正站着一名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食盒,静静的立在门旁。见秦霄转过了脸来,女子朝秦霄款款屈身万福,朱唇微启,低眉顺目:“小女子侍候大人用膳。”   声如乳燕呢喃。   秦霄不禁有些痴了。   秦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是我来到大唐之后,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昨晚的那些歌妓舞女跟她比起来,就当真是水鸭与天鹅的差距了!   这女子雅装淡抹的面庞,正如八月清荷,无瑕可挑。淡淡翠羽眉,一点樱红唇,两个浅浅的酒窝恬静的挂在嘴角。如同含了一汪春水的杏眼,眼角却有些娇媚的挑起,抹着淡淡的红脂,透出一股迷离又桀骜的眼神,忽远忽近如狐媚般的游离,野气暗藏于眉间。   惊艳!   温柔与野性这两样矛盾的东西,竟在她的脸上,演绎得如此完美!   秦霄第一刻便想到——这个女子,绝不是一般的丫鬟!   哪有这般腰若束素风华袭人的丫鬟,哪里有这般身形婀娜仪表异俗的侍女!   暮春时节,还略有些微寒,她却身着一件炫紫的紧袖襦衫,披着一领金银粉绘花的薄纱帔帛。宽长的淡紫色帔帛从香肩缠绕到带着玉臂间,骤然平添几分妩媚柔雅的风韵。洁白如脂的玉臂上,还戴着一对儿缨绿的玉臂环,在帔帛的掩映下,别样生辉。一袭水红色的紧身罗纱长裙高束在腋下,腰间系一条绸带,内里穿着一件淡紫抹胸,饱满的酥胸半露如脂,左乳外露之处,还纹着一枚粉红的梅花朵儿。   秦霄居然感觉脸上有些微微发热,于是故做大咧咧的笑了笑:“拿进来吧,我自便即可,不需人伺候。”   女子站起身来,略略抬头打量了秦霄一眼,嫣然一笑,微微道:“吴大人特意嘱咐,要小女子伺候好大人用膳,小女子怎敢怠慢?”   正说间,她微移款步,缓缓走近到秦霄身边,将手中食盒轻轻放到桌上,便摊开双手,去接秦霄手中的面巾。   秦霄略有些迟钝的将面巾交到她手上,突然感觉,自己在她面前,竟像是失去了主见一般,不禁心中轻笑道:丢人!   女子将面巾放入铜盆,然后将铜盆轻轻放到旁边的桌架上,用她纤如春葱的玉指,接开了食盒。   秦霄竟一时分辨不出,是这稻米粥和那几份点心的清香怡神,还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令他魂魄悸动。此刻,他整个人便如同坠入了温香暖玉的重帏,心神渐渐沉醉起来。   酒醉人,人醉魂。   刚刚醒酒的秦霄,无端的又有了些醉意。   女子用汤匙舀了一碗稻米粥,放在秦霄面前,微露皓齿的低语道:“大人请用。”   言罢,却没有回避退走的意思,竟直直的盯着秦霄看,眼睛里烟波流转。   秦霄大有些不自然的拿起汤匙在碗里轻揽了几下,总感觉那个女子在牢牢的盯着自己看,不觉侧起头尴尬的笑了笑:“你且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有人看着我,我便吃不安心。”   女子闻言微微愣了一愣,突然用手掩唇,咯咯的轻笑起来,眼睛里笑意更浓了:“那大人请自便,小女子告退。”   说罢微道了一记万福,柳腰略扭的朝门外走去,宽长的帔帛有意无意的撩过秦霄的肩头,在他鼻息间留下一抹暗韵余香。   秦霄不由得心里一阵悸荡,随即想到:这女子,怎的跟别的女子不一样?表面虽然谦恭,却没有丝毫生怯,倒像跟我很熟络的样子。好像,我这个钦差大人,他父亲的顶头上司,在她眼里倒显得不值一提一般?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远远听到李嗣业在叫道:“唉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咱也学学别人出城踏青吧!”   然后听范士德好一阵笑:“踏青?你若去踏青,别说是那弱弱青草,便是大小的石头也要被你踏平了。”   “老酸腐!老子今天可没得罪你!”   两人声音渐近,看似到了秦霄门口,听范士德道:“大人也不知醒了没有……啊,吴小姐,早!”   秦霄隐隐听到那个刚出门的女子回道:“范先生早,李将军早!”   秦霄一阵愕然,心中惊道:“果然……吴兴国那个家伙,怪不得一早神色不对,居然让她女儿来伺候我用早餐,这也太离谱了!真是……”   范士德和李嗣业已经到了秦霄门口,范士德仿佛在拖着李嗣业进屋一般,嘴里恨恨的嘟嚷着:“看什么看,人家已经走远了!黑野猪也想吃天鹅肉么?”   李嗣业忿然:“老子吃不着,你吃得着!掉了毛的老狗,哼!”   随即看到了秦霄,李嗣业咧嘴呵呵笑道:“咱都别争了,还是咱家大人最有机会吃到。”   秦霄不禁哭笑不得:“住嘴,胡扯什么!”   范士德上前拱手一揖:“大人,今日行程如何安排?”   秦霄略作思索,然后说道:“本想召集鄂州州府众官议事,不料恰巧遇到今日是例行的官假,每十日才休息一日,也不好去打扰他们了。不如,我们就去鄂州走走吧,随意查看一下鄂州的民情风俗。哦,对了范先生,稍后我们一起搬到鄂州驿馆去住。我们这一来,吴大人将正院都让给了我们,自己倒住别院去了,颇有些不妥当。”   范士德点头应诺。秦霄招呼他们道:“范先生,李兄,来,一起吃早餐。”   李嗣业将头凑到食盒边,不禁瞪了瞪眼睛:“俺刚才都吃过了,一只鸡,一壶酒。大人,他们就给你弄来这点稀饭糕点和馒头,这也太瞧不起大人了!”   秦霄不禁大笑:“我生长于江南,倒是很习惯这种早餐,吴大人倒也是个有心之人。哪能跟你这个巨灵神的海量相比。”   范士德也笑:“大人,这早点虽然简单,却是花费了一番工夫才做成的呀。你看这糕点,可不是一般的厨子能做得出的。这可是神都有名的小吃,松玉百合酥。”   秦霄微惊:这鄂州刺史府里,竟能做出神都洛阳的特点小吃来? 第53章 春华无边   范士德掳须微笑,深意悠长的说道:“接叶多重,花无异色,含露低垂,从风偃柳。百合者,百年好合。莫不是,吴大人和吴小姐对我家大人有意?”   李嗣业使劲抡了几下眼睛,总算是听明白了范士德话里的意思:“老酸腐,你的意思是,吴大人想嫁女儿给咱家大人?”   秦霄不禁一笑:“你们两个也真是,区区一份餐点,哪里有那么多的含义。别妄加揣测了。你们若不吃,我便吃了。稍后我们便出去走走。”   范、李二人相视一笑,也就不再多话。   稍后三人走出庭院,但见院中青石沥沥,绿草殷殷,微凉晨风中,道旁的许多桃花已然争相斗艳,一副春意盎涨之势。   范士德左右赏了一阵花,突然没来由的渐渐锁起了眉,略有些惊异的低声道:“奇怪……这刺史府里的这般情景,我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秦霄微疑:“范先生,有什么不对劲么?”   范士德深思了一阵,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下官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的感觉,这第一次来的刺史府,竟感觉十分的熟悉。究竟是什么……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秦霄心中暗暗想到:范士德见识广博,又曾在洛阳生活过许久一段时间。莫非,他所说的“熟悉”的东西,是昔日曾在洛阳见过?他刚才也说了,那个“松玉百合酥”,正是洛阳名点小吃……   秦霄正欲发问,范士德的身体突然微微一怔,神色也渐渐的变得严肃起来,但马上又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秦霄连忙追问:“范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范士德左右顾盼了一下,拉着秦霄走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处,低低道:“大人,下官曾在洛阳住过几年时间,虽然是个微末人物,但也时常因为职务关系,出没于王候将相之家。这刺史府中的庭院桃花,以及四周的布局景致,居然极像……”   秦霄眉头一皱:“像什么?”   范士德吞了口唾沫:“像……昔日的太子东宫府!”   秦霄一惊:“哪个太子?”   “也便是当今太子,李显!”   秦霄昂然一惊:“你能确定?”   范士德略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但下官的记忆力向来还算过得去,应该不会记错。大人看那桃花林,不管是它的摆放位置和剪切的手法,还有这青石小道,都跟太子在洛阳的宫府差不多光景。还有……太子李显素爱桃花,便在家中普遍栽种,而且他喜欢六、九这两个数,凡栽下的桃花株数,必按此数。大人不信便可数上一数。左边十二株,呈两列;右边九株,置了三套石桌石椅。”   秦霄细细过目一数,数目果然如范士德所言。   秦霄疑惑的看着范士德:“怎么会这样?范先生,你想到了什么是么?”   范士德迷惘的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觉奇怪,但也没感觉到什么异样。”   正在这时,吴兴国从远处回廊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丫鬟。   秦霄等人迎了上去,吴兴国喜呵呵的道:“几位大人,昨晚休息得可好?”   秦霄抱拳回礼:“吴大人客气了。大人细心周到,秦某等人多番叨扰,真是惭愧。今日我等便移去驿馆安置,不劳烦吴大人了。”   吴兴国呵呵一笑:“大人言重了。既是同朝为臣,秦大人又是御史钦差。奉谕到此,下官理应一尽地主之谊。对了,几位大人,今天是例行的公假,难得清闲,吴某想邀几位到郊外清凉湖一行,出游踏青如何?”   李嗣业咧嘴大笑,喜道:“好哇!”   范士德狠掐他一把:“闭嘴!你难不成是钦差大人!”   秦霄笑了笑:“吴大人盛意相邀,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乐呵呵走出刺史府,门口已备好了车马,几个御役车夫正在打理车仗马辕。   四辆车子,皆是浅绿轿身,唯有中间一顶,车盖粉红,连窗棱也用彩丝粉绸包裹着,赶马的车夫旁边,坐着一个小丫头,见了秦霄等人前来,忙忙下车行礼。   这时,粉红车窗的帘丝被人从内撩起,一个女子微微探出头来,对吴兴国道:“父亲大人,可以出发了么?”   说罢对着秦霄淡淡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秦霄微微一怔,略点了一个头算作是回礼——这不是,早上替他送早餐的吴兴国之女么?   吴兴国转着眼睛看了看车内的女儿,和对她点头示意的秦霄,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的道:“大人,这是我家小女,名叫仙儿。无知小女不懂礼数,居然不下车给大人请安,大人请勿怪罪。”   秦霄略愣了一下:“无妨,无妨……吴大人怎能让贵千金给秦某送早餐,岂不是折煞秦某?此事今后切不可再行。”   吴兴国呵呵轻笑了一声:“大人言重了。”   四辆车子,最后倒空出了两辆。范士德和李嗣业各坐了一辆,秦霄想骑骑马活动一下筋骨,吴兴国便执意相陪。   一行二骑二车,旁边跟着六七个奴仆丫环,迤逦朝城东郊外行去。   果然是个春暖风轻的好日子!   郊外空气清新芳草殷殷,清凉湖边的柳树林已经是翠绿尽染,湖水微漾,正如轻舞的美人,妖娆生姿。   众人下了车马,缓步走在河边,谈笑风生。   秦霄和吴兴国走在前面,赏景闲聊。   秦霄道:“吴大人为官精练,鄂州治理得不错啊,秦某深感佩服。回朝之后,秦某自当禀实上报,一表吴大人功绩。”   吴兴国面上微露喜色:“大人谬赞……下官不过是,做了一些份内之事而已,岂敢讨要封赏?”   秦霄微微笑道:“吴大人谦虚了。哦,秦某见刺史府的庭院,布置得十分精巧,美丽不俗。不知大人从哪里请来的这般巧手的园艺仆人?”   吴兴国心中暗暗想到:这秦霄,看来也是当了官儿,想要置些田产庄院吧?于是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女儿,吴仙儿,自幼便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彻些石桌假山。这刺史府内的景点布置,都是小女张罗的。”   秦霄心中微惊:“看来,吴小姐在这方面,天赋过人哪!这鄂州刺史府,却丝毫不比京城的王公宅第逊色了。”   吴兴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镇定下来,略有些狡黠的看着秦霄:“大人若要在江南置个庄院,下官倒是可以送个宅子给大人,并将小女叫去帮忙整理庭院布景。”   秦霄心里一阵笑:这官儿当的年头多了,果然会见缝插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就能挣来一栋庄园。吴兴国,你倒还真是个会察颜观色的厉害色角,你这便是要刻意拉笼我了么?昨天酒肉歌舞,今日美色田产……   秦霄呵呵一笑:“谢吴大人美意,秦某孤身一人又无亲眷,时时都要听候朝庭差遣,四处奔波,要那庄院,倒是毫无用处。”   吴兴国打了个哈哈,脸上泛起一阵高深莫测的笑意。   正在这时,吴仙儿带着一个小丫鬟,朝二人走了过来。   吴仙儿脸上泛着甜甜的笑意,轻语道:“秦大人,父亲大人,你们只顾在这里闲聊,都把我们大家冷落在旁了,好不狠心。” 第54章 西河剑舞   吴兴国抚髯一笑:“你这孩子,竟这般对大人没有礼貌。大人,今日辰时下官曾定了一艘画舫游湖。此刻迟迟不来,想必是那些小厮办事不力躲懒去了,下官亲自去催促一番,便由小女作陪,陪大人散散步吧。”   说罢拱手一揖,不容秦霄表态,径自走了。   两个小丫鬟识趣的站得远远的,两眼盯着脚尖,头抬也不抬。范士德和李嗣业等人则更是远远的跟在身后,自顾聊着天,不时听到李嗣业的一阵傻笑。   秦霄看着吴仙儿,越发的觉得她漂亮,想起早上的事情,不由得感觉有些尴尬,于是说道:“今日清晨时,秦某不知小姐是吴大人千金,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吴仙儿水晶般剔透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秦霄,微微偏了偏头,一脸笑意的说道:“大人真有趣,堂堂的钦差大人,要我这个民女,恕你什么罪呢?我又不是当今圣上。”   秦霄不禁愕然:“这……”   吴仙儿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莫非,大人平日里跟姑娘家相处不多?像大人这般的俊俏哥儿,又当了大官儿,应该有很多好姑娘青睐才是,却为何表现得如此拘谨,真是……”   吴仙儿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些贼贼的笑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哦!”   秦霄感到一阵尴尬,只得自嘲的笑了笑:“吴小姐说的,倒是实情。秦某长这么大,除了娘亲,还真的很少跟别的女性交往。”   二人且聊且走,渐渐的朝前走去。两个小丫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吴仙儿饶有兴趣的盯着秦霄:“秦大人,我听说,大人您可是当今天下武状元,武功绝顶的厉害哦?”   和吴仙儿在一起,秦霄没来由的感觉一阵轻松和惬意,虽然还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但已显得不那么生份了。他笑了笑道:“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江湖中奇人异士极多,若这些人都去应试武举,哪里会有我秦霄的份。”   “咦——”   吴仙儿拖长了声音,很是戏谑的说道,“过度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哦!秦大人,我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可是也自幼学了一些武艺哦,而且,擅长——剑舞!”   说罢,双手在胸前抡了一个圆弧,比划了一个亮剑的照门。   秦霄突觉眼前一亮,原本看起来娇嫩温柔的吴仙儿,摆弄起架式,但还真的有那么点“英姿飒爽”的味道,额角的一缕细发也不经意的低垂了下来,轻盈的随风飘舞在灵气四溢的眼角,平添了一股妩媚。   秦霄不禁赞道:“看你那架式,但还真有几份火候。想来,是经过名师指点的吧。”   “那当然!”   吴仙儿一昂头,脸上泛起一股骄傲的笑意,“我师父,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物,最伟大的师父!”   秦霄脱口问道:“吴小姐的师父,是何方高人?”   吴仙儿张了张口,却生生的将话打住了,扭头快步朝前走了几步:“我不告诉你!”   秦霄看着吴仙儿娇倩的背影,突然感觉到,这个古韵留香的漂亮女孩子,外表看去文静而又带着娇媚,但又心直口快胸无城俯,还当真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子。以前,不管是在21世纪还是现在的大唐,他都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女子。   吴仙儿突然转过身来,冲着秦霄道:“大人想不想看我的剑舞?”   秦霄略略一愣,看着吴仙儿颇有些热切的表情,点了点头道:“好啊!”   吴仙儿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低皱了下眉头:“又没问你好不好,是问你‘想’,还是‘不想’。”   秦霄不禁愕然,轻笑着肯定的点了点头:“想。”   “那便好!”   吴仙儿高兴的低呼起来,“你跟我来!我只舞给你一个人看!”   说罢一手抓起秦霄的手,就将他朝前拖着跑去。   吴仙儿的手,真个柔弱无骨滑如玉,纤纤十指微清凉,却又让秦霄感觉一阵热流直侵四肢百骸。一股少女的体香淡淡萦绕,秦霄不禁感觉有些沉醉:“为何只舞给我一个人看?”   吴仙儿回过头来,飞快的嘟了一下嘴,颇有些不屑的道:“因为他们不配!”   秦霄失声笑了出来:“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心里却暗暗想到:这个小妮子,还当真有几分意思!   翠绿顶,红柱漆的凉亭,在这清凉湖边并不少见。秦霄和吴仙儿现在到的这个亭子,所幸今天没什么人,亭外几株大柳树正迎风飘舞,亭下便是一条溪流潺潺流过,直入湖泊。亭边也有几处湖石堆砌的天然景致,倒也还有几份诗情画意。   到了亭子里,吴仙儿才将秦霄的手放下,却又一阵咯咯笑起来:“秦大人,怎么你的手心直冒汗呀!”   秦霄真是一阵哭笑不得——这女子,也太直白大胆了!   两个小丫鬟也跟了上来,吴仙儿叫过其中一个,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柄剑来,嚯的一声抽出剑霄,发出一声铮吟。   吴仙儿将剑鞘扔给小丫鬟,右手持剑,手腕飞转的挽了个剑花,左手扣诀于前胸,一脸自豪的冲秦霄笑道:“怎么样,秦大人,还像那么回事吧?”   秦霄不禁拍了拍手,啧啧赞道:“的确不错!虽然秦某剑法平平见识浅薄,但也可以看出,吴小姐的剑法,必定师出名门,造诣颇深。”   吴仙儿心花怒放,大喜道:“呵呵,看来,秦大人还真是懂剑之人,却比我爹爹那种人强多了。他们只知道我跳舞跳得好看,全然不懂这其中的剑法。”   吴仙儿对其中一个小丫鬟道:“席儿,配曲。我要为大人,好好的来一段剑舞!”   旁边那个叫席儿的小丫鬟应了一声,拿出一支似竹非竹,似玉非玉的墨绿长笛,轻轻的吹奏起来。   悠扬的曲声中,吴仙儿身如流水,粉臂如玉,酥胸荡漾,缓缓的舞动起来。飞扬的裙裾飘洒的长发,再加上她原本就婀娜多姿的身形,整副画面透出一股女性的阴柔之美;掌中长剑行云流水一般的划出道道寒冽的光痕,却又平添了一股阳刚之气。   刚柔相济到这般完美,秦霄不禁失声赞道——“好!”   吴仙儿柔美的曲线和优雅的舞姿,已经像是磁石一般,将他的眼神完全吸引住了。   吴仙儿抿然一笑,纵身轻跃,落立在了凉亭扶拦之上!   秦霄大惊——“小心!”   那窄窄的栏杆,不过胳膊粗细,万一失足,就要落到丈许高的亭下溪水中去了!   吴仙儿却是充耳不闻一般的自信微笑,身形却更快了,那丫鬟吹奏的曲调,也渐渐的由轻盈柔缓,变成了明快激昂。   秦霄正欲上前拉住吴仙儿,但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生生收住了,心里却暗暗的担心着。   曲调渐渐的越发高亢激昂起来,吴仙儿行云流水一般的在扶拦上飞舞,手中长剑的招式也空前的精妙起来。   秦霄这时才听出来,这小丫鬟所奏的,居然是当下最有名的器舞曲之一《西河剑器》这首由最著名的剑舞名家公孙大娘谱奏的曲子,武则天宴请武举男儿的时候,他就听过这首曲子了。细看之下,这吴仙儿的剑舞,居然跟那晚所见到的,颇有几分相似。   秦霄不由得有些惊疑,心中暗道——莫非,这吴小姐,居然会是公孙大娘的弟子?公孙大娘当代名家,想睹她一剑舞谈何容易!据说她现在只有朝庭集会时,被圣上召入宫廷剑舞助兴……   突然,吴仙儿发出一声惊叫,整个身子就在扶拦上摇晃起来,原来是脚下的扶拦已有些地方腐朽,突然折断了!   秦霄大惊,慌忙飞身上前抓她,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吴仙儿的身体朝后直直的掉了下去!   两个小丫鬟吓了个魂不附体,惊声尖叫道:“小姐!” 第55章 谜样女子   秦霄大惊失色,猛提真气飞身错步朝前跃去,但吴仙儿的身体已经跌到了扶拦之外,直朝亭下落去!   秦霄飞身跃到栏杆之外,使了个千斤坠,便去抓吴仙儿的手。   可还是来不及了!   眼见着吴仙儿便要落水!   丈许高的亭台,河溪水流不深,水面上还有突兀的花岗石!   这一跤跌下去,非出大事不可!   秦霄感觉脑子里一阵发蒙,瞬间空白了!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半空中的吴仙儿扭身一旋,反倒直面直对着水面,手中长剑直直插到一块花岗石之上!   “砰!”   的一声脆响,火星飞溅!   那柄长剑生生的弯曲下来,变成了一个月弧形状。吴仙儿的身体几经腾挪,成了一个竖直的形状,仿佛倒立于剑上一般。然后,长剑“噌”的一声鸣响,吴仙儿的身体,居然轻如柔絮一般,又轻飘飘的朝上飞跃起来。   秦霄与吴仙儿在半空中擦肩而过,身形疾转几下,屈膝一弯落在河石上,惊愕万分的看着立在凉亭上的吴仙儿。   秦霄心中大惊道:这个吴仙儿,居然会这种剑法!   这个剑招,他以前就见识过了!   那日,在千圣山上,那个刺杀她的黑羽杀手,就曾频频使用这招,向他袭击!   难道,吴仙儿,居然会是那个黑羽杀手?   不对!秦霄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身形不对!   那个黑羽杀手,虽然将身子隐藏在羽氅之下,但可以看出,是个身材要比吴仙儿高大一些的女子,绝不是吴仙儿这种体形。而且,虽然招式相近,但吴仙儿使出来的时候,明显还有几分生涩,这危难关头,断然不是假装出来的!   “喂,秦大人,你是要在那小溪里等着捕鱼虾么?还不快上来,我学没舞完呢!”   吴仙儿满不在乎的冲秦霄喊道,脸上居然挂着一丝兴灾乐祸的笑意。   秦霄被她打破了沉思,换了一副自嘲的笑脸,飞身一纵,上了凉亭。   “大人才是真的好功夫呢!”   吴仙儿不愠不火的说道,仿佛是夸奖,又仿佛是挖苦一般,“不像小女子的这三分伎俩,遇到什么危险,还要大人相救。”   秦霄一阵苦笑——这女孩子,一脸温柔难道都是假装出来的么?言词犀利,骂人不用带脏字啊!   “算啦,今天就不舞啦!”   吴仙儿一脸坏笑的看着秦霄,用手微微指了指远处。那边,李嗣业和范士德等人正慢慢朝这边走来。   “也好。”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先把心中疑惑扔到了一边,“不过,吴小姐下次若要舞剑,还是挑个安全点的地方吧。”   吴仙儿将剑递给小丫鬟,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万福:“是,秦大人,小女子记住啦!”   秦霄一脸苦笑,心里感觉怪极了!——怎么这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对我不是冷嘲就是热讽,像是王亲公主一般,丝毫不把我这个钦差大臣放在眼里?   一艘画舫缓缓的行到岸边。琉璃绿梁,朱红飞檐,倒是艘装扮得极精致的游船。   吴兴国站在船头,冲秦霄拱手:“大人久等了,请上船。船上已备好歌舞小曲,点心酒菜,专供大人消谴。”   秦霄淡然一笑:“有劳吴大人费心了。”   便提脚上船,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嘀咕声。回头一看,李嗣业和范式德又凑到了一起,咬着耳根。李嗣业更是一脸苦色,郁闷的抓着脑袋。   秦霄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范式德轻咳一声,讪笑道:“大人,李将军不肯上船,说是要独自一人,先回驿馆睡觉。”   李嗣业的脑袋一阵左摇右晃,就是不正眼看秦霄,脸上已经憋得通红,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秦霄愣了一愣:这李嗣业,平常不都是到哪里都要跟着的么?随即醒悟道——至从上次掉入江底遇到男尸后,李嗣业就晕船晕水了!   秦霄走到李嗣业身边,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挺大声的笑道:“那好吧,李大将军。你就先回驿馆休息吧。只可惜这艳丽歌舞和可口酒菜,你没福气享用了!”   李嗣业愣了一愣,感觉秦霄捏着他肩膀的手用了几份暗力,这才发觉秦霄手心中,正捏着是那块钦差印信,有些不解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秦霄。   秦霄冲他挑了挑眼睛,将声音压到极低,提起一股真气,对他说道:“写几封表文,盖上我的金印。不要通过驿站,另想办法送到阁部张柬之大人。就说,江南事大,请求兵权,或援兵。越快越好,直传长安。”   好在李嗣业身形庞大,将其余一些人纷纷挡在身后,众人都没留意到秦霄手中的金印。   李嗣业身子微震了一震,顺手一把抄过金印牢牢抓在手心里,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大声抱怨道:“大人,玩什么不好,非得要上船玩,这不是为难俺老李么?你们玩吧,俺回去睡大觉了。”   说罢甩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霄和范式德上了船,吴兴国奇道:“李将军为何不上来?”   秦霄尴尬的笑了笑:“大人有所不知,这李将军……咳……关西来的汉子,晕船晕水,上船必吐,所以,这个……”   吴兴国会心一笑:“哦,倒是下官安排不周了,改日必要向李将军赔罪。秦大人,范大人快请入舱,酒菜正香,歌舞便也要耍起来了。”   众人纷纷朝船舱内走去。   秦霄走在最前,身后却是跟着的吴仙儿。入座的时候,吴仙儿也挤挤挨挨的凑着秦霄坐到了上座,全然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   吴兴国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好生无礼!还不快坐过来!”   吴仙儿一脸不快,飞快的偏过头翘起了下巴:“我偏不!”   秦霄忍不住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吴大人,今日出游,大家都是朋友一般,就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   吴仙儿马上展颜一笑:“还是大人这样的风流公子哥儿,懂得人味情调!你看我爹,简直就是薄情寡味的老古董嘛!”   吴兴国脸皮抽动了几下,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口气,报歉的对秦霄拱手一揖:“大人,下官教女无方,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这时,几张案桌上的酒菜已经呈得满满的了,歌儿舞女也纷纷入堂,准备席间献艺。   吴仙儿看似心情很不错,全然将刚才掉落凉亭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时不时的跟着歌妓轻声哼唱几句。   临桌坐着吴兴国和范式德,二人时不时的敬上秦霄一杯,都默契的不再过来叨扰,只顾自己低声聊着天。   秦霄手中拿着一杯酒,不急不忙的往唇边递去,慢慢浅饮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歌舞,耳朵里听着管弦声乐,脑子里却飞快的思索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看样子,倒有些像是发呆了。   过了一阵,吴仙儿看似已经对歌舞失去了兴趣,便朝秦霄这边挤了挤,轻巧巧的凑到他耳边,贼贼的说道:“秦大人,秦公子,你刚才,塞给那个黑脸大猩猩的,是什么东西呀?”   秦霄身子微微一震,手中的酒杯却险些掉到了地上。 第56章 飞来艳福   秦霄微侧过脸,吴仙儿的面庞却已离他极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吐气如兰,淡淡的体香也暗暗袭来。   可是这时候,秦霄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绮丽和暧昧,心里却暗暗升起一阵惊疑:这个吴仙儿,是在故意装傻充愣,还是别有用心?   秦霄脸皮微微抖了一下,嘴角上扬,呆呆的笑道:“东西?什么东西?你可是要有东西送我?”   吴仙儿颦眉一皱,翘了翘嘴:“不说拉倒,我才不稀罕呢!谁要送你东西了,本小姐的东西,可是随便送人的?”   秦霄呵呵轻笑了一声转过脸去,心里却暗暗的吁着长气。   吴仙儿讨了个没趣,左顾右盼好一阵无聊,突然将眼神定格到了秦霄腰间,眼睛一亮:“咦,秦大人的玉佩好漂亮哦!给我看一下好么?”   秦霄微愣了一下,看向自己腰间的蹀躞带,上面系着的,正是李隆基送给他的那块见证结义的玉佩。秦霄笑了笑,将玉佩取下来递给吴仙儿:“这是我结义兄弟送给我的纪念,你要看便拿去。”   吴仙儿一脸欣喜的接过:“谢谢秦大人!”   便拿到手上把玩起来。   “真漂亮!好玉!难得一见的好玉呀!”   吴仙儿赞不绝口。   秦霄心里想道:那是当然了。李隆基那样的王公世子,会用次品么?   这时,吴仙儿的脸色却突然急转直下,由一脸欣喜和活泼,变得阴郁甚至还有些惊慌。只见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将玉佩飞快的塞到秦霄手里,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说道:“停船靠岸,我要回家。”   吴兴国顿时惊惶失措,忙忙站起身来走到秦霄和吴仙儿的餐几前:“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任性胡为,秦大人在此,你休得无礼。大人……这,下官,真是失礼!”   秦霄手中捏着那块玉佩,心里也升起好些个问号,脸上却依然挂着笑意:“无妨无妨。吴小姐可能是累了,正好本官也想先回驿馆,就此靠岸也可以。”   吴兴国脸上泛起一阵难色,却也拗不过秦霄和固执的女儿,只好轻叹一声:“既如此,那好吧……”   画舫靠岸,吴仙儿不等众人,率先下了岸,却径直跑到车队那里,翻身上了一匹马,马鞭一扬,急急的冲走了。   范式德一脸惊疑和尴尬:“吴大人,这……莫非,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吴小姐?”   吴兴国长叹一口气:“这孩子,从小没娘,怕是被我宠坏了,任性得紧。秦大人,范大人,今日……今日真是贻笑大方,多多得罪了。二位大人,一定要让下官补偿一下。下官已在府中置下酒席,就当是为二位大人赔罪吧!”   秦霄心里一阵苦笑——又是吃喝!我算是明白大唐为什么以胖为美了。国家强盛产物丰富人民也富裕,偏偏中国的饮食文化又很发达,于是就吃吃吃……于是大家你别笑我,我也别笑你,就以胖为美吧!   马车牵了过来,秦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笑道:“范先生,既然如此,我们就再去一趟刺史府,叨扰吴大人一阵吧。再说了,鄂州州务考察也还没有进行,就当是顺道再敲诈吴大人一餐吧。”   吴兴国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大人真会说笑!”   一行众人,直回刺史府。入得府来,早有酒席伺候。只是今日没有多余的人,只有秦霄等三人入席。   三人寒暄了一阵,吴兴国突然长叹一声,自嘲的笑道:“二位大人休要笑话吴某。我那女儿,从小被她娘娇惯得厉害,没了规矩也不识些大体。但有冲撞之处,还请二位大人,看在吴某薄面上,海涵几分才是。”   秦霄淡然一笑:“吴大人言重了。我看吴小姐,倒是个率真耿直之人,并不令人反感。”   吴兴国闻言面露喜色,看似有话想一吐为快,又有些顾忌一般,略有些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秦大人。我那女儿,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按理说也该找个夫家嫁了,留在家里,徒惹人笑话。可是她至小被她娘惯坏了,连我这个爹的帐也不买。我给他找的名士才子,达官贵人,她全然不屑多看一眼……尤其是,两年前她娘去世后,这孩子越发不想提及婚嫁之事了。说起来,倒真是有几分令人担心。不过,昨日……”   说到这里,吴兴国顿住了口风,朝秦霄脸上瞟去。   秦霄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昨日如何?”   吴兴国干咳一声,讪讪的笑道:“昨日傍晚,大人进府的时候,恰巧仙儿在正阁楼上梳妆,不巧看到了大人。没想到,这个眼高于顶的孩子,居然一眼就……就看中了大人。这不,今日大清早的,她自高奋勇亲自下厨给大人做了早餐送去,这个……于是下官抖胆……”   吴兴国顿了一顿,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想把女儿,嫁……嫁给大人!”   秦霄原本嘴里慢慢的嚼着一片鸡肉,听到吴兴国这话,却突然一下呆住了,半张着嘴,仿佛打量外星人一般,盯着吴兴国,自己一时也弄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吴兴国看着秦霄千变万化的脸色,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虚,坐立不安。   范式德夹在两人中间,也是感觉一阵尴尬,只好强打起笑脸,轻声说道:“二位大人,这酒菜都要凉了……”   “噢……”   秦霄一怔,仿佛回过神来,这才合上了下巴,一抡筷子——“吃!”   吴兴国愕然的看着秦霄,实在读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随即又一脸苦色的看向范式德。范式德却假装没有看见一般,只顾闷头吃喝。吴兴国好不郁闷,也只好抓起了筷子,闷头闷脑的吃起饭来。   三个大男人,都只顾往嘴里塞东西,没有寒暄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仿佛都跟这满桌的美味佳肴有仇一般,个个咬牙切齿。   秦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时居然没了主意。其实他对吴仙儿倒是并不讨厌,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好感。但是,身为21世纪的人,他对于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还真是非常的不习惯。   秦霄心里暗暗道:这个时候,我可不能随便说话。反对吧,自然是让吴兴国下不来台,得罪他事小,现在正在查的案子……万一弄巧成拙事情变得更糟,就不好收拾了。同意?别开玩笑了!虽然吴仙儿是个大美女,但我对她还没有一点了解。照她那个任性的小姐性子,万一娶个河东狮吼的娘们回来,岂不是自己找罪受!再说了,大唐民风开放,越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越是性格豪放不羁。我这一口答应下来,万一吴仙儿这小妞一发彪,马上要和我洞房花烛……靠,我这是想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57章 诱入香闺   没了推杯换盏的寒暄,也没有歌儿舞女来献艺,这顿饭倒是吃得极快。   秦霄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这刺史府,感觉倒像是我以前部队的食堂了,而且,是我秦霄的私家小灶,嘿嘿!酒足饭饱之后,秦霄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手巾,擦了擦嘴,洗了洗手,站起身来:“吴大人,多次打扰,秦某真是于心不安。要不这样,秦某就此告辞了,明日再来府里,和大人一起商谈公务。”   吴兴国慌忙起身,站到秦霄身旁,拱手道:“秦大人,这……下官真是唐突,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秦霄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吴兴国:“吴大人,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要不……我们就此别过。有事,明天再谈如何?请!”   吴兴国心里捉摸个不透:“秦霄这话说得可是模棱两可。有‘事’明天再谈,什么事?公事,私事?还是特指仙儿那件事?”   但他也不想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欠了欠身说道:“那吴某送送二位大人。”   “不必了吴大人。”   秦霄一抱拳,“请留步。”   说罢,跨开步子朝门外走去。   吴兴国看着秦霄的背影,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秦霄和范式德刚走到门口,旁边蓦然闪出一个人来,直直的挡在秦霄面前。   “秦大人,民女有事,要跟大人说说。”   居然是吴仙儿。   吴仙儿微微屈了一下身子,娉娉婷婷的道了一记万福:“请大人借一步说话,好么?”   语气虽然轻柔,可那“好么”两字,却是说得清脆婉转,声调拖得长长的,如同魔咒一般,让秦霄生生的顿住了身子。   秦霄心里暗暗叫道:“好哇,父女俩一起上阵,莫非真的要吃定我?”   但一想起今日画舫上,吴仙儿的奇怪举动和她的诡异剑法,又不由得勾起了好奇心。于是淡然一笑:“好,吴小姐请!”   吴仙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站起身,款步微移的朝前走去,身上的首饰头钗发出一阵清盈的叮咚脆响。   范式德掳了掳胡须,眯着眼睛轻笑起来:“有意思。”   吴兴国奇道:“范大人,什么‘有意思’?”   范式德笑了笑:“吴大人,你难道没有发现么?秦大人一向果断沉稳,雷厉风行。唯独对吴仙儿,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处处小心起来。这难道不有意思么?”   吴兴国恍然大悟,忍不住一阵窃喜,于是拉着范式德的手,急匆匆的把他拖进了后堂。   秦霄不紧不慢的跟着吴仙儿,慢慢走到了西厢,朝一栋碧瓦卷檐的阁楼走去。吴仙儿一路上既不回头,也不吱声,只顾在前引路。   到了楼下,吴仙儿才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对秦霄嫣然一笑:“秦大人,请吧!”   一路上,秦霄都在暗暗打量着这个阁楼。出于特种兵的本能与危机意识,他一下就意识到,这个阁楼,是一处“绝地”独立在一角的阁楼,只有一个阶梯上去,周围有两颗较大的柳树,四周栽种着一片桃花。倘若四周埋伏得有弓箭手,或是毁去楼梯纵火烧楼……秦霄扬起嘴角暗暗的笑了笑:那也奈何不了我吧。所谓的绝地,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罢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妮子,还能把我怎么样。莫非你仗着学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想霸王硬上弓?   想到这里,秦霄自己忍不住一阵好笑:我最近是怎么了?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吴仙儿略有些挑衅的眼神,秦霄展颜一笑,大咧咧的说道:“吴小姐,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这是你的闺阁吧?”   “是呀!”   吴仙儿飞快的答到,“怎么,秦大人难道害怕了,不敢上去?”   呵!   秦霄心里一哼:你不怕,我还怕什么?   于是一拱手:“那,秦某就无礼了!”   抬脚便上了楼梯,朝上走去。吴仙儿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长长的拖裙逶迤的抚过一层层楼梯。   进了阁楼,秦霄入眼即见粉红的帏帐,光亮的妆奁铜镜,连地板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干净整洁。   吴仙儿慢脚进屋,却反身关上了门,背靠在门闩上,静静的看着秦霄。   秦霄转过身来,看着吴仙儿魅惑的动作和表情,一时不由得暗笑起来:干嘛,难道真想来个生米煮熟饭?   吴仙儿身体朝前倾了一倾,站得离秦霄近了一些,仰起头:“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我爹?”   “啊?”   秦霄一惊——怎么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呵,连称呼都省了,好像我们真的很熟的样子。好像,还只认识了不到一天吧?   秦霄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答应什么?”   吴仙儿毫不退避的直直盯着秦霄,简短而果断的说道:“答应娶我!”   秦霄略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的摸着下巴:“你……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   “那是自然。”   吴仙儿眨了眨眼睛,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淡然的说道,“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   “呃,这个……”   秦霄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说实话?不好吧!害怕河东狮吼,仰或说得伟大一点,不想因私废公……这些理由,都有够拙劣的,至少,在吴仙儿听来,应该会如此吧?   “那我问你!”   吴仙儿很明显有些不乐意了,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我长得很丑么?”   “不丑。还很漂亮。”   “我天生残疾么?我身段不美么?我说话不好听么?我走路不好看么?我舞剑不漂亮么?我做的早点不好吃么?”   吴仙儿连珠炮似的说出一大堆来,情绪也显得有了一些激动,半露的酥胸起伏不定,一阵春光四溢。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正一步步的朝秦霄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到半尺,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   秦霄微微的侧了侧头,强行将自己的眼神从吴仙儿雪白饱满的胸前拉离开来:“都不是。吴小姐,没什么不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吴仙儿的身子往上一蹭,几乎是跳了起来一般,带了些怒气的娇斥道,“你倒是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秦霄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这种问题,一下怎么说得清楚?这可是一千多年的代沟啊! 第58章 温柔挑衅   吴仙儿昂起头,十足挑衅的瞪着秦霄。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到了足够短,吴仙儿再稍稍踮下脚尖,就足以顶翻秦霄的下巴了,那酥软饱满的胸部,也几乎帖到了他身上。   秦霄感觉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胸腹间一股暖暖的热潮慢慢升腾而起,渐渐有暗流汹涌的态势。   秦霄心里暗暗叫道:吴仙儿,你这个小妮子,你再敢这么挑逗我,小心我……小心我人品爆发!二三十年的老处男,岂是好惹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秦霄还是不由自主的小退了半步——至少,至少我现在还是钦差大人,不能干出有辱身份的事出来,先饶了你,哼!   秦霄干咳一声:“吴小姐,这个……本官还有重要事情要和你爹谈。我可不可以……”   秦霄故意将“本官”二个字说得重了一些,强调着自己的身份。   吴仙儿脸上露出一股鄙夷之色,嘟了嘟嘴:“哼,还武状元,我就怀疑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哪里有这般避着姑娘的男人!不就是问了你两个问题么,有话明说,有什么可藏藏掖掖的!真受不了你!”   秦霄的脸像被电击了一般,好一阵抽搐,心里大叫道:小妮子,你别逼我!就算我对你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要我现在答应跟你成亲,也太夸张了点吧?就不能来点感情酝酿、培养一下气氛么,暧昧,暧昧懂不懂?   吴仙儿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秦霄,突然一下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做出这副模样,被人看到,还以为你被歹人非理泪未干呢!嘻嘻!”   秦霄一下被逗得笑了,心里却着实有一股想号啕大哭的冲动:想不到我秦霄英明神武了两辈子,居然在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妮子面前,吃这么大个鳖,真是太丢人了!   吴仙儿却放肆的一直笑着,简直就要岔了气了,一手支着腰,微微的将身子弯了一些下来。   她这一弯不要紧,秦霄的眼神又不自觉的被她胸前疯狂绽放的春光,吸引了过去。   可这一次,秦霄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香艳绮丽,相反的,突然一下睁大了眼睛,眉头也皱了起来。   吴仙儿似乎查觉到什么,止住笑声站直了身子,玉臂略抬,用她的薄衫襦袖遮了遮胸口:“看什么看,大淫贼!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原来是个闷骚男!”   秦霄像是做贼被当场抓到了一般,脸红到了脖子根。   可是,这个凶悍的贼,却一把抓住了吴仙儿挡在胸前的手腕,居然用极冷的语调说道:“把手拿开!”   吴仙儿浑身一颤,像是见了鬼一般,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直盯着秦霄:“你……你想干什么?”   秦霄长吸了一口气——“把手拿开!”   吴仙儿使劲一甩手:“放手!淫贼!你再不放,我可要叫了!”   可她的手腕已被秦霄抓得死死的,如同被铁钳夹住了一般,尽管用尽了力气挣扎,却丝毫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可秦霄仍像个冷血的牲口一般,一脸寒冰的盯着她:“我再说一遍,把手——拿——开!不然,我可就要用强了!”   吴仙儿这下被吓坏了,眼睛里一下就冲出泪来,张嘴就哭了起来:“你……你这个混蛋淫贼!救命啊!”   这下秦霄一下慌了神,急忙松开手:“别哭!别叫!我的姑奶奶!我算是怕了你了!”   吴仙儿飞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几乎是跳了起来,抡起巴掌,就准备赏给秦霄一个响亮的巴掌。却不料被他轻飘飘的闪了过去,只得大叫道:“禽兽,淫贼!”   说罢猛然甩脱秦霄的手,撒腿就朝门外跑去。   吴仙儿刚跑到门口,猛听到耳边一阵风响,秦霄像个幽灵一样又出现了,高大的身躯赫然挡在她的面前。吴仙儿“哗”的一下扬起手,又准备一巴掌扇过去,却冷不防的又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秦霄努力镇定心神,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已经很有耐心的并且尽量尊重你了,你不要逼我动粗。我今天必须要从你的嘴里,听清楚一件事情……”   吴仙儿蒙朦朦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着下唇,恨恨的低吼道:“有话就说,别找借口!淫贼!”   秦霄一脸沉静如水,逼视着吴仙儿:“你,跟火凤,是什么关系?”   “你!……”   吴仙儿浑身一颤,像是被突然泼上了一瓢冷水一般,整个人呆立住了,嘴里喃喃的说道,“你居然看清楚了……”   秦霄扬起嘴角,冷笑:“幸好我眼神够好,不然还真是……咳!”   这话一说出口,秦霄就有点后悔了。这下连他自己都感觉很是有些龌龊。因为刚才,他就是不经意间在吴仙儿身子下俯的时候,看到了她和身上的火凤标志。而那个标志,恰巧就在她的胸间。   说得再具体一点,是在她……双峰之间的沟壑里,而且,是在最深处……   吴仙儿扬起另一只手,准备飞快的在秦霄的脸上,再来一次耳光。   秦霄照例轻飘飘的闪过,不禁来了一些火气:“你这女人,好不麻烦。抽耳光有瘾啊?”   吴仙儿的脸色,平白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原本带着火气的娇嗔和天真,变成了冷峻和沉寂,连眼神都变了,少了之前的那种单纯无邪,而多了许多冷漠甚至是憎恨。   一瞬间,吴仙儿整个变了一个人。   “放开。”   吴仙儿的声音,冷得如同掷到地上的冰块,没有丝毫烟火之气。   秦霄放开手,身子却依旧挡在她面前,随时提防她逃走。   吴仙儿旁若无人的转过身,缓缓的走到桌边,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秦霄心里郁闷的想到:真是造孽,偏偏遇上这种魔星一样麻烦的女人!不是色相勾引,就是有甩耳光的恶癖,再要么就是玩深沉。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半晌,二人都没有说话。   场面静得可怕,气氛也有些压抑起来。   “秦霄,你知道么。”   吴仙儿背对着秦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我真的想一刀杀了你!” 第59章 我呸!蠢才!   吴仙儿突然主动打破沉默,反倒让秦霄微微的惊诧了一番。可是片刻之后,秦霄心里又忍不住一阵窃喜:你开口说话便好!就怕你装死,一个字也不肯吐。   秦霄缓缓的靠近吴仙儿坐的桌子,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从她嘴里,问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你给我站住!”   吴仙儿猛然回首,扔出一句话来,冷若冰霜怒气充盈的瞪着秦霄。   “行,我站住。但该问的话,我还是会问。”   秦霄心里一阵窝火:这算是什么事儿!我一个审案的钦差大臣,反倒像个被审的囚徒了。得,大局为重,我就先任由你嚣张,顺着你,待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来慢慢惩治你这个刁顽小姐!   吴仙儿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正对着秦霄,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秦霄,你以为,你有个好皮囊,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本姑娘就会真的看上你这个呆头鹅么?那边有铜镜,你不妨先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德性!在女人面前都没点气魄,只会闷在心里发骚,光这一点,就让本小姐反胃之极!”   “继续。”   秦霄狠狠的咽了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声叫道——我忍!   “哼!你别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本小姐……本小姐!哼!”   吴仙儿看来似乎想激怒秦霄,然后好借题发挥狠狠骂他一顿再说,没想到秦霄根本不着她的道,不由得很是气闷,一时都想不出词来发彪了。   秦霄一脸淡然眼色平静的看着吴仙儿,脸上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吴仙儿感觉很是有些不自在,一股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不禁一阵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嘴里更是没词了。   “骂完了?”   秦霄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扬起嘴角,不屑的笑了笑,“那轮到本官问话了。”   “哼!”   吴仙儿恨恨的瞪了秦霄一眼,又坐了下去,拿背对着他。   秦霄理了理思路,心里暗道:像这种人,表面装得强横想先声夺人,其实心里已经在发慌了。如果能一举攻破她的思想防线,就能让她一溃千里……好,我就捡最敏感的问题先说!于是清清嗓子,悠然说道:“你,究竟是不是刺史吴兴国的女儿?”   “你!”   吴仙儿蓦的一下侧过身来,恼怒的盯着秦霄,“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妄加猜测。全鄂州城的百姓谁不知道,刺史吴大人的女儿年方十七,生得如何如何美丽!我真是怀疑你这个所谓的钦差大人,若大的脑袋里是不是装着一瓢夜香!说出的话也是不着边际臭不可闻!”   秦霄心里冷哼道:反应这么大,那就证明我猜的对了!全鄂州的百姓是知道吴大人有个漂亮女儿,连我也早早有所听闻。只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平日里都是躲在深闺不出来见人的,真正知道你的真面目的,恐怕没有几个吧?府里的家丁仆奴就不用说了,自家的奴材,在当今这个世道,跟马匹骡子的身价没个什么差异,叮嘱的事情是断然不敢泄露的,要不然就是死路一条。而且,你吴仙儿也一直没敢在很公开的场合露面,就算是出门,也是香闱马车伺候,连郊游的地方也挑在人烟稀少的清凉湖。哼!还敢狡辩,看我等下就揭开你的假面具!   秦霄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吴仙儿,接着说道:“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做神都洛阳的名典小吃‘松玉百合酥’,如果我说得没错的话,这类点心,只有在洛阳本地极为高档的酒楼,或是名门大宅家的大厨,才会做的;还有,你居然会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舞,这事也够稀奇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段然不会有机会跑到长安,找公孙大娘拜师学艺吧?别说你是跟她徒弟学的技艺,秦霄有幸曾在大明宫目睹过公孙大娘的剑舞,也曾听说,现在公孙大娘只许自己亲授技艺,并不允许徒儿私下收徒。而且,以公孙大娘现在的名望和声价,别说你是个刺史女儿,就算是当今丞相的千金,她也要考虑考虑吧?另外,你最大的一个破绽,就是那天在剑舞跌落凉亭的时候,居然使出了那种诡异的剑招。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你运气太坏,前不久,就有火凤的刺客用这招来行刺我,于是,我一不小心,就记下了这个剑招。于是,其实我很早就在怀疑你的身份了,只是没有挑明一直暗暗的盯着你,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吴仙儿已经侧过脸,不再正眼看着秦霄,听到这里,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恨道:“本不想跟你这种没见识的人啰嗦,但你苦苦相逼,我也忍不住回你几句话。公孙大娘与我家是世交,传我点技艺并不奇怪;松玉百合酥,是我爹爹在京中的朋友,某个官家夫人回江南省亲时,亲自教我的;还有那个什么剑招,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不过是我为了练好剑舞,花重金请来的名家武师教我的普通剑法。亏你还号称什么武状元,真是少见多怪信口雌黄!”   秦霄心里暗笑:打蛇上棍了,好事!你若是不跟我狡辩,这事情倒不好问下去了。不过,你这小妮子,还真是反应敏捷能说会道,看来除了刁蛮任性,倒也还有些别的心眼和伎俩。   秦霄昂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吴仙儿:“就算你刚才前面说的是事实,我也暂且相信你。但还有两件事,你倒是给我解释看看?第一,吴刺史说你会摆弄花草园林,这刺史府中的院落花园,都是你精心设计打理的。那么,为什么那么巧,你打理的桃花林,居然和洛阳太子宫的布局格调一致?关于这一点,我知道你会有巧言诡辩,我也明白这算不得什么有力证据。但是和第二点一联系起来,你就无法为自己开脱了,那就是——为什么你看了我的玉佩后,就表现得那么惊慌失措?这块玉佩,是临淄王李隆基送给我,作为我们结义的凭证信物。想来,你应该是认了出来吧?”   秦霄顿了一顿,脸上仿佛挂起胜利的旗帜一般,自信满满的笑道,“百合酥,西河剑舞,桃花林,玉佩,所有的事情一串联起来,我便猜测,你根本不是什么刺史的女儿,而是京城中,某个达官显贵或是皇室贵族派出来的卧底,来到这江南,混进刺史府,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什么特殊任务。我说的,没错吧?”   吴仙儿一直冷眼瞪着秦霄侃侃而淡,听到这里,忍不住恨恨的啐了一口:“我呸!蠢才!” 第60章 吴仙儿?   秦霄不禁一阵愕然——不会吧?我猜的居然会错了?这小妮子,又来装腔作势?   吴仙儿直视着秦霄,袅袅的站起身来,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你也算是没有蠢笨到家,让你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是你的那些猜测,真是有够滑稽的。什么‘卧底’,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混进刺史府,秘密、任务,你当这刺史府是你家菜园子,想混就能混进来么?”   缓了一缓,又丢出那句——“蠢才!”   秦霄郁闷了:这小妮子,跟我这个钦差大人说话,居然像主子对奴材训话一样,有够离谱!先不管这些了,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弄清楚,要想办法打听出来才是……继续忍!   秦霄吸了口气,饶有兴趣的看着吴仙儿:“那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把园林弄得跟太子东宫府一样?还有,临淄王的玉佩,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吴仙儿毫不退避的直直对上秦霄的眼神,脸上的神色,又发生了一番变化,居然隐隐透出一股忧郁和悲伤来,先前的火气和怒意也慢慢消退了下去,却又不肯开口说话。   秦霄暗暗说道:耐心!这个时候,一定要有耐性!要比她能沉得住气!   两人,就像是荒漠里偶遇的狮子和老虎,静静的对峙,虽然没有言语动作,却在暗暗较着劲,空气中仿佛都弥漫起一股剑拨弩张的味道。   正在这时,秦霄隐隐听到门口有动静,猛一回首厉声喝道——“谁!”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口站着的,居然是吴仙儿的跟班丫头,那天吴仙儿舞剑给秦霄看时,吹箫奏曲的——席儿!   秦霄看着那个席儿进了屋,转身轻巧巧的关上门,然后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秦霄和吴仙儿身边,对着吴仙儿,一膝跪了下去:“小姐,事到如今,不如告诉秦大人真相吧!”   席儿将头压得低低的,怯怯的说道,“秦大人应该是个好官儿,比凤姐更值得信任。”   秦霄顿时感觉心头一震——这个席儿,这是说的什么意思?看来她的身份,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丫头那么简单嘛!该死!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想到关于她的事情,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能吹奏出《西河剑器》那样的曲子,而且,使用的,是那种极为珍贵罕见的碧玉箫!她口中所说的“凤姐”又是什么人?凤?凤!莫非,便是火凤?   秦霄感觉,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少太少了!这时居然有一种满头雾水不知所云的感觉,而且,他头一次的感觉,这一次,自己疏露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真的是很无能!   吴仙儿一直冷冷的注视着席儿的举动,直到听完她说的话,才幽幽的长叹一口气,颓然的坐了下来,将一条胳膊搭在桌上,头也低低的垂了下去,整个人仿佛一时间失去了力气。   席儿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秦霄看着两个人的奇异举动,心里冒出个无数个问号,好奇心大起。   “起来吧,席儿。”   秦霄说道,“吴小姐不想说,不如,你说给我听听吧。究竟,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席儿还是不肯抬起头来,将头低低的垂着,仿佛都要挨着地了。只听她嚅嚅的道:“你也跪下吧,秦大人。你眼前的这个人,你非得跪不可。”   轻言细语的几句话,却仿佛在秦霄脑海里扔下了一颗重镑炸弹!   “你说什么?”   秦霄提高了语调,仿佛打量怪物一般的,看向吴仙儿,万分惊诧的说道,“吴仙儿……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吴仙儿半耷拉着脑袋,丝毫没有因为秦霄提高声音而动容,支起手臂托着香腮,只是有气无力的低低说道:“永泰郡主,李仙惠。听说过么?”   “咣!”   的一声,秦霄听到脑海里传来一声炸响,重镑炸弹,这次真的爆炸了!   秦霄的脸瞬间变的刷白,痴呆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年多以前,永泰郡主被武皇赐死,天下震动,众人皆知,你怎么会是!……”   吴仙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落寞而苍白的笑意,自嘲一般的说道:“有什么不可能。我被人救了出来,再找个替死鬼让她代我受死,我自己却苟延残的活到现在,被人用做傀儡一般的玩具。”   秦霄这下真的惊呆了!   虽然他对之前的吴仙儿,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可眼前现在的这个吴仙儿,却一点也不像是说谎开玩笑的样子……本能的直觉,此吴仙儿,已经不是彼吴仙儿了,哪一个才是真的?   秦霄瞪大了眼睛,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对跪在地上的席儿说道:“席儿,她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们主仆两个,莫不是想联合起来,胡弄本官?”   吴仙儿凄然的笑了笑,弯下腰去,将席儿扶起身来,真诚而善意的看着席儿,脸上带着温柔而谦意的微笑:“委屈你了,仙儿。这些日子来,让你假扮奴婢伺候我……秦大人,你眼前的这个席儿,才是真正的吴仙儿,刺史吴兴国的亲生女儿。而我,就是那个鸠占雀巢的冒牌货。”   “咣”的一声,又是个重镑炸弹在秦霄脑海里爆炸了!   秦霄两眼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发觉自己,真的是如同“伪吴仙儿”先前骂的那样,是个蠢才!   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完了,恩师狄仁杰的面子,这下全被自己丢光了!   李仙惠抚了抚吴仙儿的背,轻轻说道:“仙儿,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自己也想得多了。凤姐的确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只是,眼前的这个什么武状元钦差大人,也未必便是个好角色。你看他这两天,被酒肉歌舞迷得七昏八素,吃喝玩乐来者不拒,说不定暗底里还收了黑钱,遇到美色像是八辈子没见女人的色急闷骚,这哪里是什么好官的架式!分明也就是个徒有虚名的纨绔子弟!”   秦霄木然的站在那里,听李仙惠说完这番话,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痴愣的傻笑,呆呆的想到:完了,这下,先人秦叔宝、恩师狄仁杰,还有我这个曾经自以为英明神武大神探的脸,一下全丢光了! 第61章 真的是她!   秦霄呆呆的杵在那里,感觉一阵阵冷汗从头顶,直往脖颈间流去。如果,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李仙惠,那事情未免就大条了!   秦霄记得,自己在21世纪追看关于狄仁杰的小说故事的时候,对这个李仙惠还是略略有些了解的:永泰郡主李仙惠,武则天的亲孙女,唐中宗李显最宠爱的小女儿,年仅17岁时就死了。关于她的死,历来史学家们还有所争论,最具有代表性的说法,就是她与兄长李重润、夫婿武延基(武承嗣之子,武三思的侄儿)一同被武则天赐死,另外还有说法,称是早年丧夫忧郁而死,或是死于难产。她死后被追封为“永泰公主”她的墓,也被唐中宗特许称之为“陵”在中国历代公主的陵墓中规模最大,堪与帝王陵寝比肩。   而现在,这个应该已经死去近两年的永泰郡主,居然活生生的站在秦霄而前,而且与意图不轨的火凤扯上了莫大关系!   虽然秦霄早有预感江南的事情非同一般,可是现在突然蹦出个永泰郡主,而且,还是逃脱于皇帝治罪的李氏宗亲……这已经不是什么“非法集会”、意图谋反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事情弄得不好,闹到武则天那里,说不定又会因为李仙惠的事情,惹得她龙颜大怒,像当年她当登基时一样,为稳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到时候秧及池鱼,再对李家王亲来一场大清洗……而且,现在这个政治敏感时期,李显刚刚被立于太子不久,武三思等人就苦于没有机会除掉他。假如这李仙惠的事情让武三思等人知道……   秦霄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头一次的感觉,危机正慢慢降临,从自己身边这方寸之地,一步步的漫延开去。而且这些事情,与历史上的记载也是格格不入,难道,又是因为自己的无理穿越,让历史的轨迹发生了扭曲?   李仙惠让吴仙儿站了起来,自己则缓缓的左右漫着步子,长长的托裙不紧不慢的抚过光亮的地板。   “你就没话说了么,钦差大人?你刚才不是还气势汹汹的么?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李仙惠徐徐的吐出几个字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秦霄。   秦霄略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部肌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李仙惠说道:“郡主殿下……唔,我暂且这么称呼你——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正的永泰郡主,除非,你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来。假如,你真的是永泰郡主,那么,鄂州的事情,就真的麻烦大了……”   李仙惠落寞的笑了笑,亮出两个小酒窝:“我知道,这种事情是一时让人无法相信的,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也就是事先早有所打算。这样吧,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罢,李仙惠掠起披在香肩上的宽长帔帛,露出粉白的玉臂,然后从左臂上,取下那只玉臂环拿在手上,颇有些嘲讽的冲着秦霄笑了笑:“拿去看看吧,钦差大人。我承认你心思还算得上是缜密,从一些不明显的细节上也能发现某些端倪,但是这个东西,你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么?”   秦霄满腹狐疑的接过那只还带着李仙惠体温的玉臂环,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赫然发现,这玉臂环的材质,和李隆基赠送给他的玉佩简直一模一样,三片翠色欲滴的玉片组成的玉臂环,中间缀着细碎名贵的珠玉,而在它的内侧,其中一块玉片中,有几个细小的字——“赠吾侄仙惠”“看明白了?”   李仙惠淡淡的说道,“这是临淄王之母庞妃,当年亲自赐给我的。这种玉,别说是民间,就是皇城之中也属罕见,是相王李旦在被废除之前,受外国特使赠送进贡的。当时还是皇帝的相王便将此玉石赐给了庞妃。庞妃再将它拿到工匠那里,打造成几块玉佩和一对玉臂环。本来庞妃是想自己佩戴这对玉臂环的,可玉器送到府里时,正巧我在场,而且隔日便是我的生辰,于是庞妃就很大方的将这对玉臂环赠送给了我,当作是生辰贺礼。同时为了纪念,她还特意请匠人在上面刺上了字。”   秦霄听完李仙惠的话,心里已经差不多相信了八成。因为李隆基将那块玉佩赠送给他的时候,好像也说过那是他母亲遗留给他的纪念。而且李仙惠刚才说得也是入情入理,相王李旦曾在十几年前短暂登基,后来被武则天废除,有特使进贡也是自然的事情;而且庞妃虽然过世多年,但她的大方娴雅却是一直留名于宫中……秦霄突然感觉脑子里有些乱了起来,几个硕大的字眼不停的在脑海里显现——真的是永泰郡主!真的是已死的永泰郡主!   “还是不肯相信么?”   李仙惠的声音空前的轻柔起来,缓缓的说道,“区区一个玉臂环,也许算不得是有力的证据。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是问过我,为何要将刺史府的桃花林,弄得像神都的太子东宫府格局么?当年,我父王被武皇废为庐陵王,带着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个,一起被流放到了房州。在那里,整日心情抑郁紧张的庐陵王,寄情于山水草木,喜欢上了桃花。”   “后来我父王再次被召回立于太子后,便在太子府里栽种桃花。而且,我父王平生最喜欢六、九之数,桃花的排列必按此数。你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去刺史府中的桃花林数一数,东边十二株,西边九株,我无形之中也按照父王的习惯去布置桃花林了。一年前我来到刺史府以后,百无聊赖,就开始张罗着这些事情。而且在我来的前几天,刺史府里的奴仆丫鬟全部被撤换掉了,我也绝少出门,不与人相见,唯独仙儿整日里陪着我……”   说罢,李仙惠温柔的冲着吴仙儿笑了笑,还去抚摸她鬓角的细碎头发,神态举指与之前那个刁顽拔扈的“吴仙儿”已是判若两人。   秦霄紧锁着眉头,神情凝重得有点发痴了,呆呆捏弄着手中的玉臂环,心里惊声说道:真的是她!居然真的是永泰郡主! 第62章 虎毒食子   秦霄呆立了半晌,才想起要把玉臂环还给李仙惠。李仙惠微笑接过,拿在手里掂了掂,颇有些戏谑的说道:“怎么,秦大人,现在你可曾相信,我这个冒牌的刺史女儿,是传闻中已被赐死的永泰郡主了?”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算是回过神来,然后凝重的点了点头:“相信。”   李仙惠全然没有秦霄那种紧张,只是淡然的笑了笑,重新将玉臂环戴上,然后说道:“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告诉你?难道你心里,还在以为,我真的看上了你……你这只呆头鹅?”   说到这里,李仙惠又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秦霄尴尬的打着呵呵,摸了摸下巴:“岂敢岂敢……郡主殿下不责怪微臣的无礼冒犯,微臣就要感恩戴德了……嗯,这个,微臣确实有问题想要请教殿下,不知殿下能否……”   “坐下说话吧,秦大人。”   吴仙儿略略抬了一下手臂,示意秦霄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见秦霄迟疑,不由得婉尔一笑:“秦大人,当年我被赐死的时候,已然没了郡主身份。更何况,我现在算起来应该是个死人,连平民百姓的身份都没有。你也就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什么郡主、微臣,我现在听来,反而有点不习惯了,感觉像是讽刺一般。”   “那微臣……我就不客气了。”   秦霄走到桌边,坐到李仙惠的对面,“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还是像先前一样,叫我仙儿吧。”   李仙惠依旧淡然的笑着,“我的名字里,也有个仙字。至于刺史大人的千金,你也还是像之前一样,叫她席儿吧。”   “我的乳名叫席儿。”   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吴仙儿低低的说道,脸上绽出一抹扉红。秦霄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假扮成丫鬟的吴仙儿,果然也生得水灵可爱,怪不得外界一直传闻,刺史吴兴国有个漂亮女儿。   秦霄心里一时有些纷乱起来,感觉还难以完全接受李仙惠前后的身份转变,微垂着头努力整理着思绪,都没有正眼去看李仙惠。   稍过片刻后,秦霄抬起头,说道:“嗯……仙儿,你能否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被救了出来,然后还到了江南的鄂州刺史府的?”   李仙惠脸上的神色越加的落寞了,笑容也显得很苍白,淡淡的说道:“这事,说来就有点话长了。一年多前,武皇赐婚,让我嫁给魏王武承嗣之子,武延基,借以缓合李、武两家的矛盾。而我,就这样受皇命摆布,准备出阁嫁给那个,我根本不认识,更谈不上了解和喜欢的武家公子哥儿。那天赐婚的圣旨下来后,我便按习律和武延基还有我哥李重润,进宫面见圣上,算是例行的答礼,感谢皇帝赐婚的隆恩。由于武皇对我也还算喜欢,平日里我都是可以自由出入宫殿的,于是我就先行进了长生殿,没想到……”   说到这里,李仙惠脸上突然一下红了,娇羞的低下了头,竟有些难为情起来。   秦霄心念一动:莫非,她这样冒失的闯进去,一不小心看到了武则天的隐私,这姑娘家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替她接口道:“你可是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比喻说……皇帝的隐私?”   说到这里,吴仙儿站起身来,道了一记万福:“郡主和大人慢聊着,民女去外面伺候。”   说罢转身就退出了房间,将门带上。   李仙惠看着吴仙儿的背影,欣然的笑了笑:“席儿真是个极乖巧的姑娘,这一年来,倒是委屈她了,像个丫鬟一般的伺候我。”   秦霄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想必,吴刺史也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了。嗯,这事先搁着不说。那天,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仙惠的脸上更红了,避开了秦霄的眼神,尴尬的说道:“我亲眼看到,皇帝的龙塌上,有三个……光溜溜的人正在酣睡。其中有两个,就是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我当时很惊慌,知道自己闯祸了,于是飞快的逃离了长生殿……没想到,这事后来,还是被当时值守在宫门外的太监宫娥报之了张昌宗,他们都是张昌宗兄弟的心腹爪牙……”   秦霄不禁汗颜:武则天都七十了,还3P?此时一些事情也略略明了,不由得回想到,在离开长安之前,他与李隆基、李重俊、张柬之他们聚会的时候,李重俊(李仙惠和李重润同父异母的哥哥,太子李显之子)就曾很气愤的说过一句话——“一年前,我弟重润和我妹仙惠,不过是闲谈时说了句‘张易之兄弟何得恣之宫中’,就被严刑处死!这对奸人!”   现在看来,断然不是因为什么一句话就杀了他们,而是他们知道了皇帝太过于私人的秘密了……   李仙惠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时我就惊慌的跑出了长生殿,拉着我哥和武延基一起往大明宫外跑去。没想到我们还没有出宫,就被侍卫追上拿住了。原来,武皇已经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下令……将我们三人,乱棒打死!”   “什么,乱棒打死?”   秦霄心里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这武则天的手段还真是狠辣到了极点,自己的亲孙女儿、亲孙子,还有侄孙儿,都能下这么狠的手!   “是啊,乱棒打死。”   李仙惠凄然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幸好当时,上官婉儿对武皇进言,说‘皇族不可施以杖刑’,于是武皇才改令,将我们交与我父王处置。武皇已经有两三年没有下令杀人了,没想到,这一次下令处死的,竟会是我们,她的三个孙儿。我父王当时就悲痛欲绝,但又清楚的记得他的两个兄长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姐姐,是如何死在武皇死上的,为了保全全家人性命,便狠下心来,下令将我们三人勒死,交给武皇复命。”   秦霄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噤,心里想到: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武则天也太……怪不得有人报怨,不想生在帝王家。权利争衡利益冲突的时候,除了血淋淋的争斗和倾轧,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第63章 火凤之谜   秦霄看着眼前这个他已经完全看不懂的李仙惠,不由得感觉,我宁愿你是那个刁泼风骚不知所谓的刺史女儿,也不愿意相信你是什么永泰郡主,那样的话,事情将要简单许多!   李仙惠脸上一直挂着淡然的笑意,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上官婉儿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了,要不是她的那句进言,我当场就被活活打死了。后来我才算明白,为什么有句话说‘祸福相倚’。当年我父王带着我们被流放到房州的时候,我由于天性贪玩,整日里在外面闲逛,结识了一些江湖异人,他们都是信奉李唐的忠直义士。父王下令处死我之后,这些一直陪伴我到了长安的江湖异人,就将我秘密救了出来,找了一个与我身形相仿的丫鬟,异容之后代我去送死。然后,他们再将我辗转送到了江南,一年前,才进了鄂州刺史府,假扮成吴刺史的女儿。”   秦霄听到这里,感觉像是听天书一般,不可思议的摇着头:“这……太悬了!异容术,世上真的有这种神奇的伎俩?”   秦霄忍不住想说:这不是武侠小说和电影里才有的么?难道在唐代就真的有这种奇术存在了?   李仙惠笑了笑:“有的。不仅仅是有,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似乎也会那么一点。当年我还年幼的时候,就在房州被一个奇人收作徒儿,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武功剑法。同时,我天性好动贪玩,还缠着师父教我这种江湖上传闻的秘术——异容术,只不过我学艺不精罢了。师父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个中高手。”   这时,秦霄猛然想到:“房州?莫非,你说的那个‘奇人’,是房州虎王,虎万求?”   李仙惠略有些惊愕的摇了摇头:“不是他,怎么,你也认识他?……他跟我师父很熟,大约在二十年前就认识了。我曾听我师父说起过,当年他曾带一个女子上门求医,跪了三天三夜我师父才答应他。并非是我师父狠心,只是这种奇术,不好真正见光和广为人知,一旦流传出去被歹人利用,就会造成许多不利影响。这个,你应该可以想象吧?从那以后,我师父就跟虎万求成了好朋友。”   “不错,的确如此。比如被官府通缉的要犯,改头换面,就能逍遥法外了。”   秦霄说道,“我估计,二十年前,虎万求带去见你师父的那个女人,就是前些日子,我在武昌见过的段如了。这个女人,哎,不说也罢,倒也是个可怜人。我跟虎万求,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认识的。”   吴仙儿皱了皱眉头:“我听席儿说起过这事儿,你在武昌破了个借尸还魂的案子,幕后的黑手就是一个叫段如的女人对吧?难道她就是之前,被虎万求带去求我师父医治的沈仪儿?当年她被山石划破了脸,我师父替她医好之后,好像换了张脸似的。之后,直到我师父过世,都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了。”   秦霄点头“嗯”了一声,说道:“这事,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说吧。你先跟我说说你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人将你救了出来,那些人又是怎么把你带到江南,然后送进刺史府的?”   李仙惠的神情突然变得略有些紧张起来,微皱了眉头说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救我的那些人的真正身份。他们,就是你所知道的‘火凤’组织的人。当年我在房州刚认识我师父的时候,他就行迹很诡秘,到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他似乎也是刻意的接近我,后来还派了两个据说是我‘师姐’的女人来保护我,一直跟着我到了长安,从此我就与我师父断绝了联系。前些日子去刺杀你的,就是我其中一个师姐,墨衣。把我从长安救出来的,也是墨衣和她的妹妹紫笛,她们是双胞胎姐妹。来到江南后,我才知道她们姐妹俩是火凤的人,同时她们告诉我,我师父已经在数年前死于一场急病了。”   秦霄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你慢慢说。这个火凤组织,它现在的幕后首领,就是你和席儿口中所说的‘凤姐’么?她又是什么人物?”   说到“凤姐”李仙惠的神情变得越发紧张了:“其实,我前后一共只见过凤姐两次。第一次,就是刚到江南的时候,我被人蒙着眼塞进马车,进到了一个偏远的山洞里见到了她;第二次,就是前不久,她亲自来刺史府找到我,说要我……要我想办法迷惑、勾引你,同时还让吴刺史拉笼你,好让你也转投到火凤麾下!”   说到这里,李仙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避开了秦霄的眼神。   秦霄也略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心里暗想到:这么说来,李仙惠之前的一些行为举动,都是故意装作出来的了?怪不得感觉那么夸张和不自然……哎呀,又丢人了!自作多情!还为以自己魅力无限,美女来投怀送抱了呢……   这时,秦霄又蓦然想起,自己在夫兴村山坡上,虎万求的尸首旁边和千圣山洞里找到的绢丝,再看了看李仙惠身上的帔帛,猛然醒悟,于是说道:“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这个凤姐,应该也喜欢披上你这样的帔帛。”   李仙惠惊愕道:“对呀,现在我身上的穿戴衣着,都是凤姐特意安排的,说是……容易勾引到男人。她自己也喜欢做这样的打扮。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霄拿出收藏着的绢丝残片,递给吴仙儿看:“这其中一片,是我在千圣山中的石壁边找到的,应该是那个凤姐不小心被石壁刮下来的;另外一片,是在虎万求被杀的现场找到的。虎万求武功不弱,想要杀他也不容易。但如果是他的主子要杀他,我估计,以他憨直的性子,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是毫无反抗的甘心受死了。”   李仙惠皱眉:“你是说,她亲手杀了虎万求?不会吧!虎万求前前后后效忠他徐家都快二十年了……”   秦霄猛一醒神,惊声说道:“你是说,这个凤姐,是徐敬业的后人?”   李仙惠凝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她就是徐敬业的女儿,名叫徐小月,小名凤儿,现在她改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名字,叫徐无照。当年徐敬业叛乱失败后,我师父和虎万求等人,也就是四大侍卫,将年仅几岁的徐小月秘密带着离开了军队,离开了起事的扬州。这事我也是前不久听墨衣说起的,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是太清楚了。说起来,还真是我师父害了虎万求。他原本跟徐敬业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却因为我师父的介绍,投靠了徐敬业。我曾听说,虎万求一心想着要回复李唐天下,恨武氏入骨,于是对打着‘匡扶李唐’旗号的徐敬业死心塌地的效忠。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会死在徐敬业女儿的手上。”   秦霄恍然大悟,心里想道:徐无照……按江南的口音,那就是“除武曌”(曌,武则天自己取的名,音读作“照”)的谐音了,看来这个凤姐的志向,是和他爹爹徐敬业一样,来一次谋反夺权了?将李仙惠刚才说的话,还有之前骆宾王告诉我的事情一综合起来,鬼哭山谷中的屠庄事件,以及火凤组织的由来和目的,都好解释清楚了!那就是,全都跟这个徐敬业的女儿——徐小月有关! 第64章 弃卒的心   秦霄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焦躁,不自觉的站起身来,背剪着手,在屋子里来回的踱起了步子。   李仙惠静静的看着秦霄,眼睛里烟波流转,神色变化万千。   天色已渐暗,李仙惠点燃了一根蜡烛,豆大的昏黄灯光,将秦霄的影子印在了墙上,摇摇晃晃,支离破碎。   秦霄冥思了好一阵,才开口对李仙惠说道:“仙儿,你有没想过,火凤的人,为什么要救你?”   李仙惠皱了皱眉头:“假如我是凤姐,如果手中有我这样的皇亲做为人质或是挡箭牌,或许会比较理想吧?”   秦霄摇了摇头:“恐怕还不止不如此。刚才你自己也说了,你已经没了郡主身份,连平民的资格都没有了。”   “虽然我还没有见过这个凤姐,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很高明,处处计算得也很精密。我估计,当年就是她派你师父去旁州接近你父王,但是令她很失望的是,只接触到了你。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放弃最大程度的利用你的身份,方便她自己行事。直到你回了洛阳,她也不忘了派墨衣和紫笛跟着去。”   “这样一来,她就在洛阳和朝中,暗暗埋下了眼线,方便为她自己打探消息或是进行其他勾当。我甚至还怀疑,她在朝中,都有很硬的靠山。也可以说是天赐良机,你居然冒犯了武皇被处死,于是火凤便顺理成章的把你救了出来,送到江南,送到徐小月的手掌之下,成了她名符名实的傀儡和旗帜。”   李仙惠惊疑的看着秦霄,长长的睫毛一阵抖动:“我一个被下令处死早已除名了的郡主,拿来做傀儡和下人使唤倒是可以理解,旗帜,这话从何说起?”   秦霄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正对着李仙惠说道:“历来不管是造反,还是讨逆,都讲究师出有名,名正而言顺,才能有人响应,不然就是无名之师,成为众矢之的。当年武皇初登宝位的时候,徐敬业就是打着‘匡扶李唐江山’的旗号起兵,他不是还请骆宾王写了一篇檄文么,例数武皇当年的种种罪状。”   “时至今日,武皇帝位巩固,徐小月想要像当年他父亲那样,用类似的檄文去例数罪状,拿来用做起兵的借口,未免太过于空洞了,站不住脚。可是,假如有你在她手上……”   “你想想,现在张益之、张昌宗恃宠弄权,弄得天怒人怨。这次又因为他们的缘故,而令武皇处死了你和你哥哥,两个嫡亲的李家子孙,已是有许多人敢怒不敢言。假如,他们再以‘义士忠臣’的身份冒出来,声称永泰郡主已被他们所救,以‘李家王亲’作为一面旗帜而揭竿起兵,那就是真的名正言顺了,比之当年徐敬业的什么檄文,要有用得多!”   李仙惠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霄:“照你这么一说,事情的确是如此。其实我也早早知道,他们苦心孤诣的接近我,救我,一定是有所图谋,但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直到我知道凤姐是徐敬业的后人以后,我才明白,事情比我想象的严重了。当时我便准备一死了之,这样也不会让李家和天下百姓,因为我一个该死之人,蒙受冤孽。这时吴刺史苦苦相劝,说江南来了一个钦差大人,如何刚正廉洁又精明能干,还是狄公的学生。”   李仙惠冲着秦霄抱歉的笑了笑:“你知道的,狄公在世之日,对我父王,还有我们李家子孙是处处维护恩重如山,你是他的学生,就让我产生了些许的信任和希望。于是我就暂且打消了求死的念头,想亲自去试炼一下你的为人和才干。”   “直到今天在画舫上,我看到了你身上佩戴着临淄王送你的玉佩,还说你和他已经义结金兰,我才决定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希望你能化解这一段危机。我了解临淄王的为人,他信任的人,应该是可以靠得住的人物。而且,虽然我前番对你出言不逊,说是你纨绔子弟,其实那不过是气话罢了。经过我自己的观察,你不是这种人。至少到目前为止,你没有令我失望。我相信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李仙惠的语调一直轻柔而平缓,说到最后,一脸热切和期待的看着秦霄。那种眼神,就如同热恋中的少女,对情郎的信任和期待一般。   一席话说完,秦霄对这个李仙惠又加深了几分认识,而且不由得暗暗生些了几分敬佩: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被自己的亲人抛弃以后没有自报自弃,能够忍辱负重的活到今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更何况,在这种境况下她想的不是自己蒙受的冤屈,而是如何不让战乱挑起,令天下百姓罹受灾难,使抛弃他的亲人们自相残杀……这份胸襟,着实令人佩服!   看着娇柔中带着刚毅神色的李仙惠,秦霄不自觉的想到一个词——弃卒。   一个被抛弃的卒子,仍然为了别人,在尽着自己微不足道的努力,还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李仙惠,这么一个封建王朝的郡主,从小就跟着经历着无数政治风流的父母,过着颠沛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到看似无限荣华的皇城,又因为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被自己的亲奶奶下令处死……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她的内心究竟坚强到了什么程度?   秦霄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激动起来,他仿佛在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看到了久违了的一样东西——军人的意志,军魂!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的看着李仙惠,认真的说道:“你放心,火凤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还有——”   秦霄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第一次认真的看向李仙惠的眼睛:“你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不应该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   李仙惠咬着嘴唇,眼角隐隐的抽动,渐渐有了些泪影斑驳:“嗯,我相信你!”   看着李仙惠信任而热切的表情,秦霄心里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原来,被人信任,被人倚重和需要的感觉,还真的是挺不错!尤其,是来自一个美女的信任和倚重。   同时,秦霄也发觉,自己知道的事情越多,这身上的担子越发的感觉沉了起来。这鄂州的事情,处理得好,自然是份内之事;处理得不好……那,可能就是一场大的动乱,政治风波。到时候打仗、死人是在所难免的,说不定还要连累李家的人死个尽绝,连朝代的更替都要乱了套了。   秦霄不禁暗暗苦笑:好像,历史上没有徐敬业女儿闹事的记载吧,难道,又是因为我的缘故,历史抽风胡来了?算了,不管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就为了之前丢的秦琼和狄仁杰的面子,还有我自己的这张脸皮,火凤的事,也一定用点心思去搞定。要不然我也没脸回去见李隆基张柬之那些人,没脸再在这个时代混下去了,还当个屁的武状元钦差大人,不如回彭泽县栖凤村喂猪去! 第65章 顺水推舟   夜色笼罩了下来,窗外也响起了一阵阵蛙鸣虫叫。一阵略带寒意的清风,轻柔的拂过精致的香阁。   秦霄和李仙惠已经聊了一两个时辰,连蜡烛也已经换过了。   门被轻轻敲响,席儿在外面说道:“大人,小姐,席儿送消夜来了。”   秦霄这时才想起,夜已入深,自己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的还呆在姑娘家的闺房里,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妥,于是说道:“仙儿,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我先告辞了。”   李仙惠点了点头:“秦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担心……要委屈你了。”   李仙惠淡淡一笑:“你且说说看。”   秦霄略有尴尬的笑了笑:“火凤不是要你和吴兴国拉笼我么,让我加入。不如,我们就来个顺手推舟吧。我答应娶你,然后看有没有机会,让我亲自去接触一下那个凤姐,了解到火凤组织核心的事情,这样也好对症下药。”   “好。”   李仙惠简短而肯定的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没什么可委屈的,你若不提出来,我也会建议这样做。现在敌暗我明,想跟他们斗,有力气也使不上。要是能让他们自己露头,就再好不过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霄站起身来,凝重的看着李仙惠,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情,从现在起,为了安全保险起见,除了我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我们今天谈过的事情,也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记住了么?”   “任何人?”   李仙惠微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据我所知,吴刺史父女应该是好人,可以信任的。吴刺史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会被迫被火凤指使利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听你的。”   “好,那我告辞了。”   秦霄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席儿正拿着一个食盒,娇怯的站在门边。   “拿进去吧,席儿。小姐可能还真是饿了。”   秦霄冲席儿笑了笑,转身往楼下走去。   刚走下几阶楼梯,身后席儿的声音响起:“秦大人,吴大人和范大人,在正堂一直等候着大人呢。”   “唔,我知道了……”   秦霄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心里暗暗琢磨着李仙惠的话:吴刺史父女,是可以信任的?这个刺史府里,难道就没有别的火凤的人了?那个凤姐,凭什么就那么放心,将如此重要的李仙惠,交给一个吴兴国?刚才我和李仙惠谈话的时候,四周也一直没有人来窃听,这是否,显得有点太大意了?……   来到正堂,果然看见吴兴国和范式德仍然坐在那里,各自捧着一杯茶聊着天。见到秦霄过来,纷纷起身迎接。   吴兴国一脸热切的凑到秦霄身边,低低的说道:“大人,跟小女谈得如何?”   秦霄眨了眨眼睛,大咧咧的说道:“哦,还行。”   心里却暗笑道:你这家伙,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照你那表情来看,莫非是认为,我在你女儿闺房里呆得久了,是干些什么下流勾当去了?   “还行?这……这是何意?”   吴兴国微微的发了一下呆,不解的看着秦霄,然后将眼神转向范式德。范式德一撇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还行,就是还行吧!”   秦霄随意的胡弄道,“那就这样吧,吴大人。天色已晚,本官告辞了!”   说罢一拱手,大步流星的朝堂外走去。   吴兴国急急的跟上来,挡在秦霄身前:“大人,天色已晚,此去驿馆尚有几里路程,不如,大人今晚就留在下官府中,歇息一宿如何?反正大人明日也要来府中公干,这一来一回的赶路,既费时又累人。大人,您看,这……”   秦霄微偏了一下头,看着吴兴国,假装寻思了一下,慨然说道:“如此也好,那就谢过吴大人了。范先生,我们就再在这刺史府里,叨扰吴大人一宿吧。”   心里却暗暗道:你要留我,我便拾阶下梯给你这个面子。不过,假如我执意要离开,恐怕刚刚抬脚踏出这刺史,就会有不大不小的麻烦吧?吴兴国,我倒想看看,接下来,你还要跟我演哪一出。   吴兴国面露喜色:“那下官领二位大人去厢房?请!”   秦霄不禁有些好笑:堂堂的一个刺史,搞得像个跑堂的小二了,有意思。我这个“金龟婿”的面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呵,让刺史“岳丈”亲自伺候我。   秦霄和范式德跟在吴兴国身后,朝东侧挂着夜灯的回廊走去,那边正是刺史府的一片厢房。   厢房附近却是暗暗的一片没有灯火,吴兴国也没有叫仆人丫头点灯引路,自己凭着记忆一路摸了过去。好不容易到了一间独立别院式的厢房前停住。吴兴国正准备上前去开门,却冷不防的脚下踢着了门前木阶,猛的一个趔趄就朝前倒去。   秦霄急忙一把朝前抓去,刚好抓到他的手掌,将他拖住:“小心哪大人!黑灯瞎火的,摔着了可不好。”   吴兴国惊吓了一番,喘了一口粗气:“惭愧惭愧,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这东厢别院也有些日子没来过了,脚下都不熟了。”   “呵呵,吴大人言重了,这不正当壮年么?”   秦霄打着哈哈应付,心里却暗暗的有了一些惊疑:这吴兴国官宦出身养尊处优,怎么骨骼如此粗大强劲,手中还有厚厚的老茧?莫非……   三人进了屋,吴兴国点亮一盏烛灯,对秦霄说道:“秦大人,范大人,这套东跨院,是下官专门为接待上差贵宾准备的。昨日还未曾收拾好,于是就请二位到了正厅去歇息。今日收拾停当了,几间睡房都已打理得完善,二位大人看下是否满意?”   秦霄笑了笑:“吴大人安排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什么差错,自然是令人满意的。天色已晚,吴大人自己也去歇息吧。我们自便即可。”   不料吴兴国却仍然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轻声对秦霄说道:“大人,还是……看看吧!”   旁边范式德清咳了一声:“二位大人慢着聊,下官先去休息了。”   说罢朝秦霄微微递了一个眼神,自顾走进一间侧房里,锁上了门。   秦霄眨了眨眼睛:“那好吧吴大人,本官就去看看,吴大人打理的睡房,是否真的令人满意,宾至如归。”   “大人这边请!吴仙国掌着油灯,将秦霄领到一间大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吴兴国反身带上门,然后拨了拨灯芯,油灯的火苗摇曳了好一阵,终于将这间屋子照得亮了一些。   秦霄定了定神,终于看清,这间屋子的大圆桌上,放着两个做工精致的木箱。   吴兴国走到桌前,将木箱的盖子一一打开,然后静静的站在一边,一脸诡笑的看着秦霄。   秦霄疑惑的看了看吴兴国,走到桌边,看到箱子里装的东西,不由得心里一阵偷笑起来——果然对我使这一手了! 第66章 财色兼收   吴兴国将油灯放到桌上,靠到秦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这是下官为小女准备多年的嫁妆,不知道大人,是否满意?”   秦霄看了看吴兴国,又看了看两箱子黄澄澄的金条,伸手拿起一根,在手上掂了掂:“满意,很好。”   心里却在飞快的思索着:这两箱黄金,少说也有一两千两,够一个十口八口的普通人家,花上几辈子的了。看这黄金的式样,棱角都丝毫没有磨损,莫非就是千圣山中刚刚熔炼过的?   吴兴国如释重负般的长吁了一口气:“大人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哈……哈哈!满意就好!”   秦霄也跟着大笑:“吴大人为何这般开心,好似你那女儿便是嫁不出去一般?其实吴小姐很不错啊,秀丽出众多才多艺,秦某早已有心娶之为妻了,只是一直碍于身份,没有说出来罢了。”   吴兴国喜不自胜,忙忙拉着秦霄的手坐到桌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大人,你和小女这一成亲,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两千两黄金,就当是下官给女儿的嫁妆,婚宴应酬安排,下官也一并办妥。另外,我知道大人双亲已然亡故。为方便大人为母守孝,特意在江州置下了一个庄院,想必再隔个旬月,大人就可以住进去了。要不……大人挑个日子,和小女完婚,也好有个地方闹闹新房?”   秦霄忍不住心里好笑:你这当爹的,比要进洞房的人还心急了?要不要我今晚就同你女儿圆个房,算是先交个“订金”看你那架式,好像我会飞了似的!放心吧,这一回,你倒是想赶着我飞,我也不飞了!   秦霄乐呵呵的看着吴兴国:“大人说得有道理,这好事多磨,尽早完成的好。我也想在清明祭母时,带着妻子去祭奠,也算是对她老人家有个交待。”   吴兴国大喜过望,拍着额头说道:“清明,眼看着只剩十天了!要不这样吧大人,下官去请风水师看看,就最近这几日,让小女嫁过门去,你看如何?”   秦霄站起身来,对着吴兴国弯腰行了一礼:“小婿全凭岳父大人安排!”   “哦,呵呵!”   吴兴国忙忙扶住秦霄,“贤婿免礼,哈哈!快快免礼!我明日就开始张罗,先亲自去一趟江州,催促那边的工头,加紧摆弄好庭院台榭,只等好日子一到,就在那里举行婚宴!”   吴兴国从怀里拿出一叠纸卷,塞到秦霄手里:“贤婿收好,这是江州庄院的地契。”   “谢岳父大人!”   秦霄又像模像样的给吴兴国行了一礼。   吴兴国已经是喜不自胜,脸上如同一朵开烂了的菊花,乐哈哈的抓着秦霄的手:“贤婿不必如此多礼!一家人么,我这当爹的,为儿女张罗这么点事儿,也是应该的!那你先歇着,我去了。”   说罢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岳父大人。”   秦霄突然提高了语调,而且声音里多了一股冷峻,“婚宴的时候,记得把凤姐也请来。”   吴兴国吓得身子一弹,脸上一下就刷白了,仓皇的说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秦霄故做惊愕的看着吴兴国,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席儿没跟你说起这事?”   “什……什么事!”   吴兴国有些张口结舌了,“这丫头,整日里都陪着我那女儿……大人是不是叫她传什么话?”   秦霄很是不爽的将刚刚拿到手的地契往桌上一扔,嗔怒的瞪着吴兴国:“吴大人,刚刚你还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的就忘了?我秦某人也不糊涂,能和永泰郡主一结情缘,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份。这凤姐,自然是我们的大媒人。婚宴之上,怎么能少了她呢?你说是不是,吴大人?”   吴兴国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霄,额角的冷汗一阵阵往下流,终于撑抵不住,叭嗒一下跪了下去,就在地上磕起头来:“下官……下官知罪!大人手下留情啊!”   秦霄连忙将吴兴国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坐到了凳子上,笑笑的说道:“吴大人,何罪之有?你为了保护郡主,甘心忍辱负重为火凤卖命,这事本官是知道的。而且你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化身成丫鬟伺候郡主,吴大人,可真是不简单呀!这李家血脉眼看着越来越淡薄,是死一个少一个。吴大人为了保护郡主处处牺牲自己,秦霄佩服还来不及呢!”   吴兴国慌忙站了起来:“大人言重,大人过奖,下官万万不敢当!”   秦霄冲他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凳子:“别慌别慌,吴大人,坐下说,咱慢慢聊聊。”   吴兴国忐忑不安的坐了下去,半边屁股沾着板凳,侧着脸,也不敢正眼去瞧秦霄。   秦霄心里冷笑:装,你给老子继续装!老狐狸!   秦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秦某身为胡国公秦叔宝后人,狄国老的学生,一直都把匡扶李唐的大业,当作是平生最大的宏愿。如今张益之、张昌宗那两个妖人乱国,秦某真恨不得提三尺之剑冲进大明宫,立斩这两颗狗头!”   吴兴国慌忙转过身来,摇头手:“大人小声点!这等话,可不能随便说!”   秦霄眼睛一瞪:“怎么,大人就这般害怕了?看来,你的胆气,还比不上区区女流的凤姐嘛!人家女儿之身,尚且披肝沥胆一心报国。我秦霄只恨与她缘悭一面,一直无缘相见,要不然,必能成为平生知己!”   吴兴国抡了抡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霄:“大人,当真是这样想的?”   “那——你以为呢?”   秦霄拖长了声调,装作一脸不屑的看着吴兴国,“你以为,我真的是为了区区美色金钱,才答应娶你的假女儿,真正的永泰郡主么?你们这些人,也太小看我秦某人了。我秦某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大英雄,但身为名门将后,礼义廉耻还是懂的。眼看着江山被武家霸占了数十年,你以为,我身为大唐开国元勋之后,心里真的没想法?哼!吴大人,我此刻已是对你掏心掏肺的说话,如果还是信不过我秦某人,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什么娶亲嫁女的事情,也不用谈了!秦某明天就离开鄂州,就当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说罢,秦霄“嚯”的一下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去。   吴兴国连忙跳了起来,抓住秦霄的胳膊肘儿:“大人留步,大人留步啊!有事慢慢谈,千万别冲动!”   秦霄一脸不耐烦的瞪着吴兴国:“有什么好谈的?那个什么凤姐,一点诚意也没有,也太小看我秦某人了!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辈罢了!”   心里却忍不住想大笑:我的天,居然一口气编出这么一大堆连篇的鬼话,我真是太有才华了! 第67章 假戏真做   吴兴国生拉硬拽的将秦霄按得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惆怅的说道:“想我吴某人,为官一生,最大的愿望,也是报效国家,匡扶李唐江山。没想到,到头来却因为这个愿望,要当一回乱臣贼子。”   秦霄眨了眨眼睛,惊疑的看着吴兴国:“吴大人,秦某也一直好奇,你就怎么被火凤的人给看上了,不如给本官说来听听。”   “哎!”   吴兴国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大约十八前,下官刚刚步入仕途时,在扬州府当过小官。徐敬业起兵谋反的时候,下官一时头脑发昏,也暗地里跟着附逆。不久以后徐敬业败亡,下官因为是个小人物,而且一直没有走上过台面,侥幸逃过了惩戒。这些年也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吴某已经做到了三品刺史,原本以为当年的事情就能烟消去散不为人知。没想到,两年前……”   秦霄皱了皱眉头:“火凤的人来找你?”   “没错!”   吴兴国恨恨的点了点头,“那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我当年参与谋逆的证据,并以此为要挟,要我加入火凤。”   秦霄不动声色:“于是你便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   吴兴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假如这些证据交到朝廷,吴某的一家老小,就都要身首异处了……”   秦霄心念一动,暗暗想到:不管这吴兴国说的话是真是假,照他的话来看,像他这样,被火凤用类似手段拉笼控制的江南官吏,甚至是军队里的将军,应该也大有人在,比如说,那个什么鄂州府果毅都尉关铁山,汉阳县令熊知权,甚至是武昌县令赵世材……那个凤姐的手里,究竟握了多少人的把柄,控制了多大的势力?   秦霄笑了一笑,故做轻松的说道:“这不是挺好么,吴大人。你毕生的宏愿就是匡扶李唐江山。现在火凤要做的事情,不正是如此么?秦某倒是想,如同大人一般加入火凤,还一直没有机会呢。”   吴兴国眨巴了几下眼睛,好一阵苦笑:“早知道大人是这般心思,凤姐也就不用花这么大的功夫,让吴某想尽办法拉笼你了。”   “是啊。”   秦霄直直的看着吴兴国,“不是有句话么,相请,就是不如偶遇。假如秦某铁了心不肯加入火凤,岂是你们这种小伎俩能蒙混过来的?”   吴兴国尴尬的笑了笑:“大人英明过人,这种小伎俩,自然是瞒不过大人的。不如,我们还是按照先前约定好的,大人先与郡主完婚,到时候凤姐自然会来亲自见过大人。”   “好啊。”   秦霄斩钉截铁的说道,“本官完全赞同,没有意见。”   心里却在暗暗的怒骂道:你们这帮奸人,让我与永泰郡主成了亲,死活就是一根绳子上拴的蚱蜢了,到时候,想不跟着你们造反都难!好歹毒的心思!要玩花样诡计是不是,老子这次,就假戏真做,陪你们玩到底!如果不能降伏你们这群妖人,我秦霄也不用走出这鄂州了!   吴兴国继续说道:“关于这次的婚宴,下官还是以本官嫁女儿的名义发帖子出去,好让诸州官将都来庆贺。这事,下官先给大人知会一声。”   “唔,是得这样安排。难不成让全江南的人都知道,我秦某人娶的是永泰公主么?”   吴兴国不禁笑了起来:“秦大人真是会说笑!既然如此,下官告辞了,大人好生休息。”   秦霄点了点头,还拍着嘴打了个哈欠:“嗯,也好。本官还真的觉得有点困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行商议吧。吴大人,请吧!”   吴兴国拱手行了一揖,退出房外,带上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了。   秦霄走到桌边,拿起房契,手中又抓了几根金条,暗暗寻思道:“刚刚我对吴兴国连唬带骗,他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难道,这吴兴国真的如同李仙惠说的那样,被迫加入火凤却处处维护李家,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物?他所做的一些事情,除了是被要挟,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郡主?难道,我对他的怀疑错了,吴兴国,原本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角色?……”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秦霄不禁感觉有些困顿了,翻身躺到床上,把玩着手里的金条和地契,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这官没有白当,娶个老婆,丈人家也送这么厚的礼。空手套白狼,这钱可来得真是舒坦。只不过,我要是当真稀里糊涂的收了这钱,娶了这便宜老婆,我的小命,也要随时准备挂掉了。”   正在这时,门口有了动静,范式德在外面轻声说道:“大人可曾睡下?”   秦霄翻身而起:“范先生进来吧。”   范式德推门而入,反身带上门,走到秦霄身边,低低的说道:“大人,你可是答应吴大人了?”   “答应什么?”   “娶吴小姐呀!”   秦霄愣愣的笑了一笑,点点头:“对呀,答应了。你看,这嫁妆可不含糊。”   范式德惊道:“大人,这……大人莫非没有想过,这其中有鬼?”   秦霄故做惊愕:“有鬼?有什么鬼?男婚女嫁,这不很正常么?莫非,范先生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迹象?”   范式德表情凝重的抚着胡须,摇了摇头:“下官只是感觉……感觉有些不寻常罢了,倒也一时没发现什么端倪。”   随即转脸一笑:“既然大人都答应这门婚事了,下官就恭贺大人喜结良缘了!我这媒人,看来也是当定了。我刚才可是从吴大人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哦!”   “你,媒人,好处?”   秦霄有点哭笑不得,“你得了什么好处?”   范式德呵呵一笑——“黄金百两!这次可没有黑蛋的份,哈哈!”   秦霄心里好一阵寒:好你个的范式德,一百两金子就把老子卖了!黑蛋?对了,这个家伙,现在在干嘛呢,也不知道他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自己已经被盯得死死的,有什么举动人家都一清二楚。看来,只有指望黑蛋这次突然人品爆发,像张飞一样来个粗中有细急中生智,想出好点的办法,将奏折送出鄂州,送到长安了。哎!为什么,我发明不出电话、传真、手机这种神奇的东西呢?恨哪!…… 第68章 顿生杀意   第二天清早,秦霄刚刚睡醒,吴兴国就在外面敲起了门。进门后,吴兴国冲着秦霄好一阵笑:“恭喜大人,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正适合婚嫁!”   秦霄心中一凛:三天!   吴兴国看着秦霄的脸色,不由得疑道:“怎么,大人是嫌太早?”   秦霄“唔”了一声,说道:“是有点仓促了。不过为了赶在清明前祭祖,也只好这样了。吴大人,这次就要多多有劳你,张罗一下这些琐事了。”   吴兴国哈下腰笑了:“大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张罗的了。江州的庄院里,早早就准备好了新房和喜宴用具,只待招几个厨子过去准备菜点酒水,就可以了。”   秦霄不由得微微有些惊讶:照这么说,这些人老早就在准备这事了?难不成,他们算准了我会答应这门亲事?怪不得吴兴国一直催促我到鄂州来……看来,这个凤姐,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对手嘛,居然能把我算得死死的!哼,我倒是很想早点亲眼见一见她了。   吴兴国继续说道:“大人,既然是娶亲,不管是当真也好,做戏也罢,也得按着风俗来。大人生在江南,应该知道一些。但凡娶妻嫁女,夫家的人要先从家里出发,高头大马花抬大轿的到女家,将女子迎回去,这叫迎亲。要不我看,大人今日且先去江州庄院,后天赶早,来刺史府迎亲?庄院就建在江州彭蠡湖畔,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半天即可到达。就算是逆流而上,也顶多大半天的功夫。大后天,就在庄院内举行婚宴,为期六天,到时候正好到了清明时分,好去祭祖……”   听着吴兴国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秦霄心里忍不住有些窝火了,暗暗骂道:几天的行程,全给你们安排得满满的了,这和软禁还有什么区别?不过为了大局着想,我且先忍着,日后再跟你们算账!   秦霄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些事,就随大人安排了。什么风俗规矩、礼仪教化,我反正是一窍不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看着秦霄面色有些不善,吴兴国也不啰啰嗦嗦了,识趣的退了出去,叫丫鬟将热水早点送了进来。   秦霄闷头思索了一阵,跑到隔壁房间将范式德叫了过来,关上房门。   二人坐到桌边,秦霄对范式德问道:“范先生,我记得刚来江南时,我请教过你关于鄂州的历史人文。你当时说,吴兴国是光宅元年殿试第二名榜眼,因历年来政绩突出,三年前由沙州司马调任鄂州,有这样的么?”   范式德道:“正是。大人记得一点不错。”   秦霄心里暗暗琢磨道:光宅元年(公元684年)那不正是徐敬业造反,闹得最凶的时候?吴兴国自己告诉我,他当时在扬州当小官附逆徐敬业,又怎么会有机会跑到神都参加科举?而且没有功名,又怎么可能当官?   秦霄心里陡然闪过一道亮光:“范先生,你确定你记得没错?”   范式德有些吃惊的看着秦霄:“下官肯定,绝不会错。下官曾在吏部当职,专职管理官凭档案,对全国各地刺史以上官员的情况,虽说不是了然于胸,也至少记得七八成。而且下官陪大人来江南之前,为了应付日后大人问话,还特意再去吏部参详过一下江南官吏的官凭档案。怎么,大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秦霄心里一喜,连忙说道:“先生先别问这些。快与我说说,这吴兴国二十年来的仕途经历。”   范式德愕然的呆了一呆,清清嗓子,说道:“光宅元年殿试后,吴兴国自请前往均州,当了一名从八品县尉;大约七年后,调任房州,任房州司马兼任法曹大夫,从七品……”   “等等!”   秦霄突然打断范式德,“先生刚刚是说,吴兴国,堂堂的科举殿试榜眼,自己主动要求去均州,当个从八品的县尉?”   “正是!”   秦霄双手猛一击拳,心里豁然一亮,凛然想道:“这就对了!吴兴国主动要求到均州,而且以榜眼的出身,当一个候补县令,简直是大大的委屈自己。仕子文人,官吏朝员,脑子没笨到家的,断然不会这样做。再或者,他根本就是有别的目的!”   “太子李显,在同一年的光宅元年被废为庐陵王,携带家眷被流放到均州。大约七年后,再次被流放到房州,直到三年前才回朝,被重新立为太子……这吴兴国,居然也在均州乖乖的当了七年县尉,然后又跟着到了房州!”   秦霄心里微微的有些激动起来,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继续问道:“范先生,吴兴国是三年前,从沙州司马直接调任到鄂州,当刺史的?他不是在房州当司马么?”   范式德答道:“大人有所不知。三年前,庐陵王李显被召回朝廷,重新立为太子。但凡房州官员,历年来都多多少少的跟太子有了一些交情。吏部官员为讨好太子,就将房州府的官员,只要是跟太子略有交情的,都平白的升了一级。吴兴国也因此由下州司马,调任中州司马,由从七品,升为正六品衔。才过了没多久,大约不到三个月,朝廷又表彰他的政绩,直接连升三级,做到了三品鄂州刺史。”   秦霄心里猛然升起若大的一个惊叹号:连升三级?包括前面的司马调任,一年之内升了四级?吴兴国,你还真是不简单,看来我的怀疑,还有很有道理,也很有必要。连着追了李显十四年,他被流放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李显回朝,你就再也呆不住了,急急的跑到江南鄂州来,当了个三品刺史……吴兴国,你这老贼!我险些被你那张好人面皮给骗了!你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范式德看着秦霄浓眉紧锁,脸上渐渐露出怒气,不由得有些惊慌的道:“大人,下官,是不是说错话了?”   秦霄回过神来:“哦不,谢谢先生。”   随即闷哼一声,脸上露出无比冷峻的笑意,再度陷入了沉思。   范式德暗暗的有些发起颤来,因为他从秦霄的脸上,感觉到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而且有一股,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东西——杀气!   秦霄的眼睛微闭,瞳仁也缩小了几分,直直的盯着桌上的黄金和地契,双手猛一捏拳,格格作响。   秦霄心中大声怒道:吴兴国,你这老贼,果然一直就是在替火凤卖命!   假装良善欺世盗名,暗藏祸心图谋不轨,直到今天你还在企图一直蒙骗我!   老子来唐代后,第一次想杀人了! 第69章 身陷重围   秦霄和范式德吃完早餐走出厢房,一路朝刺史府大堂走去。沿途看见,整个刺史府的后宅,都在张灯结彩挂红缀花,仆人丫鬟来来往往的忙个不停,经过秦霄身边时,都停下身来,道上一句“恭喜大人”还真有几份喜庆气氛。   秦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我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娶老婆,居然是闪电式的,还是假的闹着玩!   二人来到正堂,发现除了吴兴国,还多了一个熟人。   秦霄隐隐冷笑:关铁山,你这家伙也来了?难道担心软禁对付不了我,特意带兵来押阵了么?   关铁山满面笑意的冲秦霄行了一礼:“恭喜大人!末将刚刚收到帖子,特意赶来为大人贺喜!”   秦霄笑着回礼:“多谢关将军!”   吴兴国说道:“大人,我已拜托关将军,请他护送大人到江州彭蠡湖庄院,船只都已备好,只等大人准备好,就启程了。”   “好,我也想早早去看一下,这庄院是个什么样式。”   秦霄说道,“离走之前,我想见一下吴小姐。”   吴兴国讪讪的笑了笑:“大人,按本地风俗,成亲之前,新人最好是不要见面。这个,还请大人体谅才是,免得百姓们知道了笑话。”   “哦——”   秦霄做恍然大悟状,“我倒是忘了。那好吧,关将军,范先生,我们走吧。”   “等等,大人。”   吴兴国又出言叫住秦霄,“按本地风俗,媒人也应该暂留在女方……范先生答应做媒,应该也留下来才是。”   秦霄随口道:“那好吧,范先生就留下来,帮着打理一些婚嫁事务。有劳你了,范先生。”   心里却在破口痛骂——奸贼!说得好听是什么风俗规制,说到底就是把我一个人孤立起来,里外都不通消息,还派个将军来看着我。你们怎么不干脆一根绳子把我绑了算了?   秦霄和关铁山出了刺史府。不出秦霄所料,刺史府外齐崭崭的列着百余个持枪背箭的骑兵,这架式,哪里是护亲,分明就是绑架。   秦霄瞥了一眼这些军士,对这架式熟视无睹。   小卒牵来马匹,秦霄翻身而上,猛提一口气,大喝一声:“走!”   周围的兵丁身子齐齐一抖,连带着跨下马儿的步子也有些乱了,脚蹄一阵乱踏。   刚刚翻身上马的关铁山,脸皮也是好一阵抖,实实的被秦霄刚才的气势惊吓了一番,看向秦霄的眼神里,也多了许多敬畏。   秦霄的嘴角勾起两个上扬的弧线,整个脸部,挂上了一丝带着不怒而威的冷笑,心里却在喝道:“无名小卒,虾兵蟹将!别忘了,我这个钦差大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区区百来个大头兵也想困住我么?我若是想从你们这里人手下走掉,比出入自家厨房难不了多少!”   关铁山心里暗暗发虚,吞了一口唾沫,对秦霄说道:“大人,船只已备好。往东南走三五里,就到码头。”   秦霄鼻子里“嗯”了一声,挥鞭抽上马背,一骑当先朝东南飞奔而去。关铁山带着兵士,急匆匆的在后追赶。   远远看去,秦霄单骑绝尘,关铁山和众士兵遥遥在后,整个队形,如同出弦的箭头一般。   旋即到了江岸,秦霄远远就看见,一艘足以装载数百人的大船泊在岸边,旁边还有几个兵丁哨卫。   秦霄翻身下马,将马鞭疆绳扔给一个小卒,大踏步朝船上走去。一脚刚刚踏上大船,旁边一名持着长枪的兵卒低垂着头,压低了声音对秦霄说道:“大人,小心。”   其中居然透出一股警示的味道。   秦霄微点了一下头,朝船舱走去。眼睛略瞟了这个小卒一眼,发现他年纪不大,却生得容姿焕发,堂堂一表,眼睛也很有神采。和秦霄自己差不多高大的身躯,倒也透出一股沉稳果劲。   秦霄口中不言脚下不停,暗中却是将这个小卒的容貌记了个清楚。   进到船舱,毫无例外的是一桌酒肉,还有两个小卒伺候。   秦霄看着桌上的大瓮酒大块肉,毫无食欲。翻身扑倒在船舱的卧塌上,冲那两个小卒说道:“来,给本官捶捶腿。”   两个小卒呆愕了一下,齐齐跪到秦霄身边,乖乖的替他捶腿。   秦霄心里好一阵偷笑:老子不凶悍点,腐败点,你们这帮当兵的,还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酸腐文丁。以前在部队就常常被老兵拉去捶背捏腿,现在也轮到我享受一下了,哈哈!   两个小卒提心掉胆轻手轻脚的在秦霄腿上鼓捣了一阵,额头上已经是有冷汗直往下淌。外面传来一阵嘶响,看来是关铁山带着兵士们已经上了船,连着将马匹也牵了上来。   秦霄趴在案几上闭目享受了一阵,突然不耐烦的叫道:“停停停。你们两个,还是不是军人?人家小娘子的手,也比你们的有力气。出去出去,叫船头那个站哨的进来,那小子生得还有点块头,看有没有几分力气。”   两个小卒被惊吓了一阵,慌忙朝外跑去,正好撞到关铁山进舱来。关铁山看着两小卒惊惶失措的样子,不由得大怒道:“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呆头蠢货,为何不好好伺候大人?看本将不剥了你们的皮!”   “罢了!”   秦霄趴在卧塌上,眼睛都没有睁开,慵懒的说道,“换个人进来,替我捶腿就是。”   “还不快滚!”   关铁山厉喝一声,两个小卒浑身一哆嗦,急匆匆的朝外面跑去。   秦霄心里暗暗道:这个关铁山,在兵士面前如此凶悍,估计还有些威信,应该是个治军极严的家伙!   关铁山走到秦霄身边,弯腰行礼:“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此去江州大约要走半日水路,大人要不要先用点酒菜?”   “不用了,刚刚吃过了早点。”   秦霄趴在卧塌上,声音里都透出一股睡意,“这几日累了,本官想歇息片刻,关将军请自便吧。”   关铁山看着秦霄不屑一顾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了一股怒意,拱手行了一揖:“那大人歇着,末将去舱外伺候便是。”   关铁山走到舱门边,船头的那个小卒刚好进到舱内。关铁山朝他一瞪眼:“放机灵点,好生伺候大人!稍有差池,砍了你的狗头!”   秦霄心里暗笑:在我这里吃了鳖受了气,跑去找小卒子撒气了!   小卒关上舱门,走到秦霄身边跪下,低声道:“小人前来伺候,但有个轻重不爽,大人责骂便是,但请大人勿要高声。”   秦霄心中略喜:“这个小卒,比刚才那两个呆头机灵多了,正合我脾胃!” 第70章 卧虎藏龙   秦霄合上眼睛集中精神,仔细留意了一下四周动静,发现船舱周围似乎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心里既感觉有些愤懑,更多的是冷笑:这个关铁山,百余人还在担心守不住我一个,将这个船舱围得像铁桶,搞得像如临大敌一般。   小卒蹲在秦霄身边,双手熟络的在秦霄双腿腰背上揉捏,十指居然很有几分力道。   片刻后,大船开动,呼啦啦的一阵风声水响。   小卒凑到秦霄耳边,将声音压到极低:“大人,此去彭蠡湖,一定要多加小心!”   秦霄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此话怎讲?”   小卒低声道:“关将军已下令,如若大人想稍有异动或是要只身逃离,乱箭飞射……”   秦霄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双手捏成了拳,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为何要告诉我?泄漏军机,随时可斩。”   小卒停住双手,拱手一揖,低声道:“因为大人,不仅是忠臣良将之后,文武全才,更是难得的好官。小人早早听闻大人英名,更在汉阳县夫兴村亲眼目睹过大人风采……大人,关将军、吴刺史沆瀣一气,密谋对付大人,大人千万要小心啊!”   秦霄耳朵里听得清楚,面上却不露声色,轻飘飘的吐了几个字:“别停,再替本官掐几下。”   片刻后,秦霄问道:“你姓什名谁?官居何职?”   “小人高仙芝,乃是江南道鄂州府关将军麾下的一名队正。”   “唔……高仙芝。你是哪里……什么!”   秦霄猛然睁开眼睛,扭转头来:“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小卒倒是不卑不亢,继续道:“小人高仙芝,乃是江南道鄂州折冲府关将军麾下的一名队正。”   秦霄猛一翻身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高仙芝:“你,是高丽人?”   高仙芝略有些惊愕的看了一眼秦霄,低下头去:“正是。大人如何得知?”   秦霄缓缓站起身来:“站起来说话。你不是应该和你父亲舍鸡一起,在安西充军么,为何在江南?”   说完秦霄忍不住有点想笑——舍鸡,挺怪的名字!但他这个儿子的名头,却在大唐的历史上响彻云霄!   高仙芝抬起头,极是疑惑的看着秦霄:“大人,这……大人为何,对小人的事情,这般清楚?家父的确在安西,担任游击将军。本来小人是要随父一起前去的,不料从故乡出发的时候,途中害了一场大病,不能行走。父亲怕耽误了军事,就将小人留在了河北道同僚那里……过了半年,小人病愈,本待前往安西寻父入伍,不料我因误了入军日期,安西已将我除名,还连带着将我父亲降级处罚。小人无奈,只得再回故乡。途经洛阳,正逢朝廷招兵,小人便再度应征入伍,被派到了江南。”   秦霄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高仙芝?眼前的这个年轻英武的帅哥,居然是高仙芝?这个牛人,大唐的历史要是少了他,可就缺少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历史上的高仙芝,可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天宝年间,他率领步骑万人,翻越崇峻险恶的葱岭和荒漠,行军百余日,千里袭敌,无比悍勇的攻下了军事要塞连云堡,降伏一度附逆于吐番的小勃律国,大挫了一直侵扰大唐、军力不俗的吐蕃在西域的锋芒。从此他纵横西域,成为大唐西域的屏障,使大唐在若长的一段时期内,居于西域霸主地位。后来安史之乱爆发,高仙芝拒守潼关安如磐石。不料这时已是年老昏花的唐玄宗李隆基,出了大唐历史上最昏的一个昏招——听信谗言,以贪污军粮为由,将他误斩,于是潼关失陷,唐玄宗自己也逃到了四川,如日中天的盛世大唐,开始走向了衰败……   关于历史上的高仙芝记载,秦霄的确是印象十分深刻——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勇谋兼备。他出生和活跃的年份,应该比现在还晚上十几二十年才是,怎么……不用想了,肯定又是因为我的缘故,历史小抽了一下风,将高仙芝也提前扔出来了!   秦霄心里又惊又喜,作为一名军人,崇拜历史名将是很自然的事情。很不巧,眼前的这个高仙芝,就是秦霄很喜欢的大唐名将之一!可他现在,居然阴差阳错的在江南,当一名小小的队正!   秦霄一把抓住高仙芝的手,忍不住内心的激动,面露喜色的说道:“坐!坐下说话!咱们喝酒,吃肉!”   高仙芝惊愕不已:“小人岂敢!”   秦霄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请你坐就坐,哪来那么多的客套!坐!”   高仙芝惊疑不定的看了看秦霄,拱手一揖:“谢大人!”   秦霄将一瓮酒贯到高仙芝面前,自己也捧起酒瓮,一把撕去泥封,仰脖就往嘴里倒去。   清冽香醇而又浓烈霸道的江南军酿大米酒,如喷泉般倾泄而出,秦霄如渴牛遇甘泉,一顿豪饮,心里痛快无比:塞翁失马,焉知非祸。我心甘情愿被这帮小贼软禁了一把,却认识了传说中的大唐名将……只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他埋没在江南,不能驰骋沙场一显豪杰,那就真的是我的不对了!   一口气喝下大半瓮烈酒,秦霄长长的吸吐着气,一脸热切的看向高仙芝,发现他居然抱着酒瓮,连泥封都没有打开。   秦霄眉头一皱:“为何不喝?”   高仙芝放开酒瓮,双手一抱拳:“大人,恕小人无礼多言。大人此时身陷危机,随时可能遭遇不测,为何还这般豪放不羁。若是这酒中有毒……”   秦霄释然一笑:“放心,断然不会。就算要下毒,也不是这个时候。”   心里却寻思道:这高仙芝果然不是普通的勇夫,还有点心机。火凤要拉笼我,在我正式入伙以前,我就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要是现在就对我用上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肯定会将我激怒,到时候我撕破脸皮,对他们来说,就是前功尽弃了。这些事情高仙芝不清楚,他的这种担心倒也不显得多余,算得上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物。   高仙芝惭愧一笑,捧起酒瓮撕去泥封:“大人好豪气!大人达官显贵,尚且无惧,我一介小卒,有何惧哉!纵然是穿肠的毒药,得与大人这般的人物一起痛饮,死又何憾!”   高仙芝举起酒瓮,喉间一阵抖动,大半瓮米酒落入腹中。   秦霄心中快慰之余,转念一想:假如这个高仙芝现在为我所用,倒是又多了一线希望,正巧有一件事,得差人去办一下!   高仙芝放下酒瓮,抡起衣袖擦了一下嘴,仿佛借酒壮了胆气一般,对秦霄说道:“大人,小人有话要讲。”   秦霄好奇:“讲。”   “大人为何,对小人这般礼遇?在鄂州军中,小人都被同伍的兵卒们暗地里称作‘高丽奴’。虽然凭借匹夫之勇,当了个小小的队正,却一直受人冷眼嘲讽,处处排挤。”   秦霄淡然一笑,撕下一只鸡腿扔给高仙芝:“你知道,一见如故这种说法么?本官看你对眼,就是这么简单。还有,这次本官若能安然脱险回到长安,你的队正也就当到头了。”   高仙芝惊愕不解的看着秦霄:“大人,这……大人若要办我泄露军机之罪,小人此刻便自行沉入江中,不劳大人动手!”   秦霄咧嘴一笑,撕了一口鸡腿:“不当队正了,可以当将军嘛!” 第71章 楚仙山庄   晌午时分,船行靠岸。关铁山敲了敲舱门:“大人,到了。该下船了。”   过了半晌,没有反应。   关铁山心中生疑,拉开舱门,不禁感觉一阵怒火中烧。   船舱里,秦霄抱着一个酒瓮,四仰八叉的睡在卧榻上,打着震天响的呼噜。那个进去给秦霄按腿的小卒子,居然也抱着个酒瓮,趴在桌上睡着了。   关铁山怒气冲冲的跑进去,对着高仙芝的屁股就是一脚。   高仙芝幡然痛醒,慌忙跪到一边:“将军恕罪!大人命我喝酒,小人不敢不从!”   “滚出去!”   关铁山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心里暗暗怒骂道:你个可恨的无名小卒!我堂堂大将在外面喝西北风,你在船舱暖阁里,陪大人喝酒吃肉,真是气煞我也!   睡在卧榻上的秦霄早已醒来,此时心里好一阵偷笑:关铁山,这就是长相和人品问题!   秦霄假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啊哈哈!……关将军,到了么?”   关铁山强压怒火:“回禀大人,已停船一炷香的时间了。现已到彭蠡湖畔,离大人的庄院,仅有三五里路程。”   秦霄慵懒的爬起身来,晃着脑袋:“咦,那个酒量极好小卒呢?哦,本想叫关将军进来与本官痛饮共谋一醉,又担心将军酒醉误了公务,于是只好拉着这个小卒拼酒了。”   关铁山喉咙里一阵格格作响,强挤出一个笑脸:“大人所虑甚是。关某公务在身,不好饮酒。大人,请下船。”   秦霄摇摇晃晃的走出舱门,一把拉住关铁山:“把刚才……刚才那个小卒给我叫来。我要差他办点事。”   关铁山愣了一愣,眼睛里闪过好一阵暧昧神色:“大人,有事交待末将即可。”   秦霄瞪了他一眼:“怎么,本官有事要办,还得经过你的允许么?去,叫那个小卒帮我跑一趟腿,去趟鄂州。方才本官走得急,官印文书,和打赏下人的铜钱散银都没拿。”   心里却在暗暗骂道:你个歪门心思关铁山,干什么笑得那么淫贱?莫非认为我与高仙芝有龙阳之癖,玩什么BL?我呸!   关铁山慌忙道:“末将怎敢!末将照做就是!”   下船后,秦霄等人翻身上马。高仙芝在马上对着秦霄和关铁山拱手行礼:“秦大人,关将军,小人去了!”   “唔,速去速回,别落了东西。”   秦霄随口说道,随即甩了甩马鞭,策马朝前走去,心里暗暗道:高仙芝,这次就辛苦你了。一定要在鄂州替我找到李嗣业!   关铁山提马在前引路,沿着河岸边的一条支流缓缓而行,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转个弯,入眼看到一处若大的庄院。   关铁山道:“大人,到了。这便是大人的庄院,刚刚竣工,尚未取名。”   秦霄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扔给一个小卒,挑了挑嘴角,笑了:“不错。挺有气势,合我脾胃。名字嘛,就叫楚仙山庄,怎么样?”   “妙!”   关铁山翻身下马,走到秦霄身边,“末将虽是一介武夫,却也听觉,此名甚妙!”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心里暗想道:马屁精!不过,被人拍拍马屁,心里倒也舒坦!   秦霄缓缓的提前步子,朝这个占地约有百余亩的大庄院走去,心里好一阵唏嘘:怪不得那些当官的,都要腐败贪污了。眼见着这样大的一处庄院,招招手点点头就能白白得来,是人都要动心!占地百亩,算起来就是六七万个平方,差不多有十个足球场大了!啧啧!光这地契,就值十万贯钱以上!吴兴国送我的那些黄金,跟这处庄院比起来,倒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走近庄院,几个匠人正在大玉石彻成的庄门边打磨柱台,见到秦霄等人到来,纷纷跪倒行礼,其中一人道:“请问大人,此庄以何字命名?草民等也好早早将庄名印上。”   关铁山道:“大人说了,庄名叫‘楚仙山庄’。即刻动手刻字,不得有误!”   秦霄拍了拍约有一人高的镇庄石狻猊,果然是上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然后继续朝庄内走去。入眼见到,青石铺道,琉璃亭栏。宽道两旁移栽而来的奇花异木,将过道隔出一道林荫,鸟语婉转,花香漫道。左边人工开凿的一个小湖,岸边多是纯白闪亮的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兽偶,缀了一些杨柳桃花。横亘于湖泊之上的回廊亭榭,绿瓦红漆,极尽奢华与精致。右边是个花园,绿草红花,千姿百态。庄院内共有三处宅子,最大的一幢,飞檐卷阁,气势不凡。当中一块牌匾——“凌云居”后面的二栋,大概是客房与仆役劳作休息的地方。   秦霄慢悠悠的逛了一阵庄院,时不时的忍不住出口啧啧赞叹。像这样的一处庄院,至少值个五十万贯了!那个火凤,到底有多大本事,出手贿赂,也是这样的阔绰惊人!   秦霄走到凌云居前,红有两人高的朱漆兽环红门从里面打开,数十个丫鬟仆奴齐崭崭的跪倒在地。当先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穿一身戎装的女子,冲秦霄抱拳行了一礼:“末将墨衣,代表我家主人,恭迎秦大人!”   众丫鬟仆役齐声跪道:“拜见大人!”   “墨衣?”   秦霄皱眉思索了一阵,打量着这个五官精致,一身英气澎湃的女子:“我们见过。你有一把好剑。”   墨衣微微愣了一愣,随即有点尴尬的低下头:“大人真是好眼力,好记性!墨衣佩服!大人,主人在后堂恭候,请!”   秦霄点了点头,拿出那两片黑色天鹅羽,递在她面前,故作轻佻的转了一转:“你的,还你。你现在不戴那个奇形怪状的青铜面具,要好看许多倍了。”   说罢昂首哈哈一阵大笑,大步流星的朝后堂走去。   墨衣接过那两片天鹅羽,想起当日在千圣山,刺杀秦霄时的情景,心里忍不住一阵又气又羞,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关铁山走到她身边,一脸讨好的讪笑:“墨衣将军,莫非早早就跟秦大人认识了?”   “滚!不关你事!”   墨衣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提步跟着秦霄,朝后堂走去。   关铁山瞬时变得一脸铁青,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咬牙切齿的低声恨道:“臭娘们!总有一天,爷爷要将你剥个精光活活玩死你!再把你扔进军营赏给我的那帮弟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贱人,呸!” 第72章 火红凤凰   墨衣快步跟上秦霄,将他领到正堂的一间偏厅外,停住了脚。   “大人请自己进去,主人就在里面。”   墨衣眼神飘乎,不敢直视秦霄。   秦霄看着墨衣,扬起嘴角笑了笑:“多谢。”   伸手推开了门。   顿时,一股热流和清茶幽香扑面袭来。入眼看到,一个赤裸上身满脸满身黝黑,身材和李嗣业有得一拼的巨汉站立在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推门而入的秦霄,连眼珠子都没有眨动一下。   黑人?秦霄心里微微一惊:长得真像奥尼尔!   秦霄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神情呆滞的黑人身上多久。   屋中正央,端坐着一名后背裸露大半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她的头发蟠曲交卷,盘叠于头顶上,横缀一根金钗,是长安有名望的仕族显贵女子,习惯梳理的“盘桓髻”真正吸引秦霄注意的,是在她原本白晰如玉的背上,刺着一只,活灵活现,展翅欲飞的凤凰,几乎占了她后背的全部。一袭纯白光鲜的帔帛掩映之下,那对凤凰眼睛,正如同活物一般,凌厉的盯着秦霄。   “久违了,秦大人。”   女子依旧背对着秦霄,声音空灵飘乎,“小女子无礼,喧宾夺主了。大人快请入座,主位正为大人空留着。”   秦霄一皱眉:“这声音,好怪异,听着像是,从面具后面发出来的,有点模糊沉厚。”   秦霄也不作细想,抬脚踏进屋内,朝她对面走去。脚下是典型的江南细绒密花毯,一尘不染,踩踏上去悉索碎响。厅房四壁各悬字画、饰剑和箫笛,正对大门一个苍遒大字——“茶”秦霄走到女子对面,盘腿坐到低矮的小凳几上,心里忍不住一声哂笑:装神弄鬼,又是个戴面具的!   女子的脸上,正戴着一幅细眉大眼,朱唇皓齿的女子面具。一袭粉红袍衫,内穿一件白亮胸衣,胸前凝白如脂祼露大半。柔弱无骨的一双巧手,正拿着一块有支脚的铁板,熟络的在案几上的小火炉上来回炙烤。铁板上,三块拇指大小的饼茶,正微微散发出热气,一阵清香怡人。   秦霄静静看着她不急不慢,但又沉稳熟练的烤着茶叶,一言不发。   半晌过后,女子将铁板取下,拿出三个磨砂制成的茶碾研钵,将三块饼茶分别夹起,放入钵中,旁若无人的研磨起来。   秦霄微微笑了笑,继续沉默。心中想到:喝茶品茶,现今已是一种风尚,而且是贵族仕人喜欢摆弄的奢物。日本就是在大唐学了这些技艺过去,加以包装,便形成了他们日后自诩其名的“茶道”罢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估计就是那个什么“凤姐”徐小月了吧,动作熟练之极,看来平时没少研究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   一个时辰以后,三个茶钵里的茶饼,已经被磨成了细细的粉末。然后她再用三面镂丝网筛,细细的筛选了好一阵子,最终剩下的茶叶,不足当初的一半。最后,徐小月拿出三个白如羊脂的玉盅,将三份茶叶分别装好,摆放到秦霄面前。   徐小月冲秦霄张开右手五指并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秦大人,请挑选你喜欢的茶品,小女子亲自为你沏茶。”   秦霄轻笑一声,拿起左边的一个玉盅:“就这个吧。”   徐小月略偏了一下头,微扬起下巴:“想不到,大人也精通茶艺,真是失敬!小女子班门弄斧了!”   秦霄呵呵一笑:“凤姐谬赞了。秦某对于茶品一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平日里,秦某只知道烈酒爽腑,醉后无忧。像这等精细活儿,却是没心思去研究。”   “凤姐二字,万不敢当。大人若不嫌弃,可称我‘凤儿’。”   徐小月奇道,“凤儿不明白,大人为何一下就挑中了,这其中最上品的茶叶?莫非,只是运气?”   秦霄嘴角一挑,笑:“也不尽是运气。一半是猜的。”   “此话怎讲?”   “方才,凤儿在烤茶叶的时候,虽然取火均匀,但更多的心思,是在让这块茶饼充分炙烤。研磨时,此块茶饼共计磨了四百六十二次,而其他的二块,分别是三百九十次,和四百三十七次。筛选的时候,这块玉盅里的茶叶,几乎没有一粒粉埃落到外面。反观之,其他的两块,凤儿的筛选的时候,就没有这般用心了。凤儿对这碟茶叶如此细心对待,秦某便胡乱猜测,这个玉盅里的茶叶,定然要比另外两个,珍贵。”   徐小月听完秦霄的话,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轻手拿起另外两只茶盅,随意的朝身后扔去,直接扔到了屋外。   秦霄听着两声“砰砰”的脆响,不禁啧啧的摇了摇头:“浪费!单这两只玉盅,就能换来扬州最好的三匹细丝绢帛了。”   徐小月轻笑一声:“大人,果然心思细密聪明过人,名不虚传。招待秦大人这样的风流人物,上宾贵客,只能用这等上上之品。大人怜惜那两个玉盅,可知那玉盅内的茶叶,却比那玉盅还要珍贵十倍以上。那其中一品,是峡州的珍藏碧涧明月,另一品,是常州极品阳羡。这两品虽然也贵为贡品,但跟眼前的这品‘湖州清明紫笋’比起来,却是有天壤之差了。这品湖州紫笋,是清明之前,巳时雨露之后,取山巅六株百年茶树,抽出的第一批嫩牙,经过湖州最有手艺的制茶大师,用了三天三夜时间,经历蒸、捣、拍、焙之、穿、封等一百七十余道工序,精心制成的。整个湖州,一年之内,像这样的茶饼,不会超过十斤。大人刚刚看到的这一块茶饼,却比同样大小的黄金,便宜不了多少。”   秦霄装作津津有味的听徐小月说茶叶,心里却有点好笑的想道:茶是好茶,你也够专业,可惜我并不是个喝茶的人物。本人毕竟是军旅出身,神经没有大条算不错的了。来到大唐以后也是一直过着平民日子,像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兴趣去研究。你若是说完了,就早点给我泡上,刚刚在船上可是喝了不少酒,现在还真有点口渴了。   徐小月见秦霄一言不发,也不急不忙,继续说道:“但凡做任何事情,要想有个好滋味,都如同这制茶、饮茶一般,循序渐进,沉稳有序。急不得,缓不得。就好比,凤儿想请大人前来做客,却也是费尽了一番心思。”   秦霄笑:“其实秦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凤儿早早便想我来,派人说声,我自然会来。只是秦某有些不痛快。为何秦某来了,你却不肯用真面目示人。岂不是,看不起秦某?”   徐小月不为所动,手若莲花的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紫砂茶壶,将玉盅内的茶叶,缓缓倒入壶中:“并非凤儿无礼,小觑大人。凤儿只是担心,大人见到我的真面目后,会被吓上一跳罢了。”   秦霄哈哈一笑:“便是夜叉修罗,魑魅魍魉,也断然不会惊吓到秦某。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秦某已经十分好奇了,凤儿,你就成全我吧,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吧。”   徐小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好吧。就如大人所愿。”   言罢,粉臂微扬,面具已去。   秦霄猛然一下睁大了眼睛,声调微变:“你?——怎么可能!” 第73章 百炼成妖   此刻秦霄感觉,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件件如他所料。眼前的这个去掉面具了的女人,正如她自己先前所说的那样,不大不小的让秦霄“惊吓”了一阵。   女人中的妖精!   秦霄居然再一次想到了这一个词——上一次想起,是在飘香楼,见到段如之后。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粉腮朱唇,凤眼上扬双眸挑情,除了梅心一个赤红火焰的印记,其他的所有特征,居然和段如一模一样!   段如!她居然是段如!   秦霄心中怒骂: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在武昌县,我亲眼看着道士做完了法事,然后将段如一家三口下葬。墓上的铭字,还是自己亲手所提。   秦霄感觉心里一股寒流隐隐升了上来——莫非,真的有诈尸这种事情?   徐小月还是旁若无人的摆弄着手里的茶具。拿出一个长颈琉璃瓶,将带着淡淡幽蓝的坚冰化水,缓缓的倒入茶壶中,脸上一直挂着淡然的笑意。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坐着,徐小月淡然自若,秦霄的眉头,却是越锁越紧。   秦霄按捺住心神,刚才一瞬间突突狂跳的心脏,也渐渐趋于平和,终于将眉间的疙瘩慢慢了化了开来。   徐小月拿起一根玉钗,轻轻的在茶壶里搅拌,让浮在水面的茶叶,纷纷沉入水中。然后略抬起头,对着秦霄笑:“看来,秦大人除了好奇心重,还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物。”   秦霄舒缓了一下面部肌肉,略吁了一口气,自嘲的笑:“我承认。刚才那一刻,我的确有些被惊住了。”   “还很诚实。”   徐小月笑,眼神再次回到她心仪的茶壶上,将它放在了小铜炉中,并将那支玉钗,扔进了炭火中。   “多谢夸奖。”   话虽然这说,秦霄却感觉,如同被人刷了耳光一般,心里憋堵的慌。看来,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有些轻敌了。这个徐小月,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她的心智,手段,智慧和见识,无一不是秦霄所接触过的人物中,最为出类拔粹的一个。   “同样的工序,同样的材料,不同的人,煮出来的茶,味道就是不同。秦大人可知,我为何将这支玉钗,扔进炭炉里么?”   秦霄苦笑:“不知道。或许,是什么独门秘方吧。我已经说过了,秦某并不擅长此道。”   徐小月吟吟的笑,双眸含春的看向秦霄,眼睛里烟波流转:“那我来告诉秦大人吧。其实,玉钗和煮茶,以及茶的味道,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将玉钗放进炉火中,纯粹是为了……好玩,或者说,是显示我的奢侈和富有。仅此而已。”   秦霄一声叹笑,摇了摇头:“佩服!凤儿,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   徐小月咯咯一笑:“大人真是心有灵犀,聪明过人。和大人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秦霄不禁有些苦闷:为什么这次来鄂州,碰到的,全是聪明过人的角色?这个徐小月,让我看到她的脸后,并没有急着争辩自己不是段如,而是留给我一段时间,让我自己思考。然后用借用煮茶与玉钗的关系,来说明,她与段如,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只是因为她们的面容相同,我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段如……就如同,我看到她煮茶的时候,将玉钗放放炭火中,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这样做,是有什么独门密方,能让煮出的茶更好喝。而且,她还故意那样来问问题——先说的是“同样的工序,同样的材料,不同的人,煮出来的茶,味道就是不同”,就是为了让我陷入思维定势,跟着她说的意思去思考;然后再问我,为何将玉钗丢入火炉中……其实,那只是一个跟煮菜毫不相干的动作,就如同,挑了一下眉,翕动了一下嘴唇这么简单!   可是我,居然也鬼使神差不由自主的这样相信了她!   怪哉!为什么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竟然那么不容人怀疑?   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简单!她仿佛能洞查人的心事一般。或者说,她对我,似乎相当的了解,知道我是一个理性而不相信鬼神的人。   秦霄心里隐隐升起一股危机意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徐小月,从现在起,我不会小看你了!你真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徐小月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抚过娇艳而又深遂的眼睛:“其实,大人应该可以想得到,为什么我和段如,居然是差不多一模一样。”   秦霄静静的看着徐小月,心里暗道:算是挑战么?   秦霄笑:“虽然不能想得通透,但也应该猜到了一些大概。”   “何不说来听听?”   “当年段如跳崖,所幸未死为虎万求所救。可她面容严重损毁,于是虎万求就带她去找到一个易容高手,替她治脸。而这个易容高手,就是你的人。”   “不错。当时,段如的那张脸,假如还能称之为‘脸’的话,那世间的无盐女,也能称得上是倾城倾国了。继续。”   “于是那个易容高手,就照着你的脸,替她治好了伤,换上了一张新的面容。所以,与其说你和段如长得很像,倒不如说,段如像你。这样更确切些。”   徐小月伸手拿起茶壶,用一面网筛封住壶口,将壶中的水倒了出来,对着秦霄淡淡一笑:“这是‘洗茶’。第一炉泡出来的湖州清明紫笋,滋味平平。真正的精髓,是第二炉水。这第二次嘛,当然要用更好的水,和更精细的火,慢慢来熬煮。”   秦霄扬起嘴角,微微的笑,心中暗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猜中了表面的东西,并没有猜到实质?   “那个易容高手,将段如改成你的模样,我想,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虽然我对这门手艺不是太清楚,但我大胆假设一下——要进行这样的医治,必须要有现成的‘模子’。也就是说,他得要有一个可以依凭的对象,才能动手。当时,也许只有你一个女子在他身边,于是,他便选择了你当模子,将段如治成了你的模样。其二嘛,说出来可能有点唐突了。”   徐小月笑:“说又何妨。或许便是事实。”   “那个易容高手,对你爱慕如深。你的面容,时时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当他集中精力为段如医治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将她的脸,弄得和你的一模一样。”   秦霄心里讪笑:这叫大胆想象,合理YY……   徐小月手中的动作终于迟缓的顿了一顿,咯咯的笑了起来:“妙!”   秦霄皱眉:“这么说,我猜得不错了?”   徐小月不置可否:“大人不妨想想,段如治伤,是在二十年前。我当时,应该多少岁?”   秦霄愕然,不禁感觉有些懊丧:为什么,最近总是这样出丑呢?眼前的这个徐小月,根本就只有二十岁,可能还不到。二十年前,她还不知道出生了没有,就算出生了,也可能还在襁褓之中吧?   徐小月脸上的笑意已浓得化不开了,露出了洁白如玉的皓齿:“秦大人,其实你猜的,不算太错。二十年前,段如来治伤的时候,我刚好十六岁。”   秦霄心里“咯登”一响,不由自主的摇起了头:大姐,我看你还是穿越到21世纪,去开家美容公司吧!随便介绍一些保养皮肤青春永驻的窍门,一定兴意兴隆门庭若市! 第74章 豆腐妖精   徐小月终于拿起那个精致的凤嘴茶壶,替秦霄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   秦霄拿起茶杯,苦笑的摇了摇头:“不容易。”   徐小月也拿起茶杯,笑吟吟的看着秦霄:“大人的这个‘不容易’,可是含义颇深。请!”   “请。”   秦霄啜饮了一口茶水,顿觉唇齿留香,芳香泌心,回味悠长,方才的干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茶!真的不容易。足足两个时辰了,我才喝到这么一小口。”   徐小月以袖遮面,微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对秦霄说道:“其实大人是想说,凤儿当时年仅十六,就能支撑起若大的一个火凤,并制出这许多的计划,不容易对么?再或者,都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保养得如同十七八岁的女少一般,这个不容易,对不对?”   秦霄呵呵的笑了:“都有吧,凤儿聪明。虽然我知道了你的年龄,足以当我的凤姨,但看着你的容貌,实在是叫不出口。凤儿,我还是叫你凤儿吧。”   徐小月淡然的笑了笑:“无所谓了,名字只是个称呼罢了,我一点也不在意。秦大人,没有想到,我们坐到一起都两个时辰了,却都是聊得一些没边的东西。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要对我说?”   秦霄站起身来,摇了摇脑袋,晃了晃身子,活动了一下略有些酥麻的筋骨,随意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能够告诉我的事情,不用我问,凤儿自然会告诉我。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哪怕是我问得再多,你也不会开口。既然如此,我还不如静下心来,喝喝茶,聊聊天。正如你所说,和聪明人聊天,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徐小月依旧坐在那里,慢慢的品着她的茶,悠然说道:“秦大人,你真是我毕生以来,见过的最奇特的人。很少有人,能和我聊天这么久。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希望今后,我们能成为知己,合作愉快。”   秦霄呵呵一笑,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希望如此。以茶代酒,干一杯,预祝我们成功!”   徐小月淡然一笑,喝下茶水,依旧是那个表情,悠然的说道:“不过,不管我们两人的交情如何,只要是关系到火凤的事情,我暂时都不会告诉你。因为,你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在对你完全了解之前,我不能完全的信任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的让我相信你。”   秦霄笑:“你说的,倒是实在话。”   “对你这样的人,不用客套。任何拐弯抹角都是多余,倒不如实话实说,你认为呢?而且,从进门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实话。因为我知道,谎话根本瞒不过你。”   “我相信。”   秦霄看着徐小月,“因为凭你的智慧,不可能将谎话说得那么不可思议,令人生疑。”   心里却暗想道:照这么一说,徐小月的话,每句都可信,又每句都不可信了。她能够掌握人的心里,看人发货,这种人,简直就是21世纪研究心里学的天才!也许,她故意把话说得离谱荒诞,而让我这个自以为聪明过人的家伙,反其道而行的去相信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霄。”   徐小月第一次叫了秦霄的名字,咯咯的笑着说道,“我发现,我居然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遇到了像人这么有趣的人儿。要不是碍于郡主情面,这三十多年来,我倒是第一次想披上红妆,嫁一回人了!”   “骚妇!”   秦霄心里大骂,面上却依旧挂着笑意:“我无所谓。娶一个也是娶,娶两个也不算多。朝中大员,州县官吏,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像秦某这样形单形只,倒显得另类了。”   徐小月媚眼如丝:“有意思。没想到,秦大人除了聪明过人,连吃豆腐也不含糊哦!”   秦霄摸了摸下巴,换了一脸淫邪的奸笑:“嗯,牙好,胃口也好。别说是豆腐,生铁疙瘩也能吃下两斤。”   刚说完自己心里已经滥笑成灾:想不到,我在耍流氓方面,也还挺有天赋!徐小月,你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这可是跟你学的。   徐小月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缓缓的站起身:“不跟你鬼扯了。今天我就告辞了。等你大婚之日,我来再贺喜。”   “送你。”   秦霄大模大样的站起来,“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庄主。”   “不用了,你就歇着吧。准备明天早上,去迎新娘子。我将墨衣和铁奴留下来帮你打理庄里的事。你就安心的当你的新郎官儿吧。”   徐小月冲着秦霄嫣然一笑,转身朝门外走去。火红的凤凰分外醒目。   秦霄心里冷哼一声:妖精!荡妇!居然又留了两根桩子盯着我。   徐小月走出门,转角不见了人影。   秦霄顿时感觉一阵无趣,看着像根黑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铁奴,不由得来了一点兴趣,于是冲他勾了勾指头。   铁奴终于眨了一下眼睛,走到秦霄跟前,面无表情的站着。   “听得懂汉话么?”   铁奴点头。   “会说么?”   铁奴摇头,张开血盆一样的大口给秦霄看,居然只剩半截舌头。   秦霄心里一寒:好狠!居然连舌头都割掉了!怪不得一直没听铁奴开口说过话。这下好,本想找个聊天的,居然是个十足的哑巴。   “墨衣!”   秦霄大声喊道,铁奴识趣的站在了一边,又变成了泥菩萨一般。   话刚落音,墨衣如同魅影一般,闪现在门口:“大人有何吩咐?”   “过瘾!”   秦霄心里好一阵乐,“随叫随到,当土皇帝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过来,陪本官喝茶聊天。”   “墨衣不敢!”   “过来!”   秦霄提高了语调。   墨衣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坐到秦霄面前。秦霄拿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墨衣一直低垂着头,没有正眼看秦霄。这时才略有些迟疑的拿起茶杯,却静静的呆立着。   秦霄自己喝了一口:“怎么不喝?好茶呀!”   墨衣脸上泛起一阵苦笑:“墨衣就怕,这好茶喝下去,变得如同铁奴一般,没了舌头。”   “为何?”   “大人有所不知。”   墨衣将茶杯放到桌几上,“主人的东西,除非她赏赐给我们,我们才敢用。要是没经过她的允许而私自盗用了……那就是铁奴的结果。”   秦霄一声哂笑,心里隐隐有些怒气:不就是一杯茶水,至于么?不过,照这样一看,那个徐小月御下的本事,的确非同一般。她的属下,连背底里也不敢干出格的事……这就不奇怪,为什么连虎万求那样的老臣,也被她狠心的杀掉了! 第75章 同桌共挤   秦霄慢慢啜饮着茶水,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墨衣,直把她盯得手足无措,浑身不自在,连脸都有些泛红了。   “墨衣,现在这里,好像我是庄主,这里的东西,也应该属于我才是。我请你喝,你喝就是了。”   墨衣迟疑的拿起茶杯,秦霄身后的铁奴却有些惊慌的叫喊起来“唔——唔!”   还不停的摆着手,脸上惊慌不已。   秦霄心里好一阵窝火,大声斥道:“唔,唔什么唔!铁奴,你给我过来,你也喝!”   铁奴硕大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霄剑眉一挑,眼睛里喷出凌厉杀气:“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罢左手飞速探出,墨衣腰间的火竹蛇儿剑,赫然到了他的手上。   墨衣大惊失色!   铁奴脸上的黑肉抖了一阵,无可奈何的走到秦霄桌边,拿起一杯茶水,一仰脖喝了下去,大有视死如归的派头。   “放心吧,死不了。”   秦霄把玩着手里血红的长剑,笑吟吟的看着铁奴,“我若是连一杯茶的主都作不了,你家主人,还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心思,把我请来么?”   铁奴已恢复了那种死人一般的表情,呆呆的站在一边,连眼珠都不肯转动了。   不过,秦霄也没有把话说给这个呆子听的意思。他本就是说给墨衣听的。   墨衣拿起茶杯,放到唇边,低低的浅饮了一口,然后轻手将茶杯放下。   外面,天色竟然渐渐的黑了下来。早有仆人点上了回廊夜灯。   秦霄想从墨衣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可她除了会说几句“墨衣不知,大人恕罪”之外,和铁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秦霄不觉有些气闷,索性耍起泼来,一脚将茶几踢翻,大声怒道:“不好玩,本官不玩了!全是些哑巴,闷死人了!”   说罢就朝屋外走去。   墨衣急忙站起身来:“大人去哪里?”   “茅厕!”   走出屋外,三五个仆人点着灯笼,齐齐在那里伺候。秦霄虎着眼睛,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带路,本官要去茅厕!”   几个仆人浑身哆嗦了一阵,齐齐朝前走去,在前带路。墨衣和铁奴也跟了出来,不紧不慢的跟在秦霄左右。   秦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上个厕所,也弄得像皇帝出巡一样,至于么?   从茅厕出来,秦霄不禁大呼神奇:怪哉怪哉!这里的茅厕居然没有一点臭味,而且装修得像卧室一样!你们这些人也还真是兢业,我出个恭你们也能将茅厕围得像铁桶,寸步不离!   秦霄走到墨衣身边,怪腔怪调的说道:“说吧,大总管。现在,本官该干什么了?”   墨衣低下手,拱手行了一揖:“墨衣只是下人,大人就不要取笑了……天色已晚,大人该用过晚膳,然后沐浴就寝了。明日还要赶在鸡鸣之前出发前往鄂州,迎回新娘子。”   “嗯,那好吧。去吃饭。”   刚说出这话,秦霄忍不住有点想笑:拉完就吃,哎,成造粪机器了!   宽敞的正厅里,十余个乳白的琉璃灯罩里,点着蜡烛,将正厅照得如同白昼。见到秦霄进来,七八个丫鬟齐齐跪倒在地,莺莺燕燕齐声叫道:“大人——”   秦霄身上起了好一阵鸡皮疙瘩:“起来起来,别有事没事的就跪,大人我还没死呢。”   心里好一阵恶寒:怎么感觉像是进了妓馆喝花酒一般?   若大的一桌酒席,满盘大钵,秦霄看了就饱了大半。独自一人坐在大桌边,旁边站着七八个人,感觉还真是不习惯。   秦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墨衣,过来,陪我吃饭。还有你们——”   秦霄指了指那群站在旁边的丫鬟:“都过来,坐下陪本官吃饭!”   墨衣自然是面露难色,那群小丫鬟都齐齐的低下头:“奴婢不敢!”   “不敢?”   秦霄索性耍泼耍到底,“那就全砍了!都给本官坐过来!”   此言一出,包括墨衣在内,一群丫头齐齐跑到桌边坐了下来。   秦霄一举筷:“吃!”   众人纷纷举起筷子,胆颤心惊的去夹菜吃。   场面,毕竟还是有些压抑。   秦霄转了转眼睛,邪恶的笑了起来:“听好了!今日这桌上,不许剩一丁点的食物,否则全部三天不许吃饭!谁吃得最多,赏钱十贯!吃得最少的,今晚不许睡觉,洗一宿的茅厕!”   秦霄的这一通话,就像是催化剂一般,让这群丫鬟一下有了动力。   这下好,一群丫鬟下筷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倍,而且都较起劲来。渐渐的,甚至还有几个丫头扔了筷子,伸手朝桌内抓去。   真个热火朝天哪!   墨衣坐在秦霄身边,左右不自在,好一阵哭笑不得。   秦霄呵呵一笑:“这才好玩!”   于是自己也加入了抢食大军,凭借着飞快的身手,将自己碗里时时都装得满满的。   大吃了一阵,秦霄饱了,也犯不着跟这群丫头再去疯抢,对身边的墨衣问道:“铁奴呢?”   墨衣嘴里塞得满满的:“唔——在外面。”   秦霄站起身来,走到大厅门外,看到铁奴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手里捧着一个大钵,正用手去抓大钵里的食物。秦霄仔细看了看,全是些剩饭、糟糠、菜叶拌成的,黑糊糊的煮成一团,可是铁奴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秦霄看着埋头苦干的铁奴,不由得动了侧隐之心。大步走到餐桌边,从那群丫头的飞爪之下,拯救出一只还剩大半的烤乳猪,拿出来扔到铁奴的大钵里,恶狠狠的叮嘱道:“吃光它,不然,杀了你!”   铁奴怔了一怔,抬头看了看秦霄,狠狠的点了点头,张开大口,对着乳猪咬了下去。   秦霄看着铁奴嘴角流下的油水,笑了。心里居然有一种快慰。   秦霄拖了把椅子坐到旁边,斜斜的歪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搁上了扶手,傻笑的看着那群丫头抢东西吃。   半个时辰后,桌面上一点菜汤都不剩了,包括墨衣在内,所有人都暗暗的摸着肚皮,不时打着饱嗝。   秦霄大笑:“好,好极了。今日大家表现不错,都赏,每人十贯。即日起,不管是大小餐宴,都要像今天这样,吃得一点不剩。记住了么?”   众丫头站起身来,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道:“记住了……呃……大人……呃!”   秦霄好一阵乐呵,心里想到:徐小月,你厉害,老子也不含糊。看我慢慢来颠覆,你定下的那些烂规矩!我要将21世纪军旅的优良传统,带到我的楚仙山庄来,首先就是,学会服从。我订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吃饭同桌,不许浪费,哈哈! 第76章 楚仙后宫   当秦霄来到浴室的时候,不得不惊叹了一下,设计这个楚仙山庄的高人!   方圆五六丈的浴室,地面全都由打磨得光滑细腻的大理石铺就,四周的墙壁都帖着淡绿的琉璃,当中一个下凹的水池,砌成了直径一两丈的椭圆形。斜斜的阶梯小道,可以直接走入澡池内。几个身着仙衣半裸上身的石雕仙女,容态万方的站在浴室的四个角落,手里都捧着一个莲花灯,中间燃着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烛光印在墙墙上,泛起一阵斑驳陆离的橙绿光影。氤氲的水汽四面蒸腾,整个浴室,泛着朦胧和暧昧的淡淡光晕。   神奇的是,澡池边砌着几只仙鹤,形态各异,但都纷纷张着嘴,对着澡池,一股股的热水从它们的嘴里喷出,流入澡池内。   “有意思!”   秦霄突然一下来了兴趣,跑到浴室外。发现墙外的一间偏屋内,果然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铜鼎,几个仆人正在往铜鼎下塞着柴禾,爬上楼梯往里面加水,还专门有一个人,负责用手测试水的温度。铜鼎上接了三五根中空的大铜管,由高至下的倾斜着,直接通到浴室内,于是就有了仙鹤嘴里喷出的热水。   秦霄乐呵呵的跑回浴室,关上大门,正准备脱光衣服跳进浴池,却冷不防的被眼间一幕惊呆了!   白蒙蒙的水雾中,七八个身着细缕薄纱的女子,齐齐的跪在澡池边,头上盘起的秀发都已解散,羞羞的遮着近乎于全裸的胸前,不约而同的低着头,齐声说道:“奴婢替大人更衣沐浴。”   个个娇脆婉转,简直能把人的魂给勾了!   秦霄一时傻了眼——这不是刚才还在正厅收拾餐具的那些丫鬟么,什么时候齐齐的跑进浴室来了?   群P?不好吧!   秦霄额头不禁流下一滴冷汗——好像,名义上,我明天还要成亲……   “你们……咳!你们干什么?”   秦霄发现,自己说了有史以来最废的一句废话,于是马上改口,“都把衣服穿上,要洗澡去别的地方,自己爱怎么洗就怎么洗!我……本官习惯一个人洗。出去,都出去!”   吼了一阵,却没有一个人起身要动的样子。   后面的门被推开,墨衣走了进来。   秦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墨衣换下了她那套戎装,上身只着一件黑色束胸,下身齐膝的襦裙,赤着脚,露出光洁浑圆如象牙的小腿,红着脸,低着头,走到秦霄身边。   原本英姿飒爽的女剑客,出落成娇娇弱女,我见犹怜。   “大人……”   墨衣全然没了一个剑客的英气和气势,声音里满是娇羞和胆怯,“我们,都是主人赠给大人的仆人。若是没有伺候好大人,自然都会没命。大人若是真的好心,怜悯我们这些姐妹,就不要再推辞了……”   近在咫尺的墨衣,光洁的皮肤泛着淡淡的橙黄光晕,脸颊一片菲红,翠绿的耳环轻轻摇动,给她原本就生得十分秀气俊俏的脸庞,平添了许多妩媚。   秦霄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喉结,感觉一阵口干舌燥,心里讪讪的想道:难道,我这个三十几年的老处男,今天在劫难逃,要惨死于一群江南女狼之手?   一想到墨衣说的话,什么“主人赠给大人”的,秦霄就没来由的生气。为什么这群人,死活只记得徐小月的话,丝毫不把我这个“庄主”放在眼里,难道她们不明白,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么?   而且,虽然他来唐代已经十年了,也明白地主官宦,甚至是稍有点家底的平民人家,丫鬟和奴仆,和家里的牲畜没什么区别。对于丫鬟,主人什么时候来了兴趣,拖到床上胡来几把,算是她的荣幸。有些个运气好的,立作小妾,也算是稍稍有了点身份,至少不用每天很粗重的活了。运气再好点,替主人生个大胖小子,继承香火,或许能得点宠,从此一生衣食不忧,不会被人欺负得很厉害。运气不好的,遇到厉害而又善妒的正妻主母,一样没好日子过。至于运气差到了极点的丫鬟,被主人像宰牛杀猪一般的杀掉了,有人揭发举报查出,主人也最多罚点钱。没家底背景的,也不过是吃几十大棒了事,撑死顶多流放一下。大唐甚至还有法律规定了丫鬟奴仆的“市场价格”用来买卖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   秦霄不禁一阵苦笑:要跟这种,从小受着奴役思想毒害的人,解释说教什么“人权”、“尊严”估计比对牛弹琴还没效果。   可是秦霄打骨子里,还是接受不了这种视人命为草菅,视他人为鱼肉的思想。更何况,咳咳……十个一起上,这个难度,的确是大了点!   秦霄扣好衣服,剪着手,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们都给本官听好了。从现在起,本官就是这楚仙山庄唯一的主人。我不管你们之前听谁的,凤姐既然把你们送给了本官,你们就都是本官的人。本官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但有违逆者——”   秦霄猛提声音:“格杀勿论!”   众丫鬟吓得纷纷匍到了地上,发起抖来。   “还不快给我出去!”   秦霄将手一挥,就差跺脚了,心里恨道:这帮人,心里还把自己当人么?除了“杀”和“赏”似乎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打动她们了。哎,看来,我想要当这群人的“灵魂工程师”真是任重而道远啊!说不定哪天老子没耐性了,索性把你们一个个宠幸过来,遂了你们的心愿……啊呀,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一头脚猪了?这种想法真是太邪恶了!   一声怒喝起了作用,丫鬟们纷纷站起身来,低压着头,个个一脸通红,鱼贯而出。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刚准备脱衣服,却发现墨衣还站在那里,不由得皱了眉头:“你为何不出去?”   墨衣咬着嘴唇:“墨衣是给郡主陪嫁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伺候着大人,寸步不能离开。”   “陪嫁?”   秦霄的脸变成了苦瓜,仿佛想起了那么一回事:但凡官宦名望人家嫁女儿,都时兴“陪嫁”。就是在新人正式成亲洞房之前,女方派出一到两名丫鬟(一般是新娘的帖身丫鬟,或是姑表姐妹)来“伺候”男方一两天,看看男方有没有生理方面的缺陷。   说白了,就是来“验货”或是进行“房事指导”的!   秦霄不禁有些傻了眼:“不好吧……不用了吧!我堂堂血气男儿,这个!……”   墨衣突然扑哧一笑:“大人,你的脸红了!”   秦霄仿佛被人踩了兔子尾巴一般,心里好一阵憋闷。这时有气没地方撒,不由得恶从胆边生,一把抓住墨衣,把她扛到肩膀上,朝浴池走去。   “好!赏你给本官搓背!” 第77章 致命温柔   恰到好处的水温,恰到好处的指力,恰到好处的身裁。   美妙极了。   秦霄将双臂搭在澡池边缘,庸懒的靠在池壁上,享受着墨衣柔滑如玉的双手,给他的肩部按摩。   秦霄最终还是没有将墨衣拖进浴池里,而是将她放在了岸边,自己却脱光了上身,坐到了水里。   墨衣练过武,十指较一般的人有力。秦霄一直不停的告诉她,该按哪儿,掐哪儿,墨衣一一照做,居然十分到位。秦霄感觉,最近一直没有得到休息,绷紧的肩部肌肉,终于渐渐的松弛了下来,连带着头部感觉一阵放松。   墨衣跪在池边,按了一阵,终于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大人,哪有穿着衣服洗澡的!”   “唔……”   秦霄闭着眼睛,哂笑了一声,“顺带着将衣服也洗了。”   肩上没了感觉,耳边却传来一阵细细的水响。秦霄睁开眼睛,发现墨衣正慢慢的往澡池下梭,并挤挨挨的向他靠过来。   秦霄看着墨衣眼睛里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春意,不由得把心一横:“算了,小爷认命。你若真是要投怀送抱,我也只好笑纳。怪不得有人说,肯腐败就发财,越堕落越快乐啊!”   墨衣慢慢游到秦霄面前,脸上已是一片扉红。两条水蛇般柔滑的双臂,轻轻的搭在了秦霄肌肉隆起轮廓分明的肩膀上,来回轻轻的抚摸。   秦霄淡淡的看着墨衣,不自觉的,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认为,很淫荡的微笑。   墨衣娇怯的微低下头,害羞的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飞快的舞动。   水波微漾,墨衣身形随动。柔软的腰肢微挪几下,墨衣坐到了秦霄的大腿上。   两人,已经成了一个相拥而坐的姿势。   秦霄暗暗深吸了一口长气,感觉丹田一阵燥热。   墨衣将头轻轻埋到秦霄肩头,腾出一只手摸到自己背后。   一片黑色的布料飘到水面。秦霄感觉胸前一阵柔软火热。   更要命的是,墨衣居然吻上了他的肩头,而且,慢慢的朝着他的耳根移去。   秦霄闭上了眼睛,双手从壁池上放了下来,缩进水里,变成了另外两条灵活而狡诈的水蛇,四处游动。   墨衣红艳欲滴的香唇,正缓缓移到了秦霄耳垂边。原本也闭上了的眼睛,却缓缓睁开,猛然间,凶光毕露!   秦霄猛然睁开眼睛,左手如电,飞快的一把抓住墨衣环在自己颈间的右手。另一只手,则如虎钳一般,一把抓住墨衣的玉颈!   墨衣的左手之上,赫然有三根寸许长的幽蓝钢针,闪着诡异的光芒!   秦霄剑眉怒挑,冷冷的盯着墨衣。   墨衣也不挣扎,同样一脸怒容的瞪着秦霄。   片刻前,二人还暧昧缠绵,气氛香艳淫靡,此刻却已是剑拨弩张。   “理由?”   秦霄吐出二字,松开了掐着墨衣脖子的右手。因为他看到,墨衣上身已经完全赤裸,被自己这样抓着脖子往上一提,已是春光全露,直接展示在自己眼前。看来她的钢针是藏在背后的胸衣内,用心还真是良苦巧妙!   墨衣将身子微微朝水里缩了一缩:“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千圣山上那日的耻辱,我要千倍奉还给你!”   秦霄撇了撇嘴,冷笑:“这不是理由。也不是你的作风。你要知道,你此刻杀了我,凤姐一定不会放过你。”   “墨衣唯有一死!”   说罢,墨衣另一只手的中、食二指,朝自己太阳穴飞快戳去!   秦霄出手如电,再将她右手抓住,随后用力向上一甩,墨衣整个人从水里一跃而出,半空中翻了个身,落在澡池边。   秦霄头也不回,拿起自己脱在一边的上衣扔给她:“穿上。给你个机会,杀了我。”   说罢,秦霄双掌在池底一拍,轻身一纵,站到了池边,背对着墨衣。   墨衣接到秦霄扔来的衣服,胡乱的套在了身上,左手抬起,三枚钢针直直的指着秦霄。   “你宁愿死,也不肯说杀我的理由么?”   秦霄缓缓转过身来,潺潺的水流,沿着他块状的肌肉轮廓,缓缓朝下流淌,“那我对你的动机,就更加感兴趣了。于是,更不会让你死。”   墨衣怨毒的瞪着秦霄,沉默不语。右手护在胸前,抓着秦霄扔给他的胡服对襟。秦霄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宽大了,而且她也没有时间仔细穿好这种紧袖窄领的胡服,稍一不慎,就会春光大泄。   “秦霄,你这个奸人!”   墨衣咬着嘴唇,怒声低喝道,“这种时候,还在用心防范我的袭击,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你就不怕断子绝孙么?”   “怕,当然怕了。”   秦霄咧嘴一笑,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我若是死在了你的手上,才真的是断子绝孙,没机会传宗接代了。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也一直很想弄清楚,为什么那么冷艳孤傲的黑羽杀手,会转变得那么快,像是换了一个人。我承认,你的色相,的确很吸引人,我几乎就要被你迷惑了,但是,你却留下了最大的一个破绽。”   墨衣一皱眉:“什么?”   “那就是,你装得太像了,几乎毫无破绽般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秦霄朝墨衣走近几步,脸上的笑意,自信到狂妄的地步,“有时候,太像了,反而不像。你说呢?”   “你!你站住!”   墨衣生气了,捏着钢针的左手,骨骼格格作响,“胡说八道!”   秦霄脸是那一脸的笑意,淡淡的盯着墨衣看了许久,悠然说道:“你,是墨衣的双胞胎妹妹,紫笛吧!”   墨衣(紫笛)?斗然一下睁大了眼睛,身子也发起抖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78章 虎穴游龙   热气蒸腾五光十色的浴室里,一个赤裸上身肌体强健的男人,和一个衣衫不整全身滴水的女子,如同两只游斗的野兽,彼此较量着耐心。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从我进庄的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我的左右,就是要找机会杀我么?你姐姐应该对你说过,想杀秦某人,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怕死,所有一向都很小心。而且,好像还会一点武功。于是,你就想出了什么‘陪嫁’的小花招,来刺杀我。你知道么,墨衣之前,并没有对我说起过‘陪嫁’这种事。以她办事的认真和条理,是绝不会忘的。而且……像这种事情,她若是早知道了,之前在面对我的时候,绝对不那样神色自若,至少应该表现出一点点的羞赧才是。可是,她没有。于是,从你出现的第一刻开始,我就断定,你根本不是墨衣。”   紫笛恨恨的盯着秦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声音颤抖的低吼道:“秦霄,你真是个大奸贼!我终于知道,姐姐为什么一直阻止我,说你是个可怕的人!现在,我算是看清了,你简直就是妖怪!”   秦霄笑:“那真是过奖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姐妹俩,身为火凤的人,却一直苦心孤诣的想要杀我?秦某之前,好像并没有得罪过谁,也没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就连当个御史钦差,也还一直没有机会将谁满门抄斩。难道,我秦某人,很凑巧的跟你们深仇大敌,长得一模一样么?”   “鬼扯!放屁!”   紫笛没好气的怒斥。   秦霄直直的逼视着紫笛,看似平静淡漠的眼神里,隐隐透出一股怒意和杀气。   紫笛不自觉的朝后缩了半步,感觉一直拿着钢针平举的左手都有些酸麻了,于是飞快的换到右手。   “说。”   秦霄面如古井,没有一丝波动,声音里却已满是冷峻。   紫笛身子微微一抖,咬了一下唇,怒容满面极不甘心的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秦霄眉着一皱,偏了偏头,奇怪的看着紫笛:“何意?”   “哼!”   紫笛冷笑,“你不是一直自以为很聪明么?”   秦霄恍然大悟,一拍额头:“你是说,虎万求?莫非,你们是虎万求的女儿?”   紫笛恨恨的啐了一口:“果然够奸!”   秦霄长吁了一口大气,摇摇头:“明白了!居然会是这种事情!看来,我秦某人,无缘无故的就当了一次冤大头。没什么可说的,我继续去洗我的澡,你们姐妹俩,再找机会来杀我吧。”   说罢,旁若无人的朝澡池走去。   “你!”   紫笛气岔,恨恨的跺起了脚,“你少瞧不起人!迟早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羞愤交加的朝门口跑去。   秦霄自顾缩到了水池里,大摇其头,好一阵长吁短叹:哎,还以为是艳遇!差点将小命玩丢了!   紫笛刚跑到门口,大门自行开了,一个人影立在那里,直直挡住了紫笛去路。   “……姐姐……”   秦霄一乐:有意思,姐妹花,一起来了!   墨衣拖着紫笛,轻缓的走到秦霄背后,低声说道:“秦大人,我代我妹,向你赔罪。”   紫衣!   虽然姐妹俩长得完全一样,但紫衣的声音,明显要沉稳成熟许多。   秦霄大咧咧的挥了一下手:“罢了!下次要动手,挑点新鲜的招式。你们去吧,我只想安心的洗个澡,能成全我一下么?”   “姐姐,我们走!我就不信,下次还杀不了这个奸贼,哼!”   “放肆,住口!”   墨衣一把拉住紫笛,将她手中的钢针收了起来,放到腰间的软皮囊里,“大人且请沐浴,我们姐妹二人,稍后再来伺候。”   说罢,一阵脚步细响,二人走出了浴池。   “再来‘伺候’?又是伺候?”   秦霄不禁苦笑,“虎万求的女儿,还真的是母老虎。再这么伺候下去,我秦某人非但洗不好澡睡不好觉,就算不被你们杀掉,也迟早变疯子自己撞墙而死。”   秦霄回到卧室,看到大门外站着个庞然大物,铁奴。   铁奴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痴呆样子。秦霄也不以为意,从了身边走过,推开卧室大门。这时,铁奴嘴里“唔”了一声,还冲秦霄飞快的点了一下头,马上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尊容。   算是给我打招呼么?秦霄一笑,也冲他点了一下头,心里想道:还真是不容易!这铁奴,看来也不是痴傻的人,知道一点好歹。我给他吃了个烤乳猪,现在至少知道见了面跟我打个招呼了。   秦霄反身关上门,正准备打燃火褶子,眼前一道亮光,桌上的蜡烛燃了。   墨衣和紫笛,齐齐的坐在桌边,姐妹俩,都直直的看着他。   秦霄心里大声叫苦,真忍不住想仰天长叹:姐姐们,让我睡个觉好么?   “不用伺候了,你们自己去睡吧。”   秦霄自顾走过姐妹二人身边,坐到床沿上。   姐妹二不为所动,纷纷起身,走到床边,左右坐到他的身边。   这算是什么意思?莫非,想把刚才澡池里的伎俩,再演示一次?秦霄不禁来了些火气,“我已说过,叫你们换新鲜点……”   话没说完,姐妹二人一左一右将他按倒在床上,生拉硬拽往床里拖,其中还有一只小手,捂到了他的嘴上。   “大人小轻声,隔墙有耳。我们有话,要对大人讲。”   正说着,床帘已经被放下,也不知是谁一把扯开被子,将三人完全蒙在了里面。   秦霄心里一喜:果然果然!看来,这次要收获意外的情报了!看来,人长得帅,有时候真的有好处,哈哈!   三人滚在棉被里,包成了一个大棕子一般。姐妹二人,一左一右压在秦霄身上,两张完全一模一样的面孔正对着秦霄的眼睛,近在咫尺,彼此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霄不禁苦笑:还有这么说悄悄话的,太挑衅我的本能了吧?这姐妹二人,还真是有点才,这也想得出来,太有创意了!   难道以为,我秦某人真的是皇宫里出来的太监,不会干坏事的么?或者说,他们真的把我当成是道貌岸然的君子良善了?   悲哀!   可恨! 第79章 千手狐王   “大人,我是墨衣,姐姐。”   “紫笛,妹妹。比她小半炷香的时间。”   “嗯,有话快讲,在我被蒙死以前。”   “我们是虎万求的女儿。”   “对,旁州虎王,虎万求虎老贼的女儿。”   “这不废话么!简单点,说得简单点!捡重点的紧要的说!”   “大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杀了虎万求?”   “对!虽然你也是间接凶手之一,但我们更想知道,是谁下的手!”   “唔……只是猜测,没有根据。虎万求是被凤姐处死的,这个,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吧?”   “什么?”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虎万求在汉阳县救出范世德,又在鬼哭山谷放过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凤姐下令处死的。”   “没理由!”   “你放屁!凤姐怎么会杀那个老家伙!肯定是组织里的人,见他跟你关系密切,怕他坏了事,才背着凤姐暗地里把他杀了!说起来,都是因为你!”   “救范世德,和引你进入千圣山,都是凤姐授意的。目的就是将你的目光吸引,知道鄂州的事情很大,然后好趁机会拉你下水。一个江南道的御史钦差巡查使,比几个州刺史还有用得多了!”   “什么?”   秦霄一怔,想坐起身来,却被姐妹二人压得够呛,“这么说,汉阳县令,熊知权只是个受死的诱饵和小卒子?”   “凤姐早就想杀了他了。”   “这家伙是个混蛋,居然敢私吞千圣山中的铜钱,正好借你的手,把他宰了!”   秦霄往后一倒,心里喃喃的想道:厉害!真是厉害!徐小月,你真是个十足厉害的女人!   “秦霄!你老实说,虎万求,是不是你杀的?”   “对!是不是你,杀了那个老贼?”   秦霄简直哭笑不得,这两姐妹,当真可爱得紧。哪有直呼自己父亲姓名,还一口一个“老贼”来叫的?莫非,这中间又有什么复杂的隐情?   “我没有。也没必要杀他,这个,你们应该能想象得到。虽然算起来,我跟虎万求是敌人,但是,我们却有惺惺相惜的交情。秦某敬重他是个好汉,他也帮了我好几次。照你们所说,虎万求不是被凤姐下令处死的,或是由她亲手杀的。那……那秦某人在虎万求的尸首旁,找到了凤姐帔帛上刮下来的丝布,这又做何解释?”   “一块丝布,也能算是证据么?”   “这家伙又在放屁!”   “你们听我说……咳咳,我说,你们能不能往下缩一点,你们这胸前的这个……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如果说,虎万求那样来帮我,都是凤姐授意的,那么,虎万求的死,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是什么?”   “少啰嗦!快说!”   “我说,你们姐妹俩,说的话意思都一样,却要说两次……能不能只要一个人说就行了,也好让我这耳边清静一点?”   “行。”   “那我说!你少放废屁了,赶紧说要紧的!”   “呃……还是墨衣说吧,你给我放安静点。如果虎万求不是凤姐亲手所杀,或是凤姐授意处死,那么,他就是被情杀的。”   “什么?这不可能!”   “狗屁!狗屁连篇!”   “紫笛,你再不住口,我就剥光你的衣服,把你扔到庄外,赏给关铁山那帮饿极了的兵头!今天我跟凤姐聊天时说起,当年,替段如治伤的那个高人,将段如治得如同凤姐的脸庞一样,我当时也问了,那个高人,是不是心仪凤姐,凤姐当时并没有否认。我猜测,虎万求肯定也是喜欢上了段如,才这费尽了这么多心力,带她去治伤。可是后来,段如心灰意懒,自己投身到了秦淮河风月之间,沦落风尘。我估计虎万求却一直对她痴心不改,还爱屋及乌喜欢上了和段如长得一模一样的凤姐……”   “段如!”   “贱人!当年就是因为这个贱人,老贼神昏颠倒,连女儿都不要了,将我们扔给了火凤!这么多年来,都从来没有管过我们!”   秦霄一醒神:看来,虎万求和段如的事情,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估计,虎万求当天晚上是在夫兴村那里和凤姐约会,于是被追踪而来的高人,也就是那个会异容的高手,给杀掉了!”   “师父?”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师父跟虎万求,是极好的朋友!”   “而且,师父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秦霄猛然坐起身来,将姐妹二人连带被褥掀到一边:“这么说,你们和永泰郡主,真的是师出同门?那我问你们,你们的师父,姓什名谁?”   姐妹俩再次将秦霄压倒,缩进被窝里。   “千手狐王。”   “韦庭。”   “千手狐王,韦庭?没听说过。不过我估计,像他这样的人物,应该是很低调,隐藏得很好才是,没听过他的名号,也是自然。你们说,他三年前死了?那他之前,干些什么?”   “在房州,呆了几年。要不然,我爹也不会知道有他这样的人物。”   “老贼也不会和他成了朋友,把一家子人都卖给了火凤!要不是我娘死得早,估计现在连我娘也在为火凤卖命了!”   “房州?”   秦霄心里猛然一亮,又翻身坐了起来,“在房州,莫非是当官?”   “不是!”   “少瞎猜鬼扯放屁!”   姐妹二人又将他按倒。   “哼,你们当然不会知道,他是不是当官了!他不是会异容么?我估计,你们就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一边当着官,又一边收徒弟,还不忘为火凤办差,至少要准备三张脸见人,他可真是个大忙人!”   “什么?”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估计,那个什么韦庭,根本就没有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你们甚至还时常跟他打照面!”   “是谁?”   “你快说!不然我阉了你!”   “……紫笛,我已经决定,把你剥光了赏给铁奴了!——那个人,虽然我不能完全的肯定,但至少有九成的把握确定,他就是鄂州刺史——吴兴国!”   “什么?”   “不错,吴兴国。他就是现在的鄂州刺史吴兴国,同时也是在均州、房州追着太子李显跑了十四年的那个吴兴国,还是在房州虎万求认识的那个韦庭,也就是你们和永泰郡主的师父。同时,他也是徐敬业当年的四大护卫之一,现在火凤的元老,凤姐的情人、侍卫和左右臂膀!”   “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你就是把我剥光了扔给野猪,我也要说话——我师父三年前就死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鄂州来当刺史?”   “我之前这是说了么?你们姐妹二人,也未必知道他的真面目!你们回想一下,和他在一起生活的细节,是不是感觉他行踪很诡秘飘忽?那是他在用不同的身份,在不停的场合应酬办事去了!还有,三年前太子李显被召回朝廷重新立为太子,这个韦庭的身份自然可有可无,或者说,死了更干脆!于是他便让‘韦庭’死掉,只做一个吴兴国,更容易隐藏得深一些。三年前吴兴国从房州连升四级,到鄂州当了刺史,这个你们总该知道吧?怎么会有这么巧,韦庭在哪里,吴兴国也在哪里;韦庭一死,吴兴国就做到大官,可以见光见人了!这其中的道理缘由,你们仔细想想,自然就明白了!”   姐妹俩一脸惊惶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同时惊声道——真的是他! 第80章 活宝姐妹   皓月当空,群星闪耀,看来明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夜已深,啾啾的虫鸣和微风拂过草木的沙沙细响,反而让楚仙山庄更显得静谧。   铁奴一直站在门外,听着屋里叽喳喳的模糊说话声,和床板翻动闹腾的声响,咧开大嘴露出大板牙,傻傻的笑了起来。   姐妹二人听完秦霄的一席话,面面相觑的呆住了,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似愤怒,似伤心,似恐惧。   秦霄一直被压在身下,好不懊恼,这时说道:“审完了?审完了就让我这个嫌犯睡觉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姐妹二人缓缓的坐起身来,沉默。   紫笛咬着唇,突然柳眉倒竖,从床上冲了下来就朝外跑去。墨衣飞快起身抓住她的肩膀,紫笛一扭腰一晃肩,甩掉姐姐抓在肩头的手,闪身从她身边掠过,直朝门口冲去。   斗然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而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一低腰,把她顶到了肩头扛了起来,又走回了床边。   “秦霄,你这混蛋!奸人!”   紫笛压低了声音恨恨的咆哮,“放我下来!”   门外的铁奴又咧开大嘴,露出大板牙,傻傻的笑了。   秦霄扛着紫笛走到床边,墨衣忙上来将紫笛抱住,在她耳边低骂道:“你疯了!又这般胡来!”   “我就是要去杀了韦庭那个老贼!替虎老贼报仇!”   秦霄听得好笑,杀一个老贼,替另一个老贼报仇,有意思。   “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找师父报仇?”   紫衣没好气的低声训斥,“这不是摆明了去送死么?远的先不说,门外的铁奴,你就躲不掉。”   “要你管!”   紫笛杏眼一瞪,“这时候了,还叫那个老贼作师父!虎老贼再可恶,也是咱爹,要死也只能死在我们手上,怎么能被别人给杀了!不行,我要去讨个说法!”   秦霄呵呵的笑了一笑,坐到紫笛身边,一把按在她肩头,让她再次逃走的打算又落了空。   紫笛只感觉肩头像是压上了千斤石坠,根本挪不动身子了,好不气愤,恨恨的瞪着秦霄:“奸人!大奸人!真后悔刚才没阉了你!”   话一说出口,紫笛想起刚才在浴室里的遭遇,又不由得红了脸。   “笛儿,你太放肆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知好歹不明事非了?”   墨衣有点生气了,“你明明知道秦大人是好人,还这般大放厥词!”   “哼!”   紫笛闷哼一声,扭过头去,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秦霄咧着嘴笑了笑:“这样吧。你们姐妹俩的事,我也不想多管。今天这床就让给你们姐妹俩睡了,就拜托你们安静一点好不?我自己搭两条长凳,怎么说也要休息一下,明天要忙活一整天的。”   “秦大人……”   墨衣热切的看着秦霄,“我们……可以相信你么?”   “最好是不要。”   秦霄笑,“现在,我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什么人?淫贼、贪官、污吏、奸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紫笛咬牙切齿。   “你闭嘴!”   墨衣一把按在紫笛嘴巴上,将她按倒在床板上,任由她在自己手下“唔唔”的挣扎。   “秦大人,你不要怪妹妹,她年幼无知,容易冲动……”   墨衣说着话,自己也忍不住有些笑了,说起来,她只比妹妹大了半炷香时间而已。   “没关系。”   秦霄站起身来,“没事了的话,我就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别折腾了。”   “等等,秦大人!”   墨衣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秦霄的衣袖,“其实,我们姐妹俩,并不想当一辈子的鹰犬爪牙,乱臣贼子!我希望,大人可以帮我们!”   “这是什么话!”   秦霄坐下身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什么叫‘鹰犬爪牙,乱臣贼子’!火凤替天行道,以匡扶李唐神器为己任,不是挺好么?你看,本官不是也弃暗投明,加入火凤了么?你这些话,要是传到凤姐嘴里,她肯定饶不了你,以后休要再说了!”   秦霄心里想得很清楚: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以自己现在处境,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紫笛拼命瓣开姐姐的手,噌的一下坐起身来:“我呸!狗官!姐姐,你怎么会想到找这种人帮忙?真是晦气!”   墨衣扬起手,一掌砍在紫笛脖劲上。紫笛双眼恶狠狠的一瞪,随即软软的昏倒下去。   秦霄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秦大人,我知道。”   墨衣看着秦霄的眼睛,诚恳的说道,“你现在是不会相信我们的。但我很清楚你的为人,你是绝不会屈身投贼的。你加入火凤,自然是有你的目的。”   秦霄看着墨衣,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由得紧了一紧:连墨衣都想得这么清楚,那以凤姐的精明,还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是乍一看起来,凤姐根本就是有恃无恐,难道她根本一点也不担心,我会给他来个窝里反?她究竟凭什么那么有把握,能把我吃得死死的?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虽然我们姐妹二人,在火凤也干了一些坏事,但是,念在我们救了郡主的份上,秦大人,你一定要帮我们!”   墨衣咬着嘴唇,脸上也微微有些发抖了,看似已经有了一点激动,“我们只想做正常人,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一样,穿自己喜欢的衣裳,过平静而没有杀戳的日子!难道,这个愿望,也过分吗?”   “在火凤,你们地位也算尊崇,未必日子就不好过吧?”   秦霄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你们现在的地位和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好了不说了,我去休息了。”   “你!……”   墨衣激动的低喝了一声,随即低下头,“大人晚安!”   “唔,你也早早休息。”   秦霄站起身来,朝卧室外的会客厅走去,“今晚的事,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们也别想太多了。”   秦霄走到会客厅,拿了几条长凳搭了个小床。   枕着双臂倒在长凳上,秦霄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心里一直暗暗琢磨着:这对活宝姐妹,我该相信她们么? 第81章 黑蛋归来   一夜无眠,眼看着外面隐隐天亮了,秦霄从长凳上翻身起来,舒展了几下身体,长长的打了几个哈欠。   拉开门,看到铁奴依然像座铁塔一般站在门外。秦霄走过他旁边,也是毫无反应。秦霄有些疑惑的扭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嘴角还隐隐有口水流出来。   秦霄不由得好笑:这家伙有意思,居然站着睡了一夜!   咦,那对活宝姐妹呢?想到这里,秦霄反身走进房里,进到卧室。   大床上,姐妹二人睡得正酣,头抵着头,脸对着脸,还各自将一条手臂,压在对方腰肩上。   这个时候一看起来,这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跟平民家的孩子,真的没什么区别。而且可以看得出,姐妹俩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当真好得可以。   秦霄淡淡的笑了笑,抬脚朝门外走去。   “大人,早……”   背后传来声音。   应该是墨衣吧!   现在,秦霄基本能够从语气,判断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了。但是这对姐妹,若是穿上一样的衣服,化上同样的妆,不言不语的站在自己面前,还真的会挺难辨认。   “唔,早!”   秦霄背对着姐妹二人,说道,“我要去鄂州了。你们好生休息便是。”   “等等大人,墨衣与你同去!待见到郡主殿下,大人自然知晓,我们姐妹俩的为人。”   身后一身悉悉唆唆的声音,估计是墨衣在穿衣服。   “姐姐还在相信这个奸人!哼!我才不去,好不容易得个闲时,用来睡觉多好。”   “你也起来!今日这里就要被布置成洞房,你睡在这里成何体统!无理太甚!”   秦霄笑着摇了摇头,朝门外走去:“要去便去,快点跟来便是。”   心里想到:你们难道刚刚才知道我要成亲了么?姐妹二人硬是将洞房霸占了一宿!   来到正堂,丫鬟早已备好了一大桌子的早点,仆役们正忙里忙外的扎着喜堂,将大担的红黄丝稠包裹往庭院里搬,看来是去迎亲用的彩礼。   秦霄也不坐下,在桌上拿了个大馒头,四散里走动走动,看着这些仆人忙里忙外的折腾,感觉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没多久,庭院里已经摆满了整整七八车彩礼用品。其中一个四十余岁的仆人,走到秦霄身边对他说道:“大人,这是带到鄂州用的聘礼物什清单,请大人清点过目。”   “不用了,你点了就行。”   秦霄想说: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我出钱打理的,多点少点跟我没关系。他记得这个仆奴,好像昨日曾经跟他打过招呼的,说是凤姐专来派来替他打理婚宴的总管,叫马南。   秦霄感觉好一阵无聊,就等着这群仆役将用品准备停当,就动身前往鄂州。   正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声大吼:“大人,俺来啦!”   秦霄心头一阵大喜——李嗣业!   前方小拱桥上,一个庞然大物手舞足蹈飞快的朝这边跑来,不是李嗣业是谁!   几日不见,秦霄还当真很有些想念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了。   李嗣业跑到秦霄面前,单膝一跪:“大人,俺回来了!”   秦霄一把抓住李嗣业的手臂:“快起来兄弟!”   随即看到他一脸漆黑,额角脸上一阵黑汗直往下流,身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灰土,脏不拉几。   “我说兄弟,你怎么像个难民一样了?这几日,你却是去了哪里?”   秦霄忙将李嗣业往屋里拉去,“快来,先吃点东西。”   李嗣业看着周围穿进走去的人,不由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嘿嘿的傻笑了一阵,跟着秦霄走进大堂正厅。   “我的娘啊,大人,几日不见,你不但要成亲,还当真辉煌腾达了!看这庄院,俺老李看着就跟皇宫一样啊!还有这早点,啧啧,吃个早点也这么多丫鬟伺候!发达了,看来,当真是发达了!”   李嗣业大咧咧的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切鸡肉放到嘴里:“真他娘的香!俺老李这两天可是没吃过一顿好的!现在可要补回来!”   秦霄笑了笑,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们,都下去。”   心里暗想道:这李嗣业看上去憨傻,其实心里明白得紧。他叫我把这些丫鬟支开,肯定是有重要的话跟我说吧?   众丫鬟依次退下,李嗣业突然将头偏到秦霄耳边,压低了声音:“应该成了!”   秦霄一击掌:“好!辛苦你了,兄弟!说说看,你怎么弄的?”   李嗣业大笑,乐呵呵的说道:“俺离了清凉湖,一直有人暗暗跟着俺。俺就明白了,大人为啥不要俺从驿站寄表文了,整个鄂州,估计已经到处都是火凤的眼线!”   “嗯,后来呢?”   “俺老李也不笨。这火凤再厉害,还能管住所有鄂州百姓不出入鄂州?俺老李跑到赌坊混了半宿,瞅准了两个输光了赌本要卖老婆小妾的赌棍,把他们拉到了妓馆子里,嘿嘿!”   “呵呵,你接着说!妓馆龙蛇混杂,的确是一个避开他人耳目的好地方。”   “这家妓馆子可不含糊!鄂州大小的州官县官,好多都在那里消遣。俺找了间阁子,把那两个赌棍叫进去,对他们说,只要他们帮我把这两封信送到荆州驿馆,俺老李每人送他们一百两银子!”   “你就不怕他们,拿了银子不给你办事?”   秦霄奇道,心里却暗想,现在百姓富裕民风开放了,仕子文人、达官显贵嫖妓已经成为了一种堂儿皇之的风气,非但不会被人瞧不起,相反还能得到‘风流人士’的雅号。有许多唐代名人与妓女之间的故事,还被冠之以“佳话”的名头,流传了下来。纵观中国历朝历代,也恐怕只有唐代有这种事情了。   “大人,你别以为俺老子真是傻子。俺把那张二百两的银票【注】撕成了三份,给他们每人一份,到时候必须有荆州驿馆馆丞开出的凭据,再来鄂州找俺拿剩下的那截银票,嘿嘿!”   秦霄不由得大笑:“果然好主意!这两个赌棍想钱都要想疯了,肯定乐意跑这一趟。”   心里却暗想道:从荆州转寄奏折,也不失为是个好办法。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路过去,要多长时间!而且,这两个赌棍办事,本身就不一定靠得住。再说了,万一荆州驿馆也有火凤的眼线在,或是这两个人早已被火凤盯上,那就真的麻烦了!看来,不能仅仅依靠李嗣业想的这个办法了,得另寻计策才是……   这时,李嗣业突然笑了起来,做出一脸神秘,说道:“昨天晚上,一个叫高仙芝的小白脸找到我,告诉我到这里来找大人,俺便动身了。俺从鄂州出来的时候,在城外,居然还遇到一个熟人。而且,他仿佛是特意在那里等俺一样。大人,你就是再聪明,也一定猜不着,这人是谁!”   “谁?”   “义兴王殿下,李重俊!”   【注】唐代是没有银票的。银票的出现,是在北宋年间,当时被称之为“交子”。本书中为了方便表述和故事的进展,特意如此设定了。请大家谅解! 第82章 故人造访   秦霄正欲找李嗣业问个清楚,远远看到门外,墨衣姐妹俩和铁奴走了过来,于是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李嗣业会意,闷头只顾吃喝去了。   墨衣走到大堂:“大人,聘礼已经准备妥当,吉时也快到,是否可以动身了?”   “嗯,好吧。”   秦霄站起身来,对墨衣说道,“这位是千牛卫李嗣业将军,是本官的钦差卫队长和好友兄弟,今日便在山庄休息,你们要好生招待。”   李嗣业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嘴里还包着食物,含糊不清的吼道:“大人,末将也要同去!”   转眼一下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铁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指着他笑道:“这家伙居然比俺老李还黑,那脸上都要黑得发亮了,哈哈!”   铁奴也直直的看向了他,煞感兴趣的样子。   秦霄乐呵呵的笑了笑,对李嗣业说道:“我们坐船去。”   “又是船!”   李嗣业忿然说道,“那俺不去了。在这里歇会儿,等大人将新娘子娶来,俺养足精神了闹洞房,嘿嘿!”   墨衣淡然笑了笑:“大人放心,一定好生伺候好李将军。紫笛,凤姐本来都是安排你去鄂州的,既然你肯不去,那我去好了,你就和马南马总管,好好的打理好楚仙山庄喜事装点,千万别躲懒大意。我陪大人前往鄂州,你和铁奴留在这里看庄,记得要好生招待李将军!”   “知——道!——反正咱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谁去还不是一样。”   紫笛撇了一眼李嗣业,拉长了声音,怪腔怪调。   秦霄眨了眨眼睛看了紫笛几眼,故做一本正经的说道:“记得好好伺候李将军,让他也享受一下楚仙山庄的神仙浴。你看他这身脏兮兮的,是该好好洗洗。”   紫笛一听这话,知道秦霄是在故意提起昨天的事来打趣她,不由得脸上涨得通红,恨恨的瞪了秦霄一眼——“哼!”   正在这时,厅外又来了一人,单膝跪地在门外说道:“秦大人,小人高仙芝前来复命!”   手里正拿着一个包袱,身边也放着两口木箱子,正是吴兴国当时送给秦霄的两箱黄金。   秦霄上前接过包袱:“起来吧,辛苦你了!”   打开包袱,拿出一块碎银给他,笑了笑:“辛苦你了,这点碎银算是打赏,去吧!”   “谢大人!”   高仙芝拱手一揖,拜辞而去。   秦霄拿出钱袋塞到紫笛手里,一脸坏笑:“大总管,这些钱算是打赏丫鬟仆人的,就交给你了。还有,门口那两个箱子看到没有?那可是我这个大贪官,好不容易攒的一点家当,你也替我收好了。”   紫笛拿过钱袋,讪讪的看了看秦霄,低低恨道:“收买人心!等下就把你的赃款分了,大家一起溜掉!”   秦霄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最好是将楚仙山庄也一并拆得分了!墨衣,时候不早了,走吧!”   秦霄从包袱里拿出钦差印信和文书,长声叹道:“好东西呀好东西,我秦某人发家致富,可全靠你们了!”   李嗣业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秦霄,心里闷闷的想道:我这兄弟,这是在玩哪一出呢?几天不见,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秦霄和墨衣领着七八个推着礼品车儿的仆役,走到庄外,看到关铁山领着那一队士兵,已经整装待发。见秦霄前来,关铁山急忙下马,上前接到:“末将恭喜大人!这就要喜结良缘了!大人若是准备好妥当了,现在即可动身。”   秦霄掏出一把碎银交给关铁山,呵呵笑道:“同喜同喜!这些银两算是请兄弟们喝酒的,关将军收下。关将军和众位兄弟都是堂堂天朝兵将,却来为秦某人的婚事忙碌,当真是受宠若惊啊!”   关铁山收下银子,一脸强笑的说道:“多谢大人!”   心里却感觉像是被人抽了几耳光一般的难受,不由得恨恨想道:这秦霄说话,总是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刚才这话,不是大大讽刺我们,又是什么?可恨!   秦霄心里一阵偷笑,也不管关铁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翻身骑上一匹扎了红稠的高头大马,朝前奔去。墨衣瞥了关铁山一眼,嗡声道:“关将军,这些礼品就拜托你运至船上了。我先去追大人了。”   说罢一扬鞭,跟着秦霄去了。   关铁山手里使足了力气,恨恨的捏着秦霄给的那几块碎银子,对手下兵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秦霄跑到河边,远远看到了那艘大船,旁边站着七八个哨岗的士兵。见到秦霄,两个兵卒远远的跑来,替秦霄和墨衣牵马。其中一个兵卒说道:“禀大人,船中已有两人,自称是大人旧识,要搭顺风船去鄂州。”   秦霄下了马来,奇怪的说道:“什么人这般胆大,连军船也敢搭?”   兵卒道:“来人气势非凡,却是不知姓名。他给小人们看了一样东西,却是皇家金令,小人才不敢阻拦,让他上了船。”   “皇家金令?”   秦霄心中疑道,“难不成,是李嗣业所说的,义兴王李重俊?他到这里来做甚?”   心中疑惑,秦霄快步上了船,推开舱门,入眼果然见到两个熟人,不由得欢喜喊道:“义兴王殿下,张旭兄!别来无恙!”   李重俊和张旭正坐在舱中饮酒闲聊,见到秦霄来了,李重俊站起身来:“好啊,好你个江南道钦差秦大人,升官发财了,气儿也粗了哦!连娶老婆这种大事,居然也不通知我们这些兄弟一声,真是不厚道哇!”   张旭也难得的对秦霄笑了笑,拱拱手:“恭喜秦大人!”   秦霄对身后的墨衣说道:“在外伺候!”   关上舱门,乐呵呵的走到二人面前:“惭愧惭愧,事出突然,却是来不及通知各位。怎么,义兴王远在长安,也早早预见到秦某人近期娶亲,特意来混吃混喝的么?”   “是啊!哈哈!”   李重俊接着秦霄和张旭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两本折子,扔给秦霄,“本王还特意为秦兄弟带来了贺礼,不知道兄弟喜欢不喜欢?”   秦霄狐疑的接过折子,摊开一看,不由得怔住了——这不是李嗣业,让那两个赌棍送出去的奏折么?上面还赫然盖着自己的钦差金印!   秦霄压低声音,奇声问道:“怪哉!此物,如何在殿下手中?” 第83章 扬州都督   船外一阵人喊马嘶,估计是关铁山等人到了,秦霄于是将奏折收入怀中,想问的话也一时按了下来。正在这时,船舱外关铁山说道:“大人,末将听闻,有人要搭船,特意来请问一下大人的意思。”   秦霄道:“关将军不妨进来说话。”   关铁山拉开舱门走了进来,李重俊一脸不屑冷笑的瞪着他,撇了撇嘴:“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也这般管事,本王特意前来庆贺秦大人新婚之喜,怎么,搭个顺风船,也要经过你的首肯么?”   关铁山一脸惊惶的看向秦霄,秦霄对着李重俊拱了拱手:“此乃义兴王殿下!”   关铁山慌忙跪倒在地:“殿下恕罪!末将失礼!”   李重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去出去!”   关铁山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关上舱门。   秦霄笑道:“我现在倒觉得,这关铁山有点可怜了。这两日来,总是被人冷嘲热讽,呵呵!其实他也算是个能带兵打仗的人物,只可惜,失身投靠了贼人。”   李重俊拿起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秦霄,一口喝下,然后说道:“秦兄弟说的‘贼人’,不知指的是谁?”   秦霄笑:“看来义兴王早已详知内情,又何必再来问我?”   李重俊故做疑惑,指着张旭说道:“本王当真不知!本王不过是应张旭兄弟所约,到这鄂州游山玩水来了!”   张旭看来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也呵呵的笑道:“义兴王新近被授予扬州大都督。虽是遥授,却也要时不时的来看一看。也不知他如何知道张某在鄂州,便一路寻了过来,被他在鄂州酒肆里逮到了。”   李重俊眉宇宙间多了一股阴郁,接道:“这个什么大都督,是本王自己去请授的。本王在长安统领羽林卫,却整日里在武懿宗那厮手下受些闷气,迟早要跟他闹翻。陛下也有意调和,便差我出京游历,本王也就乐得其所,跑到江南来了。”   秦霄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皇族王子,授个什么挂名的大都督,算是极平常的事情,多半都是象征性的职位。武懿宗的鼎鼎臭名他也是知道的。这人生得身材短小,腰背弯曲,相貌丑陋。但是性情残暴,善于诬陷,数年来一直臭名昭著,为时人所不齿。但他却靠其姑母武则天的提拔,步步升官进爵,尊荣无比。几年前契丹犯境时,他曾担任神龙道行军大总管,率军20万抵御契丹,却是一败涂地,后来朝庭才因此启用了被流放在江州彭泽的狄仁杰。这个家伙,除了手段凶残滥杀无辜,几乎没别的什么本事,此时却也统领长安皇城所有禁军,算是李重俊的顶头上司。李重俊性格刚烈不拘小节,跟他犯冲也是自然的事情。   李重俊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秦霄,冲他摊了摊手:“奏折,拿来吧。这东西可是重要得紧。放在本王这里,却比在你怀里揣着有用得多。”   秦霄拿出奏折递给李重俊:“此话怎讲?”   李重俊将两份奏折收入怀中,神秘的笑了笑:“我说秦兄弟,你聪明过人,这是不假。可是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你还要多学着点。你想想,你现在贵为钦差大人,却只顾着在江南娶妻纳妾,置田买地。这些事情若是传到朝庭御史那里,非得狠狠参奏你一本不可。他们可不管什么,你秦大人是在为了查案牺牲色相,深入虎穴。有了这两本奏章作为证据辩词,也就不怕那些御史们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不过,这种证据,却是别人呈上去的好,秦兄弟,你认为呢?”   秦霄恍然大悟,不由得苦笑道:“殿下说得有理,倒是秦宵疏忽了,多谢殿下提醒照顾。看来,义兴王已经对鄂州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李重俊神秘一笑:“略知一二。”   秦霄追问:“这一二,是多少?”   李重俊笑道:“一,是某个组织;二,是一个女子。一个可怜的苦命女子。”   秦霄心中飞快想到:李重俊,是李仙惠同父异母的兄妹,从小一起跟着李显流放在各地,也算是患难与共,感情想来是不错。莫非,李重俊真的已经知道,鄂州府里,藏着一个李仙惠?   秦霄脸上泛起笑意,看向李重俊。李重俊也看着秦霄,二人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李重俊拿起一杯酒,对秦霄道:“秦兄弟,这趟婚事一办,我们算起来,这关系又更进了一步。不管这婚事是真是假,我们这兄弟情份,可要一直真下去才是!”   秦霄笑,默而不语,拿起酒杯:“殿下请!”   张旭一直插不进话来,愣在旁边看两人像演双簧一般的一唱一合,不由得有些郁闷,拿起酒杯,闷声道:“都是不爽利的人!说话也是这般的虚假客套,飘乎其辞!有酒那便喝就是了!”   秦霄和李重俊呵呵一笑,一起举杯敬张旭。   正在这时,船舱外总算是忙活完了,关铁山大声吆喝了几声,大船开动,朝鄂州而去。   秦霄心里一直暗想:这李重俊来得好不蹊跷,还暗中扣下了李嗣业发出去的奏折,算是什么意思?   李重俊看着秦霄时时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笑道:“兄弟有心事?”   “有。”   秦霄直言不讳,笑道,“我就想知道,殿下是怎么摸到鄂州来的,莫非,张旭兄弟身上的味道,将远在千里之外的殿下也吸引过来了?”   张旭一瞪眼:“张某这几日,可是每天都沐浴更衣!”   李重俊笑道:“秦兄弟,明人面前,本王也就不说暗话。本王这次来鄂州,名为观光路过,实为公干,而且,是秘受陛下旨意出来公干。”   秦霄不由得疑道:“陛下?”   李重俊神秘莫测的笑了起来,满怀深意的看着秦霄:“秦兄弟,告诫你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看了女人。陛下分明是有意照顾你,让你有所建树将来好做提拔,才让你来江南。你以为,陛下当真是听了上官婉儿的一席话,就想当然的决定封你做个江南道钦差大臣,让你来游山玩水么?”   秦霄不由得怔住了,心里凛凛想道:这下看来,李重俊分明是冲着火凤来的!而且,他扣下我的奏章,就是不想让江南的这些事太现光,显然他也一定是知道李仙惠的存在了!更可怕的是,这些事情,武则天居然也早早的知道了,而且一直都在暗中绸缪!   还是李重俊那句话说得好——永远不要小看了女人! 第84章 心头大石   李重俊看着秦霄脸色有变,而且沉默了起来,不由得笑道:“怎么了,兄弟。难不成被本王区区几句话,给吓到了?此处没有外人,这些话,也只在我们兄弟之间说说,算是对秦兄弟的一个提醒。”   秦霄自嘲的笑了笑:“实不相瞒,秦某虽然还没有夸张到被吓到的地步,但也着实的有点出乎意料的惊讶。没想到,陛下远在京城,却对江南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从一下开始,就计划着解决这边的事情。”   “其实,也不尽然。”   李重俊依旧一脸的神秘,“武皇陛下的消息灵通,这是普天之下人所皆知的事情。不过,江南的事情,一直隐藏得很深,陛下也把握得不是很准确。这里的许多情况,都是秦兄弟你,告诉陛下的。要不然,陛下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决心着手解决江南的事情。”   秦霄剑眉一挑,心中猛然醒悟——范士德?   李重俊笑:“看来秦兄弟,心里已经有数了?以陛下之精明强干,她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是心血来潮感情用事的那么简单。秦兄弟呀,呵呵!这次江南之行,看来定然能让你获益良多!以你的聪明智慧文武才能,将来一定能大有作为呀!来来,张旭兄弟,你不是还一直对秦兄弟有成见么,现在应该明白秦兄弟的为人了吧?我们一起敬他一杯,祝他早日飞黄腾达!”   秦霄木然的举起酒杯,和李重俊张旭干了一杯,心里却早已是汹涌澎湃:看来,打从一开始,我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武则天,哪里会有那么草率,仅凭着狄仁杰的举荐,听了上官婉儿一席话,就将我这个武举出身的一介平民,任命为四品御史,江南道钦差!她对江南的事情,绝对是早有所闻,这才想到,派一个初出茅庐的新面孔来江南办差。这样的话,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现在太平盛世,武则天绝对不想将这种事情弄得天下皆知人心惶惶。对她来说,稳固的帝位和社会秩序,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武则天又暗中派了李重俊来帮我解决江南的事情,足以见得,她力主将江南的事情低调处理,最好是解决于无形!   要是我办成了,成功的解决了火凤的事情,自然是大功一件,大家都下得台来,皆大欢喜;万一我办砸了……李重俊,一个带兵出身的郡王,到时候来个强力弹压甚至是血洗江南,也是极可能的。此人乍看起来性情豪放洒脱不羁,但这些皇家出身的人,尤其是像他这样从小经历了风浪磨砺的,都是城府极深,谁能保证他没有受别的什么旨意,比如说,为掩悠悠之口,到时候将我这个“罪臣”也一并灭了,对江南的事情,做个彻底的封锁?   更何况,我还知道了李仙惠的事情!李仙惠的存在,对李家来说,绝对是一个隐藏的危机,这事谁都能想到!   想到这里,秦霄面上虽然一直带着笑,心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武则天登上帝位后,一直担心他人谋反,对她的帝位造成威胁。于是大开告秘之门,大周朝各种各样的举报、诬陷层出不穷,这些在历史上都有名的!而且,武则天对于举报人也是大开方便之门。但凡举报者,穿州过县,各级官员都不得过问,官家驿站还要好酒好菜的招待。而且一但举报的事情查实,举报人不管是何出身,一律加官进爵予以重赏,就算举报的事情是空穴来风,也不予问罪。   这便是有大周特色的“特务政治”了。在这种政治之下,天下所有人皆是监督员,官吏王公,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这比其他朝代的皇帝特务机构,显然还要高明了许多!   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武则天,早早知晓了江南的事情!   秦霄对于历史上的武则天,其实也还是比较敬佩的。这个冠绝古今的唯一女皇,绝对的聪明过人。在位的期间,也办了许多兴国利民的好事、大事,比如兴修水利,劝课农桑,抵御外寇等等,大周朝也一直比较安定繁荣。只是对于她的疑心病重、任用酷吏和大搞这种特务政治,还心狠手辣的杀人如麻,很是反感。   只是没想到,这种“特务”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打一开始起,他在武则天那边,就是完全透明的了!   秦霄开始有点憎恨那个酸腐,之前一直都很敬重的范式德。李嗣业骂他是条脱毛的老狗,还真是解恨!这条老狗,打从一开始就是武则天派来的“监工”,他究竟给皇帝报告了多少事情?   秦霄隐隐感觉,自己的差事,已经不是查查案子,平平民冤,唬唬地方官吏那么简单了。他的一只脚,已经结结实实的踏入了朝堂政治。眼前的事情,除了扑朔迷离的案情,更凶险的是隐藏在它背后的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   这些事情,想得越清楚,秦霄就越感觉,一颗无形的大石,沉沉的压在了自己心头。说得简单点,火凤的事情,解决好了,一切好说,自己今后的路子自然会轻松许多;解决不好,连丢了小命,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逆水逆风,船行不快。到了晌午时分,离鄂州都还有一段路程。   秦霄和李重俊都默契的没有再聊那结敏感的话题,而是和张旭一起,淡天扯地,听他说一些文坛趣事,鉴赏起时下的诗歌曲调来。   船舱的门板被轻轻敲响,墨衣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大人,该用午饭了。”   李重俊展颜一笑:“哦,想不到,军船之上,还有女人!秦兄弟,你可真是风流啊,哈哈!”   秦霄摆了摆手,跟着打了一阵哈哈,对门外说道:“拿进来吧!”   心里却暗想到,大唐的皇家子弟,可都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这李重俊,就更不用说了,从来就喜好鲜衣怒马,对于吃喝玩乐嗅女人,绝对是个中好手!   舱门拉开,墨衣拿着一个大食盒,低眉顺目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李重俊不由得眼前一亮,大声赞道:“好!好个漂亮可人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过来,陪本王喝两杯!”   秦霄心里一寒:来了!这家伙,恶习发作了! 第85章 鄂州迎亲   墨衣听到李重俊的话,不由得怔了一怔,但也不敢反驳,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桌边跪了下来,微低着头,将食盒里的菜点酒水一一拿出来。   李重俊微眯着眼睛,脸上挂着邪恶无比的笑意,直直的打量着墨衣。   秦霄和张旭看着李重俊一副色欲攻心将要食人的样子,不由得一阵阵苦笑。秦霄更是感觉有些不爽,墨衣现在对他弄清楚火凤的事情十分重要,万一被这花花大少收入囊中沦为玩物,却是大大的不利。   酒菜已经摆好,李重俊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墨衣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去:“来,本王赐你一座,陪本王喝酒,哈哈!”   墨衣不敢躲闪,只得任由李重俊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眼角略瞟了一眼秦霄,脸上已经是一片酡红。   秦霄分明看到,墨衣的眼神里,有一层求救的意思。   李重俊已经是喜笑颜开,居然自己动手给墨衣倒上了一杯酒递给她,一条左臂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她背后,隐隐有将她一揽入怀的意思。   “喝,喝呀!”   李重俊自己先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一阵哈哈大笑。看那架式,若不是秦霄和张旭在场,当即就要将墨衣扑倒在地了。   墨衣愁眉微颦,微一仰脖,将酒喝干,放下杯子,怯声道:“谢殿下……”   李重俊大喜,一把扣在了墨衣腰间,将她往自己怀里拉去:“好酒量好酒量,来,陪本王再多喝两杯!”   墨衣错身一扭,灵活的从李重俊身边闪开,跪于一旁:“殿下恕罪……妾身,已是秦大人的人了……”   李重俊一爪失手,已是有些愠怒:“你!大胆!……啊,你刚才说什么?”   说罢将眼神投向秦霄:“兄弟,她刚才说什么?”   秦霄木然的张大了嘴,好一阵哭笑不得。事到如今,为了大家都能下得台来,只好帮着墨衣圆这个谎,于是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江南这地方,时兴‘陪嫁’。所谓陪嫁,就是……”   秦霄凑到李重俊耳边,低低耳语的告诉了他“陪嫁”这回事。   墨衣跪在一边,已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根本不敢再抬起头来。   李重俊煞感兴趣的听着秦霄说完,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不到,江南这地方,还有如此香艳的风俗。看来,本王也要考虑,在江南纳几个小妾了,哈哈!秦兄弟,你倒好啊,正妻还没有过门,先立了小妾了,哈哈!”   张旭一撇嘴,自顾喝下一杯酒,甚是鄙夷的说道:“唏!都是风流成性的好色之辈!”   李重俊又是一阵大笑。秦霄也陪着干笑了一阵,暗地里给墨衣扔了个警示的眼神:还不快走!   墨衣醒神,鞠了一躬:“贱妾告退……”   李重俊狠狠的盯了墨衣一眼,那架式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嗯,既然是秦兄弟的女人,本王自然要另眼相待了,万不敢轻薄。‘秦夫人’,方才本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才是哦!”   “殿下言重,贱妾安敢托大……贱妾告退。”   秦霄煞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还不退下,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重俊又是一阵大笑,拿起酒杯要敬秦霄:“秦兄弟,想不到,你也是个御女有术的人物哦!哈哈,跟本王恰是同路中人,来来,再饮此杯!”   墨衣退出船舱,拉上舱门,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乍一抬眼,看到关铁山正对着她一阵嘲讽的冷笑,不由得有了些火气,走到他身边,厉声道:“稍后殿下和大人要添酒,你去伺候。”   关铁山一愣:“那……那你呢?”   墨衣一瞪眼:“怎么,本将的事,还要你管么?少啰嗦!”   关铁山气得脖子都粗了,但也只能忍气吞声:“末将遵命就是。姑娘息怒。”   “哼!”   墨衣转身走了。   关铁山没来由的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心里暗暗恨道:你这个臭娘么,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本将”,不过是在凤姐手下授了个虚职将军,仗着有凤姐撑腰,就这般托大!改日真要打起仗来,你这种娘们,还能上战场不成?   心中忿忿不休,关铁山看谁谁都不顺眼。正好一眼瞅到哨立在船头的高仙芝,将他一把拽了过来:“你,秦大人不是很喜欢你么?等下进去,替殿下和大人添酒!”   关铁山想着秦霄这两日来对他的冷嘲热讽,和义兴王的不屑,心里就犯虚。那种王公大官,既然巴结不上,还是少惹为妙。   高仙芝心里却是暗暗欢喜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船终于开到了鄂州。   秦霄和李重俊等人下了船,在岸边等着关铁山和一众军士忙忙碌碌的搬运着彩礼包裹。   李重俊对秦霄说道:“秦兄弟,你放心。你举荐的人物,本王一定好生看待,让他有个出身。”   说罢将关铁山叫了过来,趾高气扬说道:“这个叫什么高仙芝的小兵头,本王要了去了。看他还长得像个人物,正好拿来当个马前卒。你好歹也是他的长官,本王跟你知会一声。他的军籍户档,就由你帮着调筹过来了。”   关铁山自然是唯唯诺诺不敢说半个不字,心里却大声叫起了屈:“他妈的,一个高丽奴小卒,凭着长得俊俏就处处逢源,老子堂堂沙场宿将!……”   少时过后,礼品等物准备停当,秦霄身上也挂上了新郎官的大红彩绸,翻身骑上了高头大马,墨衣做为“陪嫁”自然是在一旁牵绳引缰。那架式,算是将秦霄验收合格,要将他“牵”去交给新娘子了。   李重俊呵呵笑道:“秦兄弟,你今天是新郎官,本王刚好凑上了,就当个主婚人吧。你今天可是贵人,理应一骑当先,就不用顾及平日里那些规矩了。本王和张旭兄弟,一左一右跟在你身后,都当你的主婚人,哈哈!”   秦霄呵呵一笑:“那便多谢殿下了!”   按理数,秦霄应该至少是矮李重俊半个骑位的,此时一马当先,领着身后百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鄂州刺史府开去。   墨衣牵着秦霄的马走在他身边,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大人……”   秦霄略瞥了她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行到半路,正遇到范式德,领着几个小厮,带着一些小礼品,前来迎接新郎官。   范式德今天好不滑稽,按江南风俗,穿上了一身大腹便便的酡红媒婆服,头上还插了朵大红的花儿,脸上也搽了些胭脂,那模样,活像个马戏团的小丑一般。   众人见了,自然是个个忍俊不禁,一阵哄堂大笑。   范式德也跟着大笑,叫手下的几个小厮将带着的一些礼品,散发给跟着秦霄一起来的迎亲的人群,走到秦霄马身前,拱手一揖:“恭喜秦大人,贺喜新郎官!范某这个媒婆子,现在可是前来拦路讨喜的呵!” 第86章 再生疑云   一行众人,欢声笑语,进了鄂州城。   鄂州的百姓,早已是布满街道两旁,个个兴高采烈兴致盎然的出门观看这支迎亲队伍,端的是人声鼎沸接踵磨肩,几乎达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秦霄骑在高大大马上,一直笑吟吟的跟过往的百姓拱手行礼打招呼,随行的小厮也不时的对人群派送一些糕点饰品等小礼物,又惹得一阵哄抢,场面热闹非凡。   人群里更是有人议论纷纷:“看哪,那就是当今武状元,江南道钦差,现在成了刺史家的女媚咯!”   “还真是英武帅气!我家女儿若能嫁这么个少年郎,我就是死也安心了!”   “刺史大人还真是有眼光嘿,一下就挑中了这么个好女婿。这下朝中有人,他的官可要越做越大啰!”   “可不是,现在都时兴官官相护……”   “你小声点……”   秦霄听在耳里,闷在心头,暗暗想到:要是过些日子,我亲手将这个泰山老大人给扳倒了,这些人,又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我呢?还有,不就是娶个亲么,怎么这么多人来看?好些家商铺都关了门,好像特意来凑热闹的一般,明显的有些不正常了。莫非,是吴兴国有意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为自己造舆论?这厮,还真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临近刺史府时,不知又从哪里钻出一只吹拉弹唱的鼓吹队,唢呐锣鼓好一阵喧天的响腾了起来,随行的小厮们也放起了好大几挂鞭炮,周围的人群也跟着一阵起轰叫好,场面已经是热闹到了极点。   秦霄无疑成了万人瞩目的核心焦点,整个迎亲队伍的行进速度也慢到了极致,离刺史府不过百余步的距离,居然因为人群的拥闹而走了半个时辰。   到了刺史府门口,却见朱漆大门紧闭,居然一个迎接的人也没有!   秦霄翻身下马,疑惑的对范式德问道:“范先生,这又是什么风俗?好像江州没这种做法。”   范式德嘿嘿一笑,说道:“新郎官,这次你可就要入境随俗了。我也是听吴大人说的,鄂州这地方,时兴‘堵门’,就是将新娘子藏在好几层门后,新郎官要亲自一层层的门去叫开,这才显得新郎官诚心诚意不是?还有啊,要有‘买门彩’,每一层门的守门人,都是女方的亲戚家人或是好友宾客,你得给人家好处,呵呵!”   秦霄恍然大悟,不由得苦笑:“这般折腾,几时得完?若大的刺史府,还不知道有多少层门呢!”   人群一阵大笑,已经有人喊道:“新郎官,快上去叫门呀!”   秦霄大笑,走到朱漆大门前,拿起狻猊兽头铁环,使劲的拍打了几下:“开门开门,本官……呃,新郎官来娶老婆了!”   人群又是一阵大笑,有人说道:“哪里有这般叫门的新郎官儿!你得小器一点,这事可是求人的活儿!”   果然,大门毫无反应,只听得里面有人在嘻笑。   秦霄大闷,只得低声下气道:“晚生秦霄,前来迎取吴家大小姐,聘为佳偶,烦请诸位开门,行个方便!”   门内又是一阵嘻笑,有女声叫道:“开门是好,可这买门彩却不能含糊!”   秦霄一拍额头:“坏了!我的银钱都打赏下人了,多的也没带来,这……”   在旁看了好一阵热闹的李重俊呵呵大笑起来,走到秦霄身边,塞给他一包银子:“兄弟,三百两,应该够了!我这可是雪中送炭,记得连本带利还我!”   人群一阵唏嘘:“三百两买门彩,不愧是当官儿的!真有钱!”   秦霄苦笑接过:“谢殿下……”   说罢将一锭银子从门顶扔进屋内:“买门彩送到,烦请开门!”   门内的人一阵惊呼,随即大门被吱呀呀的打开,几个小丫头嘻嘻哈哈的对着秦霄弯腰行礼:“多谢姑爷打赏,请吧!”   秦霄如释重负,领着媒婆和迎亲的人踏进刺史府。   刺史府里早已是红绸喜字,装点得一派喜气洋洋,正堂大门不出所料的大关着,门前围了好一群鄂州府的官员,个个喜笑颜开的上来跟秦霄贺喜。   秦霄也不等范士德解释,估计都是前来贺喜的人,要讨什么好处了。没什么可想的,分吧分吧,分钱吧!   诸如此类,足足闹腾了十来个回合,终于到了吴小姐的闺房前,守门的自然是他老子吴兴国。   秦霄已经是疲惫不堪,找李重俊借的银子也花了个干净,还在范式德那里借了个一百两过来。走到这里,也已经是两手空空了。   秦霄正准备再去借钱当买门彩,闺房的门却是开了,吴兴国笑呵呵的坐在门口的一张大太师椅上,对秦霄说道:“贤婿,为父这里不要买门彩,但要三拜过堂,我这女儿就是你的人了!”   秦霄听得气岔:要钱就算了,还要老子拜你这个老贼?但是戏已经作到了这份上,又不由得他不演下去。   秦霄笑嘻嘻的走到吴兴国面前,弯腰拜里下去,心里暗暗骂道:“我拜你个半身不遂!”   “我拜你个老年痴呆!”   “我拜你个死无全尸,哈哈,我真是太恶毒了!”   秦霄拜完,吴兴国哈哈大笑,忙将秦霄扶起,又往他手里塞给他一张东西,却是一张银票,对他说道:“贤婿莫怪,鄂州风土便是这样,把你折腾坏了吧?这是为父送你的‘门槛钱’。这门槛钱,也是本地风俗,就当是你刚刚花费的买门彩的回报,呵呵!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说都是便宜自家人不是!”   秦霄拿起银票看了看,心里不由得乐道:“三千贯,也就是三千两!哈哈,一下连本带利全赚回来了!”   吴兴国搬开太师椅,笑呵呵的说道:“贤婿快请!新娘子已经在房内等候多时了!”   秦霄像是卸下了大石一般,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拱了拱手,进到房内。   房间里,李仙惠穿着大红花袍,端坐在床沿边,看着秦霄一副狼狈样,吃吃的笑了起来:“秦大人,累坏了吧?”   “好说,好说!”   秦霄一脸苦笑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水,自顾倒了一大杯,往下猛灌。刚才连着叫开了足足十八层门,才走到这里,嗓子口儿都要渴得冒烟了。   李仙惠今天也十足的打扮了一番,锦绣团簇的大红花炮,凤冠霞帔鸾凤金钗,额上帖着粉梅花钿,越发的楚楚动人,娇艳生姿。   秦霄不经意间瞟了几眼,心里居然砰砰心动,一时产生了一些幻觉,想不清楚现在的这场婚嫁,究竟是假戏,还是真做了。   吴兴国笑呵呵的带上门,自顾走了出去,听见他在门外,跟前来迎亲和观礼的人大声说笑,互相道喜。   李仙惠走到秦霄声边,在他耳边低语道:“秦大人,莫非,我兄长重俊也来到了鄂州?”   秦霄奇道:“你如何知道?”   李仙惠说道:“昨日席儿上街帮我购置一些婚嫁用的布钿,在街上看到的。”   秦霄凛了凛神,心中想到:席儿,她怎么会留意到了李重俊?她一个刺史的女儿,如何认得义兴王?既然席儿都早早知道看到了李重俊,凤姐那边肯定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了。他们会不会对李重俊的不期而至,产生一些怀疑,然后采取一些措施,使上一些手段呢?   还有席儿,既然他父亲是个坏角儿,也该仔细思量考虑一下,这个丫头,是个什么人物了! 第87章 惊人发现   李仙惠款款在桌边坐了下来,身上的钗环一阵叮咚咚的脆响,笑吟吟的看着秦霄:“秦大人,仙惠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有机会再穿上这身凤冠霞帔,嫁一回人。虽然是做戏,也算是遂了我一棕心愿,谢谢你哦!”   “谢我?谢我什么?”   秦霄看着一脸温情大方可人的李仙惠,一时不由得想到,这要不是做戏,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不由得说道,“秦某也万没有想到,能与大唐的王亲贵胄行一次拜堂礼,也算是过了一次成亲的瘾,虽然只是做戏,呵呵!”   李仙惠掩嘴笑了起来:“大人真会说笑!”   秦霄笑:“本来就是么!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公主郡主拜一次堂。这大周的公主,可是数量有限得紧。”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大人吃豆腐的本事,也还不含糊!”   秦霄跟着呵呵的轻笑,心头却忍不住一颤:“这句话——‘大人吃豆腐的本事,也还不含糊’,怎么听得这么耳熟,难道!……”   秦霄心里猛然惊醒——难道,眼前的这个李仙惠,是个异容假冒的?   凤姐?   心头惊骇如此,秦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继续和李仙惠闲聊。天色已渐晚,看来今天必须在刺史府里过夜了,本来吴兴国安排的,也是明天回楚仙山庄,举行成亲大礼。   秦霄细着性子,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李仙惠的破绽,过了半天,却是一点异样也没有发现。眼前的这个李仙惠,举手投足,都显得和当初见过的那个永泰郡主,一模一样,居然毫无差池!   莫非,我多虑了?秦霄心中暗暗想到:可是,为什么打从听到她那句话起,我这心头,就一直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秦霄继续和李仙惠闲聊,希望能从她的言谈举指里,套出一些门道来:“仙儿,当初陛下赐婚你与武延基时,你们也没有举行婚礼么?”   李仙惠皱了皱眉:“大好的日子,不要提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么?陛下刚刚赐婚,我和武延基去宫中例行答礼,就闯了祸要被处死,哪里还有机会拜堂。”   李仙惠顿了一顿,突然脸上泛起一丝鬼鬼笑意:“大人故意这么说,是在担心,仙儿这身子,不是完璧,对么?”   秦霄心头大汗,不由得马上争辩道:“秦霄绝无此意!只是闲聊罢了,郡主切勿当真!”   心里地隐隐的想到:虽然眼前的这人,与之前见过的永泰郡主李仙惠一模一样,声音也差得不多,但我怎么都感觉……有些不对!眼前的这个人,明显的,要比当初见过的那个李仙惠,多了一股轻佻甚至是淫邪的味道……虽然李仙惠之前也因为试探我,有过挑逗勾引的举动,但当时看来,却是色而不淫,香艳而不下流。现在这郡主说的话……   这时,外面喧闹的人群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看来都被吴兴国安排到正庭吃喜宴去了。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秦霄上去开门,正是墨衣。   墨衣站在门口,对秦霄说道:“新郎官儿,满堂的客人,都等着你去敬酒呢!你怎么一钻进新娘子闺房里,就舍不得出来了哟?呵呵!”   秦霄讪笑:“这就来,马上就到。”   屋内李仙惠叫道:“是紫笛姐姐么?快请进来坐坐,想死我了!”   秦霄心头猛然一亮:李仙惠,居然分辨不出墨衣和紫笛?果然不对劲!   墨衣走进闺房里,李仙惠忙忙上前一把拉住她:“好姐姐,快来坐下,陪我好好聊聊天儿!这些日子,你和墨衣姐姐,忙哪里去了,也不来看看我!”   秦霄走回桌边,作势要倒茶喝,听着二人说话。   墨衣略有些尴尬低了低头:“郡主殿下,我是姐姐墨衣……本来凤姐是安排紫笛来迎亲的,可是这小丫头使性子不肯来,我就留她在楚仙山庄看庄子了……”   秦霄看到,李仙惠的眼角,明显的闪过一丝张惶和怒意,但她飞快的掩饰了过去,自责的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你看看我,几日没见到你们姐妹俩,居然都分辨不出了!也只怪你们,长得也太像了!”   秦霄心里豁然开朗——墨衣和紫笛陪伴李仙惠多年,李仙惠岂有分辨不出来的道理!这个什么郡主,定然是假的!   秦霄对二女说道:“你们在此慢聊,我去陪陪那些宾客。少时叫丫头将饭菜端进来。哦,对了,仙儿,今日从进门起,就一直没见席儿,如此重要的日子她不在旁伺候着你,跑哪里去了?”   李仙惠笑道:“小丫头可是自己有自己的心事儿,兴许跑哪里去会中意的郎君了呢!再说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丫鬟,要她这样一直伺候我,也不太好吧?今日刺史府人多,吴刺史怕她被人认出,特意将她藏到别处了吧。”   “哦,是这样。”   秦霄不经意说道,“那我去了,你们慢聊。”   “去吧!”   “大人走好。”   秦霄走出闺房,关上房门,随即放重了步子的走到厅堂外。走出数步,突然一纵身上了瓦房,轻手轻脚的到了闺房上侧,揭开了一片土瓦。   不出秦霄所料,闺房内,墨衣跪倒在地,低垂着头,李仙惠煞是有些生气的坐在凳子上,冷眼瞪着她,嘴唇轻抖,似在说着什么。   屋顶较高,李仙惠声音极低,全然听不清她说些什么。   但有了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足够了!   秦霄已经全然明白,眼前究竟是什么怎么一回事!还有吴兴国、席儿、火凤,以及眼前的这个所谓的新娘子李仙惠,究竟是一回什么事!   秦霄翻身下房,按捺住心神,向宴席正堂走去。   正堂里,早已经是歌舞升平,酒香曲优,众人兴致正高。吴兴国早已被灌了个七荤八素,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了。   吴兴国看到秦霄到来,如蒙大赦,仿佛抓住了救命稳草一般,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一把抓住他,满嘴酒气乱喷:“贤……贤婿,你若再不来,老夫今日就要醉死在这里了!”   秦霄忙将他扶住:“小婿失礼,父亲勿怪!众位勿怪!”   这时,远坐在上席的李重俊冲秦霄大喊:“秦兄弟,新郎官,过来过来,本王要与你痛饮十八杯!”   秦霄远远看向他,见他眼神里颇有几份深意! 第88章 投鼠忌器   秦霄笑呵呵的走到李重俊身边,旁边的人识趣的腾出了一个空地,仆人马上搬了个椅子过来,秦霄坐下。   李重俊看来也有了几份醉意,脸上一片通红,拉着秦霄,略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兄弟,这江南……江南办婚事,可还真是有意思。本王……本王也要娶个江南的侍妾玩玩!过一回江南女婿的瘾!吴刺史!”   李重俊撒疯一般的拍起了桌子,“吴刺史,本王叫你,还不快过来!”   吴兴国此时已经躲在另一桌酒席上,偷偷缓着劲儿,猛听到李重俊大喊,不由得酒醒了一大半,忙不跌的跑了过来,弯腰拱手,听他训话。   李重俊呼着粗气,大咧咧的说道:“吴刺史,你还……还有女儿没有?嫁一个给本王当侍妾!过阵子,本王也要像秦兄弟这样,来闹上一回,啊……哈呵,还真是有点意思!”   吴兴国不禁哭笑不得,虽然知道这些都是酒后胡话,却也不敢随便搪塞,只得说道:“回殿下,微臣只有这一个女儿,现已嫁给秦大人,这……”   李重俊一瞪眼,虎声虎气说道:“没……没了,不会再多生几个?也不想想,本王要娶你的女儿,是多大的抬举,居然跟本王说,没女儿了?废物!气煞本王了!”   吴兴国吓得慌忙跪倒在地:“微臣有罪!殿下看在小婿面上,千万恕罪!微臣老迈,妻妾不齐,看似,看似……是生不出女儿来了!”   满堂宾客都被这阵势吓住了,场面顿时有些冷静了下来。   秦霄心里好一阵偷笑,但这名义上的泰山大人,还是得照顾着他的面子的,于是出来打圆场:“殿下,请听微臣一言……殿下贵为王胄,还愁在江南娶不到侍妾么?改日微臣为殿下在江南发一通告示,但凡江南四品以上官吏,谁家有未出阁的漂亮贤淑的女儿,又自愿嫁女给殿下的,自来报名。到那时候,估计殿下也不用操心什么了,坐在府中等着大把的江南美女嫁给你,呵呵!”   李重俊眨了眨眼睛,随即抚掌大笑:“啊——哈哈!还是我家兄弟聪明,好主意,端的是好主意!吴刺史,你起来吧,本王不过是跟你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你以为本王真的醉了,等你生女儿再养大成人,本王岂不是要成老头子了,还娶那妻妾何用,哈哈!”   随即一转头,一脸诡笑的冲秦霄说道:“要不,本王就依了秦兄弟刚才的意思?”   秦霄低头笑:“交给微臣打理便是……”   李重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看势有些站不稳,秦霄连忙起身一把扶住。李重俊晃了晃脑袋:“兄弟,陪本王出去更衣。”   “是,殿下!”   秦霄分明看到,李重俊眼角有了一丝笑意,知道他是在故意嘲弄吴兴国,不由得心里也跟着狠狠发笑起来。   秦霄搀着李重俊出了正堂,清楚的听到身后的一群宾客,齐齐的吁着长气——呼!   李重俊张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自己也站得稳了。秦霄也跟着好一阵笑:“殿下,无缘无故的,为何羞辱那吴兴国一番?”   李重俊背剪着手,悠闲自得的说道:“秦兄弟,眼前若是有一个轻挑放荡的公子哥儿,和一个冷脸严肃的皇家郡王,你会最先提防哪一个?”   秦霄恍然大悟,一时脱口而出:“秦某明白了。殿下这是在装逼!”   “装逼?”   李重俊疑惑的眨巴着眼睛,愣看着秦霄,“此语,是何意思,为何本王从未听说过?”   秦霄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即搪塞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是秦某以前所居之地的乡村俚语。意思大概就是,装傻充愣,扮猪吃虎。”   李重俊大笑:“兄弟聪明!一点即通!三十六计里,此一计在官场战场上,可都是大大有用处。”   秦霄忍住没有大笑:“殿下才真的是聪明过人,秦某佩服!”   “哪里哪里……”   李重俊打着哈哈,加快了几下步子,朝茅厕走去,嘴里却暗暗的念叨着:“装逼?装逼……这江南的词儿,就是有意思!”   二人方便完了出来,李重俊有意无意的带着秦霄,在刺史府里瞎转悠了起来。走到僻静处,李重俊欺到秦霄身边,低声说道:“兄弟,发现什么不对劲没有?”   秦霄反问:“殿下有何发现?”   李重俊紧锁眉头,低声说道:“刚才的宴席上,有四成以上的宾客,居然是鄂州府兵中的军官。虽然他们都穿着便服,但本王带兵的日子也不算短,能从他们的言谈举指中,看出一点端倪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霄凝重的点了点头:“秦霄明白。这些,似乎早已是秦某意料之中的事情。徐敬业当年叛乱的时候,暗中附逆的军官小吏不在少数,朝庭如何能一一剪除?这些年过去了,这其中的许多人,已经混迹到了不同的官职。火凤的头目,也就是徐小月,也不知从哪里收集来了这许多人当年附逆徐敬业的证据,挟迫这些人,投效火凤。我估计,江南鄂州府中,听命于火凤的军官,并不在少数。而且火凤在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极有可能,暗中网罗的许多军中身居要职的将领。”   李重俊气愤的点了点头:“这些乱臣贼子,打着匡扶李唐的旗号,四处作孽犯难,这不是要栽害我们李家么?煞是可恨!幸得陛下英明,暗中派本王来处理此事,就是有意为李家去祸,说起来,本王这次,还是很感激陛下。”   秦霄点了点头:“陛下精明过人,自然能看穿这些人的技俩,不会让这些小贼,搅乱了朝局大事。不过,殿下,方才秦霄也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诧的事情,说出来,希望不会骇到殿下。”   李重俊奇道:“说来听听。”   秦霄表情严肃:“这次的新娘子,似乎并不是我之前见过的永泰郡主,而是……”   李重俊睁大了眼睛:“谁?”   秦霄剑眉斜挑,低声凛然说道:“火凤头目,徐敬业之女——徐小月!”   李重俊果然大惊失色,险些提高了声音,强行压低了声调,怒声低吼道:“那,本王的妹子,永泰郡主呢?”   秦霄一脸郁色,缓缓的摇了摇头:“尚未可知……”   李重俊气愤的一跺脚:“徐小月,好个阴狠的女人!本王本想等这帮贼人,齐集楚仙山庄之时,来个一网打尽!可是如此一来,却就投鼠忌器了!煞是可恨!” 第89章 未雨绸缪   夜色愈浓,刺史府正堂里的宴席依旧继续,而且看似已经进入了高潮阶段。几个红衣绿袄的女子,在堂中跳起了江南柔舞,管弦丝竹杯觥交错,众人又不时齐声叫好,欢声大笑,声音传得极远。   正厅外的角落里,秦霄和李重俊依旧在紧张的谈论着。   秦霄听李重俊说要在楚仙山庄,将这帮贼人‘一网打尽’,不由得问道:“殿下此次南下,带了多少兵马?”   李重俊说道:“不瞒兄弟,本王这次受的是密旨,为免遭人猜忌,离京的时候,一卒未带,只身前来。临行时陛下告诉我,她会差新授的并州大都督长史,张仁愿张将军领兵来助,估计此时,张将军的兵马,已到鄂州之北的安州。而且本王已经向扬州发出军令,命本王部将李思冲、李承况、独孤讳之、沙咤忠义等四人,各领兵马从扬州出发,汇合张仁愿。张仁愿受帝命前往并州驻屯,并以顺道接收扬州兵马为由屯扎安州,由此,应该可以避人耳目。而且,陛下告诉我,这次江南的事情,朝中她只告诉了本王一人。连张仁愿都未曾知晓。前些日,张仁愿差人来鄂州报信于本王,与本王约定,每日本王给他发一封信。如若一天未发,他便提兵入鄂州,前来响应本王!”   秦霄不由得暗暗惊叹,来的这些人,可都是大唐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角儿!   这李重俊看似轻挑浮躁,原来也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人,尤其是军事安排上,尤显得才能出众。他这样一安排过来,的确不会引起太多怀疑。毕竟现在边疆隐患重重,府兵按期调防,是很常见的事情。一旦张仁愿提兵突至,那便是宛如天降神兵,杀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霄问道:“殿下,秦霄鲁钝,资历亦浅,对军中之事,更是不太了解。不知殿下带了多少兵将,这江南鄂州府,又有多少兵马?到时,能应付得过来么?”   李重俊嘴角一挑,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兄弟,实话告诉你。本王先前驻在扬州都督府的亲率,是本王的左羽林卫亲勋屯营兵马。还有张仁愿所带兵马,加起来,大约是五千人。江南鄂州府,一个毫无战事的军府,据本王了解,大约是三府兵马,最多不超过六千人。就算他们暗中还纠结了其他各州更多的兵马,有个三五万,本王也不会将这帮乌合之众看在眼里。兄弟可能有所不知,本王的羽林卫,本就是皇帝卫率,千里挑一的好手健者。张仁愿将军手下的兵马,更是边疆百战余生的沙场饿虎,岂会将这些江南骄生惯养的虾兵蟹将放在眼里!”   秦霄点了点头:“由此说来,倘若开起战来,势必不用怕他们。但目前的情况是,陛下有意低调处理,不想大开杀戒弄得举国皆知。而且,倘若光凭拼斗就能解决火凤之事,陛下也就不会按捺到此时了!”   李重俊一击掌,点头赞道:“兄弟说的,极有道理。陛下正是此意!但目前的问题就是,永泰郡主不知身在何方!就算我们擒贼擒王,逮了徐小月,她也一定会将这永泰郡主的所在,当作她的护身符,抵死不招出来。万一事情弄得不好,她来个破罐子破摔,将永泰郡主还活在人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在天下一阵疯传,到时候,就越发不可收拾!”   秦霄点了点头:“是啊!没想到,徐小月在最后时刻,玩了这么一手。若不是我及时发现破绽,估计还胡里胡涂的跟她进了洞房,到时候弄假成真的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是极有可能的。这个女人的心智胆识,当真是非同一般。秦霄估计,当初她要拉笼秦霄的时候,就是有意让我发现,所谓的吴刺史之女吴仙儿,就是永泰郡主。因为,光凭我和一个刺史女儿成亲,和些许财物根本不足以成功拉笼我。但是,如果我发现了永泰郡主的事情,那就大可不一样了。不管我乐意不乐意,势必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跟永泰郡主成亲!”   李重俊奇道:“这个叫徐小月的女人,当真如此厉害?”   秦霄肯定的说道:“的确是非常厉害!殿下你想想,假如我不答应成亲,徐小月就会以永泰郡主的安危,和放出消息令李家蒙尘为要挟,秦霄是万不敢担这个风险的;假如我答应了,不管我心中作何念想,既然跟永泰郡主成了亲,就和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要扳倒他们,势必也要将自己淹死。这些日子来,他们甚至对秦霄没有什么防备,一点也不担心我知道了永泰郡主的存在,而且似乎很乐意我知道了真相。秦霄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只煮熟的鸭子,想飞,也飞不了。殿下你说说,这个徐小月,是不是很不简单!”   李重俊听完这些话,不由得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叹道:“这样的一个女人,若是生在皇家宫闱,以她的心智权谋,定然是个可以和武皇叫板的人物!这些天来,本王一直奇怪,以火凤在鄂州的势力,没理由不知道本王已到鄂州。奇怪的是,本王身边一直安静得紧,毫无动静,他们甚至没有派人来跟踪。倒是本王前些日子,在鄂州城的紫玫楼妓院里见到了李嗣业那个愣头鬼,还找人送什么奏章,幸好被王本看到,半路上截了下来。要不是如此,被火凤的人截了去,又要添上一些麻烦!”   秦霄呵呵的干笑了几声,自嘲的说道:“此事还怨秦霄,事先准备不足。秦霄也万万没有料到,鄂州的事情,会如此棘手,这才忙中出错,想到让李嗣业想办法去搬救兵。”   李重俊笑着拍了拍秦霄的肩头:“别自责,兄弟。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单枪匹马只身来到江南,能查出这么多事情,除了狄公再世,本朝之中,估计再不做第二人想。这次若能成功剿灭火凤,陛下一定龙颜大悦,到时,有你兄弟的好处,呵呵!”   秦霄笑:“份内之事,安敢讨要封赏?再说了,此时火凤的事情已经陷入了两难境地,秦霄看来只能学学殿下的,‘装逼’,呵呵!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跟着他们走下去。看看这凤姐,究竟想要怎么样!”   李重俊大笑:“好吧兄弟,你可要保重。入了洞房,可别被那个什么凤姐,迷得七窍出关,失了心智就好。还有,目前最关键的,就是尽早找到本王的妹子仙儿,若能将她救出,火凤的事情,就好办了!”   秦霄果敢的点头:“明白,殿下放心,秦霄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永泰郡主安然交到殿下手中!”   李重俊笑,一脸奇怪神色的看着秦霄:“莫非,秦霄兄弟,当真喜欢上了本王这个可怜的妹子?”   秦霄呵呵的干笑:“秦霄纵是有包天的色胆,也不敢做如此念想。只是秦霄事先曾对郡主许下重诺——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第90章 暗流汹涌   第二天清晨,喝了个大醉方休的秦霄,被墨衣叫醒,不由得感觉一阵头晕口干。   屋外已经是人声鼎沸,看来已经有许多仆役在为今天的大事忙碌开了。墨衣拿来了铜盆毛巾和柳枝细盐,伺候秦霄起漱。   秦霄有意无意的观察了墨衣几眼,发现她今天果然异常的沉默少言,眉宇多有忧郁的神色。   秦霄心里暗想:估计这姐妹俩,因为迎亲的事,要被凤姐处罚了。   秦霄洗了把脸,看着桌上放的一端搅碎了的柳枝,不由得好笑:唐人就是用这种柳枝,加上盐水来刷刷牙的。有的甚至只是剔剔牙了事,顶多含几口浓茶水或是盐水漱几下,再拿手指擦擦。自己时时碰到一些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口臭,幸好这些年也算是习惯了。   秦霄拿出一柄自己制作的牙刷,含了口盐水,刷起牙来。   墨衣在一旁看得惊讶,忍不住说道:“大人,这是何物,用来在嘴里捣腾,却不怕弄疼了么?”   秦霄刷完了,对她笑道:“自然不会。这是本官自制的,名叫‘牙刷’。你看看,三片槐木片夹成,边缘前头早已打磨得十分润滑,中间缀着特制过的猪颈鬃毛,刷起牙来比那个什么槐枝碎头,要强上许多了。”   墨衣好奇心大起,眼睛里闪出异样兴奋的光来:“大人,可否给墨衣一看?”   “呶,拿去。”   墨衣欣喜接过,在手里细细揣摩了一阵,开口问道:“大人,这猪鬃用何药剂制过?”   “哦,并未用什么药剂。取来的鬃毛,烈日下晒干,再在锅中蒸上一个时辰,猪鬃就会变得硬亮光泽更有弹性,而且没了异味和毒素,这样就可以了。”   墨衣惊讶道:“真的如此简单?”   秦霄笑:“说来简单,本官童年之时,可是试了半年才制成。本想赠给恩师,没想到他已调离江州了,于是留下遗憾。”   墨衣咬了咬嘴辱,下了决心一般的说道:“大人,可不可以,将此牙刷借给墨衣?”   秦霄愣了一愣:“好啊!不过,你要来何用?”   墨衣脸上泛起愁云,低声道:“我们姐妹二人,想离了江湖,自己营生去。但愿日后,能够做出大人创制的这种牙刷,每日里卖得三五个铜钱,换口粥汤罢了。”   秦霄不由得好笑:“好端端的,为何这般消极?你可是凤姐手下大将,将来要堪大用的。不过这牙刷,你若是想要便赠予你吧。本官还另有一支可用。”   心里却有些好笑:墨衣这家伙,不知道“版权所有”这回事么,明摆了跟我要发明权去研制盗版,还借此牟取暴利呢!   墨衣欢喜过望:“多谢大人!”   秦霄道:“我再教你一个方子,你自己记下。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成膏,再加入姜汁和细辛。拿这种膏状药剂用来刷牙,可以令牙齿洁白光亮,口中无异味,比盐水效果略好。本官在彭泽时,闲暇里常常摆弄这些小物什,如今忙碌,倒差点忘却了。”   其实秦霄知道这些,不过是以前的特种部队里,被强迫学下的一点野外求生的化学知识融会贯通了。这种清牙药剂的制作方法,是宋代人广泛使用的,算是牙膏的雏形。   墨衣惊讶的扑闪着乌亮的大眼睛,看着秦霄:“大人,你真是个全才!墨衣对大人,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了!”   秦霄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走吧,看看外面打理得怎么样了。”   心里却在暗笑:我若是不比你们稍聪明点,见识广一点,会的把戏多一点,岂不是白白在21世纪活了那一场?这个墨衣,看来昨天被凤姐骂得不轻嘛,都想要闪人不干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刺史府正院里,早已是人山人海。前来贺喜的鄂州官吏,娶亲大队的锣鼓队、鞭炮队,送亲的丫鬟、仆役,齐整整的列着队儿,排在八抬大轿和高头大马旁边,就等新郎新娘准备妥当,吉时一到,这就要出发了。   见到秦霄出来,众人纷纷贺彩恭喜。秦霄这两天几乎已经形成本能反应了,笑呵呵的拱手回礼,然后掏腰包打赏那些鼓吹手和抬轿子的轿夫。   一个时辰以后,吉时已到,范式德装模作样的吆喝起来:“吉时已到,新娘出阁,随夫归家!”   秦霄披上新郎大红花绸,翻身上马。鞭炮锣鼓劈里叭啦的响了起来,李仙惠娉娉婷婷的走出闺房,由墨衣和吴兴国搀扶着,坐进了花轿内。八个身着红袍的壮汉一顶肩,花抬大轿跟在秦霄的高头大马后面,出了刺史府。   鄂州大街上,依旧如同昨天一般,人流攒动,水泄不通,热火朝天。范士德领着七八个小厮在前面开道,使尽了几车儿礼物,才让鄂州的百姓让开一条道儿,娶亲大军得以顺利的离开的鄂州城,到了江边。   秦霄看到,江边居然齐齐的列了八艘军船,几乎每艘船上,都整整齐齐的站着百十余人,纷纷朝秦霄拱手祝贺。这些人中,秦霄大半不认识,但有些个是打个交道的,都是鄂州各州县府衙的官僚,当然还包括一些军队中的大小将领。当中一艘扎红挂彩的大船上,却只站着十余人,除了哨守伺候的兵丁仆役,就是李重俊、张旭和高仙芝三人。看来,这便是婚嫁主船了,专供内亲和媒人、证婚人等搭乘。   半个时辰以后,迎亲大队上了船,近千人的队伍也各自安顿了下来。好一阵震耳欲聋的彩炮响后,八艘大船陆续开动。   秦霄坐在舱舱的一间独立雅阁里,忍不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李重俊和张旭都呵呵的笑了起来,立于一旁的高仙芝也跟着一阵乐呵。李重俊道:“兄弟,俗话说好事多磨,你就当是历练了。他日本王在江南娶妾,就请你来张罗。怎么说你也是过来人,有经验不是。”   秦霄苦笑:“殿下,你就别在挖苦秦霄了。这几日下来,我都快要晕头了!”   众人自然是一阵大笑。李重俊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张仁愿兵马,已屯扎在安州军屯,离鄂州不足百里。本王一令下去,必定朝发夕至。现在本王和数千人马,就专等兄弟,找出仙儿下落了!”   秦霄浓眉紧锁,点了点头:“殿下还请勿要心急……事情越到这最后紧张关头,我们就越不能乱了方寸,操之过急,否则便要前功尽弃了。据我估计,仙儿目前至少是绝对安全的,要是我们妄动干戈,那难保仙儿不会遭遇危险。”   李重俊略有些焦躁的长哼了一口气:“可恨!若是光明正大的拼杀一场,但也痛快干脆。这些个贼人,却处处使阴招,时时用诡计,当真如同泥鳅一般,抓它不着。”   秦霄笑:“殿下勿急,再滑的泥鳅,我们浇干了水,它们也将无所遁形。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李重俊一挑眉,面露喜色:“莫非,兄弟已是成竹在胸?”   秦霄面露微笑的看着李重俊,不置可否。   李重俊也不再追问,心中暗暗想到:这秦霄年纪轻轻,在这惊涛骇浪之中,也能保持这般的从容和淡定,还真是个有将帅之风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有几分把握? 第91章 道姑逸如   一路上顺水顺风,船行极快。差不多只用了昨日一半的时间,船队就抵达了彭蠡湖畔。   秦霄下得船来,远远看到楚仙山庄已经布置得如同仙宫,连花草树木,都用绢丝彩布装点了一番;庄门口直到凌云居前的道路,都用崭新的细雕绒花毯铺就。随同而来的鄂州官将,无一不啧啧赞叹,有的更是目瞪口呆,疑是到了仙境。   锣鼓鞭炮自然是再度喧腾,庞大的迎亲队伍,跟着秦霄的高头大马,缓缓进入了楚仙山庄。凌云居前,李嗣业、紫笛和总管马南,领着一众丫鬟仆奴,齐齐列于道旁,欢迎新娘子。凌云居的大堂,早已布置妥当,大红喜字的礼堂,处处透着喜庆。   接下来的事情,无处乎是秦霄接轿、新人拜堂这些礼节。在千余人的雷声欢呼中,秦霄木然的在范式德的引导下,完成了无数道礼节程序。只有在拜高堂的时候,心神才算是清楚了一些,照例暗暗的将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淫笑的吴兴国,骂了个痛快。   随着李重俊一声兴灾乐祸般的大吼——“送入洞房”秦霄额角终于淌下了一滴冷汗:乖乖,我怎么听着,像是“押入牢房”?一会儿要面对的,可不是什么良家少女皇室千斤,而是如狼似虎的凤姐徐小月啊!   李仙惠(姑且如此称呼新娘子吧)看似也被这繁琐的礼节累坏掉了,卸去了凤冠金钗,坐在桌边长长的吁着气。秦霄硬着头皮走到桌边,替她倒了一杯水:“怎么,累坏了?”   李仙惠仰起头,对着秦霄嫣然一笑:“相公,官人,时到如今,你还不能给贱妾一个称呼么?”   秦霄心里一阵恶寒,险些夺门而逃,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此时也只能强颜欢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娘子……可是累坏了?”   话刚说完,秦霄的脑海里已经幻想着,自己扶着墙角,疯狂呕吐。   官人?娘子?本来这个称呼对秦霄来说,就有够别扭,更何况秦霄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别人假扮的。而且这个假扮新娘子的人,还极有可能带着某些不纯的淫念,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犯呕!   李仙惠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反之还像很高兴的样子:“贱妾不累,稍事休息即可。只是相公稍后还要出去应府宾客,可别累着了!”   出去应付宾客?秦霄心头一阵大喜,顿时感觉,这江南的婚嫁风俗,终于还是有一条挺人性化的!   尽管如此,场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足。秦霄强颜欢笑的跟李仙惠闲扯了一阵,起身说道:“仙儿少歇,我出去会会那帮宾客。”   李仙惠点头:“怎的又称呼我仙儿,娘子不好听么?嘻嘻,相公走好!”   秦霄也管不得她后面说了什么,此时如蒙大赦一般,逃离了洞房,跑到了凌云居正堂。这里百余桌的酒席居然在短时间内准备妥当了,正陆续呈上来。秦霄不由得暗暗敬佩起楚仙山庄的厨子、丫鬟、仆役这些人来。   刚到正堂,秦霄就被扑面而来李嗣业逮住了,拖着他坐到一张桌边,乐哈哈的给他一杯酒:“秦兄弟,今日俺老李,可是只称呼你兄弟,不把你当大人了。今日是你大好的日子,你若是不陪俺老李吃好喝好,俺老李可不让你进洞房!”   秦霄哈哈大笑:“兄弟,你就不说这话,秦霄今日也要陪你痛醉一场!”   说罢两人已经对饮了一杯。   此时还尚未开席,来贺喜的宾客,正在凌云居的总管马南那里,交割贺礼。大大小小的银两包封和丝匹绢帛,已经堆满了一间厢房,马南和墨衣紫笛正在那里招呼进来的宾客,忙得不亦乐乎,四个执笔的帐房先生桌前都排起了长队,笔下挥洒不停,渐渐有满头大汗的趋势。   秦霄看在眼里,心头乐道:那日我在武昌怒斥赵世材嫁女索礼,哪里想到,过了才一两个月,我自己也借着娶亲发笔横财。这些收来的礼金,我估计着怕是又能买个楚仙山庄了!   稍时过后,众宾客徐徐入座,一片人声嘲杂。   李嗣业压低了声音,嘿嘿的笑:“兄弟,老李今日,可是又遇到了熟人。”   “又?”   秦霄笑道,“这次是谁?莫非临淄王也来了不成?”   李嗣业笑道:“不是当官的,可的确是熟人。而且,她是来给兄弟贺喜的,还带着自家的礼物,非得亲自当面交给兄弟。”   秦霄奇道:“人在哪里?”   “后堂偏厅西跨院。俺老李请她住在那里。正堂人太多了。”   “走,趁现在尚未开席,看看去!”   二人绕着柱梁屋角,避开众人的注意,到了后堂。李嗣业带着秦霄到了一间屋前,推门而入。   房内正端坐着一个身披道袍,手执拂尘的年轻道姑,见到秦霄进来,一脸笑意的起身相迎:“贫道逸如,特意前来恭贺大人新婚之喜!”   秦霄不由得眼前一亮,惊喜说道:“莫云儿,是你?你不是说出家为尼么,怎的又当了道姑?”   莫云儿笑吟吟的看着秦霄:“大人,数日不见,大人风采更盛,云儿甚是欣慰。云儿惭愧,本欲落发出家为尼,怎料心中始终忘不了我娘,庵中师太也说我尘缘未了,劝我先戴发修行。不巧的是,赵莹莹居然也在庵中……相见尴尬,云儿就离了那家尼姑庵,另投了一家道观,当了女道士,并自号‘逸如’。飘逸之‘逸’,音谐追忆之‘忆’,就是为了纪念我娘,段如。”   秦霄看着悠然自若漂亮如昔的莫云儿,不由得笑了起来:“看到今日的云儿从容淡定,神采奕奕,我很开心。看来,云儿已经抛开了心魔,做回了自己。”   莫云儿呵呵的笑,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拜大人所赐,云儿心中时是感恩戴德。对了,云儿今日前来,是特意为大人新婚贺喜的,还奉上一份礼物,不成敬意。”   秦霄笑:“云儿能来,秦某已经是很开心了,礼物就不必了,我自心领了。”   莫云儿拿出一个小包裹,用深紫绢布包着,递给秦霄,神秘说道:“这份礼物,大人应该会喜欢才是。这可是我师公,送给我的,并命我转赠给大人。”   “你师公?”   秦霄不好拂了莫云儿的好意,笑呵呵的接过,看似像是一本极厚的书,“秦某好像,并不认识什么道姑道士。”   莫云儿摆弄了一下拂尘,神秘的笑:“我娘的师父,是不是也可以称作,是我师公?”   秦霄剑眉一挑,心中凛然道——虎万求?   这东西,居然是虎万求留下来,并暗中叫莫云儿送给我的? 第92章 神秘礼物   秦霄心中疑惑,揭开紫色绢布,入眼看到蓝皮封面上三个大字“道德经”秦霄不解的问道:“云儿,你师公,也就是虎万求虎老前辈,怎的送你这么一件东西?是他叫你转赠给我么?”   莫云儿点了点头:“对呀!大约一个月前,云儿刚到武昌尼姑庵的第三天,师公就来找我了。《道德经》是道家典籍,云儿当时却是身在佛门。云儿当时也感觉有些怪异,但也没敢多问什么。师公送我经书,是第二次来看我的时候。那日他神色很是落寞,还略有些紧张。当时他对云儿说,他会每隔五天来看我一次。若是连着三次没来,就要我将这本《道德经》转赠给大人您。这不刚好,今日是第十六日,昨日云儿听闻大人要娶亲,就急忙忙的赶来了,将经书送给大人。也不知道师公最近是忙什么去了,当真半月没有来看云儿。”   秦霄凝眉点了点头,心中暗想道:半个月前,那不是虎万求被杀的时候么?看来,这份东西当真很是重要。要不然,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要云儿保管。而且,他料到了自己会出事,才叫云儿将这本经书在他死后半月送给我。虎万求,他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难道,虎万求的真正死因,正是因为这本神秘的经书么?   秦霄翻开书页,扉页上写着几行字:此日已过,命即衰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莫云儿不等秦霄开问,自行说道:“大人,这两句,是佛家偈语,名曰‘黄昏偈’。云儿早时也翻看过了,师公还真是奇怪,道家经典的扉页上,却写佛家的偈语。而且,这本经书是他自己手抄的。云儿读过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大人不信自己看看,分列都怪怪的。有的列只有十来个字,有的则是排满了三十二个字。而且,篇目的顺序,也不是按照正规的《道德经》来的,很是有些混乱。”   秦霄不由得暗暗称奇,翻开书页一看,果然是手写的。没想到,虎万求还有这一笔苍劲有力的蝇头小楷。秦霄心中暗道:莫非,这本经书,如同以前在电影里见到过的,中间夹了什么纸张,写着一些秘密?   正准备仔细研究一番这本经书,屋外听似有脚步声响起,秦霄忙将经书塞给了李嗣业,郑重叮嘱道:“兄弟,此物极其重要,务必好生保管!”   李嗣业接过,压低了声音凛凛说道:“兄弟放心,俺老李就是丢了脑袋,也不敢丢了这本经书!”   屋外两个仆人走过,还在低低的唠叨:“你说这新郎官老爷奇怪不,婚宴就要开席了,还害我们四处寻他的人影。”   莫云儿淡淡的笑:“大人,云儿这就告辞了。希望云儿送给大人的礼物,对大人会有用处。”   秦霄笑:“云儿既然来了,怎能就这样走掉?好歹去喜宴上热闹一下,吃了饭再走。”   莫云儿笑了笑,摇摇头:“大人,云儿现在已经是道姑……”   秦霄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自嘲笑道:“惭愧惭愧,秦某都差点忘了,云儿现在已是超脱凡俗的修行之人,怎能再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厮混在一起?要不这样吧,等过阵子,秦某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再去云儿所在的道观看你。”   “好呀!”   莫云儿欢快的点头,“云儿在武昌幽云道观。”   秦霄不由得笑了,现在的莫云儿,虽然身着一身花格道袍,头发也用玉冠束起,典型的道姑打扮,可是她脸上的神色表情,跟普通的少女,并没有什么两样。   秦霄是打从心眼里,真心替莫云儿开心。   莫云儿拂了一下拂尘,稽首道:“秦大人,李将军,逸如告辞,二位珍重。”   “云儿珍重。”   秦霄点头。   “俺和大人有空,一定去看你。小娃儿,你还记得,你把俺老李的胳膊抓破了好多皮么?哈哈!俺老李这辈子,可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欺负!”   莫云儿脸上飞霞流云般的红了,嘻嘻的轻笑了两声,转身告辞走了。   秦霄看着莫云儿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兄弟,没有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莫云儿,和一个跟我们略略打过照面的虎万求,竟然会成为此次江南之行,十足关键的人物!”   李嗣业也点头说道:“兄弟,有句话说得好,善恶终有报。兄弟你在武昌干了好事,连当初将你视作仇人的虎万求,最后也倒戈帮你。所以俺老李说,公道自在人心。你看这莫云儿,岂不是也因为你的点拨,现在过得好好的么?好人有好报,这话还是不假。”   秦霄惊奇的打量了李嗣业一阵,奇声说道:“我说兄弟,你今日怎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还酸酸的碜人,这可不像你,感觉倒有点像是范式德那个老酸腐了。”   “我呸,那条那狗!”   李嗣业不由得笑道,“今日看到他那副媒婆模样,俺老李差点没笑得将舌头喷了出来!”   说到范式德,秦霄倒是另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对李嗣业说道:“兄弟,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范式德,应该是皇帝派来的监工盯梢。今后但凡重要的事情,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尤其是跟李家王亲有关的事情,你明白么?”   李嗣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脸上已有了怒气:“这老狗,居然还是奸细!俺老李真想一刀劈了他!俺就是看不惯这种暗地里使坏的人!”   秦霄摆了摆手:“也不尽然是奸细吧。范式德也是职责所在,皇帝有意如此安排,也由不得他抗旨。此事并不能怨他,我们今后多多注意就是。还有,记得别在他面前点破此事,他难堪是小事,皇帝那边要是知道了,才是真的难堪,你明白么?”   “行,兄弟你怎么吩咐,俺老李就怎么做。兄弟你是俺老李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你说的话,俺就算想不明白,也一定按你说的干。”   秦霄笑,拍拍李嗣业宽厚结实的后背:“走吧,该开席了。今日我们非要痛醉一场!”   李嗣业大笑:“痛醉?痛醉了你怎么进洞房?新婚之夜,可别当软脚蟹!”   秦霄跟着大笑,心里却是暗暗叫苦:黑蛋啊黑蛋,我倒是想让你这个龙精虎猛的巨汉,顶替我进洞房去,摆平那个淫妇徐小月! 第93章 洞房色诱   婚宴上,秦霄照例被灌得七荤八素。百余桌酒席,虽说没有一一去敬酒,但逛了一圈下来,秦霄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也有了点踉跄。   秦霄发誓,这两辈子,他都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虽然是极好的江南佳酿,但喝到最后,入口的感觉就跟白开水没了区别。秦霄想着这几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个确切的词语——腐败,还不是一般的腐败!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将佐,都急着跟这个江南钦差大人套近乎,除了吹牛拍马奉诚一番,少不了有人暗暗往他手里塞银票。   这做戏嘛,自然要做到底。秦霄反正心里是这么想的:我且先来者不拒,一一收下,等他日再将此事奏报上去,赃款上交,呵呵!   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当,秦霄跑到茅厕里,用小指扣了一阵舌根,将刚才喝下的满肚酒水吐了出来。他可不想在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因为自己酒醉误了大事。   腹内一阵翻江倒海,甚是难受。虽然脚下还略有些飘乎,但是头脑却变得异常清醒起来,思维比平时还更加敏捷了。   回到宴会上,秦霄便开始耍以前在部队,和那些老兵们拼酒时练就的绝招——装死。趴在宴桌上唏里哗啦的说着胡话,还一阵手舞足蹈。吴兴国急忙忙的过来解围,将那些还要敬酒的人一一劝退,叫了几个小厮丫鬟,替秦霄清洗了一下手脸,便架起来,往洞房里送去。   秦霄闭着眼睛,胳膊被几个人架着,摇摇晃晃的往洞房走去,心里却暗暗的揪紧了:最关键、重要,而又恐怖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洞房的房门打开,李仙惠甚是有些担心和怒意的接到秦霄,斥责下人:“你们这些人,怎的眼睁睁的看着新郎官被灌成这样,难道不知道酒醉伤身么?真是可恨!”   几个下人唯唯诺诺的回了几句,李仙惠不耐烦的摆了一手:“退下!”   李仙惠肩扛着秦霄,扶他在床边坐下,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回去关上了房门。   房内红烛摇曳,寂静无声。鸳鸯绣被,大红喜字,气氛很是有些暖昧了起来。   秦霄不管三七十一,倒到床上,假装糊涂的一个翻身,鞋袜衣服都没有脱,就面朝内侧的滚到了床上,还手脚乱抓的拖了棉被纠缠在身上。   秦霄自己心里忍不住暗笑:怎么我现在,弄得像是沙漠里的驼鸟了?真是憋闷!一个大老爷们,居然怕一个女人来非礼!徐小月啊徐小月,要不是担心误了重要的事情,你猜我会怎么折腾你?   正想着,李仙惠坐到了床边,轻轻扳着秦霄的肩膀,扯他裹在身上了棉被,嘴里还嗔怪的念叨道:“真是讨厌!居然醉成了这般德性!”   秦霄暗使了几分力气,将棉被裹得紧紧的,李仙惠扯了好一阵,没一点动静,秦霄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   李仙惠叹了一口气,摸到床尾,去脱秦霄的靴袜。   秦霄反正是抵死不动,活像一头死猪一般,钉在床板上,连脚丫子也不动弹一下。李仙惠弄了好一阵,终于将他的靴袜脱了下来。   秦霄听到李仙惠暗暗低吟:“活了半辈子,第一次给人脱鞋,却是个假丈夫,唉!”   秦霄忍住没有笑,继续装死。   李仙惠略歇了一会,伸手往秦霄腰间探去。秦霄心里暗笑:搜吧搜吧,我这身上,除了钱,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料,秦霄感觉自己的腰带一松,李仙惠用手一抽,整根腰带都被她卸了下来。紧接着,他的新郎官袍子就这样被她掀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内衣。   秦霄心里好一阵寒:这样也行?   紧接着,自然是——裤子!   李仙惠的手刚刚触到他的腰腹间,要去解裤带,秦霄猛的一个翻身,将头伸到床边,恶心恶胆的吐了起来。   李仙惠吓得一下跳起身来,捏着鼻子皱了眉头——“真恶心!”   秦霄吐了好一阵,假装清醒了过来,报歉的说道:“对不起呀,仙儿,呵呵!宾客太多,就算是做戏成亲,也该做得像一点才是。这不,喝多了!”   “算啦!”   李仙惠重新坐到秦霄身边,还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甚是心疼的说,“看把你苦的,真是受委屈了!”   秦霄摆了摆手,总算是止住了呕吐,从床上爬了下来,站起身,对李仙惠说道:“郡主自请歇息,秦某清理了这些污秽之后,便去偏厅睡觉。”   说罢就准备转身走掉。   李仙惠飞快的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秦霄的袖子:“相公别忙!”   然后走到秦霄面前,紧紧的粘着他,一脸春意的看着秦霄的眼睛:“既来之,则安之。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仙儿也认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相公,我就是你的娘子……”   说罢,还将头,往秦霄胸间靠去。   秦霄忙不迭的退了一步,故作惊慌说道:“秦霄安敢趁人之危,欺负郡主!万不可如此!”   李仙惠上前一步,帖得更近了,双手更是环住了秦霄的腰间,把他暗暗朝床边推去:“相公……有夫如此,仙儿已再无他求!……”   秦霄心里一阵恶寒,恨不得将这个淫荡的女人一手叉开,甩她几个巴掌才痛快!   李仙惠的身子朝前一倒,将秦霄重新推倒在了床上,而且,压在他的身上,眼神里早已是春情荡漾。   秦霄一骨碌一个翻身,从下身翻了上来,将李仙惠压倒在身下,淡淡的盯视了她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微微凛然的说道:“郡主珍重!秦霄并不是色中饿鬼和趁火打劫的小贼!”   李仙惠缓缓坐起身来,冷冷哼了一声,语气沉沉的说道:“秦霄,你还真是不识抬举!你以为,我多看了你这个小白脸几眼,你就能随意在我面前撒气发疯么?”   秦霄心中暗道——看来,她要自己挑破这层窗纸了!   李仙惠的眼神里已透出寒气,声音中也带上了怒意:“这戏,演到这份上,也该收场了。秦霄,不管你愿不愿意,从现在起,你只能和我同舟共济,祸福与共。所以,我说什么,你最好是照做。不然,大家都会死得很惨!”   秦霄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坐到桌边,对着李仙惠冷笑:“包括与你同床共枕,颠鸾倒凤么?假若秦某人当真是如此下作、无耻、不堪重用之人,你也不会想尽这么多的办法,来拉笼我吧。我说得对么,仙儿。哦不对,应该叫你‘凤姐’,才是。” 第94章 百变妖孽   凤姐一直满面寒霜的盯着秦霄,听他说完,也没有表露出一点点的惊讶,只是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你似乎,太过于自负了,秦大人。你是有那么一点小聪明,在鄂州迎亲的时候,因为墨衣那臭丫头的冒失,让你看出了我的破绽。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之所以假扮李仙惠,不过是想借她的这张脸,诱你与我痛快一场罢了。呵呵呵——”   “淫娃!妖妇!贱人!”   秦霄心中好一阵怒骂,面上却一直表现得沉静如初,淡淡说道:“凤姐,既然你说秦某自负,照这样看来,你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拉笼秦某这个江南钦差,莫非,你还有别的情由?”   凤姐端坐在那里,逼视着秦霄:“秦霄,我告诉你。你别自以为很聪明,就在我的面前耍花招。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甚至你那天在被窝里,和墨衣姐妹俩说了什么,我都知道。还有那个什么义兴王扬州大都督李重俊,哼!以为凭着几千人马,就能将我拿下么?呵!你们这些人,也太小看我了!”   秦霄不由得心里凛然颤了一下:凤姐知道我的事情,和李重俊提了兵马过来,以她的神通,这些倒是不难解释。奇怪的是,她既然知道了李重俊已经提兵而来,却还是这种无动于衷高枕无忧的姿态。她暗地里,到底谋划了什么?   “怎么,没话说了?”   凤姐的声音里满是得意,渐渐的还缓了缓语气,轻言细语的说道,“所以我说,秦大人还是好好的跟我合作,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等有朝一日,我徐小月能够办成大事,剪除武曌匡扶李唐江山,你就是开国无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呵!真是癞哈蟆打哈欠,好大口气!秦霄心里好一阵鄙视和好笑。   凤姐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柔和,近乎于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一般的说道:“秦大人,我知道,现在你还不肯相信小月的说的这一切。不过,请你一定要信任我,这些事情,我真的能够办到。前提是,你跟我合作。”   秦霄一笑:“好吧,就算我跟你合作,那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个巡查使,连兵马都无权调动。顶多只能帮你,在那些官员百姓手中,诈出一些钱来。不过,看似,凤姐并不缺钱花。”   凤姐淡淡的笑道:“兵马,钱粮,我都不缺。李重俊的六七千人马,我可让它在江南死个尽绝,一人一马也休想离开。至于钱财,自是不必说了。这个小小的楚仙山庄,就值近百万两银子,也不过是我送给大人的新婚贺礼。”   秦霄点头:“我知道,你真的很有钱。你不仅自造铜钱,当年,你父亲虽然兵败,却也给你留下了不少金银财宝吧?”   凤姐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脸上也露出一股怒意,但很快的掩饰过去,淡淡说道:“不错。当日家父起兵时,尽收扬州、德州、润州三州库银,和九成以上富商家私,用作军费。其中的半数,都留给了我。你知道,这笔钱财再加上我自己这些年筹备的,堆放起来有多少么?”   凤姐有些惨淡的笑了笑,“若是全部换成铜钱,足以用来推成一栋凌云居。但是,这些都换不回我父亲的一条命了。”   秦霄心里暗暗的惊了一惊:用铜钱堆成凌云居?那可就要用“吨”来计量了!   凤姐继续说道:“秦霄,你我算起来,也应该是世交。你祖秦叔宝,与我祖徐茂公,曾是生死之交。难道今日,你却不肯帮我一把么?”   秦霄笑:“祖上的事情,就不必扯了。秦霄恐辱没了祖宗。你还是说吧,倒底要我怎么帮你。”   凤姐深吸了一口气,果断说道:“把那个东西,给我。”   秦霄睁大了眼睛:“东西?什么东西?秦霄除了这副皮囊,就只剩这几日收刮受贿来的钱财,和皇帝赐的钦差印信。这印信若是对你有用,你拿去便是,何必费这么大工夫。”   凤姐面上隐隐露出愠色,沉沉说道:“秦霄,我以理相待,真心相求,你又何必绕着圈子跟我做戏?”   秦霄作痛心疾首状:“秦霄当真不知,凤姐所要何物!”   凤姐寒着脸,冷冷说道:“那我便提醒你一句——虎万求当日,可曾交给你东西?”   秦霄心头豁然一亮——那本《道德经》可是,这本经书,是到了今日,莫云儿才拿过来给我的!   看来,凤姐一直都以为,这本经书早已到了我的手上,才费尽这么多心思,让我上了她的贼船?这么一说来,她拉笼我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像墨衣说得那么简单,因为我“是个江南道钦差,胜过好些个刺史将军”这么简单了?   这本《道德经》居然如此重要,其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除非我脑袋抽筋了,否则怎么也不能交给你!如若交给你,岂不是大事休矣,我的小命都要完蛋了!   秦霄凝神看着凤姐:“虎万求,跟秦霄的确有一段不打不相识的交情。秦霄听说,他曾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旧臣,对你是忠心耿耿。真是想不通,你为何要将他杀了!”   凤姐冷笑:“处死虎万求,可以说我授意的,也可以说,是个意外。”   秦霄疑道:“此话怎讲?”   凤姐道:“虎万求是个老迂腐,虽然忠心,却满脑子想着忠正严直,见我这些年暗地里干了一些坏事,很是不顺眼。近些日子,他便起了反叛之心。若不是碍于还有两个女儿在我手下,我估计他早早反了。可恨的是,前一阵子,他居然干了一件极对不起我的事情,让我很是震怒。于是,我便下令,将他处死。可是没等我的命令到了,他便被人杀了。杀他的理由,也近乎于荒唐——虎万求这个老鬼,居然看上了人家老婆,还跟人家老婆在暗中相会!”   “看上了人家老婆?”   秦霄心头恍然大悟,微眯着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张和李仙惠一模一样的脸,沉沉说道:“谢谢你让我证实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其实我也早该想到了,之前在楚仙山庄见过的那个女人,并不是真正的凤姐。那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傀儡罢了!真正的凤姐,永远隐藏在人背后,甚至不惜化身成一个伺候永泰郡主的小丫鬟,暗中操纵着这一切。我说得对么,吴仙儿。叫得亲切一点,席儿!” 第95章 魔高一丈   凤姐愣然的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拍起了巴掌:“精彩精彩!想不到,我真是想不到!十多年来,我的真正身份,一直隐藏得极好,普天之下,也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连墨衣紫笛都未尝明白。你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弄得一清二楚!秦霄啊秦霄,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吗?那天丽姐告诉我,你是如何如何的聪明过人,风流潇洒,吃豆腐的嘴上功夫也不错,让她那个见识过无数美妙男人的女子都动了春情。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也一样。”   秦霄脸皮微微抖了抖,强作出一脸讪笑:“那还真是荣幸了。那天在刺史府,你说到‘吃豆腐’,我就已经怀疑你有问题了。你说的丽姐,就是那天我在楚仙山庄,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自称是凤姐的女人么?她,应该是吴兴国的老婆吧。或者说,是韦庭的老婆才更确切一些。”   凤姐大笑,好一阵花枝乱颤:“秦霄,你真的很细心,那么一句我听来的话随口说说,你也能发现端倪,不错,很不错。你知道的事情,远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不错,丽姐和韦庭,本来就是一对夫妻。他们,就是我爹当年的四大护卫中的两人,千手狐王韦庭,魁花娘子荀丽丽。他们夫妻俩,是二十年前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雌雄大盗,因我爹对他们有活命之恩,将他们从囚牢里放了出来,这些年来,一直对我死命效忠。连虎万求都是韦庭举荐过来的。”   “虎万求?”   秦霄无奈的叹道,“他真是个可怜人!不过是因为爱屋及乌,喜欢段如,就惹上了魁花娘子,最后还遭致杀身之祸。”   凤姐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霄,吃吃笑道:“聪明的秦大人,这次,你终于猜错了一次。”   秦霄疑道:“哪里错了。”   凤姐摇了摇头:“其实,我本不该揭起他人隐私,提这些旧事。不过,为表示我的诚意,告诉你这些事情也无妨。其实,魁花娘子,最初根本就是虎万求的女人。后来虎万求发现这女人品行不端,自行将她休了。只不过,虎老怪这人是个死脑筋,虽然休了她,心里却一直深爱着她。所以,当他带着受伤的段如去求韦庭治伤的时候,惊愕的发现,荀丽丽居然成了韦庭的夫人,深受震憾,整个人都差点傻了。再加上韦庭和荀丽丽旁敲侧击极力拉拢,虎万求又出于对荀丽丽一些愧疚,居然就和韦庭成了拜把子的兄弟,一起加入了看似是以荀丽丽为首的火凤。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很怪?两个天生的情敌,居然各怀鬼胎的拜了把子!呵呵!男人,真是虚伪。”   秦霄皱眉:“这么说,墨衣和紫笛,是荀丽丽的女儿?”   凤姐一撇嘴:“那谁知道。当年我还只有十来岁,墨衣姐妹俩送来的时候,也都还在襁褓之中,哪里弄得清他们之间那么私密的事情。或许,这些只有去问荀丽丽,才会清楚。不过,绿林豪杰生性风流,在外面找个女人生个一男半女,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荀丽丽当初为虎万求生了女儿,而且就是墨衣和紫笛姐妹两,她也不会去相认的。因为,这么多年来,荀丽丽一直以‘凤姐’的身份在发号施令,这种话说出来,自然会令她的威信大减。而且,我也不允许她因公废私,坏了我的大事。”   好狠的女人!居然不让人家骨肉相认!秦霄心里隐隐发怒,更多的是替墨衣姐妹俩感到伤心,因为,她们的父亲,极有可能就是被自己的亲娘和师父合谋杀死的。   秦霄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究竟虎万求做了什么事情,你要处死他,韦庭夫妇俩也要杀他?”   凤姐冷哼一声:“你非要继续装傻充愣,我就由得你。这些年来,火凤一直由韦庭夫妇二人操持,我只在暗中发令。虎万求跟他们多处不和,这也是可以想像的事情。至于我要杀他,原因就是,他盗走了一件绝密的东西,并阴谋将整个火凤出卖。你说,我能饶了这样的人么?”   秦霄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凤姐冷笑:“虎万求交给过你什么,就自然是什么。”   秦霄脸上挂着无辜的神色,大声叫屈:“秦霄当真不记得了!”   凤姐的眼神里,已经透出一股杀气:“秦霄,告诫你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看了女人。你别看我徐小月手无缚鸡之力,没本事亲手杀你。但是你相不相信,我可以让全天下的人都想杀你,让你背上万世骂名?”   “相信,相信!也曾经有人给我说过相同的话。”   秦霄频频点头,作惊吓状,“只要你放出消息,说我为了贪图富贵美色,大逆不道娶了抗旨逃亡的永泰郡主,还伙同你们造反,这样我就真的完蛋了。不过,在这之前,我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你如此重要。”   凤姐看着秦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熊样,不由得很是恼怒,闷哼了几声,恼怒而又有些无奈的说道:“是一份名单!所有江南隶属于我麾下的文官将佐名单。这些年来,我苦心孤诣的经营这么久,才让这些人乖乖的投靠我。我将这些名单,和这些人的详细资料,包括出身,来历,当年与我父亲暗中联系附庸的证据,在我的居室‘无乐间’里,将它们全部抄在水竹纸上,名曰‘水竹无乐册’,简称‘水乐册’。我当时对虎万求十分信任,一直让他负责帮我处理这些事情,包括收集当年的证据,查证这些人暗地里贪脏枉法的勾当,好抓住把柄然后让他们听令于我。不料,最后虎万求居然反咬一口,将这份水乐册暗中偷走!直到将他杀死,我也没有找到这份名册。秦大人,你说,他若不是将他交给了你,还能丢到哪里?”   秦霄恍然大悟,不自由主的摸了摸下巴,摇摇头,说道:“难怪,难怪!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虎万求就这样被你杀了。我假设过很多种理由,比喻说,因为暗中助我被你处决,因为感情纠葛被韦庭杀之泄愤……现在看来,这些都不够完整。真正让他丢了性命的,正是这份‘水乐册’!”   “不错!”   凤姐声音凛凛,“就算他之前再怎么忠心,立过再大的功劳,敢干出这种事情,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韦庭夫妇俩,也一直以因为他的存在,感情多有不和。韦庭杀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那日在夫兴村和鬼哭山谷的时候,虎万求不合时宜的出现,着实让韦庭吓坏了。他担心虎万求会出卖他,告诉你那个所谓鄂州刺史吴兴国,就是火凤的重要人物韦庭,所以,韦庭就暗中叫来了荀丽丽,二人合谋,将虎万求约出来,再由韦庭暗施杀手,将他杀死。”   秦霄啧啧的摇头:“高人,都是高人!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秦霄自认为已经知道了其中的所有事情,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凤姐仿佛打量猎物一般,盯看着秦霄一个人自言自语,沉默了好一阵,悠悠的说道:“怎么样,钦差大人,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的故事,也说完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将那份水乐册,交还给我了?” 第96章 小人嘴脸   秦霄慢慢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凤姐:“凤姐,秦霄一直以来,都从来没有小看过你。只是这一次,我真的感觉,你有点傻。”   凤姐忍住火气,淡淡道:“此话怎讲?”   秦霄张开嘴哈哈的干笑了一阵:“换作你是我,就算我现在身上有那个什么水乐册,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在现在这个时候,交给你么?凤姐你也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这个水乐册,说白了,就是秦某人现在的护身符。一但交给你,我这条小命,还有得救?就算你凤姐大仁大义留我性命,我秦霄也从此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废人或是鸡胁,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你说,是不是这样?”   秦霄心里想得再明白不过了:既然你凤姐认为我手上有这么件东西,那正好将计就计,刚好可以拿来做筹码和护身符。   凤姐微眯着眼睛,怨毒的盯了秦霄好一阵,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幻不定,终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不如,我们来谈谈条件。”   秦霄心中一喜:妙!顺着我的意思来,慢慢的,就要中我的套了,哈哈!   秦霄站起身来,大摇大摆的剪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然后俯视着凤姐,一脸坏笑的说道:“凤姐,也许,你必不了解秦某的为人。其实,秦某也是一个有野心,也很贪心的人。”   凤姐仰起头,正对着秦霄的眼睛,针锋相对般的说道:“把话说得明白点。”   秦霄心里偷笑:好好,化被动为主动了!   秦霄挑了一下右边嘴角,脸上的笑容变得邪异无比:“首先,我想超过我的先人秦叔宝,更不想总是活在狄仁杰的阴影之下。至少,要当比他们更大的官儿。然后,我喜欢钱,喜欢女人。”   秦霄顿了一顿:“很大的官儿,很多的钱,很漂亮的女人。不错,我不是什么超脱凡尘的仙人,我就是一俗人,跟市井卖菜的小商贩一样,我很想得到,这许多的东西。”   凤姐继续盯着秦霄,仿佛想将眼神化作利刃,刺入到秦霄心中一般:“这些东西,男人都喜欢。我说过了,这些我都可以给你。钱,没有问题,这个你自然不会怀疑;女人,楚仙山庄里的这些你若是看不上眼,我可以把江南凡是出色的女子,都拉来任你挑选。至于官儿,我说过了,只要我徐小月能成大事,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秦霄抬起右手,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摆了一摆,还跟着摇了摇头,戏谑的大笑起来:“凤姐啊凤姐,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我堂堂的江南道钦差,江南所有州县官员都是我的下属,本官甚至对他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你说,我若是只想要你给的那些东西,我何苦要跟你合作?我秦某人虽然初涉仕途,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以我的能耐,现在随便跺跺脚,江南的地皮也要抖上一抖,更不用说是美人与钱财了。”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凤姐已有了一些不耐烦,语气里颇有些火气。   秦霄呵呵的低笑了两声,坐到凤姐身边,甚至还极力的强忍着心中的恶寒,拍了拍她的肩膀:“很简单。我不过是想当个二掌柜的。坐在这里被人施舍的东西,远没有自己动手赚来或是抢来的痛快。你说呢?”   凤姐缓缓的偏过头来,怒视着秦霄:“秦霄,你太放肆了!你凭什么跟我讲价钱?还要做二掌柜?开玩笑!火凤是我这十多年来的心血,你居然空手套白狼的就想夺去!”   “别激动,别激动!”   秦霄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居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过了,只是二掌柜,你永远是大老板,无人可以撼动你的地位。除非,你连这点自信也没有,担心秦某人会阴谋取缔于你。”   “鬼扯!”   凤姐飞快的骂道,“就凭你?你还嫩了点儿!”   秦霄继续疯话连篇,压低声音,绘声绘色的说道:“是,我的确是嫩了点。可是凤姐,你想想,这十多年来,你一直在幕后操控,韦庭和荀丽丽,才是走上台面的人。假如……我只是说假如,他们已经暗中将你架空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吧?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坐在家里,满以为她们是你的跑腿,可他们,说不定暗地里将你当作傀儡呢?呵呵!人都是贪婪的!这个,不用我多说吧?我就不信,韦庭夫妇俩,见着权势金钱,会毫不动心,甘心当驴马,为你卖命!”   凤姐眼睛一瞪,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怒视着秦霄,低声喝道:“秦霄,你居然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挑拨离间,这种落伍的把戏你也玩得出来,真是幼稚可笑!韦庭夫妇俩对我们徐家忠心耿耿矢志不渝,你居然在背后暗箭伤人。我原以为你还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居然还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秦霄无奈的一摊手,撇了撇嘴:“是,我是小人,这个我早已经自己承认过了。你要说我挑拨离间,那就挑拨离间好了。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呵呵,可笑!韦庭夫妇俩的为人,比起虎万求如何?你自己也说了,虎万求是个死脑筋,像他那样的人,都能够背叛你,韦庭那样的奸滑角色,怎么可能甘心居于你之下?他一直隐忍的留在火凤苦苦经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替你卖命?如此简单的事情,我说给你听,是担心你当局者迷罢了。你居然把好心当作驴肝肺!也罢,那便当我没说。”   凤姐的脸上,依旧怒气盎然,可秦霄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迷惘和疑惑。   秦霄心里那个乐啊:妙!看来,这一手声情并茂的挑拨离间,算是有点成效了!这么一闹,我的角色立场就全变了。至少,在凤姐的眼里,他已经从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变成了一个野心而又势利的奸滑小人。很多时候,小人都远比君子难以对付,至少,凤姐要想再像之前的那样,利用李仙惠来要挟我这种手段,对小人就用处不大,我大可以装作事不关己,任她胡来。反正我现在,也已经上了贼船了不是。这样一来,李仙惠反而会更加安全!   凤姐想的应该不是如何控制我这个钦差大人,而是怎么跟我较量,在火凤中分食,或是仔细的考虑考虑,她在火凤中的真实处境,然后再想想清楚,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吧?哈哈!   有的时候的,这人,还真的就是要学会当小人,尤其是在这种非常处境之下! 第97章 反客为主   凤姐听完了秦霄的一阵疯言疯语,居然呆立了一阵,然后若有所思的慢慢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嘴边慢慢的抿着。   秦霄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凤姐,耐心的等着她自己思考出一个结果。   时间慢慢滑过,场面静得可怕,蜡烛燃烧的声音都能清晰的听到。   秦霄坐在床沿边上,左手的手指,依次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床沿,发出轻缓而又明快的声音。   凤姐一皱眉:“别敲了!烦人!”   秦霄停住手,干咳一声:“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怎么样,考虑得如何?”   凤姐看似深呼吸了一口,说道:“我承认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仍然不能相信你。因为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对于不了解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信任。”   “有理,有理!”   秦霄顺藤而上,还不忘拍拍马屁,“我就喜欢和凤姐这样直言快语的人打交道。像秦某人这样的角色,的确很难让人一下就信任。但是凤姐,很多时候,不能考虑太多是否信任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利益和立场。你自己想想清楚,假如秦霄跟你合作,你将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秦霄将会站到怎样的立场?”   凤姐哼了一声,冷笑:“或许运气好能够得到水乐册,然后就是一个与我勾心斗角的敌人,甚至想把火凤从我手中夺走,或是暗中瓦解的敌人。我说得对么,秦大人?”   秦霄笑:“也对,也不对。”   “少废话!跟我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卖关子,有话一次说清楚。我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   秦霄继续笑:“不怕,我耐心很好。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看着你玩尽了所有的把戏和花招,再坐在这里,跟你慢慢的谈。假如秦霄跟凤姐合作,那便是同气连枝,从此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娶了吴兴国的女儿,满江南皆知,说不定过不了几天,连皇帝都知道了。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皇帝会知道这里的真相。到时候,我秦霄也就在朝堂之中,混到头了。所以,火凤才是我唯一的出路。这个,不也是凤姐想要的结果么?我秦霄如你所愿自己乐意钻进了这个圈套,凤姐你难道真的以为,我秦某人为了李仙惠这样一个稍有点姿色的女人,和什么所谓的李家子孙的安危、天下大局的安定,就安然听你摆布?呵呵!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就太看得起我了,居然把我秦某人,想得如此高尚!”   凤姐翘了一下下巴,冷笑:“继续鬼扯,捡紧要的说。”   秦霄悠闲自在往后靠了靠,用手撑在床板上支撑着身体,甚至还摇了摇搭在床边的腿,无所谓的说道:“凤姐若非得信不过我,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这官儿是明摆着当不成了,要是贼也当不安逸,我秦霄干脆什么也不用干了,抱着这些钱财回老家,当个土财主也还不错。不过,这水乐册可是我活命的本钱,我是抵死也不会交给你的。”   “你!”   凤姐愤然站起身来,一手颤抖的指着秦霄,看似就要发作了,最后终于是强忍了下来,忍气吞声一般的说道:“说,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具体嘛……”   秦霄摸了摸下巴,十足的奸笑,“首先,我要知道你的计划。比喻何时起兵,在何地聚集。你要知道,打仗这回事,再怎么说,也是男人应该挑起的活儿。你最好还是坐在帅帐中指挥的好。你说呢?”   凤姐不动声色:“还有呢?”   秦霄道:“还有,就是兵力的配备,甲仗的安顿,钱粮的整备这些情况。凤姐,秦霄好歹是个武状元,虽然还从未带兵打过仗,但多少也知悉一些。到时候由我来一马当先冲锋陷阵,谁敢挡我?于是,秦霄必须知道,你准备得如何。若是一场毫无准备的必败之仗,秦霄是绝对不会去打的。我这条小命,还是留着享享眼前的清福好。”   凤姐眯着眼睛,思索片刻:“若是你真心跟我合作,你就是不问,我也自然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你。”   秦霄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进军的路线,我必须要一同参预谋划。临敌之时,我必须要有指挥作战之权,能够便宜行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你应该懂。另外,我必须知道,哪里有我们预设的接应,朝中哪些人,是我们的眼线。这些对于行军打仗,都十分重要。”   凤姐冷笑:“说了这么多,都是在找我要东西。那你能提供给我什么?”   秦霄心中大喜——好!太好了!终于将我摆到一个合作人的位置,而不是之前的利用者或是傀儡了!   秦霄啧了啧嘴:“我能给凤姐的,最值钱的,自然是水乐册。另外,李重俊和张仁愿的兵马,我也可以找理由,让他们退去。由此为我们组织兵马作好筹划,赢得宝贵时间。还有,就是李仙惠,我可以凭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让她真正心甘情愿的当我们起事的旗帜。你知道,这样一来,有了李家公主这个明晃晃的幌子,必然军心大振,所到之处,愿意响应和归附的州县,也必然要多得多。”   凤姐不屑的笑了笑,摇摇头,极傲慢的说道:“你提供的这些东西,实在是都没有什么可靠的价值。水乐册我是丢了,可是我仍然可以轻易的将兵马调动过来;李重俊和张仁愿的兵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有李仙惠在我手上;就算是杀了过来,我也未必就会怕了。至于李仙惠,那就更不用说了。在我的手上,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秦霄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大摇其头,高声说道:“凤姐啊凤姐,你就是再英明,也始终还是摆脱不了,女人心性!女人家做事,就是这般的想当然,不够稳妥和大气。没有水乐册能调动兵马,那你还苦苦的将秦霄拉笼来做甚?我估计,虽然你记得大半水乐册中的名单,但是根本就记不全吧?就算是记得全,到时候拿不出人家的确切证据来,那些带兵的当官的都不是傻子,还会服你?就是哗变了也有可能!至于李重俊和张仁愿,李仙惠确实对他们比较重要。可是你别忘了,他们是受皇命来办事的。皇帝考虑的,可不是一个什么李仙惠那么简单了。必要的时候,皇帝一道谕旨一下,李重俊等人不敢抗旨,挥兵掩杀而来,到时候玉石俱焚,莫非就不可能么?至于你说的李仙惠,你也许并不了解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若是到了最后时刻,你非要逼她当你起事的傀儡和旗帜,她一定会毫无犹豫的死在你的面前。你可以不让人活,还能不让人死么?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却是你怎么也控制不了的。”   凤姐听完秦霄一席话,不由得愤然而起,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住口!好一张巧言诡辩的利嘴!”   秦霄欺身而上,毫不退避的针锋相对,飞快的高声说道:“秦某所言,据实而论,句句掏自肺腑,凤姐自行斟酌。事到如今,凤姐依然不肯相信秦某,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秦某从此便无话可说,就当是被人供在了庙里的泥菩萨!” 第98章 各怀鬼胎   凤姐看着秦霄咄咄逼人的气势,拍在桌上的手掌呼的一下握成了拳,原本妖媚勾人的凤眼,也抖露出阵阵寒光。   秦霄轻蔑的冷笑一声,悠悠说道:“想不到,原本在我心目中那么聪慧明智的凤姐,听到我几句直言快语后,居然对我动了杀机!可笑啊可笑!我秦某人,居然傻到主动来跟这么一个,心无城府、毫无主见、又沉不住气的人来合作,这辈子算是就这么断送了!”   秦霄心里想得很清楚,像凤姐这样强势的女人,除了跟她斗智较心眼,更多的是要表现得比她还要强势,比她还要嚣张,而不是对她俯首帖耳的奉劝巴结。唯有使用这种非常手段,才有可能真正在这种女人心目中占上一点地位,再让她产生一点点的信任。   凤姐紧捏的拳手,终于渐渐的松了开来,脸上的神色也开始缓和。   “你说得对。”   凤姐的语气,已经来了个大转弯,几乎没了丝毫火气,像是聊天一般,“我是对你动了杀机。当初我也大可以将虎万求抓起来,再逼问他水乐册的下落,可是我没有这样做。除了我了解虎万求死脑筋的个性,还因为我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情。强扭的瓜终是不甜,难得你主动为我设想得这么周到,我到是应该感谢你才是。”   “感谢就不用啦……”   秦霄像受了委屈冤枉的忠臣一般,长长的叹道,“现在我们已经是同路之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不由得秦某,不多多设想一番。凤姐也应该站在秦某的角度,为我设想一下。我堂堂的天下第一武举状元,江南道钦差大人,可谓是前途无量。现在说得不好听一点,甘心沦为乱臣贼子,若是连个二掌柜都当不了,那不是好端端的发疯了么?想我秦某人满腹才学文韬武略,却不能亲自动手,开创一番属于自己的丰功伟业,且不是可惜。”   凤姐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看来,这女人翻脸,就是比翻书还快:“秦大人,这种虚无飘渺歌功颂志的话,我们就不说了。我考虑接受你提出的条件,你也必须承诺,什么时候将水乐册交给我。”   秦霄一拍手:“痛快!”   接着说道:“等我检备完军需物质,让李重俊的兵马退去,见了李仙惠之后,我们就一起拿着水乐册,征调兵马,马上起兵!”   “不行,太晚了。”   凤姐摇头,面上虽带着笑意,可是语气不容辩驳,“军队必须在六月初六之前集结完毕。现在离六月初六,大约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若是迟迟不将水乐册拿出来,会坏了大事。”   秦霄心中忍不住一阵狂喜:太好了!太好了!这个狡猾如狐的凤姐,终于开始有那么一点相信我了!她甚至开始因为火凤的公事,与我磋商,巨大的进展啊!   秦霄作势皱了一下眉头:“为何一定要是六月初六?多准备一段时间不好么?”   凤姐笑:“六月六,虫王节,同时也是天贶节,合在一起,意为‘受天书顺天意,剪除社稷蠹害’。早在去年年底时,我就给江南麾下的将佐州官去信下过指令,计划在今年六月六起兵复唐。到时候,就会有不少地方兵马准备妥当,州官县令也正在筹备粮草,只等号令。万一到时我的号令不到,自然威信无存,而且,我还担心,会因此引发混乱,坏了大事。”   秦霄摸着下巴,做势苦苦思索了一阵,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明日就去见李重俊,想办法叫他先撤兵。同时,你也必须让李仙惠来见我。然后我们一起照着水乐册,给众将发号令过去。至于检点兵器甲仗、粮草饷银,可以改在发令之后,再作区处。”   “既然如此,一言为定。”   凤姐终于难得的开颜一笑,“李重俊兵马一退,我就领李仙惠来见你。到时候,你若是食言而肥,我一定会不计一切后果,将你杀掉。”   “放心吧,凤姐。”   秦霄笑,很猥琐的笑,“还有无数的金钱美人等着秦霄去享用,我可不想就这样死掉。”   “这样便好。”   秦霄心里已经在疯狂翻腾:绕了这么大圈子,终于看到一线曙光!凤姐啊凤姐,我狮子大开口,跟你要二掌柜,要兵权,要火凤的所有秘密,就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以为我秦霄是个争权夺利的野心狂徒。你就是再神,也想不到,我秦某人是在跟你玩买椟还珠,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退而求其次的——见到李仙惠!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雄鸡打鸣之声,窗口也隐隐透出一丝光线,居然就要天亮了。   秦霄摇了摇头,啧啧的叹道:“怪不得有人说,春霄一刻值千金。凤姐,今日这个洞房花烛夜,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价值可能还不止千金吧。”   “但愿如此吧!”   凤姐也是长叹一声,盯着秦霄,很是有些无奈的说道:“秦霄,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心里,已经跟自己说过无数次,不要相信眼前的这个奸滑无比,深不可测看不清真面目的男人。可是,你说的每一句话,又不容我不相信。我真的很好奇,很想挖出你的心来看看,弄清楚,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哦,呵呵!”   秦霄大笑起来,满怀得意的说道:“普通人。普通男人。贪财好色,又有一点小聪明,打架能胜过几人的,普通男人。”   “你很自负。”   凤姐看着秦霄,眼睛里居然又出现了秦霄熟悉的那种荡漾的春情,“不过,我喜欢。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那些自以为是男人就了不起,还仗着自己五大三粗,体力上胜过女子,愚蠢而没有头脑的男人,永远只配做驴马和供人使唤的小厮。像你这种,秦霄,你适合用来做相公。能跟你这样的男人一辈子在一起,一定会很安逸,很省事。因为,所有的事情,你都计算好了。”   秦霄心里忍不住又泛起一阵恶寒:坏了坏了,忘了收敛忍不住吹起了牛皮,戏演过头了!一不小心,又勾起这淫妇的绮念了!   果不其然,凤姐袅袅的站起身来,娇媚万方的朝秦霄走去,斜斜的靠在秦霄身上,双手已经环到了他的腰间。   秦霄咧了咧牙,脑袋里飞快的想着办法,该如何逃脱这个女人的魔爪,又不被她怀疑。   凤姐已经暗暗推着他,往床边移动,甚至还空出一只手,脱下了一直套在身上的大红婚袍。   秦霄感觉,自己的膝弯,已经靠到了床沿,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任由凤姐一扭身,坐到了她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   “怎么,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也说要同舟共济,难道,就不能同床共枕么?”   凤姐的声音,已经变得娇嫩甜腻,听得秦霄起了好一阵鸡皮疙瘩。   秦霄心里不由得想到:凤姐,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挺不简单。表面上装作与我亲密合作,难道我还想不到,你也是缓兵之计,走一着,算一着么?到了最后,你肯定会毫无犹豫的将我杀死,免除后患。以你的智慧和见识,哪里那那么容易,因为我的区区几句夸夸之谈就完全相信了我?现在,又用上了女人最厉害的武器——肉弹来收伏我。   可惜啊,我秦霄并不是饥不择食之辈。对你这种心如蛇蝎的老女人,没兴趣。 第99章 狼狈为奸   凤姐的唇,几乎就要触到了秦霄的嘴边,淡淡的湿润温暖的气息,隐隐透来。   秦霄笑,双手从腰间将凤姐托起,放到了一边,自己却起身站了起来,讪讪的说道:“凤姐,我们这算是精诚合作亲密无间,还是有偿交易,狼狈为奸?”   凤姐很明显的有些不快,皱了皱眉头:“为何将话,说得如此难听?莫非,我徐小月,就真的不堪你正视一眼么?”   秦霄咧了咧嘴,大笑道:“好像,我到现在也没看到过,凤姐你的真正面目。你若不去掉这副假面具,我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我怀里坐着的,是大周朝的郡主殿下,是另一个女人,那且不是令人反胃!”   “罢了!”   凤姐很是不些不乐,“被你这么折腾了一宿,还说这种风凉话,我也没什么兴致了。这面具,岂是想摘就摘的,没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休想完好无损的拿下来。稍事休息,天亮后办正事去吧。”   秦霄如释重负,心里却又不自觉的升起新的阴云:这徐小月,终究是不肯让我看她的真面目!不过,看了也无用,她就像个白骨精一样能够化身千万,谁知道哪张脸才是真的?我还是,牢牢记住她的身裁、声音,和其他特征吧!   “秦霄。”   凤姐沉墨了一阵,开口说道:“今晚我们说过的话,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外人面前,我们只是渡过了一个洞房之夜,你明白么?”   “明白。”   秦霄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暗喜:照这么看来,凤姐表面上,已经将我划入到和她统一战线上去了。她这话的意思,是要我不要去戳穿吴兴国等人的身份,继续在其他人面前做戏吧?很好,这也是我希望的!毕竟好些事情,挑得太明了,并不太好办事。得糊涂时且糊涂,我就配合着你,将这出戏慢慢演下去吧。照这样看来,凤姐心里,也隐隐的对吴兴国等人产生了不大不小的怀疑,至少不像当初那么信任了。到时若是将这些人,从内部分化开来,我这一夜的口水功夫,可真是居功至伟啊!   天色终于大亮,秦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开房门,走到了屋外。   临近湖畔的楚仙山庄,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清晨的凉风徐徐吹来,装点着红绸翠缎的树叶轻舞飞扬,真的是恍如仙境一般。   山庄庄院的若大一片空地里,居然支起了许多的行军帐篷,里面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的走出来,摇晃着身子,伸着懒腰。   楚仙山庄再大,也毕竟不是超级客栈,容不下这千余人同时住下。看来吴兴国早已经安排好了,搭下这许多的帐篷,一些职务低下没什么头面的人,就只好委屈一下,睡帐蓬了。   秦霄在庄院里散着步子,不时伸展一下四肢,活动活动筋骨。偶尔碰到一两个官吏,都热情无比的跟他打招呼。秦霄只作微笑点头回礼。   在属下面前,必要的傲气和矜持有不可缺少的。   清晨的凉风轻拂在脸上,还夹杂着一些雨露。秦霄疯狂工作了一夜的大脑,不由得感觉一阵冷静和放松,整个人的精神也渐渐的清爽起来。   走到湖边,秦霄望着烟波浩渺的彭蠡湖,已有几只渔船在撒网捕鱼。不由得回想到在彭泽时度过的童年时光,轻叹道:“这便是江州的湖泊了。清明就要到了,既然身在江州,就一定得抽个空,回去祭奠一下我的母亲才好。”   空气中湿意愈浓,渐渐的有下起小雨的迹象。秦霄不由得轻吟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美酒何处有,渔人遥指楚仙村。”   “不错嘛,好诗。”   一声轻哦从背后传来,“想不到,秦大人身为武状元,却也会吟诗作赋,还这般的轻逸飘洒。”   秦霄不由得心中一寒:杜牧先生,你可别怪我……我只是随便念着玩玩,还稍改了几个字而已。大不了一百年后你作出这样的诗来,我不告你侵权就是了。   秦霄没有回头,听着身后脚步渐近,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凤姐,昨日大宴,为何不见你的身影?”   来人,正是秦霄第一次所见的“凤姐”魁花娘子荀丽丽。   “自然是事忙。再者人多眼杂,我虽是来了,也作了回避。”   荀丽丽走到秦霄身边,轻笑,和他一起看着眼前的彭蠡湖,静静的发呆。   二人静了半晌,荀丽丽开口说道:“秦大人,按此地风俗,新婚过后,也该将陪嫁的立妾了。墨衣和紫笛这姐妹二人,大人可曾满意?”   秦霄微微的怔了一怔,答道:“暂不提此事吧。清明将至,还要回彭泽祭母。待忙完了这些事情再说。”   心中却在想着:看来,这荀丽丽多半便是墨衣姐妹俩的生母了。虽然她一直没有和姐妹二人相认,暗地里,却也是关心着她们的吧?要不然,虎万求被处死,她们姐妹二人,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到现在,这其中,必有荀丽丽在左右支招,护着她们。从这方面讲,荀丽丽这个女人,再如何奸滑狠辣,却是比段如要强。可怜的虎万求,怎的就从来没招惹上一个好女人呢?   荀丽丽点了点头:“此乃大人家事,全凭大人自行区处,我只不过是提个醒罢了。对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要和你谈。”   秦霄道:“我也正好有事,要和凤姐商量。”   “那好,我们上船说话。”   说罢荀丽丽抬手指了指前方,一艘乌蓬小渔船正吱呀呀的朝这边摇过来,速度居然极其轻快。   二人上了船,在船舱中坐定了,赤脚光帮子的中年渔夫用竹篙在船岸一点,渔船飞快的离开了岸边,朝湖中心游去。   窄小低矮的小船舱里,居然也打理得清清楚楚,坐凳案几一样不缺,还有一个小铁炉里面燃着红旺旺的炭火,荀丽丽又操持起了老手艺,开始泡茶。   秦霄不得不承认,不管这荀丽丽为人如何,她泡的茶的确是一流。整个泡茶的过程,也如同制造一件艺术品,技艺精湛而熟练,而且赏心悦目。   “秦大人,今天,我们谈一点有用的东西。”   荀丽丽一边沏着茶,一边轻语说道。   秦霄微笑:“比如呢?”   “比如……”   荀丽丽抬起眼,看了看秦霄,轻描淡写般的说道:“水乐册。” 第100章 一拍即合   “噗”的一声,船头的渔夫甩开了一张大网,水面传来阵阵声响。其他的几条渔船上,已经有几个渔夫亮开嗓子唱起了渔歌。   水汽氤氲的湖面上,盈溢着勃勃的生气。新的一天,新的希望就这样开始了。   新的想法和念头,也在秦霄的心头开始蕴酿。   “赌,还是不赌?”   秦霄心里飞快的思索着:“赌这个荀丽丽,是不是真的关心她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把徐小月架空了?”   荀丽丽不时打量着秦霄,脸上泛着笑意。打从她说出“水乐册”三个字以后,整个船舱里的气氛都有些变了。   船外的湖面上,生气盎然;船舱内,却连空气都有些凝窒和压抑。   “大人为何不说话?”   荀丽丽妖冶的嘴唇轻轻翕动,含笑的说道:“莫非,有所顾忌?”   “是啊,的确是有所顾忌。”   秦霄笑,笑得有点贼:“我心里一直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讨论水乐册的事情之前,这件事情,一定要想清楚。”   荀丽丽微笑,递了一杯茶给秦霄:“哦,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一向英明的秦大人,也这般苦恼。何不说出来听听。”   秦霄接过茶水,轻抿一口,玩味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般的说道:“这个问题若是不想清楚,我就会担心,下次凤姐给我喝的,是一杯赐死的毒酒了。”   “有这般严重?”   “看似是有。”   荀丽丽缓缓摇了摇头,轻笑道:“想不到,英明如秦大人,也有如此胆小彷徨的时候。”   秦霄自嘲般的笑了笑:“其实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窗纸,捅破与不捅破,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荀丽丽的眼角闪过一丝疑虑,但马上泛起了会意的微笑:“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秦霄呵呵的轻笑,拿茶当酒,跟荀丽丽碰了一下杯子:“丽姐果然聪明。”   荀丽丽甚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嗔笑的说道:“好你个风流一不羁的秦公子,占了我女儿的便宜,却又来称呼我作姐姐。这不是要将辈份都弄乱了么?”   秦霄干笑两声:“丽姐生得如此年轻,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称呼,一个‘姐’字,我倒是都觉得叫得老了。”   荀丽丽煞是有些疑惑和惊喜的看着秦霄:“说说看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并不是凤姐,又是怎么知道,墨衣姐妹俩,是我的女儿的。”   秦霄摊了摊手,无辜的说道:“也就是几个时辰之前罢了。有人告诉我的。”   秦宵心里大笑:了不起了不起,我居然也深会了这种栽赃嫁祸。看来,说起使坏,我的本事并不在徐小月和荀丽丽这两个女人之下嘛!   荀丽丽皱眉:“是她?”   秦霄撇了撇嘴,挑了一挑眉毛,默不作声。   “这个贱人!……”   荀丽丽忍不住脱口而出,“总是这般的沉不住气……”   话刚说完,仿佛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自嘲般的笑了笑:“我与凤姐,亲如姐妹,时常这般彼此笑骂。秦大人勿怪。”   秦霄咧嘴一笑:“一团和气,这才好办事嘛!”   心里却一阵窃喜: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荀丽丽打从心眼里,根本没把徐小月当一回事。这么说来,自己赌的这一把,已经不算太输了?跟一个手握实权的“凤姐”套近乎,远比跟一个被架空了的凤姐同坐一条船,好处来得大多了!而且,只要她们之间存在的隔阂和矛盾越突出,我的生存空间就越大!   荀丽丽撇开刚开的话题,转口说道:“看来,我已经明白一些,秦大人所谓的顾忌了。”   秦霄笑:“聪明如丽姐,肯定能明白秦霄的苦衷。”   “是啊,我明白。”   荀丽丽点了点头,“夹在我们这些人间,的确有你的难处。但是秦大人,丽姐挺明白你的本事和能耐。你的心里,肯定有了想法和打算了,对不对?”   秦霄摇了摇头,颇有些落寞的叹道:“说实话,还没有。这一次,我感觉心里很没底。万一这一脚踏得不好,可就要翻船落水,从此没有翻身之日了。”   荀丽丽富有深意的看着秦霄:“你所顾忌的,是丽姐和凤姐,你究竟应该先相信谁。或者说,谁才是真正握有实权的人,对么?水乐册,是应该交给凤姐,还是丽姐,这个问题,的确值得你慎重考虑。”   “不错。”   秦霄点了点头,锁着眉头:“丽姐真是直人快语,不容秦霄不敬佩。水乐册是秦霄活命的本钱,和立身的根本。若是交给了不对的人,就会有不好的结局。是这样的么,丽姐?”   秦霄不由得真的有点佩服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她的手腕,丝毫不比徐小月差。说话论事,单刀直入,仿佛时时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假如说,徐小月的厉害表现在精巧的阴谋布局和冷如蛇蝎一般的狠毒;而荀丽丽则是洞查人心,行为处事,处处掌握主动和先机。相比较而论,似乎荀丽丽更显得老辣和难以对付一些。   荀丽丽笑:“你也很直爽,秦大人。”   秦霄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现在不是斗心眼,和耍嘴皮子的时候。”   荀丽丽咯咯的笑了起来,露出雪湛的白牙:“你跟我说这些,也就是表示,你更愿意相信我了是么?”   秦霄努了努嘴,呵呵笑道:“就算是吧。”   荀丽丽说道:“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想得很清楚。秦大人对于我们来说,意义绝对是巨大的。火凤之中,就缺少像大人这样的人才。文武双全,心思缜密,既可出阵为将,又能运筹于帷幄。更重要的是,以大人的身份,能担供给火凤许多,我们亟需的东西,比如说朝中的消息。所以,我一直以来,态度就和凤姐不同。她的意思,是将你拉来,得到水乐册后就将你一脚踹开;而我,则是真心诚意的,想要秦大人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一起分享成功与失败。无论最终大业成功与否,我荀丽丽,都为能与大人这样的俊才合作,感到十分荣幸。”   秦霄大笑:“秦某也想得很清楚,心里也很明白。只有丽姐,才是真正值得我与之合作的人。所以,我并没有在洞房之夜,将水乐册交给真正的凤姐,而是等着丽姐来与我倾心一谈。”   两个深藏祸心,又装作一脸良善真诚的人,在这间阴暗憋闷的小船舱里,相逢恨晚般的一拍即合。   秦霄感觉,自己在部队里学来的间谍与反间谍意识,在现在这场微妙的斗智游戏中,隐隐的开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了。 第101章 暗剑交锋   船头的渔夫撒下网后,就蹲下身子坐在了船头,背对着船舱发起了愣,仿佛全世界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轻摇的湖水拍打着船身,一阵清晰的脆响。   秦霄心里,如同湖底的暗流一般,又开始了翻腾:这个荀丽丽,明显比徐小月更加高明!像刚才的那段话,像作是徐小月,肯定会说成“不错,我就是摆明了要利用你”。不管荀丽丽是否虚伪奸诈,她的说话方式,和那种不卑不亢,又与人贴心般的姿态,着实很有亲和力,容易将人拉笼。像她这种女人,应该算是典型的口蜜腹剑;而徐小月,就是明显的火烈直肠。在心术城府上,徐小月算是低了荀丽丽一筹。   至从来到江南,接触到这若多的官场事件,以及火凤的一些人以后,秦霄心里的许多想法,都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比如,他之前认为,人总是一代比一代聪明的。自己来自于一千多年以后的世界,而且受过特种部队的精英式训练,再怎么说,绝对能够在各方面高人一筹。事实证明,这个观点或许在某些方面是正确的。但是,在另一些特殊的环境和事件上,却不尽然。在任何时代,尤其是像大唐这样,有着高度文明的朝代,某些智慧都是差不多的。   最明显的,就是政治。   不光是在朝局中,官场上,江湖中,以及和火凤这些人的斗智斗勇,都可以称之为政治。很微妙而又玄奇的东西,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秦霄已经见识过了一些,政治智慧十分出众的人,最突出的代表,自然是武则天。这个女皇帝,能够在男权世界里登上龙庭驾驭天下,果然有她出众的地方,而且,是异常的出众。   秦霄不禁感觉,自己所剩的优势,就是一些对历史的粗略了解,或者说是“预见”但这一点,因为自己的穿越而来,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时时令他把握不准确。另一些优势,就是自己的思想意识、思维方法,和超越现在一般人的见识和阅历。   但是在政治上,他却毫无优势可言。眼前的荀丽丽、徐小月,都跟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甚至因为这些年的“修炼”这两个女人,还略高上了一筹。胜败优劣,只在毫厘之间。   秦霄恍然有了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这种感觉,既令他有些恐怖,更多是刺激和挑战性。   想比如,拿自己的一些小发明令人惊诧,秦霄更加迫切的想赢下这一场斗智斗勇的搏斗。他骨子里始终流淌着军人的血液,除了战场的硝烟和号角,一场势均力敌的政治斗争,同样令他热血沸腾,兴奋莫名。   荀丽丽的茶,还是泡得一如既往的香冽清爽,秦霄已经连喝了四五杯,形如饕餮。   荀丽丽见秦霄只顾着喝茶,言语却很少,不由得微笑道:“怎么,秦大人,既然你自己都说了,愿意跟我合作,却是不肯现在就将水乐册给我么?”   秦霄笑:“如此重要的东西,秦霄自然不会放在身边。不过,说实话,就是放在身边,秦霄也不会冒失失的就将它现在交给你。丽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荀丽丽微笑:“大人如此主张,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连最疼爱的两个女儿都肯交给你了,虽说还没有过门,但是乍一算起来,我也算是你半个娘亲。断没有娘亲会害自己儿子的事情吧?俗语都说了,好婿胜劣子,岳母娘心疼女婿,那是真心疼,就跟心疼自己的女儿一样。秦大人,我是真心看好你,也希望墨衣和紫笛也对苦命的丫头,今后能跟着你,哪怕是持帚提鞋,只要一辈子过得安心舒适,我也就满意了。”   秦霄心头大汗:好猛烈的人情攻势!好像,我跟这对姐妹俩,还没什么关系吧?新娘子都是闹着玩作假娶过来的,更别说什么陪嫁的要立妾了!这事压根儿没影,就能在荀丽丽的嘴里说得生龙活虎。   秦霄笑了笑:“丽姐,其实我更习惯,称呼你作姐姐。和墨衣紫笛她们的事情,我只能说,容后再议。虽然我很感激丽姐如此看得起我,但是,我仍然要说,我秦霄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从来就不太相信感情这回事。呵呵,很抱歉,以秦霄现在的处境,实在难以凭着人情,就将自己的性命前途交出去,也希望丽姐理解。”   荀丽丽点头:“好吧,说出你的条件。既然秦大人如此直言快语,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只要我们能合作得愉快,只要能给你的,我绝不含糊片刻。”   秦霄不由得精神为之一震,欣喜想道:如果能在荀丽丽和徐小月这两个主事的人那里,同时得到支持,那就是左右逢源了!   秦霄轮了轮眼睛,作势仔细思索了一阵,认真说道:“首先,我不管你和凤姐,谁是真正的掌权人,我在火凤,绝不容许有人,再凌驾于我之上。我的意思,丽姐明白么?”   荀丽丽笑,点头:“明白。这个,绝对没问题。在我的设想中,也就是给秦大人留的这么一个位置。”   “那好。”   秦霄继续说道:“我要的这个位置,不能是虚位。对于火凤的所有事情,我都要有知情权,和决策权。说个具体的:最近的,举兵时间,行军路线,以及军器甲仗粮草饷银的配备,我都要知道,而且,有权改变一些我认为不合理的东西。”   “没有问题。”   荀丽丽的果断令秦霄有些惊讶,“如若起兵,武举状元出身的秦大人,就是行军大元帅。这些事情你就是不问,我也一定会找你商议。”   “好极好极!”   秦霄不由得畅怀大笑,“丽姐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荀丽丽笑:“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想得到秦大人这样的奇才相助,首先就会对你完全的信任。我也相信,秦大人,是个重义守信之人,必不负我。”   秦霄不由得心头一笑:这话一说,倒显得我有些卑鄙无耻了,呵呵!不过,任何冠冕堂皇的话语和藉口,对于赢下这一场斗智的游戏,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利益,利益才是我唯一追求的东西!   秦霄继续说道:“最后,在我拿出水乐册,和丽姐商议起兵复唐之事的前昔,我必须要见到李仙惠。是本人,不是戴着假面具的伪装者。但愿丽姐已经相信,秦霄现在完全可以很轻松的辨别出,谁真谁伪。”   “这一点,我自然是相信。”   荀丽丽终于皱了一下眉头,“但是为什么,你一定要见到她呢?她只是个傀儡罢了!”   秦霄心中凛然道: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在这种关键而又致命的问题交涉上,她就不肯退让了! 第102章 此即水乐   秦霄放下茶杯,颇有些慨然的说道:“丽姐,这件事情,你若非要找秦霄问个理由,那秦霄可否先请丽姐,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不妨说说。”   秦霄顿了一顿,眼神里写满真诚的看着荀丽丽:“丽姐放心将两个女儿托负给秦霄,是何缘故?”   荀丽丽笑:“自然是看中了秦大人的文武人才,和出人仪表的龙凤之姿。再者,最重要的是,像秦大人这样稳重而出色的男人,才能给女人安全和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当娘的,自然想自己的女儿一生平安,幸福。”   秦霄不等荀丽丽话语落音,飞快接道:“那丽姐,为何不让我见李仙惠?”   荀丽丽的脸上泛起一丝疑虑和惊讶:“照此说来,秦大人,是当真看上了永泰郡主?”   秦霄面容严肃:“莫非,丽姐认为秦霄是轻浮之辈纨绔子弟,还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么?”   “并非此意!”   荀丽丽面带愧色,马上解释,“我只是有些奇怪,秦大人居然,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红颜薄命的苦命女子。不过也难怪,永泰郡主天姿国色,为人又通情达理温情婉约,确是难得的佳偶。”   秦霄苦笑:“丽姐也是过来人。眼见着心上人被人囚禁不得相见,我却在此夜夜笙歌逍遥快活,此情何以堪受。”   荀丽丽不由得微微震动了一下,点头叹道:“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没想到,秦大人还是如此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虽然我心中很是替墨衣姐妹俩嫉妒,但是,我答应你。”   “多谢丽姐!”   秦霄拱手一揖,作感激状,心中却是一阵窃喜:不管怎么样,荀丽丽和徐小月,这两个女人都答应了我这个要求,那么,离最后的成功,也就大大的进了一步了!   事到如今,秦霄也该拿出“交易”的筹码了,不等荀丽丽开问,秦霄主动说道:“只待见到了李仙惠,我马上拿出水乐册,交给丽姐。只是……只是不知,若是这件事情被凤姐知道了,她会作何感想,或者是,如何处决秦霄?”   “放心吧。”   荀丽丽淡然的笑,神色间却尽是高深莫测与不容侵犯,“她不会知道的。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也担保,你不会有事。我可不想,我的两个女儿,都失了你这个好郎君去守寡。”   “如此甚好!”   秦霄笑,感激的看着荀丽丽。   对于这个荀丽丽,秦霄倒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感激。不管她心中怀着怎样的目的,哪怕她恶毒的以女儿作为诱饵让自己上钩,但是在事实上,荀丽丽能够给他现在堪堪的处境,多提供一线生机和保护,更能让他成功救到李仙惠的机率大增。而且,她还是墨衣姐妹俩的母亲……墨衣,紫笛,这对人儿,我究竟应该将她们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虽然我现在对她们还不够了解,但是这个问题,值得早早的思考一下了。毕竟到时候真正的战斗一旦开始,这对姐妹将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其中。莫非,我将与她们真正的刀兵相见么?   “好吧,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我相信,秦大人一定是个重义守诺之人。三日之后,我会让你见到永泰郡主李仙惠。如你所愿,这一次,是真的,呵呵!”   “多谢丽姐!”   荀丽丽拿起茶杯,侧过身子,将茶杯扔到船头渔夫身边的水里。一直呆坐着的渔夫马上站起身,操起竹篙,将船将岸边撑去。   秦霄疑惑的看了看渔夫,对荀丽丽说道:“此人是丽姐亲信么?”   “是。又聋又哑。但是练得一身极好的水上功夫,对我铁胆忠心。”   船行靠岸,秦霄下得船来,荀丽丽依旧留在船上,对着秦霄微笑:“秦大人,就此别过,我还另有俗事要料理。三日后此时此地,我带李仙惠来见你,切勿失约。”   秦霄心头甚喜,拱手答道:“一言为定。”   面无表情的渔夫轻点竹篙,乌蓬渔船轻飘飘的滑水而水,留下一串长长的波纹,顷刻间又了然无痕。   雾霭散去,换作一片细蒙蒙的水汽雨丝,将楚仙山庄的桃花林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秦霄漫步朝凌云居走去,心中想着那件最为重要,也最为关键的物什——《道德经》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本《道德经》中,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而且,极有可能跟水乐册有关。不管是作为护身符和讨价还价的资本在徐小月和荀丽丽之间斡旋,还是最终要彻底的瓦解火凤,水乐册,都是关键中的关键。这本经书,自然也有着非凡的价值和意义。   秦霄心中暗暗想道:莫非,这本经书中,如同以前在电视小说里看到过的,暗藏着某张地图,按图找去,就是水乐册的隐藏所在?或者说,不是地图,而是藏头诗的那样?   藏头诗?   秦霄心中恍然一震,想起了写在了经书扉页上的那一行佛家偈语,‘黄昏偈’:“此日已过,命即衰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在一本道家典籍上,书写佛家的偈语,的确是有些怪异。从字面上理解,当时的虎万求,一定是心灰意懒,每天活着,都甚觉寡味痛苦,如同离了水的鱼儿,只在等死。   水?   水乐册?!秦霄心中一亮,不由得一阵狂喜:将第一句第一字的“此”第二句第二字的“即”第三句第三字的“水”和最后一句的第四字“乐”贯连起来,不就是“此即水乐”么!   怪不得莫云儿说过,这本经书的篇目,和分行分列极是怪异,看来,虎万求已经将要说的话,都隐藏在了经书里!   取字的序顺,就是第一列第一字,第二列第二字,第三十二列,第三十二字,依次类推!   这就完全能够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将篇目打得稀乱,每行的排字也参差不齐!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将字隐藏进去!   虎万求啊虎万求,倘若事实真的如此,你真是我秦霄,破获这起江南大案,最大的功臣!   虽然我们非敌非友相会匆匆,还曾经以死相拼,但是,我真的想对你的英魂道一声——谢了! 第103章 暗撒天网   想通了《道德经》的蹊跷之后,秦霄精神为之大振,尽力的按捺的内心的激动,仔细盘算着接下来的一步步计划:首先,必须说服李重俊退兵,至少要详装退兵,这样才能争取到徐小月的进一步信任,接触到更多的火凤机密。   其次,尽快破译出《道德经》中的水乐册名单,并将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这样一来,自己就真正的掐住了火凤的咽喉。江南所有暗中附逆的将佐官僚,都一一暴露在自己的面前。这,将是此次事件最关键的地方,同时,如何处理好这本水乐册,也还要深思熟虑。荀丽丽和徐小月这两个女人,最好是能凭借这本水乐册,让他们窝里斗起来,自己再从中渔利。   最后,救出李仙惠!对火凤正式宣战!该打的仗,还是要打。如果自己手中有了这份水乐册,同样可以像徐小月和荀丽丽那样,暗中要挟控制那些兵马。至于如何探制,如何要挟,这一手,大可以跟那两个女人现学现卖。将战事缩到尽可能小的范围,也是任务之一。   想清楚了这些事情,秦霄不由自主的双手一击拳,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内心充斥着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绕了这大的圈子,从到江南的第一刻起便开始的较量,终于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候了!这张网,也终于到了撒下去的时候了!   凌云居大到夸张的正堂大厅里,又摆上了餐点酒水,楚仙山庄的神奇厨子们,已经早早的准备好了江南特色的各式早餐,足够千人享用。   至于像李重俊这样的大腕儿,自然还是高卧在榻上,依旧满嘴酒气乱喷的,将头枕在几个漂亮歌伎的大腿上,巴咂着嘴,做着美梦。   秦霄来到李重俊房门外,高仙芝正立在门口,对秦霄拱手笑道:“秦大人早!殿下仍在高卧,宿醉未醒。”   秦霄笑着对高仙芝点了点头:“无妨。本官稍后再来。高仙芝,义兴王殿下是个好主子,跟着他,好好谋个出身,莫要让我失望。”   高仙芝正准备一膝跪下谢礼,被秦霄拉住:“你我就如朋友一般,今后切不可如此多礼。殿下若是醒来,且跟他知会一声,说秦霄有事寻他。”   “是,大人。”   这时,屋里却传来李重俊的大叫:“等等,别走别走,本王醒了……滚开,还压着本王的腿,小心我给你砍了下来。去开门,愣头愣脑,一辈子当歌伎的命!”   秦霄不由得暗暗发笑:昨晚,这个大牌十足的殿下,也不知道是几个美女伺候的……   稍后,门被轻轻拉开,一个头发蓬松还在匆忙整理着衣服的女子,怯怯的退到一边:“奴婢见过大人。”   “罢了,你们都退下。”   秦霄略挥了一下手,四个女子鱼贯而出,秦霄再回头跟高仙芝说道:“任何人不得入内,好生看守。”   高仙芝拱手:“大人放心。”   李重俊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慢腾腾的坐起身来,穿着衣服:“折腾了一宿,累煞本王了……唔,兄弟有何要事,这么早就钻出了洞房,来扰本王香梦了?”   秦霄走到李重俊身边,笑:“殿下恕罪……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   李重俊“哦”了一声,整个人也有了一些精神,飞快的穿好衣服,在妆桌前洗了一把脸:“兄弟坐下说话。是何要事?”   秦霄在桌边坐了下来,神情严肃的看着李重俊,朗朗说道:“秦霄想请殿下,撤退安州张仁愿兵马。”   “什么?”   不出秦霄所料,李重俊提高了声音,疑惑不解还略有些愠怒的看着秦霄,“此举何意?”   秦霄皱了皱眉头:“说来话长。殿下若是相信秦霄,就依秦霄这一回吧。若要说个理由,简单来讲,要想救出永泰郡主,彻底瓦解火凤,殿下,就必须撤兵。”   李重俊神情凝重的看了秦霄几眼,不动声色的沉默。   过了片刻,李重俊缓缓伸手,拿出桌上的一杯茶,大大的灌了一口茶,语气一顿,狠狠说道:“本王,——依你就是!”   秦霄大喜过望:“多谢殿下!”   “别忙谢!”   李重俊一挥手,“秦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清楚,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以及这样做的后果。”   秦霄点头:“秦某明白。也想得十分清楚。”   李重俊长吸一口气,郑重说道:“将士兵马,仅凭你的只言片语就退了去。莫说你只是个江南道钦差,便是我李重俊,堂堂的带兵郡王,也没干过这种事情。如若最后事情有了个好结果,你秦霄自然是个大大功臣;如若稍有差池……毫不隐讳的说,你完了。非但朝庭御史不会放过你,以文干武政将你弹劾,陛下也不会放过你。本王,也会因为此事,背上一个大大的黑锅。”   秦霄明白,李重俊并非是在危言耸听。大周朝的府兵,都直属于十二卫统率。为了防止地方形成拥兵自重的割据,府兵的调遣、指挥权属于朝廷。严格来讲凡调发兵超过10人以上,除紧急情况外,都要有尚书省、门下省颁发的皇帝“敕书”和铜鱼符,由地方官州刺史与府兵统领折冲都尉,合堪对验后,才敢发兵。更何况,张仁愿的兵马,本来就是奉皇命屯扎于安州,现在仅凭自己的要求就要退去,除了违背大周兵马调动的铁规,更是犯了抗旨不遵的大罪!   秦霄牙关一咬,果断的点头:“殿下,事到如今,为了解决火凤的事情,没有别的办法了。秦霄今日,就将这颗项上人头寄在殿下手上。如若事后有任何非议责难,秦霄全凭这肩上人头,一力顶着!”   李重俊用力拍了拍秦霄的肩膀,点头凛声道:“兄弟,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本王敬佩你的胆气,更相信你的能力,也才敢将这件事应承下来。不过,就算是退兵,也应该只能暂作详退。至于具体的方案,你还要给本王,说个清楚。”   秦霄点头:“这是自然。秦霄今日,与殿下相约七日为限。七日之内,我必将永泰郡主李仙惠成功救出;七日之后,殿下兵分三路,一路取鄂州,那里是火凤的老巢,非武力不能尽除毒瘤,务必将鄂州府的府兵,尽数拿下;第二路水军,入长江,直到彭蠡湖,也要作好应战准备,恐于路有阻——径扑楚仙山庄。那个时候,这里应该会有一场好戏,等着殿下来唱谢幕曲;第三路,要略早于其他二路出发,偃旗息鼓隐隐而行,可令熟知本地地理的高仙芝统领,目标——汉阳县夫兴村,千圣山!” 第104章 水乐秘码   李重俊顿时感觉眼前一亮,又拍起了秦霄的肩膀:“可以呀兄弟,调兵谴将你也行!”   秦霄呵呵笑道:“时间紧急,秦霄越俎代庖了,殿下切勿怪罪!”   “你我兄弟,为何总是说出般见外的话!”   李重俊面露喜色,“一路二路兵马,本王也曾如此做了安排。张仁愿奇袭江州,本王率麾下四将,带领扬州操练过水军的兵马,直入彭蠡湖。只是不知,这第三路兵马,用意何在?”   秦霄剑眉略挑,嘴边露出一股淡淡的冷笑:“千圣山,才是火凤真正的老巢!他们的大部份甲仗钱粮等物资,都屯扎在那里。数日前,秦某曾做戏一般的在那里清剿过一次,但当时有吴兴国和关铁山在。这两人都是火凤的人。所以,我故意没有揭穿一些事情。千圣山中,除了私造铜钱的山洞,真正隐藏的秘密,就是山谷之后,巨大的存贮室!”   李重俊奇道:“这些,你如何能够知道?他日高仙芝领兵前去,又如何能找到地方?”   秦霄笑:“能找到的,一定能够找到。当日我们去查验的时候,火凤故意做出了一个迁出山洞的架式,还心狠手辣的杀了几个自己人,布置成一个物资已经全部被转移的假相。只要认真搜索,在千圣山中,绝对能够找到火凤的心脏地带,也就是他们的所有金银粮草,甲仗军需的屯集之所。更何况,秦霄自认为,看人还算比较有准头。这个叫高仙芝的兵头,当日就曾经跟我一起去过千圣山,以他的精细和能干,完成这个任务,应该不成问题。”   李重俊不由得摇了摇头,啧啧赞道:“秦兄弟呀秦兄弟,本王发现,尽管本王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很精明,原来还是小看你了。你的脑子里,整天都是如何思考的?为什么每一件事情,你都能计算得如此精准?这么说来,本王就是拿这个王爵,跟你一起押上,也是包赚不赔的勾当了。没什么可说的,兄弟,本王全力支持你!兄弟你一定要干出点颜色来给本王瞧瞧!”   秦霄呵呵笑道:“殿下过奖,秦霄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整日里留心不敢懈怠罢了。殿下,关键时刻,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任何变数都是有可能出现的。殿下还请小心行事,千万保重。”   李重俊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行,多言无益。你我二人,就如此计议。七日之后,本王亲自率军,前来彭蠡湖楚仙山庄,汇合秦兄弟。为免人手不够,本王早已请得圣谕,将安州屯营的四千人马,也并到了麾下一同行事。本王现在就回安州,即刻率军退去二百里外。”   秦霄站起身来,深深一揖:“秦霄,再次感谢殿下!”   “我说你这人,烦不烦!”   李重俊一把抓住秦霄的手臂,把他往外拖,“走走走,同去吃早膳,本王饿了。”   原本计划好的七日婚宴,今天才算是起了个头。七天里,但凡是来往的宾客都可以随便的在楚仙山庄吃喝玩乐,只要不拆了庄子,都是欢迎的。   为了应付这些宾客,连厕所都临时增加了四十余个。   秦霄就不禁苦笑:这是一群,什么样的造粪机器呀!江南的这种风俗,还真是奢糜无度,非常的不可取。成个亲,用得着摆这么大排场么?千余人七天之内大鱼大肉的吃喝下来,花费用度估计比万人的军队还要多,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浪费。而且,这些宾客大多是江南各州县的官吏将领,七天都不用处理公务了么?   一想到这里,秦霄反而觉得心头一亮:这些人中间,少不了有许多是火凤的人吧?何不现在就按图索骥,拎几个过来试探一下口风?   早宴过后,李重俊高声说道:“秦兄弟,本王还有公务缠身,先行告退了。日后有空,再来拜访。”   “殿下慢走!”   秦霄恭身送客,大小官吏将佐,也齐齐行礼送李重俊。   仆奴们要收拾善后,宾客们纷纷识趣的出了凌云居,或远或近的到山庄里和彭蠡湖畔出游去了。秦霄找到李嗣业,将他拖到后堂偏厅,关上大门。   “兄弟,你去外面看着,就说我在打坐练功,任何人不得打扰!《道德经》拿来。”   李嗣业从怀里掏出经书拿给秦霄:“大人放心,俺老李连只蚊子也不让飞进来!”   秦霄拿出一支竹管笔准备记录编译出的文字,李嗣业见了惊奇道:“大人,这是什么玩艺?你磨好了墨,就用这个东西写字么?”   秦霄笑:“这个,是我自制的一种笔,名叫‘钢笔’。你看,笔头是我精心磨制下来的,书写起来速度极快,而且不用频频沾墨,写下的字也很小,便于减少纸张,易于藏匿。”   李嗣业瞪大眼睛看了一阵,不由得唏嘘道:“大人,你怎么总是能弄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武举比试时,你就用了一个什么三环暗扣,后来又是牙刷,还说之前弄过什么自动蒲扇……真是奇怪!”   秦霄呵呵笑道:“无聊空闲时弄的小玩艺罢了!兄弟别多说了,日后有时间再聊。现在时间紧迫,快去替我到门外看着。”   “嗯,俺去了!”   秦霄凝神贯注,翻开了《道德经》第一页,按之前自己想出的规律,第一列第一字,第二列第二字,一字字的用鹅管钢笔记录下来。   第一页的三十二个字还没有编译记录完,秦霄心里就一阵激动起来——“山谷,蛇穴。入洞七步,掘四尺,证据俱在。”   鬼谷山谷,那条巨蟒所居的巢穴内,居然藏着那些附逆官员的各类证据!   看来,徐小月如此恼羞成怒的真正原因,除了被盗走的水乐册这份名单,连着那些证据也被虎万求一起弄走了!   怪不得怪不得!秦霄心里一阵大喜!就算最后将水乐册交给徐小月或是荀丽丽之中的一人,这前面的一行字,却也是万万不能告诉她们的!   秦霄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飞快的记录着:“鄂刺史,吴,徐逆四护卫之一。”   “鄂府折冲尉萧田,果毅尉关铁山,扬州叛军伍长,时未参战,后入将。”……   秦霄看到,这些编译出来的字句,虽然有些晦涩不通顺,但已经将该说的,都说出来了。而且,有些重要人物,还详细的说明了一下当年的一些事迹,并注明了有哪些物证存在。   秦霄下笔如飞,顷刻间已经将那本《道德经》翻去了一半,记录用的白纸也用了五六张。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女人的声音:“黑蛋,看到秦大人了么?”   “吓,你个小娃娃儿,黑蛋是你叫的么?等等,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秦霄心中明白:紫笛这小丫头来了! 第105章 按图索骥   秦霄将《道德经》和腾写下来的纸张收起,走到床边盘坐下来,对门外说道:“李将军,让她进来吧。”   门被推开,秦霄还看到紫笛对着门外的李嗣业吐着舌头扮鬼脸,不禁有些乐了。   墨衣,紫笛,这两姐妹,年龄大小相差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怎么性格如此迥异呢?墨衣沉稳内敛,紫笛却像个完全毫无心机的鬼精灵。   紫笛推上门,转身朝秦霄起了过来,站在床边,静静的盯着秦霄看,脸上似笑似忿,表情古怪。   秦霄也看着她,不觉感觉一阵莫明其妙,失声笑了出来:“你来找我,有事么?”   紫笛转着脑袋,四下张望:“黑蛋说你在练功。”   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   “嗯,怎么?”   “可是,我还是进来了。”   “呵呵!”   秦霄又笑了起来,“二者有关系么?有事就快说吧。什么事?”   紫笛咬着嘴唇,跺了跺脚,恨恨道:“没事!我走了!”   说罢转身就朝外走去。   这下秦霄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等等,真的没事?”   紫笛顿住脚,站在原地怔了一怔:“姐姐叫我来向你道歉!”   “哦,就这事?好吧,我知道了。”   紫笛头也没回过来,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撒腿跑远了。   秦霄不禁暗自好笑:“倔强的小丫头,有点意思!”   秦霄拿出刚才抄好的名单,仔细看了一阵,收到怀里。然后走到门外,对李嗣业说道:“兄弟,去帮我找个人来。江州刺史何开,就说我找他有事商议,关于过几日后我回乡祭母的事情。”   “好!”   李嗣业一拱手,自顾去了。   秦霄在屋里慢慢的踱着步子,心里暗暗思索道:想不到,这些名单上,还有许多不是当年徐敬业的逆党。这江州刺史何开,就是被他们抓住了一些小辫子,才被利诱威逼加入了火凤。这样的人,似乎更容易下手一些……   少时过后,李嗣业领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到来,见到秦霄便准备倒头拜下去。秦霄连忙将他扶住。   “何大人就不必行此大礼了。想来也是当初何大人举荐秦某去京都参加武举,要不然,秦某也不会有今日呀。算起来,何大人对秦某还有知遇之恩。”   何开回道:“大人文武全才,全江州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飞黄腾达只是迟早的事,卑职万万不敢受此虚名。”   秦霄呵呵笑道:“大人客气了。来,我们坐下说话。”   二人分别坐下,秦霄缓缓说道:“何大人,本官此次代帝巡猎,出任江南道钦差,任务就是了解民风整饬官吏。到了江南月余,本官,可是接到了一些匿名举报。”   何开明显的一惊,颌下的灰须颤抖了一阵,慌忙说道:“大人,莫非,有人举报卑职?”   “是啊……”   秦霄脸上神秘一笑,拖长了语调,“而且,举报的事情,让秦某很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何开吓得慌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也不怕青石地板会磕伤了老骨头膝盖,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大人,大人你可以明查啊!肯定是有小人冤枉卑职!”   秦霄将他扶起来,按着他坐到了椅子上,慢慢的来回踱着步子,悠然说道:“何大人当年也是秦霄和村里乡亲们的父母官儿,秦霄对大人,还是有些了解的。是不是有人诬蔑陷害你,何大人心里也应该有些数。”   何开坐在椅子上已经是瑟瑟发抖,额角的冷汗直往下淌。钦差大人找州官问话,说出这样的话来,岂是好玩的?看架式,肯定是手里有证据了!弄得不好,罢官免职,甚至玩丢性命都是可能的!   何开嗫嚅的道:“不知……卑职被人举报,犯了何事?”   秦霄一笑,顿住身形,欺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六年前江州水患,朝庭发下赈灾钱粮,可是船入长江,翻沉了两艘,你却没有上报,只将剩下的钱粮发放给了灾民,有这事没有?”   何开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慌忙辩解道:“这……这!大人,的确是有些事,卑职并不敢搪塞。当时五船粮食一船赈款运了过来,可是在长江中遇到风流被打翻了两艘粮船……卑职不敢上报,不然肯定被御史以贪污或是渎职罪弹劾查办。大人您是知道的,六年前可不是比现在,当时的御史……”   秦霄心里暗暗发笑:这事,是他自己住在江州的时候,从“小道消息”听来的,并不是水乐册上的记载。说出来,不过是诈他一诈,看他老实不老实罢了。六年前武则天仍在任用一批酷吏,这些事情传到朝庭,何开当然是完蛋的下场。   秦霄笑道:“何大人不必紧张,这件事情时隔多年,也无法再去查证。不过另外一件事……”   何开慌道:“何事?”   “三年前,江州一家庄院发生火灾,全庄六十余口全部毙命死于火灾之中。当时你迟迟弄不清事情真相,也抓不到凶犯,就随便在囚牢中将几个犯人屈打成招,逼他们在‘见财生意,纵火行凶’的供辞上画了押,结了这件案子。有这事么?”   “啊!”   何开一下惊得又从桌椅上跳了起来,若不是秦霄一把抓住他,非得又跪了下去,“大人,这……卑职一时糊涂,万望大人开恩哪!”   秦霄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哎,六十多条人命啊……何大人,你要本官,如何给你开恩呢?”   其实秦霄心里却在偷笑开了:水乐册上说得清楚,其实这起案子正是火凤设下的圈套,纵火行凶,然后借此要挟拉他入伙。不得不说,火凤的这些人,还是很有知人之能的,他们知道何开胆小怕死,同时不擅长查案理事,这类圈套一下去,何开必然落网。   何开瑟瑟的站在那里,浑身的衣物几乎都要湿透了,结巴的说道:“大……大人,卑职家有妻儿老小,这事要是呈上朝廷,卑职轻则被贬,重则入牢啊!大人,您一定要开恩,赏卑职一条活路啊!”   秦霄啧啧的摇了摇头:“举报之人,将你当年审案时的供词、堂审笔录以及相关证物,都收集齐了。而且,这些东西,现在正在本官手中。何大人……这事,实在是难办啊!”   何开浑浊的眼睛猛然一亮,低声说道:“大人要卑职如何动作,或是需要卑职孝敬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唉!”   秦霄一把抓住何开的手,把他往桌边拖去,让他坐了下来,“何大人这是什么话!秦某是这种敲诈勒索的卑鄙小人么!秦某请何大人来,自然就是别有用意,何大人,莫非你还想不明白?” 第106章 请君入瓮   何开轮着眼睛,仔细思索了一阵,猛然醒悟道:“这……秦大人,这些证物,如何在秦大人手中?它之前不是?……”   何开差点一下说漏了嘴,生生的顿住,尴尬的低下了头。   秦霄冷笑的盯着何开:“之前不是——在凤姐手中,对么何大人?”   何开老朽枯瘦的身子如同泄了汽的皮球,软软的往下焉,就差滑落到桌椅下。   秦霄趁勇追寇:“何大人,你可知道,前面本官所说的,你所犯的那些事,本官稍稍帮你打理一下,顶多就是罢官免职,说不定还能官降两品仍司原职,戴罪立功。可是这最后一件……”   秦霄略略提高了一些声音:“那可是抄家灭门之罪呀!”   何开已经是神情呆滞,嘴里喃喃的念道:“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随即又急中生智般的想到一件事,叫嚣一般说道:“大人,你自己不也是……”   “也加入了火凤,对吗?”   秦霄呵呵的轻笑,盯着何开,“何大人哪何大人,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其实你也没犯多大的事,本官念在同乡份上,还承蒙过大人照顾,确实可以网开一面。可是如今……哎!本官亲入虎穴,就是为了探明火凤的举动内情。却不晓,独独知道了何大人的罪证。如此说来……本官想给何大人一条活路,何大人自己却也未必愿意去走了。”   何开一下就将身子缩了下去,趴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人,若有活路可走,卑职愿听大人任何教诲,万死不敢违逆!”   秦霄心中一喜:好!这事,应该成了!   秦霄将何开再次扶起来,还躬下身子替他拍了拍膝上的灰土,轻言细语道:“何大人年岁已高,就不要时时的行这种大礼了。折煞秦某倒不算什么,伤了身体,总是不好嘛!其实,秦某请大人来,就是为了给大人指一条活路。要不然,秦某一道折子往上一递,不就完事了么,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是是是,多谢秦大人垂怜!还请秦大人教诲,卑职该怎么办!”   “很简单!”   秦霄凛然看着何开,“火凤是如何要挟于你的,要你做什么事情,全部如实向我说来!”   何开吞着唾沫,如哽在喉,迟迟不敢说出口。   秦霄皱了皱眉头,星眼一瞪,发出一个长长的鼻音——嗯?   “我说,我说……”   何开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年初时,凤姐派人来找过我。说,叫我在今年六月前,准备好一万石粮草,和二十万贯军饷。六月初六以前,全部送到鄂州……”   秦霄一皱眉:“就这么简单?”   何开咽了一口唾沫:“还有……五月底,将江州府,全部不肯附逆的官员,抓……抓起来!城头,换上火凤逆旗。另外,江州府兵折冲都尉李光平,会在那时,率兵进驻江州,六月六日,江州被称为陪都,成为火凤举逆的第二驻地……”   秦霄不由得冷笑:“设想得很周到嘛!火凤的那些人,把大周的天下,当作是自家的玩物,随意的折腾都可以么?大周朝的满朝文武百万雄兵,岂是吃干饭的?何大人,你好糊涂啊!不过是小小的过失,却被人要挟来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那可是要诛灭九族,抛尸弃祖的!”   何开似乎都有些麻木了,只是机械的说道:“是是是,大人训诫的是!卑职当时也不知道,这火凤要干这些罪恶弥天的事情。一时胆怯怕死,被他们拉上了贼船。没想到一路下来,卑职越陷越深,已经无法自拔。现在只盼大人,能指给卑职一条活路!”   秦霄笑了笑:“活路自然是有的,何大人不必心急。还有那个什么江州府兵都尉,叫李光平是吧?他不过是因为,老父在徐敬业的叛军中当过一个小小的军官,就被火凤拉入了伙,简直比你还糊涂!”   何开惊愕道:“大人,这你也知道。”   秦霄傲慢说道:“那你以为,本官这个江南道钦差,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干事的么?非但是知道,李光平之父李泺,当年徐敬业兵败时当了逃兵,从军队里私偷回的几样物什,我都有证据,你信不信?”   “啊!”   何开大惊失色,“李光平的把柄,也在你手上?”   “可不是。”   秦霄淡然笑道,“可以说,你们江州这一众官将,谁是清白的,谁依附了火凤,我都一清二楚。而且,该有的证据,全都握在我的手中。”   何开长叹一口气:“哎!凤姐,遇上了秦大人这样的对手,估计是成不了事了!大人,说吧,要卑职怎么做!卑职别的不敢说,只要有你秦大人在背后撑腰,江州的事情,我还是能够说了算!”   秦霄心里忍不住大笑:有我“撑腰”?这个词儿用得好。反过来说,现在你们这些人的把柄全在了我的手上。要挟你们的人,现在不是凤姐,换成了我罢了!   秦霄趁热打铁,说道:“很简单!江州官将,只要这次能够悬崖勒马,不再附逆于火凤,并助本官清剿火凤,你们的这些过错、证据,本官就当没有看到,一定不会上报朝庭。而且,此次有功者,本官还会上报朝廷,予以嘉奖,就当是你们立功恕罪了。”   “好!”   何开空前的果断勇敢起来,嚯的一下站起身,报拳道:“大人放心!有大人这句话,我江州将官,全凭大人驱驰,决无二心!其实我们也是被迫加入,有难言的苦衷。若能得朝庭赦免,自然是皆大欢喜。此次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望大人给条生路。不然我们真的只能跟着火凤反了!”   秦霄站起身来,握住何开的拳头,笑道:“何大人,秦某一开始就说了,是来给何大人指活路的。何大人自己也是明白人。凭火凤这点鬼哉伎俩,能撼得动这巍巍天朝么?所以,早早弃暗投明,方是正道!少时迟误,轻则丢了性命,重则玉石具焚,亲眷九族寸草不留啊!”   何开狠狠的点了点头:“大人,其实这些日子来,我们江州的官将,大多都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来担心被人查证到当年的丑事,二来担心火凤要逼我们附逆造反,左右不得安生。如今大人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大家一定会珍惜如金!大人放心,稍后我就去秘见李光平李将军,将大人的意思告诉他!”   秦霄笑:“那么,江州的事情,我就全权交给何大人了?”   何开深鞠一躬:“秦大人放心,何开万死不敢误了这件大事!” 第107章 一石千浪   何开走后,秦霄使劲的一击拳,激动得真想一下跳起来!   若是能够依样画葫芦,那么,但凡名单上的人物,只要不是火凤的铁杆死党,都可以成功的拉笼过来了!   这,才是真正釜底抽薪的妙计良方啊!   虎万求,莫云儿,我秦霄,真心的感激你们呵!   事不宜迟,秦霄马上再次动手,将剩余的字样从《道德经》中全部抽取了出来,而且,飞快的腾写了一份作为今后在荀丽丽和徐小月那边交差的“水乐册”至于她们问起,为何不是原件,那就更好办了,各执一份,彼此牵制,就跟合同一样,才是亲密合作的前提嘛!   刚刚忙活完,门外李嗣业敲了敲门:“大人,好了没有?俺要去茅厕了!”   秦霄将写好的名单收起放好:“你去吧。我忙完了。”   随手将厚重的《道德经》扔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完事后,秦霄伸展了一下筋骨,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心里痛快之极。刚准备走出门外,到外面走走,隐隐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   秦霄心中疑道:“来人不少,怕是至少有十余人。莫非是徐小月发现了某些端倪,来找我麻烦了?”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秦大人,卑职温开,有事求见大人。”   呵,来得好!秦霄心中一喜:“进来吧。”   门被推开,十余人鱼贯而入,个个低垂着头,如同被人当场抓奸了一般。   温开对身后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去门外守着,千万不能让人进来。”   身后二人虽是身着平服,看架式却是孔武有力,应该是武将,此时拱手凛然道:“是!”   转身出了门,将门带上。   秦霄静静的看着眼前这群人,淡笑道:“诸位同僚都请坐吧。齐齐来找本官,有何要事?”   何开走近到秦霄身边,压低声音耳语道:“秦大人,这些,都是卑职近年来结交的死党密友,而且,都是被火凤强行拉上贼船之人。大人请看,这位是袁州刺史刘大人,这位是洪州府折冲都尉封将军,这位是荆州司马贺大人……”   何开一一指给秦霄看,被指到的人,纷纷对秦霄静静的抱拳施礼,房间内倒是安静得厉害,唯独听到何开的窃窃密语。   介绍完毕,秦霄点了点头,笑道:“诸位的来意,本官已经知晓。诸位同僚放心,秦霄绝不是来俊臣、索元礼那一类的酷吏,段然不会动不动,就将人抄家灭门,逼入死路。诸位的心思,秦霄也明白。放心吧,秦霄对何大人的承诺,同样也是对诸位的承诺。只要大家真心改过从善,将功补过,本官保证,大家一定安然无事,有功者,还能获奖赏。”   众人纷纷面露喜色,齐齐跪倒在地,低声轻呼道:“谢大人再生之德!”   秦霄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挥了挥手,让这些人站起来:“人多嘴杂,恐隔墙有耳,今日就不要再多事了。大家记住,千万要保守今日的秘密。不然……秦霄自然都会完蛋,而且,诸位只能去做乱臣贼子,等着被大周朝诛灭九族了。”   众人齐齐点头拱手称是。何开低声道:“大人,这些都是各州各府的大吏和将军,他们能将本州同时附逆的人员纷纷劝解过来,改邪归正。要不我看这样,大人,您也不用一一去劝解了,余下的琐事,交给我们这些下官去打理。三日之内,但凡我们能够信得过的官吏将军,都会将他劝解过来。要不我们跟大人约个暗号?三日内,凡是投诚过来的原火凤麾下将官,都在腰带的右侧多悬一个红色丝带的配囊,大人,您看怎么样?”   “唔……好吧。”   秦霄笑:“各位,此处不宜久留,各位请吧。记住,你们刚才,是来找我汇报各州政绩与州务的。嗯,大家散了吧,切忌口风要紧,万一泄露,可就大事不妙了。”   众人齐齐深鞠一躬,慢慢朝门外退去。   这些人走后,秦霄静静的坐了下来,心里凛凛的想道:看来这一招,还是挺管用,一石激起千重浪,跟着何开一起来投诚的官将,相信不会在少数。历来官场盘根错节,众官僚往来密切,这样的事情,早在预料之中。相信当时徐小月等人,也利用了他们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这样一重关系,四处下黑手,拉人入伙吧?只不过,我现在这种做法,无异于火中取栗,稍一不慎就会翻了船。就如同走钢丝一般,容不得半点差错。万一到时候有什么状况,自己倒是可以凭着这一身武勇和手中水乐册的庇护,逃出生天。可是那李仙惠……   当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马上见到李仙惠了!   后天,应该就能知道李重俊撤退兵马的消息了。到时候,不管是徐小月还是荀丽丽,都答应让我见她。   后天,后天……所有的关键问题,都要留到那一天去解决了!   现在,要瓦解火凤已经不是难事,但要真正完美的解决江南的事情,就等那一天了!   秦霄坐着静静的思量了一阵,李嗣业来了,嘟嚷嚷的走进屋里,对秦霄说道:“大人你说奇怪不,这两天,硬是没有看到那个比俺老李还黑的家伙。他会跑到哪里去了?”   秦霄疑道:“铁奴?”   李嗣业点头:“是啊。那家伙有点意思啊,呆头呆脑,只会摇头和点头,可是俺老李跟他说话,他又能听明白,呵呵。而且,这家伙有点蛮力啊,那力气不比俺老李的小呢!”   秦霄心里寒了一寒:敢情这李嗣业,和铁奴相处得还不错嘛!   稍后,秦霄抽个空避开他人耳目,溜进了新房里,发现正巧徐小月不在,便将抄好的名单塞到了木床的杂缝之中,除非拆开木床,或是特意找寻,否则不可能发现。干完这些秦霄心里好一阵乐:徐小月呀徐小月,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你苦苦找寻的东西,就藏在你的身下!   傍晚的晚宴上,秦霄特意留意了一下宾客们的右边腰侧,发现果然有数十人悬上的红色丝带的配囊,而且在看向秦霄的时候,都隐隐的透出一股惧意,眼神闪烁。   秦霄心中暗笑:不错嘛!进展得很快!这些人,都认为我手中牢牢的掌握了他们的证据。相比于毫无选择的跟着火凤举逆造反,他们还是更愿意赌一赌,跟着我混是什么后果。看来,在切身利益面前,这些人还都是挺明智的。毕竟,跟着朝庭正统走,才是王道嘛!   晚宴后,一件似曾相识的棘手事情又摆到了秦霄面前:这洞房,入还是不入呢?我大好的一个有为青年,难道真的要被徐小月那个老骚娘们糟蹋一把么?   正在这时,这两天一直忙得焦头烂额的吴兴国终于找到了秦霄,对他说道:“贤婿,按江南俗,今日是二进堂门,晚间该进陪嫁的房门了。”   秦霄愕然的愣了一愣:怎么这江南鄂州的男人,都是这般过来的么?嗅完新娘轮到陪嫁,哎,这跟一头脚猪还有什么区别!   难怪难怪,今天早上紫笛那个小丫头来找我的时候,神色怪异欲言又止,多半是跟这件事情有关吧? 第108章 以身相求   秦霄来到墨衣姐妹俩的房间里,发现这里也很是装点了一番,红烛红绸,新被新具,跟一个新洞房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姐妹二人都还是身着便装,齐齐坐在桌边,眼神各异的打量着秦霄。   秦霄关上房门,干咳一声:“老规矩。你们睡床,我,板凳。”   墨衣站起身来,走到秦霄身边,微低下头:“大人,睡床吧……不然,我们姐妹二人,就真的完了。”   秦霄疑道:“此话怎讲?”   墨衣微抬了一下头,马上又低了下去,脸上霎时变得通红:“大人应该心里清楚了。在鄂州刺史府迎亲的时候,我们姐妹二人犯下错事,本该要被凤姐惩戒的。若不是有这个陪嫁的名头护着,估计我们姐妹二人,现在都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秦霄笑了一笑,说道:“没有如此严重吧。你们可是凤姐手下的爱将。她如何舍得杀你们。”   墨衣颓然的摇了摇头:“才不是呢……虎老怪那样的元老都能被他们杀了,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小角色……”   秦霄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心里暗想道:想来,她们姐妹俩,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自实身份,和所谓的凤姐是一出双簧戏。而且,演双簧的那两个女人,其中有一个,还是她们的亲娘……唉,真的是挺复杂的。这对姐妹,也着实是有些可怜了!   坐在一边的紫笛一直咬着嘴唇盯着二人说话,此时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床边,唰唰的脱了外衣,溜到床上,扯过被子,蒙头蒙脸的盖住了,一动也不动。   墨衣也低含下头走到床边,缩进被子里,将衣物一件件的从里面递出来,放到了床头的矮柜上。   秦霄这下当真有些哭笑不得了:还有这样的事情?跟这对姐妹俩上了床,就能保住她们的性命?上床救人?真是奇闻!   这姐妹俩,就想着这样逆来顺受的被人摆布么?没想到其他的?更何况,还有父仇在身呢!   虽然从表现上看,她们对这个父亲没什么大的好感。   虎万求老哥们,就冲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又怎么忍心,让你的这一对女儿,沦为木偶和玩物呢?   秦霄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被子。   姐妹二人原本都用被子蒙着头,此时不由得齐齐身子发了一阵抖。   紫笛冒出头来:“别耍花样!我们姐妹俩都认命了,就当是被鬼压了一宿,你就上来吧,哼!”   秦霄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出声来:“我说你们这姐妹俩,也实在是有些荒涎离谱了。除了怕死,还想过别的事情么?”   “我呸,又来教训我们!你也配……”   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将紫笛的嘴捂住了。墨衣半坐起身来,扯着被子遮住裸露的肌肤,低下头说道:“大人教训的是。我们,的确只想活着。都怪墨衣没用,不能照顾好妹妹……”   听了这话,秦霄一皱眉,心里想道:不对!这姐妹俩,好像极有默契的样子,看来真的有事瞒着我!   秦霄想了一想,咧嘴笑道:“我知道,你们姐妹俩,把秦霄当成了贪财好色之辈。妄图牺牲肉体,来求我帮你们做事情,对不对?”   墨衣不由自主的身体微震了一下,紫笛也一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就差冲上来捂秦霄的嘴,却被姐姐扯住了。   紫笛低声咆哮:“你给我小声一点儿!上次我们说话,就被凤姐知道了,差点没砍了我们的头!”   秦霄会心一笑:明白了,果然如此!   墨衣挪了挪身子,靠在秦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既然大人识破,我们也不掩饰。不错,我们是想大人帮助,合力杀了韦庭!”   秦霄怔了一怔:“你们的师父?”   墨衣咬着嘴唇,满脸恨意的点了点头:“对!如果大人帮助我们,我们姐妹二人,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无论大人叫我们做什么,绝无怨言!”   紫笛也十分难得的凑了过来,一脸迫切的点了点头:“嗯,这次,我也跟姐姐一样!就是天天被鬼压,或是丢了这条性命,我也认了!”   秦霄愕然的愣住了。   没想到,这对姐妹在报仇这件事情上,居然表现得如此坚决。照他们所说,她们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虎万求扔到了火凤,应该对他没什么感情才是。相反的,韦庭作为她们的师父,养育了她们那么多年,她们对这个师父,难道就没有半点感情么?   墨衣看着秦霄,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流光四溢:“我知道大人的疑惑。其实这些年来,虎万求虽然没尽过什么父亲的责任,可是他终究是我们的父亲。而且,我们知道,他一直暗地里照顾着我们。我们姐妹二人的生辰,他不远千里跑到神都去看我们,却慌称是凤姐派他去办事。这些,我们都明白。他一直把感情埋在心里。要不然,他死后我们也不会如此的想替他报仇了。大人,你知道么。在知道爹爹死后,我们姐妹俩,暗底里都不知道抱着头哭过多少回了。可是,我们都不能明目张胆的来哭,爹爹被处死,我们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万不敢表示出什么不满……”   秦霄的心里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看来,这对姐妹,和她们的父亲虎万求一样,都是用情极深,而且将习惯将真实的感情隐藏在心里的人呵!   紫笛听完姐姐的话,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来,声音哽咽的恨恨说道:“韦庭是个伪君子。这些年来,他装作对我们和和气气,其实打心眼里把我们当驴当马,当杀手当工具,何时当过人看待?我们早就想一刀杀了他解气!现在他又杀了我们的爹爹,你说,我们能放过他么?原本以为他早就死翘翘了,没想到他还换了张脸活得好好的,还整天在我们眼前晃荡……可恨我们在神都陪了郡主多年,来到鄂州后居然一时没认出来,不然早早寻他拼命了!”   秦霄听得明白。姐妹俩,第一次称虎万求作“爹爹”他心里在想:要是将虎万求、荀丽丽、韦庭三人之间的关系,告诉这对姐妹俩,不知道她们会作何感想?   墨衣继续低语:“大人,以我们的武功,合起来也不是韦庭的对手。我们是他教出来的,而且,韦庭一直深藏不露,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我们一点也没清楚。而且,这人奸滑无比,诡计多端……我想,这世上也只有大人的智计能凌驾于他之上了。所以,我们肯请大人,不管是替我们报仇也好,还是大人想在火凤站得更稳,扫除一大祸患也好,一定要帮我们一起,杀了他!”   秦霄看着一脸义愤激昂的墨衣,眨了眨眼睛,嘴角漾起一丝莫名的微笑。 第109章 勾心斗角   秦霄微微笑了起来:“好吧,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从今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服从我的安排。不然,事情难以成功。韦庭的确是一个难缠的角色,我既然加入了火凤,想要牢牢站住脚,是要想办法,先把这颗绊脚大石给搬去。”   秦霄心里想得很明白:既然你们姐妹俩非要默认我是个甘愿堕落,主动投靠反贼的污官,也罢,将计就计顺手推舟,跟你们合作一场也无妨。这样一来,不管你们真心找我帮忙,还是凤姐什么人派来的刺探,到时候我都好交待。不至于因为你们这样一个插曲,坏了我的大计。到时候就算事情被抖了出来,我这样的动作,也最多算是在火凤里争权夺利排除异己罢了,断不会全盘计划都毁在这一着儿上。   姐妹俩面露喜色,齐声说道:“谢谢大人!”   然后,整齐划一的缩回被子,再用被子盖住了头。   紫笛粉嫩雪白的手臂也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将一件件衣物扔到了身边。   秦霄忍不住心中长叹:唉!近些日子来,我的绝世处男地位,屡屡受到这样的挑衅和威胁,却又碍于各种不同的原因,总是能够守住最后一片阵地。就拿今天来说吧,我若是一时犯恽,跟你们来了一场3P大战,虎万求还不从阴间跑上来撕了我?再说了,你们若是真心诚意的想我替你们报仇,而不是什么人派来的卧底盯梢,我岂不是干了一件昧良心的事儿?   罢罢,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不在日后添乱子,或是留下什么遗憾,这块阵地,还是坚守下去吧!万不可因一时色欲攻心而误了大事啊!   秦霄站起身来,走到二堂里,搭了两条长凳,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睡了下去。   姐妹俩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阵,然后又纷纷茫然的摇了摇头,缩回了被子里去。   秦霄躺在长凳上,心中浮想联翩:做人真难!尤其是做一个,树大招风的男人!再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敌我难辨,步步险阻的情况下,想要保持住自己信念的做人,更难!墨衣,紫笛,但愿你们的内心,就是像现在表现出来的一样,千万不要有别的什么阴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你们了,最后又该如何跟虎万求交待!   翌日清晨,秦霄极早的就醒了过来。推开门走出屋外,仍是细雨蒙蒙,天都还有些暗。屋前的竹叶上,粒粒的水珠缓缓下滑,滴落到泥土上,细碎无声。空气清新,略带些寒意。秦霄使劲伸了几下懒腰,感觉精力一阵充沛。   这些日子来,自己就没踏踏实实的休息好过。没想到昨天晚上,倒是舒舒服服的睡上了一觉。   秦霄走到山庄的庭院中,几乎所有的帐蓬都还紧闭着,没有人钻出来。秦霄散了一阵步子,不自觉的又走到了河边。   奇怪的是,昨天那艘渔船,像是特意在那里等着他一般,悄然的滑了过来。   渔船靠岸,依旧是那个光榜子赤脚的渔夫,面无表情一脸青灰的看着秦霄,木然的眨了两下眼睛,示意他上船。   秦霄心中疑惑不定,船舱里居然传出了声音:“上船吧,秦大人。”   秦霄微微惊了一惊,女人声音!   一纵身上了船,这才看清,船舱里坐着的,居然是徐小月。   去掉了李仙惠假面目,换回了席儿那张脸的,徐小月。   秦霄心中暗暗惊疑:怪哉!徐小月,怎么在这条船上?而且还像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一样。莫非,这个渔夫,所谓的对荀丽丽“铁胆忠心”的家伙,出卖了我们两个?   心中有些惊疑不定,秦霄坐到了船舱中,正对着徐小月。   “你干了傻事。”   徐小月面无表情,单刀直入的说道,声音冷冰冰的,如同掷到地上的冰块。   秦霄讪笑:“看来,凤姐的耳目,远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敏。失敬失敬。”   徐小月冷笑:“不过是一个替我跑腿的奴婢,还妄想着能够暗中将我架空,甚至是扳倒。你说,这可能么?我徐小月若是这般的无能好欺负,岂不早早完蛋了,还能活到今天?秦大人,我可以原谅你见人说人话,见鬼扯鬼话。但是眼前的形势你最好是弄清楚。不管是身份有多高的奴婢,也永远只能是奴婢,绝不可能翻身骑到主人的头上。这一点,你一定要事先就弄明白了。”   秦霄心头隐隐发汗:荀丽丽,徐小月,这两个女人斗起法来,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呀!呵呵,也好也好,你们只管斗吧。斗得越凶狠,我就越开心!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秦某处境堪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么?犯不着跟荀丽丽扯破脸皮,直接拒绝她吧?至于……背后说了一些凤姐的坏话,只好在此向你道歉了。”   徐小月摆了摆手,笑:“罢了!像荀丽丽那样的老妖精,你见了他六神失了五主,也是可以想像的。这个女人,早年还练过媚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男人。说正经的,李重俊兵马在撤,我已经知道了。我刚刚就是从安州赶回来的,亲眼见到他撤兵后退。按照约定,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李仙惠。同样,水乐册,你可是准备好了?”   秦霄点点头:“只要见到了李仙惠,一切都好说。”   徐小月暧昧的笑:“怪不得你一直不肯跟我亲热,还说什么,要是我带着面具,会以为怀里坐着的是另一人。原本,你这个深藏不露的闷骚小子,却是看上了那个永泰郡主。不错嘛,装得很像,我甚至都以为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秦霄哈哈的干笑了一阵,自嘲的摆摆手:“唉呀,些许小肚鸡肠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凤姐的一双慧眼,惭愧惭愧!”   心里却有些暗暗的欣喜:这下好,透过旁人说出去的话,似乎更有说服力。估计是这个船夫,将那天我和荀丽丽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徐小月吧。只是奇怪,荀丽丽不是说,这个渔夫又聋又哑么?还有徐小月,明知道我与荀丽丽有了暗中的“勾结”,还这样不动声色,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莫非,她暗中对我动了杀机?   这两个女人,还真是越看越不简单啊!夹在她们中间这一阵勾心斗角的拼斗下来,感觉自己就像是成了一片三明志一般,唉,苦啊!   不过,苦中寻乐,刚好是我的爱好和强项!   来吧来吧,让冷枪暗箭勾心斗角,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荀丽丽,徐小月,我就不信,我一个21世纪来的特种兵精英大老爷们,会斗不过你们这两个封建社会的老妖精! 第110章 永泰郡主   船头渔夫在岸边轻点了一下竹篙,小渔船渐渐的荡了开去。   徐小月冲着秦霄笑了笑:“别疑惑了秦大人。本来,我的确是想狠狠的冲你发一顿火的,甚至想过不惜一切后果的将你杀掉。但回头一想,荀丽丽对某些事情的处理,或许是比我妥当。我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把你当作真正的合伙人,而不是用过后一脚踢掉了。你的确是个人才,像你这样的人才,不为我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秦霄无奈的笑:“谢凤姐抬举。秦霄要说的话,已经对荀丽丽说过了。相信凤姐也知之甚详,秦霄也不想再啰嗦一遍。”   徐小月笑,嘴角漾起了酒窝:“那是自然。荀丽丽能够背底里下阴招,将这条水中狡龙毒得又聋又哑了,还装模作样扮作好人的来怜悯收买,我却不能将他医好,让他改投到我麾下么?呵呵!十年了!十年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条狡龙是能够说话,也能够听见声音的。对么,朱大通?开船吧!”   船尾的渔夫(朱大通)闻言应道:“是,大小姐!”   说罢甩开榜子,一点竹篙,渔船轻飘飘的朝前滑去。   秦霄心头暗暗惊愕:看来,这两个女人,老早就开始暗暗斗法了嘛!自己现在这样煽阴风点鬼火的闹上一闹,就好比是加上了一剂催化剂,哈哈,妙极妙极!斗吧斗吧,你们斗得越狠,我就越开心了!   徐小月媚眼如丝,颇有深意的看着秦霄,笑道:“我知道秦大人思爱心切,于是比荀丽丽更早一天带你去见李仙惠。怎么样,我这个元配夫人,胸怀还算大度吧,急匆匆的带你去见另一个女人,还算对得你住了吧?”   秦霄呵呵的干笑:“凤姐真会说笑,就别拿秦某开涮取乐了。”   心中却暗想:你会有这么好心会要照顾我?你不过是担心荀丽丽抢在你前头,得到水乐册罢了!于是你才提前一天带我去见李仙惠。   渔船滑行极快,木纳而没有表情的朱大通,仅凭着一支竹篙,居然将船撑得飞快。渔船行了一段时间,居然拐进了一片水洼地,横七竖八的许多支叉港道,旁边尽是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林立。   秦霄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有些着急起来:怎么现在,像是进了水泊梁山的蓼儿洼啊?这么复杂的水路,旁边又尽是芦苇挡住视线,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太多,如何记得住来回的去路?徐小月将李仙惠藏在这么个鬼地方,还真是用心歹毒啊!   小渔船如同一条灵活矫健的水蛇,在蜿蜒曲折的水道里滑行了有个把时辰,早把秦霄转得有些晕头转向了。   秦霄看出来了,朱大通这是明显有意在绕圈子耍诡计,故意让秦霄记不清这些复杂的水道。虽然秦霄在21世纪经历过严格的特种兵训练,对于识路记路的能力非常人所能比拟,可是现在,他也不禁心里一阵苦笑起来。   首先,没办法沿途做出标记,自然更谈不上什么高级的卫星定位系统;就连想找个明显的比对物都极难,旁边尽是相差无几的芦苇水道。秦霄甚至怀疑,这些芦苇水道,是徐小月特意请人布置过的。水道全是一样宽,刚好容过一条丈许宽的小船;芦苇都栽得整整齐齐,简直就是一片天然的屏障。   徐小月得意的嘻笑:“秦大人,你就别妄想在这片芦苇洼地里,记住路径了。就连彭蠡湖最有经验的渔夫,也不敢到这里来下网,就是怕迷了路回不了家。不过当然,朱大通除外。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够在这里进出自如。连我也不可以。”   秦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大咧咧的道:“有凤姐接我出入,我还费那个心思记路干嘛,莫非是吃饱了撑的?除非凤姐狠心,将秦霄扔在洼地里不管了。”   徐小月咯咯的笑:“那可说不准!你这负心郎,就该把你弃了!”   秦霄呵呵的干笑:“凤姐又来吓唬秦某!”   正在这时,船尾朱大通喊道:“大小姐,到了。”   徐小月笑:“下去见你的心肝宝贝儿吧,大情圣。她肯定是等得心焦了。”   秦霄看了徐小月几眼:“凤姐不下船么?”   “爱侣重逢,我一个旁人杵在那里,成何体统。去吧,我自在船上等你。”   秦霄心中生疑:居然这么放心?   秦霄走上船头,入眼所见,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一个庞大巨硕的身影,站在岸边,正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己。   铁奴!   秦霄暗想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这两天没见到铁奴。原来是被派来看守李仙惠了!看来这个铁奴,也是徐小月的忠实奴仆啊!这家伙看似呆傻,说不定好多事情都是他告诉徐小月的。比如说,那天在被窝里,和墨衣姐妹等人的密谈。   徐小月泰然坐在船舱里,悠悠说道:“秦大人,铁奴天生有些痴傻,但是一双耳朵却是听得极远。你和公主殿下要办什么私密的事情,最好是将他支开哦!不然他可是会将你们的闺中密语也一并告之于我的,嘻嘻!”   “淫妇!”   秦霄暗暗怒骂,恨恨的咽下了一口气,下了船走到岸边。铁奴看都没有看秦霄一眼,转过身,机械的朝前走去。   秦霄打量了一阵眼前的处境,这里不过是一块方圆五六丈的旱地(百余平方米)中央建了一栋小小的庙宇一般的建筑,全是石头彻成的。一张大铁门,赫然醒目。整个旱地上,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光秃秃的尽是些沙砾石子。还好现在是清明时分,未到盛夏。否则这样的一块地方被烈日灸烤下来,估计能将人活活热死。   秦霄跟着铁奴走到了小石屋前,却猛然听到背后有人喊道:“秦大人,诸事繁忙,我就先告辞了。明日此时,我再来看大人。大人可以好好珍惜今日良宵哦!”   秦霄大怒,转身一看,小渔船几乎已经消失在了芦苇港里。   “混蛋!她这算是什么意思?”   秦霄感觉一阵不妙:她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水乐册也不想要了么?   正在这时,铁奴已经推开了铁门,一阵匝匝的响声后,门内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秦大人,是你来了么?”   听到这个声音,秦霄忙忙走近石屋里,这下心里总算是有了一股安慰:——永泰郡主,李仙惠!   瞬间的惊喜过后,入眼所见,却令秦霄好一阵怒火中烧——那个倾国倾城温情婉约的永泰郡主,静静的坐在一张小石凳上,腰间,居然扣着一个近半尺宽的铁环。铁环之后,接着一串长长的铁链,有婴儿手臂粗细!铁链的末端分为三头,牢牢的嵌套在几尺厚的石壁里。   李仙惠依旧是衣冠整齐楚楚动人,眉间的神色也是自然潇洒,没有丝毫的哀怨和凄婉。可是面容十分的憔悴,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秦霄看到李仙惠冲着自己淡雅的笑着,如同主人欢迎贵客的眼神一般,欣喜中透着歉意。   秦霄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一把!   这帮该千刀杀的贼人!居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一个柔弱如水的女子!   秦霄走到李仙惠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她,深沉说道:“你受苦了,仙儿!”   秦霄头一次的感觉,自己的声音,原来也会变得如此的枯涩和乏力,丝毫不能表达他此时的愤懑和哀伤。   李仙惠淡然的摇了摇头,微笑:“无妨。秦大人左右周旋在那群贼子中间,才是真正的殚精竭虑疲累不堪。相比之下,仙儿在此清闲无事,却比大人悠闲得多了。大人远来辛苦,请坐吧。”   整间石室里,居然就只有这一张石凳。李仙惠正欲起身站起来,却又颓然的坐了下去,以手捂腰,尽管咬着嘴唇,还是痛得“嘤”了一声。   秦霄怒眉一挑:“怎么,这群畜牲,还将你打伤了?”   李仙惠额角的冷汗一粒粒的往下流,却是强打起笑意:“那倒没有。只是这副铁链,出奇的沉重。套在我身上三日三夜,腰便酸疼了。”   秦霄转到李仙惠身后,看那铁链的末端的一环铁扣,牢牢穿在铁腰环上,那具腰环却又扣得极紧,铁扣时时抵在腰间,不疼死人才怪!估计这一片的皮肉都要青紫了!   铁腰环之后,一把若大的铜锁,将四个环柱扣在一起,牢牢锁起。估计这把铜锁,都足足有四五斤重!   秦霄不禁怒火中烧,跑到石屋外,冲着站在屋外门边发着痴呆的铁奴怒喝道:“铁奴,钥匙拿来!”   铁奴略略低了一下头,眨了眨眼睛,作疑惑状。   秦霄喝道:“郡主铁腰环的钥匙!”   铁奴摇了摇头,摊了一下手,然后指了指身上,那意思大概是:我没有,不信你可以搜!   秦霄恨得牙痒痒,随即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真是急昏了头了!以凤姐的精细奸诈,怎么可能将钥匙交给铁奴!   秦霄重新回到石屋里,仔细打量了一阵屋里的状况,发现除了李仙惠坐的石凳,就只是旁边一小块地方,用石块隔起,隐隐透一股臭味。秦霄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唯一一块隔出来,让郡主方便的地方。除此之外,整个石屋内,再也别无他物。若不是旁边一侧的墙上有两个气孔,估计关上铁门就能让人活活闷死在这里!   秦霄站在门口,拖了铁奴一把:“去倒夜香!”   铁奴木然的走进屋内,拿起放在隔间的木桶,走了出去,朝河边走去。   秦霄走到李仙惠身边蹲下身子,紧拧着眉头,眼睛始终盯着她腰间的铁环扣。   李仙惠静静的看着秦霄,缓缓伸出一只玲珑玉手,用她春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摸抚到了秦霄的额头,将那一处皱起的眉头抹平。   秦霄微微的呆了一呆,抬头望向李仙惠。   李仙惠的眼睛里,居然已经噙着泪水,轻咬着嘴唇,哽咽说道:“对不起,秦大人。都是因为我这个没用的人,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给大家带来这么多的困扰,还让李家和社稷蒙尘……我早该自行了断了的,活在这个世上,只能是祸水,给别人带来灾难……”   秦霄心里好一阵悸荡,酸酸的痛了起来,忍不住一把抓住李仙惠的手:“别乱说,仙儿。这些贼人,就算没有你,也会想别的办法去干坏事。你是无辜的,你只是受害者,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说过了,不会让你有事,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李仙惠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顺着她鹅蛋一般苍白的脸庞,滑落到嘴角,下颌,晶莹剔透。   秦霄伸出一只手,用大拇指替她轻轻抹去泪珠:“别哭!我们,我一定会成功的!”   李仙惠肯定的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一直在颤抖,两行清泪如柱般倾泄而出:“我相信你!”   秦霄心里又是好一阵刺痛,伸出两只大手,捂着她的脸,手大拇指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成功!我先想办法,替你打开这副铜锁铁环。”   李仙惠原本惨白的脸庞,竟然渐渐的泛起一阵红晕,透出娇怯之色来。   秦霄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轻轻松开手,尴尬的笑了笑。   李仙惠也笑,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哽咽,淡淡的自嘲说道:“我真是没用,动不动就哭,惹人心烦。我没有想到,席儿才是真正的凤姐。之前我还对大人说,吴兴国父女是可以信任的人,真是幼稚可笑之极!”   秦霄道:“贼人奸险,这些怨不得你。我不也是处处着了他们的道儿么?对了,他们是怎么将你弄到这里来的?”   李仙惠皱了皱眉头:“那日你离开我的阁楼后,席儿给我喝了一杯茶水,吃了一些宵夜,我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成了现在这般状况。前几天晚上,席儿单身来看来,我还以为她和我一样被掳了。后来她才主动告诉我,她才是真正的凤姐徐小月,还跟我说了一些,你和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我这才惊住了。我真的很恨我自己,一年多来,居然都没有发现,她才是真正的凤姐。”   秦霄淡淡的笑了笑,安慰道:“徐小月处心积虑设好了圈套,岂是那么容易识破的?这个女人不简单呀,能够组建起一个这么庞大的组织,足以见得她的厉害。对了,你在这里三天三夜,吃喝怎么解决的?”   李仙惠脸上的泪痕依旧,可是一直却挂着淡淡的笑意:“徐小月每天都会来看我一眼,然后给我一点吃的东西。昨天她来的时候,对我说,今天会将你领来见我,说什么让我们这一对苦命鸳鸯聚上一聚。真是好笑,莫非她还以为,我们有私情么?”   秦霄尴尬的摸着下巴,呵呵的干笑了几声,告诉了李仙惠,自己是如何在荀丽丽和徐小月面前对她们说,自己对李仙惠爱慕如深这些事情。   李仙惠听得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能瓣!不过,不管你怎么瓣,徐小月都会将你领来见我。她说过了,有我在这里被囚着,你便不敢轻举妄动。让你来见我,就能更加对你产生约束。所以我刚才说了,都是因为我这个没用的女人,才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秦霄笑:“我说过了,不要再说这种丧气话。”   心中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徐小月的目的,莫非是想连着将我也一起囚在这里,她真的不想要水乐册了?   秦霄缓缓的站起身来,陷入了沉思:假如我是徐小月,为什么要将秦霄也囚在这里呢?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莫非,她?……   李仙惠看着秦霄冥思苦想,不由得奇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秦霄缓缓的摇了摇头,低沉说道:“可能,事情有些不妙。徐小月从密探那里,打听到我喜欢你,于是才将我领来见你。然后,我估计,她会以此作为威胁,逼我交出水乐册。简单来说,她不给我们送吃喝用度来,或是以你的生死作为要挟……没想到,我为了骗得荀丽丽一番信任的胡言乱语,居然也会坏事!”   李仙惠道:“应该不会吧!她不是还要我当她的傀儡么?还有,她说了,你手上的水乐册也对她十分重要,她还对我说,只要我劝你将那东西出来,就可以放了我。要是因此将你激怒,你不交给她,她岂不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秦霄苦笑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徐小月。她实在是太精明了!不管我如何诓骗做戏,她都清楚的知道,我是绝对放不下你,不敢拿你的生命开玩笑的。你以为,她真的不敢杀你么?她的易容术,简直就是真伪难辨。那日我到鄂州迎亲,她扮成你的模样,我险些被骗到。要是最后她没了耐心将你杀死,再找个替身扮作是你……这也是极可能的。”   李仙惠长叹一声:“没想到,我这个祸水女人,终究还是害得你一起被囚入这个牢笼里了!” 第111章 绝处求生   天色渐暗,刮起了一阵风来。三四月间的下雨天,颇有些清冷。冷冰冰硬梆梆的石屋里,更是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秦霄仔细研究了一阵李仙惠腰间的大铜锁,心里已经暗自有了主意。这时腹中传来一阵“咕咕”的声响,才想起自己一天水米未进,来到这个小土丘石屋也有半天了,更没见到李仙惠吃喝半点东西。   秦霄皱眉问道:“徐小月今日没有送东西来吃么?”   李仙惠摇头:“她今日就是与你同来了一场,昨天送来的几个馒头和饮水,已经吃完了……”   秦霄眼看着外面天色渐黑,毅然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仙儿稍等,我去去便来。”   “嗯,等你。”   李仙惠的声音低缓和平和,秦霄却分明听出,那里面透出浓浓的依赖和信任。   秦霄冲他一笑,走到石屋外。拍了铁奴一巴掌,冲他一摆手:“走,跟我一起去弄吃的。”   铁奴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砸巴了一下嘴巴,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迈开脚步跟着秦霄往河边走去。   整个土丘就是个一片荒地,除了沙石泥土几乎再没有别的东西。秦霄到了河边,脱下衣物扔给铁奴,一纵身跳进河水里。   入到水里,秦霄顿时感觉一阵彻骨寒意。抖擞了一下精神,朝前面一片芦苇丛游去。现在看来,徐小月用心还真是歹毒。离得最近的一片芦苇地,也离土丘有一里多远。水性不佳的人,游到这里都有些困难。   不过,这些对于经历过21世纪特种兵泅渡训练,和从小在江南水乡泡大的秦霄来说,无异于小菜一碟了。   芦苇丛附近是一片由深入浅的稀泥浅滩,秦霄提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芦苇丛里。然后俯下身来,折断了数十根长在丛中干枯的芦苇,捆成一个大团,顶到肩上,再朝来时的水路游回去。   回时的路程,就没有这么轻松了。秦霄要将这捆芦苇顶到头上双手托好,尽量不让它们被打湿,仅凭着双脚划水游到了小土丘边。   铁奴连忙上来接过芦苇扛到了肩上,连冲着秦霄指了指水,然后摇头。秦霄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不起,我不会游泳,不然也帮你一起了。   秦霄喘着粗气,拍了铁奴一巴掌:“将衣服给我一件。去,到屋里将火生起来。”   铁奴点了一下头,扛着芦苇朝石屋走去。秦霄则再次扎身跳进水里,朝刚才那片芦苇丛游去。刚才他看得清楚了。芦丛边的浅滩附近,生长着一片茭白笋。虽然这种茭白笋的成熟时间离现在为时尚早了一些,但至少也能吃了。   又是一趟来回,秦霄提着满满一包衣服包着的茭白笋回到了土丘边,走进了石屋。   看来这个铁奴并不是太笨,早早的弄来了石头搭成一个小小的火堆,中间架着干枯的芦苇,升起了一堆火来。   跳跃的火苗映照下,李仙惠的脸,如同含笑的春桃或是出阁的闺秀,温情而又羞涩。   秦霄走到李仙惠身边,拿出一只茭白笋递给李仙惠:“委屈你了!先吃这个垫下肚子吧。”   李仙惠伸手接过,轻轻的剥着表面的那层青嫩的皮壳,露出了雪白的茭瓜,然后送到秦霄嘴边:“你辛苦了,你先吃。”   秦霄咧嘴一笑,伸口咬了下去:“很嫩,很甜。你快吃,我再去弄点东西来。”   李仙惠忙忙伸手将他拉住:“够吃了,别忙了。”   秦霄摇头:“一定要吃得饱饱的,然后,我们有重要的事情……”   卜一眼看到在一旁弄着火堆的铁奴,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从衣包里拿出一把茭白笋扔给铁奴:“你也吃。”   铁奴慌张张的伸手接过,连皮都来不及剥,就急忙朝嘴里塞去。   李仙惠轻叹了一口气:“徐小月也太狠心了。这么大个儿的一个汉子,每天只给他吃一个干面馒头。我见他可怜,这两日的东西,都分了一半给他吃了……”   秦霄微笑:“看来都饿坏了。稍等一下,我去弄点好东西来给大家补补。”   说罢从芦苇捆里抽出一根结实的,打去了枝叶,在石壁上磨成了一头尖利的杆子。   李仙惠疑道:“你要作甚?”   秦霄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活人,还能饿着不成。”   说罢转身就朝门外走去。铁奴看着秦霄的背影,兴奋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茭白笋放到李仙惠手里,“呜呜”的叫喝了几声,追着秦霄跑了出去。   李仙惠低了低头,慢慢的剥着茭白笋,轻轻念道:“为什么,我没有更早一点遇到这个男人呢……”   铁奴跟到河边的时候,秦霄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到了水中,而且举着那根芦杆,像一尊石像般的立在水中,一动也不动。铁奴瞪大了眼睛,静静立在岸边看着。   时间一点点的滑过,唯听到轻轻的水响,和风吹动芦苇的沙沙碎响。   蓦然间,秦霄手中的芦杆飞快扎了下去,提起的时候,已经有一条三斤多重的鲈鱼应声而起,甩着肥大的尾巴不停挣扎。   秦霄大喜过望:“难得难得,想不到在这里,还能捕到这么肥大的鲈鱼!看来小时候练出的这手用杆扎鱼的本事,也有派上大用场的时候嘛!”   回到岸边,秦霄将鱼扔给铁奴拿着,自己锤碎了一块石头,拣出一块边缘锋利的,将鱼细心的剖了,把可能带有毒素的鱼头和内脏全部扔掉,然后和铁奴一起欢天喜地的回到石屋。   铁奴将庞大的身子趴到地上,吹火,加柴,弄得灰头土脸。秦霄细细的转动着穿着鲈鱼的芦枝,将那条肥大的鲈鱼烤得一阵香气四溢。   李仙惠剥了一根茭白笋塞到秦霄嘴里,呵呵的笑道:“想不到,在这样一块地方,还有幸能吃到江南三大名菜中的其中两品,秦大人,你可真是有本事唉!”   秦霄乐道:“哈哈,真是过奖了!我只知道,大活人岂能活活被饿死!江南三大名菜,茭白、莼菜、鲈鱼,我一不小心就弄来了两样,其实这里,也还没有坏到极点嘛!”   秦霄将烤好的鲈鱼递给李仙惠:“熟了,快吃吧!多吃点,养足精神!”   李仙惠笑眯了眼睛,蹑手蹑脚的撕了一块扔进嘴里,马上含糊不清的喊了起来:“唔……好烫!呵呵,真香!”   秦霄满足的笑:“香就多吃一点儿。”   李仙惠撕了一块鱼肚皮飞快的递到秦霄嘴边:“你也吃你也吃,哇,好烫,快接着!”   秦霄一口吞去,如同饿极了的鱼儿咬钩一般,将李仙惠的指头也不小心含了下去,慌忙张开嘴放她的指头出来,却冷不防的被滚烫的鱼肉烫着了舌头,“唔唔”的呼起气来。   李仙惠咯咯的轻笑,挥手抚弄了一下额角略有些零乱的发梢,继续一块块的鱼肉撕了吃。正在这时,两人都齐齐的听到一声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同时发起笑来。转头看向铁奴,只见他呆呆的盯着两人吃东西,不停的吞着口水。   秦霄瓣下一段鱼尾,怕是足足有一斤多重,递给了铁奴:“吃吧,铁奴。还有茭白笋,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铁奴愣愣的看了秦霄一阵,接过鱼尾,塞到嘴里大嚼起来,连鱼骨头也嚼得吧叽吧叽的响全吞了下去,一点落下的也没有。然后又拿起放在一边的茭白笋,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六七根。   秦霄和李仙惠慢条斯理的撕着鱼块吃,不约而同的打看着铁奴,不由得相视一笑,心里都暗自有些欣慰。   秦霄蹲着身子,挪到铁奴身边坐上。铁奴连忙朝旁边挪着屁股,还对他唔唔的点头。   秦霄拿手肘蹭了铁奴一下:“喂,铁奴,你一个异邦人,怎么成了凤姐的奴隶?你是怎么到大周来的?”   铁奴的眼睛难得的轮了两下,扔下手中的茭白笋,拿起一个小石块,在地上划起字来:“七岁,丝路,到大周,被买下。”   秦霄看着这几个歪歪扭扭难以辨认的字,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不错嘛,铁奴还会写汉字。铁奴,你是说,你从小就从丝路来了大周,然后作为奴隶,被凤姐买下了?”   铁奴点头,在地上写了几个字:“驼队。”   秦霄继续说道:“跟丝路的驼商队来的?那你……怎么被割了舌头?”   铁奴惊慌的一下瞪大了眼睛,唔唔的叫了起来,飞快的摇头。   秦霄拍了他两把:“别慌别慌。我不会告诉凤姐的,我们,就当是聊聊天,好么?你不说,那我猜好了。你是不是因为偷吃东西,才被割了舌头?”   铁奴眨了一下眼睛,居然还流露出一股哀伤,然后点了点头,拿小石块在地上划出了两个字“猪肉”。   李仙惠将头凑过来看了看,不禁摇头叹道:“凤姐好狠的心!不过是偷吃了一点猪肉,就被割掉了舌头!” 第112章 暖昧之夜   秦霄心中一亮,略略的思索了一下,轻声对铁奴说道:“铁奴,那天我给你的烤乳猪,好不好吃?”   铁奴飞快的点头,居然如同铁树开花一般,咧开大嘴露出白板牙,露出了一个笑脸,还伸出一个大拇指,“唔唔”的乐呵。   秦霄说道:“那你,以后当我的奴隶吧。我每天给你吃一只烤乳猪,外加一条鱼,怎么样?”   铁奴毫不犹豫欢喜的点了一下头,然后突然又露出惊恐之色,还从地上爬起身来,摇头摆手,唔唔直叫,模样十分惊慌。   秦霄连忙将他拉住,让他又坐了下来,说道:“为何如此惊慌?莫非,你有什么把柄在凤姐手上?”   铁奴慌张的探头看了一下铁门外面,然后拿起小石块,在地上划出一个字:“妹。”   秦霄惊道:“你妹妹,也同你一起从丝路到了大周,然后被凤姐买下,一直扣着?”   铁奴点头,黝黑的脸上,居然写满了忧伤,然后低低的垂下了头,继续在地上划写着:“妹生病,无钱治,哥卖自己当奴隶。”   秦霄恍然大悟,长叹一声:“明白了。你妹妹来到大周后生了病,没钱找大夫,你是个异邦人,生得怪异,当时的人也不愿意帮你,于是只好卖身,被凤姐买了下来?”   铁奴点了点头,眼睛里居然闪出了一些泪花:“五年,未见妹。想送猪肉给她吃,找不到。妹爱吃猪肉。”   李仙惠面露戚色,怜悯的说道:“真可怜!一对兄妹流落到他乡,卖身为奴也就罢了。哥哥偷点猪肉想给妹妹吃,还被割掉了舌头……”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铁奴的背:“这样吧。我帮你找到妹妹,你当我的奴隶好么?我每天都给你们兄妹俩吃烤乳猪,住房子,有衣服穿,也没有人会打骂你们,更不会割舌头。你,相信我么?”   铁奴猛的一下抬起头来,惊愕而又有些呆滞的看了秦霄足足有三分钟,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在地上划着字:“妹会死的。”   秦霄说道:“铁奴,如果你这样一直当凤姐的奴隶,你妹妹就永远会被扣着,你们兄妹俩,说不定这辈子都不能见面,而且,凤姐可以随时随地,毫无理由的将你们兄妹俩,杀死。只要你妹妹还活着,我答应你,一定将你妹妹带到你手上。怎么样?”   铁奴又怔了半晌,突然一下翻身跪到在地上,冲着秦霄磕起了响头,巨硕的黑头将石板敲得砰砰作响。   秦霄连忙将铁奴拉住扶了起来,对他低声说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过,要想救你妹妹,我们要想办法先离开这里。这样吧,我跟你说几件事,你仔细的记下来,只要你做好了,我们就有办法离开这里,好么?过来,我低声告诉你。”   铁奴肯定的点了点头,将耳朵凑到秦霄身边,听他细细的叮嘱。   稍后,秦霄蹲坐到李仙惠的身边,对着她腰间的铜锁忙活了起来。   铁奴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霄用两根磨得精细的芦枝针和一根头簪,在李仙惠的腰间的铜锁上左右摆弄了好一阵,然后“咔吧”一声响,那把五六斤重的熟铜锁应声而开。   秦霄面露喜色,将铜锁取了下来扔到一边,然后伸手抓到李仙惠腰间的铁环上,运足了几分暗力,一声低喝,将那副沉重无比的铁环,拉得挣开了一个缺口,然后缓缓的从李仙惠的腰身上取了下来。   李仙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轻轻揉了揉酸痛无比的腰间,笑嘻嘻的对秦霄说道:“秦大人,我真是有点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官儿还是贼呀?这开锁的把戏,你都这般熟络,咯咯!”   大铁环被秦霄扔到石板地上,咣啷的一声巨响。秦霄吁了一口大气,看着这副铁环铜锁,真的有点不太敢相信,这样重达四五十斤的东西,居然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套了三天三夜,她还有心思说笑,一点叫苦的意思也没有。   铁奴也跟着呜呜的点头,疑惑的看着秦霄。   秦霄呵呵的笑了两声:“你们不知道了吧,我当官儿之前,可是彭泽县鼎鼎有名的小偷儿,没有什么锁能挡得住我的。”   心中却在暗暗想道:要是告诉你们,这些技能是我以前在部队的“间谍”课程上学来的手艺,你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吧?呵呵!这种一根栓的直条大锁对现在的人们来说,也许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可是对我来讲,哪怕是高级车辆、保险密码箱的锁,也能在短时间内打开。   李仙惠咯咯的笑:“秦大哥真会说笑!”   秦霄笑:“好好,还是这声大哥听得舒坦。以后就别大人大人的叫了。你堂堂的郡主,我还一直称呼你作仙儿呢!”   “又来取笑于我!我不是说过了么,我现在连平民的身份都没有了,早就是个该死了的人……”   秦霄挥手打断:“行,咱们都打住。你也别老是提以前的事了。人哪,就得朝前看。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境况渐渐好起了么?你说是不是铁奴,说不定过阵子,你就能带着你的妹妹回故乡了。”   铁奴欢喜的点了点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转身朝门外走去,还反手带上了铁门。   秦霄和李仙惠呆呆看着铁奴出了门,不由得齐声说道:“他干嘛?”   秦霄仿佛想起了下船时徐小月喊的话,不由得好笑起来:“嗯……铁奴似乎习惯站着睡。”   李仙惠扑闪了几下眼睛,似乎也领会到了其中的一点暖昧的气息,不由得脸上微微泛红,低声说道:“那……我们也早早休息吧。你不是说,明天还有紧要的事情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之前被假婚和徐小月挑破过那层窗纸,秦霄不由得感觉稍有点尴尬,于是个了个借口忙活开了,将未烧完的芦苇全部均匀的铺散了开来,对李仙惠说道:“嗯,睡吧仙儿。”   李仙惠走到芦苇堆边坐了下来,煞感兴趣的看着秦霄,微笑轻语道:“秦大哥,你这样的一个大智大勇细心博爱的男子,怎的没有女子追爱,至今未婚?”   秦霄呵呵的干笑了几声:“这个……是一个历史问题,比较复杂,现在不讨论了吧。”   李仙惠感觉怪怪的,皱眉问道:“历史问题?”   秦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说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   李仙惠笑:“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睡觉。”   李仙惠掩嘴轻笑起来:“我见你刚才都把芦苇给我铺上了,这屋内是没有了。莫非大半夜的,你再跳到水里去折?罢了,我们挤挤吧。”   秦霄自嘲的摇头笑了起来,坐到李仙惠身边:“仙儿,你可能将我想像得太好了。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善类,或许也会做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李仙惠咯咯的低笑,将头埋在膝间:“真禽兽,也强过伪君子吧!我感觉,秦大哥是一个很真实的人,不会在仙儿面前玩虚的。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一开始,我就莫名其妙的相信了你。按理说,我身上干系着千万条人的性命,作出的决定事关重大,稍有差池,就会酿成灾难。可是,我偏偏就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你。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秦霄淡淡道:“或许,因为我是临淄王李隆基的结义兄弟,和狄国老的学生吧。”   李仙惠缓缓的摇了摇头,呓语一般的说道:“有那么一点吧……我也弄不太清楚。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是我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我也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火凤的事情,也不会看着我出事的。因为你有过承诺,我相信你的承诺。”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仙儿真会说话,哄得人心里美美的。好了不说了,你睡下去吧。这几日来你都坐着吧,都没有好好睡过。”   李仙惠面带微愠的瞪了秦霄一眼:“我是说真的!”   “好好,我相信就是。你睡吧。”   李仙惠颦了他一眼,略有些不乐的躺了下去。刚下去没一会儿,却又一下叫了起来:“啊,疼!”   门外的铁奴眉毛一扬大嘴一咧,露出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往旁边走出几步,坐到一块大圆石上,撑着脑袋睡觉去了。   秦霄连忙将李仙惠扶得坐了起来:“怎么,腰疼么?”   李仙惠一手捂着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秦霄恨恨的瞪了一阵眼睛,对李仙惠说道:“要不,你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吧,等逃出这里,我马上找郎中替你治伤。”   李仙惠点了点头,轻轻靠到秦霄的肩上,碎乱的秀发,轻拂到了秦霄胸前。秦霄不自觉的伸出一只手,环过李仙惠的背,搭到她的另一条胳膊肘儿上,让她靠得更牢实了一些,减少一些腰部的压力。李仙惠再朝秦霄身边略挤了挤,二人就成了这样一个相拥而坐的姿势,李仙惠的头,也靠到了秦霄的胸前,枕在他的另一条胳膊上。   李仙惠酥软的身体,轻柔的靠在秦霄身上,顽皮的发梢不时撩拨他的脸庞。   秦霄感觉一阵温玉满怀,渐渐的,脸上不自觉的发起了烧来,心中升浮起阵阵绮念…… 第113章 被遗忘的时光   夜晚的风,很轻。透过石屋的气窗缓缓流溢进来,将火苗下的芦苇火星,轻柔的拂起,慢慢升腾到半空,燃尽后化作雪白飘絮,渐渐的飞扬开来。   李仙惠好像腰部一直还在疼痛,不时的挪着身子,慢慢变化着姿势。   秦霄手臂加了两份力道,将她搂得紧了一些,不让她的身体下堕,“这样舒服些么?”   尽力按捺着心中的绮念,低语问道。   “嗯,好多了。”   李仙惠低声道,“不过,我还是睡不着,可能是这几天熬过头了,便没了睡意。不如,你唱歌给我听吧!”   秦霄一愣:“唱歌?”   李仙惠咯咯的低笑,连带着身子一阵轻抖:“对呀!以前,我奶娘哄我睡的时候,都要哼歌,不然我便睡不着。”   秦霄苦笑:“奶娘?”   “咯咯!”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那好吧!不过,我可不保证,你听了我唱的歌会不会作噩梦。”   “你就别谦虚啦秦大哥!你做什么都不会很差的,这个我相信。”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这叫迷信知道么?看来,你挺有成为追星族的潜质。”   “追星族?”   李仙惠疑惑的睁大了眼睛,“这是江南俚语么,什么意思?”   “就是……”   秦霄一脸坏笑,“对某人盲目崇拜,甚至是迷信。”   李仙惠戏谑的瞪了秦霄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了秦大公子,你就当我是吧,盲目崇拜你,好不好?唱吧唱吧!”   “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暂且当一回郡主的奶娘吧。”   秦霄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想着自己会唱的歌。其实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为了活跃部队生活,常常有些类似的歌咏比赛,大多是唱些军歌,但有时也偶尔学唱一点比较老成持重的通俗歌曲。思来想去,秦霄依稀只记得蔡琴的那首《被遗忘的时光》还是在电影《无间道》里听到这一支插曲后,一时心血来潮跟着哼会的,于是轻轻唱道:“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唱了几句,秦霄停住了——后面的那句,忘词儿了!   李仙惠呆呆的愣了半晌:“唉呀,好听!怎么不唱了呀?秦大哥,你这是江南小曲儿么?好奇怪呀!以前从来都没听过这种调调儿。你在哪里学的?”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不记得词儿了。嗯,怎么说呢,算是听别人唱过,然后跟着哼哼的吧。”   李仙惠兴奋的说道:“教我唱吧!我喜欢!”   秦霄愕然:“好啊……不过,我词儿都不记得了,怎么教?”   李仙惠道:“你唱,我听,然后我们跟着曲调,一起填新词儿!”   “好吧……”   坐在外面的铁奴疑惑的竖起耳朵听着小屋里的动静,不时想跑到石屋边来看看:这对情人有意思,大半夜的不干点别的,怎么一直唱歌呢?唱的那些调调儿还一句都没听过!   晨曦微露的时候,李仙惠终于带着满足的微笑,将头歪歪的靠在秦霄的胳膊上,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秦霄也是一阵倦意袭来,恍惚间看着怀里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庞,额间那一点花钿仿佛是无穷的诱惑,让秦霄想欺下身子,吻上去,心中一股欲望也累积到了一个极点,渐有喷薄欲发之势。   正在这时,刚刚入梦的李仙惠突然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紧张起来,终于喊出了呓语:“快逃!大哥,武皇要杀我们,快逃呀……”   秦霄睡意全无,忍不住长叹一声,将怀里的李仙惠抱得更紧了,心中暗暗想到:真是一个可怜而又坚强的女子!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对她生出亵渎之念呢?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也要有原则的去风流才是……像这样的女子,我现在利用她的感恩之心趁火打劫,便是无耻下流了……   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刚刚袭卷而来的绮念飞灰烟灭,秦霄终于也靠着石壁,沉沉的睡了过去。   刚刚过了没过久,铁门上传来两声“笃笃”的声响,秦霄幡然惊醒,心中低喝道——“来了!”   李仙惠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扭头看向秦霄,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他怀里压着他过了一夜,不由得面带歉意的低笑起来,坐起了身子。   秦霄作了个禁声的手势,走到铁门边,透过缝隙,朝外面张望。   不远处的河边,昨天那条小渔船远远的离着河岸,船头依旧是朱大通,光着榜子正朝铁奴喊道:“铁奴,他们还没有睡醒是么?这些是今天的食物,你接好了。跟秦大人说,他什么时候想好了交出水乐册,就可以带着她的爱侣获得自由。”   喊罢奋力一甩,将一个麻布袋子扔到了岸边。铁奴木纳的走过来扛到肩上,朝石屋边走过来。   朱大通继续喊道:“秦大人,我知道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布袋里有笔墨纸砚,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将水乐册的藏匿之地写在纸上,让铁奴送出来。记住,你自己不要出来!”   然后秦霄看到,朱大通点着竹篙,撑着渔船飞快的溜了。   秦霄冷笑,低低骂道:“奸诈之辈!忌惮我秦某人,居然都不敢上岸!”   随即又乐道:“这样也好,正好我用计!”   李仙惠奇道:“秦大哥有什么打算?”   秦霄神秘一笑:“稍后马上就知道了!”   铁奴走到门边,敲了敲门,秦霄打开门,让他进来。打开麻布袋,里面有些干面馒头,和一块砚台几页纸张毛笔。   秦霄呵呵一笑,拿起砚台磨好墨,提笔在几张纸上写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速速将我等放出,不然玉石俱焚!”   “凤姐为何失信,这般没有诚意?莫非还在怀疑秦某人会倒戈相向,或是投效荀丽丽那个妖妇?”……   诸如此类,语气越来越软,写下了七八张之多。然后秦霄将纸按次序叠好,用一块石子压着,对铁奴说道:“铁奴,你记清楚了,他们每来一次人,你就从上到下,取一张拿去给他们,明白么?”   铁奴点头。   李仙惠看得好笑:“秦大哥,这招有用么?能骗得过那个精明无比的凤姐?”   秦霄大笑:“应该没问题!首先他们忌惮我的武功,不敢上岸,这是其一;而且凭我对凤姐性格的了解,以及我们当前的处境,这一套话,恰到好处。凤姐不认为我能解开你身上的铜锁,也明白我不敢弃你而去只身逃离;而且铁奴表情木纳又不能说话,自然也不会露馅儿。看到了这些字条,她就会以为我们还一直在这石屋里!”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来:“看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和凤姐等人,也倒是成了知己对手嘛!”   秦霄跟着笑了笑,然后认真说道:“今晚北斗星升起的时候,就是我们离开这里的时机到了。铁奴,委屈你在这里多呆几天,事情一有着落,我马上来接你。”   李仙惠疑道:“秦大哥,你昨天不是还说过,这块荒岛,四周都是茫茫的白水,离得最近的芦苇地也有一里多远么?而且,芦苇地也如同迷宫一般,更何况,我……我并不会游泳……”   秦霄笑,自信满满:“像那样的迷宫,却是迷不住我秦某人。我的确是记不得路,但只要有北斗星在,就是汪洋大海我也能游到岸。还有,仙儿,你不会游泳也没关系,只要我还浮着,就绝不会让你沉下去。”   李仙惠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太难了!你还是只身脱困,再想办法来救我们吧!”   秦霄依旧是那副笑脸:“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秦霄不是那种不自量力蛮干的人。要只是我一个人脱困,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若不能将你救出,所有的事情,都要落空。万一有个闪失让他们发现我只身逃离了,到时候想再见到你……那才是真的难于上青天了。”   秦霄的这个自信,也算是有根据的。在部队的时候,就经历过无数次负重长途泅渡的训练。相信这个体态轻盈的李仙惠,在水中并不会比那些枪支弹药来得沉,而且,人是活的,在水中有浮力。只要自己略略的教她一些诀窍,并不是太难将她带出来。万一实在没办法了,大不了将她像背包一样捆在背上游去。不乱挣扎折腾,这个总容易做到吧?   李仙惠恨恨的跺了跺脚:“我这个累赘!早知如此,我就是早早学会游泳也好……”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打量了一阵布袋里的食物,说道:“这些东西,就不要吃了吧。今天我们继续吃鱼和茭白笋。谁能保证这些馒头里,没有让人乏力的迷药之类的东西呢?”   夜,终于降临了。   秦霄和李仙惠都感觉到,从来没有如此的希望夜晚的到来。   走出石屋的一刹那,李仙惠抬起头看着秦霄,深深说道:“秦大哥,不管我们能不能顺利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之后,又会有什么境遇。但是,我会永远记得昨天那个夜晚,和你教我唱的那首歌。《被遗忘的时光》对么?”   秦霄点了点头:“对,你学得很快。”   李仙惠淡然的笑:“我不会遗忘这段时光的。这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轻松的一个夜晚。我仿佛感觉,只有在那一刻,我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诸多的烦恼,真正的做回了一次自己。谢谢你,秦大哥……”   秦霄不禁拉住了李仙惠的手:“别说得这么消极和低沉。我还有许多的歌可以教你呢,保证你一首都没有听过。等我们离开了这里,解决了火凤的事情,我再慢慢的教你,好么?”   李仙惠点头,咬着嘴唇,深吸着气,眼圈却是渐渐的红了,自嘲的笑了笑:“不说了,我总是这般的令人扫兴,说些丧气话。我们走吧,秦大哥!”   到了河边,秦霄脱下衣服扔给铁奴,正准备下水,看到李仙惠将身上宽大的襦服袍袖都取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裹胸,露出赛雪的肌肤,腰间果然青紫了好大一片,站在那里略有些瑟瑟发抖。秦霄将自己的紧袖窄口的胡服从铁奴那里拿过来,递给李仙惠:“穿上吧,裹紧一些,别冻着。”   “可是……穿上这些衣物,在水里会更加吃力!”   李仙惠摇头,不肯。   “穿上,没关系。”   秦霄眼神灼灼,坚持。   待李仙惠穿好衣服,秦霄将李仙惠背到了背上,然后用胡服上的翠绿蹀躞腰带,将二人捆到了一起,毅然的朝水中走去。   李仙惠软软的身体牢牢的贴在秦霄背上,如同他当初叮嘱的一般,一动也不动,而且还自觉的帖得紧了一些,减少水的阻力,好让秦霄省力一点。   秦霄尽量游得平稳,眼睛又还四周打量观察,担心会有火凤的人在旁埋伏。不过幸好,看来徐小月对于这片芦苇地和那把铜锁很是放心,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到,秦霄会铤而走险,冒着一起葬生鱼腹的危险,用最原始的方法,救李仙惠出来。   清明时节夜间的湖水,冰冷刺骨。李仙惠的心头,却感觉一股股暖流,一直在浸润着她的四肢百骸。   离岸数尺后,秦霄开始划水,就这样背着李仙惠,稳稳的朝前方的芦苇地游去。   李仙惠将头搭到秦霄的肩头,心中回想着当初在长安时被下旨格杀,和这两年飘泊江南的情景,不由自主的轻轻抚摸起这个壮实无比,给他无限安全感的肩膀,终于无声而又轻缓的流下了两滴泪珠。   一直以来,她内心深处那一块早已是死灰了的心田,仿佛又渐渐的恢复了一线生机,仿佛开始蕴量起一股浓蜜般的春意。 第114章 生死契   游到了芦苇地旁边后,秦霄将腰间的蹀躞带解开,双脚踩着水,已经隐隐触到了湖底的泥地。   秦霄说道:“仙儿,芦苇地边是稀泥,我背着你踩上去会下陷。你下来,我扶着你走上去。”   李仙惠“嗯”了一声,被秦霄托着腋窝,轻轻的从他背上下来。然后秦霄托着她,慢慢朝芦苇地走上去。   李仙惠赤着脚踩在稀泥上,感觉一阵冰寒,身上也冷得发起抖,脸都有些白了,不自觉的牙齿打起了架来。   二人上了芦苇地,秦霄看着李仙惠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发起了愁,本想休息一下的,可是李仙惠这样一身湿透,在芦苇地上被夜间的冷风一吹,定然会越吹越冷,染上风寒。   秦霄一咬牙:“仙儿,坚持一下,不能休息。我们就这样沿着这个方向,一直游下去,有水道就下水,没水道就走芦苇地,不拐弯,只有这样,才可能走出这个迷宫。要是停下来吹了风,身上反而会越来越冷,到最后就要抽筋了。”   李仙惠磕着牙齿,打了一个寒噤:“这样的话,你……你会累死的!”   秦霄笑,抓起李仙惠的手往芦苇地里钻去:“不怕!我是超人!”   李仙惠纳闷道:“超……超人?”   秦霄呵呵的笑,用手脚拨开长得密麻麻的芦苇丛,开出一条小路来,刚好容二人通过。李仙惠下水的时候,穿着容易脱落的女式翘圆头绣花鞋,于是当时索性脱掉了。此时光着被冻过的脚丫子,踩在满是枝丫杂草和荆棘的芦苇丛里,走出没几步就被扎破了好些口子,鲜血长流,却一直咬着牙闷着不出声,跟在秦霄身后,毫不迟疑的继续朝前走。   走过这片芦苇地,秦霄再将她背到了背上,李仙惠满是泥泞和鲜血的脚伸到了前面,秦霄看得好一阵触目惊心,心中不由得暗骂自己:太粗心了!居然忘了李仙惠没穿鞋子!   再次入水,秦霄背着李仙惠,朝前游去。这一次的芦苇地离得近了一些,没多久就划到了。二人依旧分别趟过了稀泥地,秦霄一把抓住李仙惠的手,不由分说的将他背了起来。   李仙惠咬着嘴唇,尽量平静的说道:“你真的想活活累死在这里么?”   “仙儿……”   秦霄语气淡淡,“为什么你的脚受了伤,也不告诉我?这种事情,不要再出现第二次了。知道么?”   李仙惠将后面想说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任由秦霄背着,大步流星的闯进了第二片芦苇地。   若大的一片芦苇地里,风咬着苇叶沙沙的作响,清冷的湖水拍打着泥岸,除此之外,就是秦霄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踩倒一片芦苇地的声响。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秦霄背着李仙惠,终于趟过了最后一片芦苇地,看到了一片茫茫的湖水,漆黑而幽深。   秦霄将李仙惠轻轻放下身来,长长的喘着粗气,呵呵笑道:“怎么样,仙儿,我说吧!我这个笨办法,还是很管用的!沿着一个方向走,遇到什么枝丫口都不拐弯。这不,你看!我们出来了!眼前的就是彭蠡湖啊!”   李仙惠已经被冻得浑身都有些麻木了,脸上更是如同死灰,嘴唇轻轻的抖了抖,勉强挤出一个笑意:“嗯……嗯!秦大哥,你终于成功了!”   秦霄伸出大手,来回的在李仙惠快冻僵的脸上轻轻的搓着,低声说道:“不是我,是我们,知道么?是我们!好吧!稍稍休息一下,我们就游过这个彭蠡湖,找个地方好生休息一下,再办后面的大事。”   李仙惠抬眼看了看这一片茫茫无际的水面,担心的说道:“你都游了一整夜了,还可以坚持么?要不,我们在这里多休息一会,生一堆火……”   “千万不能升火!”   秦霄马上说道,“仙儿,没办法,要让你受苦了,你再坚持一下。要是升起了火,说不定就会将附近的火凤贼人引来,到时候就麻烦了。还有,说不定湖面上有火凤的巡船,到时候我可能会潜下去,你多留意一下,潜下去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到了水底千万不要吸气,不然就会呛水的,知道么?”   李仙惠果敢点头:“嗯,明白了。我们走吧秦大哥,我没关系,能坚持!”   秦霄深吸了几口气,往下蹲了蹲身子:“来吧仙儿!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李仙惠脱掉套在身上的胡服,穿着一件束胸,趴到了秦霄的背上,轻轻搭着他的肩膀。   秦霄感觉身后一阵异样酥麻和清凉,不由得微惊道:“仙儿,你……”   “无所谓了,反正是冷,多穿一件也不见得好受多少。脱掉了你就会游得轻松一些……”   秦霄也不再坚持,一咬牙,背着她下到水里,朝北方游去。   楚仙山庄在彭蠡湖之东,按照记忆,当时在楚仙山庄上船后,朝北行了一段时间,才向西转进了这片芦苇地。现在往北走,应该能离楚仙山庄稍远一点,或许会安全一些。   彭蠡湖的水,在夜风的吹拂下,起着不小的一层层波浪。刚才在芦苇地里还好受一些,有芦苇挡着风,波浪要小了许多。可是现在,秦霄背着李仙惠,时常一不小心就被一个浪头劈脸打来,李仙惠更是时时的呛水,不停的轻轻咳嗽。稍过了一段时间,李仙惠似乎也适应了一些,偷空的深吸气,然后闭息不出气儿。但水的压力着实令人难受,尤其是胸腹间被压迫着,感觉呼吸不畅。   秦霄咬紧牙关,奋力的朝前游着。没过多久,感觉李仙惠搭在自己腰间的一条腿发起抖来,而且变得越来越僵硬。   秦霄心里暗道:“坏了!湖水太冷,李仙惠终于还是抽筋了!”   正在这时,秦霄又猛然看见前面一个船影飘来,隐隐还有几点灯火,听到船上有人在说话。   “大哥你说奇怪不,凤姐居然将我们所有的兄弟都调去楚仙山庄。那里不是有许多官兵和江南的官员么?”   “唉,上头做事,我们做小厮的就不要过问了,省得惹祸。”   “也是……不说了,喝酒。冷不兮兮的,叫我们放哨巡湖,真是晦气!”   “你看你,又发牢骚,老是这样,总有一天被割了舌头!”   湖面极静,二人说话的声音远远传来,却也是清晰入耳。   秦霄心里暗暗琢磨:“巡湖的哨子?不知道,附近有多少这样的船。要是只有一只,也好解决!”   这时,李仙惠刚才还在努力挣扎的一条腿,终于是不能动了,环在秦霄脖间的双手,也急剧的发起抖来。   秦霄明白,水中抽筋是很疼的,而且会越抽越厉害,直到全身都抽成一团,无法行动。就算是水性极佳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淹死的结果。   善泳者溺于水,大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秦霄腾出一只手,摸到李仙惠抽筋的那条小腿后侧正中的承山穴,大拇指使上几分暗力,来回的在上面按摩起来。   李仙惠轻轻道:“好些了,你好生划水……”   秦霄刚刚松开手,李仙惠的两条腿同时抽起了筋!   秦霄正准备再伸手过去帮她按摩,不料李仙惠突然一推秦霄的肩膀,整个人朝后面落了下去。由于有这一推的力道,李仙惠马上沉入了水中。   秦霄大惊失色,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飞快朝李仙惠游去!   运气还好!   秦霄心中大声庆幸!   夜晚的水底,能见底极低,能够再找到她,实在是万幸!   李仙惠那就样静静的飘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动作。头上的长发已经散落了开来,四散飘洒,一丝丝,一屡屡,随水流荡漾,衬得整个苍白的脸庞恬静而又凄婉。   秦霄飞快游她她身后,伸出双手从背后探进她的腋窝里,将她牢牢抱住,浮出了水面。   秦霄压低声音,恨恨的在她耳边骂道:“你疯了!”   李仙惠的双腿已经硬得如同石柱,再也无法移动分毫,此时喘着粗气,低声说道:“秦大哥,让我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闭嘴!”   秦霄大怒,真恨不得腾出手来扇她两个耳光,“坚持一下,前面有艘船你看到了么?是火凤的船,我们去夺船!”   正在这时,那艘船上有了动静,有人提着灯笼出来探视,还在说着:“大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有点不对劲唉!”   秦霄一凛神,低声道:“吸气!”   然后就这样从背后抱着李仙惠,潜入了水里。   入水后,秦霄一只手拖着李仙惠的胳膊,另外一手和双脚奋力的划水,速度居然也极快。渐渐的,看到了头顶的光亮和黑黝黝的船身。   可是李仙惠的嘴里,已经开始冒着气泡,还不停的喝水了!   李仙惠猛然挣扎,要将秦霄的手甩脱!   秦霄一手抓过去,扳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牢牢拖住她的脑后,朝她的唇吻去……   李仙惠不由得暗暗安静了下来,和他吻到了一起。   一股气流顺着秦霄的嘴,送到了李仙惠的口中。   李仙惠的眼睛,因为害怕湖水的刺痛一直闭着,此时也睁了开来,静静的,哀怨的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男子。   她的心里,开始响起一个声音:让我此时死去,也是好的吧!如此一来,这一刻,就会成为永恒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是李仙惠却感觉亦真亦幻恍如隔世。   秦霄抬头看了一眼,没了火光,知道船上的人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进了船里。于是双脚划水,从背后抱着李仙惠,浮出水面,刚好是在船舷边。   秦霄猛然一手探到船舷上,奋力一拉,脚下发力,如同出水狡龙,稳稳站到船头!   船舱里坐着的两个小喽罗一起惊声大呼:“谁!”   秦霄将晕厥过去了的李仙惠放到船头。   两个喽罗看着眼前光着上身的秦霄,和躺在地上近乎赤裸的李仙惠,不由得齐齐瞪大了眼睛,抽出刀来:“不要命了!爷爷的船你们也敢闯上来!”   秦霄也不理会,刚刚放置好了李仙惠,猛一抽身,如鬼魅一般闪到二人面前,飞快一掌切到了一人的喉间,另一只手的手肘,死死的磕上了另一人的太阳穴。   两个喽罗应声倒地。至死都没有明白,是怎么被人干掉的。   这是特种兵搏斗的技巧!   这就叫“拳有拳尖,掌有掌刃,肘有肘锋”特种兵远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花拳秀腿打得多漂亮,而是出手就要讲究效果。一击毙命,或是击晕,使敌人丧失抵抗力再行击毙,绝不容许再出第三招!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杀人的技术!真正拼起命来,特种兵是不会进行什么人道攻击点到为止的,常规打击的眉弓、鼻梁和下巴都不是打击对象。像秦霄这样的手段,就非常典型!   尽管秦霄学了古代的武术,可是像这种绝技,却始终不敢丢掉,并将它们和学的武术紧密融合贯通,就是担心某一天,会要用到。   秦霄马上将李仙惠抱进船舱平躺,双手有节奏按住她的胸口起伏,伴之以人工呼吸。数个回合后,李仙惠昂头吐出一阵湖水,剧烈的咳嗽起来。秦霄松了一口大气,按摩起她小腿的承山穴,并掐着鼻唇间的人中穴。   李仙惠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而且腿部也没那么僵硬抽搐了!   秦霄将二个喽罗剥了个精光,拿根腰带,将他们的尸体攒到一起,手脚缩成一团,绑得严严实实,抓起来扔到了湖里。已经成了棕子一般的两具尸体,马上沉没入水,哪怕是被泡胀了,也没那么容易浮起来。   忙完这些,秦霄终于瘫坐在船板上,胸膛剧烈起伏的喘起了粗气,一串串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流到下颌,缓缓的滴落,滴落…… 第115章 孤身入龙潭   李仙惠身上穿着一件喽罗的衣服,靠着船上温酒用的小火炉取着暖,头发和身上,发出一阵阵的热气,时不时的身子发一阵抖,打几个喷嚏。   她时不时的抬眼看看在船尾划船的秦霄,脸上早已是一片姹紫嫣红,不知道是炉火的烘烤,还是因为喝下了一些船上的烧酒。   秦霄感觉李仙惠看向自己,对着她笑了:“怎么样,吃了烧鸡,烤上了火,又喝了一些御寒的酒,好多了吧?我们运气还算不错,这两个喽罗置办的消夜还挺丰富的,不然我都没力气划船了。”   李仙惠点了点头:“嗯,好多了。”   脸上更红了,微微的低下了头。   快天亮的时候,船终于靠到了岸边,却是一片树林,附近都没见到什么人家。   秦霄和李仙惠各自穿好了一套衣裳,下船走进树林里。秦霄拿刀将船凿得沉了,看着李仙惠一瘸一拐的,不由分说的将李仙惠背到了背上,不让她走路。   李仙惠小腿剧烈的抽过筋,脚也被划破了,还被水泡了一夜,此时已经有些隐隐的发炎,行走极是不便。   天色大亮的时候,走过那片树林,秦霄终于欣喜的看到了一个小村庄。秦霄先行潜进村子,将附近观察了个一清二楚,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这里的村民,都是普通的农家。村庄的背后是一座茶山,此时正是采茶的好时光。许多村民拿着箩盆竹筐,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秦霄背着李仙惠,走到一户人家院子边,见院子里有一名老妇在挑拣茶叶,于是走了进去,放下李仙惠,对她施礼道:“老婆婆,我娘子生病了,腿又受伤,可不可以在您这里歇一歇?”   年愈五旬的老妇人抬起头,额头皱纹嶙峋:“哦……你们是谁呀?怎么一身湿漉漉的呀?”   秦霄抱拳施礼:“回老婆婆,我们是过路的行人,坐船时不小心落水,我娘子也着了寒气受了一些伤。老婆婆放心,我们愿意出钱借宿。”   老妇人站起身来:“钱就不用啦!谁是顶着自家屋顶出门儿的呢,我家老头子还不是一样,在外卖茶叶时常不落家。进来吧进来吧,我看这个女娃儿,受的寒气不轻呢,脸都青紫了。”   说罢招着手,叫二人进屋。   秦霄心头欢喜,背着李仙惠进到老妇人家中。但见家中简朴但却整洁,三间小木房卧室,打理得清清楚楚。   “来,将你娘子扶到这里来休息。”   老妇人领着二人进了一间屋子,撑开了窗户,却是一间整齐光亮的客屋。   秦霄扶李仙惠坐到床上:“谢谢老婆婆了。”   然后掏出在船上搜到的铜钱塞到老妇人手里:“老婆婆请收下,真是打扰了。”   “咦,你这后生,真是的!我都说过了,不要钱。咱家也不缺这几个钱。收起来收起来,我去熬一点姜汤,你赶紧去替你娘子抓点药来吧,村上有郎中,隔壁三家就是,或是将他请来也行。”   秦霄拜谢:“那多谢老婆婆了!”   秦霄总算是吁了一口大气,将李仙惠扶到床上躺好,替她盖上被子,说道:“我去去就来,你安心歇着。”   李仙惠点头:“嗯,我等你。”   秦霄记起来了,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话语中的意味,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依赖和信任,而是变成了一种期待。   秦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马上回来。”   秦霄跑到隔壁,将那个四十多岁的郎中请了过来,搭脉看伤理会了一阵子,给李仙惠的脚上敷上了一些药,然后开出药方:“照这个方子,到县上去点药吧,我这里药材终是不齐全。你家娘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的寒气深了一些,但也不能大意,不然就要落下顽疾了。”   秦霄谢过了郎中,心头的一块大石终是慢慢的放落了下来。老妇人煮好了一碗姜汤拿来给李仙惠喝了下去。   秦霄感激的对老妇人说道:“老婆婆,晚生真是太感激您了!稍后晚生一定重重答谢。”   老妇人坐到一张椅子上,乐呵呵的摆摆手:“我说小伙子,你就别再客气了。我们这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子的,不管你走到哪一家,都是这样待客人的。”   秦霄问道:“老婆婆,这里是什么村呀?”   老妇人说道:“我们这里呀,是江州都昌县福泽村。”   秦霄呵呵笑道:“晚生是彭泽县人,早早听闻都昌茶好,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来到了一个茶山村。”   老妇人乐道:“彭泽来的呀?那也是乡亲哪!彭泽可是个好地方哩,地灵人杰,听说前不久,出了个武状元,还当了江南道钦差呢!”   李仙惠缩在被子里,咯咯的轻笑出了声来,眼睛如同一洼清泓,一瞬不瞬的看着秦霄。   老妇人看来还是个性急的人,站起身来对秦霄说道:“小伙子,我也不跟你闲聊了。你们今天就住在我家里,我现在就去准备午饭去!记着啊,赶紧照着方子给你娘子抓药来!”   然后压了压声音,凑到秦霄耳边:“这年轻的时候,可别落下病根儿,不然生孩子的时候可就麻烦啦,老了也会有风湿,听到了么?”   秦霄心头一汗:“呃……知道了,谢谢老婆婆,我这就去。”   老妇人摆着手走了出去:“快去快去,别耽搁了!”   不久后,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杀鸡的声音,老妇人手脚倒也还利索,很快炖好了一锅鸡汤,三人共桌,饱饱的吃了一顿。   当晚,二人就在这里住了下来。隔日,喝过药饱饱睡了一宿的李仙惠明显好了许多,面上也多了许多红润,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一些颜色。   正巧好客多善的老妇人也跟李仙惠十分谈得来,老头出门卖茶叶没回家,硬是要强留二人再多住几天陪陪自己解闷儿,也好让李仙惠多歇息一下。秦霄正有此意,于是假意客套了一番,算是答应了下来。   秦霄对李仙惠说道:“仙儿,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我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办完事情,我马上回来接你。”   李仙惠点点头,温情的看着秦霄:“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等你。”   秦霄拿剩下的钱找附近的渔家另外买了一条小渔船,朝楚仙山庄划去。到了下午时分,总算是离得不远了,这才弃了船,一纵身跳进湖水里,朝山庄游去。   秦霄记得,昨晚隐隐听船上的两个喽罗说起过,凤姐将所有的火凤部众都调到了楚仙山庄,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今天已经是跟李重俊相约后的第六天,要是有什么异变,那就麻烦了!   果然,等他悄悄上了岸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楚仙山庄大门外,团团的围着一群府兵,约有近千人,将旗边领头的两员将军,一个他认识,是关铁山,另一个看似官职比关铁山要大端坐在那里,估计就是水乐册中记载的,鄂州府折冲都尉萧田。   秦霄绕过这些人的耳目范围,绕了一个大圈子,从楚仙山庄后侧翻过围墙,进到了庄内,正好是后花园,还有许多密密的树木,容易藏身。   秦霄弓着身子,快速的溜过了花园,入眼看到了楚仙山庄的后堂和厨房,数十余口大灶正紧锣密鼓的炒着菜,几个巨大的饭屯里蒸的饭也冒出了热气。大约有百余名丫鬟、仆役、厨师,川流不息热火朝天的在忙活着。   秦霄心里暗暗纳闷:奇怪,怎么跟平常没有任何异样?难道徐小月将我拘禁了起来,却没有在楚仙山庄下任何动作?还是先找到李嗣业和范式德再说吧!   秦霄绕过厨房贴着墙角,使起了飞仙步,沿着墙沿翻上了合院式的房顶,躲在墙角的阴影里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子,见没有人走过了,才一个翻身从上面跃下来,矮着身子轻手轻脚飞快溜到李嗣业的客房门外,四下张望打探了一阵,用手指轻轻的拨破了一页窗户纸,朝里面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秦霄暗道:或许,李嗣业也被他们暗中扣了起来吧?   正准备离开,忽然听房内“噗”的一声响,像是撕破了布匹,又像是……放屁的声音。秦霄心中生疑,走到门边一看,门上一把大锁紧扣。   莫非,房内有人?或者是,李嗣业被关在了里面?   秦霄眼珠一转,走到窗边抓住窗棱,使了几份暗力,“叭嗒”一声,扯脱了扣在里面窗闩,掀开一角,一闪身轻巧巧的翻了进去。   房内整整齐齐,还是什么也没有,却隐隐闻到一股臭味。秦霄四下打量了一阵,俯身朝床底下一看,李嗣业被四脚攒蹄的捆得严严实实塞在床底下,看似却睡得正熟。   秦霄心中又惊奇又好笑:这个家伙,怎么也被人治住了?若不是他刚才梦中放了一个大响屁,我岂不是死活也找不到他了?   秦霄弓下身子到了床下,一把拖住李嗣业,将他拽了出来。李嗣业幡然醒来,嘴里被横绑着一根布条,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霄,神色极是愤怒。   秦霄奇声问道:“怎么了兄弟,如此凶狠的瞪着我?”   李嗣业被捆得严严实实不能动弹,却使劲的向前撞着头,像是要跟秦霄拼命。   秦霄连忙将他按住,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别出声!我替你解开嘴上的布套,你跟我说是怎么回事好不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吵闹,不然我们都完蛋了,大事休矣!”   李嗣业恨恨的点了点头。   秦霄刚刚替他解开勒绑在嘴上的布套,李嗣业就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吼道:“你他娘的伪君子……唔唔……”   秦霄马上一把捂住李嗣业的嘴:“不是说过了,别大吼大叫!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疯了?”   李嗣业的胸膛大肆起伏,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再一次恨恨的点了点头。   秦霄缓缓伸开手:“说好了,千万别吵,不然将你再绑起来扔到床底下!”   李嗣业张开大嘴,活动了一下麻木的下颌,伸出舌头来在外面绕了几圈,然后低声恨恨的道:“秦霄,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将我麻翻?还找我要什么水乐册?我哪里知道什么鸟水乐册,你最多只是给过我一本《道德经》我都已经还给你,而且不是被你烧了么!你他娘的,是不是真看上了火凤的几个骚娘们,跟着变坏了?”   秦霄皱眉:“我什么时候找你要过水乐册,还把你麻翻了?”   李嗣业狠狠啐了一口:“法克!不过两天前的事,现在就不认帐了!这两天俺老李都被塞在床底下,你好狠,都不给俺送东西来吃,害得我空着肚子一直放响屁。你还说不交出水乐册,就不让俺吃东西!这不是你说的么!”   秦霄剑眉上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徐小月将我囚到岛上,再找人扮成了我的样子……好卑鄙!”   李嗣业一愣:“你胡扯什么?莫非硬要不成,又来诱骗俺?俺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秦霄正色看着李嗣业:“李兄弟,我秦霄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么?易容了弄个假的,你莫非也认不出来?”   李嗣业认真盯着秦霄看了半晌,突然激动的睁大了眼睛,险些吼叫起来,强行压低了声音:“真的!这次是真的!兄弟,真的是你回来了!”   秦霄连忙替他解开绳索,一边问道:“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这两天,山庄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嗣业脱了绳索,吃力的爬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恨恨的啐了一口:“他娘的,若不是扮成你的模样,俺老李又怎么会着了道儿!第二次他再来的时候,俺才认了出来!俺虽然被塞在床底了,但也知道楚仙山庄里,这几天可是戒备得像龙潭虎穴了!” 第116章 火中取栗   秦霄正准备找李嗣业问个清楚,隐隐听到门外有了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   秦霄忙将绳索给李嗣业重新套上,叫他装作仍被捆缚的样子,仍然到了床底,自己一个翻身,上了房梁,躲在屋角。   片刻之后,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门被推开。一个男人声音说道:“在外候着。”   “是,大人。”   两个小厮的回道。   “大人?”   秦霄心中生疑,“是什么官儿呢?”   偷偷的探出一点头来朝下张望,却见那人穿着当初自己习惯的那身胡服,身板姿势,居然也和自己有八分相像。   秦霄心中冷笑,明白了过来——这不就是那个假“秦霄”么!   假秦霄反身盖上门,走到床边弯下身子,戏谑的说道:“委屈你哪,李将军。怎么样,你还是把水乐册还给我吧,这样一来,本官也好做人,我们仍然还是兄弟。”   说罢“嘿嘿”的笑了起来。   秦霄心里好一阵恼火又犯呕,假扮老子,也不用扮得这么猥琐吧!   假秦霄正得意洋洋的时候,冷不防的床底伸出一只大手,猛然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咽喉。   秦霄从房梁上翻身而下落到假秦霄身边,冷声低喝道:“不错嘛,连声音也跟秦某的差不多。”   假秦霄浑身一抖,身子一下就发了软,瘫坐到了地下。   秦霄清了清嗓子,学着这个假秦霄的语调,对门外说道:“你们两个,进来。”   然后马上闪身躲到了门边。   两个小厮推开门走了进来,卜一看到被制住的假秦霄,不由得大大的吃了一惊,还没回过神来,每人的太阳穴上都中了一击,眼睛一翻白,硬挺挺的倒了下去。   秦霄将两具尸体拖进层内,关上大门,然后走到假秦霄面前,杀气沸腾的低声喝道:“要死,还是要活?”   假秦霄被掐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只得一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将嘴张成了一个圆形,看嘴形,是要说“活”字。   秦霄冷笑:“秦某人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你若是要大喊大叫,我可以让你瞬时毙命。”   假秦霄惊慌点头。   秦霄拍拍李嗣业的胳膊:“放开他,你也出来吧兄弟,这床底下,你怕是呆足了。”   李嗣业从床底爬出来,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个假秦霄,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秦霄举起拳头,正对着假秦霄的脑袋,凛凛道:“说,为什么要假扮我,你们究竟还有什么计划?”   假秦霄脸上一阵冷汗直流,狼狈的吞了一口唾沫:“大……大人饶命,小的只是个下人,听凤姐命令办事的,知道的不是太多。凤姐给了我一篇说辞,让我背熟了,稍后的晚宴上,最后一次劝说江南诸将官,投效火凤……还有,还有就是……凤姐认为大人将水乐册交给了李将军保管,于是以李仙惠为诱饵,将大人也囚到了孤岛上,好让小的扮作大人的模样,找李将军诈要水乐册……”   秦霄冷哼一声:“惯用手段,雕虫小技,秦某早已料到!那份说辞呢?拿出来!”   假秦霄慌张张的从腰间取出一份纸稿,递给秦霄。   秦霄继续逼问:“那你又是什么人?与我同行的范式德被关在哪里?楚仙山庄,现在有你们多少人在戒备?”   假秦霄慌忙道:“范先生被捆了囚到了浴池里,有几个兄弟在那里看着。凤姐将千圣山的兄弟调了一半到庄子里了,还有萧田和关铁山领着鄂州兵,大约共有两三千人,都驻扎到了山庄的院子里。凤姐说了,今晚要是还不肯投效的江南将官,一律格杀。调这些人来,就是准备弹压的……”   秦霄怒挑剑眉:“好恶毒的心思!说,你又是什么身份?”   假秦霄颓然的低下头,吞吞吐吐说道:“小人是凤姐手下的一名小头目,平常最惯于模仿,于是凤姐早早将我安插到了大人身边,学习大人的动作声音……”   秦霄低声怒道:“你是山庄的总管,马南?”   假秦霄点头,长叹一口气:“正是小人……”   “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完,说不定,能饶了你一命!”   假秦霄惊慌道:“大人,小的知道的,可全都说了……还……还有就是,凤姐说要是在李将军这里找不到水乐册,就上岛去搜你的身,或是用李仙惠当面威胁你。她……她早早在送去的食物里下了药!”   “果然卑鄙!”   李嗣业横插一句:“老子的破风刀呢?”   “在……在小的房间里,哦不不,是秦大人的洞房里挂着……”   秦霄星眼微瞪,一拳对着他的太阳穴打了下去。马南白眼猛翻,颓然倒地,立刻断了气。   李嗣业不由得咋了咋舌:“兄弟,俺从没见你出过手杀人。没想到你杀人,比杀鸡还利索啊!”   秦霄冷冷瞪着马南的尸首:“杀禽兽蝼蚁,自然是利索。不多说了,将这厮的衣物扒下来给我换上,三具尸体都藏起来。今晚,就是解决所有事情的时刻了!”   片刻之后,秦霄换上了自己习惯的那套胡服,施施然的从房内走了出来,反身锁上门,朝前堂走去。   走出没多少步,迎面看到吴兴国带着几个江南的官吏急急的朝这边走来,见了秦霄却是一点也没了当初的恭敬,趾高气扬的喝道:“事儿办成了没有?”   秦霄心中暗笑,忍住一股怒意,拱手哈腰道:“还没有……”   吴兴国一拂袖,瞪了秦霄一眼:“真是废物……诸位大人,我们走吧,请到这边房内细谈。”   说罢带着那几个官将走进了一间侧房,将房门关得死死的。   秦霄心里暗暗冷笑:这些官将,都是火凤的铁杆拥蹙吧?关在房里,还能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估计便是询问粮草银饷的准备情况。   还没进到前堂大厅,就听到那边好一阵嘈杂,看来是晚宴已经开席了。不同的是,此时的嘈杂并非像以往的那种推杯换盏行酒令,而是好一阵铁索拖地的声响,和推桌撞椅的杂音。   秦霄走到大厅一看,四周齐齐站满了一圈手执铁弩、身挎钢刀的黑衣人,个个神情彪悍杀气腾腾。厅中倒是一样置办了百余桌酒席,只是大部份的人都愁眉不展如丧考妣,细细一看,脚下和双手都上了铁锁镣;而另外一些没有上镣铐的人,却是分在了另一边,个个谈笑风生,照例喝酒吃肉。两相对比,却如天堂地狱般的差别。   秦霄飞快扫了一眼,发现何开等当初密见过自己的那些官吏,由于之前就投效火凤了,此时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到了附逆官吏的一方,不过腰间还是挂着红丝配囊。这些人都齐齐不敢看向秦霄,眼神躲闪飘乎。秦霄心中暗暗想道:之前假秦霄的一阵变卦忽悠下来,这些人估计都要有些傻眼了。可恨!居然敢如此败坏我秦某人的名声!   正在这时,徐小月领着荀丽丽等人进到了大厅里,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黑衣杀手和那些附逆官吏齐齐拜倒:“参见英国公!”   秦霄忍气吞声跟着像模像样的拜了下去,心中暗暗怒骂道:徐敬业世袭了徐茂公的爵位,被称为英国公倒也还说得过去;你这个妖妇,也敢自称公候,我呸!   徐小月仍然是席儿的那张脸庞,春风得意的笑道:“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今日晚宴,我亲自作陪,大家一定要一醉方休呀!”   戴着镣铐的官将里,已经有人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说道:“沐猴而冠妄自尊大,可笑之极!”   徐小月大怒:“来人,拖出去砍成肉酱,丢到湖里喂鱼!”   “是!”   几个黑衣杀手应身而去,冲进席间就要拖人。   秦霄连忙出声阻止:“且慢!”   然后走到徐小月声边,低声道:“凤姐,正办喜事,不宜杀人……若能收买一下人心,说不定能劝几个过来。”   然后顺眼瞟了一下她身边的荀丽丽和墨衣紫笛等人,发现她们都齐齐的眼盯地面,丝毫不正眼看他。   徐小月疑惑的看了秦霄几眼,低声道:“想不到,你也还能分清一点事情嘛……”   “罢了,看在我夫君面上,饶你一命。诸位不要介怀,请继续享用晚宴。”   徐小月高声宣叫道,然后冲秦霄摆了摆手,“去吧,轮到你了。”   秦霄走到那人面前,拿起一杯酒,看他像个武官,笑嘻嘻的说道:“将军息怒,息怒,请先喝一杯,解解闷气。”   那人生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十分孔武有力,脸上左颧骨部位还斜斜的有一条刀疤,神情甚是彪悍,年约三十五六的样子。此时他猛一抬手,将秦霄手中的酒杯打翻:“我呸!狗官!若不是刺史大人力邀我前来,本将岂会着了你们的奸计!要杀就杀,不必废话,本将有死则矣,决不当卖国贼子!”   秦霄作势大怒,厉声喝道:“好你个不知死的无名小卒,竟敢藐视本官!报上名来,本官要诛你九族!”   那人恨恨的啐了一口:“我呸!凭你也配说出‘诛你九族’这种话来,你当你是当今圣上?本将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岳州府折冲都尉万雷是也!你要杀便去杀,不过本将告诉你,你若是有一个本将家人没有杀尽,你秦霄也迟早死在万家人手中!”   万雷?好名字!势如奔雷,真是人如其名!秦霄心中暗暗敬佩起来。   “来人!”   秦霄怒不可遏,“将此人先行收押,本官稍后亲自料理!”   万雷被几个黑衣人拖了出去,沿路还一直痛骂——狗官、狼狈为奸、不得好死! 第117章 游戏,该结束了!   这么折腾了一阵,场面顿时清冷了下来。   徐小月强作欢笑走到大厅内,举起酒杯:“诸位,不必惊慌,我们断然不会随意杀人的。诸位都是贵客,今日一定要尽兴才是!请满饮此杯!”   秦霄跟着附合:“诸位大人,将军,英国公盛意拳拳,我等切不可废了她的好意,快请!”   由于刚才万雷事件的威慑,许多人不得不迟疑的拿起了酒杯,干了一杯。   徐小月拍拍手:“来呀,为诸位大人歌舞助兴!”   十余名身着红衣丝缕上半身几乎全裸的女子,翩翩然的走了出来,大厅旁的丝竹鼓乐也开始奏响,一场香艳绮丽的歌舞,居然就在这些铁弩和镣铐之间表演了起来。   那些附逆的官将自然是个个讨好般的拍好称道,纷纷举杯痛饮,仿佛已经一眼看到了太平盛世万代伟业一般。   徐小月朝秦霄扔了一个眼色,微摆一下头,朝旁边侧间走去。秦霄会意,跟了上去,荀丽丽等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进到房内,徐小月煞是气闷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拍桌子,恨恨咆哮道:“这些不识抬举的狗官,明日辰时之前再不投诚,一律杀无赦!”   荀丽丽笑吟吟的走上前,微微低头道:“凤姐息怒……我估计这些人,也是死要面子,不见棺材不掉泪。众目睽睽之下不太好意思公然表示愿意效忠。若能分别劝说,或许效果会好一点。”   徐小月闷哼一声:“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秦霄,就命你去完成此事。能劝回几个算几个,不能劝回的,全都砍了!”   秦霄拱手应声:“是!”   心中暗暗想道:看来,徐小月找人假扮我,知情的人并不是太多,估计连荀丽丽都还蒙在鼓里吧?他们应该以为我真心投效了徐小月……看那墨衣和紫笛姐妹二人的眼神就明白,这对姐妹,看着我对徐小月和吴兴国点头哈腰,估计心里把我往死里恨了,巴不得剥我的皮拆我的骨头呢。而且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对于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真正的“凤姐”、英国公这种事,也是感到惊讶莫名吧。徐小月,也终于心急的正式走上台面。看来她对荀丽丽将她暗中架空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忌惮了……   就这样,秦霄独坐在一间房内,徐小月和荀丽丽等人暗藏在隔间,那些不肯投效的官吏一一被带了进来。秦霄照着在南马那里收缴来的说辞,作苦口婆心状的劝说一气,大约都是——大周朝如何无能、武则天如何荒淫无道、李家神器早该回归、许诺下若干好处等等这些话。十有七成的官将都是默不做声任凭满口唾沫乱飞,有的则如同万雷一样对秦霄破口痛骂,肯屈身投效的官员尚不足二成。   秦霄将这些事情暗暗牢记于心,暗暗欣慰:大周朝的天下,还是好官儿多!怪不得大唐在中国历史上能够成为首屈一指的盛世天朝,由唐太宗手上流传下来的清政廉官风气,从贞观一直延续到武周,直到后来的开元盛世……还是造就了很大一批好官儿的!也难怪唐朝是中国历史上贪官最少的朝代!   一直忙到黎明时分,徐小月终于失去了耐心,在隔壁恨恨吼道:“不用劝了!全部给我关起来!先做人质,日后全部拿来祭我先锋大旗!”   秦霄忙了个口干舌燥,忙忙喝着茶水,装出一副乏力无助的样子,坐在凳子上喘气。   徐小月推开隔门走了过来,坐到正位的太师椅上,眼睛静静的扫过屋中的人。   秦霄、荀丽丽、墨衣、紫笛,还有后来才来的吴兴国。   这些人,齐齐拱手垂立,静静站成一排,默而不语,场面气氛压抑之极。   徐小月拿起一杯茶,揭了盖子,缓缓的在杯面上抚了一抚,淡淡道:“好茶,好茶……只可惜,丽姐给我泡的这杯碧涧明月,怕是加了某些别的东西进去吧?”   荀丽丽微微惊了一惊,抬头疑惑的道:“凤姐,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   徐小月拖长了声音,极是傲慢的说道,“那我让你见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说罢拍了拍巴掌:“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朱大通今天难得的穿了一件灰布长衫,一脸漠然的走到徐小月身边:“属下‘出水云龙朱大通’,拜见英国公!”   荀丽丽果然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居然会说话!”   朱大通冷哼一声:“想不到吧,荀丽丽。当年我们同为英国公四大护卫,你却暗中将我毒得又聋又哑,然后又来假惺惺的可怜我这个废人,收买我。只是你还不知道,英国公是何等的聪慧,岂能被你这种小人所蒙骗?她非但没有相信你造的谣言说我有意叛变,更是苦心帮我解了毒,治好我的伤。”   徐小月哼哼的冷笑:“荀丽丽,你野心包天,居然敢暗中图谋不轨,意欲篡权。只可惜,从十年前朱大通的事件起,我就开始提防着你了。你走的每一步棋,做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荀丽丽苦笑的摇了摇头,突然遏厮底里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徐小月你这个小贱人,你以为我荀丽丽真的是那么好对付的么?来人,动手!”   话音刚落,旁边的窗户全部瞬时被冲破,七八个身着夜行衣蒙头蒙脸的黑衣人,齐刷刷的撞了进来,围在荀丽丽的左右。   秦霄原本站在两拨人中间,此时不经意的旁边退了退,靠到了墙角。墨衣和紫笛更是一阵迷惘,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只得跟着秦霄一起往墙角退去。   房中,分成了三拨人:徐小月与朱大通;荀丽丽与吴兴国及那批黑衣人;秦霄与墨衣、紫笛姐妹。   没想到,徐小月对这群黑衣人的闯入,仿佛视若无睹一般,脸上一直神色淡然,悠悠说道:“荀丽丽,这就是你这些年来,暗中让韦庭帮你训练的七死士吧?据说这七死士,随便两个一起发力,都能跟你们当初的四大护卫之一有得一拼。我今日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七死士,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神奇厉害!”   荀丽丽哈哈的大笑:“可笑你这个无知的丫头!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刚调来的那些火凤部众,会听从你的调谴么?这么多年来,他们都只知道我是凤姐,何时知道你有你这个臭丫头!现在你只有区区一个朱大通,就算他当初是我们四大护卫之首又怎么样?我就不信,他能胜得过我和韦!……”   荀丽丽的话陡然顿住了,眼睛睁得极大,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间,一把短剑的剑头,从背后将她刺穿,剑头冒出了前腹!   秦霄和墨衣等人也不由得惊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荀丽丽的身旁,原本一直静静不语的吴兴国,脸上露出狰狞的诡笑,猛然一把将短剑从荀丽丽背后抽了出来,然后上前几步,对徐小月拱手道:“属下韦庭,向英国公复命交差。”   那七死士,也如同死人一般,眼见荀丽丽被刺伤,居然无动无衷!看来,他们也只是韦庭的亲信,根本不买荀丽丽的帐。   荀丽丽如同散了架一般,瘫软到了地上,用血淋淋的手指着韦庭:“你……为何……”   徐小月得意的大笑,站起身来,踱到浑身抽搐不停淌着血的荀丽丽身边,一脚踩到她的脸上,不屑的说道:“你太自负了,荀丽丽,也太小看我了。或者说,你太相信这个陪了你二十年的男人。只是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女人,保养得再好,也是会老的。老了的女人,再怎么打扮,也会没了味道。你说呢?错就错在,我似乎比你年轻了那么几岁,哈哈哈哈!”   荀丽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由于被踩着脸,模糊不清的怒骂道:“奸夫淫妇!”   徐小月猖獗的大笑起来:“骂得好,骂得好哇!这些,还不都是自以为是的荀丽丽安排的么?从三年前起,你就建议我住到鄂州刺史府,说什么好暗中指领一切。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将我远远甩开,自己在火凤弄权?只是你没有想到吧,我做为刺史的女儿,却一不小心,和刺史混上了床,哈哈!”   站在她身后的韦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的偏过头去,狠狠的瞪着墙角,仿佛想要将那里瞪出一个洞来。   秦霄强烈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不动声色,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已经捏成了拳头,骨骨作响。秦霄看得清楚,荀丽丽被一刀从背后刺过,早已刺碎了肾脏,怕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她的死已经是定局。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冷静,不然头脑一发热,必定坏事!   墨衣紫笛姐妹早早就被眼前的状况惊瞢了,此时非但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连这些人的关系都有些迷糊了,只好呆呆的站在秦霄身边,无辜而又迷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徐小月意得志满,继续大放厥词:“其实你荀丽丽也算是个聪明的女人,把朱大通弄成了废人收为帐下,还暗中一直和虎万求藕断丝连,连韦庭也是你的男人。表面上看,火凤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将听令于你。只是你一直没有想到吧,你最信任的韦庭,居然早在三年前,就彻底厌倦了你这个无耻风骚还自以为雅丽脱俗的女人,甘心投效了我。最近,你更是想借助外力来对付我,与那个乳臭未干的秦霄暗中苟合约定来算计我。你可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一件,能逃脱我的眼睛!”   说罢徐小月将脚从荀丽丽脸上抬起,用脚尖朝秦霄指了一指:“荀丽丽,你是不是很好奇,你都要被我杀了,你的秦大人,为何还不出手帮你?问一问你的好女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看在你当年功劳的份上,我赏你个死得瞑目。”   荀丽丽一直不停的抽搐,头上脸上尽是血迹泥灰混成一团,缓缓的移动着头,看向秦霄。   墨衣和紫笛同时惊声轻问道:“女婿?什么女婿?”   秦霄脸上早已罩上了一层如烟雾般的怒气,此时微眯着眼睛,缓缓扭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在亮了。   几声雄鸡打鸣,远远传来。   秦霄回过头来,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大,抖射出凛冽的杀气:“墨衣,紫笛,你们听好了。眼前倒在血泊里的这个人,是你们的亲娘。杀你娘的这个人,韦庭,在一个月之前,杀了你们的父亲虎万求。然后,他们还将真正的秦霄囚禁起来,换了个假的上场。”   姐妹二人同时惊叫:“你说什么?”   韦庭不由得惊声道:“大胆马南,居然敢直呼我的名讳……你,你如何知道我的这些事情的?”   秦霄双手猛一捏拳,怒气盛然的瞪着韦庭和徐小月:“徐小月、韦庭,游戏——该结束了!”   徐小月的脸,瞬间变得刷白,不由自主的往韦庭和朱大通身后移去,颤抖着嘴唇,惊慌低喝道:“你……你是真正的秦霄?”   “什么?这不可能!”   韦庭和朱大通同时惊叫起来,二人齐齐摆出一个照门,将徐小月挡在了身后。朱大通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可能,从乱苇地里走出来!连船都没有,难不成还会飞了?”   七死士快步移动,七把长手刀围成了一个扇形,将秦霄和墨衣等人,围到了核心。   躺在地上的荀丽丽,突然声厮力遏的狂笑起来,便之以剧烈的咳嗽:“好!好极好极!计中有计,我们所有的人,都被秦霄算计了!徐小月,你终究也没有好下场!”   徐小月杏眼圆瞪,厉喝道:“贱人,死在眼前还在鬼话连篇!秦霄,你单枪匹马一个人,也敢向我叫板!就算你武功盖世,也未必就能胜过这屋中的所有人!更何况,我还有三千护卫就屯守在楚仙山庄。今天,完蛋的是你!” 第118章 大破灭   秦霄的脸,已经如同结冰的寒铁,除了冷峻的杀意,丝毫看不出别的表情。他一直铮铮的打量观察着眼前的情景,努力寻找着一个最合适、最有效的出击时间和角度,争取第一时间打开一个突破口,并震慑到眼前的敌人。   墨衣和紫笛也双双拨剑出鞘,人手一把火竹蛇儿剑,背靠背的站在一起,与秦霄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品字状。   墨衣面如寒霜,凛声说道:“秦霄,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   “是。”   秦霄吐出一字,如铁板落地,铮然有声。   躺在血泊里的荀丽丽,突然眼睛睁得许大,竭力挣扎起来,喃喃喊道:“墨衣,紫笛,娘对不起你们!虎万求,我对不起你!”   然后身体猛一阵抽搐,硬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老贼,我跟你拼了!”   紫笛带着哭腔,声厮力竭的一声怒吼,人剑化虹,直朝韦庭击去!   墨衣闪身而动,与紫笛同时击出!   七死士的七把长手刀,瞬间整齐如一的划出七道死亡光刃,直朝姐妹俩斜刺里砍去,纷飞乱舞的刀影将姐妹二人全身上下笼罩其中!   几乎是在同时,秦霄猛然发力,长臂化影,铁掌成刀,如同魅影游蛇一般,从一个转瞬即逝的缝隙里,闪进七死士的刀光影憧里!   七死士感觉眼前一阵花雾,不禁齐齐大惊失色,生生的收住了刀势,抽身朝后跃去,齐整整的翻腾了一圈,半蹲伏在地上,单手掌地,长刀侧伏。   秦霄长身而立,缓缓的将横在胸前的右掌放了下来。   墨衣和紫笛,也如同惊呆了一般,抽剑而回,站到秦霄身边。   叭嗒……   屋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静。静得可怕。   叭嗒,叭嗒……   秦霄的手掌上,居然有一股鲜血,缓缓流到青石板砖地上,浅起一阵阵小小的灰土,瞬间凝成一团团血球。   而他的手上,根本没有丝毫的伤痕!   七死士如同见鬼一般同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其中三人,更是喉间猛然喷出一阵血雾,浑身抽搐的重重砸在了地上。   三把长手刀在地上滴溜溜的晃动,如同三个玩笑,将韦庭的眼睛刺得生疼,浑身筛糠一般的发起抖来。   紫笛脸上泪痕未干,生生的吞了一口唾沫,低低道:“太……太可怕了!空手入白刃,瞬毙三人!”   墨衣面如古井,不动声色,长长的看了荀丽丽一眼,悠悠说道:“笛儿,这下,你见识到了?”   韦庭和朱大通,护着徐小月,慢慢的朝后退。   剩下的四死士,紧紧握着长手刀指着秦霄,胸口齐齐喘着粗气,缓步后退。   秦霄微移脖颈,缓缓的扫视过屋里的每一个人,沉沉低吟道:“我早就说过了,游戏,结束了!”   “墨衣,紫笛……”   秦霄舒缓了一下语气,“四死士交给你们了。他们武艺稀疏平常,只不过有些默契罢了。以你们姐妹二人的武艺,同心对敌,应该问题不大。”   “是!”   墨衣紫笛异口同声,齐齐低啸一声,挺剑而出,二道红芒,直刺向剩下的四死士!   秦霄提起步子,缓缓朝徐小月等人逼近,嘴角渐渐扬起一丝傲慢而又冷酷的笑意,缓缓说道:“与某,决一死战吧。”   韦庭和朱大通齐齐身子震了一震,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徐小月不由得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快上啊!身为四大护卫,怎能怕了一个黄毛小子!上,杀了他!每人赏一百万贯!”   韦庭和朱大通一咬牙,同时发出一声暴喝,猛然扑向秦霄!   韦庭的手中,更是多了一把弧月弯刀,朱大通则从背后抽出了一把三尺柴刀,齐齐向秦霄斜砍而去。   秦霄冷笑一声,疾抬脚跟,脚尖一踮,整个身子朝后飞遁而去,从容避开了两道刀影。   “喀嚓嚓!”   青石砖的地板,居然被这两道强横的刀气,劈得裂开了两道缝隙!   徐小月趁势推开窗户,放声大喊:“来人!来人!”   秦霄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斥,然后是长剑入骨之声。扭头一看,一名黑衣死士被墨衣一剑穿胸,毙命当场;紫笛扭款柔腰,半空中环旋回切一剑,将另一个黑衣死士从鼻到额开了胪,鲜血喷洒,将姐妹二人如花的面庞,染得如同冥府夜叉,狰狞而又恐怖。   剩下的两个黑衣死士背靠着背,不停喘着粗气,眼睛里已是写满了恐惧和绝望,握刀的手,居然也在瑟瑟发抖。   紫笛冷笑:“七死士?哼!七死尸还差不多!姐姐,速速解决这两条小狗,一起去找韦庭老贼拼命!”   “好!”   迎面一阵罡风袭来,韦庭和朱大通两把刀已经劈至眼前。秦霄再度翻身而退,从窗口一跃而出,韦庭朱大通紧追而出,三人到了院落里,相隔十尺,冷眼对峙。   正在这时,庭院入口处,传来一阵大喊,黑压压的一群人手执钢刀冲了进来。正是火凤的部众,听到了这边打斗之声,前来救援!   徐小月跟着跑了出来,指着秦霄得意的大笑:“秦大人,武状元?武状元了不起么?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我就不信,你能杀得光楚仙山庄三千多号人!我呸!匹夫之勇,亏你还自以为智勇无双无所不能,现在闹大笑话了吧!”   秦霄静静的听完了韦庭的一通狂妄叫嚣,脸上一直挂着漠然沉静的笑意,最后缓缓说道:“徐小月,你知道你败在哪里么?”   徐小月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敢诡辩!我看,你除了油滑嘴硬,再没有别的本事!估计上床了也是个软脚蟹!”   徐小月话未落音,屋顶上传来一声雷霆炸吼,一个庞大的身影如雕隼扑食,朝那堆黑衣人杀去!   “爷爷在此!小猴子们,全给我去死!”   李嗣业恍如天神降世,落到那群杀手中间,将那一群人震吓了个半死。   话音未落,李嗣业手中的泼风长刀如同飓风刮起,劈波斩浪的扫过眼前的两个杀手。   “噗哧!——”   两颗人头瞬间没了影,肌肉抽搐的脖颈间,鲜血如同怒泄的喷泉狂洒而出,当空下起一阵血雨。   两具尸体轰然倒地,四肢仍在本能的抽搐。   李嗣业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放声大笑:“痛快痛快!他娘的,老子憋了很久了!杀!——”   徐小月骇然的瞪大了眼睛,吞了一口唾沫,强打语气:“一个李嗣业又能如何?区区几个匹夫,能挡我千军万马?”   秦霄摇了摇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故作神秘般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徐小月,你听……静静的听。听到了么?外面是什么声音?”   徐小月一皱眉,随即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韦庭和朱大通也同时骇然,惊恐不已的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两个仓皇失措的黑衣杀手,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惊慌喊道:“主人!完了,全完了!”   徐小月大怒,举起刚才在房中捡到的一把长手刀,将那个杀手一刀砍死,厉声问另一个:“放屁!你才完了!你来说,出了什么事情?”   另一个杀手惊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说道:“李……李重俊带着羽林卫,从水路旱路同时杀来,萧将军和关将军,已经抵敌不住了!羽林卫已经杀到了凌云居前!”   “什么!”   徐小月、韦庭、朱大通同时大叫起来!   徐小月惊慌叫道:“昨日探马来报,李重俊还在三百里外,今日怎么就杀到了楚仙山庄?前堂正院有三千人马,怎么败溃得如此不堪?”   那个杀手慌乱的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混蛋!畜牲!”   徐小月气急败坏,厮声怒吼,一刀将那个杀手的头胪砍了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了院落一角。   秦霄一直冷眼看着徐小月等人,此时突然发力,暴喝一声:“徐小月,韦庭,朱大通,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徐小月等人如遭雷击一般齐齐哆嗦了一阵,回过脸来,怒目瞪着秦霄。   徐小月更是悍不畏死的跨上两步,走到韦庭和朱大通身前,拿刀指着秦霄,发狂一般的叫嚣道:“秦霄,你这个奸贼!我一定饶不了你!”   秦霄冷哼一声,浑身杀气喷薄:“只可惜,死的一定是你!”   “哼,未必!”   徐小月缓缓退着步子,“失了三千人马而已,江南仍是我的。你和李重俊,迟早要葬身在江南!”   秦霄哈哈大笑,鄙夷的怒视着徐小月:“可笑你这妖妇,事到如今还在做这种春秋大梦!如果不出我所料,此时你的老巢鄂州已经被张仁愿提兵攻陷;千圣山中屯集的物资也已经落入高仙芝的手中!你还有什么资本?你还能凭着卑鄙无耻的手段,要挟江南的官将么?你手中还有什么证据?实话告诉你,江南所有官将的证据,我已经牢牢掌握在了手中。你除了一些臭得发霉的铜钱,和眼前这些虾兵蟹将乌合之众,已经没有任何本钱了!”   “你!”   徐小月浑身发颤,牙齿将嘴唇已经咬出了血来,疯狂的吼道,“秦霄,我徐小月与你誓不共天!大家上,杀,杀了他这个奸贼!”   韦庭和朱大通同时一声暴喝,再度朝秦霄杀过来;旁边早已围过来的百余名黑衣杀手,也一齐跳入战圈,将秦霄围在场中,滴水不漏! 第119章 挡我者死!   秦霄一声清啸,抽身疾闪,绕到一名杀手身边,拦腰软胁里给了他一拳,顺手一击肘打上他的手腕。杀手手中的钢刀瘁然脱手,秦霄一把接过,旋即在身边一舞,生生的砍断三条手臂!   几声惨叫同时发出,电光火石之间,地上已经躺倒三人,痛苦不堪的抽搐着!   韦庭的眼睛已经几乎要滴出血来,如同发狂的野兽疯狂的咆哮如雷,弧月弯刀舞成一片戾影,将秦霄全身上下都笼罩其中!朱大通则是见缝插针船的递进一刀,横劈一手,身形游移飘乎,看来这“出水云龙”的名号,倒也是名符其实。   秦霄快身如电,心中沉静如水,游离在这片刀光剑影中。他衣不沾尘的用钢刀格挡住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时时空隙里递出一刀,便是一个生命的终结。   飞仙步的轻身功夫,散打搏击的凌厉步伐,捕获瞬间杀机的锐利鹰眼,再加上诡异难料的钢刀,秦霄,已经将这一片杀戳的修罗场,变成了他表演屠杀的舞台。   此刻,若再有人相信他是个翩翩儒雅的文士,或是弱不禁风只会海口胡诌的吏僚,那这个人,估计不是疯子,就是白痴!   秦霄的身上,已经如同经历了一场鲜血的洗礼,原本纯白无瑕的白色胡服,此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神色,如同蛰伏的猎豹,沉稳而又内敛,却让人暗生恐惧惊骇之心;他的眼睛,比扑食的鹰鹫更加敏锐和冷酷!   嚓——嚓嚓!   又是三颗头颅冲天飞起!   秦霄的鬓角发梢,已经有敌人淋漓而来的鲜血如股流下!   此刻,他已经只记得一件事情——收割这些杂碎的生命!——挡我者、逆我者、犯我者,杀无赦!   站在一旁的徐小月,脸已经白得如同石蜡,整个人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呆呆的杵在原地,惊惶、恐惧的喃喃自语道:“疯子!妖怪!魔神!这畜牲是个魔神!……”   相对于秦霄这边的简单利索杀人如麻,李嗣业那边,则是惊世骇俗如同炼狱!   他的泼风长刀,已经不知道抹断了多少个脖颈,斩掉了多少只手脚,此时仍然像噬血的凶兽张牙舞爪,残忍而又疯狂的,掠夺着他身边的任何一个生命!   “杀!杀光你们!狗日的!他娘的,杀!”   李嗣业一声声奔雷巨吼,将青石板都震得嗡嗡作响,“痛快,痛快!再多来几个!杀!——”   李嗣业身边的尸体,残缺不全的堆集了好大一片,可仍然有黑衣杀手悍不畏死的朝他扑过来,将他围在核心,左右轮流夹击!   刀剑如影,血流成河!   “李将军,本将前来助你!”   一声大吼震天冲出,旁边一个大汉威凛凛的冲杀过来,手中的长刀舞得密不透风,生生的劈开了一条血路,和李嗣业背靠背站到了一起。   李嗣业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如柱的鲜血,大声喝道:“兄弟是谁?”   来人一挥刀,格去了砍来的三柄钢刀:“岳州府万雷!李将军,先杀敌,后叙话!”   “好,杀!杀光这帮狗日的!”   二将齐声大吼,挥刀猛然砍杀起来!   原本围得极窄小了的一圈人群,顿时被他们杀得四散分逸,星落云散。   “好家伙!万将军好刀法!”   “李将军的也不差!”   “杀!”   二条饿虎,再度同时杀出!   围攻秦霄的人群,已经越来越稀散了。剩下的数十名黑衣杀手,已经个个眼中带有惧意,迟疑起来。   拼杀了半天,居然还没有摸到过这人的一个衣角,却被他信手杀死了三四十人!   实力如此悬殊,还怎么打?   跟鬼打架,也没有这般邪门的事!   杀手们也是爹生娘养的肉体凡胎,虽然平日里徐小月定下的规矩极严,可在眼前死亡的威胁之下,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逃遁之心,无心恋战。   核心中,秦霄一抖长刀,斜指地面,一道血流不断线的流落到了地上,凛然喝道:“还有不怕死的,一起上来!本官今日大开杀戒,挡我者死!”   韦庭和朱大通一直小心翼翼,虽然至今还没有受伤,却是心胆俱碎一般丝毫没了斗志,此时颓丧的跳出了战圈外,浑身发抖的齐齐喘着粗气。   徐小月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去,对二人吼道:“上啊!你们这两个孬种,居然还号称什么天下无敌!连一个黄毛小子都对付不了!”   韦庭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扇到徐小月脸上,打得她一阵眼冒金花:“住口,你这个臭婊子!要不是因为你野心吞天、排除异已、容不下自己的兄弟,事情会搞到今天这个份上么?我们拼死拼活的厮杀,你却屁事不干只知道骂人!老子告诉你,老子忍你很久了,呸!”   徐小月如同见鬼了一般惊愕的瞪着韦庭:“你……你好大胆!竟敢打我!”   韦庭咬牙切齿:“非但要打你,老子还想杀了你!”   朱大通抽身挡到韦庭前面:“韦庭,你疯了!你忘了我们当日的誓言,竟敢弑主犯上!”   “朱大通,你这个蠢货!”   韦庭恨恨啐了一口,大声怒骂道,“事到如今,只有杀了这个婊子,向朝庭投降,才可能留得一条性命!”   “你!……”   朱大通和徐小月同时大怒,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反复无常的狗贼!纳命来!”   身后一声娇斥,半空之中,一个飞旋的人影带着血红剑光,朝韦庭头顶猛然袭来!   紫笛!面带无穷怒意的紫笛!   “臭丫头,别忘了,你们是老子教出来的!”   韦庭咬牙低吼,不退反进,一脚蹬地朝半空中挥刀砍去!   紫笛看似密不透风的剑屏,突然被迎面而来的韦庭架出一个空当,弧月弯刀如同阴骘的毒蛇,从这个缝隙里一穿而过,一刀正劈上紫笛的肩头!   紫笛惨叫一声,轰然掉到地上,右侧肩头到上臂,被砍了一道尺许长的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笛儿!”   墨衣赶来,一道人形剑影贴着地面,直袭韦庭下盘,如电如雷。   韦庭方才落地准备去一刀结果了紫笛,此时见墨衣袭来,冷笑一声再度盘身而起,半空中,以一个与墨衣几乎是完本相同的招式,朝她对杀而去!   两道如虹人影白驹过隙间的对了一招,墨衣一声尖叫,也掉落到了地上,身上,多了一道与紫笛几乎一模一样的伤口。   韦庭得意非凡,哈哈大笑:“臭丫头,当年我教你们的时候,就特意留了一手,就是为了防着今天这样的事发生。你们就是再练一百年,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徐小月冷眼瞪了韦庭一阵,暗暗拖着朱大通的衣角:“我们走,身后这间屋里,有密道……”   说罢,二人缓缓朝后退去。   正在这时,后堂大门外,传来海呼山涌一般的声音,数块门板也被瞬间推倒,数百名手执长枪的羽林卫军士冲杀了进来。   秦霄看到,李重俊提着一柄金色横刀,站在后堂入口处,大声喝道:“包围起来,弓箭手屋顶戒备,敢有异动者,乱箭射杀!”   “是!”   众军士齐声大喝应道。   李重俊雷声厉喝:“院中之人听着,全部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如有反抗,一概格杀,碎尸万段!”   十有六成的黑衣杀手,早已是心胆俱裂毫无斗志,此时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扔下兵器,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求起饶来。   韦庭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绝望,呆呆的杵在了那里。徐小月和朱大通正准备退到房里翻找密道逃走,却发现房顶不知何时已经密布了好大一批弓箭手,齐齐的瞄准着他们,于是再也不敢动弹。   李嗣业和万雷那边的黑衣杀手,或被杀死,或被羽林卫生擒,此时只剩寥寥数人仍在垂死挣扎。二将舍了这些个小卒,跑到秦霄这边,杀进了战团。   秦霄顿时感觉压力大减,抽身一闪出了战团,蹲到墨衣姐妹二人身边:“没事吧?”   “没事。”   “死不了!秦霄,你答应过的,帮我们杀这个老贼!”   秦霄缓缓站起身来:“不用你说。我正是这么打算的!”   说罢将那柄卷了刃的血色钢刀扔到一边,一步步,朝韦庭逼近。   韦庭将弧月弯刀架在胸间,颤栗的后退:“你……你干什么!我投降,我愿意投降!降卒不辱,你不能杀我!”   秦霄怒眼一瞪,正准备欺身而上将韦庭立毙于掌下,忽听身后一声大喊:“秦兄弟,我家秦兄弟呢?秦霄在哪里?”   是李重俊!   秦霄盯着韦庭不回头,大声应道:“殿下,秦霄在此!”   李重俊领着百余名执枪背箭的羽林卫快步跑了过来,对着徐小月等人厉声喝道:“全给我绑了!”   朱大通长叹一口气,将柴刀扔到地上,低垂下了头。徐小月则是浑身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李重俊跑到秦霄身边,大力一掌拍到他的肩上:“秦兄弟,你没事吧?这下你解恨啦!数日来受的闷气怨气,一朝发泄出来!怎么样,痛快吧!哈哈!”   秦霄对着李重俊抱拳一礼,眼睛却一直冷冷瞪着那个,一直后退已经背抵着围墙了的韦庭:“还不错。只是,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让我心里很是有些不痛快!”   李重俊奇道:“哦,是什么事情?”   秦霄的嘴角,露出狰狞而又嗜血的冷笑,缓缓而又有力的抬起一臂,食指直指韦庭:“我要,亲手将这个狗贼,撕成十八片!” 第120章 痛打落水狗   李重俊转眼盯着吴兴国,冷面寒霜的喝道:“哼,吴刺史!身为大周官僚,居然附逆谋反,简直百死莫赎!”   随即又压低声音,对秦霄说道:“可是兄弟,如此不明不白的杀了他,恐怕难掩悠悠之口。不如,你先打他个残废解解气,然后明正典刑的将他砍了,这样,皇帝那边也好交待,江南的官将百姓,也不会再对你有什么误会了!”   秦霄一拱手:“谢殿下成全。殿下,此贼甚是歹毒凶狠,还请殿下和诸位,都退后观战。我今日,一定要亲自让他知道,被人凌虐的滋味!”   李重俊一摆手:“大家退后!”   领着众人朝后退后。躺在地上的墨衣紫笛姐妹,也被李嗣业背到了一边,撕下衣布包扎伤口止血去了。   秦霄微眯着眼睛,用毫无温度的声音,对持刀而立的韦庭说道:“韦庭,你别怨我以多欺少仗势欺人。今日这一战,你若能击败我,我秦霄以祖先的名义发誓,饶你不死,放你逃走!”   韦庭原本死灰一般的眼睛,突然抖射出精光来:“秦霄,你所说当真?”   秦霄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秦某人,像你一样奸滑歹毒,言而无信么?来吧,用你手中的弯刀,杀出一条生路来!”   秦霄话未落音,韦庭一声暴喝,如饿狼扑食一般,挥舞着弧月弯刀,朝秦霄劈来!   秦霄微微侧身,诡异的单脚支地就地一个旋转,另一支脚,从韦庭的左肩空门一腿横扫过去!   “叭”的一声,韦庭左脸被秦霄一脚踢中,倒飞六尺摔倒在地上,哇的一口吐出几颗带血的碎牙!   “韦庭。”   秦霄长身而立,“我都不屑于用手抽你。这一记用脚抽的耳光,是我代虎万求赏你的。你利用他用义气胸襟行欺骗之事,简直就是恶心无耻之极!”   “我呸!你少教训人!”   韦庭从地上一弹而起,凶悍的再次挥刀砍了过来。   秦霄这次不进反退,刀身临头之时,扭款狼腰,如幻影一般堪堪闪过当头一刀,居然站到了一个与韦庭撞胸而立的位置!   韦庭大惊失色,正准备抽身而退,不料秦霄一声清啸,以掌化刀,砍到了韦庭执刀的右手手腕上。   “咯嚓——”   一声脆响,韦庭狼狈的倒退数步,弧月弯刀也掉到了地上,被砍的手腕,手指已经如同鸡爪一般收缩成一团,剧烈的颤抖起来。   “你……”   韦庭面如紫青,怨毒的瞪着秦霄。   秦霄一挥袖,如一杆铁枪一般矗立在韦庭面前:“刚才,你就是用这只手,这把刀,伤了墨衣和紫笛吧?想必,当初你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偷施杀手,杀了虎万求!现在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报应!”   韦庭颓然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打了。你杀了我吧!”   秦霄冷笑:“无耻屑小之辈,也不值得我秦某再对你下手!”   秦霄话未落音,韦庭的另一只手却抖然散出,几道亮光疾闪,直袭向秦霄。   秦霄疾抬右手,探手抓去,几枚青亮的钢什赫然在手!韦庭大惊失色,从地上一弹而起,用左手抓起地上的弧月弯刀,护在胸前。   秦霄看着手中的钢针,瞟了几眼韦庭,轻蔑的说道:“火竹蛇儿的毒牙……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墨衣很早就对我用过这种暗器了,而且,当时她用得比你更加精妙和突然,但是也失手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我秦某人,没用。”   韦庭已经彻底绝望了,狗急跳墙的暴喝起来:“老子跟你拼了!”   左手挥刀,再朝秦霄砍来。秦霄冷笑,待他刀到身前,猛然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手腕,一声厉喝,将他的手腕手手折断!然后,秦霄飞速一个侧身,回旋一脚正踢到韦庭脸上!   “这记耳光,替荀丽丽抽的!”   一脚踢完,秦霄身形不停,另一脚回旋踢出,踢中韦庭的另一边脸。   “替墨衣紫笛抽你!”   秦霄身形如风,连环侧踢如暴风骤雨!   “替鄂州百姓抽你!”   “替徐小月抽你!”   “替义兴王、李嗣业、范式德抽你!”   韦庭已是口吐鲜血晕头转向,含糊不清的低吼道:“老子没得罪这几人!”   “替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抽死你这个王八蛋!”   一轮连环腿踢下来,韦庭已经满嘴喷血脸肿如猪头,轰然一声撞到了围墙上,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脸上早已如同被烤化了的红糖,糊成了一团。   秦霄站在那里,感觉心中好一阵解恨,数日来憋闷的怨气,总算是释放了出来,不由自主的喘起了粗气。   李重俊走过来,拍了拍秦霄的肩膀:“兄弟,放松点。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压力很大。但是现在,我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秦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殿下,让你看笑话了……秦霄,其实也是一个血性冲动的莽夫!”   李重俊哈哈大笑:“堂堂天下武状元,若是没了血性,才让人笑话!兄弟,这一次,你可成了整个江南的大英雄!前途无量啊!来人,将吴兴国给我绑了,严加看守!”   秦霄深深的呼吸了几口,转眼打量着四周,不禁一阵怅然。回想起刚刚到江南的那一刻,何时曾想到过,会经历今日这样的局面。   庭院里,几乎已经成了阿鼻地狱,四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沽沽的鲜血,将土地都染成了绛紫色。屋檐下雨水滴出的小泥窝里,流淌的不再是往日那种清澈的水流,而是刺目扎眼的鲜血!   李重俊看着秦霄一身如同浴血而出的恶鬼,不由得轻笑起来:“兄弟,这杀猪的屠子,也没有像你弄得如此一身是血的。你休息一下,换洗换洗,稍后,会有一个重要的老熟人来看你。”   “老熟人?”   秦霄疑惑的看着李重俊,心中暗想道:莫非,李重俊已经找到了李仙惠?   李重俊神秘一笑:“好了不多说了,本王要去前院,整顿军务,令人清理战后事宜。兄弟打理好了,再来前堂找我吧。”   秦霄拱了拱手:“是,殿下。”   羽林卫军士,将散落在四周的尸体纷纷抬了出去。秦霄走到刚才那间屋子里,如释重负的坐到一张椅子上,看着荀丽丽留下的那滩鲜血,发起了呆。   片刻过后,门口轻轻敲响,秦霄一动也不想动:“门开着,进来吧。”   墨衣和紫笛,每人肩头包扎了一块止血布,走进屋内,齐齐跪到秦霄面前,恭恭敬敬的磕起了头。   秦霄连忙起身,伸手托住二人没有受伤的肩膀:“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姐妹俩却是执意不肯起来,将头压得低低的,齐声说道:“从今天起,我们姐妹二人,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   秦霄苦笑:“一时戏言罢了,不必当真!当时的处境,秦霄不得不答应你们的请求。好了,事情完了,这事不必再提。你们,都请起来吧!”   墨衣抬起头来,哀怨而又感激的看着秦霄:“大人,我们姐妹俩,今天当着母亲的鲜血,再发一次毒誓,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大人若是不要我们,我们也只好自行了断了!”   “啊,好好好,我答应你们就是!”   秦霄无可奈何,“你们别威胁我了!要是让虎万求知道我这样欺负你们,非跑上来砍了我不可!”   姐妹二人终于站了起来,侍立在秦霄身边。   秦霄看着一身血污,肩膀上还缠着透血白绷带的姐妹俩,不由得怜悯的长叹道:“稍后我去跟义兴王说一下,你们将荀丽丽的尸首领了来,迁去与虎万求合葬吧。”   紫笛闻言,忍不住就抽泣了起来:“秦大人,对不起,我之前,一直对你不客气……父母在世之日,我们都没有叫过他们一声‘父亲’、‘母亲’,连收尸下葬这种事情,也是大人代劳的,我……”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轻轻抚了抚紫笛的头:“笛儿,从今天起,你和姐姐,都是我的亲人。我秦霄,也很早就是孤儿了。从今天起,我们都是亲人。你们,也可以开始一场新的生活,过你们喜欢愿意的日子,好么?”   “好……”   紫笛噙着泪,哽咽点头。   “墨衣……”   秦霄微笑看着她,“其实,我真的还要感谢你。你帮我了好几次忙,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就解决了这边的事情。”   墨衣疑惑道:“我?”   秦霄笑:“是啊!就拿鄂州迎亲来说,你撞破了徐小月假扮的永泰郡主;还有那一日,你在千圣山上刺杀我的时候,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实,火凤并没有将老巢转移,只是故布了一个疑阵罢了。”   墨衣惊声道:“这……这个,大人又是如何想到的?”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你纵身下悬崖,瞬时没了踪影。于是我就相信,千圣山,除了我们看到的那一处私铸铜钱的山洞,下面肯定还别有洞天。当时你担心我率人来追杀你,就朝最有把握的地方逃去。于是我就猜测,山脚,肯定还有更隐蔽的机关暗道。后来我调兵的时候,特意多派了一支过去,就是要断了火凤的根。”   墨衣和紫笛姐妹俩惊愕的对视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墨衣叹气道:“原来,从一开始,凤姐就注定了要失败。连我们姐妹二人,也是到了和韦庭动手的那一刻,才明白大人的真正意图。在之之前,大人可是将我们姐妹俩,诓得忽悠忽悠的,一会儿忠臣,一会儿奸邪,我们都迷糊了,不敢再同大人说话了!”   “呵呵!”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秦霄顿了一顿,说道:“好吧,今天就不多说了。你们受了伤,赶紧去缚药吧,身上的衣物也换换,和我一样,都要成血人了!”   “是!”   姐妹俩应了一声,走出房门。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又坐到木椅上,正准备好好的休息一阵,李嗣业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李嗣业早已将满是血污的外袍脱了去,露出一身铁板也似的黑肉,红光满面的冲着秦霄乐道:“大人,俺们这回可是出了一口恶气!他娘的这帮贼鸟,爷爷早想把他们砍个尽绝了!”   秦霄庸懒的坐在椅子上,呵呵的笑:“兄弟似乎就是为杀人而生的!那些虾兵蟹将遇到你,真是倒了大霉了!”   “哈哈!”   李嗣业扯开喉咙大笑,然后说道:“大人,俺刚才杀得起劲的时候,有个家伙闯了进来,和俺背靠背一起厮杀了一阵,真是痛快!这人也是个耍刀的好手哩!他说是非得要见大人一面,俺就把他领来了。”   秦霄道:“是万雷吧?快请他进来。”   说罢坐正了身子。   李嗣业跑到门口:“兄弟,进来吧!战场上像条饿狼,怎么现在像个娘们了,快进来!”   秦霄听到万雷站在门外吱唔:“我……”   秦霄微笑的摇摇头,走到门口对万雷说道:“万将军,入内一叙吧。”   万雷愕然的看着秦霄,将手中的大刀一扔,双膝跪了下去:“大人,末将当初对大人无礼太甚,请大人降罪责罚!”   秦霄连忙将他扶起:“万将军,真乃忠勇悍将也!之前的事情,只令本官佩服之极,何罪之有?”   万雷拱手长立:“大人胸怀如海,末将惭愧之极!”   李嗣业哈哈大笑:“万将军,你可别把咱家大人,比作那些俗吏!俺老李平生只佩服两人。一是已故的宰相狄国老,第二嘛,就是将军眼前的这个秦大人了!”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李将军,以前不都是说唯二佩服么?”   “哈哈哈!”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打发走李、万二将后,秦霄终于一个人静静的休息一会儿。独自暗暗思索一阵后,抽身朝那个所谓的“洞房”走去。   那里,还藏着至关重要的“水乐册”呢!   不出秦霄所料,水乐册安然无恙。秦霄在房间里找了一套衣物,将水乐册收了起来。然后跑去梳洗整理了一番,施施然的朝凌云居大堂走去。 第121章 上官婉儿   大堂已经成了一个临时军帐,或者说如同衙门。旁边侍立着百十名羽林卫,李重俊高坐案桌边,下着一道道军令。   李重俊面色如铁:“所有逆党俘虏小卒,拖到彭蠡湖边,就地砍了!”   “是!”   几名小校模样的兵头,领命小跑出去。   “鄂州附逆府兵小卒,先行收押,严查之后,再作处置。”   “得令!”   “凡是此次到了楚仙山庄的江南官吏,先行收押,待江南道钦差秦大人详加察查后,另行区处。”   “得令!”   正巧此时,秦霄直进了大堂,李重俊大笑,站起身来指着秦霄说道:“众将官,这位就是江南道钦差,秦大人!秦大人可是此次大胜的英雄,众将官一起参拜!”   堂中百余人同时拱手行军礼,齐声道:“参见秦大人!”   秦霄呵呵笑道:“诸位将军免礼!”   然后看到李重俊冲他招手,于是走到案桌前。   李重俊压低声音,对秦霄说道:“兄弟,要看你的人,来了。”   秦霄疑道:“在哪里?”   “刚到!楚仙山庄外的军中帐里,正等着我们呢!”   李重俊笑得暧昧,“本王可是在这里等了兄弟好久。快走吧!”   秦霄心中暗自有些疑惑,被李重俊拖着,出了凌云居,来到院子里。   现在看来,之前在前院的拼斗,比后堂的那场厮杀,还要更加惨烈!羽林卫卫士,四处打扫战场依旧未停,连被踩垮踩塌的树木花草上,也可以看到飞溅上的血渍,和斜插在四周的剑簇。   原本富丽堂皇的一个山庄,片刻前已经成了修罗战场,现在随处可见断瓦残砖,残枝断叶,连那个石拱桥,也不知道被谁的大砍刀劈去了一个柱头,好一阵破败和苍凉。   楚仙山庄大门外,已经扎好了好长一串的行军帐。当中一顶,最为高大醒目,飘扬着一张帅旗,上面大书“李”字。   秦霄跟着李重俊走到了军帐边,李重俊停住了脚,奸笑:“兄弟,自己进去吧!”   “行军帅帐,秦某安敢擅闯,这……”   秦霄有些迟疑,今天这李重俊,着实有些怪异。   李重俊嘿嘿的奸笑,一努嘴,守在帅帐入门边的小卒掀开门帘,李重俊推了他一把:“兄弟你就进去吧!”   秦霄踉跄的闯了进去,好一阵哭笑不得。身形还未站定,却看到帅帐内的短几上,端坐着一人,正对着他嘻嘻的笑:“唉呀,江南道钦差大人呢!好大的面皮,请都请不来呢!”   秦霄不禁愕然:“是你!……上官姑娘,如何到了江南,还来到了鄂州?”   来人,居然是上官婉儿!   她今天身着一袭男装胡服,头戴一顶双翅帽,面不敷粉,素妆淡雅,悠然的站起身来,拖长了声音,戏谑的说道:“怎么,只许秦大人在江南威风八面,却不许我上官婉儿来看看热闹么?”   秦霄笑:“上官姑娘又要取笑秦某!陛下,最近可曾安好?”   上官婉儿微皱了一下眉头:“陛下圣安……只是近日,似乎龙体有些欠妥,住进了上阳宫歇养去了……唔,秦大人稍后回京迟早会自己清楚。不过,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可不能随便对人说起,知道么?”   秦霄心中微微惊疑:“是,秦霄明白。”   不由得想到:按理说,到现在这年份,武则天虽然年岁已高,应该身体还很好才是,怎么就住进了上阳官休养去了?按上官婉儿的话来说,些许的“欠妥”,估计就很是有些不妙了。因为,近侍是绝不敢随意透露皇帝的身体状况的,更不敢夸大。   上官婉儿煞感兴趣的盯着秦霄看了一阵,咯咯的轻笑起来:“不错嘛!两月不见,秦大人显然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周栋梁模样了。想当初在长安第一次见面时,可是嫩得紧,嘻嘻!”   秦霄陪了一阵干笑,暗暗打量起上官婉儿,心里忍不住想起了一些事情:眼前的这个上官婉儿,跟他以前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或者说历史上的,出入太大了!首先就是年龄不对。按理说她现在至少应该也有差不多四十岁了,可现在看来,应该还不到十八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年龄,就在皇帝身边得宠成了实际意义上的臣宰,真是怪哉!而且,一生在宫中的上官婉儿,这次居然还来到了江南,真是怪异!   上官婉儿看着秦霄暗自思索的样子,不由得轻声道:“想什么呢,秦大人?”   秦霄回过神来,细细打量起上官婉儿。由于身着男装,她眉间就没有了那一点花钿,但仍旧娇媚动人,仪表出众。毕竟是皇宫整日陪伴皇帝的人,举手投足优柔娴雅,大方得体。秦霄心中暗道:倒还是个气质美女!只是,这历史上的上官婉儿,多有一些荒淫无度的坏名声,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她……   秦霄随口说道:“哦,没什么。只是奇怪,义兴王殿下,为何要将秦霄塞到这帅帐里来?”   上官婉儿一颦眉:“怎么,你不愿意见到我么?”   秦霄一笑:“自然不是!莫非,婉儿来找我,就没有别的用意?”   上官婉儿神秘一笑,转过身去,神气十足的说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当如何?”   秦霄呵呵笑了笑:“如果是有,那秦霄只好跪地接旨了。”   上官婉儿转过身来,啧啧的道:“怪不得义兴王殿下,说你是条人精,果然不假,这都被你料到!也罢,先办正事吧。”   说罢从身后锦盒里,拿出一卷金黄圣旨,双手举起,长声正色道:“江南道巡查使,秦霄接旨!”   秦霄心中暗笑:果然不出所料!跪地道:“臣,秦霄,接旨!”   上官婉儿展旨宣读:“兹委尔:全权代朕管缮江南,授临机专断之权。江南道大小官员、将佐,无论品级职务,卿可先斩后奏。朕特谴宫中女官上官婉儿,与扬州大都督李重俊,与卿共谋难于决断之事。钦此!”   “臣秦霄,领旨谢恩。”   短短数十字的圣旨,却让秦霄心里翻腾起来:全权代管?临机专断?我这岂不就是真的成了江南主宰?之前离长安的时候,武则天亲口对我说,四品以下的官员可先斩后奏。如今这一道圣旨下来,我的权力,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   武则天的这道圣旨,下得颇有些蹊跷。怎么我刚刚捣毁火凤,这样的圣旨就下达了?现在可没有电视和E—mail,但这道旨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火凤的事来的。“先斩后奏”那意思无非就是,不用经过吏部、刑部和阁堂宰辅们的商议决断,就地处决江南附逆官员。如此看来,武则天是在最后强调她的意思:低调隐晦处理江南诸事!至于那最后一句,“与卿共谋难于决断之事”一语道出了天机——上官婉儿,就是皇帝派来专职处理火凤一事的!而且早有李重俊在此,武则天料定我不敢胡来将事情办砸,才下了这么一道看似是“天恩无限”的圣旨吧,其实又早早安排了两个监工过来。   秦霄接过圣旨,站起身来,看到上官婉儿一直在对着他一脸怪笑,不由得奇道:“你笑什么?”   上官婉儿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感叹,秦大人的运气,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秦霄疑道:“此话怎讲?”   上官婉儿说道:“我从小入宫,跟随陛下十多年了。还只见过两次,陛下给臣子这么大的权力。一是已故的丞相狄国老,第二嘛,就是你这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武状元钦差了。二十岁呀,啧啧,二十岁的王公贵胄,能拿到实权的都屈指可数,你可是创造了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秦霄呵呵的讪笑:“的确,秦某的运气,一向比较好。”   心中却暗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充当了一回打手罢了;处理大事的时候,旁边不是还有你和李重俊这两个监工么?武则天可是个老辣到了极点的人物,哪里会那么容易,将这种大权轻易的交给我这么一个年轻人。   不料上官婉儿话锋一转,凑到秦霄身边,神秘说道:“江南可是花香柳媚之地,历来美女如云。秦大人这次来巡,应该享了不少艳福吧?”   秦霄一愣,随即诡笑:“好像没有。美女倒是碰到了几个,但不是杀手就是妖精,都只想要秦某的小命。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跟上官姑娘说话,已经是艳福不浅了。”   “嘻嘻,我才不信!假装道貌岸然!”   上官婉儿掩嘴偷笑,但马上又转换了一种口气,对秦霄耳语道,“其实陛下派我来,是另有口喻让我传达。陛下的意思是,徐敬业一案,早在十八年前就完结了。你明白陛下的意思么?”   秦霄心中一凛:“秦某明白,上官姑娘放心,秦某已经想好应对之策。”   事到如今,秦霄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武则天派上官婉儿来的真正目的,是要秦霄极力掩饰“徐小月”这样的一个人物的存在;至于为什么这样做,真正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一定不要暴露李仙惠还活在世上的事情!   照上官婉儿的话一分析,和武则天派李重俊来江南这事看来,武则天的意图相当明确:她不想让江南的这件案子,引发朝庭动乱;不想让李仙惠的事情,激发李、武二家的明争暗斗;不想让这样的一个小辫子,落到旁人的手中!   秦霄不动声色的看着上官婉儿,见她的眼神里也是富有深意。二人对视了一阵,心照不宣的同时轻笑起来。 第122章 裁决   翌日,天色居然放晴。这在清明时节,尤其是江南水乡这种雨水充足的地域,极其少见。   清晨,一轮红日,透过彤云,洒下万道金光,将楚仙山庄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光晕。薄薄的水汽雾霁,盈盈的围绕在山庄四周。   秦霄早早起了床,站在山庄临湖的山石上,极目远眺,静静的一个人想着心事。   晨风轻拂,碧绿的湖水波浪,沽沽的拍打着秦霄脚下的岩石,溅起一阵阵白色的水星,带着水草的气息,盈绕在他的鼻唇之间。   闻着这熟悉的气味,秦霄仿佛想起了前日深夜里,与李仙惠泅渡脱困时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微微笑了起来:“她,现在应该还好吧?我应不应该,带李重俊去见她呢?”   至从昨天大破火凤一战结束,又见了上官婉儿接到圣旨之后,秦霄一直在这事烦恼。武则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让世人知道,李仙惠的存在”;“不想因为她,引起朝庭内乱”这是秦霄从圣旨和上官婉儿的话里,读出的意思。可真正要做到这两件事情,最有效,最根本的方法,就是让李仙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每每想到这里,秦霄心里除了窝火,就是心酸:李仙惠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不管是她的亲人还是敌人,都要处心积虑的想要她死,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李仙惠是个面目可憎劣迹斑斑的角色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她又是个温情婉约通情达理的好女子。尽管被所有人抛弃,成了一个充当炮灰和牺牲品的弃卒,可她始终没有过一句怨言,自始自终,都还在为别人着想,为国家着想。   秦霄长叹一声——我若是将这样的女子杀死,跟一头禽兽还有什么区别?每每想到历史上的一些冤案错案,我都会痛恨那些混账的大反派,为屈死的人惋惜不已。难道,还要我亲手去干这样的事情么?   想得正入神,远方军营里,传来一声军鼓震响,随即听到齐声的呼喊。秦霄心里明白,尘埃落定的时刻到了。   李重俊已经在军中擂鼓聚将点兵列阵,排好了一个军仪刑堂,专等秦霄登堂审理判决火凤一案。   采取这样的就地处理办法,而不是弄到州府衙门里开堂,无非还是为了将此次案件的恶劣影响缩小,不在江南引起过大的恐慌。百姓都是健忘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是将这次发生的事情遗忘,尤其是当他们的生活富足而又安定的时候。他们最多只会隐约记得,鄂州曾经发生过叛乱,但还没有事发,就被平定了。而且,现在可不比21世纪的网络信息时代,虽说是纸包不住火消息难免会外泄,但统治者们下定决心让百姓“忘记”一些事情,还是比较容易的。   至少表面上很容易,不会街头巷尾口耳相传,闹得沸沸扬扬。   秦霄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庄外的军中走去。   庄门口,李嗣业和范式德左右在那里恭候。李嗣业今天总算是换上了那套,胸前纹着一对雄牛的千牛卫备身皮铠,背上披着猩红战袍,斜挎长刀,威风凛凛。反观范式德,就没有那套架式了。且先不说他体形本来就有些干瘦,这几天他被徐小月等人拿住,塞到浴池里绑了起来逼问水乐册的下落,不能动弹的饿了三天三夜,差点活活被整死,此时走路都还有些轻飘飘的。   秦霄看着范式德萎靡不振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挥了挥手:“走吧!”   秦霄头一次的换下了习惯的胡服,穿起了那一身绯色官袍,腰间悬着银鱼袋,头戴双翅官帽,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儒雅斯文的吏僚模样。按照唐高宗传下来的规矩,三品以上官员在上朝或参加重大礼仪、处理政事时,都要穿紫袍,佩金鱼袋;五品以上着绯袍,佩银鱼袋;六品以下绿袍,无鱼袋。这套官服秦霄早早便带在身边了,却还是第一次穿在身上,虽然合体舒适,但总感觉有些拘束,不太自在。   到了庄外军寨前,范式德从锦盒内拿出上官婉儿带来的圣旨,恭恭敬敬呈到手上:“大人,请拜圣旨入堂,并面北而拜,再开堂审案。”   秦霄点头接过,右手擎圣旨,大步流星走入军寨之中。中军帐前,三千羽林将士执戈立戟分列两旁,李重俊和上官婉儿在北面案桌边,左右分立。   见到秦霄前来,李重俊和上官婉儿上前迎接,离秦霄还有十余步的时候,齐齐双膝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千羽林卫“唰啦”一声单膝跪下行军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手执圣旨的钦差大人,见之如皇帝亲临!   秦霄左手抬起:“义兴王平身,上官婉儿平生。诸将士平身!”   众人站起,李重俊拱手一揖,对秦霄说道:“钦差大人,刑堂已备,请面北谢恩,然后开堂审案。”   秦霄点头,大步走到案桌前,双手将圣旨举过头顶,双膝跪下,大声道:“臣江南道巡查使秦霄,谨受皇命全权管缮江南。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系列的繁琐礼节之后,秦霄高坐北面堂桌,李嗣业执刀侍立在左,手捧圣旨;范式德居右,执笔把墨准备记录堂审。上官婉儿和李重俊,则在堂桌下的九尺之外,各设了一席桌椅,端坐在那里,算是旁审。   刚刚准备开始审案,一名小校飞骑朝军营跑来,嘴里大呼:“报——”   李重俊冲着秦霄一笑:“钦差大人,捷报来了!”   小校到了辕门,翻身下马跑到堂前,单膝跪地,禀道:“启禀钦差大人,义兴王殿下:并州大都督张仁愿张将军,已于今日子时,攻破鄂州府兵营,斩首七百,俘千余人。现鄂州府已被张将军全权接管,捷报奏上!”   此言一出,满堂贺喜!   小校刚刚退下,辕门外又冲进一骑,大呼“报捷”而入。   “禀钦差大人,义兴王殿下:高仙芝高将军,奉义兴王军令,前往千圣山查剿,至今日丑时止,已全盘收剿山中藏匿的甲仗钱粮无数,击杀逆党匪众五百余人。高仙芝将军亲率人马,正将所获物资往鄂州运来,特将捷报传上!”   李重俊抚掌大笑起来:“钦差大人,你果然是神机妙算哪!这一次,我们真的是大获完胜,痛快,痛快啊!”   秦霄拱手回笑:“还是义兴王调兵有方,居功甚伟!”   随后,秦霄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带——江南逆党匪首,犯人吴兴国!”   徐小月是绝不存在的,匪首,自然是这个鄂州刺史吴兴国了!   吴兴国被两名身强力壮的羽林军士唏里哗啦的拖了进来,离堂二十步时,一名羽林卫军士冲着吴兴国的膝弯里猛然一脚踩下去。早已是浑身无力的吴兴国,软软的就跪趴了下去,头都要挨着地了。   秦霄冷眼看着早已像个半死之人的吴兴国,厉声道:“案犯吴兴国,原系鄂州州刺史。身为大周臣子,不思代天子宣教,为万民造福,却暗怀祸心图谋不轨,意欲反叛。现证据确凿不容申辩。判,斩立决!”   吴兴国趴在地上的身子猛然发起抖,终于身子一歪,倒向了一边,一双如同死鱼般的眼睛,直直瞪着秦霄,嘴唇一张一合,却又说不出话来。   秦霄拿起一根堂签扔到吴兴国面前,一拍惊堂木:“拖下去,砍了!”   羽林卫军士捡起堂签,凛声道:“是!”   将吴兴国倒拖了出去。   至始至终,吴兴国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秦霄心里暗暗冷笑:韦庭,你这个无胆鼠辈,龌龊小人!居然怕死怕到了这份上!   身后的范式德奋笔疾书,将秦霄的一言一语和堂审经过,详细的记载下来。   “带——江南逆党重要从属,犯妇吴仙儿!”   同样的道理,由于徐小月不存在,便只能出现“吴仙儿”的字眼。   吴仙儿的头发披散,面如白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模样如同枯槁的老妇人,麻木而又呆滞的被拖了进来,同样被一脚踩得跪了下去,却直直的挺着身子,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秦霄。   秦霄也冷眼看了吴仙儿几眼,开口说道:“吴仙儿,你我斗了这一场,虽然现在径渭已分,但本官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吴仙儿冷哼一声,将头偏向一边,却不言不语。   秦霄微皱眉头,看到吴仙儿嘴角有血迹涌出,心中才明白——她早已被割掉了舌头!   看来,李重俊早早就有过一些动作了,就是怕这些人,到了堂上扯疯撒泼,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出来。   秦霄也就不再废话,朗朗道:“犯妇吴仙儿,本为主犯吴兴国之女,与父勾结意欲谋反。更利用易容术这种江湖诈术,假扮已故的永泰郡主,诓骗天下混淆视听造谣生事,意图嫁祸李家王亲,用心歹毒之极,简直罪无可赦!现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拖出去,砍了!”   吴仙儿怒目一瞪,冲着秦霄吐出一口血水,眼神里满是怨毒、不甘、愤怒和绝望。   李重俊瞟了秦霄一眼,一脸微笑的暗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说道:“高明!”   看着吴仙儿被拖出去,秦霄心里突然生出许多的感慨来。回想起与她勾心斗角斗智斗勇的一幕幕,心中的感觉,颇有些复杂难言。   接下来,被带上来的是朱大通和火凤的其他杀手头目和大小首领,同样被判“斩立决”墨衣和紫笛,身为火凤成员,也跪到了堂前。不同的时,手脚都没有戴上镣铐,身上衣物也是干净整洁。其实昨天她们根本就没有被拘禁,李重俊早早就认识了墨衣,知道她跟秦霄关系“密切”而且秦霄也跟他打了招呼,说她们是此次击破火凤的功臣,于是受到礼遇。只不过为了掩众人耳目,现在走个过场罢了。   二女跪在堂下,低垂着头。   秦霄朗朗宣道:“墨衣、紫笛,姐妹二人原是火凤逆党从属,本不容宽恕。但念其并未犯下大恶,又迷途知返拨乱反正,助本官击破火凤立下大功,可抵过错。赏罚相抵,特赦其无罪!”   姐妹二人齐声道:“谢钦差大人!”   秦霄微笑:“起来吧,下去好好养伤。”   刚站起身来,紫笛转了转眼睛,又跪了下去:“钦差大人,民女有话要讲。”   秦霄笑:“讲!”   紫笛似乎还偷笑了几声,贼贼的道:“我们姐妹二人,受大人再生之德,无以为报,愿为奴为俾,伺候大人一生一世,大人一定要答应!”   秦霄瞪圆了眼睛苦笑,压低声音:“你这丫头,怎么公堂之上说这种事情,还不快下去!”   紫笛轻声低语:“我就是要让大家都听见!不然你肯定会抵赖!”   旁边李重俊听了个清楚,打断秦霄,大笑道:“唉,钦差大人可真是不解风情,这种要求,怎能拒绝!你就,答应了吧。他日到了京都,若有闲时也可带着这对姐妹,到本王府中小叙嘛!”   秦霄心头冷汗直流:好个淫荡无耻的李重俊!众目睽睽的公堂之上,也耍这种花花肠子。   秦霄摆摆手:“好吧,我答应了答应了,你们快下去!”   紫笛欢喜的站起身来,拖着墨衣的手快步走了。   秦霄看到,墨衣的脸早已是姹紫嫣红,显然她也被紫笛这么一闹,弄得很是有些难堪了。但从她的眼神,秦霄又仿佛读出了一缕淡淡的羞涩和温情。   一直静静坐着的上官婉儿终于忍不住嘻笑出声来,低声笑骂道:“还说没有艳福!”   秦霄装作没有听到,干咳一声,猛拍惊堂木:“带杜恩、王菬、刘一海、刘大龙等一百四十七名从犯!”   这些人,都是江南各地的官员。秦霄按照水乐册上的详细记载,知道了这些人都是火凤的铁杆密属,不同于其他被迫加入火凤的官员。秦霄昨晚就将这些人突审了一番,将事情早早弄了个清楚。   这些人被押上来的时候,嘴都被布条封着,浑身五花大绑,身上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伤。   秦霄心里暗暗冷笑:可怜你们这些家伙,遇到我算你们倒霉。阴差阳错,怎么就让你们的那些证据,落到了我的手里呢?若不是这样,就算火凤迟早必败,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又可以玩金蝉脱壳逍遥法外!   “斩立决!”   三字出口,一百四十七颗头颅搬了家!包括昨天已经死在兵乱里附逆官员,人数多达三百余人!   而且,这些人的家族宗室一门老小,也绝对再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可能!   秦霄心中长叹——这一下,我算是在江南出了名了! 第123章 桃花三月   入夜,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落在窗外,秦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恼火起来。突然感觉,这江南的梅雨天,真的很烦人。   他已经将李仙惠一个人扔在那个小山村里两天两夜了。也不知道她情况怎么样。李重俊这两天虽然一直没有找他提起此事,但秦霄好几次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信息,那就是,李重俊这两天,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秦霄静静的站在窗前,努力的调整的自己的心绪,不让它乱起来,思考着一个妥善完美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让他感到略有点心慌的是,之前,他穷尽心思要救李仙惠,一是出于“任务”需要;二是对她略有那么点怜悯和敬佩。可是现在,每当想到李仙惠,想到那天晚上在彭蠡湖冰冷的湖水里,她推开自己沉落水底里,那张苍白而又恬静的脸,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发酸,甚至还有了一些心痛。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秦霄的心里对他说道:你有私心了!   秦霄撇起嘴,对着窗外傻傻的冷笑起来,自言自语般说道:“老子又不是圣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私心不对么?弹指杀千人又如何?要是一个女人也保不住,还混什么混!那就是个没用的孬种!”   刚嘟嚷完,隐隐听到屋外回廊边传来脚步声,秦霄连忙收嘴,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沉不住气来。秦霄朝外看了看,是墨衣和紫笛姐妹俩肩并着肩的走来了,手里还拿着食盒餐盘,估计是一些点心和酒水。   昨天那一场兵乱,楚仙山庄大小的厨子丫鬟死的死,跑的跑,一个不剩了。李重俊从军中抽调了几个火头军进来客串了一下打杂的,好歹将凌乱不堪的凌云居弄出一点面貌来。但这些家伙平日里只习惯了煮大锅菜,烧的饭菜着实有些难吃,于是做饭的权利便被墨衣姐妹二人剥夺取代了。姐妹俩不顾肩头的刀伤,非要坚持亲自下厨为秦霄准备一日三餐,非但菜式丰富,而且色香味俱全,让秦霄很是满意和感动。   姐妹俩走到窗前,看到秦霄站在窗前,齐齐矮身行礼:“大人还未休息?”   秦霄笑:“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就别这么客气了,进来坐吧。”   姐妹二人推门而入,将食盒里的三碟小菜和一壶醇酒摆上桌子,墨衣道:“大人晚上陪义兴王喝酒,却未吃什么东西,想必是饿了吧?这几样是我在洛阳时学的小吃,大人尝尝吧。”   “好啊,谢谢你们了。你们也坐吧。”   秦霄拿起一块点心,笑道,“这个我认识,叫松玉百合酥。第一天到刺史府的时候,郡主做给我吃过。”   姐妹二人仍然站在桌边,不肯入座。墨衣听完秦霄的话,微微愣了一愣,说道:“大人,你是说,郡主给你做过‘松玉百合酥’吃了?”   秦霄咬了一口点心:“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墨衣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尴尬:“没……没什么。只是没想到,郡主也会亲自下厨。”   秦霄微皱了一眉头:“嗯,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没忘了我刚到楚仙山庄时订下的规矩吧?吃饭同桌,不许浪费。这么多东西,我一人怎么吃得完,快来帮我!”   心里却想起了,之前范式德说起‘松玉百合酥’的几句话:“接叶多重,花无异色,含露低垂,从风偃柳。百合者,百年好合。莫不是,吴大人和吴小姐对我家大人有意?”   虽然当时,李仙惠是在用吴仙儿的身份来勾引我,可是从墨衣的表情来看,莫非这“松玉百合酥”真的有什么深意?难道……打从一开始,李仙惠就看上我了?   哎呀,我是不是真的发春了?   秦霄一个人想着,不由得呆呆的轻笑出声来。   紫笛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阵:“大人笑什么?而且,是很淫荡的笑哦!”   墨衣狠狠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该打!”   紫笛咯咯轻笑着躲闪:“本来就是嘛!你看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分明就是在心里觊觎你的美色嘛!哎哟我的好姐姐,看来你要梦想成真了……啊,痛呢!扯到伤口了!”   墨衣顿时满脸通红,拎着紫笛的鼻子狠掐了几把。   秦霄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刚刚抑郁有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一时来了兴致,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姐妹二人仍然暗暗的闹着,桌底下你掐我一把,我拧你一下,脸上就像唱京戏,不停换着脸谱一样。   脸谱?   秦霄心里猛然一亮,马上站起身来,关上了门窗。   墨衣紫笛看着秦霄奇怪的举动,不由得疑惑起来。   秦霄走到姐妹二人中间,低声窃语道:“韦庭的异容术,你们会几成?”   墨衣眨巴着眼睛看了秦霄一阵,奇道:“略知一二,若不是相熟的人认真分辨,也一时难于认出。当时我们就是用自己做的假人皮面具,找了个替身代郡主死了。大人没来由的,问这个做甚?”   秦霄心中欢喜起来:“那你们现在做一个给我。要女的,嗯,越快越好!”   “是。”   见秦霄要得迫切,墨衣知道肯定是重要的事情,也不再多问。紫笛邪邪的笑了笑:“我知道,大人这面具是用来干什么的。”   秦霄虎着脸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别乱说话,你知道什么!你要是敢乱说话,哼哼,你们私救朝庭重犯的把柄,可是在本大人手上!”   紫笛低下头咋了咋舌:“随便说说嘛……这么凶!好像我一定会出卖你家那个什么似的!”   秦霄苦笑:“‘你家那个什么’,是什么?”   紫笛嘻嘻的笑:“你家那个什么,就是你那个‘那个’。你自己心里清楚嘛!人家都做松玉百合酥给你吃了,嘻嘻!”   说罢又突然掩起了嘴,做惊恐状的看着墨衣。   墨衣果然恨恨的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她直咧牙。   秦霄心里明白了:看来,这松玉百合酥,还真有某种象征意义!而且,眼前的这个墨衣,咳咳……还真是三月里来行大运,桃花朵朵儿开呀!   看来墨衣甚是有些窘迫,秦霄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嗯,再问你们一件事。铁奴以前有个妹妹,跟他一起被徐小月买了。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   “死了。”   紫笛快言快语,“五年前就死了。那时候我们还没去洛阳,知道这事儿。小女孩子挺可怜的,每天就是给徐小月他们倒马桶干这些事儿。有一天不小心踩死了徐小月种了一株什么花,据说是很名贵的那种,就被乱棒打死了。”   秦霄忿然:“今天早上下令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到将徐小月那个蛇蝎女人也乱棒打死?真是失策!这下好,我答应铁奴替他找妹妹的,现在泡汤了,哎!”   墨衣奇声道:“铁奴?我们好像好几天没见他了,他现在在哪里,大人如何知道的?”   秦霄笑了笑,索性闲着没事跟他们聊了起来,将荒岛石屋里的事,告诉了她们。   紫笛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成了一个圆圈儿:“我的天,那个芦苇地我知道,方圆二十里呢!听说叉路儿很难认,连彭蠡湖的渔夫都不敢进去,你居然背着郡主游了出来,厉害,厉害!”   说到这里,秦霄干脆说道:“紫笛你知道那个地方?那正好,要不这样吧。明天我找义兴王借两艘船,派些个军士给你,你去把铁奴接来。要是不认得路,就把芦苇全烧了,就容易找了。”   紫笛愣了一愣:“就这么一个外邦奴仆,不值钱的,大人也要费这么大力气,将他接来。”   秦霄笑:“紫笛,人命大于天,是人,都应该被尊重,知道么?而且,他当时可是帮了我的忙的,要不然我不可能这么顺利,避过徐小月的眼线再混进了庄里。我之前对他有过承诺,事情一完,就接他回来。承诺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就好比,我答应帮你们报仇,都是一样的。”   紫笛抽了抽鼻子:“大人,其实我发现,你也许算是个好人。只是有一点……喜欢耍花样。”   秦霄嘿嘿的笑,作了一副色急委琐的样子:“而且,我还很‘淫荡’,喜欢泡鸳鸯浴。”   “哼!”   紫笛的脸马上变得一片绯红,别过了脸去。墨衣和秦霄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秦霄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对姐妹了。从最开始的敌对着生死相拼,到彼此猜忌利用,然后是共历生死患难,现在又能坐在一起吃点心聊天扯淡。来到大唐后,还没有谁跟他有过这么多复杂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这对姐妹花,还是美女,呵呵!和美女共渡光阴,总是一件倦令人愉快的事情。   秦霄心里还没将这件事儿琢磨完,门被敲响了,上官婉儿用她珠圆玉润的声音在外面说道:“秦大人可曾睡了?”   秦霄心里暗笑:哎呀,三月,事儿可还真是多呢! 第124章 婉儿的心思   见到上官婉儿来了,墨衣紫笛姐妹俩齐齐起身说道:“上官大人,秦大人,奴婢告退。”   秦霄笑,点头。   姐妹俩刚出了门,上官婉儿就嘻嘻的笑了起来:“哎呀,我是越来越佩服秦大人了。居然还能从敌营里,弄出这么一对玉人儿来。那手段,啧啧,当真是惊世骇俗呢!”   秦霄哈哈的笑了起来,示意上官婉儿请坐:“上官姑娘也说了,秦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只是,运气好罢了。”   “哦,是嘛。”   上官婉儿浅笑,娉娉的坐了下来。   今天她已经换掉了那身胡服,穿上了宫廷服饰。紧袖短衫的圆领紫色襦裙,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腰间束了一条浅绿丝绦,显得胸部十分饱满,如同含苞欲放的荷莲。   秦霄心里暗暗啧叹:也只有大唐,才有这种大胆时尚的装束。和李重俊、张旭那些人喝酒聊天的时候,这两个附庸风雅的家伙,就时常拿这种女式的着装来说事。“粉胸半掩疑暗雪”、“长留白雪占胸前”性感就性感嘛,呵呵,用得着那么拐弯抹角么?   上官婉儿也去掉了之前的双翅帽,将头发盘成了京城望族习惯的环望仙髻,发髻高耸层叠,上面插着三指金钗和一面金丝细编成的梳子,脖间戴着细密丛纹的金质脖饰,眉间一点粉梅花钿,让原本就生得可怡大方的上官婉儿,越发显得高贵端庄起来。   秦霄不得不暗暗佩服起大唐的衣饰文化来。虽然之前自己也有入宫见驾,但当时的上官婉儿和武则天,都穿着普通的便服;来江南后接触到的贵妇也不在少数,但真正让他第一次感到惊艳的着装,就是眼前的这个上官婉儿了。   那并不是简单的“华贵”、“性感”所能形容的,而是一种,发自于人本身的雍容气质,和精美考究的衣饰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完美和谐,又赏心悦目的感觉。   秦霄暗暗想道:那些拍电影电视的家伙们,若是见到真正的唐朝女子着装,非得亲自去撞墙不可!那些拙劣的道具和化妆,岂是这种真家伙可能比拟的?再高明的演艺,又岂能达到这种自然而又完美的效果和境界?   这,是秦霄第一次见上官婉儿穿女装,不由得点头称赞起来:“原本,上官姑娘也是这么美的。”   上官婉儿不动声色斜瞟了秦霄一眼,嗡声嗡气说道:“怎么,原本秦大人之前,一直都以为婉儿是个丑八怪么?”   秦霄微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俗话道人靠衣妆,上官姑娘这一身打扮,着实让人有些惊艳的感觉。”   上官婉儿朱唇轻挑的浅笑起来:“看来,秦大人其实并不太会哄女孩子嘛!什么叫‘人靠衣妆’,你的意思是,我不打扮,就是个丑八怪咯?”   秦霄忍不住仰天长叹:“你非要钻牛角尖我也没办法么!好吧,人美,衣服美,搭在一起,美仑美奂美得一塌糊涂一发不可收拾。咳,你要再逼我想些赞美的词,报歉,没有了。”   上官婉儿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好吧,原谅你了。秦大人,江南可是个好地方。婉儿在宫里呆了十八年,头一次有机会来江南这块地方。你身为江南主人,要好好的陪我玩一玩哦!”   秦霄笑了笑,说道:“好是好。只是不知道上官婉儿,见惯了宫里的华贵,还会喜欢江南的寒酸么?说吧,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上官婉儿欢喜点头,轻竖起右手食指,搭在唇边作思考状,静静的想了起来,过了一阵才说道:“其实楚仙山庄这地方,就很不错呀!泉石多仙趣,岩壑写奇形。欲知堪悦耳,唯听水泠泠。岩壑恣登临,莹目复怡心。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注:此处截选自上官婉儿诗作】。只是可惜了,这几日里此处杀伐太重,凭的多了许多血腥,污了这一块好景致。要不这样吧秦大人,江南水乡,我们就玩水吧!明天,我带我去游湖好不好?”   秦霄道:“好啊,只要你喜欢。”   心里却暗暗的惊服起眼前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来,真是名不虚传出口成章,而且文采飞扬呀!   上官婉儿欢喜道:“当真?那便好!只是这数日来,我都蜷曲在义兴王的大军船上,都腻歪了。我要坐那种乌蓬小渔船,自己划桨,伸手就能捞到湖水中的水草,嗅到水雾的味道,这才有意思呢!”   秦霄呵呵的笑:“好吧!明天我亲自划桨,带你这个远方来的贵客,游一游江南水乡。”   上官婉儿咯咯的笑:“好哦!看来我的面皮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呢!让堂堂的江南道钦差大人给我划桨。哎哟,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罚我呢?钦差大人可是皇帝亲信呢!”   秦霄眨了眨眼睛,故作严肃的说道:“嗯,罚你便好。罚你这个宫中第一女官,给本大人每天浆洗衣物。那样的话,我每天换洗十套,嘿嘿!”   没想到上官婉儿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其实,我倒还想替人洗衣服呢!长这么大,还没洗过一件衣服,不知道洗衣服是什么滋味。其实,能给亲人做点事情,也不错嘛。只是可惜呀,在婉儿的印象里,连父亲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母亲早年带着我一起被配没掖庭,从此就在宫中住了下来。不久以后,皇帝陛下就令我掌管宫中诰命。给秦大人下的这道圣旨,就是婉儿亲手书写的呢。”   秦霄早早就听闻过了,当年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在高宗时官居宰相。当年,上官仪因为曾经替高宗起草将废武则天的诏书,后来被武后所杀,满族男丁皆不得幸免。上官婉儿因尚在襁褓之中,才得以幸免。十多年过去了,上官婉儿因为出众的文采和聪明的才思,越来越得到武则天的喜爱,现在除了掌管天下诗文评述,还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连圣旨都由她书写。而且,近年来由于武则天年岁已高精力不似以前那么旺盛,索性将上呈的奏折先交予上官婉儿看过,再令她挑选紧要的呈给自己看。而且,还时不时的问上官婉儿一些处理这些奏折的意思。   所以,现在的上官婉儿,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官衔品秩,但已经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宰相了,甚至比一般的宰相更贴近武则天,更有说话的份量!   秦霄见上官婉儿面上露出淡淡忧伤之色,轻声安慰道:“上官姑娘,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现在不是挺好么?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江南,就好好的放开那些琐事,游历一番吧。”   上官婉儿展颜笑了起来:“秦大人说的是。婉儿糊涂了。人心总是不知满足的,多少人都在奢望能入到宫中,一享荣华富贵;婉儿却有些腻厌了,只希望能过些安逸踏实的日子,比如说到江南游湖赏景,品茗赋诗就很不错呀!”   秦霄笑了笑:“上官姑娘到江南,应该也有些日子吧?这些日子,就没出去玩过么?”   上官婉儿马上答道:“才没有呢!整日里闷躲在军中帐,和一些臭汗淋漓的军士们混在一起,别提有多憋闷了!”   随即才发觉,自己仿佛说漏了嘴一般,轻轻的掩着嘴,扑闪着眼睛看向秦霄。   秦霄呵呵的笑:“看来,上官姑娘是与张仁愿大将军一起从长安出发的嘛!”   上官婉儿微皱了一下眉,撇了撇嘴:“哼,好你个秦大人,这也要使诈。你直接问婉儿,婉儿莫非还能不告诉你么?是,我是跟张将军一起出发的。皇帝将我密派到军中,就是专程来向你下这道圣旨的。”   “婉儿……”   秦霄第一次改口称她作婉儿,显得亲近了许多,继续套她的话,低声说道,“真的,只有一道圣旨么?”   上官婉儿疑惑道:“自然是一道。莫非,婉儿还敢隐匿圣旨不成?”   秦霄淡淡的笑,缓缓摇了摇头:“婉儿呀,有些事情,本不该挑破的。只是,秦霄当你是朋友,随便聊聊罢了。皇帝远在千里之外,于半月之前点将发兵来江南,莫非她就能未卜先知预见到,秦霄能一举击溃江南逆党么?圣旨上可说得清楚,赐我临机专断之权,江南任何官吏都可先斩后奏……这,是不是太神奇了一点?”   上官婉儿惊愕的呆了一呆,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秦大人,你的确是很聪明。但是很多时候,还是装装糊涂的好。妄揣圣意,可是当臣子的大忌哦!跟婉儿闲聊说说倒也罢了,今后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起这类话题,尤其是在皇帝面前,知道么?”   “知道。”   秦霄笑,看着上官婉儿,“我也是相信婉儿,才会跟你说的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妄揣圣意,只是秦霄天生就比较好奇。婉儿,你就告诉我吧,这圣旨,是不是不止一份?或者说,事先并不止拟了一份?”   上官婉儿微微的些不乐,嘟了嘟嘴:“没来由的,说这些烦心的事儿作甚?真是扫兴呢!”   秦霄抱歉的笑了笑,打破沙锅问到底一般说道:“好婉儿,你就告诉我嘛!日后我要进宫面圣的,也好心里有个数不是么?”   上官婉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你早早想到了,还问得这么清楚作什么?圣旨的确是拟了两份。第一份,就是你见到的;另一份……其实是下给义兴王李重俊的。如果你此行失败了,之前授给你的那些权力,自然要转授给义兴王,而且全以武力来解决江南的事情。陛下这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做的准备嘛,你不要往心里去。”   秦霄微笑的点点头:“我明白。谢谢婉儿。”   心里却暗想道:看来,之前我的预料并没有错。只要我一失手,李重俊就会使用武力,对江南火凤叛党进行强力弹压。至于我的命运么,呵呵,好则从此被废贬为庶民;不好的,自然是像这些附逆的江南官吏一样,“拖出去,砍了”这些话,上官婉儿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这一次成功的解决了火凤,不得不说,我的确赢得非常侥幸,当真是如履薄冰呀!   上官婉儿突然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的说道:“秦大人,这一回,你可是成了天下闻名的人物,朝中的大红人了。你知道么,其实朝中的一些老臣阁僚,对于陛下授予你这么重要的一个官职,很是有些不以为然,认为陛下任人唯亲,一厢情愿了。现在好,等于狠狠的抽了那些家伙一巴掌,大大的给陛下争了脸面呢!这一次你回朝,肯定会有重赏,要升官儿呢!”   秦霄笑:“会么?我江南的任期还有两月,说不定后面碌碌无为呢?”   上官婉儿略有些兴奋的一摆手:“肯定会!你就是再躺在山庄里玩两月了过去,都会大大的升赏。近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做出像大人这样的成绩了。秦大人这一次,可是要被立为表率,大大的封赏一番借以激励其他的官员哦!”   秦霄大笑起来:“好嘛,升官发财,是人都喜欢。不过,说起来,我还真的要感激你才是。若不是你当初建议陛下任我为江南钦差,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绩。”   “咦!”   上官婉儿轻轻撇了撇嘴,“秦大人,你太抬举婉儿啦!婉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让陛下决定如此重要的官员任免。其实是陛下心中早有打算了……嗯嗯,这句话,当我没说,嘻嘻!我可不是故意的。都怪你,又诈我乱说话!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非得抽我的嘴巴子不可!”   秦霄低低的贼笑:“好吧,婉儿刚才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们一直在聊,明天出去游湖玩乐的事情。”   秦霄心里,想得再明白不过了:上官婉儿,皇帝的贴身心腹,对宫中的事情了如指掌。自己想要在朝廷里混出个人模人样来,这样的人物,怎么说也该去亲近亲近。作为臣子,还有什么比知达圣意更重要的呢?   更何况,上官婉儿还是个气质脱俗仪态万方的多才美女!   哎呀,难道,我最近真的撞翻了桃花运么?之前的十八九年,你们这些人都钻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齐齐的跳出来呢? 第125章 坐地分赃   夜已入深,淅沥沥的雨水轻轻的飘洒在窗外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细响。凌云居的卧房里仍然烛光摇曳,不时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或雄浑苍劲,或清灵婉转。   凌云居旁的侧屋里,紫笛忿忿的嘟着嘴,对墨衣说道:“姐姐,你说这个上官婉儿要脸不呢?把我们赶了出来,自己呆到大半夜的还不走。真是的!大人要睡觉了她莫非不知道么?哎呀,她不会死赖在这里不走……非要蹭着过夜吧,这这……这!”   墨衣轻轻瞪了她一眼:“你这张嘴,总是这般没得遮拦。上官大人是皇帝派来的特使,是皇帝的心腹女宫,连大人都要让着她三分。人家大半夜的过来,肯定是有公务要商议嘛!”   紫笛差点跳了起来:“哎呀我的傻瓜蛋儿姐姐,你这是掩耳盗铃还是自欺欺人呢?你看她今天那打扮,分明就是有意勾引大人嘛!那胸口开得那个低咧!脸上的粉涂得那个细致呢!身上的衣物饰品那个华丽昂贵哇!啧啧,真是……姐姐,你有麻烦了!你遇到强敌了!你的终生幸福遭受到严峻挑战了!”   “住口!”   墨衣咬着嘴唇,羞红了脸,笑骂着在妹妹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疼呢!嘻嘻!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秦霄站在门外,听得心里好一阵偷笑。他刚巧送上官婉儿离开,回来的时候经过她们住的侧房房门,一不小心,将姐妹俩的这番闺中密语听了个清楚。   秦霄轻手轻脚的朝自己屋里走去,心中暗暗琢磨道:看来,墨衣这妹子,好似对我有点意思了嘛……好像,我并没有在她面前献过殷勤卖弄人品吧,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嘿!   秦霄回到房里,刚准备关上房门上床睡觉,冷不防的门被一只大手挡住了,李重俊冲着秦霄好一阵贼笑:“不错嘛,皇帝的心腹你也敢勾搭,连我都不敢干的事,你也不含糊。看来我一直都小看你了!”   秦霄呵呵的笑:“殿下请进。这么晚了殿下还不休息,来找我有事么?”   李重俊挑了挑眉毛,讪讪的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么?我可是远远的觑了好久,见你这里面两拨美女都走了,我才敢来打扰。怎么样,我这个兄弟,还算讲义气吧?”   李重俊大摇大摆的进了屋,走到桌边坐下来:“呵!松玉百合酥呢!看来,这姐妹俩的确是你的人了嘛!”   秦霄关上门在李重俊身边坐下来,拿起一声松玉百合酥在手上左右的看了看:“怎么,一块酥糖,也能让殿下看出端倪么?”   李重俊啧啧的摇了摇头:“哎呀,秦兄弟,我开始有点嫉妒你了。本王长这么大,还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主动给我做松玉百合酥吃呢,我大多都是到妓院里吃那些风尘女子做的,或是干脆到客店里去买了吃。兄弟有所不知,这松玉百合酥是神都名典小吃,有个风俗,要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了谁家的小伙,想要主动表白爱意,就做这种小吃给小伙子吃。小伙子吃得越多,就表示对姑娘越中意。你看看,这么一大盘,你居然吃了个大半去,哎呀,这下子,那两姐妹心里可乐开花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也不尽是我吃的呀,上官婉儿也吃了不少呢。”   “嗨,你这个呆头!”   李重俊恨铁不成钢一般恨恨的道,“你怎么能让别的姑娘吃姐妹俩送的松玉百合酥呢?这要是被她们知道了,非伤心死不可了!秦兄弟呀,枉你聪明过人,对付女人的招式,可还不行哦!哈哈,改天到了京都,我们一起把阿瞒叫出来,带你出去好好历练历练。”   历练?什么历练,不就是逛窑子喝花酒么?说得这么含蓄呢!你们这对风流兄弟,到了起还有什么好花样可耍!秦霄心里暗暗的好笑,随后调转的话题:“殿下来找我,肯定是有正事了。”   李重俊微微叹了一口气:“可不是。有些事情,想着心烦,在军屯里左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来找兄弟聊聊天,商议商议。”   秦霄淡淡的笑:“那殿下请讲,秦霄洗耳恭听,看能不能帮上殿下的忙。”   李重俊拿起秦霄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长叹道:“这件事情,若是连秦兄弟也帮不上,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帮上了。”   秦霄笑:“看来,殿下心里苦恼的,也正是秦霄这几日挂在心头的事了。”   李重俊深深的看了秦霄几眼,长叹道:“哎!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兄弟你说……我那可怜的妹子,究竟该如何处置呢?皇帝摆明了是不想让世人知道她的存在。可是,要我亲手再将她处死,那跟禽兽还有何区别?我李重俊虽然不是什么慈心善类,战场上杀人比杀鸡还痛快,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对于这个苦命的妹子,我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手。一来我们从小患难,感情极为深厚。二来,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让我们李家的王亲自戗残杀,想起来就感觉没了志气,让人感觉憋闷!可回头一想,现在毕竟是皇帝奶奶当政,是武家的人当政!……左思右想起来,我这心里呀,就跟猫爪子捣腾似的,难受死了!真想找个活人来劈了,发泄一下!”   秦霄拿起酒壶,悠悠然的再给李重俊倒了一杯酒,低声说道:“殿下勿急。其实秦霄这两日,似乎已经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李重俊一下睁大了眼睛,惊喜说道:“兄弟快说说,是何好办法?”   秦霄凑到李重俊身边,低语道:“殿下可曾知道,永泰郡主当日被武皇下令处死时,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么?”   李重俊点了点头:“略有耳闻,你上次好像跟我说起过一点。我记得好像是用了金蝉脱壳,以替身受刑去了是么?”   秦霄点头:“说得具体点,是异容术!墨衣这对姐妹,也会这种传闻中的密术呢!殿下你看……昨天我在堂审的时候,说的是吴仙儿利用这种诈术,伪装永泰郡主混淆视听。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将这句谎给圆了?就称世上根本没有永泰了嘛!然后,我再将永泰换张脸,随便走到哪里,也不会有人认出呢。殿下以为呢?”   李重俊皱了皱眉头:“好是好……可是,就怕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再说了,这次江南案,耳目混杂,知道内情的人比较多。万一这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岂不是要坏大事?”   “未必!”   秦霄笑,自信满满,“殿下你想想,其实皇帝并不是太想再将永泰处死一次。她已经在很多地方,表现出这个意思来了。比如说,派你来处理江南的事情,然后,她又令上官婉儿传来密旨,意思是不要让世人知道永泰郡主的存在。可是,她并没有直接说要我杀了她呀!也许,皇帝心里有别的什么打算呢!若是要我们杀了她,大可不必说得这么隐晦,至少对我和上官婉儿,没有这个必要。”   李重俊缓缓点头:“有理……只是,上官婉儿这个娘们你可别小看了,她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从小在宫里混迹长大的,心术城府,丝毫不比我们差。或许她心里有别的什么想法,或是皇帝秘密交了什么任务给她,她不告诉我们,也是有可能的。总之,一切小心行事吧。”   秦霄点点头:“殿下说得对。凡事小心为上。这事,弄得好呢,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过;弄得不好,皇帝碍于情面法规,到最后还是有可能痛下杀手不放过永泰,甚至连我们这些人也要受到牵连。上官婉儿那边,我这几天再跟她相处试试,探探口风,摸摸她的底。弄得清楚了,我们再去接永泰回来。”   李重俊终于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这下本王能睡得着了。有兄弟你计较着的事情,断不会出什么差错。对了,我那妹子,现在人在哪里呢?我到是极想见她一见了。”   秦霄淡淡的笑:“殿下勿要心急,见是迟早肯定能见到的。不过殿下一定要记着一件事情,永泰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她便越安全。秦霄建议,殿下回京之后,都不要将此事告之太子和太子妃……”   李重俊“呵”的重叹一声:“你这家伙,怎么比我这当哥的还紧张仙儿了?莫非,你真的是看上了仙儿?好家伙!我可先告诉你,你若是真的跟仙儿有什么了,她可只能当正妻……”   秦霄连忙挥手打断李重俊,笑道:“殿下扯得太远了,离谱了离谱了,呵呵!”   李重俊一脸坏笑的指着秦霄骂道:“你这家伙,还是张旭那厮说得对,你就是一个闷骚葫芦!你看看你,来江南才逛了几天,身边的女人多的可以编成一支军队了!连徐小月那样的老狐狸精都要勾搭你!”   李重俊心里憋闷的事算是有了一点着落,马上恢复了平日里放荡不羁的性子,一把扯住秦霄,窃窃说道:“兄弟,这次咱们当个连襟怎么样?那对姐妹花,咱一人一个!这样吧,算是你先来的,我排队还不行么?你先挑,剩下的,本王再替兄弟分担分担。怎么样,这个提议,很厚道,很不错吧?”   秦霄一仰头,重重的咦了一声,做出一副惊愕的样子:“殿下,我怎么感觉,我们这是在坐地分赃啊?” 第126章 无心插柳   翌日,天上仍下着小雨。秦霄打着大哈欠推开窗户,长长的伸着懒腰。至从到了江南以后,还没有哪些日子,能像昨晚那样睡得踏实了。秦霄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心情也是出奇的好。   大嘴还没有合拢,秦霄转眼却看到了站在屋外的上官婉儿,正打着一纸油伞,对着自己吟吟的笑着。   秦霄连忙合上嘴,呵呵的笑了起来:“婉儿起得真早,怎么不敲门叫我呢,等许久了么?”   “也没有,刚到一会儿。”   上官婉儿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伞柄,微笑说道,“秦大人连日来辛苦了,婉儿怎敢叫醒大人。再说了,婉儿见这雨露抚青叶,轻洒入凡尘的景致,也颇是喜欢,于是就站在这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秦霄打开门,迎她进来:“婉儿稍等一下。我洗漱一下,马上带你去游湖。昨日你走后,我马上差人去弄了一条小渔船,呵呵,正是你点名要的那种江南乌蓬小船,双桨撑篙儿的。”   “好!”   上官婉儿欢喜异常,“不过,大人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然一会儿可没有力气划船,嘻嘻!”   秦霄拿出那把牙刷准备漱口,却发现没有了细盐泡水,于是准备出门去拿一点,正巧在门口遇到了墨衣,担着一铜盆热水,手里还拿着一盒东西过来了。   秦霄接过铜盆:“辛苦你啦,墨衣。我说过了,我们既是朋友也是亲人,就该如同一家人一般,你就不用像个下人一般的伺候我了,知道么?”   墨衣浅浅的笑:“应该的。”   刚一脚踏进屋里,见上官婉儿仪态万方的端坐在那里,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上官大人早!”   上官婉儿轻笑道:“哟,这是姐姐还是妹妹呢?我还真是分不出呢!”   墨衣谦恭回道:“我是姐姐,墨衣。”   上官婉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墨衣:“真是温情体贴的一个美人儿。哎,我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双胞胎姐妹就好了……嗯,秦大人,你那是用的什么东西呀,怎么拿那么个东西在嘴里擦来擦去,不会弄疼了么?”   秦霄嘴里含着东西,含糊不清的指手划脚不好说话。墨衣接口说道:“这是大人自己发明的小物什,名叫牙刷。用来漱口,很是舒适呢!”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惊奇道:“牙刷?”   “对呀!”   墨衣打开手里的小盒子,拿出一支牙刷来,递给上官婉儿,“上次,奴婢找大人借了一支回家看看,近两日闲来没事也学着做了一支,不过肯定没有大人的做得好了。”   上官婉儿兴致勃勃的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颇有些惊喜的说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虽然只是小小的物什,却也显得心思独到,手艺精巧呢!墨衣好妹妹,不如,你这支牙刷就赠予我吧?”   “好。”   墨衣轻轻答道,心里却有些暗暗的不乐。本来,她做的这第一支牙刷,是打算送给秦霄的。   上官婉儿拿着牙刷走到秦霄身边,歪着头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霄刷牙。秦霄感觉浑身一阵不自在,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也呆呆的看着上官婉儿。   “别停呀,继续。”   上官婉儿笑呵呵的说道,“我正跟着学呢!”   秦霄将刚才墨衣拿来的细盐盒子递给上官婉儿,示意她用牙刷沾上一些,然后在嘴里刷。上官婉儿犹犹豫豫学着做了一下,刚刚将牙刷弄到嘴里,马上惊叫了起来:“呀,怪怪的!”   墨衣走到上官婉儿旁边,对她说道:“刚开始是这样的,用几次就习惯了。用过后效果真的不错呢,嘴里感觉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真的?”   上官婉儿闻言很是有些开心,马上照着秦霄的样子,在嘴里刷了起来。   秦霄看着上官婉儿略有些生涩笨拙的动作,像是小孩子学刷牙一般,忍不住暗暗有些好笑。   上官婉儿足足刷了秦霄三四倍长的时间,终于停住了手,自己对着手哈了一口气,闻了一闻,然后用舌头在洁白如玉的牙齿上的舔了一舔,兴奋的说道:“呀,真的耶!感觉挺舒服的!”   说罢跑到秦霄面前,对他说道:“秦大人,你看看,我嘴里是不是刷干净了,什么也没有了?”   说罢冲着秦霄张开了那张嘤桃小嘴,还哈了一口气出来。   秦霄装模作样仔细的看了一阵:“有呀……还有很多呢。比如说,牙齿,舌头什么的。”   上官婉儿忿忿的瞪了秦霄一眼:“讨厌啦!我可是说真的。”   秦霄呵呵的笑:“刷干净了,很干净。真的。”   旁边的墨衣一直静静的站着,此时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局外人一般,轻轻说道:“秦大人,上官大人,墨衣先行告退,稍后再来伺候二位大人用早膳。”   “墨衣……”   秦霄感觉出了一丝异样,叫住了她,歉意的说道,“你刚刚受了伤,还是好好歇着吧。早点我们稍后到军中去吃就可以了,反正我们也要去找义兴王有事要办。”   秦霄话还没落音,外面传来紫笛那丫头大呼小叫的声音:“来喽来喽,早点来喽!”   小丫头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看到屋里站在着三人个,不由得愣住了,呆呆的说道:“呃……我只准备了一份耶,这可怎么办?”   “那你自己吃吧。”   秦霄、上官婉儿、墨衣三人居然异口同声的说道。   “呀,坏了,这次一下得罪了三个人呢!”   紫笛惊乍乍的喊道,慌忙溜掉了。稍后,墨衣也告辞走了。   上官婉儿看着墨衣的背影,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秦大人跟这对姐妹花,感情不错嘛!”   秦霄正在洗脸,漫不经心的答道:“还行。过得去。”   “还行,过得去?这是什么意思呢?”   “哦?”   秦霄回过神来,微笑说道,“这对姐妹,可是一对可怜人儿,父母先后在这次江南逆党案里亡故了。而且,她们的父亲,还是这次破获江南案最大的功臣,在世之日,也跟我是忘年之交,不打不相识的知己对手。最后时刻,她们姐妹两人与秦霄并肩作战,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不,还齐齐受了伤。要不是有她们从旁协助,我还真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呢,算起来,她们也都是有功之人。于是秦霄就将她们收留了,认作了妹妹。”   “妹妹?”   上官婉儿呵呵的诡笑,“怕是没有那么单纯吧?”   “那你以为呢?”   秦霄装傻充愣,故作疑惑不解的问道。   “算啦,不跟你闲扯了。你这人,就是这般的油滑,不老实,什么事儿都要耍心眼儿。我可折腾不过你。”   上官婉儿岔开话题说道:“好吧,我们的秦大人,终于梳妆打扮完了,现在可以出发去游湖了么?”   “当然!”   秦霄夸张的做了一个下人请主人的动作,弯腰拱手道,“请吧,上官大人。”   “嘻嘻!你也请,秦大人!”   上官婉儿依旧将那把油纸伞拿到手中,轻轻的转动起来。   外面的雨并不大,按秦霄的习惯,是绝不会打伞的。可是现在手中有伞不打,好像又不像那么回事,尤其是当他和上官婉儿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走太前吧,显得唐突;走得太后,又显得小器委琐,于是索性也钻进了她的伞里,将上官婉儿手中的伞接了过来。   上官婉儿放慢着步子,兴致盎然的欣赏着楚仙山庄的雨景,淡淡低吟起来:“霁晓气清和,披襟赏薜萝。玳瑁凝春色,琉璃漾水波。跂石聊长啸,攀松乍短歌。除非物外者,谁就此经过。”   “好诗……”   秦霄由衷赞叹。   上官婉儿呵呵笑道:“不如秦大人也赋诗一首吧?”   “这个?”   秦霄尴尬的笑了起来,“秦某人,实在是不擅长此道,一介武夫罢了。”   心里却暗暗想道:算啦,历朝历代的大诗人大文豪们,我就不弄什么盗版诗辞欺世盗名了。在别人面前随便胡谄两句唬唬人还可以,这上官婉儿可是天下诗文的总评人,万一弄个不好,将我秦霄的名字载入诗词史册,到时候打起百年版权官司,引得一阵口诛笔伐就不好了!   上官婉儿一昂头:“我才不信!你总是喜欢扮猪吃虎,暗底里却嘲笑别人。说不定,你现在心里,就在大骂婉儿刚才的诗作,是如何的不堪入耳呢。”   “没有没有,我可是真心夸你。而且,秦霄的确不擅作诗,不信你可以问问义兴王嘛,他总会知晓。”   秦霄看着手中的油纸伞,转了转眼睛说道:“要不这样吧。秦霄虽然不擅长作诗,却杂七杂八的野史趣闻听了不少。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好呀!”   上官婉儿煞是有些开心。本来她就博文强志,对正史、诗文和野史札记向来都比较感兴趣,秦霄这一着,也是明显的投其所好。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嗯,有一个故事,叫作《白蛇传》你听过没有?”   “白蛇传?没有呢!”   上官婉儿一下来了兴趣,“快讲快讲!”   秦霄心里呵呵的偷笑:你听过才怪呢!这可是明、清时流行的故事!到了一千多年后才被拍成了电视剧从此家喻户晓。   秦霄顿了一顿,清清嗓子开说了:“其实,白蛇传,也是由一把油纸伞开始的。话说某年某月某日,一个细雨纷飞的日子里,在西湖断桥上,有个叫许仙的愣头小子……”   “咦,等等。”   上官婉儿突然出声打断秦霄,“杭州有个西湖我知道,可是有那个什么断桥么?”   秦霄愣了一愣,这才想起,西湖在唐朝时还算不上是什么出名的旅游景点呢,到了宋朝,西湖才被打理得像模像样,比如说,苏东坡就在西湖筑了苏堤,还有什么‘西湖十景’,也大多是宋代以后,才被整理出一个样子然后渐渐出名的。秦霄呵呵的干笑了一阵说道:“婉儿还真是博学呢。不过嘛,故事就是故事,你就别较真了行么?你就当,我说的那个地方存在吧。”   上官婉儿点头:“那好吧,西湖断桥……听着就是一个挺凄婉的名字。你继续讲。”   秦霄掣着伞,凭着以前看过电视剧的记忆,慢慢的给上官婉儿讲着《白蛇传》的故事。上官婉儿听得入了迷,雨势也渐大,走着走着渐渐的与秦霄越靠越近,最后仿佛像是靠到了秦霄怀里的一般,头发都蹭着秦霄的脸了。秦霄从“断桥借伞”白娘子和许仙的相遇讲起,但凡有不记得了的情节,就凭着自己的想像添油加醋,居然也一直说到了“水漫金山”正准备讲起白娘子逼法海要许仙,准备水漫金山的时候,上官婉儿终于按捺不住了,恨恨骂道:“我若是白素贞,才不救那种懦弱无能又没良心的蠢丈夫!哼,男人做到了那份上,还真是令人佩服!”   秦霄看着上官婉儿皱着眉噘着嘴,连出的气儿也粗了,仿佛像是真的动了气一般,只得呵呵的笑道:“婉儿别生气,不就是个故事么,别当真,毕竟不是真的。”   上官婉儿忿忿的瞟了秦霄一眼:“都怨你,你就不能,把结局说得好一点么?干嘛弄出个死胖和尚法海出来,人家小两口本来好好的相恋相依的多好。哼,说起来,还是那个叫许仙的可恶,居然信了一个大胖和尚,连正怀孕的妻子都不要了!”   秦霄笑道:“这不还没结局么?我哪里想到,你会这么入戏呢?好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说了。”   上官婉儿仿佛急了,往秦霄身上靠得紧了一些,拉了拉他打伞的那只手臂:“我喜欢呢,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继续说嘛!”   “哟,两位大人,还雨中漫步呢,真是有闲情逸致呀!”   李重俊那个大头鬼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着秦霄和上官婉儿,眼神怪怪的说道:“说的什么呢这么起劲儿,让本王也听听?”   李重俊的眼睛瞟到了上官婉儿和秦霄身上,一脸坏笑的冲秦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道:不错嘛,这么快就亲密无间了,真是好身手呀!   秦霄挑了挑眉毛,回给李重俊一个无辜的表情——我可不是故意的! 第127章 十六字金批   三人结伴而行,出了楚仙山庄,往湖边走去。那里正泊着两只准备好了的大船,和一只小渔船。   “秦大人说的这种故事,殿下怕是不会喜欢。”   上官婉儿抢在秦霄前面笑笑的说道,“平民小女人的爱情故事,像殿下这样叱咤沙场的大人物,怕是会听得耳根子作腻。”   秦霄笑呵呵的将伞递给上官婉儿,走出伞外与李重俊一起站到雨里:“殿下,大清早的,来找我有事么?”   李重俊挑眉瞪眼,看似十分的兴奋:“还能有什么事!就昨天那事哎,你一直支支吾吾的都还没答应我!我可先说好了,一会她来借船,我可要跟着一起上去。”   秦霄睁大了眼睛愣道:“你堂堂一个王爷,去接一个异邦哑奴,这太离谱了吧?”   “咦,这你别管!”   李重俊看来兴致还不是一般的高,将秦霄扯到一边,窃窃低语道,“秦兄弟你放心,既然是你的小姨子,本王断不敢为难她。她愿意便愿意,不愿意,本王绝不勉强,这样总行了吧?你可别说不答应,本王这现在已经是退而求其次啦!”   秦霄一脸苦笑,讪讪道:“殿下,你这是拦路打劫,知道么?不过既然殿下都这般承诺了,我秦霄也不愿甘当小人。人家小姑娘愿意跟你,也是她的造化;若是不同意,你可要按承诺办事!不然,以她的武功,估计还能将你给治了。”   李重俊兴奋的搓着手:“好好,行,本王答应了。兄弟你放心,本王断不敢像烟花女子一般的对待她……嘿嘿,江南美女,本王来了!”   秦霄长叹一声,心里暗道:这家伙谷精上脑,没得救了!你若是能勾上紫笛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还真算你有本事!到时候别被她折腾得来了脾气才好。   说巧不巧,正好这时紫笛来了。冒失失的,也没打伞,正快步朝河边走来。跑到三人面前时,飞快的朝三人依次行礼:“见过殿下,见过秦大人,见过上官大人!哎呀,好大雨呢,怎么还站在岸上哟!”   李重俊眼里精光暴闪:“这就上船,上船。紫笛姑娘,我们一起上船吧!”   紫笛疑惑的看了看李重俊一眼,然后瞟向秦霄:“秦大人和上官大人不上船么?”   李重俊一摆手:“这你就别管啦!人家秦大人和上官姑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呢!走吧紫笛姑娘,本王今日陪你一同前去。”   李重俊故意将“重要”二字说得重了一些。   “你?”   紫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即马上有些欢喜的说道:“正好正好,我还担心指挥不动那些大头兵呢!那,走吧!”   说罢欢喜朝船上走去。   李重俊一脸得意的坏笑,暗地里朝秦霄扔了一句:“有个性,我喜欢!”   秦霄咧了咧嘴,暗暗道:祝你好运了,义兴王殿下。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这个神经大条武艺不俗的姑娘,不是很好惹的了!   上官婉儿凑了过来,奇怪道:“你和义兴王殿下,打的一些什么哑谜呢?”   秦霄“哦”了一声,笑道:“没什么。等他们的大船开了,我们再上船吧。不然如此大船掀起的波浪,能将我们的小船推翻了。”   上官婉儿呵呵笑了起来:“不错嘛,这都想得到,还真是挺细心哦!”   秦霄打着哈哈:“也没什么了。不过是从小在江南水乡大长,有这方面的经验而已。”   秦霄的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从上官婉儿的嘴里,多套出一点消息,或者是跟她走得近一些,让她多替自己在皇帝面前掩饰和说好话了。很明显皇帝不是一般的信任上官婉儿,若是能托她的口,向皇帝说一些事情,远比自己在她面前苦苦申辩的效果要好太多了。   两艘大船开动了,紫笛兴奋的站在船尾冲着秦霄挥手:“我们走啦!哈哈,好大的船哟!再见了秦大人,上官大人!”   那架式,活像是马上要进行一趟星际旅行一般。   上官婉儿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这妹妹,明显要比姐姐活泼许多了嘛!心无城府天真烂漫的样子,还真是讨人喜爱。怪不得义兴王殿下对她有企图呢!”   秦霄不由得呆了一呆:“这你也看出来了?”   “呵!”   上官婉儿轻笑,“莫非秦大人以为,婉儿真的是睁眼瞎么?这么一点点心思,我还是看得明白的。只是呀,我看这一次义兴王多半要栽了。这小姑娘跟普通的女孩子家家不同,好像并没有将他那个王爷的头衔放在眼里,行为举止没有一点拘束的样子。”   “呵呵,也许吧!”   秦霄搪塞着应付道,“我们也上船吧。船上应该有吃的东西,我都饿了。”   走到小船边的时候,上官婉儿不禁皱眉惊讶道:“哎呀,这么小的船,站个人上去就摇摇晃晃了,不会翻了吧?我可不会水!”   “放心吧,不会!”   秦霄到了船边,一个大跨步踩了上去,双脚分立船头,稳稳的站住了,然后冲上官婉儿伸手,“来,我拉你上来!”   上官婉儿收起油伞,小心翼翼的在河边的稀泥地边迈着脚,怯怯的一脚踏上了船头,将手递给秦霄。秦霄刚刚接住她的手准备拉她上来,不料上官婉儿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一边歪了去,吓得“呀呀”的惊叫起来,连手中的油纸伞也扔掉了。   秦霄忙使上几分力气将她拉住,上官婉儿趁势跳了一步,顿时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秦霄索性一手探到她腰间,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腿,将上官婉儿整个儿的抱在了怀里。   上官婉儿惊魂未定的躺在秦霄怀里,一脸通红的娇喘吁吁,两条胳膊死死的抱住秦霄的脖子不肯放手了。   整个小船的船尾都有些翘了起来,秦霄连忙抱着她走到船舱里,一弯腰,将她放在了铺着细绒地毯的船板上。   上官婉儿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拍了拍自己雪白的胸口:“吓死我了!都怨你,还说不会有事!”   秦霄兴灾乐祸的坏笑:“这船不是还没翻么?”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水灵灵的看着秦霄,竖起一根指头轻点头秦霄的脸,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好借机占我便宜,对不对?”   秦霄哈哈大笑:“天地良心,那可是你自己滑倒的。我若不接住你,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泥人了!真是好人没好报呢!”   “咯咯!”   上官婉儿掩嘴笑了起来,“算啦,看你那认真劲儿,跟你开玩笑呢。快开船吧开船吧,我要到湖心去掬一捧江南的清水,当作是来过这里的纪念!”   “好咧!”   秦霄脱去鞋子,大踏步走到船尾,拿起竹篙在岸边一点,小渔船滑溜溜的朝湖心游去。   细雨飘飘,微风轻扬,湖水清清,微波泛起。远处的山石绿林,仿佛披上了一层乳白的外衣,朦胧而又诗意。湖面上,还另有几只渔船正在游动,纷纷撒着网儿捕鱼,更有粗犷嘹亮的渔歌响起。   上官婉儿兴致勃勃的坐在船舱边,时不时的伸出手,探一探清凉的湖水,不时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惊喜欢笑。眼前的一切,对于常年居于深宫中的上官婉儿来说,实在是太新奇有趣了!   “秦大人,你也学那些渔夫,唱几支渔歌听嘛!这样才更有味道哦!”   上官婉儿回头冲着秦霄说道,声音里满是欣喜和愉悦。   “好咧,你听着哈!”   秦霄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首由山歌改编的摇滚《山歌好比春江水》“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合,那边合;山歌好比春江水也,不怕滩险弯又多喽弯又多……”   秦霄的声音本来就中气十足雄浑而又苍劲,将这一首山歌儿唱得劲道十足粗犷深遂,还恰好跟眼前的景致和环境搭配了起来。   旁边的渔夫们听到了,纷纷大声赞道:“好歌,好歌!”   上官婉儿欣喜叫道:“哎哟,没想到,秦大人还有这一手呢,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哈哈,过奖过奖!”   上官婉儿回坐到船舱里:“秦大人,船舱里有点心,你没吃早餐的,进来休息一下吃一点吧。船儿就让它这么漂着,也还有点意思呢!”   “好!”   秦霄收起竹篙,赤着脚丫子走进船舱,学着那些渔夫的样子,对着上官婉儿憨厚的傻笑。   上官婉儿由衷说道:“我喜欢这种生活。我喜欢江南,我喜欢水,喜欢船。将来,若能安生在江南,哪怕是嫁个打鱼的渔夫,我也愿意。”   秦霄呵呵的笑:“就是你愿意,皇帝陛下也不会放人。像你这么能干而又得力的女官,宫中可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了。”   “哎……”   上官婉儿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是,说句不敬的话,陛下终究是快八十的人了,谁知道她还能驾驭天下多少年呢?都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年来,婉儿因为替陛下办事,暗地里记恨着我的仇家可不少。这些人不敢埋怨陛下,就将一些怨气怒气都转牵到了婉儿身上。要真说起来,其实我在宫中,处境并不是太好呢!所以,我才想过平静安逸一点的生活,并不愿意在朝廷那种大风大浪的局势下翻来颠去的。女人嘛,终究要有个归宿,能像陛下那样,立于天下之巅的人,毕竟千古也才出了一个。”   秦霄拿起一块糕点吃下去,淡笑的安慰道:“婉儿是不是太消极了一点?有言道,树大招风,总会有些小人使坏心眼儿。但婉儿不是也做过一些好事么?比如说,两年前出手救了永泰郡主等人,就让李家的王公们感恩戴德嘛。”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看着秦霄一脸富有深意的表情,淡然笑道:“也算不得是出手相救吧。按我朝律法,王亲帝胄不得施以杖刑,婉儿不过是从旁提醒了一下陛下而已。秦大人忽然提起这事,莫非,别有用意?”   秦霄并不正眼看上官婉儿,贼贼的笑:“上官大人心里,莫非真的不明白秦某的用意?”   上官婉儿皱了皱眉头,不乐的道:“什么‘上官大人’,‘秦某’,听得真别扭。秦大哥有话不妨直讲的好。婉儿虽然不敢保证知无不言,但至少能说的,都会告诉你。”   秦霄眼睛一亮,乐道:“那正好。我的确有事要问婉儿,就不妨挑明了说吧。陛下,对于永泰郡主的事,知道多少?”   上官婉儿微微怔了一怔,随即狡黠的笑道:“婉儿只能说,该知道的,应该是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她老人家,或许也猜到了一些。你可别小看整日里躲在深宫中的陛下哦,她的消息,可是全天下最灵通的。”   秦霄苦着脸问道:“那,哪些是该知道,哪些又是不该知道的呢?”   上官婉儿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这些事儿,陛下可没对我说起过。况且,说算是说了,我也不敢随便宣扬出去。秦大哥,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别咄咄逼问了。”   “好,我不多问了。”   其实秦霄心里明白,有范式德这个家伙一直埋伏在自己身边,估计皇帝对于永泰郡主的事,清楚了个八九不离十。若不是自己最后醒悟了过来,怕是现在李仙惠在那个小茶山村里都呆不住,早早被人擒了去了。   “我再问最后一句。”   秦霄竖起一个指头,认真说道,“陛下派你来的时候,是怎么叮嘱你处理关于郡主一事的?这个,你一定要告诉我,因为稍有不慎,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说不定,还会在朝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哎——”   上官婉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低沉的说道,“我就知道,秦大人肯这么低声下气的陪我这么一个微末的女官,肯定是别有用意。好吧,我告诉你,其实陛下说得不多,只有十六个字‘其行难赦,其情可悯;其罪当诛,其志可嘉’。至于陛下是什么意思,秦大人,就自己慢慢揣摩吧。”   说到后面,上官婉儿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味,像是例行公事时的腔调一般。   秦霄牢牢记住了这十六个字,连忙向上官婉儿解释道:“婉儿别误会,秦霄是真心真意的愿意和你在一起,谈天说地,撑船游湖,都很不错呢!好,之前的那类话题我们再也休要提起,免得扫了婉儿的兴致。”   上官婉儿终于释然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啦!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嗯,你刚才唱的渔歌真好听,婉儿无礼,求秦大哥再给唱一段儿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过如此有特色的歌曲呢!” 第128章 老虎屁股,是用来抽的   秦霄从上官婉儿那里得了十六字金批,心里已经踏实了许多。只要武则天没有一心要杀李仙惠的意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至少,有空子可钻。只要略耍一点小手段,面子上做得过去,不让李仙惠出来大肆招摇过市,基本上,问题就不会很大了!   秦霄心里暗暗的美了起来:现在,我已经可以按原来订好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心情一好,秦霄在上官婉儿面前也越发得表现得开朗起来,凭着自己的记忆,将一些当时学的军歌、流行歌曲,乱七八糟的唱了一通,乐得上官婉儿咯咯的直笑。秦霄甚至还用船上的竹篙,一杆子扎下去弄起了一条大鲤鱼,着实让上官婉儿惊呼了一阵,大声叫好。到了中午时分,二人都感觉有些饿了,秦霄便建议将船划到岸边,找了个避雨的小竹蓬,生火烤起了鱼来。   上官婉儿常年幽居深宫,哪里见识过这种事情,此时感觉甚是新奇和欣喜,也全然没了当初的端庄和矜持,跟着秦霄大呼小叫的找着柴禾。还顾不得将身上华贵的衣物弄得脏了,伏到地上鼓起腮帮子吹火,腾腾飞起的黑烟和尘土,将她桃花一般的面庞,弄得像个卖炭翁了一般,染了好几处污黑,灰头土脸的。   秦霄指着上官婉儿的脸哈哈大笑。上官婉儿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险些惊得哭了起来:“哎呀,我的脸……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出去见人哪!”   “不止是脸呢!”   秦霄都快要把脸笑烂了,“你的头发上,也满是灰尘,衣物上,到外都沾了泥土。你现在哪里还像个宫中出来的第一女官,分明就是个乡下管灶堂子的老妈子喽!”   “都怨你!这下好啦!”   上官婉儿娇嗔的瞪了秦霄几眼,但马上又开怀笑了起来,“不过,这样玩真的是很有意思,很好玩呢!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试过玩得这么开心过!秦大哥,你的鱼烤好没有,我饿了,我想吃!”   “嗯,大功告成。”   秦霄将穿着鱼的竹枝儿递给上官婉儿,“尝尝吧,这可是世上最古朴的烹饪方法了。”   上官婉儿欣喜的接过来,秀起兰花指,轻轻的撕了一片儿塞到嘴里:“哇,好烫呢!不过,很好吃,很有味道哟!这自己烤的鱼,就是味道不一般!”   说罢又撕了一片热气腾腾的鱼片塞到嘴里,全然不似淑女的饕餮大吃起来。   秦霄看着上官婉儿吃得香喷喷的样子,肚子里“咕噜”一阵响了起来,咽了一口口水,讪讪的道:“喂,上官大人,这鱼好像是我叉来的,也是我烤的吧?能不能,赏我也吃一口呢?”   “不赏,没得商量!”   上官婉儿故作骄横侧了一下身子,将鱼举到一边,“分明是我看到了鱼告诉你的,然后我拾的柴禾,我升的火,我加的柴。所以,这鱼,就是我的!嘻嘻,你若是想吃,再去捞一条吧。”   秦霄哭丧着脸,苦笑道:“你不是吧,过河拆桥!喝水还不忘打井人呢!吃鱼却把我这个渔夫兼大厨给甩了,你好狠的心!”   “那好吧!”   上官婉儿仿佛开恩赏赐一般说道,“赏你个鱼屁股吃!”   “鱼屁股?”   秦霄愣圆了眼睛,“你不是吧!我长这么大,捞了十几年的鱼,还没听人说过,分鱼屁股吃的!”   “嘻嘻,就是鱼尾巴喽!尾巴还不是长屁股上的!算起来我还多打赏了你一段儿呢!”   上官婉儿指着鱼身的后面一截给秦霄看,“我可先说好了,只许你吃这一截儿,要是多过了,可要罚你。”   秦霄看着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上官婉儿,呵呵笑道:“你吃吧,一个人吃,全吃光了。”   上官婉儿疑惑的皱了皱眉:“怎么,刚才还抢得挺凶呢?现在又不要啦?”   秦霄笑:“你是客嘛,我应该让着你的。”   秦霄心里明白,我若不跟你抢,你就吃得没那么有滋味了。其实这鱼什么味道也没有。连盐油都没有放的,能好吃到哪里去?只不过图个新奇好玩罢了。婉儿呀婉儿,我秦霄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巴结讨好过人,你可是算得上是开了个先河。若不是有求于你,才不会这么对你献殷情低声下气的。   “切,又想以退为进让我可怜你,良心发现跟你分鱼吃是吧?”   上官婉儿坏坏的笑起来,“告诉你吧,这次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了呢!我要一个人,把它吃光,吃光光!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离宫出远门,第一次来江南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件事儿,我要狠狠的享受一番,嘿嘿!你就一边看着吧!”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吧,我的上官大人,你就慢慢的享受吧,本钦差从旁伺候总该行了吧?好好享受你的江南大餐吧,不过,这种烤鱼吃多了,可是容易拉肚子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讨厌啦!”   上官婉儿一颦眉瞪了秦霄一眼,“我正吃东西呢,说这些个恶心的东西。”   “很明显。”   秦霄挑了挑眉行,邪邪一笑,“我是故意的!这就叫报复知道么?”   上官婉儿忿忿的站起来身来,抡起玉臂就要打秦霄。秦霄笑呵呵的起身围着火堆逃跑,二人嘻嘻哈哈的追打了起来。   在小竹蓬里玩乐了许久,烤的鱼根本没怎么吃,被上官婉儿举在手里,追打秦霄的时候不小心弄得掉到了地上。上官婉儿心疼的蹲下身来准备捡起,却见鱼身上已经是混了好多的泥土灰尘,不由得埋怨起秦霄来:“都怨你,惹我追打你。现在好了吧,没得吃了!我的鱼呀!你赔!”   秦霄呵呵的笑:“好,我赔我赔。明天再给你捕三条,全烤了给你吃,直到你吃得拉肚子为止,总该行了吧?”   “好是好……”   上官婉儿的脸上突然多了一股落寞的神色,“可是,这可是我吃的第一条烤鱼,就这样白白枉废了……很遗憾呢!”   秦霄忙声安慰道:“不就是一条鱼嘛,别想得太多。明天我们再烤鱼吃,好好补偿你好吧?”   “但凡美好的事物,总是特别容易失去。最初的情怀,是怎么也无法取代的。”   上官婉儿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烤鱼,怔怔的说道,仿佛自言自语的沉吟一般。   秦霄心中长叹起来:哎,诗人!诗人!   正巧这时,秦霄远远看到,远方两艘大船驶来,于是拍了拍上官婉儿的肩头,指给她看到:“婉儿你看,义兴王他们回来了。”   上官婉儿闻言站起身来,总算是将刚才丢鱼的不乐暂时忘记了,笑笑的说道:“是哦,来得好快呢!按理说,以义兴王的性子,能多耗一阵子,就绝不会提早回来的。”   秦霄神秘的笑了笑:“说不准,或许这次义兴王转了性子呢?我们也上船回楚仙山庄吧,在那里等他们。”   “好!”   二人再度上船,由于离山庄较近,片刻就到了。上官婉儿马上回到房里梳洗打理了去了。过了好一阵,李重俊他们的大船才到。   秦霄远远看到铁奴黑塔一般的身体,就站在船头,见了秦霄,兴奋的“呜呜”直叫,手舞足蹈起来。他旁边正站着紫笛,仿佛得胜的大将军一般,趾高气扬神色倨傲,却独独没有见到李重俊。   大船靠岸,紫笛轻身一跃先下了船,装腔作势冲着秦霄拱手行了一记军礼:“禀钦差大人,紫笛不辱使命,将那块黑疙瘩领回来了!”   秦霄呵呵的笑:“好,辛苦你了。义兴王殿下呢?”   紫笛抽了一下鼻子,眼神飘乎怪腔怪调的说道:“他呀?一个人躲在船舱里哭哩!嘿嘿!不说了,我去找姐姐了。你稍后自己问他去吧!”   说罢撒腿朝楚仙山庄跑去了。   秦霄心里一阵汗颜:“不会这么夸张吧?义兴王,被紫笛整到哭?这……”   铁奴下了船,冲着秦霄就跪倒了下去,在地上叩起头来。秦霄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结实如山的身子,说道:“先回山庄里歇着,晚点我再来找你说话。”   铁奴“呜呜”的点头,大步朝楚仙山庄走去。   满船的军士都陆续下了船,秦霄却一直没有看到李重俊。秦霄心里正纳闷,一个军士从船舱里小跑出来,低声对秦霄说道:“秦大人,义兴王有请。”   “哦?”   秦霄心里暗暗疑惑,上船走到船舱里,却见李重俊一脸菜色的坐在船舱里,身上裹着一条大毛毯,神色沮丧到了极点。   秦霄走到李重俊身边,奇声问道:“殿下,你这是怎么啦?”   “别提了!太伤自尊了!”   李重俊险些哭了起来,郁闷嘟嚷道,“本王嗅了一辈子女人,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刺头儿。不就是跟她搭了搭讪,蹭了一下手臂么?她居然,居然……”   秦霄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强忍住笑意故作惊愕的问道:“紫笛把你怎么了!”   李重俊一掀毯子,露出一丝不挂的身体,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伤心欲绝般的叫道:“她居然将本王扔到了河里!呜呜呜,这河水可不是一般的冷……哈啾!这下本王,算是领教……哈啾,领教了!”   秦霄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替李重俊掩好毯子:“殿下好好盖着,别着了凉才是。”   “这都已经着凉了!”   李重俊恨恨的瞪着秦霄,“我说你真不够兄弟,好的一个自己留着,将个母老虎塞给我!偏偏她又是你的人,本王既不能打,也不好骂,居然任凭她当着众军士的面,将本王一扭胳膊肘儿,疼得直咧牙,然后她居然想都不想的,一把将本王甩到了这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天可怜见,我李重俊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大亏!这次……哈啾!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秦霄强忍住笑意,勉强说道:“殿下,好像秦霄并没有向你举荐,是你自己自高奋勇一骑当先横冲直撞碰上去的吧?哈哈!殿下恕罪,秦霄实在是忍不住要大笑了!紫笛那丫头向来神经有些大条,谁的帐也不买。当初,有好几次都还差点将我一刀给宰了呢!”   李重俊抽了抽鼻子,鼻音极浓的说道:“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本王命里的魔星。秦兄弟,你说奇怪不,她那样折腾本王,本王居然没有生气?像她那样的女子,倒也算得上极是特别。本王是不会死心的!总有一天,我要她……哈啾……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跟我!”   “嗯,锲而不舍,精神可嘉。”   秦霄哈哈大笑,“继续努力吧殿下,努力争取来的,才更有价值。”   李重俊耷拉着脑袋,颓丧的说道:“我就不信了,凭本王的风流才智人物身份,还弄不上一个江南的小妞儿!秦兄弟,她是你的人,你可要帮着我!”   秦霄一直大笑不停:“这事可勉强不来。殿下若真的想试一试苦尽甘来的滋味,就得自己想法子。殿下保重,秦霄告辞了。”   “别走别走!”   李重俊沮丧的叫道,“我心里正闹得慌呢,陪我说说话!”   秦霄呵呵的笑着退了出去,全然不理会李重俊的大呼小叫,心里更是老早笑开了花:这还真是有点意思,风靡万千女郎的义兴王,居然栽到了紫笛那个小丫头的手里!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呀!好玩,好玩!   回到楚仙山庄凌云居里,秦霄隔着一层门窗就听到紫笛在屋里兴灾乐祸的大叫:“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像他那种人,就得给他个下马威,不然呀,以后准一直欺负着咱们!”   墨衣低声的嗔怪:“你这冒失鬼,好没分寸。若是将义兴王激怒了,或许会给大人带来麻烦和困扰呢?今后一定要多多注意才是。像他那样的王公子弟,个个都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你再也不要造次了。”   “什么嘛!”   紫笛明显很不服气,叫嚷嚷的吵道,“老虎屁股是摸不得,分明就是用来抽的!你抽得越狠,它便越开心;你越怕它,他反倒越得意了!”   秦霄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心里大笑道:“天才!” 第129章 尘埃落定   数日过后,一些零碎的小事,总算是办完了。   被重感冒折腾了几日的李重俊,整个人都蔫了几分。好在军中还有其他得力的将领,将余下的军务琐事打理得一清二楚。鄂州的张仁愿和高仙芝也纷纷派人送信来,说那边准备妥当,只等李重俊一声令下,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秦霄将婚礼时收的近八十万贯彩礼,和六千余匹丝绢,一并打包装上了车子,让李重俊带回京都,交给皇帝处置。   李重俊和上官婉儿看着堆积如山的银钱彩帛,都纷纷的乍了乍舌。   李重俊将秦霄拖到一间别室里,悄悄对他说道:“秦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将这些东西,交给朝廷的好。”   秦霄疑惑道:“此话怎讲?”   李重俊诡密说道:“你想想,若是满朝的大臣,尤其是那些御史看到了这些东西,会怎么想?他们会说,好你个秦霄,跑一趟江南,就能收受这么多的贿赂,江南就当真腐化成那个样子了么?分明是你强行索贿,然后再以赃物上呈邀功。兄弟你是知道的,现在天下贪官并不多,你这些东西一交上去,难免会引得众人猜忌和嫉妒。倒不是眼馋你发了多大的财,你现在一举破获了江南逆党案,已经是天下闻名朝野皆惊了,所谓树大招风,你再行这样的举动,倒有故意摆谱做戏之嫌。”   秦霄皱了皱眉:“那殿下的意思呢?”   “要不,我看这样。”   李重俊满怀深意的冲着秦霄笑,“这些东西,本王先替你带回京城。等你回京交旨的时候,再亲自跟皇帝说起,问她该如何处置。这样,到时候如果是按她老人家的意思办的事,那些朝臣就没有那么多废话了。而且,我估计,皇帝为了掩饰江南的事情……嘿嘿,先不说了。兄弟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秦霄呵呵的笑,算是明白了李重俊的意思,点头道:“好吧。就按殿下的意思办。那就劳烦殿下了,先将这些东西,替我带回京都保管一些日子吧。”   李重俊大笑起来:“秦兄弟,这一回,你可真是算得上,是要升官发财了。其实你这八十万贯,相对于在千圣山中收剿来的钱粮甲仗,可真是小菜一碟了。今天高仙芝将清点的结果给我造了个册子送过来,你知道,那里藏了多少东西么?”   秦霄道:“多少?”   李重俊啧啧的摇了摇头:“真是想不到,徐小月居然能攒下如此巨大的财富和物质!且先不论她私自打造的铜钱,光是金银,就价值八百万贯以上!甲仗等物,足以装备一支十万人的队伍;粮草,足以支撑这些人吃喝一年。啧啧,好厉害!”   秦霄也乍了乍舌:“果然厉害!江南是富庶之地,这些年来,徐小月手中握着那些人的把柄,不知道明里暗里,诈了多少金银去了!就说这眼前的楚仙山庄,据说是徐小月自三年前就开始建起的,准备将来用作逆党巢穴,建的一座伪‘行殿’,据说价值也至少在百万以上!后来才临时拿来,作为拉秦霄入伙的贿赂。”   “哦,关于这栋宅子。”   李重俊说道,“也暂时作为你江南的歇脚之处吧。历来钦差大人巡猎地方州县,也是要有一处长驻的住处。你也别先急着将它封了,说不定,皇帝为了赏赐你,就把这宅子许给你了呢?再说了,现在江南这地方,你秦大人用过的宅子,还有谁敢再接手住进来了?呵呵,皇帝肯定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楚仙山庄,与其空在这里当摆设,还不如赏赐给你,让皇帝做个顺水人情。所以,这处地方迟早会名正言顺的归你秦大人所有啦!这几日得闲,你再差人将庄子修缮打理一下,多雇几个下人进来。哪一日本王再玩到江南来,你这里可是我的歇脚处和欢乐窝哦!”   秦霄呵呵的大笑:“好吧!反正我们这些人,现在也没地方落脚,就暂且先住在这里吧。秦霄在江南的任期还有两三个月,等过了任期要回京都的时候,再将这里封起来就是了。”   李重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次南下,本王还真正的领略到了江南的滋味,有点舍不得离开了。回到京都,整日里面对那些勾心斗角用心不良的朝臣,想起来就让人憋闷,哪里比得上在江南风花雪月逍遥快活。呃,对了。最近两日,怎么没见紫笛那丫头?”   秦霄嘿嘿的贼笑:“殿下还掂记着她呢?你的风寒好像都还没有痊愈吧?”   李重俊一脸菜色苦笑:“哎,别提了。本王生病的这些日子,居然总想着她能来给我担茶送药。一见到那些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兵头,本王就没来由的一肚子气,踢了好些人的屁股。这火气一大,病就自然好得慢了……你倒是说啊,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秦霄凑到李重俊耳边,低低说了两个字:“郡主!”   早到两三天前,秦霄就在某个深夜,将墨衣和紫笛暗暗的派了出去,按照自己的指引,去那个小茶山村找李仙惠去了!一来秦霄担心李仙惠在山村里会孤单寂寞住不习惯,二来给她报个平安信,告诉她大事完美结局了,免得她担心;然后最重要的,就是让这对姐妹俩,给李仙惠来一次“重生”换上新面具,到时候就谁也难得认出来了!   李重俊听了这两字,心头一阵暗喜,点头道:“好,好。有你秦兄弟打理的事儿,本王就是一万个放心。不过,紫笛这丫头你可得替本王看着,千万别让她跟了别家的汉子……尤其是你自己,你可别监守自盗,不然本王到时候可是会翻脸跟你拼了的!”   秦霄呵呵的干笑:“殿下放心就是了。待回到京都,秦霄自然会到殿下府上报道。”   李重俊也爽朗的大笑起来:“好吧,秦兄弟。这一庭江南的宴席,我就吃到这里,先散了吧。等到了京都,我们再叙。今日我们便告辞了,秦兄弟继续当你的钦差大人去吧!哦,对了,上官婉儿今日也会跟本王一同离开,回宫交旨去了。”   李重俊神色暖昧的冲着秦霄贼笑:“你要不要,跟她叙别叙别?”   秦霄笑了笑,点点头:“叙别倒是不用了,昨日我们又聊到了深夜才散。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秦霄发现,上官婉儿或许并不像想像中的那种麻烦的人物嘛,倒也有几分地方,挺合我脾胃。再说了,这次江南的事情,还有好些地方,要拜托她在皇帝面上说好话呢。”   李重俊鄙夷的拉长了脸,怪声说道:“你这人,就是这般的不厚道。不就是看上了人家么,用得着找这么大堆籍口?真是!看中了就上呗……呃,不过,她好像并不太好上的样子,哈哈!当我没说,当我没说。这种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殿下,幸好你也要回京了。不然秦霄再跟你混得几日,就会变得如同你一般的邪恶了!”   李重俊哈哈大笑,拍上秦霄的肩膀:“好吧,邪恶的秦兄弟,本王告辞了。千万记得替我看着那个小丫头,还有,到了京都,第一时间来找本王,知道么?”   出了别室,秦霄等人将李重俊和上官婉儿送到庄外拜别。军中还特备了一辆马车给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戴着遮沿帽,站在车边,对秦霄说道:“秦大人,谢谢你这些日子来,不厌其烦的陪伴婉儿。其实我心里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走了是吧?”   秦霄笑:“你看你,又说这种话。你分明知道,我不会有那种意思嘛!婉儿若是能长留江南,我秦霄也是乐意的。”   上官婉儿轻轻撩起挡在前面的面纱,微笑道:“记得哦,你还欠我几尾烤鱼。还有,《白蛇传》的故事,你都一直没有说完,婉儿清楚的记得,你只说到了‘水漫金山’那里。你赶快将后面的故事编好了,记得哦,不要悲剧。等回了京都,你一定要来找我,将这些东西都偿还了。不然,婉儿可是会恨你一辈子的。”   “好说,好说。”   秦霄呵呵的笑道,“婉儿一路平安。回了宫里,记得代秦霄向皇帝陛下问她老人家圣安。”   “好。再见了,秦大人。”   上官婉儿冲着秦霄背后的李嗣业、范式德等人也点了点头,“再见诸位。我们京都再会。”   这些日子,上官婉儿一直都住在楚仙山庄里。相处下来,和众人都还有了几份相熟和亲近。   李重俊翻身上马,大声道:“秦大人,记得本王叮嘱你的事情。告辞了!”   秦霄带着身后众人拱手道:“殿下一路顺风!”   大军终于开拔,浩浩荡荡朝鄂州而去。   秦霄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叹道:“好吧,火凤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我这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颗心头大石。明日我们就去江州府走走。按我们这里的习惯,清明祭祖有前十后十的二十天时间,这都眼看要过去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家祭拜一下母亲才是。” 第130章 重生的仙儿   入夜,极静。唯听到雨水轻洒到屋顶瓦片上的声音。秦霄心里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和焦躁,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睡意毫无。   李重俊的大队人马走后,整个楚仙山庄都出奇的安静了下来。若大的一个山庄里,现在只剩下了秦霄、李嗣业、范式德和铁奴四人,显得甚是有些冷清。   可秦霄的心里,却空前的火热起来。因为,墨衣和紫笛,应该快回来了。按理说,她们打探到了李重俊离开的消息后,就应该会带着李仙惠回来。这是秦霄在她们临行时叮嘱的。   现在,估计是时候到家了!   秦霄好不容易按捺住心神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那盏昏黄的油灯发呆,脑海里,尽是回想着从荒岛石屋相见之后,与李仙惠相处的每一个场景。   时间分分秒秒的滑过,秦霄看着跳动的火苗发起了呆,手指不自觉在的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居然是自己在石屋里唱过的那首《被遗忘的时光》的节拍。许久过后,秦霄感觉一阵眼睛发酸,屁股都有些发麻了,又站了起来,推开门走到屋外散了一阵步子,东方微露鱼肚白,眼见就要天亮了,墨衣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铁奴至从被紫笛从石屋接回来后,每天坚持站在秦霄门外睡觉,秦霄怎么劝,他也不肯回屋去睡。秦霄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他。此时铁奴被秦霄推门的声音惊醒了,眨着大如铜铃的眼睛,冲着秦霄点头打招呼。   好吧,闲着没事,找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聊聊好了。秦霄心里无奈的想道,走到铁奴身边,对他说道:“铁奴,回来几天了,还习惯么?”   铁奴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秦霄笑了笑:“关于你妹妹的事,我真的很遗憾。没想到,她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铁奴,你不要太伤心。”   铁奴黯然的点了点头。两天前,秦霄就告诉他这个消息了,铁塔一般的汉子,哭了个稀里糊涂。可从那以后,铁奴却执意留在秦霄身边,不愿意回故乡了。这不,每天都踏实的守在秦霄门外,连睡觉都站在门边。   秦霄骨子里,毕竟是21世纪人的思想,不习惯把人当奴隶来使唤,而且,这两天来,也一直像朋友一样的对待他。每天一只烤乳猪,一锅炖鲜鱼,这是秦霄事先都答应过他的。铁奴吃得不亦乐乎,对秦霄的忠诚度又空前爆涨起来。   秦霄正准备找铁奴多聊几句,铁奴的耳朵尖儿轻微的抖了几下,然后机警的看向回廊边,用手指着那边,对秦霄“呜呜”的叫。   秦霄明白,铁奴的听觉异于常人的敏锐,回廊那边,肯定是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挂着回廊夜灯的路口边,闪过一个瘦削的人影,快步朝秦霄蹦跳的跑来,嘴里还嘻嘻哈哈的喊道:“来啦来啦!秦大人,我们回来喽!”   秦霄不用看也知道,是紫笛那丫头!   在她身后远远的地方,两条人影并肩紧挨着,快步朝秦霄这边走来。   秦霄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终于回来了!   秦霄提步迎了上去,紫笛闪到一边,装模作样的拱手一揖,学着男人的声音,粗着嗓子喊道:“回禀秦大人,末将又不辱使命,这次带回了一个心肝儿疙瘩!”   秦霄完全不予理会的从她身边走到,直接迎向后面两人。紫笛好不气闷,恨恨的跺起了脚。铁奴看到那情形呲着牙笑了起来,紫笛狠狠的一瞪眼:“你也笑!再笑把你下面也割了!”   铁奴一哆嗦,脸色又恢复了以前习惯的死人般的神色。   其中一人,自然是墨衣,一脸淡笑的看着秦霄,轻语道:“大人,我们回来了。”   她旁边的一个完全陌生的漂亮女子,被墨衣轻轻的搀扶着,走路的时候,微微有一点别扭,看似脚上有伤。   秦霄心里一阵欢喜,他知道,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就是异容后的李仙惠!因为她的身上,还穿着那天在船上扒来的火凤哨丁的衣服,她的脚,曾在芦苇地里受过伤,现在肯定还没有完全康复。更重要的是,秦霄从她水灵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一股熟悉的坚强韧劲与毫不保留的信赖!   秦霄站到李仙惠面前,墨衣识趣的走了开去,顺道将凑在一边看热闹的紫笛也横拉竖拽的拖走了。   李仙惠微微仰看着秦霄,颤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秦霄双手轻轻扳在李仙惠的肩膀上,发自内心的微笑:“事情解决了,你也没事了,仙儿。从今天起,你可以开开心心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过,暂要还要委屈你一下,将这个面具戴一段时间。今后,我会尽力让你能够以自己的真面目生活。”   李仙惠点头,微笑:“没有关系,仙儿已经很满足了。能够再世为人,能够做回一个普通的女人,这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之前的那个李仙惠,一生都过得很不开心,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从今天起,我都不愿意再提起这个名字。我只是仙儿,秦大哥口中的仙儿,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平民女子,从此过平淡而又充实的生活。”   “好。”   秦霄低语道,“从今天起,你就是秦大哥口中的仙儿,之前的李仙惠,已经不再存在了。要不这样吧,为了庆贺你的重生,今天我们给你庆祝生日,好么?”   “好。”   李仙惠的眼角,无声的滑落两滴泪珠,顺着她那张带着面具略显得有点苍白的面庞,缓缓滴落。   几乎是出于本能和习惯的,秦霄将两只大手摸到了她的脸上,替她抚去了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傻仙儿,哪里有过生日哭泣的?你应该高兴呀!”   李仙惠破啼为笑,自己擦着脸上的泪珠,声音哽咽的说道:“我……我就是因为太高兴了!”   “好吧,这几天来,你受苦了,今天又连夜赶路,怕是也辛苦了。要不,你到房里美美的睡一觉去吧。”   秦霄轻拍了拍李仙惠的肩膀,将她扶进自己的卧房里。   “那,你呢?”   李仙惠轻声说道,随即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秦霄感觉出了其中的暧昧气息,笑了笑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除非做完这件事情,我才能高枕无忧。仙儿你休息吧,一觉醒来后,我们大家,为你庆祝生日。”   “好,你去吧。你要做的事情,肯定都是值得去办的。”   李仙惠温情的笑,“我等你。”   一句熟悉的“我等你”听得秦霄心里热乎乎的,仿佛电流掠过心头一般,让他心神悸荡起来。   反身带上门,秦霄看到,铁奴那家伙,又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于是轻轻的低骂道:“装死!”   铁奴依旧闭着眼睛,却咧开嘴露出大板牙,笑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快步朝后堂走去,直奔范式德的房间。   范式德这个家伙,可是皇帝的亲信和暗哨。要是不把他摆平了,或许日后还会生出一些枝节来。   秦霄敲了一阵门,范式德打着哈欠来开了门,入眼一见是秦霄,慌忙拱手行礼:“大人还未睡觉?”   “嗯,有事找范先生聊聊。”   “大人请进。”   范式德套上了一件外衣,陪坐在秦霄侧面,微低着头,一如既往的谦恭谨慎。   静了一会儿后,秦霄开口说道:“范先生,这一阵相处下来,范先生以为,秦霄为人如何?”   范式德拱手一揖,正色道:“大人智勇双全,赤子之心,又何必说?”   “那——”   秦霄拖长了声音,“若是秦霄一不小说,犯了某些错误,范大人回京之后,会不会向皇帝禀明呢?”   范式德明显的一惊,慌道:“这……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秦霄微笑:“范先生,秦霄敬重你是个博学多才的长者,才跟你挑明了说话。其实秦霄早就知道,你是皇帝派到我身边的监工是么?秦霄的事情,一直都是由你负责,向皇帝汇报的。范先生你别急着争辩,秦霄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是责怪的意思。我也明白你的苦衷,皇帝有命,你不敢不从;再说了,秦霄年幼,皇帝如此行事,也有她的道理,秦霄并没有表示反感和报怨的意思。”   范式德无奈的低了下头,长叹道:“我就知道,这些事情,是迟早会被大人知道的,终究是瞒不过大人。大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些日子以来,卑职也清楚明白了大人的秉性为人,当真令卑职敬佩。大人有什么吩咐,卑职一定照办。”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范先生没必要说得如此严重。”   秦霄微微笑道,“这次破获江南火凤逆党,范先生也是有功之人,回朝之后,定当被皇帝封赏。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件极微妙的事情,若是我们不事先商议好,统一口径说辞,那么,这封赏,可能就会变成赐死。”   范式德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秦霄,皱眉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指永泰郡……”   秦霄缓缓点头:“范先生是明白人。若是将此事泄露出去,哪怕是你皇帝亲信,派来的暗梢,也难逃被灭口的可能。范先生你想想,若是皇帝铁了心,一定要封锁郡主仍活在人间的消息,会放过任何知道此事的人么?”   范式德惊了一惊,额上流下冷汗来,低声道:“卑职其实也早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关于郡主一事,卑职从来没有向皇帝报过任何的消息!卑职自认还算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所以,关于大人的事情,卑职,其实也多是挑拣了一些好的去说。而且,至从到了楚仙山庄后,碍于人多眼杂行动不便,就再也没有给皇帝递过消息了。”   这下轮到秦霄惊愕了:“范先生所说当真?”   “性命悠关,断然不敢欺骗大人!”   秦霄相信,范式德说的是真话。像他这种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精,没理由想不通这其中的利弊。若是为了邀功,而将自己置于一个可能被灭口的危险境地,干这种事,并不是范式德的风格。   秦霄紧锁浓眉,深思了一阵,说道:“皇帝消息异常灵通,她要听到一些这类消息,倒也不是难事。那日在刑堂之上,秦霄的判辞是范先生亲笔记录的,范先生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其实,只要我们将那句‘徐小月假扮永泰郡主,混淆视听’弄得明白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皇帝那边,也容易交差,更不会引发别的什么乱子。范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范式德一低头,拱手一揖:“卑职明白。事实上,事情也本来就是如此,若有人再传些谣言,便是存心不良了。”   秦霄脸上泛起笑意看向范式德,范式德微抬了一下眼睛,二人会心一笑,也就心照不宣,不再多话。   秦霄岔开话题,对范式德说道:“我有一个远房的同宗妹子,今天会到山庄里来看我,顺便庆祝生辰。范先生稍后去准备一下,另外,招蓦一些下人进庄子。若大的一个庄子,没人打理,荒废了就挺可惜的。”   范式德低眉顺目应道:“是,卑职马上去办这些事情,大人放心。今日这生辰宴礼,就由卑职来打理吧,定会将它办得别开生面。”   秦霄呵呵的笑,起身告辞:“那,就有劳范先生了。”   走出范式德的屋外,秦霄心里终于释然。其实,范式德的表现和态度,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就范式德的为人来说,虽然算不得是见风使舵的小人,但也至少是个很会趋吉避凶的人物。关于永泰郡主的事情,两人中间这薄薄的一层窗纸一戳破,也就由不得范式德不跟自己踏上同一条船了。因为直到现在,除了秦霄和火凤的几个人,还没有谁真正点破过李仙惠的事情。范式德是见过李仙惠一两面,可当时她还是吴仙儿的身份。就算到时候被翻出老底查了起来,也有话可以搪塞。堂审时对徐小月的那句判辞,可以说功效极大价值连城了! 第131章 大团圆   范式德办事,还是挺有效率,挺利索的。鸡初鸣时出庄,辰牌时分,天上仍下着毛毛细雨,他就领着十余个丫鬟仆奴,采办了足足两车儿的货物回庄了。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招呼指点那些下人,各自去打点午宴,收拾庄子,交待各种规矩,忙得不亦乐乎。   秦霄另外差墨衣特意跑了一趟集市,替李仙惠买了两套衣物过来,并亲去送给李仙惠。走到她门前,看见铁奴依然像铁塔一般的立在那里,问道:“仙儿醒了么?”   铁奴摇头。   秦霄呵呵的笑,心里想到,其实铁奴并不傻,他还知道守护在这里,而不是机械的跟着我跑呢。   秦霄轻轻敲了敲门:“仙儿,你醒了么?”   “嗯……”   里面传来一声睡意十足的声音,“刚醒呢!进来吧秦大哥。”   秦霄推门而入,看到李仙惠仍缩在被褥里,露出一张脸来,冲着他谦意而又调皮的笑,眼睛眯成了弯月芽儿:“嘻嘻,我怕是有一两年没有像这样睡过一个好觉了。呀,睡得真香!”   秦霄呵呵的笑,反身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将衣物放到她的枕边:“面具取下来了么?还是看着以前的你习惯呀!这是墨衣姐妹俩,赶早到集市替你买的衣裳,你起床后换了吧。还有,生日午宴也在准备当中了,你若是饿了,稍后我给你弄点吃的过来,先垫着肚子……”   秦霄还想多说两句,不料李仙惠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把扑到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了。   秦霄措手不急,脑子一瞢,倒有些呆住了,不自觉的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她裸露的后背。   李仙惠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窄窄的裹胸,细滑如缎的肌肤,灸热而又柔软的娇躯,让秦霄感觉宛如温玉入怀,鼻息间还闻到了淡淡的体香。   秦霄倾听着她细如蚊蚋的呼吸,感觉她埋在自己的胸前,越抱越紧了,双手在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看似神情十分激动,隐隐的还听到她开始轻轻的啜泣。   秦霄轻轻拍着她的背,低语道:“怎么了,仙儿?”   李仙惠急急的摇头,在秦霄怀里宛如一只小兔儿蹭来蹭去,却又不说话。   秦霄只好紧紧的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嘤嘤的低泣,大手一直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许久以后,李仙惠缓缓的松开手,将头抬了起来,眼睛早已是红晕一片,泪水朦胧,却又泛起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甜笑,涩涩的说道:“对不起,秦大哥。我……其实我,一直都想要你抱我一下,让我靠着你的肩膀,狠狠的哭泣一场,将以前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全部忘掉。可是,我又怕你不答应,会笑话我。所以,我看着今天是我的生日,秦大哥肯定不会怪我……就……”   秦霄微笑:“怎么会呢?能看到仙儿这么开心,我也很开心,真的。只要你愿意,我这肩膀随时可以借给你。”   “才不要呢!”   李仙惠羞赧的笑,急急说道:“今后,我都要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了,每天都会很开心的,绝不会再哭了。我若是再哭……肯定就是你不对,惹我生气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仙儿哭泣,也值得仙儿哭泣的了。其实仙儿并不喜欢哭,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不懂事,其他的时候,都很少哭的。只是奇怪,至从在石屋里再见到你以后,我这眼睛就不争气了,时常流泪。”   秦霄心里暗暗的震动——这,算是一种托付么?   两人聊得正投契,蜜意浓浓,屋外传来了李嗣业震耳欲聋的大叫:“大人,你在哪里?俺老李回来啦!”   然后还听到他跟铁奴说话:“黑疙瘩,见到大人了么?什么,在里面……喂,你挡着我干嘛,让俺进去!你你……你这黑疙瘩,真是气死俺了!”   秦霄呵呵的低笑,知道铁奴挡着李嗣业不让他进来了,于是对李仙惠说道:“仙儿,你自己打理一下,稍后我让墨衣接你到正堂来。李嗣业出去办事回来了,我出去看一下。”   “嗯!”   李仙惠缩回被子里,欢快点头,弯月芽儿的眼睛里,满是愉悦和满足的笑意。   秦霄轻轻在她被子上拍了一拍,转身走出了屋外,将门带上。   李仙惠一直静静的看着秦霄,直到眼前的那扇门关上,那个男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然后,她伸出手来,狠狠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疼得“哎哟”低嘤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真的,是真的,不是做梦!李仙惠,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终于可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李仙惠拉过被子,连头都缩了进去,蒙头蒙脸的藏在被子里,又暗自激动的抽泣了好一阵子。   秦霄来到门外的时候,看到身着千牛卫袍铠威风凛凛的李嗣业,和他身边静如止水的道姑,正冲着她稽首行礼:“逸如见过大人!”   莫云儿,被李嗣业从武昌幽云道观请来了!昨天傍晚,秦霄就派李嗣业动身前去请她,没想到来得极快,今日早上就到了。   李嗣业大咧咧的行了一礼:“大人,俺交差了,俺去睡了。困死了咧!”   秦霄笑着点点头,李嗣业告辞而去。看着莫云儿一副淡然若定的样子,面色也是红润饱满,秦霄满意的笑了,点头道:“看来,云儿这些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怎么样,现在习惯了么?”   莫云儿浅浅的笑:“谢大人关爱,云儿早已习惯了道观里的生活,现在一直都过得挺好。云儿在武昌,听说大人一举击溃了江南逆党,立下了赫赫奇功。云儿早有心前来为大人贺喜,只是碍于道观里琐事繁多,一直没能前来。”   “嗯,云儿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秦霄点头笑道,“说起来,这次我能破获江南逆党案,你可是居功至伟呀!回朝之后,我会禀明皇帝,为你请功的。”   莫云儿先是惊了一惊,然后会心笑道:“大人,莫非,云儿送给大人的那本《道德经》当真有些用处?”   秦霄哈哈大笑:“何止是‘有用处’,简直可以说是弥足珍贵,至关重要。所以,你师公虎万求,也是这次的重大功臣,只可惜,他有生之年不能得到赏赐了。嗯,说到虎万求,我倒要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你跟我来。”   莫云儿跟在秦霄身后,低声问道:“敢问大人,介绍何人给云儿认识?”   “虎万求之女,墨衣与紫笛。”   “这……”   莫云儿顿住了脚,有些迟疑的说道:“当年,我母亲与师公的关系……会不会,让她们姐妹俩记恨在心,相见尴尬呢?”   秦霄回过身来,看着莫云儿,释然的笑:“放心吧,断然不会。这对姐妹俩,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儿,而且你的事情,我也跟她们说起过了。其实,她们也很早就想见你一见呢。”   莫云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淡淡的笑:“如此便好。若是相见不欢破坏了这里的气氛,云儿宁愿就此告辞的好。”   “告辞?”   秦霄故作严肃的说道,“恐怕,‘逸如师太’,没那么容易从楚仙山庄告辞了哦!我已经打算,让你暂居此地,当楚仙山庄的大总管。我过阵子,就要离开这里,或巡视江南,或回京述职,怕是很少有时间再回这里来。这个地方,还要暂时交给你打理呢。”   “这!”   莫云儿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云儿恐怕力不从心,管不过来呢!大人还是早早另请高明吧!”   “放心,我说你行,你就一定行。”   秦霄道,“说不定,到时候皇帝一指圣谕下来,将这座庄子赏给你,建成江南最大的道观,也说不定呢?”   莫云儿慌忙跪倒:“云儿万万不敢!”   秦霄忙将她扶起:“云儿,以后别动不动就对我行这种大礼了。秦霄是真心的感激你,而且,打从心眼里,把你当妹妹来看待,知道么?”   莫云儿激动的点头:“谢谢大人!”   “嗯,好了,这些事先不多说了。我先带你去见她们姐妹俩。”   墨衣紫笛姐妹俩,黎明时分回来之后,一直就没停歇过。先是去了一趟集市,替李仙惠买衣物,回庄之后,又一直帮着范式德打理庄子里的事物,丝毫没有停过。此时姐妹二人才得了些空闲,回到屋里给伤口换药,梳装打扮一下。听到秦霄在门外敲门,墨衣连忙上来开门,将秦霄和莫云儿迎进屋里。   秦霄说道:“墨衣,紫笛,这位就是莫云儿。你们不是说早早就想见她一见的么?现在我把人请来了。”   莫云儿谦恭的稽首行礼:“云儿见过两位姐姐。”   紫笛兴冲冲的跑到莫云儿面前,像打量珍贵文物一样转着圈儿看了莫云儿一阵,嘻嘻笑道:“哈哈!姐姐,这就是咱们的小师侄哦!长得真漂亮呢!”   墨衣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你这妹子,好没礼数!谁你是师侄,真是的!云儿妹妹,快请坐,远来辛苦了吧?”   墨衣撇了撇嘴:“本来就是嘛!咱们的老爹,是他师公,那我们不就是她师叔了?这有什么不对嘛,嘻嘻!一不小心,我们就成了长辈了,真开心!”   秦霄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们聊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今天可是个难得的大团圆的日子呢!稍后大家一起到正堂来,替仙儿庆祝生日!”   “好!”   三女异口同声。   走出门外,秦霄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轻声叹道:“大团圆,不容易!想我秦霄从21世纪起就茕茕孑立孤身一人,来到大唐后,母亲和老师都相继离我而去……现在能有这么多知心的好友陪伴,也不枉此生了!” 第132章 江南土皇帝   细雨微扬,碧波万顷。一艘大画舫乘风破浪,朝江州而去。   秦霄和李仙惠站在船头,听着脚下的江水奔腾呜咽,耳边呼啸而过的河风,静默不语,欣赏着沿途的景致。   江岸两边都已披上翠绿嫩妆,天色虽有些灰蒙蒙的,空气里却透出一股清新和清凉,令人心神舒畅。秦霄不由得想起,不久前,自己也是这样乘着大画舫,来到了江南,开始了做为钦差大人巡猎江南之旅。短短的二月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真是孰难预料,事不由人。   秦霄的心志,也变得比当初更加成熟,对于官场上的许多事情,多了更多了解和领悟。这些东西,都是在隐隐的潜移默化中进行着。如果说当初第一脚踏上江南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热血武状元,那么经历了这两个月的洗礼磨练之后,秦霄已经差不多脱胎换骨的来了一个褪变,自己的思维、思想,更多的融入了眼前的这个大环境了。   半晌以后,李仙惠才开口说道:“秦大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奇思怪想呢?就拿昨天来说,你是怎么想到,将大圆桌挖个洞,然后中间置上火盆,架上铁架,烧烤东西吃呢?真的是很有意思哦!这让我又回想起了那一日,在荒岛石屋里的情景。”   秦霄呵呵笑道:“也没什么。我从小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稍后你到了我家里,看到我小时候折腾的那些东西,才更是怪异呢。仙儿,你执意要跟我来江州祭母,你的脚,不要紧么?”   “嗯,已经差不多都快好了。”   李仙惠淡淡的笑道,“现在仙儿可是秦大哥的远房同宗堂妹,秦大哥的母亲,不也是我的亲人么?理应前来拜祭吧。还有哟,我曾听人说起,秦大哥从小就有‘神童’之名,我也很想来亲耳听彭泽的乡亲们说说,你小时候是如何神奇的,嘻嘻!”   “呵呵!”   秦霄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些奇思怪想,出人意表罢了。那时候小,总想着与众不同出风头呢,于是就被乡亲们半褒半贬的赏了这么个称呼。要说真才实学,我还真没有什么。赋诗作辞,一窍不通,顶多就是会耍几下拳脚罢了。这不,只能去考武状元,呵呵!”   “哪里。要我看,秦大哥才是真正的才子。能应用得到现实中的学问,就是真学问。那些日赋万言的大诗人,你请他们来破破江南的案子试试?枉自这些人自称有多么才华横溢智深如海,遇到那些扑塑迷离的棘手事件,怕是个个都要束手无策了。”   “呵呵,仙儿,你已经成功的变成了一个合格的‘追星族’了。”   “又说我迷信,盲目崇拜呢!也罢,这也没什么不好。我就是只相信你一个人,普天之下,就你最聪明最出色,嘻嘻,肉麻吧,麻死你好了!”   两人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墨衣走出船舱来到二人身边,轻声道:“大人,李将军一直吐个不停,连肝黄水都吐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仙惠皱眉道:“这般严重?我还没见过,晕船像他那么厉害的人呢!”   秦霄道:“没什么,心理作用罢了。之前他还不晕的呢。你叫他多喝点茶水,别吐得抽筋了就好。马上就到了,看,前面就是江州大码头。”   若大的一个码头,泊了好些个船支。码头上更是人头攒动,来来往往搬动货物的脚夫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江南水乡,用船来运送货物,算是最常见的了。江州也算是个富庶之地,商阜活跃,在这里经商的外国人,都不在少数。在这里常常可以看到许多新奇的外国商品,从丝稠之路运到江南,价值就要翻上好几倍甚至是数十倍。也难怪这些商人不辞劳苦不远万里的从异邦来到江南做生意。将带来的货物倾销一空后,又马上可以运上江南的丝稠,沿长江回去,节省了许多中间贩卖的利润差异,虽然劳苦,但也有许多商人一直愿意这样。除了赚取更大的利润,江南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也是居家玩乐的好去处。秦霄小时候就隐约知道,仅江州一州之地,外籍的商人在此定居的,就约摸有五六千人之多,这些年过去了,武则天一直鼓励商贸,大周王朝也对外商包容保护有加,使得更多的外国人来到大周经商、定居、结婚生子,甚至是步入仕途为官。   这一切,是中国其他王朝所远远不能相比的。大唐的繁荣和富庶自然是不必说,但真正让唐王朝处于世界强国的地位领袖群伦的,除了它的强盛和富裕,更重要的是开放和包容。正是因为这些外来人口的自由出入,使得唐朝高度发达的文明和各种文化,远远波及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秦霄自己也感觉挺奇怪,最近,总有这么多的感慨和领悟。看来,还真是居其职,思其事。现在自己当了官儿了,这些事情,整日里不自觉的就想了过去。   众人下了船,从接踵摩肩的人群里走过,上了江州的街道。   李仙惠由衷的感叹道:“真是个热闹的好地方!神都虽然比这里规模更加庞大,人流也更多,但我总感觉,这里更透出了一股生活的气息,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怒哀乐,很真实呢!”   秦霄呵呵笑道:“所谓境由心生,仙儿,是你此刻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或许你自己没觉得吧。等他日再回神都,你会发现,那里同样的热闹,生机勃勃。”   身后的李嗣业一直在哎哟哎哟的叫苦连天,走路都有些飘乎脚下不稳了,范式德依旧像以往一样,时不时的打趣讥笑他一番。墨衣紧紧的跟在秦霄身后,一行五人,找了间客栈吃过午饭,便雇了二张马车,直接朝彭泽而去。   秦霄想得清楚明白,若是先去了刺史府,势必弄得劳师动众人所皆知,到时候回乡祭母也要闹得沸沸扬扬,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   马车里,李仙惠看着墨衣,不由得就想到了紫笛,轻笑起来:“紫笛姐姐还真是有意思。昨天的时候吵得天翻地覆要跟着来江州,没想到昨日晚宴上喝得大醉,早上怎么也叫不起来了。改日我们回去后,她肯定会大声抱怨了。”   墨衣也笑了起来:“这丫头,总是这般的放浪形骸无所顾忌。你看她昨日那架式,哪里还像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分明就是个粗卤的汉子。跟李嗣业将军拼酒喝,天哪,亏她想得出来!还只喝了半坛,就滑到桌底扯疯撒泼醉得不醒人事了。”   一聊起这个丫头,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动身的时候,秦霄将莫云儿也执意留了下来,另外铁奴也陪着一起看庄子,只有这五个人一起动身来了江州。   三人兴高采烈的聊了一阵,不查觉的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彭泽。秦霄下了马车,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大声道:“离家快一年,终于回家了!”   五人结伴而行,沿着浓密的桑树村道,朝秦霄的家中走去。进了栖凤村,远远的就有许多乡亲们认出了秦霄,大声呼叫道:“哎呀,秦大郎回来了!乡亲们,咱们的武状元钦差大人,秦大郎回来了!”   立马有许多的村邻街坊走出了屋里田间,乐呵呵的迎了上来。   大郎,在唐朝的时候一种习惯的称谓。常常以家中的排行,来称呼男子。秦霄是家中独子,自然是“秦大郎”了,这种称呼,显得很是亲昵。不过秦霄一直都很庆幸,自己不是姓“武”要不然“武大郎”这一称呼,在他听来,总是会有些怪怪的。   那些乡亲们兴冲冲的跑到秦霄面前,仿佛又想起了某些事情,都齐齐的跪倒下来:“拜见钦差大人!”   秦霄连忙恭下身去,将这些乡亲们一一扶起,微笑道:“乡邻街坊们,大郎不管当多大的官儿,永远都是乡亲们的大郎。大家千万不要这么见外,就像以往一样的看待秦霄就可以了。”   众乡邻纷纷呵呵的憨笑起来,簇拥着秦霄这群人,往秦霄家中走去,熟识的几个邻居,更是在他耳边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大郎,这次你夺了武状元,真是给咱栖凤村争子大脸面呢!”   “是啊大郎,这回你真是争气了,没枉费当年狄公培养你呢!我们这些乡亲们,都替你高兴呢!”   “还有啊,我听说大郎前日里在鄂州破了好大一棕逆党案子呢!我可听说了,大郎神乎其神,简直的是狄公再世哦!”   “有这种事情?我怎么还不知道呢?”……   秦霄一路都呵呵的笑,时不时的回应一句,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回家的感觉,真好。   来到屋前,看着庭院里井井有条,一点也没因为人去楼空而显得杂乱破败,屋里也是一尘不染干净条理,丝毫没有江南梅雨季节里常见的发霉味道。秦霄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左邻左舍一直在帮忙打理。   这时,乡邻里有人说道:“大郎远来辛苦,我们让他休息吧。而且稍后他还要去祭拜母亲,忙着呢。乡亲们,咱们都散了吧,别打扰到大郎和他的朋友们了。”   秦霄拱手回揖:“稍后,秦霄再请诸位乡邻来做客。”   众人乐呵呵的散了去。   李仙惠等人,都不约而同的在秦霄家里参观起来。简单而朴实的家中,到处都是秦霄以前摆弄出来的一些小发明、小物什。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一架水流自动风扇,因为溪水见涨,现在都一直还在摇动,扇出好大风来,众人都惊叹不已。   稍事休息后,秦霄带着众人离了屋子,来到后山母亲的坟前,拔除杂草,拢土修葺,擦拭墓碑。香案果品等这些祭物摆好后,秦霄双膝一跪就拜了下去,祭奠母亲在天之灵,心中默念道:“娘,霄儿没给您丢脸,当了武状元,当了钦差。而且,没干缺德事儿,没坏了秦家的名声。娘,你安心吧,霄儿今后,一有空就常回来看您。”   范式德说道:“大人,您现在荣归故里飞黄腾达了,母亲之坟,也应当好好修缮一下才是。也让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享享你的福。”   “嗯,秦霄正有此意。”   秦霄点头道,“母亲在生之日,没享过秦霄一天的福,至今想来,仍让人觉得心酸不已。现在,我仅能做的,也就是让她死后追忆一下。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亲自来打理,就不必范先生操持了。稍后我就去请工匠艺人,将这里修葺打理一下。”   李仙惠在旁边亲自动手拔了一阵杂草之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墓前,叩起了头。然后跪在那里,双掌合十,闭目凝神了好一阵才起来。墨衣则一直在旁静静的立着,扶李仙惠起来,自己神色间仿佛又还有些疑虑,不知道该不该像李仙惠那样,叩拜行礼。   因为按习俗,非本家亲属,清明上坟是不必、原则上也是不许叩拜的。范式德见了,微微笑着低语道:“大人,看来,这秦仙儿迟早便是大人的‘亲人’了哦?”   秦仙儿,自然就是李仙惠现在的名字了。为了掩人耳目,在外人面前,她都叫这个名字,秦霄的远方本宗堂妹,算起来还挺复杂的。   秦霄故作不知,疑惑道:“她本来就是我的亲人嘛,有什么不对么?”   范式德呵呵的低笑:“大人说的是,卑职糊涂了。”   秦霄不动声色的瞅了他一眼,也跟着笑起来。   一行众人离了坟地往秦霄的老屋走去,远远就看到屋前围了一大片人。秦霄刚刚现身,这些人就起身迎了上来,迎头就拜。领头的,居然是江州刺史何开和江州府折冲都尉李光平,还有其他的一些人,秦霄虽然一时叫不出名字来,但也隐约记得有些是见过的,看他们的袍服颜色,四品以上到六品以下的,都有,大约有六七十人之多,其中就以之前举荐秦霄去参加武举的彭泽县令在,却无奈官阶太低,排在顶后面,只能远远的冲着秦霄兴奋的投以眼色,他身前尽是一些刺史、司马、参曹等人。   何开最前,拜了几拜,恭声道:“江州刺史何开,率江州众将官,恭迎钦差大人荣归故里。迎驾来迟,万望大人恕罪!”   秦霄微笑,伸出左手:“何大人请起,诸将官请起。今日本官是来祭祖扫墓的,非同于朝堂之上,诸位不必如何多礼。”   众人从满是泥泞黄土的地上爬起身来,纷纷呵呵的轻笑,气氛倒也还舒缓。   秦霄提步慢慢朝家走去,何开落后半步跟在身边,低声说道:“何开感谢大人再生之德,无以为报。从今往后,何开唯大人马首是瞻,但有驱驶,万死不辞!我江州众同僚,亦与何开同心同德,愿追随大人,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秦霄呵呵的轻笑:“何大人,言重了。本官不过是秉公而断罢了,最重要的是何大人本性未失,迷途知返,才使得本官胆敢对你网开一面。不过,当时所有被赦免的官员,全都官降一品停俸半年,司原职戴罪立功以观后效,怕是有许多人,还会对本官怀恨在心呢。”   何开慌忙道:“秦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何开敢对天发誓,当日被大人赦免的官将,会永铭大人的恩德,至死不渝!不信大人请看,我这里有一份,当时众将官签名谢恩的折子,诸位同僚知道大人会回乡祭祖,特意嘱托卑职,一定转呈大人。”   说罢拿出一叠厚厚的折子,给秦霄来看。   秦霄略有些惊讶的接过来,翻开看了看,上面齐整整的写着当时楚仙山庄里,被自己赦免官员的名籍,和发誓追随秦霄的话语,或婉转隐晦,或直白媚谄,或慷慨激昂。   秦霄皱了皱眉头:“何大人,这是你,约他们一起干的?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要陷秦霄于不义么,到时候可会有人借此来说事,甚至是弹劾我知道么?说我拉帮结伙,意图不轨呢。”   何开正色低声道:“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下官,发自内心的感恩之心罢了!知恩图报人之常情,这莫非也有错么?大人,从今日起,何开别的不敢保证,在江州这块地方,但凡大人有什么驱使,尽管开口,我何开万死也不敢误了大人交待的事情!”   秦霄呵呵笑道:“何大人,你这么说话可就太见外了。大家都是同僚一场,不用把什么上官下官分得那么清楚。但有难处,彼此帮助提携一下,只要不坏了规矩循私枉法,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嘛!”   何开面露喜色:“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正聊着,已经走到了秦霄的屋前,秦霄转过身来,对一众官将说道:“诸位同僚,寒舍窄小简陋,不堪待客。稍候几日,本官自到江州府衙,再与诸位一述同僚之情。”   众官将纷纷拱手应诺,齐齐告辞而去。   秦霄回到屋里,把玩着手中的那张折子,对坐在身边的李仙惠等人轻声笑道:“大家知道,这本折子意味着什么吗?”   范式德一直还不知道《道德经》和秦霄已经得到了真正的水乐册的事情。但今日眼前的光景,却让他这个官场老混混看出了一些门道,低声说道:“卑职以为,江南的这些官吏,上次蒙大人恩惠赦免之后,感恩在怀,从此对大人仰慕尊敬,不怀二心了。”   秦霄挑起嘴角,淡淡的满怀深意的微笑:“或许是吧,范先生说得,挺有道理。我身为江南道钦差,时刻手握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力,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来巴结讨好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了。”   其实秦霄还有几句话,真的很想一吐为快,那就是:这些人愿意供我驱驰,除了我对他们有恩,在职的任期内手握生杀予夺的直权之外,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因为我手中还抓着他们的瓣子!   就因为这些小瓣子的存在,哪怕我哪天不当钦差了,甚至是不当官儿了,这些人,也不敢忽视我秦霄的存在!说得不好听一点,徐小月当年所干的事情,现在换作是我秦霄在干了!唯一不同的是,徐小月是借以要挟图谋不轨,而我则是为了护着这些人脑袋不搬家,不想看到一场大屠杀而这样去做的。   秦霄明白,以武则天的习惯手段,若是知道了这其中有人,跟当年徐敬业能扯上瓜葛,必然会对江南来一次大屠杀,大清洗。正好当时,武则天有由上官婉儿捎来了口喻,说“徐敬来一案,早在十八年前就结束了”所以在审理赦免这些官员的时候,秦霄将他们当年与徐敬业有染一事,正好顺手推舟十分自然的隐晦其辞,没有说起这一桩事儿,而是就着当时的情形和场面,说他们因前来为自己恭贺新婚,被火凤强行拘禁,然后逼迫加入的,最后还暗中投诚了钦差大人!   至于究竟有没有投诚,“暗中”这个说法就很微妙了。现在可没有录音机,当时那种紧迫的环境下,也不可能来个签字画押,谁能列举证据呢?所以,秦霄的话,就是证据了!   秦霄凛凛的想道:尽管鬼哭山谷蟒穴中的那些个证物,永远也不会被挖出来,但只要我秦霄活着一天,他们就会认为,他们的那些瓣子,永远都握在我的手中!   不必多想就能领会得到,从现在起,江南这块地方,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我秦霄一个人说话最有份量了!这种人有个什么称呼来着?   对,土皇帝! 第三卷 帝都惊雷 第133章 神都祭师   仲夏的清晨,微风习习,晨鸟呢喃。树叶上饱含的雨露尚未完全退去,润洁的丛林,一阵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现在正是寅末卯初时分,神都洛阳的城门,刚刚开启不久,但已是人流熙动,热闹非凡。商旅过客,游人仕子,和巡哨的卫士甲兵,有条不紊进出城门。高大耸立气势恢弘的神都城门,宛如顶天而立的巍巍天神,威严雄壮,睥睨苍穹,见证着此刻世界上最繁荣和富强的王朝,从每天苏醒后的每一时刻。   热闹非凡的神都城门前,四架精致大器的漆顶马车,笃笃的停在了城门前。像这样气势不凡的马车队,在神都这种高官云集的地方并不少见,过往的百姓大多只是略略扫过一眼,就匆匆离开,各自忙活手中的活儿去了。连戍卫城门的卫士,也对它视而不见。开放的国度繁荣的都城,往来的商旅、使节大可以放心大胆的自由出入,根本没有繁琐的盘查与手续,顶多就是例行公式的抽样看一下身份文碟。   第一架马车上,桐油门板被从里面被拉开,赶马的把式车夫跳下辕板,掀起紫色的绸幔,低首道:“大人,神都到了。”   秦霄从车门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一纵身跳出车厢,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唔——终于到了!坐了半月的马车,这骨头都要酥软了!”   身后范式德慢腾腾的从车厢里走出来,略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脚,仰头看着神都城门,抚髯叹道:“卑职已有两年未到过神都了。看来,神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和庄严呵!”   后面的三张马车上,依次下来三名女子、一名身形魁梧异常的千牛卫将军,和一个浑身黑得发亮的巨汉,扛着两口大木箱。众人纷纷舒展着四肢,叹发各自的感叹。   众人这么一聚到一起,反倒吸引了许多的目光。且先不论三名女子出众的荣颜,光是李嗣业和铁奴鹤立鸡群的夸张身形,就让许多过往的路人咋了咋舌。   紫笛乐哈哈的叫道:“哇哈!两年多没有来了呢!神都还是老样子哦!”   秦霄道:“我可还是第一次来呢。本来是来神都觐见皇帝陛下的,没想到数日前她病愈就离开神都上阳宫,回了长安大明宫。索性是来了,我们就进去走走吧,顺道也好去祭奠一下我的恩师。”   李仙惠略有些发怔的抬头看着巍然屹立的城头,轻捂着胸口,默默无语。秦霄走到她身边,低语道:“怎么样,仙儿。再次回到神都,感慨良多么?”   李仙惠淡然的笑了笑:“的确。看着熟悉的一切,却又有种物事人非沧海桑田的错觉。二年多前的一个深夜,我就是从这个城门里开始了逃亡的生活。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再次回到这里。”   对于如何安置李仙惠的问题,秦霄一直苦思对策。原本打算,将她留在江南楚仙山庄的。可后来仔细一细量,如果说她的事情真要暴露,留在哪里都是一样。在江南,自己鞭长莫及,若要出事或许还会更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带到身边,稍有个什么异样,也好随机应变。这样虽然有某些隐患的存在,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其实,打从一开始,秦霄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和心理准备。而且,在他的潜意识里,容不得李仙惠再像之前那样,和自己分置两地。那种牵挂和担心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   一个男人,若是连个女子也保不了,弹指杀千人,也是懦夫一个。秦霄这样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过。   众人稍事活动打理了一下,便准备进城。刚到提脚,一个手执拂尘的小太监急忙忙的冲他们跑来。   “敢问,哪位是江南道巡查使秦大人?”   小太监低眉顺目。   “我就是。”   秦霄上前一步,“公公有何贵干?”   小太监连忙垂首行礼:“秦大人,我家王爷命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但王爷他今早又有急事出城,要傍晚方回,特令小人请秦大人先行到府上休息,他稍后便到。”   “你家王爷?敢问是哪位王爷?”   “回秦大人话,是相王三公子,临淄王。临淄王有言,命小人一定要接到秦大人。小人每日在此等候,已经四五天了。”   秦霄心中略略欢喜,是李隆基哦!于是道:“没想到,临淄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估计是我通过驿站传递的消息被他知道了。好吧,请公公带路,本官正欲前往拜会临淄王。”   半月前动身的时候,秦霄曾在驿站发过一道奏折,报之皇帝巡猎江南完毕,要回京交旨。那时候武则天还在神都,估计这消息也就让李隆基知道了。   李仙惠深深的呼吸,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和感慨,紧跟在秦霄身边,和大家一起走进了神都城门。   宽阔平整的街道两旁,林立着高大雄伟的四方形住房和商铺。四处可见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的马车驼队,鳞次栉比的各式招牌,身着各类不同民族服饰的外籍驻客。整个洛阳的大街热闹非凡,生机勃勃。   李嗣业咧着大嘴笑了:“真是个好地方,跟长安不相上下呢。就是不知道,哪家的酒肉最香,哪里的姑娘最……”   猛然看到紫笛冲她怒目而视,生生的将后面半句话给咽了下去,左顾右盼的躲开她的逼视。一向面色不变的铁奴,也略显得有些兴奋,因为数年前,他就是到了洛阳后,才被徐小月买了下来的。此次算起来,也可以说是故地重游了。   小太监领着众人,穿街过巷的走了好一阵,也将神都街市的景致收了一角在眼中,然后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来,垂首道:“秦大人请,这里便是临淄王府了。小人先行进去通报略作打理。”   秦霄领着众人走进了这栋气派非凡的王府。刚刚入府,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拱手行礼道:“秦大人安好!小人是临淄王府的府丞,名叫杜三,也就是王爷的管家。王爷有急事外出,命小人先行接待大人与诸位在府中安歇片刻,他稍后便回。”   秦霄点点头微笑:“嗯,那便有劳杜大人了。”   王府的府丞,也是六品衔了。虽然只是王戚内侍,但称之为大人也并不为过。   杜三将秦霄等人请到大堂,先拜上了茶水,马上开始打点早膳,安顿卧房,忙得井井有条。过了一两个时辰,李隆基仍未归来,秦霄便叫住了一个小厮,对他道:“这位小哥,可知道狄国老墓园所在?”   小厮点头:“回秦大人话,小人知道,狄国老墓园,就在神都城东的白马寺,距此去约有十余里。大人有何吩咐,只管说。”   秦霄道:“我欲前往拜祭,还得烦请小哥领路。”   小厮自然是连连点头应允。   范式德上前:“大人,卑职与你同往。卑职曾与狄公有过数面之缘,理应前往祭奠。”   “我也去。”   李仙惠走到秦霄身边。   “哈哈,我也要去呢!”   紫笛欢快的跳了起来。   “你凭什么去?”   墨衣、李嗣业和范式德异口同声。   “要你们管哩!我喜欢,出去玩呵,怎么能少了我。”   秦霄呵呵的笑:“好吧,就我们四人前去。你们在府里好生歇息。”   出得临淄王府,小厮已经准备好了两辆马车,载着秦霄等四人,朝城东白马寺而去。过了没多久,秦霄在车厢内就听到一阵钟鼎声响,和远远传来的颂佛之声。   白马寺,到了。   唐朝的佛教,也可以说是空前的发达。不管是李家的皇帝,还是武则天,都推崇佛教。各地的寺庙如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而且大多都是香火鼎盛,更不用说是白马寺这样的老牌寺院了。寺中僧侣极多,终日里来前礼佛拜经的善男信女川流不息,极是热闹。   小厮领着秦霄等人,走了约摸盏茶的工夫,到了一块墓地前停下。   秦霄立在那一片简单朴素的墓地前,眼前仿佛回现了狄仁杰富态的身形与和蔼可亲的笑容,心头感慨万千。   十年前,狄仁杰调离彭泽后,秦霄就再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再次相见,已经是阴阳两隔,物是人非。秦霄缓步走到墓前,轻轻抚摩着那块墓碑,神色戚然的轻声长叹道:“恩师,不孝不才的学生秦霄,来看您来了……”   墓碑下还有一些香烛祭品,看似来时常有人前来祭拜。秦霄亲自动手略作了一下清理,摆上了自己带来的香烛,恭恭敬敬的叩拜了下去,眼圈不自觉的就有了一些刺痛,仿佛有泪要涌出来。   十年了,除了母亲病故的时候,秦霄再没有这种冲动和激荡的感觉。可每每一想到狄仁杰,他就忍不住会有一些莫名的感伤。如今面对他的墓茔,更有些感情无法自已。   秦霄行过礼仪刚刚站起身来,身后就有人轻声的“咦”了一声,还快步朝众人走来。秦霄回头一看,不由得惊喜喊道:“光远大哥,是你!”   来人是个年约四十余岁的汉子,惊愕的呆了一呆,疑惑道:“你是……”   秦霄兴奋的道:“光远大哥,是我啊!秦大郎,你不记得了么?”   来人惊喜的仔细上下打量了秦霄一阵:“是,是你!大郎,真的是你!”   来人正是狄仁杰长子,狄光远!   秦霄抓住狄光远的手,激动说道:“光远大哥,近十年没见了,你还好么?”   “好,好!”   狄光远也是激动不已,轻拍着秦霄的手,“大郎,我听说你得了天下武状元,还到江南当钦差去了。怎么会到了这里?”   秦霄欢喜道:“本欲前来神都交旨,不料皇帝陛下已离神都去了长安。于是特意前来祭拜一下他老人家。说来惭愧,恩师去世近三年了,我竟一直未能前来。光远大哥,你……一直住在神都么?”   “嗯,来了就好,好!我一直留在神都,为先父守墓。”   狄光远是个老实忠厚的汉子,此时见了秦霄,只顾着激动了,一时也挑不出什么词儿来,“大郎,到家中述话吧。正好有先父的遗嘱要交给你呢!三年了,我终于等到你来了呢!”   狄光远的家,离白马寺很近。出寺向北走了不到盏茶的时间,就看了一间独立的小木屋,看来是狄光远为父守墓特意建造的。屋中的摆设也是极其简单,仅有一些日常生活必须用的物什。   狄仁杰的三个儿子中,唯有长子狄光远没有入仕为官,于是这为父守孝三年护墓的责任,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一行众人进了屋子,狄光远歉意的笑:“真是抱歉,我这屋子里一直没认真打理过,寒酸得紧,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大家不嫌脏的话,就凑合着床上坐坐吧。”   秦霄笑:“无妨。光远大哥,你说恩师有遗嘱给我,在哪里?”   “哦,在这里!”   狄光远打开衣厨,拿出一个小包袱给秦霄:“还留了些小物什给你,你自己看看。”   秦霄打开包袱,见里面包着一副竹制的弩箭,和一封书信。   这副弩箭,不是十年前恩师要离开彭泽的时候,我送给他做纪念的么?秦霄睹物思人,回想起当年的点滴,内心又有了一些激动起来:没想到,事隔多年,恩师直到临终前,也没扔了这个粗滥的小玩艺儿……   展开书信,秦霄默读起来:“霄儿贤契:为师临终昏愦,有数言留之与你:为师知你文武人才,终非池中之物。并已经在皇帝陛下面前,举荐于你。他日你若风云际会一展豪情壮志,切记心中,勿忘一个‘李’字。书不尽言,贤契自行斟酌,珍重,珍重!”   寥寥数语,却让秦霄反反复复看了数次。   看着狄仁杰熟悉字迹,秦霄终于还是强忍住了,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流下泪来。   最可贵,男儿泪……   心中,勿忘一个“李”字!   秦霄心中默念数次,喃喃道:“恩师放心,学生,记住了。” 第134章 杨玉环?   离开白马寺的时候,正值晌午。一行人没有坐上马车,沿途缓缓步行,欣赏神都郊外的景致,顺道看能不能找到一家客栈,解决午饭的问题。   秦霄本来有心邀请狄光远住进江南楚仙山庄,也算是对恩师的后人,尽一点心意。后来仔细一思索,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一来他为狄仁杰守孝护墓的时间未到,二来虽然按李重俊的话讲,这庄子“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但怎么说毕竟暂时还不是。万一事情落实不下来,到时候害得狄光远要搬出来,岂不是抡起耳光甩自己一巴掌。这种丢人的事情,还是少干的好。今后若有机会,再将狄光远请到身边来吧。像他那样的人,特别适合做一个管家,有条不紊踏踏实实,又老实忠厚的。   众人且走且聊,渐渐都快靠近神都城了。这时旁边一拨行人走过,正议论纷纷的说道:“哎呀,真可怜!一夜之间,若大的一幢宅子烧成了白地!”   “可不是!全家老幼,居然都被烧死了呢!”   “官家的人来查验了,说是厨房烧水失了火……哎呀,真是天灾人祸说不清!”   秦霄请住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大哥,你们刚才,正聊什么呢?哪家失火了?”   路人见是个翩翩公子,马上答道:“这位公子,是刚到神都的吧,这种消息也不知道?昨天城东城外,河南县土曹大人杨大人家里,发生了大火灾,一家子人,全被烧死了呢!真是可怜!”   旁边一人插言道:“是啊!官家的人正在查验打理呢。真是惨不忍睹啊!”   秦霄道:“河南县土曹大人家里?敢问,离此有多远?”   “从这儿往北走三四里,就到了。”   秦霄谢过了两个路人,对李仙惠他们说道:“听来挺可怜的。既是同僚,不妨前去探视一下。大家若是累了,可在前面客栈等我。”   “不累不累,快走吧!”   紫笛兴冲冲的朝前先走了。有热闹的地方,就少不了她的影子。   李仙惠笑呵呵的对秦霄说道:“秦大哥,你不是破案上了瘾吧?以为那里又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哪有!”   秦霄笑,“这回我可是真心的想去看一下,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而已。这里可不是我管辖的江南。我一个小小的四品御史在神都这地方,就跟一只小蚂蚁似的,随便遇到个大官儿就能冲我吆喝,我哪敢到处滋事惹麻烦。”   范式德道:“大人此言差矣。四品御史官衔虽不大,可上至丞宰下到州官,都可以予以弹劾。早些年,不是还有人谈御史色变么?比如说来俊臣、索元礼之流,连狄国老都吃过他们的苦头不是。”   李仙惠听范式德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阵,不由得笑道:“敢情范先生,把秦大哥跟来俊臣这帮酷吏相提并论了?”   范式德立马惊道:“我……我哪有!大小姐……你,你可别挑卑职的字眼,欺负卑职!”   秦霄呵呵的笑:“走吧,快到了。”   杨府到了,一片黑土焦瓦,果然触目惊心!   残垣断壁,烧焦的屋梁,倾倒的石柱门楣,还在冒着一阵残留的黑烟。一群捕快衙役,正在清理现场,看来烧焦的尸体都集中处理了,府前的道路上,横着十余具棺材,都严严实实的盖着盖子。旁边围观的路人都隔的远远的,大多捂着鼻子窃窃的议论。那一堆棺材边,只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低跪在那里,默默无语的烧着纸钱,旁边跪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子,将头缩在老妇的怀里,嘤嘤的哭。   秦霄刚走到破败的府门前,立马就有一个衙差上来挡在他的身前,委婉说道:“这位公子,现场尚有残余的火星,随时还可能有断壁倒塌,颇有几分危险。我们正在清理,请公子远离。”   神都的居民和办差的差役官员们,都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待人接物一团和气。除了“仓禀实而知礼仪”的客观因素,另外,在神都这种地方,可能随便抬眼见到的某个不打眼的人物,就是朝中的大臣阁僚,或是王公贵胄,得罪了,可没什么好处。   秦霄也不让衙差为难,笑了笑:“差大哥,我与杨大人,虽是素未谋面,却也是同朝为官。听闻他家中出事,特意前来看视一下。杨大人家中的这场火灾,查明原因了么?死伤情况如何?”   衙差神色微变,拱手道:“回大人话,昨日子时时分,杨大人家突然失火。一家人都在酣睡之中,全部被烧死了。今晨京兆尹大人已经汇同法曹、司曹等大人,细加查验过了,确认是厨房失火引起的,并抓捕了畏罪隐匿的下人,这才派我们来收拾打点。所有尸首,都已经装敛入棺,待做过道场,不日就要下葬了。”   秦霄见他说得详细认真,点头微笑:“谢差大哥,你去忙吧。我不进去了。”   李仙惠和紫笛已经走到了那个烧纸钱的老妇人身边,轻声细语的和她略略聊了几句。见秦霄过来,李仙惠上前告诉他道:“真是可怜!一家人死了个尽绝。这个老婆婆怀中的小女孩子,刚刚忘故了双亲,是前来投靠杨大人家的,刚到神都,没想到却要给亲人收尸。这个老婆婆,就是小女孩子的姑姥姥,也是个孤寡老人。她不远万里将小女孩子从四川带到神都来,却只见到这么个景象。”   秦霄微微点头,不由得动了一些恻隐之心,蹲到老妇人身边,低声道:“老婆婆,你们,还有亲人么?”   老妇人摇头哽咽:“没有了。我怀中抱着的孩子,刚刚双亲亡故,无依无靠。老婆子更是早早的就寡居了,一直都寄居在她家中。本来是带她来投靠神都的三叔杨玄珪杨大人的。没想到,我们辛辛苦苦走了两三个月,刚到长安,却见到眼前这般景象……真是老天爷要绝我们哪!”   “老婆婆,节哀,别太伤心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秦霄冲她微笑,然后轻轻拉了拉小女孩子的手,轻声道:“小妹妹,跟大哥说说话好么?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子倒也还机敏,也挺懂礼貌,从老妇人的怀里钻了出来,恭恭敬敬给秦霄作了一揖,如同乳燕呢喃一般的说道:“我叫杨玉环,我从四川来的。这家失火的杨大人,是我三叔。”   秦霄微笑的抚抚她的头:“真是聪明机灵的好孩子……等等,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子眨着泪水朦胧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秦霄:“大哥哥,你耳朵不好么?我刚刚说过了,我叫杨——玉——环!”   杨玉环?   不是吧!   秦霄缓缓的站起身来,眼睛直直瞪着眼前这个,长得珠圆玉润甜美可人的小女孩子,心中喃喃的想道:杨玉环……杨玄珪,虽然我对历史一知半解,但电影电视还是看过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美女之一,杨玉环杨贵妃,从小双亲亡故,是寄居在叔叔杨玄珪家中长大的。后来才机缘巧合的认识的唐玄宗李隆基之子,寿王李瑁,开始了她传奇而富有争议的一生。   关于历史上的这个女人,实在没必要多费笔墨的介绍了。   秦霄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嗓子口儿一阵发干:话虽如此,可是这杨玉环……出现得也太早了点吧!按理说,李隆基到了五十多岁才遇到她,那时候,她才正当妙龄。算起来她怕是早出生了十几二十年了!看来,这一回,我闯下的祸不真不小,又是一个因时空异变提前出世了的人物。   老妇人见秦霄神色斗变,不由得惊慌道:“公子勿怪,小女孩子不懂事,老婆子代她向您赔不是了!”   李仙惠也奇声道:“你怎么了,秦大哥?”   秦霄回过神来:“哦,没什么。老婆婆,不关玉环的事,没关系。对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老妇人长叹一口气:“哎,能有什么找算。幸得杨大人昔日官府的同僚们看仡,攒了棺裹将他们盛敛了,好歹能让他们入土为安。办完这些事情,我就在神都找个府第当下人去,混点粥汤钱,供这孩子吃喝。就怕,我年老体迈,没人愿意收留我了。”   李仙惠在旁听了一阵,凑到秦霄身边,低语道:“秦大哥,这一老一小的,真可怜。不如……我们收留他吧?反正,也吃喝不了多少,怎么样?”   秦霄点头微笑:“我也正有此意,仙儿倒跟我想到一处了……嗯,老婆婆,你若是没有好的去处,我倒是可以收留你们。不过,我住的地方在江南,你们若是愿意,我就派人送你们过去,怎么样?”   “这……”   老妇人犹豫不决,“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老婆子愚昧,自身这条性命倒是不打紧,死活是入了半截黄土的人了。可是这小外孙女儿,却是从小诗书门第里出来的,不敢误了她……公子恕罪!”   旁边范式德听了有些生气,忿忿道:“你这老妇,好不识趣。莫非还把我家大人,看作匪类么?大人好心好意肯收留你们,真是莫大的恩惠了,真是!”   “范先生!”   秦霄止住范式德,微笑道:“我叫秦霄,当朝御史中丞,江南道钦差。”   “姑姥姥,你别犹豫了。”   一直眨着眼睛打量着秦霄的杨玉环倒是说话了,“这位秦大人,肯定是好人,连我都看出来了呢。还有,他的官儿肯定也挺大的,因为他在这里跟我们说了好久的话,那些官差都不敢过来赶他走的!”   紫笛嘻嘻的笑了起来:“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可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哦!坏蛋来的!”   老妇人轮了轮眼睛,仔细想了一想,突然道:“你……你就是那个身为当朝武状元、狄国老的学生秦霄秦大人?”   李仙惠微笑:“正是。”   然后伸手抱起跪在地上的杨玉环,摸了摸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儿,笑道:“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呢!还这般的聪慧有礼,真是难得,一看就知道,是书香名门出来的孩子,可惜落魄成这个样子了。秦大哥,我们把她留在身……”   李仙惠没有想到,秦霄不等她说完,就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而且毫不理会的继续和那老妇人说道:“怎么样,老婆婆,你愿意么?”   说罢,还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子递给她:“这里有一些钱,你可以用作路上的盘缠。这边的丧事,我也可以为你代劳,保证办得井井有条,让他们风光下葬。你若是没有意见,就请即刻启程,我去雇马车送你们,好么?”   老妇人双手捧着钱袋,呆呆的看了秦霄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定一般的说道:“好……秦大人,老婆子,代杨家的先人,向您磕头作揖了!你的大恩大德,我老婆子今生来世,都做牛做马来报答。”   旁边围观的路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了。   秦霄见人多嘴杂,也不便多说什么,便请老妇人站了起来,然后对紫笛说道:“笛儿,你先坐马车回王府,请你姐姐到城门口来与我汇合。记得,要快。还有,在铁奴的箱子里,拿两根金条过来。”   紫笛疑惑的看着秦霄:“紫笛马上去办……可是,大人找我姐姐到城门口干嘛呀?”   秦霄朝老妇人和杨玉环努了努嘴:“没办法,只能辛苦墨衣,送她们先回楚仙山庄了。”   紫笛恍然大悟,随即气愤起来:“为何非得要找我姐姐,我莫非就不行么?”   秦霄笑:“你连自己尚且照顾不好,如何照顾别人?你若有你姐姐一半的稳重细心,这差事我也交你办了。”   “哼!总是瞧不起我!”   紫笛恨恨的跺了跺脚,朝停在路口的马车跑去。   李仙惠疑惑不解的看着秦霄,低声道:“秦大哥,你今天……真是奇怪!”   秦霄走到李仙惠身边,牵了牵杨玉环粉藕一般圆乎乎肉墩墩的小手,轻语道:“一时解释不清,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第135章 兄弟,我这是在拯救你   神都城门口,一辆新漆的马车前,秦霄将两根金条和一封刚刚在文房四宝阁临时写的书信,一并交给墨衣,并叮嘱道:“沿途注意安全,花费用度不必节省。到了楚仙山庄,多替这祖孙俩置办一些生活用品。还有,这封信,请你代转给莫云儿。早去早回,我们在长安等你。”   墨衣谨慎接过,郑重点头:“大人放心。”   车厢里,杨玉环探出头来,用她稚嫩的声音说道:“大哥哥,江南远么?我们去了江南,你还会来看我们么?那里,有没有和这里一样高大的城门、漂亮的马车,和红胡子蓝眼睛的外邦人呢?”   秦霄上前一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玉环放心,江南很美,你一定会喜欢的。大哥哥一有空就去看你,陪你玩好么?你路上要听这位墨衣姐姐的话哦,她会照顾你们的。”   “嗯,玉环知道了!”   杨玉环像小鸡啄米一般机灵的点着头,过了半晌,又很认真的说道:“谢谢你,大哥哥。我记得,你叫秦霄,是武状元,是钦差对么?”   老妇人连忙止住她:“玉环不得无礼!岂能直呼大人名讳,老爷在世的时候,是这般教训你的么?”   秦霄呵呵的笑:“无妨。再见了玉环,我们一有空,就都会到江南来看你,陪你玩的。”   杨玉环挥着她粉嫩的小手:“大哥哥再见!长胡子的伯伯再见!漂亮的姐姐们再见!”   秦霄和李仙惠等人都忍不住轻笑起来:“真是个懂事聪明的小姑娘!”   马车笃笃的渐行渐远,消失在远方的官道转角处,秦霄等人才提步往回走。   李仙惠忍了好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秦大哥,你今天做事,真的很怪异。为什么不同意将她们留在身边呢,莫非还嫌弃了么?这应该不是你习惯的做法呀,仙儿想不通了。”   秦霄讪讪的笑了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   把杨玉环留在身边?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好不容易想个法子让她远离京城,远离皇族,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知道的那段历史出现。   虽然让大唐走向衰落的“安史之乱”并不是杨玉环主观上的错,可客观上讲,她也或多或少的有一些责任。李隆基对她的庞信,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还因此变得碌碌无为,昏庸不堪,引起政治腐败,大好的一个盛世江山,就这样慢慢的毁在了李隆基的手里。   若是将杨玉环留在身边,天知道什么时候,阴差阳错的他会不会跟杨玉环认识了!那段历史,又鬼使神差的故伎重演。   秦霄甚至在那封书信里,都“残忍”的对莫云儿要求道,不得允许杨玉环离开江南半步。若是这次楚仙山庄被朝廷收回,就让她带着杨玉环一起回道观,修道去!尽管现在的女道士,有许多都跟“艳”字扯上关系,当了道士,反道比在俗家更能接近男子,算是假托修道游戏红尘。但有莫云儿在旁边盯着,自己时时注意,料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留在楚仙山庄的钱财,也足够这两人过一辈子的了。当时秦霄清点财产准备交给李重俊带回长安的时候,正巧紫笛不在,之前交给她保管的那一箱“嫁妆”两千两黄金便成了漏网之鱼,于是秦霄只好“被迫”收入囊中,临走时留了一半在楚仙山庄给莫云儿由她支配,算是庄里的花销用度和对她的报答奖励。   秦霄甚至恶毒的想过,将杨玉环卖到异邦去。但回头一想,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挺可怜挺无辜的,自己要是这样做,就太昧着良心了。而且,杨玉环也并不是安史之乱的核心所在。真正的要害,在于晚年的李隆基本身身上,导致了唐王朝一步步走向衰落。   好吧,有我秦霄在,“安史之乱”还想闹起来?安碌山,史思明这类的角色,我秦霄就是用暗杀的手段,也要把你们做掉!   要不是这样,我秦霄岂不是白白在21世纪活了二十几年?   哼,安史之乱,我让你乱,我让你乱!   秦霄没有回答李仙惠的话,自己脑海里却天马行空横七竖八的胡思乱想起来,只听旁边范式德对李仙惠说道:“大小姐,大人做事,除非他事后跟我们解释得一清二楚,否则我们是猜不来的,也没必要去猜。若是事事都要说得清楚明白,大人也会累得够呛。”   秦霄突然对范式德心生无限感激。   李仙惠轻叹一口气:“那好吧。既然秦大哥不想说,我也不问了。正如范先生所言,秦大人办事,没必要跟我们解释得那么清楚明白,不是么。”   秦霄听出来了,李仙惠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些不快,只得赔笑道:“对不起仙儿,这件事情,现在实在是没法儿跟你解释。但我答应你,日后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必定跟你说清楚好么?”   李仙惠惭愧的笑了起来:“对不起秦大哥,我似乎……一时还没有习惯过来,说话做事想问题,还是有点以前那个所谓的‘郡主’的影子。嗯,以后我会注意改过来的,好好的做我的秦仙儿。”   “切——”   紫笛今天被人大大的看扁了一回,本来就满肚子的不爽,现在嗡声嗡气的低声说道:“什么嘛,分明是……仙儿,你凑过来,我说给你听!”   李仙惠半惊半疑的凑了过去,紫笛贼兮兮的在她耳边嘀咕了好一阵,然后看到李仙惠掩着嘴忍俊不禁的起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紫笛:“不——会——吧?”   “咦,这有什么!很正常来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家伙!”   紫笛的声音拉得长长的,看似对秦霄很是不满。   秦霄看着她们的表情和紫笛的鄙夷语气,不用听她们的悄悄话,也明白紫笛那丫头说了什么。秦霄破罐子破摔一般的想道:好吧,为了大唐社稷,我秦某人忍辱负重的默认了。   不就是说我喜欢小孩子么,甚至是有不良性取向的“童娈癖”么?或者用21世纪某些新新人类的话来说,萝莉控?   随便随便,反正咱是大唐的男人么,怎么玩都是风流人士,随便你们怎么想好了。   不过,呃——把杨玉环当萝莉来养,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强大了。   很好,很强大。原来,我也可以是这么邪恶的!秦霄心里真是有点哭笑不得。看来,这个莫明其妙的黑锅,一时半会的是没那么容易摘了去了。   回到临淄王府的时候,李隆基已经回到府里好久了,正和李嗣业兴高采烈的聊着江南火凤案时的情形。看到秦霄进来,李隆基从椅子上一跳而起,飞步跑到阶前抓住秦霄手,欢喜说道:“哈哈!好兄弟,我总算是见到了你了!快来快来,你给我详细讲讲,你到江南办那件案子的情形。记得,要很详细,一点也不能落下哦!”   秦霄哈哈大笑:“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我的一些亲密好友,我可要叫你阿瞒了哦?”   “哎呀,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些!叫就叫吧,我大哥不叫,谁还敢叫?”   李隆基急不可耐,“义兴王那个家伙,根本就不会说话,问他江南的事,他除了说‘精彩’,再就是‘过瘾’,除此之外,就没词儿了!你说急死人不!我不管,你今天就是跟我说上一天一夜不睡觉,也要给我说清楚喽!”   秦霄的身后,一直戴着面具的李仙惠,悄悄的躲到了紫笛的背后,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没有将那句“三哥”叫出声来。她从小就跟这个堂兄李隆基的感情很好。李仙惠收得最仔细最珍爱的那对臂玉环,就是李隆基的母亲赠给她的。   范式德和堂中的李嗣业等人,则是微微的惊愕,没想到秦霄居然能跟一个郡王称兄道弟,亲密无间到这种地步!   李隆基拖着秦霄冲进正堂里,对在旁侍伺的总管杜三说道:“快去准备酒宴哪,还愣着呢!大哥,你这次倒霉了。你若是不把江南好玩的事儿跟我一次说清楚,休想离开这临淄王府。”   秦霄哈哈大笑:“阿瞒,你若是这样留着我,到时候我误了交旨日期,皇帝陛下要砍我的脑袋,你可以负责再给我接上去!对了,义兴王现在在哪里呢?”   李隆基环视了一遍秦霄身边众人,不动声色的说道:“他呀,因为江南的功劳,回京后就被表为左卫大将军,负责皇城南衙禁卫,现在可算得上是跟北衙千骑羽林卫的大将军武懿宗并驾齐驱了。两人整日里瞪眼睛吹胡子,你不服我,我不睬你,明争暗斗闹得正欢呢。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兄弟。我因身无职务,在长安闲着也没什么事,索性回到神都逍遥自在了。那些烦心的事儿,眼不见,心不烦。”   秦霄暗暗想道:眼不见,心不烦?唬谁呢!你若真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能励精图志的带来开元盛世?估计便是韬光养晦之举吧!他日你若是真的当了皇帝,像安史之乱这种事情,只有要我秦霄在,断然是不会让它发生的。   至于杨玉环,不出什么特大意外的话,你们应该没机会混到一起了。还有类如安碌山、史思明、李林甫、杨国忠等辈,也千万别让我秦霄撞着!   兄弟,别怪我让你无形之中损失了一个美女娇娘,我这是在暗暗的拯救你,拯救你的江山呢!   嘿嘿! 第136章 偶遇犯妇   晚宴散后,连日来车马劳顿的众人纷纷回房休息,唯独秦霄被李隆基生拉死拽的留了下来。   二人慵懒的并排躺在柔软厚实的西川棉花毯铺就的卧榻上,浅浅的啜饮着宫廷里密制的葡萄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欣赏着眼前那个花枝妖娆的舞伎,独舞着一段名为《绿腰》的著名柔舞舞曲。   秦霄已经将江南的事情十之八九的跟李隆基说了个清楚,唯独关于李仙惠的处理,却有些含糊其辞。   李隆基把玩着手中的琥珀碧玉杯,眼神飘乎的瞟着那个舞伎柔软婀娜的身姿,撇了撇嘴,轻描淡写的说道:“大哥,这次你江南的差事,的确办得很漂亮,很完美。但是,你干了一件最大的蠢事。”   秦霄淡淡的笑,眼睛盯着杯中朦胧剔透的葡萄酒:“哦,我干了什么蠢事?”   李隆基啧啧的摇头:“大哥明明是聪明人,为何要在小弟面前装傻充愣。你分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指的什么。”   秦霄微笑的看了看李隆基,若有所思的说道:“但你能告诉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么?”   李隆基略抬了一下眼睛,看了秦霄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的确,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但是,我是站在我的立场上看的。只是我有些奇怪,大哥完全可以采取一个更稳妥、对自己更有利的处理办法。比喻说,从根源上消除隐患。可是你没有,而是采取了最冒险地办法,将她带到身边……所以,我才说。大哥这回,真的是干了蠢事。”   秦霄呵呵的笑:“我若是当真采取了那种‘更稳妥、对自己更有利的处理办法’,你还会认我这个兄弟么?还配做你的兄弟么?我秦霄虽然不是什么大忠大贤之人,但基本地做人良心和好坏是非还是分得清楚的。不该死的人,我是绝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不用说,是让她死在我的手上了。”   李隆基长叹一声,摇摇头:“大哥。从感情上讲,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敬佩你这次的举动。但是,站在一个明智地立场上说,我倒是希望,你采取的是那种‘稳妥’手段。大哥聪明过人,文武全才,只是混迹官场的日子还不长,对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知之不详。你要知道。在朝堂之上,任何一个小小的闪失和失误,都会是致命的。党争伐斗。虽然看不见刀枪剑戟,却比战场上的厮杀拼搏,更加凶险,而且诡秘难测。说这些,并不是说我有多反对你这样做了,相反的。我很开心,很高兴。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要多多留意一下自己的举动。现在。你已经是朝中醒目的人物了,一举一动,都要分外谨慎小心才是。”   秦霄感激地看着李基隆,对他举了举酒:“谢谢你,阿瞒。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在身边,大哥就不会孤军奋战。终有一天,事实会证明,我这样做,是对的。”   李隆基无奈地笑,举杯饮酒,然后道:“但愿如此吧。刚才我听你说完了江南案子的事情,也让我坚信,以大哥的能力,你要办的事情,肯定能成功。不过,历朝历代以来,许多的例子都有说明,越是忠诚不二不拘小节的臣子,越容易招来祸事。所以,大哥应该多多注意一下,学会圆滑和世故一些。朝堂之上,能不得罪地,就要拉笼;就算得罪了的,也不要明里跟他撕破脸皮。而且,就算立场如何冲突,朝堂之上也应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地利益。大哥,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厉害!”   秦霄心中不由得惊声赞道!   这些话,居然从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李隆基嘴里说了出来。看来,这家伙,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家!   秦霄赞叹说道:“对,说得极对。阿瞒,在这方面,大哥的确很蠢笨,还要多多向你学习才是。他日我回朝交旨后,就要整日里和那些王公大臣们相处了,阿瞒有空,还要多多提点我一些才是。”   “哈哈,大哥你太谦逊了!还说什么‘提点’,我这也是纸上谈兵呢!”   李隆基哈哈大笑,“要是耍起真的来,怕是我自己也会手忙脚乱,哪里是那些混迹多年的老家伙的对手。大哥天赋过人智慧聪明,相信很快就能将这些东西,驾轻就熟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提点我这个小弟才是。”   “哈哈哈!”   二人放声大笑,又饮下了一杯。   一曲《绿腰》舞终了,李隆基摆了摆手,示意歌伎下去,然后对秦霄说道:“大哥,带我去见见她吧。”   秦霄深吸一口气:“行!”   此时夜已入深,王爷府里的人,多半睡了。二人从卧塌上起了身,一齐朝李仙惠的房间走去。   如果说,之前在长安第一次遇到李隆基的时候,秦霄对他的印象,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那么,这一次的长谈,让秦霄彻底明白了,李隆基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具备了很深熟的政治智慧,和过人的洞查力。同时,心思细密,思虑周全。比起他那个带兵出身粗枝大叶的堂兄李重俊,的确是高明了许多倍。   “就算立场如何冲突,朝堂之上也应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样的道理,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就能明白,足以见得他的早熟老辣。若是假以时日,他定然能变成条人精。而且,他明白了这样的道理,若是再换个角度。站在帝王地位置去思考,要想看清手下臣子的意图,一点也不算是难事了。能做到这些,那就是帝王之术了。   十七岁的李隆基,就已经开始暗暗的练就“帝王之术”秦霄的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害怕。感觉,挺复杂。不过现在,他和李隆基地兄弟情谊,正处于一个“蜜月期”那一点略略的不安,算是被掩盖了。   李仙惠居然还没有睡。掌着一盏灯来打开门的时候,先是看到了秦宵,满脸欣喜;然后看到了他背后的李隆基,脸色抖变,嘴唇也微微发起抖来,怔怔的站在那里,一时忘了请二人进屋。   秦宵轻笑:“仙儿,我们,能进来么?”   “哦,噢……”   李仙惠尴尬的笑。“秦大哥快请进,殿……下,请进。”   三人入座坐了下来。李仙惠给二人倒上茶水,静静的坐着,避开李隆基地眼光,将手低低的压着。   “仙……儿……”   李隆基沉沉的低声唤道,“你……还好么?”   李仙惠迟疑的抬起头来,激动的看着李隆基。然后又看向秦宵,见他冲着自己温柔的笑着,才鼓起勇气,声音颤抖的道:“我……很好。你好么。三哥?”   “好。”   李隆基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动情的拍了拍李仙惠的手。“你受苦了!”   李仙惠紧紧咬着嘴唇,呆呆的看着李隆基,摇头:“没有。我很好,真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生活,什么是人生。之前的仙儿,活得一点都不开心。现在,有秦大哥照顾着我,我真的很满足。我地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的充实。我知足了。”   李隆基发自内心的开心,笑了:“那就好!你过得好,这比什么都重要。你的秦大哥,是我的结义好兄弟,你跟着他,我放心。”   旁边秦宵讪笑,暗暗的道:什么“你地”秦大哥,“我的”好兄弟。要把我拆得分了么?   李仙惠脸上泛起一屡红晕,眼睛又眯成了弯月芽儿,低低的点头:“嗯……秦大哥,他人很好。”   李隆基哈哈的笑了起来:“嗯,是好地,就不要放过。趁他还没有娶亲,赶紧下手啊!”   秦霄哭笑不得,在李隆基肩头擂了一拳:“胡扯什么!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李隆基一脸奸笑:“我看你们两人,也是彼此有情有意,干嘛这么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现在我替你们点破了这层窗纸,莫非不好么?嘿嘿,他日若是摆起婚酒,我还是个大媒人哩!哎……哎哟,大哥饶命,仙儿饶命,我知道错了!”   三人秉烛而谈一夜未眠,笑语欢声。   翌日清晨,秦霄不顾李隆基苦苦挽留,执意离了临淄王府,启程往长安而去。任期已过,若不早早回京交旨,怕是要被责怪的。李隆基也不再造次强留,亲自送他们出了城门,一直送到了京县河南县境内,才依依不舍的策马而回。   众人依旧乘着马车,沿官道而去。中午时分,途径一片小树林里,太阳正大,天气炎热起来。恰巧此处有一个小小的换马驿站,秦霄便喝停了马车,请众人一起进去喝杯清茶休息休息,待避过了午时的毒日再走。   驿馆的馆丞查验过秦霄的官印文碟之后,马上安排了休息住处,凉茶果品,也依次的承了上来。   正在这时,驿站里还来了两个差役,押着一个浑身带伤蓬头垢面的女犯人,脖项上还戴着一面木枷。其中一名差役极不耐烦的冲驿丞嚷道:“快上茶水,这鬼天气,真是要渴死人了!”   另一名差役则是怒气冲冲的推了那个女犯人一把,骂咧咧的道:“恶妇,都怨你!大热的天,让爷爷送你去县南刑房,真是晦气!反正迟早是一刀,换作我是县令大人,当场砍了多爽快!”   原本专心吃着水果的紫笛看到这个情况,信手扔了手中的雪梨,柳眉一挑就要冲上去,恨恨的骂道:“臭男人,就知道欺负女人!” 第137章 咬指断誓   那个妇人被衙差这么一推,如同枯枝败叶般的就倒了下去。脖颈间戴着的大木枷,“嘭嗵”一声砸到地上,轰然作响。妇人的双手也被锁在枷里,也不能伸出手支地,只得任由木枷卡着咽喉,剧烈的咳嗽起来,看似就要背过气去。   紫笛的一对粉拳捏得咯吱作响,再也坐不住了,使劲力气要站起身来,要冲上去狠狠教训一下那两个大摇大摆坐在那里喝茶的衙差,却被李嗣业的一只大手压在肩上,丝毫动弹不得。   李嗣业咧开大嘴,冲着紫笛憨笑:“我还以为,只有我最喜欢闹事惹麻烦呢,没想到,现在身边还多了一头小母牛犊子,比俺老李更冲动哩!”紫笛忿忿的一呲牙,做势就要往压在自己的肩头李嗣业大手咬去,恨恨的道:“还好意思说,亏你这种大男人还自诩是英雄好汉,一点正义感和同情心都没有!”   李嗣业吓得飞快缩回手,啧啧的惊叹道:“好凶悍的娘们!有大人在这里,你少滋事。这种事情,大人自会有主张的,你别坏事就好。”   秦霄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闹了,然后对范士德说道:“范先生,你过去看着。对那两个衙役说一声,叫他们别虐待那个犯妇,让她站起来,大热的天,给点水喝。”   范士德拱手而去。   秦霄他们坐在驿站里间,而那两个押犯人的衙役就在门口喝着水。看似不准备多作停留。范士德上前跟他们说了两句,然后两个衙役慌忙拱手回话。   稍后范士德回来,对秦霄说道:“大人,卑职问过了。这名犯妇名叫苏小怜,是河南县人士。四天前。因涉嫌谋杀亲夫,被婆家人一状告到了河南县衙,然后被拘押审问,现在正要押往县南重刑牢房。”   “四天?”李仙惠远远看了一阵,皱了皱眉,怜悯地说道,“才四天的时间。怎么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折腾成了那个样子。那些个县官衙差,也太很心了点吧?”范士德道:“是啊,大小姐。卑职也有些奇怪。按我大周律法,像判论这类重大的民案诉状,先要问明情由,查验供词。如若仍未弄清,就要明令立案,会同县内法曹有司,合同校验各类证据。再次审讯时,犯人若再不肯说招供,方可用刑。从受讼到立案、取证。前后就至少需要六到七天的时间。现在方过了四天,卑职就看到,这名犯妇已经是浑身带伤……”   “范先生,你地意思是,河南县令判定此案,可能并未按既定的程序来办是么?”秦霄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永徽律》中明文规定了审理刑狱的程序流程,就是像刚才先生所说的那样。如若没有照办,最高可判当职官员杖刑七十对么?”范士德点头称是:“大人好记性。《永徽律刑讼》中,正是如此规定的。”   被任命为御史钦差后,在下江南担任巡查使之前,秦霄就将大周的律法恶补了一番。现在应用地,是唐太宗命长孙无忌等人编撰的《永徽律》秦霄当时就惊叹不已,因为唐朝的律法,实在是太完善太细致了,他甚至怀疑,长孙无忌等人是否也有穿越的嫌疑,将21世纪的律法知识也应用了进去,然后改篇成了这一套“有封建特色”的律法?   秦霄站起身来,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是职责所在,过去看看吧。虽说这里是京县河南县。我不太好直接干预查案,但管管那些办案不力的官吏还是可以的嘛!”范士德嚅咧了一阵,欲言又止。秦霄视而不见,直接走到了两个衙役面前。   两个衙役看到秦霄过来,惊疑的站起身来,拱手垂头而立。   秦霄瞟了仍旧趴在地上的那个犯妇一眼,见她如同稻草一般凌乱地头发,将整张脸都遮住了,看不清面部。干瘦枯槁的身体,显得羸弱不堪。背部和臀部满是紫黑的血迹和伤痕,好多地方还结了血痂流着脓水,将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旁边还有几只苍蝇嗡嗡地的飞来飞去,不时上去盯咬一阵。   秦霄皱了皱眉头,剑眉略挑,冲那两个衙差说道:“扶她起来,松枷,给她点吃喝。”   “这……”   其中一名衙役迟疑道,“大人,这刑枷封条,是县衙亲封的,小人安敢造次将它取下来?”“少啰嗦!”秦霄知道,范式德已经跟他们说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也懒得同他们废话了,眼睛一瞪摆起了官威,“按大周律,克减刑犯饮食,肆意虐待者,或饮食时不予去刑枷者,可判杖六十;若因虐待将刑犯致死,判绞刑。如今她虚弱不堪,天气炎热又极易染病,性命只在一息之间,若有什么差池,你们两人也逃不了干系!”两个衙役吓得浑身一阵哆嗦,连连应诺,将那个妇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还跑去找驿丞要饮水食物去了。   整个大唐时期,从太宗手上起始,“驿站”都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存在。除了传递住来的重要公文,还要负责接待过往办事地官宦人家。驿站中,饮食马匹从从来不缺;各类器具用品,卧室厨房,比之商用的客栈毫不逊色,而且,是完全免费的。尤其是到了现在繁荣的大周时期,有地驿站,甚至比高级客栈还要打理得更好,用“豪华”来形客一点也不过分。这一点,倒是很像21世纪时的“招待所”有钱才好办事,纵观所有封建王朝,也只有大唐。将这种旅驿福利设施,打理得如此完备。   李仙惠略略上前几步,看着那个妇人苍白如纸的脸庞,怜悯地说道:“这位大姐,你……可有什么冤屈么?若是有的话。可对这位秦大人讲。他或许可帮帮你。”   妇人原本还显得秀气的脸庞,此刻却是表情呆滞神情麻木,一双如同死人般泛着冷灰的眼睛,略略瞟了李仙惠一眼,沉默不语的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接过衙役给她地饮水和馒头,慢条斯理心不在焉的吃喝起来。旁若无人一般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仿佛都不会转动了。   李仙惠被她瞥了这么一眼,感觉身上一阵发寒,起了好一阵鸡皮疙瘩,不自觉的退后一步,靠到了秦霄身边。   身后的衙役按过话来说道:“这位大小姐,你别跟这个悍妇说话。这个妇人,真是好不知死!谋杀了亲夫,被拘到案后,任凭县令大人如何询问。如何动刑,都死活不肯说一句话。今日本要被判绞刑,但她又突然发疯撒泼一般的叫嚣起来。说没有杀人。吓!谁信呢!你看她那鬼样子,吓都能吓死人了!她不杀人,谁能杀人哩!”“住口!”秦霄低喝一声,衙役慌连退到一边,闭口不敢说话了,秦霄道:“若都像你这般,仅凭自己的妄自猜度就判案定刑,这大周地天下,还不乱套了?这位大嫂,你叫苏小怜是么?你连日来不肯供述,为何今日又要翻案呢,你可有冤屈么?若有冤屈,可以对本官说说。或许本官,能帮帮你。”   苏小怜痴呆的转过头来,看了看秦霄,痴痴的傻笑起来:“我没有冕屈,我耍他们的!我就是让他们用刑,早点打死我算了。”   紫笛差点跳了起来:“你疯啦!哪有你这样的人哦!”苏小怜白得仿佛鱼肚一般眼睛瞟了紫笛一眼,毫无生气的说道:“他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只盼能早点下去陪他罢了。若是自己寻死,免不得还被他家人唾骂说我畏罪而死。就让这些当官的,将我活活打死吧。不要判什么秋后处决,或是流放三千里。那太难熬了。若是被打死,或许能让他的家人消消气,将我与他葬在一处吧。”   “荒谬!”秦霄生气的瞪了苏小怜一眼,“居然还有你这么愚昧的女人!你若是死在刑讯中,你夫家地亲人,只会一直相信你是谋杀亲夫的凶手,怎么有可能‘消气’,将你与他合葬?!”苏小怜发疯一般的叫道:“我没有杀他!没有!我宁愿死地是我,我宁愿为他而死,我怎么会杀他!”包得满嘴的馒头糊糊也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弄得下颌胸前一片狼籍。   两个衙役上前一步按住她,就要再往她脖颈上套木枷:“你这悍妇,给我老实点!这位大人好心好意想帮你,你还不识抬举使疯撒泼!”没想到,那个干瘦的妇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一把力气,使劲一把推开了那两个衙差,将左手食指塞嘴里,恶狠狠的一把咬了下去。顿时,半截手指被她自己咬断了下来,吐到地上,一阵血肉模糊。苏小怜疯狂地喊叫道:“我没有杀他!没有!我苏小怜咬指对天发誓,若是我杀了我的夫君马成乾,愿受天打雷劈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看着地上半截手指,和满嘴是血的苏小怜,众人都惊骇住了。李仙惠更是慌忙跑到一边,差点呕吐起来,紫笛连忙上前扶住。   秦霄心头也是一阵骇然,这个女人,还真是凶悍!而且,从她的行为举止里,秦霄仿佛看到了一样东西,就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地心境。一个人,若是心都死了,也顾不得什么疼痛、受伤,更不用说仪表、礼节这些东西了。   秦霄冲着两个衙役凛声低喝道:“替她止血,然后带回牢房,仔细看管,不可再行虐待!”然后对身后众人挥了一下手,道:“走,去河南县县衙。”   范式德急急上前两步,低声道:“大人,眼见交旨日期将近,再为这样的小事浪费时间,怕是不好吧?若是再横生枝节耽误了时间,回朝可是要受罚的。”   秦霄不耐烦的说道:“范先生以为,这是小事么?当官的,眼见百姓冤屈疑案视而不见,那还当官作甚,不是有句话,叫人命大于天么?再说了,这还是我的职责所在,若是河南县误制判这一案,错杀好人,我也有渎职之罪。没碰见便罢了。既然碰见了,岂能置之不理?”秦霄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出来,其实也就是堵堵范式德这个老迂腐的嘴,说给其他人听听的官腔客套话罢了。以他骨子里21世纪军人的血性,看到了眼前的这样一幕,实在是没理由视若无睹。   苏小怜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此时又恢复了那副麻木痴呆的群子,颓然的摇着头:“这位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官儿有多大,但你若是能判我个斩立决,就去河南县衙吧;否则,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再拖拖拉拉的审来审去,我几时才能脱离苦海,下去陪他?”“你……你这女人,真是个十足的蠢货,蠢货!!!”李嗣业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了,“世上居然还有这你样的蠢货!真是气煞俺也!大人,咱别管这趟子鸟事了,让河南县衙活活打死她得了!关我们屁事啊!”秦霄也是咬牙切齿,煞是有些气愤,但好歹强忍住了怒气:“李将军,你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本官也很想那么做。但是,连你都觉得,这个苏小怜的举动,很奇怪对么?既然是这种奇怪的事情,若不将它弄清楚,我这心里,终归是放不下这块疙瘩。废话不说了,走吧,去河南县衙看看再说。估计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一行众人离了驿站再上马车,朝河南县县衙而去。少顷过后,就到了县衙门口。   身着千牛卫官服的李嗣业早早跳下车来,威猛凛凛恍如天神降世的往衙门门口一站,朝那几个值哨的衙役吼道:“当差的,进去叫你们家县令老爷,速速出来迎接御史大人!” 第138章 胡人县尉   李嗣业的这一嗓子一吼下去,衙门屋檐上的瓦片都几乎要抖落了下来。那两个衙役更是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不知所谓。定了定神后,才看清眼前是个悍猛无比的千牛卫将军,那可是皇帝的亲勋卫卒,千万不能得罪的主,才慌忙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来,丝毫不敢含糊的拱手行礼,其中一人回道:“将军,县令大人因有公务要办,于三日前离开县衙,到长安去了,到今未归。”   “什么?”   李嗣业声如奔雷,“那就叫县尉出来。不会连县尉也不在吧?县尉若是也疯出去了,就叫县丞。总之,速速叫人出来迎接!”   县尉,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副县长一般,县令不在的时候,就由县尉全盘接管县中的事务。县丞就是分管各类事物的“部长”了,比如说杨玉环的三叔杨玄珪,就曾任河南县土曹,就是分管道路与交通的官员。   这时秦霄已经走了过去,径自大摇大摆的往县衙内走去,根本无视那两个小衙役的存在。两个衙役慌忙跟了上来,在秦霄身后怯怯的问道:“敢问大人,高姓大名,小人也好进去通报。”   秦霄身后的范式德说道:“当朝御史中丞,秦霄秦大人。速叫你们河南县主事的出来!御史前来查验,还敢托大不成?”   “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去!”   李仙惠等人,也从热得如同蒸笼一般的马车上下来,和秦霄一起,坐到了正堂里,个个汗流浃背。衙役们急忙忙的送上了茶水,还有几人,站在一边用大蒲扇给众人扇风。   秦霄忍不住想偷笑:当官的感觉,挺好。人力自动风扇,效果也还不错嘛!   过了片刻,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中年汉子。急忙忙的跑到了正堂,跪倒在秦霄面前:“河南县县尉葛显业,拜见御史大人,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秦霄一抬手:“葛大人免礼。本官只是恰好路过此地,见了一桩案子,才特意拐进来准备查验查验的。”   葛显业见秦霄单刀直入,连官场习惯的客套都免了,不觉有些微微的惊讶,站起身来回道:“敢问秦大人,是哪件案子?”   秦霄道:“四日前,你们是不是受理了一件谋杀亲夫的案子?犯妇名叫苏小怜。今日本官在路上遇到她了。她咬指为誓,对本官说,她是冤枉地。本官见她身上多处受刑,于是怀疑你们河南县在审案时,越过了既定的司法程序,于是特意进来过问一问。”   葛显业微微惊了一惊,现在看来,这个叫秦霄的年轻御史大人,还是来者不善啊!他转了转眼睛。回话说道:“秦大人方到此地,可能对案情了解不是太详细。由于县令大人进京办事,本案,是由下官审理的。期间多有些曲折情由,可否容下官,慢慢解释给大人听?”   秦霄一听,正中下怀!我就是要借着查劾你办案不力,来找你了解案情的!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本官就听葛大人详细说说。”   葛显业诡密微笑:“那,下官烦请大人借一贵步,后堂述话。大人的左右随行和家眷,下官已安排了歇凉奉茶之处,万万不敢怠慢。”   秦霄会心一笑,起身道:“那好吧,就依葛大人的安排。”   心里却暗暗好笑道:这到好,现在我无论到了哪里,总有些家伙会请我“后堂借一步说话”,无非就是哀哀求情或是讨好巴结,有的还使上行贿的手段。这些伎俩,我在江南可是都习惯过来了。   来到后堂后,秦霄才仔细打量了一阵眼前的这个葛县尉,相貌平平,身形也不出众,属于那种,随便走到哪里,都容易被人群淹没的角色,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秦霄看他的五官和神色,总是感觉有些异样,细细的思索了一阵,开口问道:“葛大人,你,不是汉人吧?”   葛显业呵呵的笑答道:“大人真是好眼力!下官虽然来到大周快二十年了,行为举止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俗,而且,下官的母亲也是汉人。但是,下官的父亲,却是胡人。”   “哦,原来是这样。”   秦霄淡淡的笑,心里暗道:混血儿,怪不得看着有点怪怪了。胡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哪种“胡”人呢?契丹?回纥,突厥?仰或是中东那边过来的外籍?算了,无所谓吧。自从唐太宗实行各民族大融合以来,各种外胡都纷纷入住到了中原,与汉族杂居到了一起,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中国后来的五十六个民族,有很多都是大唐朝时候,在这种大包容环境下进入中华的。现在胡人当官为将的,也属常见了。   葛显业垂首拱立在秦霄身边,低语道:“秦大人,下官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霄知道,花花肠子要耍起来了,于是不动声色地微笑:“但说无妨。”   葛显业凑得近了一些,恭声说道:“其实下官,早早听闻了秦大人的大名。大人在江南闯下的名号,也是如雷贯耳。只是不知,大人到河南县来,就是特意为了这件民案么?”   秦霄听得清楚,想得明白,这葛显业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了,一个江南道钦差,没事跑到关中的河南县来问什么民案?而且,言外之意大概就是指,我是来借道“敲诈”他们一番地吧?你们这些家伙,看来还真是做贼心虚啊,平日里,肯定是干下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秦霄略有些愠怒的看着葛显业,语气尽量显得平静,但透出一股不快来:“照葛大人的意思,本官倒是多管闲事了?”   葛显业惊慌道:“大人误会了!下官万不敢有此念想。大人贵为御史,我们这些州县官员见了,难免会心里会有些打鼓,不知道又做错了什么事情,若得朝廷派人来彻查了……于是才斗胆问问大人。”   秦霄心里冷笑:看来,的确是干了一些见得人的事嘛!要不然,干嘛怕见御史?不过,这次我倒还真的是多管闲事,问问这件民案来的。   秦霄顿了一顿,说道:“葛大人多虑了。本官的本意,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意。本官看到那犯妇苏小怜身上,所受刑罚伤痕累累。但据本官所知,从受案到今天,才短短四天的时间。葛大人,可是严格按照刑律程序来办的?可有问辞、取证、立案,再行拷训的?”   “这……”   葛显业额头,滚落几滴冷汗下来,怔怔的道,“实不瞒大人,由于死者家属闹得很凶,将下官逼得急了,下官在公堂之上问话时,她又左右不吱声。下官一时糊涂……尚未明文立案,就……就动了刑了……”   秦霄撇了撇嘴,微微的冷笑:“看来,葛大人倒也还算是诚实。不过,要是严格究查起来,葛大人的这种做法,可判杖刑七十,葛大人自己可知。”   葛显业擦了擦额头冷汗:“是是,下官知错……愿罚铜代罪,并无怨言!只是,这刁妇甚是顽劣,抵死不招,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呀!”   所谓的“罚铜代罪”在唐代时称为“铜赎”但凡犯了事要受罚的,除了死刑,都可以用“罚款”来抵罪。这些,就是唐朝法律跟现在最大不同的地方了。像葛显业这样,明明要仗刑七十的,交上七十贯铜钱,就可以免罪了。但若是穷苦人家交不出赎铜,这顿板子可就在所难逃了,若是结结实实的下狠手打起来,足以将人打得残废半死的。   秦霄心里叹了口气,暗暗道:唐代的法律,毕竟更多的是保护封建地主阶级的利益……果然是什么样的时代,就有什么样的产物哦!   不过,秦霄的真正目的,也并不是真要将这些当官儿的怎么样,他只想借此来弄清楚,这个奇怪的苏小怜,为什么会弄得哀莫大于心死,只想早早去陪伴那个,她涉嫌杀死的丈夫呢?   “要不这样吧。”   秦霄轻轻抚着手里的茶盅,淡淡说道,“本官,对这件案子,也煞是感兴趣。愿以私人的身份,一起帮助葛大人来查理此案。葛大人觉得如何?”   “好啊!”   葛显业马上面露喜色,“秦大人在江南的事情,下官早有耳闻。大人真不愧是狄国老的学生,精于推理断案。若得大人帮忙,下官可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秦霄微笑:“既然这样,那好吧。葛大人,不妨先领我去看看死者的尸首再说。不过葛大人千万记得,本官,现在可是以私人‘朋友’的身份,在协助葛大人查案。”   葛显业拱手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能结识秦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朋友,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啊!大人您请,下官这就带你去停尸房,查验死者马成乾的尸体。”   秦霄站起身来,跟着葛显业朝外走去,心里转念一想,暗暗的道:这个葛显业,弄清了我只是为查这宗‘民案’来了以后,怎么就表现得如此高兴了?之前他还紧张兮兮的要请我到“后堂叙话”呢。莫非,他暗地里,真的还干着一些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见我没有发觉,才欣喜自若了么?   有点可疑。不过,现在看来,也只能先放在一边,料理苏小怜的案子再慢慢观察打算了。 第139章 奇怪的尸体,奇怪的嫌凶   阴寒的停尸间里,马成乾的尸首,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席青布。为了防止尸体腐坏,停尸间的位置选得倒还算好,背阳的一座大楼身后,旁边有两株大树遮阴,而且,停尸间时常更换着深井里取来的冰冷井水,气温比外面倒是要低上了许多。不过,整个停尸间,就显得很是有些阴冷潮湿了,隐隐的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秦霄掀开盖在马成乾身上的青布,这才发现,尽管保管妥善,马成乾的尸体,还是微微的有些发了臭,皮肉都有松驰化涨的现象了,身上还起了一些尸斑。他浑身赤裸着,体形十分肥胖高大,估计有一两百斤重。肚子高高的鼓起,像是怀胎数月的孕妇,眼眶都已经有些下陷了,大肉鼻,厚嘴唇,脸上一层层的肉堆起,表情有些扭曲,好像死前十分的痛苦。   正在这时,葛显业差人将验尸的仵作请了来,一个身形瘦小,背都稍有些佝偻的男人,名叫陈果,大约四十岁的样子,脸上时常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游移飘乎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死人一般,了无生气,做事也是慢条斯礼,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秦霄看了陈果几眼,开口问道:“你就是查验此尸的仵作么?与本官说说,当时有何发现?”   “是,大要。”   陈果拱了拱手,走到尸体身边,先是瓣开了马成乾的嘴,说道:“牙槽红润。牙齿完好,舌苔颜色正常,并非走于中毒。”   “鼻腔没有淤血,鼻部被有被挤压地痕迹,舌头位置正常。并未回缩变形,也并非死于窒息。”   “全身上下,没有利器留下伤痕;阴部器官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并非死于击打阴部;皮肤没有淤血,脑胪没有伤痕,也并非是死于钝器狠命敲打。”   秦霄皱了皱眉:“那依你之见,他的死因是什么?”   陈果摇了摇头:“回大人话。小人也感觉十分的怪异。照此情形来看,此人,倒像是正常死亡,或是心脏骤停导致突然暴毙。不过,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此人地阴囊紧缩,腹部却出奇的胀大。”   秦霄上前,按了按刀成乾的肚皮,软塌而没有了弹性的皮肤,按下去就是一个指印。但过了没多久,就像皮球一样的弹了起来。阴囊也如同陈果所说的,连同阴茎都紧紧缩成一团。倒是有点像没发育的孩子了。   秦霄道:“这不是缩阳回腹么?”   陈果微微惊了一惊,答道:“大人果然见识宽广。小人当初,也是这么想地。可是单从表相上看,还不足以如此判别他的死因,或者,是死后再缩阳也有可能。”   秦霄摇了摇头:“孔夫子那倒是奇了。难道一个大活人,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对了,他临死前,最后是跟谁在一起?”   葛显业答道:“马成乾是个走马帮的商人。常年不归家中。四天前才刚刚回到家,就跟他的小妾,也就是那个苏小怜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就突然死在了家了。于是,马成乾的家人,就将苏小怜一纸诉状告到了县衙。”   秦霄奇道:“回家才过了一夜,就死了?于是你也就默许,是这个苏小怜杀了马成乾对么?”   葛显业低头答道:“下官惭愧,下官,当初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当时并没有外人在场。大人您说,还能有外人进来杀了马成乾,而不留下丝毫的伤痕么?而且,如果不是苏小怜犯下的事情,她为何不为自己辩解呢?偏偏到了最后,又发疯一般地翻供,下官气她不过,于是就……打了她三十庭仗。”   秦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怜这个苦命的苏小怜,多半是要被你冤枉了。她死了男人,比谁都伤心,还被弄成了刑犯受审,内心的伤感和痛苦可想而知。你知道么葛大人,他这样突然翻供,就是要你对她用刑,她想用肉体上地痛苦,来麻木内心和伤痛罢了。我们为官断案,要多问几个为什么,想清楚犯人的动机和意图,判断准确一点,再用弄逼供才说得过去。你这样……实在是有点过了。”   葛显业奇声道:“大人,照您那意思,马成乾的确不是苏小怜杀死的?”   秦霄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我也不能马上断定。我说了,至少要弄清楚,人家地意图再说。这样吧,你安排一下,将苏小怜带来见我。还有马成乾的至亲亲人,从他们嘴里,或许能多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葛显业拱手道:“是,下官,马上安排。”   “嗯,你去吧。”   秦霄摆了摆手,再度走到马成乾的尸体身边,用了几份暗力,查验了一下他浑身上下地骨骼,均是完好无损,几个重大的死穴,也没有被金针扎过的痕迹。然后才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他的每一寸头皮、皮肤,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最后,才将眼神定格到了他高高隆起的肚皮上。   马成乾体格肥胖,但他的这个肚皮,却是鼓得有点夸张了,仿佛一个大圆球一般,格外醒目。   秦霄心中暗道:恩师留给我的《怀英手扎》里,对于如何验尸,也涉及得不少。眼前的这个马成乾的尸体,没中毒,没受伤,也没被封穴导致心脏骤停血脉逆流,唯独腹胀缩阳……照这样看来,马成乾的死,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可能了,这个案子倒也还是简单。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个苏小怜,明明不是凶手,却不肯回驳呢?难道,当真如她自己所说,是因为和马成乾感情太过于深厚,他一死,自己也不愿活了,想早早随他而去,甘愿受刑而死么?   动机,情由,都有些牵强附会,说不通……秦霄冥头苦想着,渐渐的走出了停尸间,朝正堂而去。   李仙惠等人接到秦霄,急急问道:“怎么样啦?”   秦霄摇摇头:“有些怪异。这男子的死因,倒是容易弄清楚,案子本身,也没什么曲折离奇的地方。唯一让人不懂的是,这个叫苏小怜的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肯为自己辩驳呢?”   李仙惠淡淡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一个女人,失去了心爱的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而且,她还被人指控,谋害了她的男人,这就更加深了她的痛苦呀!女人的心性就是这样的,秦大哥,你或许,在这方面还不是很懂吧?”   秦霄愕然的愣了愣,看着李仙惠认真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或许,是吧。看来,关于如何判定一个女人的心里状态,如犯罪动机,这方面,我还要多向你学习才是。”   紫笛恨恨的跺了跺脚,低低的骂道:“呆头!不解风情的呆头!”   秦霄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大摇大摆的自顾找了张椅子坐下去,心里嘿嘿的想道:什么呆头、不解风情的呆头,你当我真是那种愣头小子,不明白李仙惠的意思么?莫非,还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李仙惠肉麻兮兮的感慨一番么?我可是“大人”“大人”要有点矜持懂么?   过了许久,苏小怜被带到了,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毫无生气的样子,呆呆的跪在那里。   秦霄说道:“扶她起来吧。不能坐,就站着。这般跪在那里,迟早膝盖破了站不起来。”   李仙惠和紫笛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苏小怜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但有时候,好人好心,不一定是办的好事。你们把我叫来,是不是想告诉我,秋后处斩或是流放几千里,用多少多少赎铜就可以买罪是么?免了吧。莫说是没钱,就是有钱,我也不会买的。只求速死。”   秦霄听她固执的哆嗦了一阵,忍不住有些心烦,低声喝道:“人明明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只是一心想着死?死就能解决问题么?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简直就是毫无价值,你夫君也是枉死一趟。你这女人,好不糊涂。”   苏小怜无动于衷:“死便死了,还有什么价值不价值的。死都不怕,还怕别的什么东西么。”   秦霄真的忍不住想冲起来扇她两个耳光,但一看到她那副可怜样,又生生的忍了下来,心里郁闷的想道:还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种怪人也还真是少见了,喊了冤叫了屈,却又还是一心求死。   莫非,真的如同李仙惠所说,这女人失去了至爱,就会变成她这样的行尸走肉么?这么说起来,这个苏小怜,倒也还是个用情至深的人了。   只是,秦霄有一种隐隐的直觉,这其中,总有某些不对劲的地方,具体是什么呢?自己一时也拿捏不准。看来闹这么久,还一直没有接触到真正的核心,至少,没有触动到苏小怜内心深处,隐藏得最深的那根心弦。   秦霄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罢了,将她带下去吧。弄间独室,好生看管着。别让她有什么闪失就行了。” 第140章 翠涎宝玉   苏小怜刚刚被带走,葛显业派去请马家亲属的两个衙役,就跑回来了。葛显业奇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马家来回可有三十多里地。”   衙役答话:“回禀大人。这马家亲属,倒不是小人请来的。刚出县衙没几步,小人就看到,马成乾的正妻和母亲带着两个小厮,怒气冲冲的正朝县衙而来,说要报案。小人正好顺道,将她们领来了。人就在堂外呢!”   “又要报案?”   葛显业奇声道,“这两个泼辣的女人,还想干什么?秦大人,你看,这……”   秦霄道:“这不正好么。葛大人你先别急着开堂正审,先请她们进来说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看她们是来干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提供一些新的线索。我们,在侧堂听着就行了。”   葛显业点头应允:“去,将那两个妇人叫进来。”   秦霄等人回避到侧堂。   片刻后,两个肥臃笨拙身着素装的女人,被带了进来。其中一个年龄稍少,但也有近四十岁了,估计便是马成乾的正妻;另一人则是马成乾的母亲了,大约六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却也穿戴整齐,看似保养得还算不错。   两个女人一进堂门,就争先恐后的冲到葛显业面前,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   正妻声音尖利,语调高亢:“县尉大人,我们要报官!”   马成乾的老母居然也是中气十足,连吼带叫:“举报那个小贱人苏小怜!原来她还盗走了我儿子收藏的宝贝!”   葛显业郁闷的一吼:“别吵!什么事慢慢跟本官说清楚。马大娘,你说。”   马大娘急急说道:“前些日子,我们还不知道。今日才听我儿子的心腹小厮说起,原来我儿子平日里收藏得有一块极其珍贵的宝玉,名叫‘翠涎玉’,据说价值万金!可恨我这不孝的儿子。居然都没有和我说起过,独独只在苏小怜那个贱人面前卖弄过。我们翻遍了我儿子的遗物和存物什的地方,也没有见那块宝玉,定是那苏小怜见财起意,伙同奸夫谋害了我儿子,还将此物据为己有。”   葛显业道:“宝玉?小厮?那小厮何在?”   “就在堂外。”   “唤他进来!”   内堂的秦霄听得清楚,心中想道:翠涎宝玉?新线索!   少顷过后,一个名叫马三的小厮被唤了进来,跪拜说道:“小人就是马成乾马老爷生前的跟班小厮。常年随他在各地经商。老爷半年前得了一块稀世宝玉,名叫翠涎玉,说是准备暗地里送给他的小妾苏小怜,要小人紧守口风,不能让大娘和老太太知道。”   葛显业道:“既然是准备送。那你们为何又来举报,说苏小怜偷了宝玉呢?”   马三说道:“回大老爷话。马老爷说是说了,可没过两天,他又说不送了。小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马老爷整天将那块宝玉带在身边,谁也不让看一下。还郑重叮嘱小人,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苏小怜!”   “怪哉!”   堂外的葛显业,和堂内的秦霄,几乎是异口同声。   两个女人尖叫起来:“大人,苏小怜这个淫妇,肯定是知道了此事。才见财起意,伙同奸夫……”   “住口!”   葛显业一声厉喝。“本官面前,容不得你们如此叫嚣信口雌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且先退下,堂外候着。容本官想一想。”   稍后,葛显业急急的跑到后堂,一脸焦切地看向秦霄:“大人,依您看来,此事如何?”   秦霄道:“仅凭眼前的这一些说辞,是胡乱猜想不出什么结果的,尚须调查取证。你将那个马三,单独叫到后堂来。本官先问他几句。”   葛显业差人将马三叫了进来,对他说道:“马三,这位是本官的上司,专司刑律的秦大人。问你什么话,要照实来说,稍有诓骗,重责不饶!”   马三自然是唯唯诺诺,不敢推搪。   秦霄打量了这个马三一阵,三四十岁地汉子,相貌普通,身体结实,粗布褂衣,方布头巾,典型的跟班小厮打扮。   秦霄道:“马三,你跟随马成乾多久了?他对你,很是信任么?你跟着他走南闯北走贩商货,都负责一些什么事务?”   马三答:“回大人,小人马三,跟随马老爷已经有十几年了。其实小人算起来,是马老爷的远房亲戚,马老爷对我,也十分的信任,常常将收帐、取货这些事情交给小人打理。连日常的开销花费钱物,都是小人管理的。走商的时候,马老爷更是让我帮他记些账目,有些不太重大的交易,也交给小人处理。”   秦霄点了点头:“看来,马成乾的确对你很信任,连翠涎玉的事情,也只对你说,没有告诉家里的妻妾母亲。你还记得,马成乾是如何得到这块宝玉的么?”   “小人记得,但是不太清楚详细的内情。”   马三作回忆思考状,说道:“半年前,小人跟随马老爷,到了大周与突厥边境的朔州,老爷独自出去了半日,回来的时候就欢天喜地,说得了这么个宝贝。当时老爷就信口说,回去要送给苏小怜。可隔日,他又说不送了,还叮嘱我,不要将宝玉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秦霄皱了皱眉,心里想道:看来,这块宝玉的来历,倒有些蹊跷!说不定,就是事情的关键所在。独自出去半日,就得了这么个宝贝,还是在突厥与大周的边境地带……   秦霄道:“马三,你说过,马成乾的许多账目都是由你管理的。这块宝玉的来历,你知道么?马成乾,花的什么价钱,将这块玉买来的?还有,马成乾对苏小怜十分地宠溺么,他竟然要瞒着正妻和老母,将玉送给苏小怜?”   马三道:“回大人,小人当时也觉得奇怪,因为这块宝玉,并不是交易得来的。当时小人就管着马老爷手中的几乎所有钱物,与当地的一些突厥商人交易马匹、丝茶等物。马老爷当时,并没有找我拿钱购买这块宝玉。苏小怜是一年前,老爷在朔州认识的。当时就将她买了回来,十分的宠溺喜爱,常常趁在外走商的机会,给她带礼物回来。”   秦霄听出了一些端倪:“怎么,又是朔州?你家老爷,时常去朔州么?苏小怜,是什么出身来历?”   马三想了一想,答道:“朔州是边境,和突厥人做生意,一般都在那里。只要不是两国开战的时候。老爷每年都会去一两次,贩些丝茶布匹过去,挺赚钱的。跑一趟,能抵得上在其他地方折腾半年。苏小怜的来历,小人就不是太清楚了,也没听马老爷仔细提起过。估计,就是朔州某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吧。”   秦霄喃喃想道:突厥,宝玉,朔州边境,买来的苏小怜,看来,苏小怜和这宝玉的来历,但是出处相同,都是从大周与突厥的边境朔州来的。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么?   秦霄继续问道:“马三,那块玉你见过么?四天前马成乾从外地经商回来的时候,身上,是不是也带着这块宝玉?”   马三犹疑地摇了摇头:“这块玉,马老爷将它看得极紧。小人也只在他买来的那天,仔细看过几眼。后来,马老爷就很少将它拿出来了。只是偶尔在没了旁人的时候,马老爷独自一人将它拿出来细细地看,有时还发呆。小人也是偶尔撞到才知道的。至于四天前他回来的时候带没带在身上,小人就真的不知道了。只是按理说,老爷应该是不会将它落在其他地方的。平日里,他都将这块翠涎宝玉,细细的藏在贴肉的内衣之内,连睡觉也不取下来地。”   秦霄点点头:“好吧,暂时先问你这些。不过,葛大人随时会将你叫来问话。近日内,不要离开河南县。没事了,你去吧。”   马三拜首而去。   问完话,秦霄一个人慢慢的踱着步子,独自细细地思索了起来。旁边的葛显业、李仙惠等人,都静静的不出声,眼睛随着秦霄的身影晃动,场面煞是有些怪异。那情形,倒像是秦霄在表演独角戏了。   片刻后,秦霄才感觉出一股异样,环眼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笑道:“你们,都这样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写字。”   葛显业见秦霄出声打破了沉默,急忙上前几步问道:“秦大人,审了这么一通,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么?下官但觉得,这个马成乾本身就有些怪异。还有那块什么翠涎玉,还是来历有些古怪。”   旁边紫笛长长的“呵”了一声,自得意满,满是不屑的说道:“有什么大怪异,有什么古怪的嘛!要弄清楚这些还不简单,直接找苏小怜问清楚不就得了,有什么难办的嘛!”   李仙惠连忙拉了紫笛一把,低声责怪道:“还不住口!两位大人在此,哪有我们插嘴逞能的份儿!这些事情,秦大人和葛大人都心中有数的。你呀,还是少说两句吧。那苏小怜死活不开口吱声,要能审出个结果来,还不早审了。真是的……”   紫笛讪讪的道:“那是他们不会审嘛!换作是我,是我……算了,当我没说,我又不是御史、县尉的。哎呀,我若是当官儿,肯定比你们强!”   秦霄听这丫头鬼扯连篇了一阵,反到觉得心头一亮,呵呵笑道:“好啊。这一次,我还就请你来审审。说不定,当真能得到一些,我们预料不到的好结果。”   紫笛犟嘴道:“什么嘛,审就审!我,我,我……我这回,非要证明给你们看!”   葛显业看得好一阵哭笑不得,凑到秦霄身边,低声道:“大人,这……这样不好吧?哪里有派个布衣女眷去审犯人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紫笛得意的挑眉瞪眼,心里暗暗想道:嘿,我就知道你们不敢!这不,让我捡了个大便宜,过了一回嘴瘾吧,嘿嘿!   李仙惠连连将紫笛拖到一边:“紫笛姐姐,你别闹了。这事正烦心着呢,你让大人早早处理完了,也好回京交旨,别误了大事。”   紫笛志得意满的摆摆手:“没事没事,这些呀,我心里有数,你别慌哈。”   李仙惠看着紫笛一副小人得志大出风头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低声笑骂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丫头。有外人在此,你就稍稍收敛一下吧。”   紫笛将头点得像鸡啄米:“知道知道,我已经很收敛了。”   秦霄面无表情直直的看着紫笛,心里将一些事情考虑得清楚了,开口对葛显业说道:“葛大人,我是说真的。我的确打算,让这个丫头,去找苏小怜问话。”   此言一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同时惊声道:“为什么?”   秦霄一脸坏坏的微笑:“因为,第一,她是女的;第二,她主动请缨。怎么了,紫笛,看你那副惊讶的样子,是不小心吃下了苍蝇,还是后悔了不敢呢?”   “谁……谁不敢啦!”   紫笛强打语气,狠狠的道:“我都说过了,我肯定能比你们审得好!”   “嗯,那是一定的。不然,我也不会派你去了。你不是一直怪我,不交差事给你办么?那好,眼前的这个差事,也唯独你紫笛能办。”   秦霄继续一脸坏笑,冲她招手,“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必须该问到的一些问题。其他的,就随你自由发挥了。”   紫笛环眼看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顿时感觉到一阵兴奋和刺激,屁颠颠的跑到秦霄身边,将耳朵凑了过去:“说吧。”   秦霄强忍住笑意,在紫笛耳边低语了一阵。   小丫头还只听到一半,就哗的一下跳了起来,一脸变得通红,气愤的喊道:“你……你好过分!我一个姑娘家,你居然让我去问这种问题!我不干啦!”   秦霄哈哈的笑:“我就说吧,这紫笛,就是只纸老虎,来不得真格的。癞蛤蟆打哈欠,口气是蛮大。一要真正办起事来,一点用也没有。哎,没办法,我还是另请高明去吧。”   “等等!”   紫笛一跺脚,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干就干!不就是跟她问一些个问题么?简单死了,我干了!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紫笛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的朝拘押着苏小怜的后堂偏屋走去。 第141章 死得如此淫荡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对葛显业说道:“葛大人,苏小怜的事,就交给这个丫头吧。马成乾的死因,相信马上就能清楚了。我们趁这段时间,去马成乾家里看看。应该还有某些线索的。”   众人都疑惑不解,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李仙惠担心的说道:“秦大哥,紫笛真的行么?苏小怜那个女人怪异得很,这样将事情交给紫笛,是不是太冒险鲁莽了一点?”   秦霄自信满满的微笑:“放心吧,只要她按我说的去问话,就肯定能行的,没事。你还别真的小看了这个丫头。虽然她一副没心没肺无所拘束的样子,其实也是个鬼精灵,心儿细着呢。”   李仙惠眨巴的着眼睛,暧昧的笑:“秦大哥,什么时候对紫笛也这般的了解了呢?”   秦霄使出了惯用伎俩,装傻,目不斜视语不变调:“哦,相处日子长了,自然就了解了。仙儿,你和范先生,留在县衙内休息吧。我与李将军、葛县衙,去一趟马成乾家里,马上回来。”   李仙惠淡淡道:“我……不能去么?”   秦霄眨了眨眼睛:“你还是留在这里休息吧。天气太热了。葛大人,我们走吧。”   两个肥臃的女人带着路,将秦霄和葛显业等人,请进了马成乾生前的房间里。秦霄一看房间的架式,不由得皱了皱眉着,因为现场已经被翻得稀巴烂了,估计就是那两个女人,在搜寻那块宝玉时干的。   秦霄对葛显业说道:“葛大人,你莫非没有叮嘱过,不要破坏现场么?现在这里乱七八糟的了,对查找线索。很是不利。”   葛显业惭愧说道:“下官,叮是叮嘱过了,但没有严令。这马成乾的母亲和妻子。向来泼辣出了名的,下官都不太愿意跟她们打交道。所以……至从带走了马成乾的尸体后,也就没再回来过了。”   秦霄心里冷哼一声:昏官!这样的人,能断个屁地案。先给你记上一笔,到时候一起算帐。   现场杂乱不堪,最重要的证据搜集地——床上,还正是被翻得最乱的地方。几乎连被褥都要被撕成碎片了。看来那两个女人,还真是穷尽心思去找那块宝玉了,对马成乾地死。所表现出来的伤心还不如对这块宝玉的关心程度。   苏小怜是养在外宅小妾,住的一套独立的房子。小小的一个院落,简朴平实,没有特意的什么装点。院中有一口水井,上面架着打水的辘轳和绳索等物。秦霄走到井边看了看,一股幽寒地气息隐隐扑面而来,倒是一口满水的井。   两个女人耐不得烦,又叽叽喳喳将葛显业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开了。秦霄看着心烦,暗暗将那个叫马三的小厮叫到一边,对他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答得好,本官有赏。答得不好,以诓骗御史罪论处。你听明白了么?”   马三慌慌的点头:“大人请问。打赏是万万不敢想的,有话我一定照直了说。老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也希望能早日寻出真凶,还他老人家一个公道来。”   “嗯……这便好。”   秦霄点点头。问道:“你先回答我,是谁,最先发现马成乾的尸首的?”   马三答道:“自然是苏小怜。那天快要天亮地时候,她突然惊声大叫起来,我因为住的近。最先跑了过来,然后就看到,老爷暴尸在她房中了。”“那,除了你和苏小怜呢?谁最先看到?”“当时小人吓坏了,就去报官。当晚只有我陪老爷到偏宅来,于是应该没什么别的人进来了。老夫人,和夫人。由于住得离这里稍远,收到消息的时候,反倒来得比官差们要晚一些。最除了小人和苏小怜,应该是葛大人,最先看到老爷的尸首了。”“葛显业?”秦霄心中一疑,随即又问道:“我再问你,葛大人,与你们家老爷,十分相熟么?”“应该……应该是挺熟的。我见老爷,给他送过几件礼物,都是从突厥那边贩来的宝石之类的东西。葛大人,似乎挺喜欢突厥的物什。哦对了,上次老夫人大寿,葛大人还去祝过寿,他跟老夫人和夫人,应该也都比较熟。”   秦霄想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两个女人,再凶悍泼皮,也没有理由耍到官家人头上去地道里。原来是老熟人,才这般没了顾忌。估计葛显业,平日里还在马成乾那里,得过一些什么好处,导致两家的关系,如此“亲密无间”了。葛显业这家伙,为什么之前不自己主动跟我提起呢?   秦霄又问道:“你请来了葛显业等人,他们就将马成乾的尸首收了去还是什么?还有,你当时进屋的时候,有看到马成乾身上的那块宝玉么?”   马三说道:“葛大人带人进来之前,屋里一直只有苏小怜一个人在。当时小人都吓坏了,哪里还注意到这些呢!再说了,老爷平日里都将这块玉藏在帖肉地地方,除非是像苏小怜那样跟他亲近的人,否则谁还能接触得到呢!所以小人才猜测,是苏小怜盗了老爷的宝玉。然后小人将这些告诉了夫人和老夫人,请他们去告状子。”   秦霄点点头:“好吧,暂时先说到这里。这些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知道么?”   马三机警点头:“小人明白,大人放心。我抵死也不跟别人说起。”   秦霄暗暗想道:这个马三,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而且,他本身自己,也脱不了嫌疑,算是比较关键的人物。现在看来,最有可能下手掳走了宝玉的人,就是在马成乾死后最先接触他的尸体地人。按可能性大小排列,依次是:苏小怜、马三、葛显业。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吧马三。你跟我们一起回县衙。本官随时有话要问你,你这两天,就住在县衙里吧。”   马三自然是不敢推托,答应了下来。   秦霄等人又在四周搜寻了一番,找那两个女人也分别问了话,基本上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打道回府。   回到县衙里,葛显业就去忙活手里的一些公务去了,马三也被秦霄特意安排得铁奴住到了一间房里。秦霄还特意暗暗地叮嘱铁奴。要他将人看紧了。   李仙惠和紫笛欢喜的接到秦霄等人,尤其是紫笛,兴奋骄傲得不成了样子,摇头晃脑,好一阵耀武扬威。   李嗣业咧嘴笑道:“这丫头,莫不是上街捡了钱了,高兴成这副德性。”   秦霄明白,这丫头肯定是得惩了,于是呵呵的轻笑了一阵。独自将紫笛叫到一边,问道:“问到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紫笛眉飞色舞地乐道:“哈哈!这下你不会小看我了吧?其实我也有我的长处嘛!像这种事儿,也就只有我能办得来。”   “好吧好吧,你厉害,快说吧,发现了什么。”   紫笛的脸瞬间红了,左右看了一阵,低低说道:“看来马成乾。的确是那样死的哦!真有够狠的,在饱吃了一顿苏小怜给他准备的肥鸡美酒之后,居然……”   秦霄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一脸正经的问道:“居然什么?”   紫笛瞪着眼睛,伸出一只左手。极其尴尬的说道:“五……五次!”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吧,除此之外,你还问出了什么?”   紫笛干咳了一声:“再也就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无非就是妻妾争宠啊,马成乾的妻子如何欺负苏小怜这些了。”   秦霄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关于马成乾的死,他早已料了个八九不离十——死于“阴寒淫疾”用现在的医理讲,狄仁杰的《怀英手札》里也略有记载,体虚之人。劳累过度暴饮暴食之后,过度纵欲,然后又被寒气侵身,这便是“阴寒淫疾”症状就是,腹涨如鼓,一股冷热寒气压在腹腔内,不能散去。然后,伴之以阴囊急剧萎缩,马上暴毙。   紫笛刚才说的“五次”自然就是指马成乾在暴死当晚,跟苏小怜在床上做了五次。小别胜新婚,不过这哥们也太狠了一点,顾不得身胖体虚和旅途劳累,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做。然后紫笛不说他也想到了,这样热的天,没完没了的做,岂能不热。像他那样地人,又特别容易流汗发虚,耐不住热。于是跑到院中的井里,用凉水这么一冲。好吧,这哥们,之前就吃了一肚子的油腻酒食,这一淋下去,胰腺肾脏等等五脏六脏都受了内伤抗不住了,就想不完蛋也难了。   秦霄暗自在心中总结道:关于马成乾的死,完全可以说,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什么很难解释的地方。若是假设苏小怜是要存心用这个方法来弄死马成乾,那也未免太荒谬,太没有道理了。她若是想要马成乾死。完全可以采用其他有效的办法,犯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且,这种方法,也并不能保证一定有效。于是,这个假设,是完全不能成立的。   所以说,整件事情当中,苏小怜都只是个无辜的伤心人和受害者。她或许,是知道了一些马成乾地死因,才羞于启齿一直不替自己辩驳。因为她认为,就算将这些话说出来,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而且这种私密的床第之事,也没有人去做证。同时,她又认为自己虽然没有杀死马成乾的想法,更没有动手去杀他,可马成乾的死,估计跟那晚没完没了水深火热的“爱”有关系。于是心中也有了深深愧意和自责。这些想法和念头交织起来,使苏小怜痛苦不堪。于是,索性什么也不说,任由葛显业那个昏官拷打,只求速死,下去陪马成乾。   看来,“万恶淫为首”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地。马成乾一个活得挺滋润的富翁,就这样死于淫荡了!却害得他的心肝儿小蜜,现在比死还难受。 第142章 真正的疑点   紫笛又细细的说道:“原来,这个苏小怜之前原本就跟马成乾暗地里好上了,被养在外宅。然后嫉妒的主母,趁马成乾外出经商私底下将她给赶了出去。后来马成乾又好不容易地的将她找了回来,还从此不理睬那头肥猪一般的马夫人了,差点没休了她。每次回家,除了拜见母亲,就直接到苏小怜的外宅来。”   秦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马成乾跟苏小怜,感觉倒还是不错嘛。也难怪主母生妒,要将她卖了。主母卖个小妾,在律法上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从感情上讲,马成乾可就饶不得他的正妻了。这也就不难想像,为什么马成乾死后,苏小怜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她根本就再也没了立足之地,那个妒心成灾的主母,到了最后,也万万饶她不得。其实,像马成乾这样的商贾之家,随便出些赎铜,让苏小怜免受一些皮肉之苦,也是道义上应该要做的事情。可是那个主母和老夫人,非旦不出赎铜,还火上浇油的再来告刁状。真是最毒妇人心……”   “喂,你说什么啦!”   紫笛忿忿的喝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放着还有仙儿妹妹在这里呢!”   李仙惠扑哧笑道:“好啦,紫笛。别老是这么钻牛角尖跟秦大哥过不去好么?尤其是在办正事的时候。我们若能帮上忙自然是好,如若帮不上什么忙,就像我这样在一旁静静的看,静静的听,不给他添乱子,就最好了。”   秦霄隐隐从李仙惠的话里,听出一股怪怪的味道。想起了之前离开衙门时,李仙惠曾轻描淡写的要求跟着一起去,可被自己拒绝了。现在想起来,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太忽略她的感受了?或者说,只是将她摆在了一个受保护、受照顾的位置?以李仙惠那种外柔内刚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喜欢,当这种摆设花瓶和被保护对象的。   好吧,解决完眼前的事情后,再跟她好好聊聊。还希望不要有了什么隔阂和误会才好……其实,要我对紫笛她们发号施令,或是带着一起出去办事,似乎没有任何不妥地想法。可是,要我将李仙惠也这样一般的对待。总感觉,有那么一点不自然。她在我的意识里,先入为主的形象太明显了。因为我这个穿越分子,对于历史上的她,是略知一二的。现在一个完全与历史不同了的李仙惠在我眼前,总感觉有那么一点不真实,或是……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让我不知不觉地将她看作了某个象征、重要的物品,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普通的女人。   哎呀,这人的感情,还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总是忘不了她是永泰郡主,而不是一个普通普通通的女子。一个纯粹的与我共患难的红粉知己呢?这对李仙惠,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   秦霄的脑子,倒是越想越远。越想越糊涂了。旁边李仙惠轻轻碰了他一下:“秦大哥,怎么发起呆来了呢?想什么呢?”   “哦,没事。”   秦霄笑了笑。看着李仙惠:“仙儿,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呢?”   李仙惠淡然的笑道:“刚才说到,弄清楚了马成乾的死因,和苏小怜抵死不肯说话的原因了。这件案子应该就算完了吧?我看,你还是早早解决这里的事情,回京交旨吧。万一弄得不好,皇帝可是会责罚的。”   秦霄仰头看了看天:“眼看快要天黑了,索性住上一晚吧。而且,似乎还有一些什么事情,没有弄清楚。紫笛,刚才你跟苏小怜问的话,都记下来作为供辞,让她画押了么?”   “那当然。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不敢忘记了。”   紫笛抖出一叠纸页,“今后呀,我也能帮着你断案子了不是,嘻嘻!你不会再嫌弃我没用,办不了事了吧?那苏小怜开始也是死活不开口,我耐着性子,晓之以礼,动之以情,呼哈哈,总算是让她开口说话了。不过,你教的那些话呢,也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用处。哈,我在她面前,说起了你推论的马成乾的死因,她马上情绪大变,就肯跟我说话喽!”   秦霄和李仙惠都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吧,你最有用,你最厉害。”   秦霄笑道,“将供辞拿去给葛显业吧。让他也见识一下,我们紫笛女侠的厉害。顺道告诉他,马成乾的真正死因。他若是不明白或是不相信,就让他找个妓院的老鸨子问问,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再或者,划开马成乾的肚皮看一下,里面是不是滞压了一股气,胃里也是残留的油腻食物和烈酒。”   紫笛讪讪的吐了吐舌头:“这种难为情的事情,干嘛要差我去嘛?你自己去不好么。男人之间,正好说话。”   秦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要不,你和范先生去吧。我,还另有一件事情要去办。”   “什么事?”   二女异口同声的问道。   “那个,奇怪的仵作。”   秦霄轻声道:“按理说,像他那样的专业验尸官,像这种连妓院老鸨子都应该明白的死因,他没理由还弄不清楚。那么,原因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明明知道马成乾的死因,却暗自藏着不肯说出来。你们说,这难道不奇怪么?”   二女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秦霄说道:“嗯,仙儿,你……”   “我知道,秦大哥,你去忙吧。”   李仙惠笑容淡淡,“仙儿在县衙里休息就好。你尽快办完这里的事情,早早动身赴京吧。”   秦霄略略点头“哦”了一声,看了李仙惠几眼,提步朝停尸房旁边的仵作间走去,心里暗暗想道:看来,仙儿还真的是以为,我把她当成花瓶和被保护对象了嘛。以她温情婉约的性子,不想跟我挑明了说罢了。换作是紫笛,早早跳起来抱怨了。嗯,以后有时间,一定要跟她解释一下。免得她对我。还有意见了……身边多了几个女人,这事儿,果然就要多了许多。怪不得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呢。   一直静静的李嗣业此时开口说道:“大人,俺也在想,为这种鸟事折腾到这里,也就行了。还是早点回京吧。”   跟了秦霄这么久,他养成了一个最好的习惯。就是秦霄办正事、思考的时候,不打岔不多嘴,保持绝对的安静。一有差谴,才像上了发条的一样,开始行动办事。   “唔,好吧。”   秦霄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找到那块宝玉,马上就走。”   李嗣业低低地嘟囔:“一块玉么,值几个鸟钱……”   葛显业手上的公务挺多,秦霄也就没一直拉着他作陪了,和李嗣业自行找到了仵作间,差人唤那个仵作陈果前来。   过了没多久。下人来报,那个陈果在秦霄问过话以后,推说身体不适。先行回家休息去了。秦霄皱了皱眉头,暗暗感觉有些不妙,对那下人道:“你知道陈果家在哪里么?带我前去。”   下人回道:“回大人话。陈果是个光棍单身,就住在县里。离县衙约有十七八里地。平日里陈果都是吃睡在县衙的,今日不知为何,告病回家了。”   秦霄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对李嗣业密语叮嘱了几句,李嗣业拱手而去。然后秦霄叫上那个仵作间的下人,一起跑到县衙马厩间,也顾不得通声招呼,快鞭飞马的就朝陈果家里飞奔而去。   尽管如此,赶到陈果家的时候,也已经是天黑了。   陈果家门上,一把铜锁当关。   秦霄一脚踹开陈果那间小木屋的房门,阴暗不明的小屋里,空空如也。下人拿出火褶子,掌起灯来。   好家伙,也不在家呢!玩失踪?   仔细搜寻了一阵后,秦霄倒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闻到,屋内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找了一会儿,在床头的柜子里,发现一包药粉。秦霄拿出来闻了一闻,心中想道:“居然是突厥白药!以他的职业,整天跟各种刀斧为伍,偶尔划伤两处地方,也是正常的。但是这个小小的仵作,怎么会用到,这种中原少见、突厥人密制的治刀伤的白药呢?”   突厥人,马成乾走商的突厥边境的朔州,来自朔州的翠涎玉,还有那个,有着胡人血统的葛显业……秦霄猛然想到了什么,跑到屋外,仔细看了一阵自己刚才骑来的那匹马,看着它的鬃毛,被剪成了整齐的三缕,然后还有形状奇特的马镫,心头猛然一亮——突厥三花马!   怪不得,自己刚才脚踩在马镫上,总感觉有些不习惯不自然,原来,是突厥人特制的那种窄小紧扣的马镫,特别适合在战马上用的,能让人踩得更稳!还有那种三鬃并立的马鬃,也是突厥人习惯的做法。因为马是突厥人至爱之物,将它修缮打理得漂亮而有个性,是一件很值得荣耀的事情。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跟突厥扯上了关系呢?   这些,才是真正的疑点所在!   当初狄仁杰在幽州任大都督时,与突厥人打的交道不少,将这些所见所闻的细节,全都记载到了《怀英手札》里。秦霄读得烂熟,将这些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秦霄将那个下人叫了过来,问道:“刚才在马厩的时候,我见此马看似最为雄健,就挑了它。此马,不会是你们的县尉大人的坐骑吧?”   那个下人疑惑的看了秦霄一眼,奇声道:“正是葛大人坐骑。小人当初还奇怪呢,秦大人怎的一眼就挑中了马厩中最好的一匹马呢?看来秦大人,还是个相马高手呀!”   秦霄全然没理会了那个下人的吹牛拍马,翻身急急的骑上那匹三花马,朝马成乾母亲家中飞奔而去! 第143章 狐狸尾巴   秦霄到了马家的时候,马成乾的老母和正妻,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家里,一阵阵长吁短叹。看到秦霄前来,爱搭不理的,态度极是冷淡。   秦霄也懒得理会,单刀直入的对她们说道:“马成乾的死,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不日就会给你们一个答复。但是现在,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们问清楚。”   马妻的态度总算是好转了一点:“我家老爷的事情,大人都查清楚了?那便好!早早砍了那个贱人,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什么事,大人就请问吧。”   秦霄现在实在是没心思跟这种女人罗嗦解释,于是问道:“那个苏小怜,是个什么样的来历的女子?马成乾生前,是如何认识她的?”   马妻忿忿道:“那个贱人!也不知道老爷在哪里认识的,不过,肯定跟马三那个混小子脱不了干系。大约一年前,我忍受不了她将老爷迷得七荤八素的不理正事,就暗地里将她卖了。没想到,这个贱人居然阴魂不散的又遇上了老爷。这不,冤魂索命吧,将老爷的性命也害了。哎,今后就剩我和老娘了,这日子……”   马妻又叽里咕噜说了好大一通废话,秦霄也懒得听进去了,打断她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对于苏小怜的来历,也不是太清楚了?那好吧我再问你们,苏小怜,在城内还有什么亲人,或是熟人没有?”   马妻和马母纷纷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很喜欢她,也没有整日里往那别院跑,留意过她。这个,就不是太清楚了。”   看似也打探不出什么特别有用的情报了,秦霄也不想久留,离了马家,径直朝县衙而去。一路上,仔细的思索道:这苏小怜的来历,倒是显得蹊跷起来了,还是那个叫陈果的仵作,居然也玩起了失踪。他的家里,还有突厥人特制的白药,葛显业骑的也是突厥三花马,他只是笼统的说自己是“胡人”,为什么就不肯老实承认是突厥人呢?现在外籍人来大周当官居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与马成乾认识相熟的事情。他究竟为什么心虚隐瞒这些事情?   回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晚,前堂已经是空无一人,看来值守的衙役都回家休息了。秦霄来到后堂,却见这里围着好一群人,举着一些个火把。李嗣业巨大的身躯立在人群中,分外醒目。   看到秦霄到来,李嗣业快步走了过来。乐哈哈的说道:“大人,这招守株待兔,还真的是见效了!你看,逮到了一只老鼠!”   秦霄心里一阵惊喜:“不会是陈果吧?”   李嗣业愕然的愣了一愣:“还真的就是他!”   李嗣业走到人群中,一把提起个捆得五花大绑的家伙。推到了秦霄地面前:“这厮不会什么武功,可是却滑溜得像条泥鳅,使的刀子。也是极锋利短小的仵作术刀。幸好大人早早安排我暗中保护苏小怜,不然,那个女的还真要被他一刀切断喉咙啦!”   果然是陈果!   干瘦委琐的身体,一脸的阴气森森。   秦霄这下乐了:“这倒是有意思了。我只是随意的下了个套儿,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收获!早知如此,我就不用跑到你家里去找你了,陈果。”   陈果细细的三角眼瞥了秦霄一眼,闷哼一声,不言不语。   这时葛显业也被人从家里请了来,急忙忙的上前,问清了事由后,对秦霄道:“大人,怎么将仵作陈果给擒了?现在,该怎么办?”   秦霄摩拳擦掌:“好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这样吧,将陈果、苏小怜,还有那个马三,这些人带到一起来。我想,他们之间,一定有某些非常精彩和神秘的故事,可以讲给我们听听。”   后院正堂前,衙役们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通明。堂内,葛显业高坐正位,秦霄旁坐一边,李嗣业和铁奴分别将陈果和马三等人带了进来,然后把着堂门。没多久,苏小怜也被李仙惠和紫笛扶了进来,因她身上伤痕较多,就让她站着,没有下跪。   葛显业微偏一下头,问秦霄:“秦大人,现在,可以开始了么?下官,从哪里说起的好?”   秦霄抚着掌,淡定地笑了笑:“葛大人,自然是先将马成乾的死因一事弄清楚。至于其他的,本官相信,真相自然会慢慢清晰起来。”   原本一直以来,都默不做声形如死人的苏小怜,自从进屋见到陈果以后,就变得有些焦虑和急躁起来,时不时的抬眼瞟一瞟绑跪在地上的陈果,双手紧紧地握着,不时狠狠的掰一掰自己的手指。   秦霄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的笑:看来,苏小怜与陈果的关系,果然是非同一般嘛!   葛显业干咳一声:“因辛时已过,按例不便开堂正审,今日就在此先问个头遍,记录在案,明日再行正式开堂。本官现已查实四日前受理的一案,马成乾的死因,是纵欲过度死于‘阴寒淫疾’。苏小怜有过无罪,不应受律法制裁,予以释放。明日开堂正审后,苏小怜,你就可以回家了。”   此言一出,连守在堂外的衙役都“哗”的惊咦起来,齐齐将眼光投向苏小怜。苏小怜的脸瞬间变得刷白,浑身发起抖来,看那架式,恨不能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或是一头撞死。李仙惠和紫笛左右离她不远,暗暗的看着她。   “回家?”   苏小怜声音干涩发抖,“我哪里还有家?”   秦霄双手一撑座椅扶手,站了起来,施施然的走到苏小怜旁边,低声道:“苏小怜,不对吧!除了马成乾,你应该,还认识别的一些人吧,可以依托的人。比喻说,在场的这些人中。或许就有那么一两个。”   苏小怜长叹一声。无奈的道:“是,我的确是认识陈果。可他根本就是个郎心如铁阴狠歹毒之人。枉我一直怜悯他维护他,暗自里照顾他。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他居然还不肯放过我……哎,我苏小怜,居然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让我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呢?”   绑跪在地上的陈果猛的一下仰起头来,凶狠阴鸷地瞪向苏小怜,咬牙切齿地恨道:“淫妇!假仁假义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淫妇!”   秦霄拧转身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打得陈果一头撞到了地板上,脸上赫然几个指印。秦霄冷冷道:“我有叫你说话么,公堂之上肆意咆哮,可施掌嘴与笞刑。本官亲自动手,就不用劳烦众位衙差大哥了。”   陈果忿然的从地上抬起身来,凶悍的瞪着秦霄,但见秦霄直直的逼视着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发虚,冷哼了一声。将头偏了过去。跪在一旁的马三,则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背上都快要湿透了。   秦霄看向苏小怜。对她道:“苏小怜,你根本就是无罪的,为什么一直不肯为自己辩驳呢?除了难以启齿的马成乾的死因。和你内心的愧疚,我想,更多的是想掩饰什么吧?说吧,你与陈果,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今晚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进县衙来,非要亲手杀了你呢?”   苏小怜紧咬嘴唇,将脸别向一边,一声不吭。   秦霄冷哼一声,转到马三身边,拿脚蹭了他一蹭:“好吧马三,既然他们都不说实话,那不如,你来讲给我们大家听听吧。苏小怜是怎么到了马成乾身边的,她跟陈果是什么关系。这个,你应该是很清楚明白才是。”   “是是是,小人……说。”   马三哆嗦个不停,“大约一年多前,小人陪马老爷到朔州行商,在赌坊里认识了陈果。他输得一干二净了准备卖老婆……小人见她老婆长得还算周正,正巧马老爷实在是腻烦了马夫人,小人为了讨好老爷,就将他老婆买了下来,塞到了马老爷身边……陈果的老婆,就、就……就是苏小怜!”   苏小怜忿然转过头来,低喝道:“你!马三,你这个小人!你答应过,不说出这些事情的!”   马三的脸皮颤抖了一阵:“苏小怜,你这女人,也实在是太傻了。事到如今,还值得为陈果这样的卑鄙无耻的小人掩饰么?连我都看不过眼了!——后来马老爷对苏小怜很是宠爱,将她接到了老家河南养在别院,做了小妾。可是陈果这厮,却又阴魂不散的追到了这里来,一有空子,就跑来骚扰苏小怜,还敲诈钱财……苏小怜真是个蠢女人,尽管陈果都把她卖了,居然还一直怜悯他,暗地里照顾他,背着马老爷任由他时不时的钻到自己房里,行苟且之事。”   陈果大怒,啐了一口道:“马三,你放屁!至从在朔州分别后,我就再连苏小怜的手都没有碰过了。苟且,我跟你娘苟且还差不多,生出了你这个歪瓜裂枣!你才是卑鄙小人,瞒着不告诉马成乾,说苏小怜是从我这里买来的,却将她打扮成良家闺秀介绍给马成乾。还常常敲诈苏小怜,马成乾赏她什么东西,你都要暗地里分一半,并不时的骚扰于她!我呸!”   秦霄听得一阵好笑:看来,这几个人的关系还挺复杂的,暗地里的交易和约定,也还不少嘛!   “陈果,你又要找抽么?”   秦霄低喝一声,陈果马上闭了嘴。秦霄拧着陈果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来,冷冷道:“陈果呀陈果,你这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心思那么歹毒,要害自已以前的女人呢?再怎么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当时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是你自己好赌成性,泯灭良心的将她卖出去的。怎么,反过来又怪她么?再说了,我看苏小怜暗地里对你还不错嘛,时不时的送些东西给你。你房里的突厥白药,应该就是她送给你的吧?”   陈果脸上闪过一道惊愕之色,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苏小怜,开口说话了:“秦大人,你不要再问了。陈果,马三,还有我这个贱女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一并治罪吧,就当马成乾,是被我们合谋害死的好了。”   “你……你胡说什么!”   马三急了。   “贱人!淫妇!我真恨没有早早杀了你!”   陈果咬牙切齿。   秦霄抡起大巴掌,每人赏了一个耳刮子:“你们都给我安静点!没问你们话,就少嚷嚷!苏小怜,你说吧。你们这些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小怜已经面如白纸,神情落寞之极,缓缓说道:“我和陈果,是结发夫妻。一年多前,他输干了赌本,将我卖给了马成乾。本来我是恨死了他的,可是,却又忘不了他。后来,他居然到河南县来找到了我……当时他身无分文,都快要饿死了。我可怜他,就给了他钱财,让他谋个事儿做。他却要我再跟他私奔而去。呵,这怎么可能?就算我心中还对他存着一份昔日的情谊,那也是不可能的了。马成乾对我很好,很宠爱。他见我在突厥边境那边住了很久,很习惯和喜欢那边的一些物什,就常常捎带一些回来哄我开心。那些突厥白药,就是马成乾带来的,然后,我将他送给了在当仵作的陈果。”   秦霄听完这些话,强忍住火气,对陈果道:“陈果,你明明知道马成乾的死因,为什么隐藏不报?难道,你真的恶毒到了这种程度,忍心看着你以前的女人,忍受酷刑,甚至还有可能被绞首么?”   陈果放肆而又凄然的大笑起来:“秦大人,换作你是我,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捉到床上任意的奸淫,而你自己的女人还发出一阵阵的浪笑,你会受得了么?我恨不能,亲手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幸好天公作美,让这马成乾居然死于阴寒淫疾,哈,哈哈!实在是大快人心!还有苏小怜这个淫妇,我就是要看着她被打得稀乱,然后生不如死!”   原本静立在一旁的紫笛,忍不住跳脚道:“秦大人,抽他!抽死他!满嘴喷粪,这是说的什么屁话!”   李仙惠狠狠将她按了下来,但是脸上也是一阵怒意盎然,恨恨的瞪着陈果。   没想到秦霄非但没有动手抽陈果,反而“呵”的一声笑了起来:“不错嘛,陈果。你的小心眼,还真是有点特色。不过,我更加关心另一个问题:刚才你自己说的,马成乾死的那晚,你就在他们房外偷窥,而且目睹了当时的一切是么?” 第144章 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秦霄说出那句话时,满堂的人都惊咦了起来。陈果则是怨恨的瞪着秦霄,嘴唇发抖,看似连跟他拼命的心思都有了。苏小怜则是长叹一声,失望落寞之极。   葛显业急急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秦霄身边,惊讶道:“秦大人,你的意思是说,陈果涉嫌杀死马成乾?”   “不,不是。”   秦霄的挑起嘴角,自信满满的微笑,“马成乾的确是死于阴寒淫疾。尸体是不会骗人的。不过,这并不是整件事的重点。真正重要的,是这个陈果,在发现马成乾暴死后,突然进到屋里,盗走了马成乾身上的那块翠涎玉。我说得对么,苏小怜。”   苏小令身体发抖,已经闭上了眼睛,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苏小怜,你傻不傻?”   秦霄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这陈果左右都不像个男人,把你卖了还赌债,又回来缠着你。现在还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打得遍体鳞伤,或是被绞死。我说,你护着他还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男人,值得么?”   “是,翠涎玉是我拿了。”   陈果仿佛理直气壮,“他搞我老婆搞了那么久,拿他一块玉,有什么大不了的!”   “啪啪”两声脆响,陈果的左右脸颊上各多了五个指印,紫笛怒气冲冲的站在陈果面前,作势还要打下去,秦霄一把将她的手拉住,拖到了一边:“这里好歹是个公堂。你别闹了。”   他仙惠皱了皱眉头:“秦大哥,这样的事情,没必要再管了吧?一些民案讼事罢了。查到现在,也可以了。我们。还是走吧。这事,越发的让人感到恶心了。”   秦霄点头:“好吧。这种恶心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兴趣来管了。”   然后走到葛显业面前:“葛大人,打搅了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这件民案,现在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葛大人看着办去吧。至于大人地赎铜,还是挑个时候。自己罚交到吏部去吧。我也懒得为种小事,耽搁我的行程了。”   葛显业连连挽留:“天色已晚,大人,住一夜何妨?下官都还没有一尽地主之谊呢!大人来河南仅半日。就查清了这么一件案子,下官真是佩服啊!大人一定要留一夜,多留一夜!”   “不必了葛大人。”   秦霄坚持说道:“天气炎热,夜间行路,反而凉快一些,太平盛世的,我们这一行人。也不必担心什么大群匪盗作乱,及早赶路的好。告辞!”   说罢,秦霄拱了拱手,带着身边众人就离开了公堂。葛显业也没有一再苦苦相留。   一行六人上了马车,离了河南县。   马车上,秦霄斜靠在窗门木板上,仍由马车摇摇晃晃,闭着眼睛养神。今天下午以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范式德。此时说道:“大人,河南县的事情,就……就这么,不管了?”   秦霄继续闭着眼睛:“那范先生以为,还要如何来管呢?”   范式德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大人,你别怪卑职啰嗦。卑职……也是为了大人着想。像这样的民事案讼,并非是御史直辖的范围。如若非要强管,便有越俎代庖之嫌,严格说起来,也是可以治罪地。就算是下面的官员不敢上报。但心里总是不服。所以……大人今后,还是少管这样的事好。”“唔,我知道了。”   秦霄仿佛都快要睡着了,声音里透出一股倦意,“谢谢范先生,嗯,现在走到哪里了?”   “离县衙七里多路了。前面有个河南驿,我们是不是进去吃点东西,歇下马匹的好?通宵赶路,马匹容易累坏。”   “行。”   下得马车来,秦霄却走到车辕边,解下套在马匹身上地索套,回头对愣在一旁发呆的范式德说道:“范先生领着众人,在此等我。”   范式德惊愕道:“大人,你……”   秦霄闭口不言,调转马头,一声低喝“驾”朝来时的方向奔去。方才奔过不出几步,旁边一阵风起,直掠到秦霄身后。马身上微微一沉,秦霄的腰背被一双手臂环住了,耳边传来低语:“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下这件事不管的。河南县的事情,也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秦霄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原来仙儿,也是会武功的。这一手轻身地功夫,倒是跟墨衣有得一拼。”   “跟她比起来,我可是差远了。不过,好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吧?”   李仙惠紧紧抱着秦霄,双手扣在他的胸前,“这一次,你不会拒绝我与你同去了吧?”   “行啊,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嘛!”秦霄双腿猛夹马腹,大喝道,“驾!”   马蹄疾扬,朝河南县衙飞奔而去。   紫笛眼睁睁的看着李仙惠跳上了秦霄的马背,干瞪了好一阵眼,跑到马车前解下一匹马来,翻身而上,恨恨道:“好哇,都不等我!我就不会自己去么!驾!”   这一下要嗣业也急了,将车夫从车辕上轰了下来,对后面车子里的铁奴吼道:“你就别去啦!陪范式德看行礼吧。大人办事,怎能少了俺!”   说罢抖起疆绳,赶着马车去追秦霄和紫笛了。   县衙高大的围墙外,秦霄领着李仙惠和紫笛,轻飘飘的一跃而过,贴着昏暗的墙角阴影,朝后堂皇而去。恰巧看到,几个衙役押着苏小怜惜和陈果,推推攘攘地进到一间屋子,然后听到里面葛显业的声音:“你们都退出去,不用伺侯了。”   衙役们走出房门,走得远远的。   秦霄低声道:“看吧,果然有好戏上演哦!这一趟回马枪,看来还杀得挺值。”   三人上了瓦房,轻手轻脚的揭开一片土瓦,朝里面观望。   屋内,葛显业趾高气扬的端坐在高位上,旁边侍立着马三。陈果和苏小怜,都被反手绑着,站在一起,恨意喷薄地瞪着葛显业和马三。   葛显业作出一副爽朗的样子,呵呵的笑道:“陈果兄弟,现在没有外人,我们就不用这么生份了。来来,我替你们解了索套,我们好生叙话怎么样?”   陈果忿怒的啐了一口:“呸!小人!”   葛显业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被陈果一口浓痰吐到身上,不由得恼怒的说道:“陈果,你别不识好歹!我是念在昔日的情面上,才一直照顾你。要不然,以你这样的品性,还配在官府里当差?还有苏小怜,若非我手上留情,她岂能只受三十庭仗!就是被打上七八十棍落下个残疾也不过分。我劝你们,还是好好跟我合作,别不识好歹!”   这时马三也一副笑脸地凑了过来,对陈果说道:“是啊,陈兄弟!葛大人说得多有道理!也难得葛大人如此有人情味,你们,也应该知恩图报才是嘛!”   “知恩图报?我抱你娘!”   陈果恼羞成怒的大喝,“马三,你个奸人!我抱你你娘上床!当年要不是听信了你的妖言,我怎么会没了怜儿!”   陈果大怒,冲上去对着陈果的脸就是一拳,打得他昂首就朝后面倒去。苏小怜慌忙弯下身去,凄然的叫道:“你……你没事吧!”   陈果忿怒的叫道:“滚开,贱人!”   然后吐出一口鲜血,悍然的再站了起来。   屋顶上的秦霄等人都纷纷惊疑了起来,同时想道:这些人的关系,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复杂嘛!   马三冲到陈果面前,指着陈果的脸,就差戳到他的鼻子上了:“呵你个陈果,真是不知好歹!当年你家都揭不开锅了,我才建议你将老婆卖给马成乾的!你自己也是同意了的,怎么,到头来还怪起我来了?怪就只怪,你自己不争气,他娘的,没见过比你还烂的男人!”   “好啦马三,当年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   葛显业摆了摆手,示意马三住口,跑出来充好人了,“眼前的事儿吧,就是我们只能合作。不然,坏了大事,可就不好了。陈果你说呢?念在当年的情谊上,我现在保证,只要你交出翠涎玉,马上放你和苏小怜离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本来么,你们的犯下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小怜根本没事儿,你嘛,也顶多交些赎铜就行了。这些全由我来打理,怎么样?”   “你别妄想了,葛显业。”   一直没有出声的苏小怜,平静,但是很坚决的说道:“当初我一时糊涂,听由马三和你的摆布,诱使马成乾干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坏事,害得他夜夜不能成眠,提心吊胆。现在,他已经解脱了,你也别再想得到那块翠涎玉。原本,我苏小怜就是被你活活打死,也绝不会将翠涎玉的事情说出来的。没想到。马三这个奸人,利用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御史秦霄,将翠涎玉的事情,从陈果的嘴里诈了出来。不过,陈果……”   苏小怜转过头来,真诚的看着陈果:“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丈夫,但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有血性的人。只要你还记得,你是大周朝的人,就千万不能将这块玉交出去。我苏小怜,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只希望临死之前,你能成全我这一次,可以么?”   屋顶的秦霄和李仙惠面面相觑,各自一脸的惊讶。秦霄心中惊疑道:利用我?你们还不够格吧,我这是打草惊蛇欲擒故纵懂么!一块破玉,有这么严重?看来,事情远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第145章 惊人的真相   葛显业顿时来了火气,恨不得上去一掌劈了苏小怜,但马上换了一副狰狞的笑脸,扳过苏小怜的脸,嘿嘿的道:“看来,马成乾跟你的感情,还当真是很不错嘛!连翠涎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你!这样也好,省得我兜圈子了。”   陈果顿时急了,冲上去就对着葛显业吐着血水:“你放开!滚开!”   马三一脚飞踹而来,正中陈果的小腹,将他踢到一边,就差昏死过去。   苏小怜桀骜的一昂首,从葛显业的手里挣脱:“葛显业,你这个突厥奴,大奸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葛显业步步逼近,继续一脸的狞笑:“我说怎么那么奇怪,你个苏小怜明明不是杀人凶手,任凭我在公堂之上用刑,和暗地里好声相问,你总是闭口不说话。原来,是想隐藏陈果偷了翠涎玉一事!很好嘛,一个婊子,也想着当什么违护国家的英雄!我到要看看,大周的娘们,是不是真的很能挨操;大周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干,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马三!”   马三一脸淫笑兴奋的跳到葛显业身边:“我在呢大人!”   “上,扒光这个臭娘们的衣服,给老子狠狠的干她!你不是一直垂涎于她么?现在,老子成全你了!”   “谢大人!”   马三眼睛里,顿时差点冒出绿光。搓着手,朝苏小怜步步逼近。   苏小怜缓步后退,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渐渐地背靠到了墙上,无奈双手被缚,根本无力反搏,只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马三发出一声淫贱无比的狂笑,双手猛然往苏小怜胸前抓去,“哗啦”一把,将她胸前的囚衣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胸脯和高耸的双乳。   屋顶上,秦霄连忙一把抓住紫笛。朝她扔了个眼睛,示意道:稍安勿躁!   马三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肆意的揉捏起苏小怜的乳房,低沉的吼叫道:“狗日的骚娘们。果然够劲!怪不得马成乾那个老畜牲。一夜要干上五次!哈哈!够劲!”   然后,又疯狂的朝苏小怜的胸前舔咬而去。   被马三一脚差点踢晕的陈果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咒骂:“马三,你个畜牲!你会有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的。”“嗞啦!”   一声,苏小怜的裤子也被撕了个稀乱,露出雪白浑圆的大腿!   马三肆意的淫笑,苏小怜则是双腿一阵乱踢,张嘴朝马三脸上、耳朵上咬去,可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马三的淫威,使她根本就毫无反抗的余地。   葛显业得意的大笑,悠闲地坐到椅子上,拿起一杯茶慢慢的抿喝,欣赏起眼前的好戏来。   “够了,住手!老子说,说!”   陈果终于忍耐不住了,豁出去一般的叫道。   “住手了,马三。”   葛显业兴奋的从座椅上坐起来,走到陈果身边。“好兄弟,早点说不一点事也没有么?”   马三强吞着口水,将刚刚解开的裤腰带又系了回来,贪婪的在苏小怜胸前多瞟了几眼,极不甘心的走到了一边去。   苏小怜睁开眼睛,忿怒的叫道:“陈果,你真不是男人!”   “住口贱人!”   陈果撕心裂肺一般的叫道。“我若不是男人,哪会不远千里的又来找你?我若不是男人,哪会如此恨你入骨?我若不是男人,又怎么会见你被人凌辱无动于衷!”   苏小怜恨意无限的怒叫:“小心眼的男人,只想着这些!你若说出翠涎玉的下落,他们照样会杀了我们灭口,大周的各种消息和秘密,还是会被葛显业这样的突厥奴,源源不断的送回突厥牙帐!”   秦霄恍然大悟:明白了!葛显业,居然是突厥奸细,潜伏到大周,居然是来刺探各种消息的!这块翠涎玉,估计就是某件重要的信物吧?之前一直在马成乾身上,他难道就是凭这块玉石,跟突厥那边交易消息的么?   陈果厮声大叫:“住口!你这个贱人,婊子!老子只关心你,别的事,都不管了!起初你只告诉我,这块玉价值如何昂贵,叫我带着它远走高飞。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对我陈果,还是有情有义的。我又怎么还能,让你被这些混蛋欺负!”   苏小怜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昨天,你根本就不该再来的。你一个人带着翠涎玉从此消失,多好……你心胸狭隘,一心想要报复我,这我知道。葛显业不是已经成全了你这门心思,在公堂上将我毒打了么?你怎么还不死心,非要亲手杀了我呢?若不是这样,你现在已经在外面逍遥快活了……”   “贱人!苏小怜,你真是个贱人!”   陈果发疯一样的吼叫起来,“昨晚,老子是想来救你,和我一起逃的!有了翠涎玉,我们就可以过有钱的日子,我戒赌,安心的营生,我只想和你回到漠北,过安静的好日子去啊!”   “喂喂,陈果老兄,叙旧叙完了吧?”   葛显业不耐烦的说道,“再不说出翠涎玉的下落,这马三兄弟,可是血脉贲张憋不住了!你自个看着办吧。你不就是想要几个钱么?一百两黄金,就当是我跟你买这块玉,怎么样?”   陈果像泄了气的皮球,颓丧的低语道:“钱,我也不要了。我知道,说出玉的下场,还是被你们杀了灭口。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再为难苏小怜,放她走。否则,玉的下落,我是死不会说地。”   “行哪,我答应你。”   葛显业极度和蔼地微笑。“突厥男人,向来最重诺言。这个,你应该知道。我以狼的名义发誓,一定不为难苏小怜,包括你。”   秦霄心中暗道:狼,是突厥人的图腾。突厥人,是从来不敢拿图腾的事开玩笑的。照现在这情况来看。这块翠涎玉,还真的是无比重要啊!   “翠涎玉,就在……”   陈果把眼睛一闭,无奈而又绝望的说道,“马成乾的肚子里!”   “什么?”   葛显业和马三同时惊道。“怎么会这样!”   陈果残忍的狞笑:“那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因为我知道马成乾这头肥猪回来了,又要糟蹋苏小怜了。于是跑到苏小怜的别院,躲在外面偷听。没想到,马成乾突然痛苦的大叫了几声,马上没了声音。然后,我又听到了苏小怜的惊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翻窗进到了屋里,这时苏小怜已经跑到外面叫人去了。我一看那情形,就知道马成乾是死于纵欲。于是心中十分忿怒,将他悬在脖子上的一块玉,塞到了他的喉咙里,强行让他吞了下去。这时刚好怜儿进来看到了,他见马成乾脖子上的玉没了,以为是我盗走了。于是就叫我马上逃走,再也不要回河南县来。好吧,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要拿玉,就去拿吧。现在,放了苏小怜。”   屋顶上,秦霄一摆手,紫笛会意,像夜鹰一般,从屋顶一掠而下,直扑停尸间。   葛显业缓缓站起身来:“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居然一直找不到那块玉,你陈果也迟迟没有逃走,原来,还一直惦记着马成乾尸首里的那块玉。好吧,我是会放过你的。不过,这位马三兄弟会不会放过苏小怜,我可不保证了,哈哈!”   “葛显业,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葛显业和马三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葛显业道:“马三兄弟,这两个人,就交由你处置了,我可不想插手。我可是当着狼祖的面,发过誓的。你好好料理这里的事情吧,我去拿玉了。”   马三兴奋地点头,又一眼淫笑的逼到苏小怜身边,大笑道:“当着别人的男人,上他老婆,还真是刺激啊,哈哈!”   马三的话还没有落音,葛显业也还刚刚只走到门口,房门就被猛然一脚踢开了。   葛显业大惊失色,猛然朝后面跳了几步,定睛一看,惊慌叫道:“秦……秦大人!你,你怎么回来了。下官,正在审理这两个犯人,大人,来得正好!”   秦霄身边的李仙惠,飞身掠影的直冲到苏小怜身边,对着马三的小腹就一脚踢了过去。马三猝不及防,朝后摔了个仰八叉,倒在地上哇哇的痛叫起来。李仙惠脱掉身上的披帛,替苏小怜罩住了裸露的前胸,然后将她扶到了一边,和秦霄站在一起。   秦霄寒着脸,朝葛显业走近几步:“葛大人,戏,就不用演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本官就一清二楚。你还是老实交待吧。你这个突厥人,混到大周这么久,究竟干了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葛显业作最后的挣扎:“秦大人,你,这……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背后的苏小怜说道:“秦大人,不用问那么多了。事到如今,我全都告诉你。葛显业,你别以为马成乾就真的听你的话,什么也没有对我讲起。告诉你吧,至从你半年前,假装好人将被赶出马家的我,再塞到马成乾身边的时候,借此来利诱他为你们卖命的那一刻起,马成乾什么事情都没有对我隐瞒过了!”   葛显业的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变成了那种凶悍暴戾的神色,从背后抽了一把刀来:“既然是这样……那么,就都去死吧!” 第146章 放长线,钓大鱼   秦霄将陈果从地上拖了起来,让他站到自己身后,然后对葛显业说道:“葛显业,我劝你,还是不要作困兽之斗的好。乖乖的束手就缚,老老实实的将你们的阴谋交待清楚,或许可以求得一条生路。”   葛显业将长刀架在胸前,哈哈的大笑:“简直就是屁话!我突厥男儿,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投降的儒夫!以为都像你们这些汉人,为了些许的金钱和女人,就能出卖尊严,出卖祖宗么?”   泰霄听得火起,正准备冲上去将他狠揍一番,不料身后传来一阵大喊,大批的衙役朝这边涌了过来。攒动的火把中间,一个硕大的人影格外醒目——李嗣业。   李嗣业跑到秦霄身边,瞪了瞪葛显业一眼,然后乐哈哈的说道:“大人,俺来了。这些家伙,起初还不让俺进来呢。将俺惹毛了,将他们全都揍了一顿。现在全都不敢罗唣了。正打得高兴的时候,那个叫什么王子叶的河南县令回来了,我才手下留情没揍他们了。他现在正带着人往这边赶来。”   正在这时,一个年约四十,颌下三缕长须的团袍官员,急急走到堂前:“下官河南县令王子叶,见过秦大人。秦大人,此间的事情,下官都已经略略明了,这个葛显业,下官也怀疑他许久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突厥奸细!”   秦霄打量了一阵王子叶,黄白面皮,文文弱弱,沉稳老练的样子。历来县令主文,县尉则多是武官。相对比于葛显业的凶悍,王子叶就显得文雅了许多。   秦霄抱了一拳回礼:“王大人来得正好。此事发生在你河南县。若是本官处理,就非得要闹到朝廷上去,王大人也难免受到牵连;若是王大人自行料理,那就不同了……这个,王大人,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明白!”   王子叶连连点头。“多谢秦大人体谅下情!”   泰霄看了一眼孤身犹斗的葛显业,对王子叶说道:“那好吧王大人。你将此贼擒了,交与本官带回朝廷,与你请功。”   周朝的“奸细”或者说“卖国”罪,都是重罪,属于“十恶典刑”的范畴。王子叶作为葛显业的左右同僚,居然没有查觉他是奸细,是要处以渎职罪,或是共犯论处地。现在秦霄将抓捕葛显业的事交给王子叶,无疑是给了他一次脱罪了机会,卖了个大大地人情。   泰霄心里想得明白:现在,葛显业已经成了落水狗,姑且不论这王子叶跟他是不是同党,也要将王子叶争取过来,要不然眼下就是一派颓势了。王子叶应该不会蠢到,想要谋害御史,公然造反吧?所以,就算他们是同伙,也只能牺牲葛显业,保住自己。   王子叶指着葛显业,恨恨骂道:“葛显业,你这个突厥奴!我大周不曾亏你,本官也一直举保你,让你从一个小小的火长做到了县尉。没想到你却狼性不改,暗中做出这种祸国殃民的勾当!来人。将他予我拿下!”   身后的衙役呼啦一声都闯了进来,将葛显业团团围住。   秦霄对李嗣业说道:“李将军,这葛显业看似还有些武勇,你在这里帮王大人擒贼,记得,一定要活的。”   李嗣业凛然点头:“大人放心!”   被围在中央的葛显业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大刀一挥:“你们这些汉人。只知道以多欺少仗势欺人!几时懂得,什么是勇士!什么是英雄!老子今天虎落平川,你们也休想得到老子的囫囵尸首,更不用说是活的了!”   说罢,“喝”地一声,举起长刀朝自己脖子间抹去。   哧啦啦的血柱,从葛显业的脖颈间喷了出来,他的人头,已经只剩一点点皮肉连在脖子上,耷拉了下来,眼睛里却还射出凶悍暴戾的光芒。   躲在他旁边的马三,顿时吓得哇哇的大叫起来,连滚带爬的朝墙角缩去。围成一圈地衙役们,也“哗”的一声惊叫,往外闪了几步。   葛显业的尸体,轰然倒地。   众人正在惊愕,秦霄对王子叶说道:“恭喜王大人剪除了河南县奸细。稍后可自写表文,将此事呈报吏部与刑部,自有封赏。本官,就不再插手了。”   王子叶面露喜色:“谢秦大人垂怜关爱!下官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秦霄打着官腔呵呵的笑:“王大人自行料理,本官失陪了。”   说和李嗣业、李仙惠,带着陈果和苏小怜,径直来到了停尸间。   停尸间外,几个仵作间的下人,打着灯笼心惊胆颤的围到门外,有的还摸脸捂肚子,一脸的菜色。见到秦霄等人上来,之前陪秦霄去过陈果家的那个下人跑上来,诉苦道:“秦大人,您来得正好!那个,与您同行地小姑奶奶煞星,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跑到这停尸间来干嘛,还把我们这些守尸的下人通通赶了出来,半步不得靠近停尸间。稍有迟缓,就被她手脚并用地扔了出来,好不苦恼!”   秦霄“哦呵呵”的干笑,心头汗道:这个紫笛,拿着鸡毛当令箭,威风还摆得真不小啊!   秦霄上前推开停尸间的大门,只见紫笛叉着手抱着剑,盘腿坐在马成乾尸体旁边空当当的停尸床上,见到秦霄等人到来,紫笛从停尸床上跳下来,灰溜溜的跑到秦霄等人身边,低声道:“你们总算来了!这地方,阴森森冷兮兮地,我就一直担心马成乾的尸体,什么时候会诈尸跳起来呢!”   李仙惠将紫笛拉到身边,低低的笑道:“原本你也会害怕的哦!我还以为,紫笛女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我……我哪有害怕!”   紫笛犟嘴,“只是……有一点点。‘担心’而已!”   衣衫褴褛的苏小怜,见到马成乾的尸体,已经是无声的落下泪来。李仙惠和紫笛将她带到停尸间外,安慰劝解去了。秦霄和李嗣业将陈果带到马成乾的身边,对他说道:“从尸体里取东西,是你的手艺了。而且,这块玉是你塞的,你应该最有分寸。好吧,现在动手,将玉拿出来。”   陈果点点头,接过秦霄从仵作下人那里借来的刀具,在马成乾的喉间摸索了好一阵。一刀切下去,皮肉翻滚,喉管被切开,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石,被他取了出来。陈果将它拿到停尸间的盛装井水的桶子里清洗了一番,交到秦霄手上:“就是那块翠涎玉。原本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块玉有什么重要的。只当是值钱的宝贝。没想到,误打误撞,搞出了这么多事情。”   秦霄接过玉石,在手里仔细打量观察了好一阵,发现这就是一块极纯的“松绿石”现在夜色烛光中不太好分辨颜色,但也可以看出,此玉不是很透明,正是突厥特产闻名的“突厥玉”这种玉很珍贵,到了清朝的时候,常常用来作为皇族人额前的那种装饰品,在大唐时,也被许多贵族仕子用过饰物。单说此玉,在现在并不是很稀有少见。但是它上面被雕饰的花纹,就比较特珠了——玉的一面,被雕成了一个狼头模样!   狼,突厥地图腾。与大唐皇族的“龙”、“凤”意思很接近,普通人,是不敢滥用的。除非……是突厥皇族!   也就是说,这块玉。极有可能是马成乾,与突厥皇族见面接头的信物。   素霄心里仔细思量了一阵,将玉仔细的收了起来,对陈果说道:“陈果,虽然你这次,没有犯下太大的事,顶多就是‘虐尸’和‘渎职’罪,可以用赎铜来免罪。但是,你一个大男人,却连女人的心性也不如,心胸狭隘,小器无知,真的很令人感到耻辱!你自己,知道错了么?”   陈果长叹一声:“大人教训的是,我陈果……真的是羞为一世男人。我这次,真的是很对不起小怜……”   素霄点头:“知道错就好,幸好还有补救的机会。苏小怜也是无罪的,而且,她宁死也不说出翠涎玉地下落,其志可嘉,理应褒奖。这样吧,你们两人的事情,就由本官做主,再行撮合了。只要苏小怜没有意见,你们就依旧做回夫妻吧。你要罚交的赎铜,本官替你们料理,交到河南县衙。另外,赠送你们一些钱物,你带着苏小怜,回漠北老家,好好日子去吧!”   “这!……”   陈果惊讶道,“陈果是有罪之人,能得豁免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求怜儿能从此过得好,也让我的良心好过一些。万万不敢接受大人的赏赐。至于怜儿……我想,她多半是不愿意再与我在一起的吧。哎!……”   正在这时,房门口,李仙惠和紫笛扶着苏小怜走了进来,苏小怜将刚才陈果地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对陈果说道:“陈果,虽然你以前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我心里,还是一直把你当我的夫君来看。马成乾待我不薄,现在他尸骨未寒,我不能就这样跟你一走了之。三年之后,你再来河南接我吧……”   陈果惊喜道:“怜儿……你!你所说当真?”   “呆子!”   紫笛撇撇嘴,低声忿然道,“也幸得你遇到的是苏小怜。换作是我,非一刀把你喀嚓了才解恨!”   苏小怜面上微红,避开了陈果炙热的目光,对秦霄说道:“秦大人,马成乾生前做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全部清楚,但也明白个十之五六。现在,就和盘托出,告诉大人。”   秦霄点头:“不过,这停尸间似乎,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陈果,马成乾的尸首,你再料理一下,别被苦主反告一状就不好了。”   陈果闻言马上开动,现在,他已经像是上了发条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拿起针线,飞快的将马成乾的喉咙又缝好了。   众人出了停尸间,王子叶料理完了葛显业的尸首,也赶了过来。秦霄将他叫到一起,听苏小怜娓娓说起了,马成乾身前的一些事情。   原来,马成乾在半年前,被马三和葛显业,威逼利诱之下,答应了葛显业,帮他往突厥递消息。这块玉石,就是他与突厥那边,联系的唯一信物。每次递出消息的时候,突厥那边都会给马成乾一笔不廉的佣金报酬。而提供消息的,自然就是葛显业,然后马成乾的一举一动,都有马三从旁监视。他若稍有异动,葛显业等人,就会拿苏小怜和他的家人开刀,借以威胁。   马成乾的意外猝死,以葛显业来说,筒直就是一场突然的灾难。而恰巧此时,妒心成灾的陈果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并将玉石塞到了马成乾的喉咙里。于是苏小怜就误以为,一向贪财好赌的陈果盗走了翠涎玉,索性叫他携玉逃走,自己如何被葛显业拷打逼问,也一言不发。除了心中对马成乾的报愧,更多的是想隐藏翠涎玉的事情。然而最终,陈果良心发现,又回来想救苏小怜一起逃走,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幕。   可以说,正是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和意外,才使得这一件普通的民案,引出了葛显业这样一个隐伏在大周的突厥蛀虫!   素霄将马成乾的死因,以及陈果与苏小怜的事情,都对王子叶说了个清楚,并且,不顾王子叶的力拒,替陈果代交了一些赎铜,并赠送给陈果一些钱财,让他回漠北营生去了。王子叶也是个审时度势懂礼数的人,当即放了陈果和苏小怜,并将马成乾暴死一案的真相,送了判辞到马家,并没有开榜公布大肆宣扬。苏小怜则回到了她的小偏院里,矢志为马成乾守孝三年,到时候再等陈果回家接她。   连夜料理完这些琐碎的小事,秦霄带着李仙惠等人离开县衙的时候,东方已经泛着鱼肚白了。   芋仙惠依旧与秦霄同乘一骑,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背,在他耳边说道:“秦大哥,你现在很会装糊涂了哦!”   素霄笑道:“此话怎讲?”   李仙惠合在秦霄胸前的手,轻轻的掐了他一把,低低恨道:“你总是把我们这些人,都当作是傻瓜呢!那葛显业,一个小小的县尉,能得到什么机密的消息?还有王子叶,也极有可能跟葛显业是一丘之貉,你为什么,装作不闻不问呢?”   素霄呵呵的轻笑:“没想到,仙儿如此聪明,居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和王子叶撕破面皮,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他估计也只是个小角色罢了,犯不着现在动了他,打草惊蛇。正如仙儿所说,一个小小的县尉,哪里弄得到什么值钱的绝密消息?我估计,葛显业这批人,在朝中必有大靠山。这一次,我们姑且装聋作哑,放长线,钓钓大鱼试试!” 第147章 觐见武皇(一)   数日后,大周西都,长安城明德门前。   秦霄等车马停落下来,方才下了马车,就有戍城的军士上来行礼问道:“敢问大人,是御史台的秦大人么?”   秦霄奇道:“正是!你如何认得我的?找我又有什么事情?”   军士连连行礼,面露喜色:“小人是南衙禁军大都督卫王殿下的士卒。数日前,殿下就将秦大人的相貌描述给小人们听了,说大人‘年约二十、身长六尺、英武不凡、相貌出众’,命小人等见到秦大人,就速速通报给殿下。”   正巧这时范式德和李仙惠等人也下了马车,准备略作休息,围到了秦霄身边。秦霄不由得哂笑道:“不错嘛,刚到长安,就被人猛拍了一阵马屁,这我都快要飞起来了。”   众人都一阵好笑。   秦霄转对那军士说道:“那你就回报卫王殿下,说秦霄回御史台交了差事,就来拜访。”   卫王,也就是之前的义兴王李重俊。因为江南一案功绩,被表为卫王,统率南衙禁军了。   稍事休息后,众人重上马车,李仙惠却一反常态,钻进了干什么霄和范式德的马车中,挤挨挨的靠着秦霄坐着,神色颇有些紧张。范式德左右不自在,于是找了个借口下了车,跑去和李嗣业坐同一辆车子了。   马车重新开动,李仙惠将头轻轻靠在了秦霄肩上,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肘儿,沉默不语。   秦霄知道,从江南逃亡而回的皇嗣李仙惠。如今看到了都城长安,想象着自己的亲人就在不远的地地方,却不能相认,心中的痛苦和彷徨,是可想而知的。   秦霄伸出一只手,将李仙惠轻轻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李仙惠缓缓摇了摇头,对秦霄释然一笑。说道:“我没事。习惯一下就好了。”   马车在宽阔的长安街道上缓缓而行,依照秦霄的意思,并没有在最醒目的通往皇城的朱雀大道貌岸然上招摇,而是折转了几个弯儿。往西北而行。走到了延平门附近,和现在世界上最大最繁华地集市——“西市”隔街相望的地方,秦霄叫住了马车。   众人下了车,聚到一起。   秦霄对李仙惠说道:“仙儿,我和李嗣业、范式德回御史台交旨办些公务去了。朝廷暂没有给我安排住处,你和紫笛、铁奴,就暂且在这家‘望月楼’客栈休息一下。办完事情。我们就回来接你,到时候再一起做安排。嗯,前面就是西市,大周朝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不过,暂时先不要去,以后有时间,我再陪你去逛逛。”李仙惠点头:“秦大哥放心。我们在这里休息,你快去快回。我们等你。”   秦霄等人都已换好了官袍,此时略略整理了下。启程前往皇宫。   长安城的皇城外郭城,是完全采取棋盘式对称布局,城内东西14条大街,南北10条大街,把全城分割成大小不等地里坊。仿佛一块块整齐的豆腐块放在平整的棋盘之上。朱雀大街就是全长安的中轴线和主干道,以此为界将全城分成东西两半。城的东半部与西半部各有五条南北向的大街,构成街道的对称格局。   而西市和东市,就是长安贸易交流地中心了。尤其是西市,已然成为了大周朝乃至是当今世界最繁华的地方。   秦霄等人横穿西市,直朝朱雀大道尽北的皇城朱雀门而去。秦霄此行远赴江南,所到之地也算多了。见到的热闹地方,也不在少数。但还没有哪个地方,能跟西市的繁华和严整相提并论。宽逾百米街道,全由整合无缝的巨石板铺就,大周朝无数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特产,就是以这里为出发点,走上丝绸之路,运到了不同的国家。外籍的商人们,也大多在此,将他们从外邦带来地奇货倾销。除了执行宵禁的时候,西市中的曲菀歌坊、酒楼茶肆,永远都是声色飘香人满为患。“金吾不禁,玉漏无催”,用来形容西市丰富多彩的悠闲生活,再也恰当不过了。   在这里,每一天都是过节一样人流熙攘。就在你伸个懒腰扯个哈欠的时候,价值百万地交易拍手而成,滚滚的钱财流入各色人等的腰包。   秦霄从西市这里,仿佛感觉到了一种,21世纪都市紧张而又快节奏的生活韵律。除了喷着烟雾的汽车换成了笃笃的马车,似乎没有什么巨大的差异了。而且这种古韵地建筑和街道,更体现出奢华和儒雅,比之冷冰冰的高楼大厦钢铁车辆,更让他产生一种共鸣和亲近。   秦霄心中暗暗的想道:这样繁华欣荣规模巨大的西市和长安古城,居然就被唐末那群土匪一般的起义军毁掉了……盛世的荣耀,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嗯,至少在我秦霄有生之年,是绝不容许安史之乱这种事情发生的。   时近晌午,例行的上朝已经退散了。天气炎热,朱雀门前,也没有多少官吏来往行走。秦霄等人出示了官凭印信,进了朱雀门,走上了直通向皇宫正殿太极宫的承天门大街。御史台,就在承天门大街之左,过了紧挨着朱雀门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就到了。   范式德对于皇城之内复杂的路况了如指掌,一路上还不停给秦霄介绍,说哪里是太常侍、太仆寺、中正寺,在这些地方办公的官儿,都是些什么人,做些什么事情,说得头头是道。待介绍完最后一个宗正寺后,范式德指着一栋宅子,说道:“这里,就是大人今后要常来的地方了,御史台。御史台与宗正寺、太史监左右相邻,前后分别是鸿胪寺和右威卫。”秦霄不由得呵呵轻笑起来:“在这长安城和皇宫之内,若是少了像范先生这样优秀的导游。还真的可能会迷路。”范式德眨巴着眼睛,愣道:“导游?……”   秦霄刚刚一脚踏进御史台大门,早有一名身着绿袍年约三十余岁地官吏迎了上来,对秦霄拱手道:“秦大人,下官是御史台录事冯年新。但凡外巡而归的钦差,都先由下官接待,整理好各项呈文,再上报御史大夫。转逞陛下。”   秦霄奇道:“哦,你倒是认得我?”   冯年新笑道:“秦大人是御史台的同僚,又是当今朝中的大红人,谁不认得?当初秦大人领官袍文书时。曾来过一次御史台,下官就将秦大人的尊容,牢牢记住了。像大人这般龙凤之姿的青年才俊,走到哪里,都自然是让人过目不望的。只是,像下官这种九品小官儿,难得入人法眼。秦大人估计是没什么印象了。”   秦霄呵呵的笑:“冯大人客气,客气了。既然如此,就劳顿冯大人,引我去见御史大夫吧。”   心里却暗道: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走到哪里,都有人拍马屁了。   冯年新点头哈腰,将秦霄等人往堂内领去:“巧得很。前不久,相王殿下刚被任命为御史大夫,今日散朝之后一直在内堂处理公务。尚未离去。”   相王?秦霄心中暗道:那不就是李显么,李隆基地亲生老爹,前后当了两次皇帝的角儿?   冯年新快走几步,进到内堂一间房内通报了一声,然后听到里面说了声:“有请。”   声音柔和而低沉。   秦霄和范式德、李嗣业跨门而入。看到一个身着黄袍头戴束发玉冠的中年男子,正和蔼的对秦霄笑着:“哦,是江南道巡查使秦大人回来了。唔,来得正好。本王正好有事找你。”   秦霄走到李量坐地桌前,拱手一揖道:“不知相王殿下,找秦霄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你不必多礼。”   李旦站起身业。四平八稳的走到秦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个栋梁之材,真是后生可畏呀!陛下早些日子,就跟本王下过旨意了,说若是你回御史台交旨,就叫你直接到大明宫面见陛下,不必将江南的巡查档案留在御史台了。有什么事,由她老人家亲自定夺论判。”   秦霄点头应允:“秦宵明白,谢相王殿下提点。”   心中却暗道:倒也跟我预想的一样。武则天,是不会让江南的消息,落到御史台的手中,让它大肆散播地。自己来御史台走这一遭,也就是个过场罢了。   李旦白胖胖的脸上,一直笑意不断:“秦霄,你我算起来,也是同僚了。既然是刚从江南远道回来,理应替你接风洗尘才是。要不我看这样,稍后你进宫面见圣上之后,陛下若无廷宴安排,秦霄兄弟就到本王的府上,来小酌几杯怎么样?”   然后李旦略略压低了一些声音,轻笑道:“怎么说,我也是阿瞒的父王;你跟他结义,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老子给儿子设宴,你没理由不来吧?”   秦霄忙拱手回礼:“殿下言重,秦霄安敢托大不来!若是皇帝陛下没有别的差谴,秦霄必然到府拜上!”   “那就好!”   李旦呵呵的笑,又拍了拍秦霄的肩膀,“去吧。陛下在太极宫东北的大明宫,若是不识得路,我差冯年新领你去。哦,皇帝说了,你一个人进去就行了。李将军和范大人,就留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秦霄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谢殿下。”   然后和冯年新一起出了御史台。   秦霄心里暗道:这次跑了一趟江南,回京后连相王这样地亲王都请我赴宴了……也罢,在朝堂之上,朋友多,总比仇人多的好。更何况,他还是李隆基的老爹,我现在的顶头上司,犯不着不给面子得罪他。   冯年新领着秦霄,一直走过了承天门大街,进了承天门,入眼见到巍然屹立的太极宫。早朝已散,此时人已不多,唯余苍然耸立地宫殿楼台,和戍立的羽林卫卫士。冯年新领着秦霄,左绕右拐的穿过了太极门、两仪门、承香殿,直到出了太极宫的北门玄武门,再往东北走过了一段路程,才入眼看到大明宫。冯年新拱手告辞:“秦大人,下官未经传诏,不也擅入大明宫。秦大人可在丹凤门前,请御前侍卫入内通报。”   秦霄点头谢过:“有劳冯大人了。”   秦霄依冯年新所说,在丹凤门前请卫士通报,然后静静的等在那里,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才远远见到那个侍卫小跑着回来,对秦霄拱手道:“秦大人,陛下宣你入见,并派女官上官婉儿前来引路。”   上官婉儿?秦霄心头一笑:许久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果然,片刻之后,身着男式官服,头戴双翅帽的上官婉儿就出现在了秦霄面前,似笑非笑,眼神中意蕴良多的对他说道:“秦大人,第二次进大明宫,可也是我领地哦!走吧,陛下正在太液池的太液亭里,赏鱼纳凉呢!”   秦霄呵呵的轻笑,跟着上官婉儿朝前走去。刚走出没多远,方才过了钟鼓楼,上官婉儿就入慢了步子,与秦霄并肩走到一起,对他说道:“喂,上次从江南回来,我都忘了一件大事儿,没找你诈两件物什作纪念。怎么样,这次你回京,记得给我带礼物没有?”   “你说呢?”   秦霄一脸笑意,“你身在皇宫,什么珍奇没有见过,还有你能看得上眼的物什么?临走的时候,你说要我到了长安,还你两样东西。这不,我全带来了。”   “全带来了?”   上官婉儿微作惊喜,往秦霄身上前后看去,“在哪里?”   秦霄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要听的《白蛇传》的故事么,自然是在我肚子里;你要吃的烤鱼,也就是用我这双手去弄。所以,我秦霄这个人,就是礼物喽!”   “呀,你这人,好贫嘴!”   上官婉儿嗔怒道,“没带就是没带,也这般不老实!不过也罢,既然你说,你‘秦霄这个人,就是礼物’,那好,从今天起,你可就是我上官婉儿的人了,嘻嘻!”   “那敢情好。”   秦霄故作严肃,“我堂堂的大周官吏,竟成了你上官婉儿的家奴了。”   “那我不管,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上官婉儿依旧嘻嘻的笑,面上却已是姹紫嫣红,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别有想法,“快点走吧!陛下正等首我们呢。只知道扯淡的小贼。”   说罢加快了步子,像是欢快小跑一样的朝前跑去。   秦霄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小娘们,倒还挺霸道的! 第148章 觐见武皇(二)   过了含凉殿,终于见到一个偌大的人工湖泊——太液池。这里就是皇家内菀的园林景区了,面积与整个楚仙山庄差不多。湖心有三个岛屿,分别是蓬莱、方丈、瀛州,分别取了传说中的三个仙岛之名。太液亭,就坐落在蓬莱岛之上。   上官婉儿领着秦霄,上了一艘金碧辉煌的游船,朝蓬莱岛驶去。二人立在船头,上官婉儿感慨道:“虽然这皇家内菀也有水有船,但总没有当初在江南时,那份闲逸轻松的感觉。”   秦霄思索了起来,想到历史上的上官婉儿,因为宫廷事变,最终死于非命,还落下一些不好的名声。此时眼前的上官婉儿,已经与历史上的真实人物出入太多,而且,还与自己有了“交情”万一到时候,历史的巨轮不容抗拒的前进,上官婉儿再遭遇到类似的事情……   秦霄开口说道:“婉儿,你有想过,离开皇城大内,离开皇帝身边,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么?”   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口气:“想过又如何,没有想过又如何?以我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是身不由己。若是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倒是情愿回到江南那种地方,过平实简单的日子。”   秦霄听在耳里,记在心头,暗暗道:若有机会,倒是要成全了她才好……   蓬莱岛到了,秦霄扶着上官婉儿,二人方才下得船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哟,这位就是当朝的大红人,秦霄秦大人吧!”   秦霄松开上官婉儿的手,遁声望去,见两个男子正朝自己走来,笑吟吟的打招呼。上官婉儿急急在他耳边说道:“这两位,就是恒国公张易之,和散骑常侍张昌宗。快上去行礼。”   秦霄仔细打量了走来的两个男人,都是衣饰华贵考究,风度翩翩儒雅潇洒,尤其是左边一人,生得面如桃花毫无暇疵,竟比女子的面庞更加白嫩润泽。而且眉清目秀,帅得一蹋糊涂。秦霄心中暗暗道:这两个,就是著名的武则天面首,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那个帅帅的小白脸。就是人称,面如莲花美六郎,的张昌宗么?还真是各有一副好皮囊!   现在武皇年事已高,许多政事都交托给张易之兄弟去办,使得这二人权倾朝野,连太子李显和武三思等人都争着为二人执鞭牵马。还真是名符其实的“妖人”想归想,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秦霄拱手立于一旁,恭声道:“下官秦霄,见过二位大人。”   张易之笑呵呵的道:“婉儿,可要将秦大人招呼好了。他现在可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千万不能怠慢。”   上官婉儿唯唯诺诺:“婉儿知道。”   张昌宗大摇大摆的走到秦霄身边,傲慢道:“秦大人,到亭子那儿去吧。为了接见你,皇帝将我兄弟二人都打发走了。你这秦大人,面子可不小哇!”   张易之放肆地哈哈大笑:“六弟,别动不动就唬人嘛!秦大人,我家六弟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呵!好吧,你们上去吧,别误了正事,我们兄弟二人,告辞了。”   秦霄不动声色,拱手回揖:“二位大人好走。”   二张施施然的走了,上了游船,走进了船舱。   秦霄心中暗暗忿道:妖人贼子,狐假虎威!武则天一下台,你们就等着倒大霉吧!   上官婉儿急急的拉了拉秦霄的袖子,低声道:“快走吧,快走!”   秦霄不由得微微生疑:这上官婉儿,怎么见了张家兄弟,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一样,慌张张的?   武则天今天穿了一身悠闲的白色丝袍,半年不见,害过一场大病的女皇,仿佛苍老了许多,鬓角也多了许多白发,但面色还挺红润,看似心情也还不错。   秦霄自然是跪拜行礼,武则天笑呵呵的笑:“起来吧,今天没有外人,也不是在朝堂之上,繁琐的礼节,能免则免吧,赐座。”   秦霄拱手:“微臣不敢。”   “但坐无妨。”   秦霄在武则天侧面坐了下来,武则天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婉儿在此伺候就行了。”   宫娥太监们纷纷出了亭子,远远的走开了。   秦霄道:“微臣巡猎江南,半年任期已到,特来向陛下交旨。”   武则天笑容可掬,声音朗朗:“嗯,不错。朕等你,也许久了。你这一趟江南之行,可以说是功德圆满,令朕十分的满意。尤其是彻查了火凤逆党一案,令人拍手称快,朝堂震惊。秦霄啊,可敬你年纪轻轻,居然能在那样复杂凶险的境况之下,还能弄潮于惊涛骇浪。真不愧是忠臣良将之后,我大周的头号武状元。朕,总算是没有看走眼。”   秦霄拱手道:“陛下太过赞誉了,这些,都是微臣份内之事。”   武则天顿了一顿,依旧一脸笑意地看着秦霄:“上次卫王李重俊回京交旨的时候,还带回了缴获的若干金银彩帛,都已缴入了国库。据说还有一处贼赃,就是江南的什么楚仙山庄是么?朕已经决定了,将这处宅子赏赐予你,当作是你这次立下大功的奖励。”   意料之中的事情,秦霄也不再推辞:“谢陛下。”   武则天继续说道:“秦霄,那一次军仪刑堂之上的堂审供辞,你委托上官婉儿呈给朕,朕已经看过了。其中办得漂亮的地方,朕也就不一一褒奖了,总的来说,很合朕的意思。但是,数百甚至近千名官员。你是如何一一甄别良善的呢?你手中,莫非还有某些类似于名册的东西?”   秦霄心头一凛:不是吧,水乐册的事情,现在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估计,这武则天是凭空猜的吧?莫非,她是在防微杜渐,不允许出现什么“土皇帝”,给我暗暗敲的一个警钟?以她的老辣,断然能够想到,那些被我放过了的官员,会对我感恩戴德吧?暗地里拉山头、聚帮派,可是朝局中皇帝最讨厌的事情。她若是知道,我现在已经隐隐成了江南土皇帝。估计会毫不犹豫的将我砍了吧?   秦霄拱手答道:“回禀陛下,微臣当初,曾深入火凤内部,阴差阳错的。担任了一回江南官吏的‘招降使’。所以,哪些官员是忤逆的,哪些是清白的,自然个个了然于胸。”   “哦。原来是这样。”   武则天高深莫测的笑,“江南可是个好地方,要是反贼们这么一闹起来,损失可就大了。这一趟,你居功至伟呀!”   秦霄拿出一本厚厚的奏折。对武则天说道:“陛下,这是微臣此次巡猎江南,平火凤叛党,察查吏治民情的所有事情,都记载在此折中,请陛下过目。”   武则天接了过来,随意的看了几眼,就递给了一旁的上官婉儿:“秦霄,你很有潜质,如果用心努力,一定会有前途地。狄公与朕是君臣,亦是良友知己。他将你举荐给朕,朕也会尽力的栽培你。但是你也有些坏毛病,太过于感情用事,办事容易冲动,不计后果,把一些辫子留给人去抓。这都不是什么好习惯、好事情。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秦霄拱手点头:“谢陛下教诲,微臣铭记于心。”   心里却暗暗叫道:这李仙惠的事情,看来武则天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这又在给我敲警钟呢!阿弥陀佛,你不会那么狠心,将我和李仙惠,都给砍了吧?   武则天轻轻长叹了一声:“朕,年岁已高,不想再造下许多地杀伐。江南的事儿,你打理得正合朕意。也算是,挽回了朕心中一处小小的遗憾。但是你可要记住了,不该再走上台面的人,就永远不要再走上台面。这件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得好的,是么?”   秦霄忙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处理妥当。”   心中暗暗窃喜:看来,当初婉儿说的那十六字金批——“其行难赦,其情可悯;其罪当诛,其志可嘉”自己总算是没揣错意思,武则天的心里,对于当初杀了李仙惠,也是有些后悔的;而且,她并不想再将李仙惠杀死一次!只要能将李仙惠藏得好好的,她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够啦!毕竟处理江南案的时候,所有的表面文章都做足了的,只有一个靠易容术假冒了永泰郡主的吴仙儿出现,足以掩塞悠悠之口了。   这件事情,真的是挺微妙的。武则天和秦霄,两人都心知肚明,却当面打起了迷踪拳,谁都不去戳破这层薄薄的窗纸。但也唯有这样,才能将事情处理得平衡妥当。   秦霄现在,仿佛蒙了若大的赏赐,心里好一阵高兴起来。想了一想,又说道:“微臣为破获江南逆党,曾与逆党匪首吴仙儿假意成亲,当时收受了彩礼约有八十余万贯,现已运达京城,还请陛下定夺,这笔巨款,该如何处置。”   武则天呵呵的笑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你说的还真是不错。这秦霄呀,还真是个小滑头。秦霄,你和李重俊缴获的江南逆党的钱粮,足有八百余万贯,都已收没国库之中。这些许的彩礼,跟那些比起来,也就是个零头,而且既不能算是贼赃,也不能算是贿赂,朕又如何好处置?你自己说吧,要朕如何处理?”   秦霄忍住笑意:“微臣想将其全数上缴国库,或是赈派到受灾、穷困的州县,散济于民。”   “好啦好啦,你就别在朕面前装傻卖乖了。”   武则天和上官婉儿都笑了起来,武则天笑道:“我大周的天下,若有遭灾的地方,哪里又用得着你秦大人掏腰包去赈灾,那还要我这个皇帝作什么?这笔款子该如何处理,朕不想再过问了。”   秦霄心里嘿嘿的笑了起来:看来李重俊那家伙,料得还真是没错!武则天为了尽量将江南一案的影响缩小,会将我收的这笔彩礼隐晦不提。八十余万贯,乖乖,十余贯钱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全年的生活费了。八十万……这下好,她不想过问了,反倒害得我成了个暴发户。   旁边的上官婉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霄,脸上笑意盎然,仿佛也在打趣他,发了一笔横财。   武则天继续说道:“你这次江南一行,凡是有功之人,都已先后升赏了。唯独你和李嗣业、范式德三个最重要的功臣,还没有打赏。朕已着令上官婉儿拟好旨意了,只等你回朝就宣读生效。你毕竟是武状元,经过了这一场江南的历练,也差不多够火候了,还是去带兵吧。朕封你为太子东宫左卫率府主率,正四品上大将军。御史台的差事儿,你也不妨先兼任着。你擅长查案理事,朕原打算将你调往大理寺任职,专司查典刑狱,但念在你要熟悉军中事务,恐无暇分身,暂时就做这些打算吧。”   秦霄连忙跪旨谢恩,武则天令起免礼,仍旧赐坐。   秦霄心中暗暗喜道:好嘛,当将军,毕竟才是我的最爱。我老早打算,训练一只有大唐特色的特种兵啦,哈哈!   武则天继续娓娓说道:“你之前保举提拔的那个高丽人,高仙芝,兵部已经将他提为五品游击将军,差到河西与他父亲同伍去了。范式德提为东宫六品司仪郎,李嗣业为太子东宫左卫率府副率,正五品下将军。还有刚才你折子里提过的,那个荆州府折冲都尉万雷,朕也早早听闻此人,是个忠直之士,特将他调到了长安,任太子左卫率府正五品下右郎将,与李嗣业一起,在你麾下听用。秦霄,你身为武状元,要多多熟稔军中的事务,他日也好出阵为将,扬我大周国威。”   秦霄欢喜谢恩:“谢陛下天恩,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武则点微笑点头:“东宫左卫率,也属皇城禁卫,专司负责太子的安全。秦霄,你可不能大意了。”   秦霄拱手应诺,心中不由得想到:看来武则天,还真是别有用意?她将我和我手下的一套班子,都派到了太子东宫了,就是要增加太子李显顺利上位的安全系数么?看得出,武则天心里也是有数的,现在朝中党争激烈,她有生之年又不多,到时候一旦殡天,太子能否安然继位,的确是一件关系到天下安定的大事。   好吧,从这一刻起,我已经踏踏实实的卷入了朝堂党争了…… 第149章 升官发财   运气,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这运气来了,还真是门板也挡不住。   秦霄现在觉的,这两句话,实在是太对了。   按理说,他现在是东宫左卫率大将军,应该住在东宫左率内府,和太子李显同居千太极宫安上门大街附近。但他现在已是御史,四品臣工,理应有独立的居所。但是,像他这样资历短浅的四品小官儿,除了官居要职,或是在朝中后台很硬的,吏部一般是不予安排府第的。一般像这种京官儿,都是住“宿舍”(比如说,东宫左率内府)或是自己掏银子,在长安城的百余个里坊里,自己找宅子安顿。   这长安的宅子,可是好找的?虽说有百余个里坊,每个里坊大的有七八十万平方,小的也有数万平方,都高墙围起,做成了现在的居民小区的式样,可是长安现在可是人口百万的巨型都市,光外国人估计就超过了十余万,住房,是很紧张的这架式,跟现在大都市的住房状况,还真是有的一比。   说巧不巧,还正好有个户部侍郎秩仕归田,告老还乡去了。空出了一栋宅子,位置就在城西的金光门和西市之间,万金难求的黄金的段呀!   武则天金口一开:“那栋宅子,吏部刚刚接管了过来,空了不到两天,打主意的人就多了去了。算你运气好,朕无意间听闻了此事,赏给你吧。原本你应住在东宫左卫率内府的,但因你又是御史外臣,还是自己弄个府第吧。”   秦霄乐了: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呀!在长安这的方,弄套“商品房”可不单单有钱就能解决的事儿了,至少要花费很大的一番功夫。   秦霄欢喜谢恩,看到上官婉儿偷偷朝自己挤眼睛,心里明白了:肯定是这小娘们,向皇帝建议将空宅子赏给我的,要不然,皇帝怎么会留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呵,皇帝身边有个人打招呼,还真是好处多多哪!   太液亭里河风清清,凉爽怡人,也难怪武则天心情会出奇的好。一直都是笑意浓浓。打赏了秦霄一大堆东西后,武则天开口说道:“秦霄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你父母双亡。没了父母之命,就让朕给你作主,许一门亲事怎么样?太子李显的爱女,安乐郡主李裹儿,正当二八妙龄,我欲将她许配于你,让你当个君吕马。你看怎么样?”   武则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秦霄心头炸响了一个睛天霹雳!   取郡主?开什么玩笑!   还是李仙惠的亲妹妹,大约就是那个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李裹儿——这玩笑也开的太大了!   本来么,这唐朝的公主、郡主就不是好惹的。当他们的男人,首先要习惯戴绿帽子,而且很有可能是“批发”的;然后,还要学会装孙子,装聋作哑……唐朝的王室贵族。大约是有鲜卑的血统,对于男女之事,远不如中原的其他大户豪门那样拘禁,比较开放。公主、郡主们。养养面首男宠,那是极平常的事情。没成亲待字闺中的一些公主、郡主,则是喜欢出家当道姑、尼姑。美其名曰‘戴发修行’,除了崇尚佛、道。其实也有许多是为了摆脱皇族条规的束缚,更多的接近异性,闹一些香艳的“趣事”比如说“太平公主”的名号来历,就是取自于她幼时修行的“太平道观”还有,唐朝的公主、郡主们,似乎特别热衷于政治,争权夺利耍的一派刀光剑影。而她们的“夫君”们,则有许多当了牺牲品……   秦霄的脑子飞速旋转,想出了一个应对之策:“回熏陛下,微臣母亲新丧,当为之守孝三年……微臣已尊帝命,没在彭泽守墓,而是入仕为官,还请陛下体谅下情,目下,实不适合论及婚嫁,以免授人笑柄……”   武则天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轻笑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此事,朕倒是忽略了百行孝为先,就先由的你吧。”   秦霄连连谢恩,心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过,这李仙惠,倒是这些公主、郡主中的一个特例,似乎还没有听闻过,任何关于她的不好的传闻;只要是认识她的人,没有不夸说她品行淑端的。嗯,所以说,运气,真的很重要,嘿!   秦霄看到,侍立在旁的上官婉儿,掩着嘴,强忍着笑意,眼神里春波流转,直直的盯着他。   秦霄装作不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听武则天训话。   武则天最后说道:“秦霄,在京为官,不比在江南那种的方巡猎检视。其中的区别利害,你自行斟酌去了。准你三天假期,好好安置下来。三日后的早朝之上,朕开旨宣赏,到时候你就要正式到东宫走马上任了。这段时间,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好了,你去吧。”   秦霄拱手而退:“微臣告退……”   “朕也正欲回宫。婉儿,你顺道领秦霄出去吧,让他这个皇城禁率的大将军,也熟悉一下大明宫内的情形。稍后,你再在紫震殿来伺侯。”   上官婉儿欢喜领命,乐颠颠的跟在秦霄后面,出了太液亭。   路上,秦霄笑问道:“我被打赏,你这么的意开心做什么?”   “那还不是我的功劳!”   上官婉儿笑嘻嘻的道,“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人’了,我当然要照顾你啦!别的不说,金光门那儿的‘秦府’,我可是要当仁不让的占一半儿!”   “呵!”   秦霄笑道,“照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成了吃软饭的了?”   “吃软饭?”   上官婉儿的眼睛里冒出两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意思?”   “咳……意思就是,我牙口不好,只能吃,煮的很烂的米饭。”   上官婉儿几乎变成了一双斗鸡眼。疑惑不解的问道:“怎么没事说起这八竿子搭不着的话?算了,我可先说好了。这秦府之内,可要随时安顿一间上好的卧房给我。我一有机会出宫,就去你那里玩,嘻嘻!紧挨着西市呢,多热闹的地方!”   秦霄笑道:“这算是敲诈么?”   “不是。”   上官婉儿言辞灼灼,“根本就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拦路打劫。”   “好吧。”   秦霄哈哈大笑,“恭喜你,打劫成功了。欢迎你随时来玩,好吧?”   二人且聊且走。不自觉的已经出了含元殿,到了丹凤门前的御桥。身后一人,居然骑着马走过了二人身边。回首轻挑的说道:“哟,上官大人,这是跟谁聊的这么投机呢?”   上官婉儿忙行礼鞠躬:“婉作拜见武将军……这位,是陛下钦封的东宫左卫率主率大将军,御史中丛秦霄。婉儿奉旨领他出宫。”   秦霄见上官婉儿对眼前此人也毕恭毕敬,知道他来头不小,依样画葫芦的行了个礼:“见过武将军。”   “哦。你就秦霄啊,挺有名儿,早听说过了。”   马上的那个“武将军”悠悠然的拿马鞭轻轻敲打着华丽的马鞍,不屑一顾的说道:“左卫率主率,正四品上吧?也是本将的属下。记到左金吾仗辽来拜个签,新来的嘛,别没了规矩。本将诸事繁忙。先行一步了。”   说罢,甩了甩马鞭,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霄看的清楚,这个什么武将军。生的矮小委琐,樟头鼠目,却是骑着雄壮高大的骏马。身披华丽炫彩的恺甲,还真是有沐猴而冠的架式。到“金吾仗院”来画签?不用想。这人肯定就是现在任左金吾大将军、统率北衙的千骑使、羽林卫大将军——武魏宗无疑了!   上官婉儿悄悄抬了抬手,略指了一下前面的武魏宗:“他就是武魏宗,皇帝陛下的侄儿,现在北衙皇家御率的大将军。秦霄,你可千万别的罪了他。他可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畦毗必报,而且心狠手辣,人人谈之色变!”   秦霄微笑:“多谢婉儿,这个武将军,就是卫王李重俊的死对头吧?我听说,卫王现在统率南衙兵卫率,跟他这个北衙大将军,时时暗的里卯着劲。”   上官婉儿急急摆手:“你千万别掺合进来!人家都是皇亲国戚,你可什么都不是。闹出事儿来,遭殃的肯定只能是你!”   秦霄笑道:“明白,收到。与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呀。上官大人,卑职该如何感激你呢?”   “感激就免了吧!”   上官婉儿极是大方的一摆手,笑嘻嘻的说道,“不说了么,你都是我的人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现在升官发财了,别忘了我这个老主人才好。”   “婉儿。”   “什么?”   “我发现……”   秦霄忍住笑,故作一本正经,“你除了才华横溢,诗文称绝,原来扯淡也挺在行的。”   “……”   上官婉儿无语了好一阵,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是,本大人,最爱的,可就是扯淡了。你还不知道么?现在不如就扯扯吧,你这八十万贯,该如何来花?你不会,真的拿去赐济灾民吧?”   秦霄嘿嘿笑道:“皇帝陛下都说了,哪里轮的到我去赐灾,这不是越殂代庖么?这些钱财,秦霄就暂时,代杰保管,呵,代为保管着吧。”   上官婉儿掩嘴偷笑:“你别篷嘴啦!其实,这笔钱,我都动用了一批了。”   “啊?”“嘻嘻!”   上官婉儿笑道,“从鄂州回来的时候,跟卫王聊天时说起,他当时就说了,这笔钱,迟早是你的。前些日子户部空出了那栋宅子,我本想自己拿来用的,一想我毕竟是宫中女官,在外面置宅子恐有人非议,于是就在皇帝陛下那里,替你做了个人情,将它讨了来。然后呢,这两日,本大人的了些空闲,跑到西市,帮你雇了些仆役丫鬓,购置了全套的家私用品。嘻嘻,至于这些钱嘛,自然是从那笔横财里面挖出来的,我上官大人可是两袖清风,没钱给你贴进去。”   秦霄啧啧的摇头:“原来如此……婉儿,你下行可真够快的啊。我怎么感觉,你像我的管家婆了呢?”   “你好大胆,秦霄!”   上官婉儿故作慑怒,“本大人可是负责皇帝起居,伺侯她老人家用墨批奏折的,你居然说我,是你的管家婆?不过你放心,这些话本大人先替你担待了,不上报皇帝。不过嘛,作为回报,你那个秦府里的西跨院,可给替我留着。”   秦霄大摇其头:“还真是抢劫……而且,是有目的、有预谋的抢劫!”   “嘻嘻,这叫劫富济贫!谁让你为富不仁呢!”   上官婉儿笑的不亦乐乎,“两日的时间太短,我也没什么时间一直在宫外,没料理出什么名堂来。记着呵,西跨院,除了我,别的人都不许住进去!平日里,多差几个丫鬓仆役打扫整理,别弄的像荒废的杂物堆了。”   “……”   秦霄有点发愣了,这算是‘非法同居’么?“知道了,管家婆……”   二人已经走到了丹凤门前,上官婉儿还在连连叮嘱:“别忘了,秦府里,我要那栋西跨院儿,要有个小花园,寒冬赏梅,夏秋铭茶。还要有小桥流水,假山屏峰,和楚仙山庄一样的太湖石塑。你现在发了横财了,别说打理不出来哦?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秦霄呵呵的笑:“知道啦,上官大人吩咐的事情,怎敢怠慢。打理好了之后,专程请上官大人前来游玩。”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看城楼,很是不舍的说道:“丹凤门到了,你自己出去吧。出了大明宫,太极宫那边的路,你自己熟悉吧,我也要回紫震殿伺侯陛下了。”   秦霄笑首拱手回揖:“那便再会了,上官大人。”   走出没几步,又听到上官婉儿在背后轻唤:“记的呵,我叮嘱的事儿,可别忘了!”   秦霄回头,看着上官婉儿,二人会心淡然一笑,各自转身走了。 第150章 鸿运当头   回到御史台的时候,李旦已经回到了王府,只剩李嗣业和范式德在这里等着秦霄,其他的同僚,也差不多都回去休息了。   秦霄将皇帝打赏的事情告诉和李嗣业和范式德,二人自然也是一阵欢喜。   李嗣业乐道:“皇帝还真是挺讲人情味儿。知道俺老李跟了兄弟这么久,舍不得撇开了。现在好,咱一起去东宫当差,带兵率卫,也是一件痛快的事儿!只要能跟秦兄弟在一起,俺这脑袋瓜子里就不用想那些麻烦的事儿,多安逸!”   范式德笑道:“用大人的话来讲,你就一台造粪机器!”   “滚!”   李雨业没好气的叫道,“老子就是造粪也比你强!造一次,顶得你十次!”   秦霄无奈苦笑,紧捏着鼻子就往外跑:“真臭!造粪也要比个强势,真服了你们两个了!”   三人离了御史台,照着来时的路,穿过西市,到了望月楼,将李仙惠等人接了出来。秦霄将皇帝赏赐的事情跟李仙惠说了一阵,李仙惠高兴之余,也略有些愁云淡淡,轻声道:“照此说来,你不是要住进东宫左卫率内府?整日和太子在一起了?”   “也不尽然。”   秦霄释然的笑,安慰李仙惠,“皇帝另外打赏了一栋宅子,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金光门附近,与西市遥街相望。我们现在就去那里吧。那就是我在长安的家了,呵呵!”   李仙惠喜不自胜,急急跳上马车:“那快走吧!”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心里想到:要是住进东宫内府,这李仙惠整日和父母见面却不能相认,别提有多痛苦了……现在算起来,江南案办完,我们这些人中,受伤害最深的,无疑是李仙惠。而且,还没那么容易摆脱这种伤害和痛苦。   一行人坐上马车,没多久,就穿过了几条里坊街道,来到了金光门附近。按照上官婉儿的指点,找到了一处宅第,门前一块崭新光亮的牌匾,还蒙着红绸彩布没有揭去。站在下面,隐约可见到里面两个金漆大字——秦府。   秦霄呵呵笑了起来:“到家了!”   众人齐齐轻声欢呼,跳下马车来。   一人多高的朱漆大门口,还正有两个仆役在擦拭打扫,见到秦霄,眨了一阵眼睛,慌忙上前拜道:“您就是御史中丞秦大人么?”   秦霄笑:“正是。”   两个仆役慌忙跪拜了下去:“拜见大人!”   “行了,起来吧。”   秦霄心情挺美,每人赏了他们一些铜钱,“你们。怎么一下就认出我了。”   其中一个仆奴忙答道:“两日前,宫中的上官大人就来打理过了,并亲手画了一幅大人的画像留在府里,告诉我们说,这就是宅子的主人,当朝御史中丞秦大人。今日又有吏部地官员来交待过了,说大人已经回京,马上就会住进来。我们这些下人。就一直开始忙活,准备迎接大人进府了。”   这时。另一名仆奴急忙忙的跑了进去,叫十余名丫鬟仆役齐齐叫了出来,跪倒在地,一起拜见秦霄。秦霄自然是一一打赏,算是给过了见面礼。那些仆役丫鬟,自然是个个喜笑颜开,还有人扯开一挂鞭炮燃放了起来。噼里叭啦的热闹了一阵。   这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居住。方圆一亩多地,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入门一条沥石小道,旁边也有林荫绿灌,装点虽然简单,但也还显得闲适清雅,看来之前住在这里的主人,倒也是个风雅之士。三栋屋子,一座小楼。主屋坐北朝南,精致而又大气的高顶木屋,中间一处待客正堂,两旁就是主卧和耳房;主屋之后几道回廊,石砌天井,旁边就是东、西两个跨院,用过客房的。至于那个小楼,估计之前的主人有女儿,用来做闺房秀楼地。除此之外,就是仆役丫鬟们住的后院杂屋,和厨房、马厩、储藏室,还有一个佛龛。   秦霄和大家一起,大致的浏览了一遍,也还算是称心如意。而且,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出修缮过了的痕迹,正堂正屋里的摆设用具,也是一溜儿泛着新漆光泽,散发淡淡的油木香味,全是崭新的。连仆役丫鬟身上穿的衣物,都是新的。这些,估计就是上官婉儿打理后留下来的痕迹了。   秦霄前后转了一圈儿,脑子里已经在勾画着,哪里需要引来活水,建个小水池,弄个水轮车,将水流灌大了,也好带动风扇纳凉;哪里需要弄得平整了,建几个单杠、双杠,自己有时间要用来健身的,哪里要拆了没用的回廊,建个凉亭,也好休憩品茶。还有,就是将那个老旧的浴池拆了,重新建一个,跟楚仙山庄一样的“半自动”浴池,那才享受呢!上官婉儿定下的西跨院,也该按她要求的打理一下,虽然她不一定真的会来,但答应了的事情,总不好反悔。反正这宅子里能睡人地屋子多了去了,就是来七八十个客人也住得下。   秦霄将这些想法,全都跟紫笛说了,小丫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还仔仔细细拿笔记了下来,时不时地抓起头皮,很不明白秦霄说的是什么意思,又免不了解释一阵。   众人在宅子里游赏了一阵,眼见天色已近黄昏,仆奴丫鬟们,已经去准备晚餐了。秦霄方才想起,已经早早答应了相王李旦,要去他家里赴宴的,于是对李仙惠说道:“仙儿,我和李嗣业、范式德要去相王府赴宴,就不在家吃晚饭了。今日你和紫笛他们,吃过饭就早早休息吧,不用等我们了。”   李仙惠淡淡的笑:“去吧。这种事儿,不用跟我说的。男人么,总该在外面有些应酬,没理由整日窝在家里躲懒。”   秦霄听得心里暖暖地,李仙惠这口气,说出来就像是亲人一样……秦霄暗想道:我是不是,也应该仔细考虑一下,究竟该把李仙惠摆放在一个什么位置,或者说,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名份了?但是,她再怎么说也是个郡主,而且,现在还是一个比较敏感、相对有些凶险的时期,同时,我又刚刚拒绝了皇帝提出地婚事……   想了一阵,秦霄感觉挺矛盾的,又还不是很确切地知道李仙惠心中的想法,于是只好将这事按了下来,以后再作计较。   秦霄带着李嗣业和范式德刚走出大门口,差点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抬眼一看,居然是卫王李重俊。   李重俊抓住秦霄手哈哈大笑:“兄弟,你总算回来了……嗯,丫头呢?”   秦霄真想破口大骂,这是什么重色轻友的兄弟,第一句还没寒喧完,第二句马上问起了紫笛。秦霄故作不知:“哪个丫头?”   “吓!少跟我装傻。紫笛呢?”   “噢……”   秦霄轻描淡写的说道,“在江南养伤,没跟着来呢。怎么,你找她有事?”   “你你你!——”   李重俊顿时气岔,恨不得扑上去咬秦霄几口。   “咱不是说好了的么?你怎么能不带她来长安呢……哈哈!本王看到了!那不是丫头么,哈哈,你竟敢耍我!”   李重俊从大门外,刚好远远的看到紫笛在大堂里,大摇大摆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指使着仆人做这做那。   秦霄哈哈大笑:“没想到,殿下的眼神,还真是不错。”   李重俊双眼就差散出绿光来,欢喜说道:“嗯,这下我就安心了。”   秦霄讪讪的道:“看来,秦霄还真是自作多情了。原本以为,殿下百忙之中能够来我这破院,是来看我。没想到,是来瞄美女的。”   “咳!”   李重俊收敛了一下色急的神色,正色道,“兄弟这是说哪里话!早上门卒来报,说兄弟已经到了长安,我马上出来找你,没想到,你径直进宫见驾去了。这不,打听了好一阵,才知道皇帝将这处宅子赏给了你,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兄弟,你现在可真是鸿运当头啊!单说这宅子,就有好多京官儿在争,没想到皇帝金口一开,你坐享其成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拿下来了。我可不管,你得请客!而且,是大请特请!”   秦霄见李重俊笑得奸险,知道他是在暗指那八十万贯,于是笑道:“我秦霄还不是殿下的砧上鱼肉,殿下想怎么宰,就怎么宰喽?”   “哈哈!”   李重俊大笑,随后压低了声音,“我早说了吧,那八十万,迟早是你的。本王辛辛苦苦帮你从江南带到长安来,收点辛苦费不过分吧?这样吧,到长安最好的曲苑——坊翠眠楼,请我耍个十天八天的,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哦,对了,前段日子,上官婉儿跑来找我,领了一万贯过去了,说是帮你打理庄子,雇请仆役。秦兄弟,你这面皮,还真是大过你家的这张朱漆大门了,居然让皇帝近侍,当你的管家!”   秦霄贼笑:“殿下不是说了么,我正鸿运当头呢。什么好事,一事都降临到我头上了。”   李重俊更是笑得有够淫荡:“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跟她勾搭上了?” 第151章 装逼之神   李重俊拖着秦霄,且走且说,喋喋不休的说了好一阵,众人已经走到西市大街上。李重俊仿佛才醒悟了过来,一拍额头:“啊呀,我真是晕了头了!骑来的马都扔在你家门口,居然和你们一直走路走到现在!”   秦霄忍不住笑起来:“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呢?”   李重俊笑道:“相王下帖,请我赴宴呢!说是,给御史台最年轻有为的同僚,江南道钦差大人接风洗尘,哈哈,自然少不了,我这个同你一起办过差事了的卫王。这不,我便顺道儿过来,邀你这个主角儿一起去嘛!”   秦霄心里暗骂道:奸人!你哪里是顺道儿来邀我,好像,你家就在相王府隔壁吧,还顺道?马都跑得喘着粗气了,分明是拐了十几条大街——是特意来寻紫笛的吧!   从武则天时代起,皇家王公,一般都不去封地了,而是统一住在京城,位置就在朱雀大街东面的安国寺附近,一坊之地,全是住的皇子皇孙。这一坊,一直也没有坊名,被人习惯的称为“十王宅”到了玄宗时代,又改称为“十六王宅”不过,住在里面的皇子皇孙,也自然不止十六个了,只是个习惯上的泛称罢了。   李重俊也懒得回去拿马匹了,和秦霄等人海阔天空的聊着天,一起步行走过西市,往十王宅而去。走了才没几步,李重俊只管叫累,于是又临时租了两驾马车。   相王府到了,秦霄等人下得马来,门口已经有人在迎接。黍霄跟在李重俊之后,进了相王府。   相王李旦,身为武则天亲生的四子,也是幼子,素来低调隐忍,之前和中宗李显一样。已经短暂登过一次基,但不久就主动让贤退位了,由他母亲武则天亲自登基称了帝。李旦最大的本事,应该是“忍”了,这几乎已是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秘密。当年他刚刚从帝位上退下来,他的两个妃子,就被韦团儿构陷在武则天那里告了污状,被秘密处死在了宫中。就地掩埋,到现在也找不到尸首。可李旦却在武则天面前泰然自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再有就是庐陵王李显刚刚被召回,他就忙不迭的上表,请求武则天立他那个苦命的哥哥李显当皇太子,避免兄弟不合,手脚相残的事情发生。   秦霄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形容李旦——装逼之神!   也正是这一手高妙绝伦的装逼功夫,让李旦在若干次地政治风暴中,安然无事。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门绝技。   相王府的装点,也没有特意的精心布置,简单而又大气。宽敞的大堂里,李旦对坐在身边的几个年轻人笑呵呵的说道:“来了。”   秦霄和李嗣业、范式德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相王殿下!”   范式德还将封好的一包礼物——黄金百两——交给了相王府的管家。   李旦笑容可掬:“免礼免礼,私家聚会,大家既是同僚,也是朋友。就不必如此多礼了。重俊,你们大家都是年轻人。就由你负责引见一下吧?”   “是,叔父。”   李重俊笑呵呵地领着秦霄,一一见过和李旦在一起的几个年轻人:“这位是相王长子,宁王李宪。”   秦霄拱手行礼:“宁王殿下好。”   李宪简直就是李旦的翻版,长相举指。跟他父亲一模一样,呵呵的拱手回礼:“秦大人客气。你既是三郎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这么见外。”   秦霄笑道:“可惜今日临淄王没能到来。不过,秦霄已在神都与他相会过了。临淄王说有事再耽搁几天,不久即将回长安。”   李宪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好嘛!到时候,我们一起约到他府上去玩。三郎早早就在我们这些兄弟间提起过秦兄弟的大名了,这次秦兄弟又在江南立下奇功,我们也都想听秦兄弟亲口讲讲,江南的一些事儿呢。”   秦霄笑道:“殿下若是不嫌寡味,若得空闲,自当讲予殿下听。”   李重俊又依次介绍过去:“相王二公子,恒王李成义;四公子,怀王李隆范;五公子赵王李隆业。”   秦霄一一行礼见过,众王子也是笑脸回礼相迎。   最后,李隆俊介绍道:“这位,是太平公主的二公子,薛崇简。他与三郎,历来关系最为要好。”   秦霄也跟他行礼见过,心里暗想道:这是太平公主与薛绍地儿子吧?生得宽额大眼,浓眉秀鼻,倒也挺俊朗。今天来的,还全是些皇家贵胄哦……   众人都已经彼此认识过了,李旦爽朗说道:“来来,大家都请入座。本来么,本王今天是想把御史台的一些同僚都请来的,但他们最近看样子都挺忙。如此也好,只剩我们这一家子人,在一起闹闹,也还自然。好吧,人都到齐了,上菜,开席!”   李旦大手一挥,一溜儿的丫鬟担着菜碟碗盘,将美味佳肴送上了桌面,侧厅里的丝竹音乐也轻轻奏起。   李旦的一句“一家子人”已经让现场的气氛变得轻松融洽了许多,大家都轻松地聊起了天,彼此敬酒,讨教诗词酒令。   李旦将范式德招手叫了过去,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说道:“今天来的,除了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就都是些年轻人了。咱们让他们闹去,范先生,我久闻你学识渊博,可否给我讲一讲,此次下江南所见地风土人情呀?或是叨唠叨唠茶经也行呵!”   李旦都自称“我”而不是“本王”了,显得毫无架子平易近人。   连范式德那样的老迂腐,也几乎一时忘了他是个亲王,与他笑语生欢的李嗣业坐在秦霄旁边,早已是在大咧咧的喝酒吃肉,对于那几个王子附庸风雅的吟诗作对,根本就充耳不闻。   李重俊则是时不时地凑到秦霄耳边,向他讨问紫笛的消息。弄得秦霄不耐烦了,后来说道:“殿下,今后,你若是老这样找我要消息,我可说好了。每问一句关于紫笛的话,收费一贯。我可不能老是这样给你无偿地提供消息呀!”   李重俊一咬牙:“好,一贯,就一贯,成交!那我问你,紫笛,她有心上人了没有?”   秦霄眨巴了几下眼睛,作势思考了好一阵,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重俊急道:“什么意思?你道是说清楚呀!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两贯!”   “哎呀,你就说吧!我多的没有,那库房里八十万都快发霉了。”   “那我不说了。”   “得,算是本王遇到对头,认栽了还不行么?那些东西,明天我就差人送到你府上。还有,今天地这——两贯!”   李重俊几乎是咬牙切齿,将“两贯”二字,说得极重。   秦霄哈哈的奸笑:“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太清楚!”   “我……我日!”   旁边正在埋头啃着猪蹄膀的李嗣业,不自觉的偏了一下头,看向李重俊,低声道:“殿下,应该说‘法克’,那个‘日’,过时了,而且,太粗鲁。”   “就是!”   秦霄贼笑着附合,“堂堂的王爷,居然也骂粗话!看吧,连世上最粗鲁的李嗣业,也觉得殿下粗鲁了。”   李重俊将手放到桌底下,狠狠的在秦霄腿上掐了一把:“你逼老子的!”   旁边吟诗作对玩得更起劲的李宪等人,不由得转眼看向秦霄这边,奇声问道:“卫王,秦兄弟,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哦,没什么。”   秦霄呵呵的笑道,“和卫王殿下,聊起了一些江南趣事。”   李宪似乎来了兴趣:“秦兄弟不妨说给我们大家也听听。”   “好啊!”   秦霄拍拍手,就准备开讲,然后又作势转眼看了一眼李重俊,“不过,我就是怕,某位王爷,不让我讲。”   李重俊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会不让你讲?大家一起听热闹多好。”   秦霄清清嗓子:“咳!那好,既然卫王殿下都同意了,那我就开讲了。那是一个,关于某位英俊的王候,和某个迷人的江南美女,在诗意的彭蠡湖,鸳鸯戏水的……”   秦霄话没说完,李重俊像被电打了一样冲了起来,将秦霄的嘴捂住:“住口!你快给老子住口!”   秦霄作势大力挣扎:“杀人灭口,救命哪!”   众人齐声大笑起来,不用秦霄说,也都明白了,那肯定是李重俊在江南惹下的风流韵事。只是他们万万不会想到,李重俊这一次耍风流,可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被紫笛扔到了冰冷的湖水里,还眼泪鼻涕川流不息的大病了几天。   李俊重忿忿道:“秦霄,有你这么当兄弟的么?居然想到要出卖我!太可恨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知道内情的李嗣业,更是笑得捶起了桌子。李重俊表现得越紧张,自然也就说明,他的那个小辫子越有意思。   席间一直其乐融融,时间倒也还过得飞快。   入夜将深的时候,宴席才散去。李重俊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李旦差人送回了卫王府。   秦霄和李嗣业、范式德往回走去,心里暗想道:装逼之神——相王李旦,倒还真是个温厚长者;他家的那几位王子,也还都是容易相处的人物。 第152章 初涉朝堂   三日后,清晨。   秦霄对着一面铜镜,痴痴的傻笑。   李仙惠正往他腰间系着绶带,挂上了银鱼袋,还帮他折了折衣领,细心的抚平着肩头的褶皱。   秦霄笑道:“仙儿,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或是胖得动不了的肥肥,你干嘛像个下人一样,伺候我穿衣服呢?”   李仙惠充耳不闻,将秦霄的官帽端得正了一些,轻轻的拨了拨他帽上的双翅,往铜镜里看了看,满意的笑道:“嗯,这还像个样子。我认识你这么久了,很少见你穿官服,更不用说,这么正儿八经的穿戴仔细过。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才有个四品大吏的样子?”   秦霄知道,这几天以来,李仙惠都在找着各种各样的事来做,让自己忙碌起来。她这个秦府的“大小姐”整日里,显得比府里的仆役丫环还要忙碌。修澡池是她一手监督的,短短的两天时间,几乎就将楚仙山庄的澡池,搬移到了长安秦府里;正堂里,每一样家具、屏风、盆饰的摆设,她都要一一过问,仔细端详;至于园林布景,那更是她的强项了。前堂入门处的林荫灌丛,花圃亭榭,细到每一处花枝的形状,她都细心仔细的照看周到,连那些花匠艺人,都惊叹于她的专业和细致;连上官婉儿“强占”的西跨院,也由她一手操持,假山流水,太湖石塑,无一处不美妙考究;府里买来的每一床被褥床单,也要她精心挑选,选择花色质地最好的几套,用到了秦霄主卧的床铺上。清晨时分,忙到深夜方才入睡的李仙惠,又忙不迭地来叫秦霄起床,非要亲自动手,伺候他洗漱更衣。   秦霄明白,李仙惠这是在麻醉自己,让自己忙得忘了眼前的一些伤心事,忘了想念近在咫尺的亲人。   看着神色疲惫,眉宇间隐隐约约有一丝忧郁,却强作欢颜的李仙惠,秦霄隐隐感觉有些心疼。不由得将她轻轻抱在胸前,低语道:“仙儿,你……毕竟还是放不下么……”   李仙惠软软的倚在秦霄怀里,双手轻环在他背后,闭上眼睛,微微的摇头:“也许是吧……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习惯的。秦大哥,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   “说吧。”   秦霄轻抚着李仙惠的发髻,“只要能答应的,我都答应你。”   “你当了东宫卫率大将军,要好好保护我的家人,不要让他们再受到什么伤害了,好么?”   “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嗯……好啦,我也不缠着你了,该上朝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我们应该,很高兴才是,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儿了。”   李仙惠轻轻的从秦霄怀里挣脱,脸上已是一片潮红:“我去替你,取早点来……”   秦霄微笑点头,也没再拒绝让她去干这种下人该干的活儿。看着李仙惠翩然离去的背影,秦霄不由自主的长吁了一口气,感觉恍然如梦一般,心中暗想道:李仙惠,一个本该死了两年的大唐郡主,与我这个21世纪的时空偷渡分子之间,居然还能发生这一些能够拍成电影的神奇故事。命运这玩意,还真能折腾人。既然现在我已经成了历史的一部份,也是时候该仔细的考虑考虑,怎么应对一些历史上将要发生的大事了。比如说眼前就极有可能要面对的,武则天驾崩之后,谁来当皇帝?……   这是秦霄来到大周当了官儿之后,第一次正式地参加早朝。   气势恢弘的大明宫里,光苑门内的鼓楼传出隆重威严的鼓声之后,在东、西朝堂内等候上朝的文臣武将,分左右列班,整齐有序的走上了栖凤阁和翔鉴阁之间的龙尾道。   威武雄壮执戈立戟的羽林卫卫士,分列在龙尾道两旁,晨时的朝阳照在他们身上的细鳞铁甲上,熠熠生辉。   龙尾道的尽头,就是大明宫的主殿——含元殿。司礼太监长声宣道:“皇帝早朝,文武百官依列上朝!”   秦霄站在文官班列的末游位置,跟着队伍进了含远殿。武则天驾到,众文武山呼万岁,早朝开始。   秦霄远远看到,李嗣业腰挎长刀,披腥红战袍,身着千牛卫备身战甲,威风凛凛地立在含元殿左侧,眼睛时不时的往百官中瞟过来,看似也在寻找秦霄的人影。   至于范式德,算了,以他的品衔,还没资格上朝。   武三思、张柬之、姚崇、唐休曝等人,分列文臣武将之首,依次奏上的一些事关国家政令军事的奏折,请武则天批示。稍后不久,就由御史大夫相王李旦,上报上半年朝廷御史,巡查地方的回报情况。   武则天听完李旦的奏折,威严朗朗的说道:“我大周天下,承平日久,民安国盛。有言道,居安思危,防微杜渐。前不久,江南就闹出了屑小之辈,用一些江湖诈术,假扮皇家子嗣招摇撞骗,甚至暗图谋逆之举。幸得江南道巡查使,御史中丞秦霄明查秋毫,智勇并用力敌顽寇,将逆匪全盘击溃一网打尽,使江南的一场浩劫消弭于无形。此举,真是大功于民,大功于社稷。凡查处此次江南逆匪案的有功之臣,都应升赏。”   武则天顿了一顿,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宣旨。”   圣旨里的赏赐秦霄已经一清二楚了,此时无非是正大光明的公布一下,免不得要跪恩谢旨。今天的早朝,除了每日例行的处理一些公务,也没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秦霄等人的获赏,似乎成了一出重头戏。   最后,武则天还亲赐了一套华丽的明光甲和嵌金长剑给秦霄。   东宫左卫率,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极繁重的训练和军务,主要就是负责太子上朝、会客、外出时的司仪和安全。秦霄身为卫率大将军,自然少不了一套漂亮的行头。这种明光铠,是护胸镜锃亮的板式铠甲,也就是大唐时期最高级、华丽的铠甲,名列“唐十三铠”之首。唐十三铠中,有八种铁甲,分别是明光甲、光要甲、锁子甲、山文甲、鸟锤甲、细鳞甲,一般都是将领或是高级戌卫队的装备。像负责早朝司仪戒严的羽林卫军士、千骑卫士和千牛卫卫士,都装备的铁甲。   早朝散后,百官回到东西朝堂暂歇,然后准备散朝,各自料理公务去。张柬之和姚崇两个丞相。居然也没有回含元殿后的中书省宰相阁,而是破例到了东朝堂,文官聚集的地方找到秦霄,对他笑呵呵的说道:“秦大人,哦,今后似乎要称呼你秦将军才更贴切一些了?明日起,你就用不着再到东朝堂来报道,直接和太子一起上朝就可以哦!秦将军在江南立下如此奇功,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姚崇也笑道:“是啊!狄公离弃我等而去,已有两三年了,让人甚觉寂寥。没想到,他的学生。也如同他一般的出类拔萃。秦将军,我们仿佛在你身上,看到了狄公的影子哦!”   秦霄微笑回礼:“两位阁老太过谬赞,秦霄哪里及得上恩师万一。”   众僚见两个丞相都对秦霄推崇有佳,加上早朝之上,武则天也似乎表现出对他的格外青睐。都心知肚明,知道秦霄迟早要成为当朝的大红人,纷纷过来凑个热闹,道声恭喜。攀攀交情。   张柬之轻抚着雪白的须髯,笑眯眯的说道:“秦将军,你与本阁也有同窗之谊。如今升了官职,又乔迁新居。怎么说也要上门道贺一番才是。秦将军,你不会拒绝我这个老朽,到你府中叨杯酒水喝吧?”   “阁老驾临,安有不喜之礼?秦霄欢迎之至!”   秦霄拱手笑道,“今日辛时,秦霄在府中略备薄酒,恭请诸位大人前来小聚,答谢阁老和诸位大人,对晚辈的栽培看讫。”   “呵呵,好,好。”   张柬之笑道,“我与姚大人,必将亲临,为秦将军贺喜。诸位同僚,也不妨去热闹一下嘛。”   既然宰相都开了口,众官僚哪有不应声的道理,都纷纷道:“理应贺喜,理应贺喜!”   秦霄满面笑意,一一答谢各位。寒喧扯淡聊得正热闹,西朝堂门口进来一人,众臣僚顿时静了下来,纷纷冲他行礼:“梁王殿下。”   呵,这不是梁王武三思么!刚才在朝堂上,为了任命几个礼部官员的事儿,跟姚崇和张柬之争论不休,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家伙,居然也屈尊到东朝堂里来了。   武三思微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礼,乍一眼看到张柬之和姚崇,脸上堆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拱手道:“哟,二位阁老也在东朝堂呀,今日这东朝堂,倒是热闹得紧。”   张柬之和姚崇也拱了拱手,笑:“梁王殿下,这不是也来了么?”   三人哈哈的干笑了几声,武三思走到秦霄面前,抚着颌下的灰白长须,啧啧地摇头道:“狄国老和我斗了一辈子,可惜到头来,却命不够硬,死在我前头。现在又抛出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什么武状元,钦差,大将军。呵呵,本王可就好奇了,为什么皇帝陛下,对这个小子如此看重呢?于是特意来看个仔细……唔,生得倒是漂亮魁梧,是个绣花枕头,哈哈!”   秦霄心里“噌”的冒起一团怒火,眼睛瞟了一瞟武三思喉间上下蠕动的喉节,微眯了眯眼睛,心中怒道:老狗!依得我的脾气,只要一秒钟,就能将你格杀!   秦霄强忍着火气和冲动,不动声色。   张柬之呵呵的笑了笑:“秦霄这么个末进后生,生的再漂亮,哪里比得上梁王风流儒雅,气宇不凡。有乳臭的枕头,终是闻得有些腻味呀,姚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姚崇听得呵呵笑了起来:“张阁老正解!有理,有理!”   “你!”   武三思气得胡须发抖,狠瞪了瞪眼睛,对旁边仍拱手立成一圈儿的臣僚喝道:“你们这些人,怎的还围在这里,拿着朝廷的俸禄,都不用干事的么?”   众臣工纷纷唯唯诺诺,作鸟兽散,走出东朝堂,忙各自的事儿去了。   秦霄也心里一阵好笑,这张柬之还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儿,明褒暗损,说武三思是个老绣花枕头。其实这话也还真的有几分道理,武三思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走在大街上,也应该会有一些回头率。只是他那份嚣张的气焰,着实让秦霄想狠狠地抽他一顿。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大局着想,秦霄好歹忍了下来。   东朝堂里,现在就只剩下了四人。武三思也不想留下来讨些没趣,一拂袖,闷哼了一声走了。   张柬之和姚崇看着武三思的背影,呵呵的轻笑。   秦霄颇有些郁闷的说道:“二位阁老,秦霄初涉朝堂,似乎并没有得罪过梁王,他为何要如此奚落于我?”   张柬之笑道:“秦将军,你别在意。武三思,就是这么个人。整日里嚣张拔扈,似乎都成了习惯了。见谁不顺眼,都要扑上去咬两口。再说了,狄公当年在世时,与梁王那可是死对头。梁王一心想当皇储,狄公却力主李家正统,最终劝得皇帝,立了李显当太子。为这些事情,就够他将狄公往死里恨了。你是狄公的学生,他这样牵怒于你,也是自然。”   秦霄无所谓的笑了笑:“牵怒便牵怒,我秦霄又不是他梁王家的奴仆,不至于没来由的看他梁王的脸色行事。”   姚崇点头笑道:“嗯,不愧是我大周的武状元,有点气魄。不过,在朝堂之上,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有气魄是好事,但也要有心计,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去做。免得被一些小人捉住了辫子,纠缠不休。”   秦霄拱手谢过:“姚大人金玉良言,晚辈铭记于心。”   张柬之呵呵笑道:“嗯,秦霄,多跟姚大人这条老狐狸学学世故圆滑,用不了多久,你也能像他一样成精了。”   姚崇没好气的笑骂:“你这老鬼,居然还数落起我来了!秦霄,你可别听他的,这张阁老,才是真正的人精!”   “呵呵!”三人都发出一阵畅笑。   秦霄心里暗暗思索道:还真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要想当个中立派,以我这样的出身和背景,似乎是绝不可能的了! 第153章 大将军走马上任   太子李显被武则天召到了太明宫,秦霄本想先去拜会一下,没想到扑个空。于是到东宫詹事府应了个卯,例行拜会了一下太子詹事。   詹事府的太子詹事是三品大臣,名义上统领东宫的一切重大事务,历来是由太监兼任。但实际上跟太子太保、太傅这些官职一样,差不多是个虚职,真正有权力的,还是像秦霄这样的东宫六卫率主率,和太子左、右春坊的庶子、中允这些人。六卫率又手握兵马实权,在大唐这样尚武的大环境里,卫率将军,又比司文职的其他臣僚身份要高一些,更有份量。同时,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这六率之中,左、右卫率居首,专司保护太子安全,属于东宫亲勋卫率;司御率则主要是负责东宫的戒严、巡视、哨警;清道率则是负责太子出巡时的开道、司仪。所以,秦霄实际上,已经是东宫武装的第一将军,手上的权利,算得上是最大的了。   秦霄还没来得及换上皇帝赏赐的明光皑,就穿着四品朝臣的官服,走进了左卫率府。刚刚一脚踏进门里,就听到‘哗啦’一声,十余名身着甲胄的将军齐齐单膝跪地,凛然道:“参见主率大将军!”   秦霄仔细看了一眼,李嗣业居然首当其冲,拜在最前,看来自己在东朝堂与张柬之等人闲聊的时候,李嗣业就已经跑到左卫率府来了。   秦霄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众将免礼!”   众将军又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声音都是整齐划一,威武有力。   秦霄心里暗暗欢喜:这就是军队的感觉!太好了,我喜欢!   秦霄大步流星的走到主率位上,对众将说道:“诸位将军,从今日起,我秦霄就与大家是生死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们地事,就是我秦霄的事;兄弟们的父母兄弟,就是我秦霄的父母兄弟。废话不说,从即日起。我左卫率中的任何兄弟,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只要有麻烦,不好解决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他摆平。”   寥寥数语,听得在列的十几个将军心里齐齐的惊愕起来,大家心里都想道:满以为,新官上任,会长篇大论地说一些维护王权、保卫太子、勤加操练、奉纪守法的陈辞滥调,没想到却说了这些!   但这些话。也正是那些个领军当兵的人爱听的。诸将纷纷面露喜色,齐声道:“唯主率大将军马首是瞻!”   “嗯!”   秦霄沉声重调,语气铿锵有力,“卫率司职,操练扬上,战阵之中,我秦霄是主率,是大将军,若有忤逆军令者。虽亲生手足,亦不轻饶;别的时候,众将军和卫率府里的士卒,就是我秦霄的亲兄弟,挤上一桌抢酒喝,练把子过招,随时都行。不过,要抢到我手中的酒,也得凭本事!”   众将齐声大笑,顿时气氛融洽了许多。   秦霄这一通适合众将脾性的训话,顿时让彼此之间的距离空前缩小,没了之前的那种生疏和隔阂。历来东宫卫率的主率,很多时候都是由其他十二卫的武官兼任的,原因是东宫卫率的戍卫任务不重,操练也不多,一般也谈不上上阵厮杀,算是个轻闲衙门。所以也一直没得到太多的重视。   这次武则天意识到了朝中隐藏的危机,将秦霄派来当了左卫率主率,用意也是相当的明显,目的就是为了加强太子东宫卫率的力量。虽然她这样做,未必就是要打压武三思等人,但太子李显的力量历来太过于薄弱,总是处于被欺负的地境,也让她心里很是不安。两派势力的力量失衡,会让皇帝增加制约调控的难度,这点道理,武则天肯定是明白的。   所以,现在秦霄以武状元、有功之臣、御史大员的身份,统领东宫左卫率,意义已经是非同寻常。朝中的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得出来。也难怪武三思,会心头上火的跑来刁难他一番。   秦霄说道:“今日初次见面,秦霄给众位兄弟每人一份见面礼。前不久,我从江南回来,带了一批江南丝绣彩帛,现给每位兄弟赠送两匹,兄弟们给老婆孩子,多裁两套衣裳去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秦霄心里想得明白,这人呀,都是现实的。没点好处,光凭着嘴里说得甜蜜,称兄道弟拍肩握手,是难得培养出什么感情的。自己在军队里全无威信,虽然现在是左卫率的头头儿,说到底也就是个嫩瓜蛋子,不拉拢一下人心,联络一点感情,是很不好办事地。   众将听了,果然是一阵欢喜,纷纷道谢。其中领头一将说道:“大帅这样慷慨大气,倒显得我们这些兄弟们小器了。兄弟们,我听闻今日大帅府里办乔迁酒,我们一起去贺喜怎么样?”   秦霄早就留意了那名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自己同时参加武举,名列探花郎的田珍,此时他已经做到了左卫率府正五品下左郎将,与即将从荆州府调来的万雷(右郎将)平起平坐,是除了副率李嗣业后,卫率里官职最大的武官,秦霄在这里的左膀左臂之一。   秦霄呵呵笑道:“田将军,我正在邀请众位兄弟,今日到我府上小聚,不想你却先说了。”   田珍拱手笑道:“大帅是个爽利人,我们这些兄弟,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难得大帅还记得末将,末将真是荣幸之至!”   卫率府的武将首领,是“帅”所以田珍称呼秦霄“大帅”,这样显得亲昵一些,而且,历来卫率内部,也习惯这样的称呼。只是到了别的场合,为了区别于音偕的“大帅”,才一般称呼卫率的“帅”,作大将军,或是将军。其实严格意义上讲,除了十二卫的统率大将军,其他人都不太好称作“大将军”。   秦霄大笑道:“田将军真是直爽,合我脾胃!当日我们同登武科三甲,还一直没有机会聚上一聚,今日就趁这个机会,到我府上痛饮一番!众位兄弟,也一起来!记得,带礼物包封的,都是小器的娘们。我秦霄诚心给众兄弟送份江南带来的纪念品,莫非还要兄弟们还这个人情不成?”   “这……”   众将有些疑虑,纷纷面面相觑。按理说,新官到任,他们理应先行孝敬才是。现在秦霄先下手为强,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先给他们送了礼物,反而还不许他们反赠,也倒是令他们有些为难了。   李嗣业哈哈大笑道:“兄弟们,这没啥。大帅就是这么一个人,爽直痛快,大家别想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事儿了,稍后我们到他府上痛饮大吃就对了。你喝得越醉,他便越高兴!”   众人一起大笑,卫率府里,空气浓作一团。   秦霄的就职演说,也算是取得了极佳的效果。第一天,就在左卫率将军们的心目中,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稍后,田珍等人,将卫率府里的一些资料、表文,一一拿来给秦霄过目。整个卫率府,大约加当于三府人马,包括将佐共有3548人。由于是皇家卫率,配置的装备,也是一流。人手一副细鳞铁甲,鞍马坐骑,所受的军饷,也是普通卫府士兵的一倍半。所以都说,东宫卫率是一般士卒都想进的地方,俸高而事少,又没有什么危险系数,平常的操练也不辛苦。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尽管左卫率的装备精良,但是真正说起战斗力,跟那些勤加操练的十二卫野战兵,和类似于精英团的羽林卫、千骑就没法比了。而且,东宫六卫率的兵源,也大多是地主、仕族或是官僚子弟,许多都是习惯了骄奢安逸过好日子的人,虽然受大周朝尚武风气的影响,甘心服役入伍,但要他们平日里闲来没事就苦苦的操练,也不太现实。比起那些从一般农民手工业者中服役而来的十二卫军士,素质上也差了一些,更不用去比十二卫中,那些招募而来的精壮之士,他们可以堪称是大周的雇佣兵——职业军人。   这些事情,秦霄都牢牢记在心里,心中暗道:我知道这左卫率,以前有个绰号就叫“公子军”,除了穿得漂漂亮亮的陪太子、郡主们游玩,别的事儿都不是太擅长。可是从现在起,有了我秦霄,这个现状要现再维持下去,怕是很难了。我若是不在左卫率里干出点成绩,将这群只知贪图享受的老爷兵整治过来,折腾出一支有素质的队伍,那以后可以直接被人看得扁扁的,也不用再在军队里混了。   哼,有我来了,你们这些安逸惯了的公子哥儿,就别再整日想着喝酒品茶嗅女人了,都给我脱三层皮,换三次骨,像个爷们一样的,拿出点真本事和威风气势来! 第154章 麻烦来了   午时过后,李显仍然没有从宫中回来,看来已经被武则天留着一起进晚膳去了。秦霄也就没有再等,跑到太子府递了一份折子进去,说改日再来拜见,然后领着李嗣业、田珍这两个大兵头,骑上东宫府里的大宛宝马,朝金光门而去。   今天最开心的,莫过于李嗣业了。一直以来,他都难以寻到脚力雄健的坐骑。这次回京以后,被调到了左卫率,当了个二当家,马厩里的良驹骏马,还不由他挑选?本来皇家近卫的马匹,就都是精挑细选而来的良驹,卫率府由于要经常负责一些司仪,所养的马匹,更是雄壮威武不凡,而且有许多都是皇家禁苑里挑选而来的,外国使节进贡的各类宝马,尤以大宛马为个中翘楚。   既然都是左卫率的当家人了,自家的东西,还能客气?秦霄和李嗣业各自挑了一匹好马,欢喜异常的驾上马鞍,乘了上去。这些司仪马,都是训练有素极通人性的宝马,易于驾驭,虽说耐力比起用于长途奔袭的西域马和突厥马,会稍有逊色,但是力量和爆发力,绝对优出一截。   说起挑马的手段,秦霄也着实让田珍等人吃了一惊。秦霄没让田珍和其他几个将军代为挑选,而是亲自到马厩挑选的。最先看的,是马的眼睛,饱满圆溜有神的,算是过了第一关,否则长得再雄健,也不要;再就是毛色,并不是一味的拘泥于纯色毛皮,反而挑的是肩膀两侧或是头上、臀部,有些许虎斑、鹰膀花纹的。因为这种马,才是真正原始野生的烈马良驹,后来被人驯化的。比那些生得漂亮光鲜、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儿杂毛地马匹,要更加的强壮;再然后,就是看马的牙齿,分辨年龄,太老太小了的,都不要。其次,就要挑耳朵尖而灵活的、头稍小,腮肉少。骨骼分明的;头颈弯曲直立,肩宽而背直……诸如此类,秦霄论得头头是道,从千余匹骏马中,挑出一匹淡金色的自己骑了。然后挑了一匹墨黑的给了李嗣业。   田珍奇道:“大帅莫非也深研过马经?怎地对相马。如此熟悉?大帅挑的这两匹马,都是纯种的阿哈尔捷金马,也就是我们习惯称作的‘汗血宝马’!整个东宫卫率里,大概一共不超过十匹。而且前后被太子拿出去赠送了一些,现在估计,剩得更少了。”   秦霄呵呵笑道:“略有涉猎。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其实秦霄知道这些,还真的多亏了狄仁杰送他地那本《怀英手札》这本手札,简直可以说就是一本当代地百科全书。   刚进了秦府大门。早早等候在此的李仙惠就上来欢喜接到。田珍见李仙惠跟秦霄关系亲密异常,哗啦一礼就拜了下去:“田珍拜见大帅夫人!”   李嗣业哈哈大笑:“起来吧,还没成亲呢!这位是秦大帅沾亲带故的远房堂妹。叫秦仙儿。”   田珍尴尬了一阵,仍是毫不含糊的拜倒在地:“拜见秦小姐!”   李仙惠脸上已是一片潮红。忙道:“田将军快起来,我可受不了这样的大礼。”   说罢羞怯的站在秦霄身边,轻挽着他地胳膊肘儿。   秦霄呵呵笑道:“田珍兄弟,你也太客气了。都说了,出了卫府,离了军中,我们就是自家兄弟一般。别总是行这种大礼,多见外呀!”   田珍站了起来,自嘲的笑道:“大帅说得是,卑职唐突了。”   四人走到正堂里,紫笛这丫头见有客人来了,也表现得规矩懂事,立马差人奉上了茶水。秦霄对紫笛说道:“大总管,今日府中要宴客,你敢紧去准备一下。做十桌宾客的打算吧。”   紫笛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是,大帅。奴婢这就去张罗。”   旁边地李仙惠和李嗣业都笑了起来,看着紫笛现在这个样子,倒感觉有些不自然了。紫笛暗暗揪了李嗣业一把,低声道:“跟我一起去。要买东西呢,我哪里扛得动。”   李嗣业慌张张的往后躲:“你不会叫府里的仆役们一起去哇!”   紫笛瞪了瞪眼睛,低吼道:“少啰喽啦!我跟这些人不熟,没话讲。还有铁奴,也一起来。有你们两个巨汉,抵得过十个没用地软脚虾了。”   一直站在秦霄身边一声不吭的铁奴,自然是不敢啰嗦地,唔唔,点头,李嗣业苦闷的枯了一阵眉毛,也只好跟在紫笛屁股后头出去了。   田珍奇道:“大帅,你这府里,还真是人我无间,一团和气呀!连李嗣业这样的将军,也能被女管家喝去当苦力。”   李仙惠呵呵的笑道:“田将军,你与我家秦将军相处不久。待日子长了,你也就知道了。秦将军是个没架子,很好相处的人。他都从来不把下人当奴仆来看,吃饭都与丫鬟仆役们同桌呢。”   田珍听得清楚“我家秦将军”敢情这两人,只差摆酒宴客办婚事了,对于她的这些话,也略略感到惊疑——毕竟这种事情,在等级制度森严的豪门仕族里,是绝无仅有的了。   秦霄笑道:“仙儿,你别总是在外人面前夸我,不然我会骄傲的知道么?”   李仙惠娇嗔的看了他一眼,低低道:“臭美的毛病,又来了不是。”   田珍看着两人情意浓浓的架式,正感觉一阵不自然,幸好大门口来了人,还劈里叭啦的放起了鞭炮,仆役高声道:“卫王殿下到!”   秦霄心里暗笑道:“这家伙,说起到我家里来,就是跑得比谁都还快。”   秦霄朝李仙惠暗使了几个眼色,李仙惠会意略施了施礼,进到内堂去了。今天来的,估计会有许多王室中人,和认识她的臣僚,虽说有外人在的时候,她都有异容,但少抛头露面,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秦霄和田珍上前迎接,李重俊飞步行云般的进了府里,远远的就冲秦霄大笑:“哈哈,秦将军,本王来给你道喜啦!”   秦霄迎上去:“谢卫王殿下赏光!请正堂奉茶。”   田珍则是一礼拜了下去:“末将拜见卫王殿下。”   “哎,起来起来。今天我们都是秦兄弟的宾客,就不用这么麻烦的行礼了。”   李重俊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然后抓着秦霄的手腕把他往大堂拖,凑到他耳边说道,“丫头呢?”   秦霄笑道:“嗯,这次居然说到了第三句才问起,看来殿下的忍耐力见涨啊。”   李重俊和秦霄靠得紧紧的,用肘了顶了他一把:“少扯淡,人呢?”   “嘿嘿!”   秦霄一脸坏笑,“连问了两句,那可是两贯!不过很不凑巧,她刚刚到西市,采办货物去了。”   李重俊失望的甩开秦霄的手腕,大喇喇的坐到椅子上,一脸的忿然,对秦霄说道:“真有够滑稽,本王看上的女人,居然甘心在你府上当个使唤的丫头,也不愿意从我。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的一世英名,可就要这么毁了。”   秦霄正想再调侃他几句,门口又来了客人,于是上去迎接,是卫率府里的一些个将军,抬着十余坛好酒,进到了府里。田珍笑道:“大帅,你不让我们赠礼,还能不让我们送酒么?这酒可是好东西,祝大帅鸿运当头,天长日久!”   秦霄哈哈大笑:“那谢谢众位兄弟了!请到正堂休息奉茶!”   来了一帮大头兵,秦府里立马变得热闹了许多,仆役们也忙活了起来。李重俊也是带兵出身的人,些许寒暄之后,也打成了一片,聊起天来。   正在这时,秦府大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直朝大堂跑来。众位宾客将军见来的是个高大魁梧异常的外邦黑奴,而且背着若大的几个包裹,以为他会有什么异常举动,都准备上前挡住。秦霄摆了摆手,止住他们,上前道:“怎么了铁奴,慌慌张张的,李嗣业和紫笛呢?”   铁奴将背着的几个大包交给旁边的仆役,慌张张的一阵指手划脚,秦霄看他的手势,大概明白了,李嗣业和紫笛,在西市出事了!   秦霄点头道:“我知道了,铁奴。你下去吧,到门口等我。”   然后对李重俊说道:“殿下,秦霄少陪一下,稍后若有宾客进门,还得烦请殿下代秦霄道声抱歉,代为接待一下。”   李重俊也看出一些异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霄低声道:“暂时还不是太清楚,我先去看看再说。”   李重俊道:“本王与你同去。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能有什么事儿,是我这个南衙大都督管不着的?”   秦霄想了一想:“殿下还是留在府中吧,估计没什么大事,我马上回来。”   旁边的十几个将军都道:“大帅,我们与你同去!”   秦霄连连摆手:“大家今日都是秦霄的贵客,就留在府中吧。些许家事,我出去办了马上回来。”   说罢,秦霄拱了拱手,快步朝外走去。心里暗想道:若是将李重俊和那些将军都一起叫上……那可就会将事情闹大了。会是什么事情呢?   照铁奴的意思,似乎紫笛和李嗣业,两人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了。 第155章 西市打架王   秦霄叫铁奴领路,二人快步走到了一条街,到了西市。此时正值热闹时段,各家各户的商铺前人流攒动,生意兴隆。但是今天似乎更多的人围到了一处酒楼前,黑压压的挤作一团,吵闹不堪。   铁奴指着那堆人,“呜呜”的直嚷嚷。秦霄心里一阵叫苦:李嗣业、紫笛这两人干了些什么,怎么引得那么一大群人围观?   秦霄挤进人群,奋力拨开挡在前面的人墙,奋力朝里面挤进去。   入眼一看,整个酒楼一楼的大堂里,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桌椅屏风都被砸了个稀乱,满地的杯盘菜羹,一片狼籍。酒店掌柜和小二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更不用说喝酒吃饭的客人。只剩下紫笛和李嗣业两个愣头鬼,还在里面趾高气昂的踩着几个大汉,乐哈哈的大笑,好一派侠士风范。   地上早已经躺倒了七八个大汉,另外还有几人,瑟瑟的缩在一角,像看妖怪一样的瞪着紫笛和李嗣业,挤作一团,手里还拖着板凳、桌椅当作护身的武器。   紫笛奚落了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几个大汉一阵,大摇摆的朝另外几个挤在墙角的大汉走去,叉着腰,手指在鼻间飞快的抹过,做了一个极不屑的表情,傲慢道:“怎么样,还打吗?姑奶奶今天大开杀戒,教训教训你们,别仗着块头大,人多势众就随便欺负人。”   背后李嗣业像狮子吼一般的大笑道:“这群小崽子,爷爷还没热身呢,还只用了一个拳头,就都趴在地上装孙子了。真是不过瘾!”   秦霄心里明白:这两个家伙,跑到西市,“行侠仗义”找人打架来了!   无奈围观的人实在太多。挤作一团水泄不通,秦霄奋力朝里面冲,好不容易在跑到最前,听那旁边的几个议论道:“这两人还真是有点手段。十二三个汉子,居然就被他们两人放翻了大半。”   “那小姑娘才厉害。单腿支地连环侧踢,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功夫,真是怪异,偏偏每脚都不落空,耍得还挺好看。”   “吓!你就不懂了吧!那个巨汉。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肯定是军队里出身的,再不就是保镖、武师,一拳撩倒一个,再也爬不起来。啧啧,真是个拳王!”   “我们哪。这两人。就是打架王!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打架打得如此精彩过瘾呢,比卖艺地还好看!”   秦霄听得心里一阵苦笑:单脚支地连环侧踢,那不是我教训韦庭那老小子里用过的,散打里面的腿法么?居然也被紫笛学了去;李嗣业,拳王?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杀人魔王!也不知道躺在地上的几人。还有命没有。要是在这闹市里闹出人命来,可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想到这里,秦霄心里一着急,闷声低喝一声。双臂一展,挡在前面的人感觉一股力道将自己扒到了一边,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来。   秦霄大步穿过人群。跨入酒楼内,厉声道:“你们干什么?”   紫笛听到秦霄的声音。浑身一哆嗦,缓缓的转过身来,咋了咋舌,悄悄地把头低了下去,闪到一边去了。李嗣业呵呵的傻笑了两声:“没啥,没啥。教训了几只欺行霸市祸害乡邻的小猴子。完事了,回去吧。”   秦霄看着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几个家伙,和满堂的狼籍,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完事了,回去”?你李嗣业当这长安城是你家茅房啊,撒完野拍拍屁股就想闪人?   秦霄这些念头刚刚闪过,身后传来一阵声音:“闪开闪开,官府办差,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十几二十个捕快分开人群,齐齐跑了进来,将大堂里团团围住。秦霄正准备找个带头的讲几句话,缩在墙角被打得没脾气了地那几个家伙,却先跑到捕快们前面,大声述苦,说是“眼前地这两个狗男女”,仗势欺人,凭着有几手拳脚功夫,污辱殴打皇家卫率。   皇家卫率?   秦霄和李嗣业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心里惊道:怎么是“皇家卫率”?   趁他们吵嚷得厉害,秦霄朝李嗣业低声问道:“怎么胡里胡涂的就跟人动了手?事先没问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么?”   李嗣业一脸苦闷:“丫头先跟他们闹起来的,她动了手,俺哪里还有功夫去问人家是谁,就抡起老拳搞上去了呗!”   秦霄气得直咧牙,低骂道:“搞,搞你个头!真是猪!两口活猪!”   这时,一个捕头模样的人走进来,六尺身长,威武雄壮,浓眉大眼,倒也生得一派正气,凛然说道:“哪些是肇事者?哪些是围观者?无关人等,速速离开,不要妨碍官府办差。”   秦霄上前:“你是京县捕头?请问高姓大名?”   捕头微笑,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某家正是京县捕头,邢长风。”   秦霄也拱了下手:“原来是邢捕头,失敬。本将是东宫左卫率主率秦霄。闻得此处有人闹事,特意进来看了看。不料,其中的两人,一人是我地副率,另一人,是我府中管家。这件事情,似乎关系到皇家卫率的家事,邢捕头是不是考虑,将这些人交由带回去,私下里处理?”   邢长风依旧微笑,很职业化的那种微笑,拱了拱手,微弯了下腰,然后直立抬起:“原来是秦将军,小人失礼。秦将军既然知道闹事的人是你地属下和家奴,就该知道避嫌一说。我们这些捕快,在京城办差,苦处多多,也请秦将军体谅才是。若是满城的王公大臣,都像秦将军这样。卖个人情就要将人带走,那我们也些捕快,和京县衙门,就真是形同虚设了。”   那几个没被打翻在地的大汉,听说秦霄报了名号,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地惧意,反而跑到邢长风面前咆哮如雷:“捕头,捕头了不起,神气啊?告诉你。我们是北衙千骑,皇帝陛下的亲勋卫率,这两个混账男女打伤了我们地兄弟,居然还找人来求情免罪,没那么容易!”   秦霄怒目一瞪,厉声道:“住口!休得猖狂!千骑就了不起。可以随意地咆哮街市为所欲为么?本将何时在此求情免罪了。只不过是不想将这种事情闹上公堂,到时候千骑和左卫率,面上都没光彩!”   几个兵卒被秦霄的气势吓得愣了一愣,但也没有退缩,硬着脖子顶道:“左卫率,也配和千骑相提并论?他妈的吃干饭的‘公子军’。主率也只会护短卖人情,神气个屁!”   李嗣业铁拳猛然一捏,虎躯急闪,险些就要冲上去。一拳灭了那个不知死的千骑卫士,幸得秦霄飞身如电闪将他一把拉回,邢长风也急急的挡在李嗣业面前:“还不住手。莫非真要闹出人命么?”   其他几个捕快也纷纷将那几个千骑卫士围了起来,将两股人隔开。   正在这里。人群里有人说道:“县令大人来了!”   秦霄看到,人群中央,一个四十余岁,白面细髯的绿袍官员走进了酒楼,先是打量了一阵周围的情形,然后定睛看了看秦霄和李嗣业,微微拱了拱手:“原来是新授的左卫率秦将军和李将军,失敬,失敬!”   秦霄拱手回礼:“大人客气。”   京县县令,也是要参加早朝地。看来在今天的早朝之上,他就已经认识了得到圣旨嘉奖秦霄和李嗣业。   县令道:“下官长安县令裴颂行,听闻此处有人闹事,特意专程赶来看看。不知二位将军在此何干?”   这裴颂行见了上官大将,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巴结奉诚和唯唯诺诺。   邢长风上前道:“大人,这位李将军,还正是闹事的当事人之一;另外一人,是秦将军的管家内侍。”   裴颂行面带微笑,对邢长风说道:“既然这样,还不都带走,愣在这里,让百姓们看笑话么?”   邢长风拱手应诺:“遵命!”   秦霄很是不爽的看向裴颂行,没想到他倒是先说话了:“秦将军,下官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秦将军您也替下官着想着想,这满长安城里,遍地都是高官王族,下官的确是很难办事。不过,皇帝陛下曾亲口对下官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这些县令捕快,做为亲民之官,更要贯彻维护大周地律法。秦将军既是将军,也是御史,还当过钦差,理应明白个中地道理。”   秦霄被他这一阵抢白给弄得有些气闷了,但又想到,他身为长安京县县令,平日里很多时候都是跟一些王公大臣打交道,接触过的高官王族多如牛毛,若没有几份手腕和本事,怕是早早滚蛋了。于是说道:“本将并不想妨碍裴大人公事公办,只是作为当事人的上司、主人,也想弄清楚这个中的原由。裴大人若是赏我这个脸,就请让我将此二人先行带回府中盘问清楚,若真有过错,自然会交由大人发落。”   裴颂行微笑:“回秦将军话,按我朝律法,当街斗殴,损坏他人私物,且先拘押再作审问。谁是谁非,下官自会详加审度,细心区处。秦将军放心,李将军是朝庭官员,按律除大理寺和御史台外,官府不得随意施刑虐待;那个女子,既是秦将军家人,下官也会细心照精,万不,敢怠慢。只是,秦将军的要求,下官恕难从命。”   秦霄心里冷哼道:妈妈的一个五品京县县令,摆明了跟我耗上了不是?不过这家伙左右都是说地正理,一时倒也理亏,说不过他。看来,这家伙跟大臣将军们打交道,也还有了一些经验,至少没有一见权贵就折了腰,倒也还有几分气魄。既然他已有承诺在先,就先让他将人带回长安府又有何妨?且先避开了眼前的嘈杂的耳目,到时候也好办事一些。   秦霄道:“既然裴大人这么说,本将也不再阻挠。人,你可以带回去。但是,若让我知道你滥用私刑,胡作非为……我这个御史,到时候也就有空跟裴大人,一起喝喝茶了。”   裴颂行依旧是一脸的微笑,拱着手:“秦将军若想喝茶,下官在长安府,随时恭候大驾。秦将军放心,下官一定禀公按律办理,万万不敢胡来。”   旁边紫笛急得跳起脚来,拽着秦霄地袖子,急急喊道:“什么嘛,一个芝麻县令,也敢把我带走?你快想想办法啦……”   秦霄挥了一下手臂,甩掉紫笛的手:“动手打架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服软?裴大人禀公执法,在情在理,我有什么办法?你先安心的跟裴大人和邢捕头去长安县衙,老老实实地,别再滋事了。我会去看你的,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   紫笛郁闷地撅了撅嘴:“我知道了……”   李嗣业大咧咧的道:“丫头,怕什么!俺老李这不跟你一块儿进班房了么。没事,咱们在理,上了公堂也不怕。过不了几时,就会被放出来的。”   李嗣业说出这话来,秦霄倒是放心了。既然是例行公事的带回衙门一趟,也犯不着跟这个五品的县令啰嗦下去了。   裴颂行挥了挥手:“全部带走!”   邢长风和一群捕头,将紫笛、李嗣业和千骑卫的十三个卫士,全部带走了,倒也都没有戴上手枷,围观的人群也被驱散了不少。   人群逐渐散去,秦霄在原地站了许久,闷闷的长哼了一口气。这时早早躲得老远的酒楼老板和伙计们都回来了,看着客堂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和被打得稀乱了的桌椅屏风,个个欲哭无泪。   秦霄有些心烦,对铁奴道:“回家拿包银子来,赔给酒楼。”   然后对酒楼的老板说道:“这里的东西,都由我赔偿了。稍后你们到了长安府,县令问话时注意别乱说话信口雌黄就是了。”   胖胖的老板喜出望外,连忙拱手称谢:“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多谢将军!”   秦霄一摆手,不耐烦的走了,心里闷闷的想道:“老子现在除了这些兄弟朋友,穷得就只剩下钱了。别说是陪你几张桌椅板凳,买下十个八个酒楼赔给你都行。只要李嗣业和紫笛安然无恙就好!” 第156章 人命官司   既然紫笛和李嗣业没惹下什么大祸,秦霄胸中的闷气也渐渐的消淡了许多。想到家里还要宴请张柬之等一批臣僚,马上往家中赶去。铁奴取了一包银子,约有百余两,扔给了酒楼的老板,原本垂头丧气的老板这下乐了,巴不得每天都有人到他酒楼里来打这么一架,再赔上这一笔钱的好——砸碎的桌椅才值几个钱呢!一百两银子,那便是一百贯钱,就算生意好的时候,也抵得上他这个酒楼五六天的利润了。   秦霄回到家里,看来客人已经陆续的到了一批,都会集在客堂里,聊天喝茶。秦霄连忙上去,给众宾客赔礼,寒暄客套起来。   朝中一些和秦霄品衔相差不大的官员,来了十几个,相王李旦,也领着他的几个儿子到了,加上李隆俊和左卫率的人,已经有了三十多人,场面也还算热闹。   李重俊从秦霄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他身后看,见他一个人进了府,忙不迭的将他叫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丫头呢?”   “哦……”   秦霄装作漫不经心,“她和李嗣业,还在采办一些东西,晚点回来。”   李重俊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道:“刚才……没发生什么事吧?有问题么?”   “没事。”   秦霄笑了笑,“那铁奴有点呆傻,搞不清状况。跟紫笛和李嗣业走散了,就慌张张的扛着买的东西跑回来了。”   李重俊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哦,是这样……”   秦霄心里暗道:要是把紫笛被捕快带走了的事,告诉李重俊。以他那个火急太岁的性子,说不定就带着南衙府兵。去长安县衙要人了。这事一闹起来,到时候就真地无法收拾了,还是瞒着的好。反正,紫笛他们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估计也就是走个过场,问讯一下就放回来了。顶多不过是交点赎铜。罚钱?现在别的没有,唯有钱多得有点成灾了……   李重俊讨了个安心,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乐哈哈的跑去和李宪等人聊天扯淡去了。发生的这么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被大家淡忘。   过了一会儿,门口落下两顶轿子,张柬之和姚崇来了,秦霄亲自到府前迎接:“张阁老,姚大人,秦霄在此恭候多时了。”   张柬之和姚崇呵呵的笑:“来迟来迟,将军勿怪。”   “岂敢!”   秦霄笑着引路:“请!”   两个大腕儿都来了。宴席也就铺张了开来。秦霄原本以为,会来个七八十人,凑个十桌的样子,没想到只来了三十多人。秦霄想道:看来,朝中的臣子,也有些是不乐衷于这种事情的;或者说,我秦霄现在的面子还太小了一点,请不动那些尊神;更有可能的是,其中有很大一部份人,都是看武三思一党,看他眼色行事的。   秦霄也没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情世故,无非就是这样。现在自己在朝上,顶多算个露脸比较多的低位新人,能有两个丞相和数位亲王来捧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紫笛这个大总管玩忽职守了,李仙惠就亲自跑到了后堂,指挥手下的一批丫鬟厨师,办理酒席。李仙惠皇族出身,什么样的美味佳肴没见识过,有时兴趣来了,也自己动手制作一些,于是在餐厨方面,比起其他在这方面极度白痴的王室公主们,她简直可以称作是宗师级的人物了。那些本就手艺出众的大厨,经过李仙惠的略作指点,将一份份菜肴做得色香味俱全,而且美仑美奂,俨然有了几分宫廷御膳地风采。   那些亲王倒没感觉什么,反倒是那些臣僚和卫率的将军,看到这一道道艺术品一般的菜肴,都纷纷地啧啧称赞。连张柬之也道:“秦将军,想不到,你府里的厨子,还这般地有能耐。将军真是个会享受之人哪!”   晚宴有条不紊热热闹闹的进行,秦霄几乎都要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天色渐晚的时候,宾客们欣赏了一出歌舞,品足了香茶,才纷纷告辞而去。幸好李重俊那个太岁又喝得醉了,忙于饮酒作乐,没再找秦霄问起紫笛。秦霄叫下人准备了一张马车,将李重俊送回了卫王府。   宾客散去,秦霄缓缓的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子:“奇了!紫笛和李嗣业,居然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秦霄心里略略感觉有些不安,按理说,像这种打架闹事的小事儿,只要稍有点关系和背景,也不会将人拘押过夜。可现在眼看着就要到戌时,居然还没有放人回来。   李仙惠静静的走到秦霄身边,低语道:“怎么,有烦心的事儿么?”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紫笛和李嗣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么,有点担心。”   李仙惠安慰道:“别担心,秦大哥。这长安县令裴颂行,我知道的。以前在神都的时候,就当过京县县丞,以禀公办事不屈权贵而著称。现在他当了长安县令,应该不会冤枉好人才是。说不定,紫笛和李嗣业,现在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听李仙惠这么一说,秦霄觉得安心了许多:“嗯,仙儿说得有道理,我或许是多虑了……仙儿,委屈你了,让你整日这样躲着,不能出来见人。”   李仙惠微笑摇头:“没事,我都快要习惯了。而且,仙儿这几日算是想通了一些事儿,我的亲人们,现在反倒是相见不如怀念。就好比,我今天在后面,隐隐的看着三哥重俊,大声说笑,大口喝酒,很开心很洒脱的样子,我也很开心。”   秦霄笑了笑,拍拍李仙惠的背:“走吧,院子里露水开始重了,蚊虫也多了起来,回屋里去。”   正在这时,刚刚关上的府门,被人敲响。仆役上前开门,外面有人说道:“请问,这里就是左卫率大将军,秦将军的府第么?”   仆役道:“正是。你有什么事儿?”   “我是长安县捕头邢长风,奉县令大人之命,特意来拜见秦将军,有要事转达。”   秦霄听得清楚,于是说道:“请他进来。”   邢长风小跑到了正堂秦霄面前,拱手一揖:“邢长风拜见秦将军!”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邢捕头请坐,深夜来访,有事么?李嗣业李将军,和我那女总管,怎的还不见放人回来?”   邢长风没有坐下,神色严峻:“小人正为此事而来!”   秦霄心中生疑,略略感觉有些不妙:“怎么回事?”   邢长风拱手道:“秦将军,并非县令大人不讲情面,胡作非为。按理说,闹市行凶打架,可以赎铜免罪,县令大人,也没有将他们拘押过夜的意思。但是,今日和李将军、紫笛总管打架的千骑卫士,被带回长安县衙后,有其中三人突然暴毙!经仵作验得知是内脏出血破损,死于内出血!”   “什么?”   秦霄大惊,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当时的情形我看到了,李嗣业和紫笛,早已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打击他人要害。要不然,以他二人的身手,就是将在场所有人杀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些受伤倒地之人,我也略加察验过,并没有受什么致命之伤,基本都是手脚被伤而已!”   邢长风眉头紧锁,面带疑惑的摇头:“秦将军,小人当时也在场,看那情形,的确如大人所说,并没有什么人,受了致命之伤。可是现在,三人暴死在长安县衙内,这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仵作验尸,说的也是‘内脏受损’,小人估计是,他们在打斗的过程中,被伤及了五脏六腑,我们当时一时无法查明。”   秦霄心中恨道:这下真的麻烦了,居然闹出了人命案!   邢长风继续说道:“县令大人,特意差小人来给将军报个信儿,李将军和紫笛总管,今日是放不回来了。而且,要一直被拘审,直到此事水落石出。所以,请秦将军派人到长安县衙,办理一些章程手续,送上衣物用具。”   秦霄闷哼一声:“不用说了,我亲自去长安县衙走一趟。邢捕头,请吧。”   邢长风拱了拱手,转身就走,在前带路。   李仙惠急急拉了拉秦霄的手:“秦大哥,切勿冲动行事!历来京县县令办案,都六亲不认贵贱不分的。”   秦霄勉强的微笑,拍了拍李仙惠的手:“我明白。放心。”   秦霄明白,像这种涉及到了人命的案子,就算李嗣业是个五品的将军,只是错手杀人,也免不了受到重裁;紫笛这个平民丫头就更不用说了,最高可判流放和绞刑。而且,涉及到官员的案子,和流放、绞首的刑罚,京县一般都会上报到大理寺,请大理寺裁夺后,再转交刑部审核。   这也正是秦霄着急的地方——要是闹到了大理寺,可就真的麻烦了。王公贵族进去了,也没什么情面可讲,该用刑的时候,照样大刑伺候!   秦霄骑上他那匹淡金宝马,快马加鞭,顷刻之间就到了长安县衙。 第157章 事有蹊跷   邢长风领着秦霄,快步进到了县衙后厅。   走过一个回廊圆拱门,进了后院,秦宵听到里面有人说话:“请回复武将军,下官一定禀公办理,勿须操心。”   “嗯,想必裴大人也是识时务都,不会令将军失望。既如此,本官告辞。”   “大人好走……”   门被打开,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神色甚是倨傲。裴颂行亲自送他到门口,拱手拜别。   秦霄刚好与那男子擦肩而过,男子轻蔑的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秦霄看着那人背影,心里恨恨的想道,狗腿子一条,神气个屁!   “秦将军,里面请。”   裴颂行拱手行礼,将秦霄领进了屋里。   不等秦霄发问,裴颂行自己开口说道:“秦将军也看到了,刚才走的那人,是北衙都督府里的参事。他奉北衙千骑使武懿宗武将军之命,给下官,送来了帖子。”   秦霄颇不耐烦的冷笑:“裴大人,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裴颂行淡然的微笑,将那个参事送来的帖子随意的扔到了桌上:“没什么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而已。秦将军莫非以为,下官是要搬出武将军,来狐假虎威么?”   秦霄见裴颂行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又回想起李仙惠对他说过的话——这裴颂行,素来以不畏权贵禀公办事著称——于是也不想再为这件事情跟他抬扛,以武懿宗的性子,他不干预这件事,倒显得奇怪了。   秦霄舒缓了一下语气。淡然说道:“帖子的事,秦霄不想过问,那是大人自己的事情。我来,只想见见李嗣业和紫笛。邢捕头已经将情况对我说了。我此来,一是按章程替他二人办些手续。二是想了解一下,现在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颂行笑了笑:“下官深夜未眠,也就是一直在等大人。下官亲自带大人去狱中走一趟吧。”   秦霄微笑点头:“那便有劳裴大人了。”   邢长风领路在前,提着盏灯笼,三人来到了长安县大牢。曲曲折折地绕了好大一圈子,开了七八把铜锁后,见到了两间并列在一起的牢房。这里倒是跟其他一般犯人的牢房不同,算是独立开出来的,也没有那种牢房中常见的潮湿和霉臭。   两间牢房里。分别囚着李嗣业和紫笛,见到秦霄到来,齐齐跑到牢门木栏边,惊怒参半地叫道:“将军!……”   秦霄看到,他们两人,都已经被戴上了手枷和脚镣,虽然还没有受刑,可是模样已经是十分狼狈。   裴颂行说道:“邢捕头,开锁。”   邢长风上前,打开李嗣业牢门的铁锁。取下铁链,秦霄走了进去。   李嗣业一脸的菜色,苦闷的直抓头,看似有许多话要讲,却吱吱唔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霄舒缓着内心的焦虑和气愤。笑了笑拍拍李嗣业的膀子:“别慌兄弟,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先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李嗣业狠狠的啐了一口,吐出一口浓痰,恨恨的说道:“当时我和丫头还有铁奴,正巧人那家酒楼前经过,看到那些人在里面闹事,吃了饭,喝了酒不给钱,还砸碎了几张桌椅,将满堂地客人都吓得跑了。俺当时也没当回事,不是还要急着采办东西么,就准备走。没成想,紫笛那丫头比俺心急,冲上去就跟人家评理。”   “评理?她当时没有动手?”   秦霄皱了皱眉头,以紫笛的性子,这样做还真是很有耐心了。   “我没有!”   隔壁牢房的紫笛叫道,“我当时就跟他们说,要他们付钱,然后赔偿打坏的桌椅,并且对饭店老板道歉……”   “没叫你说话!”   秦霄没好气的回头吼了一句,“你以为现在还是在行侠江湖么,伸张正义?我看是哗众取宠才对!没规没矩,你根本就是那一身匪习未改,野性难驯!”   紫笛被秦霄的这一阵厉喝给吓得怔住了,脸瞬间变得刷白,呆呆的看着秦霄,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渐渐的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去,可怜巴巴的缩到了墙角边,闷不作声了。   “将军,其实……”   李嗣业也从来没见秦霄发过这种火,想说话,却也有些迟疑了,吞吞吐吐的说道:“当时,也不能全怪丫头……”   秦霄沉闷地长哼一口气,说道:“说吧,后来怎么回事?”   李嗣业说道:“丫头上去跟他们评理,那几个家伙,借酒撒疯,要上来……占丫头便宜,油嘴滑舌疯言商语的,还要当场跟她……亲热……”   “什么?”   秦霄勃然大怒,“嘣”的一拳砸到了旁边的墙上,猛然传来一阵震响,那一块青石砖墙,顿时留下了几道裂痕,扑漱漱的往下直掉尘灰。   牢门外的裴颂行吓得身子一弹,他旁边地邢长风也感觉浑身一震,不自觉的还摸到了腰间地刀柄。紫笛将手埋在膝盖里,惊吓委屈之下,一时竟然嘤嘤的哭了起来,好不伤心。   秦霄这才想起,刚才冲紫笛发的那通火,像是有些错怪她了,此时见她哭了起来,心里更觉得烦恼,回头扔了一句:“别哭。”   紫笛见秦霄的证据已经软和了许多,心里也略略感到一股安慰,轻轻的点了点头,擦去泪水,强忍住了哽咽。   秦霄对李嗣业道:“于是,当时紫笛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是么?然后,你也冲了上去助阵?”   李嗣业点头:“嗯。俺老李也看不过眼了,就上去跟他们干了起来。买的一些东西都交给了铁奴拿着,没想到他看似蠢傻,其实心里也还算机灵,就回去向将军报信儿了。”   “你们当时,下手很重么?”   李嗣业睁大了眼睛,怒道:“重个卵啊!将军你是知道的,我若是下重手,这些猴子还有性命留到现在?俺腰上就挎着破风刀,我都没去摸过一下。就挥了几下老拳,都没打要害,大多是肩膀、手臂,踢了几脚,也是踢的屁股大腿。没理由这么几下就死人啊!”   秦霄回头看了看紫笛,见她已经没有哭了,但还是委屈的缩在墙角,心里也顿时有些不忍,放轻了声音问道:“那你呢?”   紫笛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我也没有,跟他们闹着玩,耍了几个拳脚而已。他们也没真碰到我,要不然,就饶不了他们了。我就学着大人的那种连环踢使了几下,都用得不熟,只踢到了几张脸而已,别的地方,都没怎么伤着。”   秦霄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一个姑娘家,使什么连环踢?这不还穿着……裙子么?”   紫笛仿佛瞬间恢复了本性,急急的喊道:“我扎好了裙子踢的!……”   秦霄懒得跟他废话,摆了摆手,示意她收声,心里思量了一阵,走到牢门外,对裴颂行说道:“裴大人,我可以去看下那三具尸体么?”   裴颂行抱歉的笑了笑:“秦将军,我知道你是御史,但是像这种命案,御史要想过问,也得要御史台的正式批文。否则,秦将军若以私人的身分要去看尸体,下官只能抱歉了,首先律法明文规定不允许,而且,大人也该避避嫌才是。”   秦霄不禁有些郁闷:这个裴颂行,还真是个死脑筋。律法是死的,这人是活的么!要都像这样办事,铁面无私倒是不错,可是好多事情办手续都够烦死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效率可言?   裴颂行笑了笑,低声道:“秦将军不要责怪下官迂腐,下官其实也算得上是个明白人。此案涉及到两班皇室卫率,甚是有些敏感。若是让武懿宗知道,秦将军私下查验尸首,坏了规矩,定然又要抓着辫子说事了……”   秦霄侧头看了看裴颂行,眨了眨眼睛,心里想到:看来,这个铁面无私的县令大人,其实心里也还是有些爱憎好恶的。他说的这番话,还真是有点道理,对我也算是个提醒。   秦霄点点头:“裴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先告辞了。明日我便去御史台走走,到时候,再来麻烦裴大人。”   裴颂行拱手道:“多谢秦将军体谅……”   秦霄拿出一包银子,交给邢长风,对他说道:“邢捕头,我一时走得急,也没来得及给他们打理衣物被褥,就劳顿你拿这些钱,临时帮着打理一下吧。人,我就交给你了,但愿他们在这里,不会受到什么不公平特遇。”   邢长风接过银子,正色道:“秦将军放心,小人定会尽力照顾好李将军和紫笛姑娘。他们在这里,也不会受到什么虐待。滥用私刑,虐待囚犯,那不是我们长安衙门的人干的事。”   秦霄谢过了邢长风,回头对李嗣业和紫笛说道:“你们先安心在这里呆一夜。明天我就去想办法,解决此事。记着别再生事了,免得事情越闹越大,不可收拾。”   李嗣业和紫笛纷纷点头,极是不舍的目送秦霄等人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秦霄闷闷的想道:刚到长安,没高兴两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来。照李嗣业和紫笛说的话来分析,这件事情还真有些蹊跷。莫非……根本就是个圈套不成? 第158章 冤家路窄   隔日清晨,秦霄早早起床,穿上了那套明光甲,佩上了嵌金长剑,准备先去东宫拜会一下太子。   亮金战甲,狮蛮缨盔,虎头长靴,褚红战袍,秦霄摇身一变,成了个英气逼人的金甲将军。   李仙惠照例早早的过来了,看着秦霄像换了个人似的,英武挺拔,好一阵芳心暗喜。但又见秦霄面色严峻,知道他在为李嗣业和紫笛的事情烦恼,轻声劝道:“清者自清,秦大哥不必太过于心焦。仙儿在江南,蒙受那么大的冤屈和灾难,秦大哥不是也将我解救出来,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么?”   “嗯。”   秦霄释然的笑了笑,“没事,这件事情,肯定会很快解决的。我现在先去拜见太子,稍后马上就去御史台,找相王请命,看能不能得到授权,涉查此案。”   李仙惠听到‘太子’二字,脸上泛起一阵淡淡愁云:“众多兄弟姐妹中,父亲从小就最疼我。几年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如何。父亲性子有些懦弱,在外面流放了十几年,回朝这几年来又一直被武三思他们欺负,受了不少苦。不过现在有秦大哥在父亲身边,我便放心许多了。”   秦霄见一不小心,又聊起了李仙惠的家事,惹她伤心,于是马上岔开话题:“稍后,你派几个府里的下人,带些银钱和衣物用品,去长安县衙看望一下李嗣业和紫笛好了。狱卒那里,打赏一些,也让他们二人在里面好过一点。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李仙惠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秦霄流云飞步的走出家门,跨上那匹淡金宝马,片刻就到了皇宫。   说巧不巧。太子李显。今天一大清早又出去了。原来昨天来了新罗和突厥的两批使臣,李显昨天就是在大明宫里。应武则天之命,陪宴接待。今天一大早。已经去了鸿胪寺,说是专门被武则天派去慰问还礼,商议一些事情去了。   秦霄来到东宫左卫率府,见这里已经是聚集了一批将领,大多是昨天到秦霄家赴过宴的,田珍也在例,看来还都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正在议论纷纷。   见到秦霄一身戎装进来,众将不敢含糊。马上站得整齐,齐齐拜了下去。   秦霄走到帅位,叫众将起来。田珍马上说道:“大帅,副率李将军,为何无礼被长安县衙扣押了?我们兄弟们商议过了。准备一起去长安县衙评理,还请大帅主持。”   “不行。”   秦霄果断说道,“你们这一去。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这件事情,我自会想办法处理。你们。就当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什么也不要去做。这两天,我可能没什么时间在卫率府里理事,平日的公务,就交由你们了。若没有什么大事,也不必向我通报。”   众将面面相觑了一阵,田珍说道:“卫率的兄弟被抓了,我们这些人,怎么能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干?那些北衙地千骑,历来就瞧不起咱们卫率地兄弟,这次惹上门来,还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么?”其他将领跟着附合:就是、就是。   秦霄闷哼一声,沉声说道:“田将军,众位兄弟,这次,只是一场讼事,涉及人命的刑案。而且你们知道地,对方是北衙千骑,若是你们去闹,只能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挑起更多的矛盾。到时候,受苦有麻烦地是李嗣业,是我们自己的兄弟。所以,你们暂时什么也不做,像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去,就是最对的。其他任何举动,都是不明智的。明白了么?”   田珍等人看秦霄面色有些不善,也不敢再啰里八嗦,都拱了拱手:“末将明白,谨遵大帅军令。”   秦霄摆了摆手:“田将军,我现在去御史台办点事。卫率府里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   “大帅放心。”   秦霄出了卫率府,马不停蹄的赶往御史台。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只衣着华丽的蚂蚁,终究还是要忙碌不堪。在整个皇城和满朝的大将巨僚面前,又是显得那么的卑小和微不足道。想来想去,心里隐隐地有些郁闷起来——总有一天,老子要像在江南时一样,跺跺脚,让整个皇城也抖上几分!   御史台的人,刚刚散了早朝回来,正在处理一些公务。见到秦霄进来,纷纷侧目了一阵。相王李旦仔细打量了秦霄一阵,笑呵呵的说道:“还真是个天生武者,颇有几分大将风采。武状元,名符其实哪——怎么,今天不用在东宫当差么,怎的跑到御史台来了?按例你不用在这里点卯的。”   李旦地话说得没错,御史台,是一个人员流动性很强的部门,有许多官职都是别的府、殿里地官员兼任的。而且身兼文武双职,在武周朝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已故地娄师德、现在的唐休堤等人,就是武将出任丞相的典范。   秦霄拱手行礼:“殿下,秦霄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想求殿下。”   “哦?”   李旦奇道,“不妨说来听听。”   秦霄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李旦说起,然后说道:“秦霄想,既然此案涉及到李嗣业这样的五品将军,御史台是不是可以,以查劾官将的名义,立案发帖,派秦霄前去彻查一番?”   李旦面色沉静的思索了一阵,犹豫不决的说道:“从道理上讲,虽然也勉强讲得通,但毕竟有些牵强。御史台,主要是对朝廷和百官起一个监察弹劾作用,重点不是洗冤查案。严格来说,此事应该由大理寺接管比较合理。不过,若是有皇帝陛下的应允,问题就不大了。”   秦霄心里暗骂道:还真是个装逼之神,老狐狸!   其实在来之前,秦霄就想到了。应该是这个后果。以李旦隐忍低调的性子。是绝不会雷厉风行的拍板决定的。事情牵扯到了东宫左卫率,和北衙千骑。一个是李家护卫,一个是皇家御率。或者说,是武家御率。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和可能隐含的政治冲突,他这样地老狐狸,肯定能第一时间嗅出来。所以,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才是他一贯地作风。   秦霄道:“既然如此,秦霄也只好去求见皇帝陛下了。只是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答应?”   李旦抚了抚髯,高深莫测的笑:“难说。”   看来在李旦这里,是讨不到什么确切地说法了,秦霄行礼拜别,离了御史台。往紫宸殿找武则天去了。   照例在外等了许久之后,秦霄终于被诏入到紫宸殿御书房。进到里面一看——还真是冤家路窄,武懿宗也在。正冲着秦霄一阵轻蔑的皮笑肉不笑。   武则天正在批阅一批奏折,恰巧上官婉儿也在从旁伺候。时不时暗暗地朝他递一个眼神,满是警示的味道。   秦霄心里清楚,肯定是武懿宗这个长得像龟奴一样的家伙,已经在武则天面前,先行告过刁状了。   秦霄和武懿宗,两人都静静的拱立在武则天的御书桌前,等候她批完奏章。两人虽然一动也不动,但是都彼比暗暗的较着劲儿,两人中间的空气,仿佛都有些凝窒了起来。   半晌后,武则天批完最后一本奏章,放下毛笔,看了看站在堂中的秦霄和武懿宗二人,长声道:“你们的事情,朕都知道了。怎么,这样地一件小事,也要闹到朕的面前来么?岂不是太过于儿戏了。你们这两个皇家御率的大将军,怎么像孩童一样没有分寸了?”   尚未开庭,先各赏一板子,还真是威赫十足。武则天老辣的手腕,表露无疑。   武懿宗忙道:“陛下圣鉴!左卫率将军李嗣业,和秦霄的家奴,实在是欺人太甚,当街殴打皇家御率,还闹出了三条人命,简直就是蔑视王法,无视朝庭,无视陛下天威。此等恶徒若不严惩,我天朝神威,都恐遭玷污!”   秦霄真想冲起来将他掐把死了才痛快,心里怒骂道:你这死龟奴,还真是能辩!打个架么,你们地人打输了,就把我们说得像是危害了全人类,影响世界和平一样。你也不看看,你那副长相,本身就污染环境!   武则天平静如水,对秦霄道:“秦霄,你以为呢?”   秦霄道:“打架闹事,事出有因,双方各有过错,秦霄不敢护短。打架一事本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那人命案,甚是有些蹊跷。秦霄已经略做了一些调查,当时斗殴之时,李嗣业等人,并未伤及千骑卫士的要害。可是当他们全都被拘回长安县衙时,却又无端暴毙了三人。秦霄认为,此案必定另有内情。”   武懿宗咆哮如雷,差点跳了起来:“秦霄你什么意思,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照你那意思,哦,倒是我的不是,我千骑卫士地不是了?谁没事自己想死呢?还不是你的人干地!”   “放肆!”   武则天沉声低喝,威严无比,“什么‘你的人’,‘我千骑卫士’,皇家卫率,倒被你分割得清楚了!”   武懿宗连忙拱手低头:“臣知罪,陛下息怒!臣也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望陛下恕罪!”   武则天瞟了他几眼,不作理会,转头看向秦霄:“秦霄,你的意思,此事该如此处置呢?三条人命案,发生在京城里,弄得不好,事态发展下去就会越发恶劣,将会造成不良影响,严重影响皇家卫率的声誉和威信。说说你的意思。”   秦霄深吸一口气,说道:“以微臣的意思,定想请陛下选派得力之人,专司查验此案。”   武则天不动声色,语气平平:“那你以为,何人可担此大任?”   “微臣不才,愿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前去审理此案!”   秦霄看到,皇帝身边的上官婉儿,似乎像是听到了某个噩耗一般,不堪忍睹的闭了闭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秦霄心里一阵诧异:婉儿这是怎么了?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么?   武则天依旧是那副天塌不惊的表情,淡淡道:“秦霄,朕知道擅长推理查案,对你的信心和能力,朕丝毫也不怀疑。但是,此案涉及到你的属下和家人。你就没有想过,需要回避一下么?”   上官婉儿连眨几下眼睛,朝秦霄递去迫切的眼神。   秦霄实在是弄不懂上官婉儿的意思了,这个案子由我来查,莫非还会没有好处么?此时也来不及细想,于是对武则天说道:“陛下,微臣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微臣以为,微臣并不会循私枉法,包庇自己人。此案个中蹊跷缘由,微臣也知道了个大概,想要查清,并不困难。像这样的案子,越早查清结案,越能缩小不利影响。愿陛下明鉴!”   武则天静了半晌,对武懿宗说道:“武懿宗,你的意思呢?”   刚刚被武则天怒喝了一阵的武懿宗,弯着腰,摇了摇头:“臣没有意见。全凭陛下决断。”   秦霄心里不由得惊疑起来:这倒是奇了!这死龟奴,怎么一点意见也没有,居然没有跳出来反对我去查这件案子?他就不怕,我的判辞会偏袒己方么?   武则天道:“既然如此,秦霄,朕就准你以御史的身份,去查这件案子。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一定要做到公正无私,不要让朕失望。好了,朕有点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秦霄和武懿宗拱手谢恩,退出了御书房。   离了御书房没几步,武懿宗捏着几根鼠须,阴侧侧的说道:“秦霄,本将叫你去左金吾杖院画签点卯,为何一直迟迟不去?”   秦霄不卑不亢淡然说道:“昨日奉旨走马上任,今日就到大明宫里来了。暂时没有时间去拜会武将军。”   “没有时间?哼!”   武懿宗歪着嘴,眼鼻都快要皱到一处了,“我看你,分明就是藐视本将!秦霄,别怪本将没提醒你,像你这样的无名小卒,本将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臭虫还容易!”   秦霄心里,早把武懿宗的话当成狗叫放屁了,无动于衷的说道:“那武将军,有空就多去捏捏臭虫蚂蚁吧。秦霄事务繁忙,先走一步了。”   武懿宗看着秦霄的背影,心中又妒又恨,好一阵怒火中烧,不由自主的使劲扯了一把胡须,疼得直咧牙,恨恨骂道:“臭小子,咱们走着瞧!” 第159章 好专业的杀人手法   既然有了武皇的谕旨,李旦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表现得空前积极起来。   李旦拿起金印,果断无比的在御史公文上‘叭’的一下盖了上去。一个朱红大印,印得清清楚楚,笑呵呵的交给秦霄:“嗯,去吧。好好干。咱御史台,现在最能干的就是你了,别让我失望。”   秦霄接过公文,拱手称谢:“谢相王殿下成全。秦霄这就去了。”   “咦,等等。”   李旦招了招手,叫住秦霄,“既然是御史台派出的公干,怎么能一个人去呢?这样吧,我派冯年新和你同往。还有,三郎昨日已经回长安了,说是今天会去左卫率府找你呢。”   秦霄拱手微笑:“谢相王,秦霄知道了。秦霄现在要去长安县衙,临淄王若是找不到我,还请相王代为转告,请他恕罪。”   “哎,你们兄弟间的事,自己商量着办去,哈!”   李旦笑容可掬,“我这个老头子,只是给你们传个话。好了,你去忙吧。”   秦霄快马跑回金光门的家里,飞快的换下军铠,穿上御史官袍,心里恨恨的叫道:这他妈的就跟演戏跑龙套一样。一会儿戎装,一会儿官袍,每个角色演那么一会儿,行头换来换去,就是没一个出彩的。   李仙惠不在,估计是去后堂打理没装修好的西跨院了。秦霄也懒得去叫她,又骑上快马回了御史台,叫上了冯年新,二人二骑,朝长安县衙而去。   刚到拐进县衙的街口。秦霄就有点傻眼了:几百名持戈立戟全副披挂的军士,将县衙堵了个水泄不通。十几个捕快衙差慌慌张张的堵在大门口,连配刀都拔出来了。密密的挤成一团。   一个身着黄袍头戴玉冠地家伙,正在县衙门口雷霆大怒,咆哮如雷:“裴颂行,你个老乌龟,还不滚出来见本王?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再不出来,本王可就硬闯了!”   秦霄险些摔下马来——这不是李重俊那个火急太岁么?胆子还真不小啊,带兵围了县衙,幸好没有闯进去。狡大周律法。只要闯进了县衙大门,就能算得上是冲撞官府,以谋逆罪论。看来他虽然鲁莽粗悍,还毕竟懂点规矩。没有一概乱来。   素霄急忙策马上前,几个卫士‘哗’的一下将手中地长枪比划过来,挡住去路:“来者何人!”   秦霄沉声道:“御史秦霄,奉旨前来长安县衙公干。怎么,你们还敢挡驾不成?”   几个兵卒慌忙闪开跪倒:“小人无礼。请大人恕罪!”   李重俊回头一看,马上朝秦霄这边走来,嗬嗬的叫道:“好哇。好你个秦霄!这种事儿居然也瞒着我,还把我当兄弟么?”   秦霄翻身下马。将李重俊拉到一边:“殿下你小声点儿!现在秦霄请得圣旨,来查办此案了。殿下快把兵马撤走,别将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   “有圣旨?”   李重俊马上面露喜色,一挥手,“你们,都退下。该干嘛干嘛去。记得,本王不过是叫你们来这里巡视了一治安,回去别乱说话!”   众军士齐齐应诺,整齐的小跑走了。   县衙门口的捕快衙役们,也如蒙大赦一般散了开来,收起兵器,擦着额头冷汗。   李重俊瞟了县衙门口一眼,恨恨的道:“本王来了多时,那裴颂行就像只老乌龟一样,也不出来见我!照着我的脾气,真想拆了他这县衙,冲进去将丫头救出来。秦霄,说起来都是你的不对。昨天为什么不实话告诉我?闹得今天本王才收到消息,说左卫率的人和千骑闹了起来,都被抓了,其中还有一个是秦霄府里的女管家。你若早早告诉我,丫头怎么会被关在县衙里,受一宿地罪?这次,可是你大大的不对!”   秦霄一时也跟他解释不清楚,只得哈哈的干笑了一阵:“办正事要紧。殿下,秦霄这就进去了。”   “本王与你同去!”   县衙门口的捕快衙役,这次不敢阻拦了,飞快地进去通报,然后将秦霄等人请了进去。   裴颂行正在大厅侧屋里办公,仿佛雷打不动一般。此时听了通报,才出来迎接,笑吟吟的拱手行礼:“卫王殿下,秦大人,下官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你还知道失礼?”   李重俊恨恨的道,“裴颂行,本王先给你记下这一笔,日后再找你算账!”   裴颂行疑惑不解,对秦霄问道:“秦大人,下官不知,何处得罪了卫王殿下,他要这般为难下官呢?”   李重俊重重的闷哼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秦霄摆了摆手:“误会,都是些误会。裴大人,本官已经请得圣裁钧允,和御史台签发的公文。即刻起,李嗣业等人与千骑卫士斗殴一案,就由本官监督审查。”   秦霄抖出御史台公文,给裴颂行看了看。   裴颂行面带微笑:“既然如此,下官定当全力协助秦大人,办理此案。”   秦霄挥了挥手:“闲话就不扯了。先带我去看看,昨天那三具尸首。”   停尸间里,三具尸首直挺挺地摆在那里,盖着蒙头白布。   秦霄揭开一具尸首的尸布,仔细观察了起来。   人通常在死后一个时辰内,尸体就会开始僵硬,六时辰后会全身僵直。之后的十几个时辰内,会持续僵硬,接下来软化,轻过大约三天地时间,会恢复原状。此时这具尸体正硬梆梆的,手、脚地几处骨骼折断的地方,由于尸僵变形,显得十分的显明,看来这就是李嗣业和紫笛他们的杰作。除此之外,身上也没见什么特别明显的伤痕,顶多就是些皮肤划伤和擦伤,也没有利器砍砸后留下的痕迹。只是死者眼睛突出暴起,表情显得十分的痛苦,看来是死于猝死。   查验其他两具尸首,跟前面那具,如出一辄,都没有发现致命伤,却又死于猝死。秦霄仔细检查了一下几个死穴位置,诸如膻中、肩井、大椎、命门、长强、肺俞和乳尖这些地方,连脚底的涌泉穴都没有放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将目光定格到了这些人的头部。   秦霄令人取来剪刀,将这些人的头发剪了个干净,果然——每人的头顶上,都留下了极细小的针孔。死因,就是强针深插头顶百会,瞬间毙命猝死!   李重俊等人纷纷惊讶道:“这哪里还是打架打死的,分明就是有人下了黑手!”   秦霄凝重的点头:“是啊。而且,是个杀人很利索很专业的人,下的黑手。他的手法,精,准,狠,一针下去,顿时毙命。气血逆行颅内充血,也难怪这些人,鼻内有残余的血迹硬块,作出了一副死于内伤的情形。裴大人,昨日仵作验尸,也没验出来么?”   裴颂行摇头:“那些仵作,见是千骑的人,都畏手畏脚,哪里还敢像大人这样,剪掉人家头发来验。所以,未曾像大人验的这样仔细。”   秦霄心里暗暗冷笑:也幸好我当年在部队里,学习一招制敌时,知道这些死穴,和瞬间打击令人致命的方法。否则,今天且不是要被你们蒙混过关?人体的头颅是最硬的,最难被击碎,同时,也就最容易被人忽略这种细小的伤痕。   秦霄道:“裴大人,现在看来,很明显,人是关在长安县衙里之后,才被人下了黑手,突然暴毙的。李嗣业和紫笛,跟这几人的死,扯不上什么关系。裴大人认为呢?”   裴颂行思索了一阵,点点头,拱手道:“回大人话,照目前看来,事实的确是如此。”   李重俊把眼晴一瞪:“那还不快放人?”   秦霄笑了笑:“殿下勿要心急。既然是明令立案审查,还是按程序来吧。裴大人,我问你,昨天被捕的十二名千骑卫士,你将他们拘押在哪里,先带本官去看看。”   裴颂行领着秦霄到了牢房,剩下的九人,被分别拘在三间牢房里。三间牢房并列挨在一起,之前这里每间牢房都关着四人,然后,每四人中,死了一人。   秦霄仔细观察了一阵,分别找几个狱卒单独谈了谈话,然后和裴颂行、李重俊走出牢房,说道:“裴大人,现在看来,牢房完整无缺,没有人暗地里潜进来的可能。那么,凶手,无非是三种可能:其一,牢里的狱卒。但是,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要分别在三个牢房里,每间杀一人,手法要做到那么准,并不是很容易,除非其他的所有人,全都昏迷了;其二,进来探监的人。据狱卒所说,昨天从他们被抓进来起,直到现在,也只有我们进去探狱,连昨天来送帖子的北衙都督府参事,也没有屈尊到这里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那么,现在就只剩第三种可能性了。那就是,他们其中的自己人下的手。”   裴颂行和李重俊齐齐点头:“有道理。”   秦霄掠起嘴角,淡淡的冷笑:“那么,开堂吧。将中间牢房里的三人,分别带出来。一审,便知!” 第160章 圈套,很阴险的圈套!   长安县衙,开堂公审。秦霄高坐衙堂,一拍惊堂木:“带人犯,李嗣业、虎紫笛、刘云海。”   这是秦霄第一次称呼紫笛的全名,还真的感觉有些拗口。刘云海,就是拘押在中间牢房里的千骑卫士之一。秦霄特意将他们分开审理。   三人被带到,齐跪堂前。   秦霄开口下判,身后冯年喜连忙笔书:“昨日未时,李嗣业等人,与十余名千骑卫士,在长安西市千宾楼,打架闹事。经查证,乃是千骑卫士等人,酒醉闹事,李嗣业等人上前阻止,双方发生冲突,于是开始斗殴。本官按《永徽律》判:千骑卫士,赔偿千宾楼损失,每人受杖刑四十,或赎铜四贯;李嗣业,笞刑五十,或铜赎五贯;虎紫笛,仗刑五十,或铜赎五贯。”   这一出,只不过是过场。包括千骑卫士,除非真正穷得掉渣的,否则没有人会愿意受这种刑。李嗣业是朝廷命官,改杖刑为笞刑。五贯钱,小意思罢了。这两人本就没犯什么事儿,要不是发生暴毙案,昨天这样走个过场,人就回家了。   没办法,这就是唐朝的律法。有钱人,就好办事。不过,也有些犯事犯得重了的,或是没什么后台,得罪了现管官员的,不允铜赎,死活要打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云海马上大叫起来:“小人不服!我们有三个兄弟,都是被他们打死的。怎么能这么判罚?大人摆明了是偏袒自己人!”   秦霄冷笑,重重地一拍惊堂木:“住口!昨天的人命案。死因本官早已查明,你也别在这里咆哮公堂,否则现在就拖出去,打你几十大板。”   刘云海惊了一惊:“死因如何?”   秦霄笑道:“听你那口气,好像你才是堂审地官员了?刘云海。我问你,昨天死人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刘云海咽了一口唾沫:“昨日小人喝了许多酒。到了县衙牢里,没多久就睡着了。突然听得旁边有兄弟大叫,说死了人……爬起来一看,才发现和我们关在同一牢中的沈大头鼻中流血——死了!同时,旁边两间牢房里,也各自死了一人!”   “睡着了?”   秦霄说道。“刚刚打完了架,那么激动亢奋,怎么会睡着的?我看你,分明就是狡辩!本官查得清楚。杀人凶手,就是你们这中间的自己人!”   “啊!”   刘云海这下有些慌了,“小人没有撒谎。此事千真万确!小人真地睡了!”   秦霄厉喝:“有何证据?”   刘云海争辩道:“当时,牢里的兄弟。都可以为小人作证!”   “那好吧,本官,姑且就相信你!本官问你,你入伍之前,是做何营生的?”   “小人……是,杀猪地。因骑射功夫好,去年被擢为千骑卫士。”   秦霄从堂桌上走下来,拿出一方手帕,缓缓展开,里面包着一枚细长的银针:“此物,你可曾认识?”   刘云海仔细看了看:“不认识,没见过。”   秦霄仔细看他神色,没什么心虚慌乱,于是说道:“先带下去。单独关起来,严加看管。”   转头又说道,“李嗣业、虎紫笛,你们二人,是愿意受刑,还是交赎铜?”   李嗣业和虎紫笛二人相视笑了起来:“当然是交赎铜!”   秦霄忍住笑意:“那下去,按章程办手续去吧。邢捕头,替二人松枷解镣。”   两人欢喜的跑了出去,李重俊也声不作气不出的跟了出去。秦霄正在审案,也懒得去管这些琐事了。回到堂桌前,喝令带另外一个进来,名叫周八斤的千骑卫士。   周八斤长得高高壮壮,一身强悍肌肉,倒斜三角眼,时常目露凶光。   例行的问话之后,秦霄问道:“周八斤本官问你,入伍之前,靠何营生?”   周八斤对秦霄放了李嗣业和紫笛,早就很是有些不满了,哆哆嗦嗦地犟嘴闹了好一阵,此时没好气的说道:“小人入伍前的职业,与大人何干?与此案何干?”   秦霄喝道:“本官问你话,回答就是。何来这许多不满!”   周八斤满是不服气的说道:“卖膏药地。会得几手棍棒,入伍充军了。打架胜得过几人,战场上砍过几颗人头,于是进了千骑当卫士。”   秦霄冷笑:“原来,是走方的郎中,江湖艺人……”   秦霄走到他面前,拿出那枚钢针,“本官问你,可曾认得此物?”   周八斤看了一眼,顿时神色大变,瞪大了眼睛,但是马上又勉强镇定了下来,无所谓的说道:“不认识。”   秦霄闷哼一声:“既是卖膏药地,怎么会不认识扎针灸的银针!你分明是撒谎!”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卖膏药地,就非得要会扎针灸么?”   秦霄随便叫过一名衙役:“这位差大哥,可曾认得此物?”   衙役点头:“大人刚刚说了,这是扎针灸的银针。想了一想,好像是见过,的确是这个样子的。算是认识吧。”   秦霄说道:“周八斤你一见到银针,就神色大变,现在去慌说,不认得扎针灸的银针,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周八斤不屑的冷笑:“就算是这样,你毫无证据,仅凭脸色、推测,也想凭空的将我定为杀人犯么?”   秦霄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现在手上,的确是没有证据。但是,马上就会有的……本官问你,昨日回到牢房之后。到发现死人之前,这段时间。你干了什么?”   “睡了。”   周八斤答得干脆。   “睡了多久?”   “一直睡到,有人惊叫死了人才醒来。”   “那你身边地那些兄弟,期间都在做些什么?”   “他们自然也是都睡了。”   “好你个大胆的周八斤!”   秦霄一拍惊堂木,“你既然睡着了,又如何知道其他人干了些什么?明明走过江湖卖跌打药。却慌称不认得针灸银针?分明是故意隐瞒,诓骗公堂!”   周八斤吓了一跳:“你……你居然诈我!”   “哼!”   秦霄怒喝道,“好你个奸滑地周八斤。事到如今,还不敢招拱么?你是如何用迷香迷倒千骑卫士,然后用银针扎了三人的百会穴,谋人性命,又是受了何人指使,干出这种事来——快快从实招来!”   周八斤拒不招拱。强辩道:“小人没有杀人,招无可招!”   秦霄盯着周八个默不做声的看了他许久,悠悠说道:“周八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实话告诉你,这枚银针,就是我在你被关的牢房里找到的。你藏得再仔细。也不能将他生吞了吧?终究还是被我找到了!”   “不可能!”   周八斤叫道,“我那间牢房里。根本不会有银针!”   “因为你已经将它,扔到别地牢房里去了,对么?”   秦霄飞快的厉声说道,“大胆周八斤!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来人!前去搜查牢房,每一处草堆、缝隙也不可放过!”   周八斤大怒:“你……又诈!”   秦霄一拍惊堂木:“将周八斤带下去,重枷重锁,严加单独看管!”   稍后,邢长风来报,果然在隔壁牢房的草堆里,发现了一枚银针!   接下来,秦霄叫依次单独将其他几个千骑卫士带进来,都问同一个问题:周八个懂不懂医术。   几个千骑卫士众口一辞:“此人在江湖上卖过膏药,当过郎中。会接骨、把脉,也弄得一手针灸。昨天几个被打伤断了手脚地兄弟,就是他帮着接的骨。”   秦霄叫这些人,在供辞上画押,再将周八斤叫了进来,筹略满志的说道:“周八斤你极力的掩饰自己,不懂医术,不认得针灸银针。可你的同伴兄弟的供辞,都证明了你是在撒谎。事到如今,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   周八斤殊死抵抗:“我没杀人,招无可招!”   秦霄一拍惊堂木:“来人,给我鞭笞三十!”   “是!”   几个衙役将周八斤拖翻在地,掀去裤子,拿起竹板在他地大屁股上,劈劈叭叭的打了起来。   那种被削制油浸过的竹板,坚韧无比,打得狠了,足以将屁股上的皮肉都抽下一层来。周八斤紧咬牙关一声不吭,打得一直直抽搐,也抵死不招。   一阵鞭子打过了,周八斤额头上冷汗直流,喘着粗气。   秦霄说道:“周八斤你招,还是不招?你要知道,本官现在对你用刑,是完全符合律法地。你别想着事后找谁来跟我算账。就是将状子递到了皇帝那里,本官也是正理。所以我劝你,为了少受点皮肉之苦,还是说了吧。争取将功折罪,本官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周八斤疼得厉害,怒气也上来了,大声骂道:“狗官!老子就是没有杀人!你滥用私刑想让我屈打成招,门儿也没有!”   秦霄大怒:“大胆,既敢辱骂本官,藐视王法!来人,给我拖起来,脊仗二十,打!”   几名衙役将周八斤从地上拖起,“嘶啦”一声扒开背上的衣物,狠狠的打了起来。   周八斤被打得一阵摇头晃脑,叫苦连天。   秦霄道:“招,还是不招?”   周八斤吐了一口长气:“招,我招……是我干地!”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衙役不要再打了。不料,“啪”的一声,他身后地衙役一棒正中周八斤的后脑勺!   周八斤顿时双眼一瞪,轰然倒在地上。   秦霄惊怒地对那衙役喝道:“你干什么?”   那名衙役吓得扔到大棒趴到地上:“小人……小人打得起劲。没看到大人的手势,一时……忘了停下来!”   秦霄、冯年喜和裴颂行都跑到周八斤身边。将他托起来一看,鼻息全无,翻了白眼——死了!   冯年喜声音颤抖地说道:“大……大人,死了!……”   秦霄心里抖然升起几个惊叹号——这下麻烦了!看来,这名衙役,根本就是有心故意的!   裴颂行吞了一口唾沫,低声道:“大人,施刑过度。使人犯致死,按大周律,当职官员一律罢官,行流放三年,远达二千五百里,不予铜赎……”   秦霄冷冷的看了裴颂行一眼:“本官知道。《永徽律》中,正是如此记载的。没想到,裴大人读得还真是挺熟,一下就背出来了。”   裴颂行置若罔闻。自顾站了起来,坐到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自得。   冯年喜擦着额头冷汗:“大人,现在怎么办?”   秦霄缓缓站起身来。心里想道:明白了,看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设好了地圈套,而且,是冲着我来的圈套!   裴颂行、周八斤施刑的衙役,全都受人指使,目地,就是为了眼前的这刻一一陷害我!怪不得,武懿宗那个死龟奴,不阻止我前来审理此案,原来他的目的,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狱中闹出人命,引我去查,然后好趁机将我陷害!   秦霄心里忍不住大骂,他妈的死龟奴,好阴险,好歹毒的手段!老子又没挖你家祖坟,犯得着这么害我么?   可是事到如今,光骂也解决不了问题了。秦霄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太掉以轻心了,因为着急为李嗣业和紫笛二人洗冤,忘了审时度势一番,才落入了这样地奸计陷阱,还真是低级错误!   正巧此时,李重俊哎声叹气摇头晃脑的回了公堂,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惊了一惊,跑到秦霄身边,问他是怎么回事。   秦霄说道:“殿下,一时解释不清楚了。请你就近带些人来,将今日公堂上的所有人,全部帮我押到御史台去。”   “行,没问题。”   李重俊马上拍板,“别地没有,杀人放火的大头兵,随时一叫一大片。”   说罢就朝外跑去。   秦霄又对冯年新说道:“冯大人,刚才的堂审经过,全都记下了么?”   “都记下了。一直记到,这名衙役,一杖打翻了周八斤。”   秦霄道:“将此条记上,让在场地所有人,签字阵押作证。”   这时,刚才出去没多久的李重俊带了一队人马跑了进来,大声道:“南衙受御史大人委托,将今日在堂所有人,全都带去御史台!”   其中地几个御医看似有些害怕了,慌张张的道:“大人,我们愿意签字画押作证……这御史台,是不是可以不用去了?”   武则天手上创办的御史台,且是好进的地方?那里折磨人的手段,可比县衙这种地方,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了!任你是铁骨镔铮铮的汉子,进去了大多宁愿去死也不愿再被折磨,或是马上招供了事。虽然近年来,武则天迫于朝臣和百姓的舆论压力,杀了一些酷吏平民愤,御史从嚣张的顶点,有了衰败的颓势,但那些个刑具、刑罚,还是都有的!照样能将人整得宁死不要活。   秦霄一脸寒霜,凛凛道:“既然不想去御史台,那好,都在这份堂审笔录上,签字画押,为本官作证。但是,你!……”   秦霄将那个施刑的衙役从地上拖起来,使劲一把扔到南衙卫士面前:“非去不可!”   其实秦霄心里清楚得很,他一个小小的衙役,挺多是个打手工具小角色,真正的背后黑手,肯定是武懿宗。然后,这个素来以,禀公办事,著称的长安县令裴颂行,也是同谋!   只是,这种事情就算自己心里再清楚,旁人也再怎么清楚,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人怎么样。秦霄只好先抓住了眼前的要点,将这个至关重要的衙役抓起来再说。   这时,冯年新已经拿着堂审笔录,让衙役们签上了字,裴颂行倒也不敢推让,也在上面签了字。   秦霄心情抑郁,沉声道:“走吧裴大人,到了御史台,我们再来说话!在场所有人,全部带走!”   “啊?”   众衙役叫道,“大人,我们已经画押做证了啊,不用去了吧?”   秦霄瞟了裴颂行一眼,冷冷的低声道:“这是为你们的性命着想。不想没命的,都跟我去御史台。本官保证,只要你们不胡作非为,一定不为难你们。”   李重俊手下的南衙士兵,将这些衙役们,齐齐的扣了起来,虽然没有捆绑,但也缴掉了兵器。现在,他们不是跟着李重俊来闹事的,而是替御史、替朝廷办公差,这些十二卫里抽调前来京城戌卫的府兵,平日里战场上杀人的魔王,此时个个骄悍不已,将那些衙役个个治得服服帖帖,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那个施刑的衙役,更是被捆得像一只棕子了,两个士兵左右架着,根本再也动弹不得。   裴颂行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秦霄转头看向裴颂行:“裴大人,既是同堂审理此案的官员,也与我到御史台走一趟吧!”   “好啊。”   裴颂行还是那副老样子,老表情,“本官乐意奉陪。”   秦霄冷笑道:那么,请吧,裴大人! 第161章 跟死龟奴耗上了   秦霄和李重俊,拉着一票人刚刚离开县衙没几步,也不知道从哪进而哗啦一下就冒出一大票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架,披坚带甲全副武装,将秦霄等人,团团围在了核心。   李重俊大怒:“大胆!哪里来的虾兵蟹将,竟敢拦本王的路!想造反不成!”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卫王殿下。”   一群骑兵身后,传来一个阴侧侧的声音,武赘宗骑着一匹马,晃荡着马鞭,走了进来,“怪不的气头这么旺,原来是南衙大将军,真是失敬,失敬呀!”   李重俊撇了撇嘴,不屑的道:“是你?不好好的在北衙护卫皇宫,跑到长安县来做甚?本王正在协助秦大人办差,你无礼阻挡,莫非想造反不成?”   “吓,造反?好大的帽子!”   开武魏宗提高了声音,尖叫一般,“我看,造反的是你们口中秦霄,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皇室卫率的人也敢肆意毒打,将人活活打死!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藐视王法,藐视朝廷,藐视皇帝!”   秦霄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李重俊和武魏守两人斗法,此时武魏宗一屎盆子扣到了自己头上,不由的冷笑起来:“武将军,本官奉圣谕,正在彻查人命官司。御史办差,除皇帝外,外人不的过问阻挠。这个规矩,武将军不会不懂吧?现在你公然带兵将我围困,莫不是想意图不轨杀人灭口?”   “哼,好一张刁毒的鸟嘴!”   武魏宗叫道,“被打死的是本将属下。本将莫非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了么?秦霄,告诉你吧,你完蛋了!你马上就可以滚出皇城,到岭南研荒挖石去了,一辈子也休想再回朝堂!”   武魏守嚣张的一挥马鞭:“我们走!犯不着跟这种落水狗纠缠不休,年我们千骑的身价。”   李重俊将牙的匝匝作响,低抵的恨道:“狗贼,总有一天,老子要取你项上人头,扔去喂老鼠!”   “算了殿下,没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只会惹的自己生气。不划算。”   秦霄淡淡的说道,“我们,还是办正事去吧。”   李生俊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狗咬我一口。我莫非还要回咬它一口不成?不过,闹的本王怒了,到时候砍了它的狗头就是。”   秦霄笑了笑,策马朝前走去,心里其实比李重俊更加激愤:武魏宗,你个卑鄙无耻的死龟奴!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管你是什么皇帝的亲侄子,御前大红人。总有一天,老子饶你不的!秦霄领着这一批人,进了皇宫,到了御史台,免不的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凡遇见的大小官员,纷纷侧目观望,指着被抬尸首,议论纷纷。   相王李旦更是被吓了一跳。凉怒交加的对秦霄说道:“秦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将人给打死了?这……这可是千骑卫率,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麻烦大了!”秦霄闷哼了一声:“相王放心。秦霄犯下的事儿,会自己一力承担。此人被打死,纯属有人故意陷害秦霄。现在堂审笔录。和一众证人作证。”   “哎!”   李旦长叹一口气,“秦霄啊秦霄。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一点。事情若都是黑白分明的那么简单,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和麻烦了。我言尽如此,也不好多说。总之,你自己一切小心为上,当忍则忍,当让则让,迫不的已婚的时候,人家给你个裤裆,也要钻过去。小不忍则乱大谋,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人家韩信不是还受过跨下之辱么?……算了算了,扯的太远了。这件事情,本王帮不了你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李旦摇了摇头,叹口气,自顾回到他的书房里,关上了大门。   秦霄也没心情去怪这条习惯装逼的老狐狸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虽然种种证据表明,自己是清白被人陷害的,但是,正好李旦所说,事实往往并不是黑白分明那么简单。秦朝的时候,不是还有赵高指鹿为马么?越是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越能发生在玩弄权术的人群之间……   那些衙役们,已经被押进了御史天牢里。冯年新、李重俊、裴颂行。还有一票御史台的官员,都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的瞧秦霄一眼,看样子,都在等他想办法,看他能做出什么决定。   秦霄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进宫。   秦霄刚刚走出御史台,太明宫里,已经派人来传旨了。一个小太监跑到秦霄面前:“秦大人,陛下命你即刻进宫见驾。陛下在长安殿,请随小人前去。”   秦霄心里暗暗道:死龟奴,好快的手脚。这么快就到皇帝那里,告了刁状了!   长安殿御书房里,武则天面带慑色,将一份折子往秦霄面前的上一扔:“秦霄,你自己看看吧!这是数百名千骑卫士,联名上奏的折子。说你滥用私刑,无故将人殴打致死,要朕替他们主持公道。”   秦霄瞧了一眼站在一旁冷笑的武魏宗,捡起折子,略看了几眼,拱手回道:“回熏陛下,关千此人受刑突然暴死一事,其中另有缘由。微臣的堂审笔录中,已经有了详细记载,也有证人签字画押做为旁证。整件事情当中,微臣都是被人陷害,还请陛下明鉴!”   “笔录何在,取来我看。”   秦霄拿出笔录,双手呈上。上官婉儿上前几步接过,递到了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看了几眼,静了半晌,开口说道:“如此说来,倒是那个衙役错手施刑,将人打死。虽然如此,你身为当堂审官员。也连逃罪责。”   秦霄正想争辩几句,看到上官婉儿朝他使劲递眼神,又回想李旦的话,生生的将话咽了下去,忍气吞气的道:“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武则天顿了一顿,道:“此事,就不用闹到明天早朝之上了,免的传了出去,影响我皇室卫率的威信。这件事情。武魏宗,秦霄,你们二人各有失职之罪。回去要好好反省。秦霄,念你查获了凶杀案件,也算有功,抵去一部份过错,现免去你御史之职,官降一品,任五品左卫率副率将军。司主率事。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另外,罚铜百贯,抚慰死者家属。那个打死千骑卫士的衙差,即刻处斩,同堂上审的衙役,和长安县县令裴颂行,每人罚半年俸禄。”   秦霄也不想多说了。事情明摆着。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幸好自己还算支了几招,现在只是免去御史之职,也算是留的青山在了。与其现在傻不拉几的在武则开火头上抗争,不如先退一步。求个海阔天空,以后再隐漫找武魏宗算账,于是拱手道:“谢陛下开恩……”   武魏宗马上叫道:“陛下。秦霄用刑过度,将人致死。按律当罢官流放,最少三年,二千五百里外。如此判罚,恐难令千骑卫士们心服,到时怕是要激起众怒了!”   “够了!”   武则天声调陡升,“朕已经查的清楚了,秦霄有失职之罪,但并不是滥用私刑将人致死。此事,朕不想再多说。旨意已下,尔等无须多言。都给我退下!”   武魏宗哪里还敢废话,战战兢兢的退出了御书房。秦霄自然也是一同退出去。武魏宗看似很是有些不爽,气鼓鼓的冲秦霄嚷道:“好呀你,命挺大,连皇帝也这般护着你。不过,你现在不是御史了,一个小小的左卫率五品副率,就是老子的手下,看我以后,怎么折腾你!”   秦霄仿佛没有听到有人说话一般,拂了拂袖子,摸了摸双翅官帽:“哎呀,今天其实天气还不错呀,怎么有星星点点的雨水下来呢?哦,原来是有人含血喷人,却是喷出的满嘴大粪哦!”   说罢,无视武魏宗的存在,双手剪背,大摇大摆的走了。   武魏宗在后面气的直跳脚:“秦霄,你个混小子,给老子记住,老子足嘎你没完!”   秦霄的拳头,已经捏的骨骨作响,青筋暴起。若依的他的脾气,早早冲上去,给武魏宗一套组合拳,将他打的爹娘也认不出来。可是相王李旦那个装逼之神,说的话也还有几分道理。现在毕竟是武家的人当权,没必要因为一些小节,坏了大事,弄的自己寸步难行。山不转水转,用不了多久,等武则天下台的时候……死龟奴,你也给我记着,咱们,算是耗上了。到时候,我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不是男人。   秦霄闷头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御史台。李重俊连忙上来问道:“情况如何?”   秦霄笑了笑:“没什么。皇帝陛下一锤定音,此事了结了。那个衙役,估计现在已经人头落的了。秦霄被罢了御史中丛一职,贬为五品左卫率副率,司主率事。”   说罢,秦霄取下头上的官帽和腰间的银鱼袋,拿出印绥官凭,交到了冯年新的手里:“冯大人,请代秦霄向相王致谢辞行。”   冯年新接过秦霄的官帽和银鱼袋等物,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沉默不语。   李重俊似乎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被罢官流放,就已经是万幸了。”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陛下,的确是对秦霄开了恩了。我现在先回府里,换下这身官袍交给御史台。然后,专心的去左卫率,好好带兵,当我的将军去。”   李重俊笑了笑:如此也好。反倒是轻闲了许多。   “呵呵,可不是!”   秦霄和李重俊,走出了御史台各自骑上一匹马,“殿下,那秦霄就先告辞了。”   “呃……等等。”   李重俊叫住秦霄,“索性今日也没什么事了,我……还是到你府上,陪你喝几杯,解解愁吧。”   秦霄见他神色奇怪,知道又是因为紫笛的缘故。刚才在长安县衙的时候,他出去追紫笛,然后垂头丧气的跑了回来,肯定是碰了鼻子的灰,现在居然还敢去我家里,还真是越挫越勇贼心不死。   秦霄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故意反问道:“殿下,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呢?彼此都还有公务,还是改天吧。”   “改什么改,就现在吧。现在都已过了未时了,还有什么公务可办。”   李重俊看来是王八吃称蛇,铁了心了,“本王陪你耗了一天,中午都没吃上东西。怎么,现在讨杯酒水,你居然这么小气八拉的?”   秦霄呵可听坏笑了一阵,轻挥马鞭在马臀上抽了抽,缓缓朝前走去:“那好吧。我听说,阿瞒也回长安了,不如叫他一起吧。”   “好啊!”   李重俊乐了,策马跟上来,“想我们兄弟三人,当初在千客万来认识的时候,到现在都过了大半年了,也一直没有机会聚在一起。今天就到兄弟瘵上小聚一番吧。就当是庆祝你……”   “庆祝什么?”   秦霄笑道,“庆祝我无官一身轻么?不过说起来,这御史就是个专门的罪人的活儿,不干也罢。我刚入朝堂没多久,犯不着到处去的罪人。殿下你说呢?”   “聪明。开窍了。”   李重俊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本王到现在,的罪的人也不少,似乎像是还没有开窍的样子。”   二人且走且聊,渐渐的都出了皇宫,上了朱雀大道。秦霄心想,反正左卫率里也没什么大事,已经交给田珍去处理了,今天就陪这两个花花大少玩乐一场去罢了。今天一整天,都快要被武魏宗那个死龟奴气的肝疼了,现在去放松一下也挺好。   上了朱雀大道,很快就到了十王宅。二人到临淄王府找人一问,原来李隆基早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于是也懒的等他了,直接去了金光门秦霄家里。   刚进门,一个仆役就迎了上来,对秦霄道:“大人临淄王已经在大堂内,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秦霄和李重俊相视一笑:“这家伙,不用去通知,就这么积极的先跑来了!” 第162章 开始装逼   正如李重俊所说,至少今年正月起,三人在千客万来认识后,还没有在一起聚过。此时重逢到一起,每人心里都一阵欢喜,乐成一团。秦霄马上叫府里的下人准备酒菜,在后堂那间小木楼里,摆开了宴席。   在这两人面前,李仙惠也不需要什么回避,难得的上了一回台面,坐到一起。这栋独立的小木楼已经重新修缮装修过了,僻静幽雅,舒适怡人。   四人首先举杯,庆祝这一次的相聚。   李重俊喝干杯中的酒,啧啧的道:“阿瞒哪,当初你介绍秦兄弟给我认识的时候,我还满不在乎,以为你又像平常一样,无聊的收了一个食客。没想到哟,这次还真是遇上了一个有实货的高人。高人,真的高人哪!”   李隆基哈哈大笑:“三哥,阿瞒也不总是只会吃喝玩乐吧,偶尔也能灵光一现,于砂砾中淘得真金,得遇真材实料。”   李仙惠今天看来特别开心,吃吃的笑道:“这下好,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三哥,现在聚到一起,倒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了。阿瞒哥哥,不如,我就这么称呼你吧。”   秦霄笑道:“满屋子的王公贵戚,就我一个平头小百姓,还真是有点寒碜呢!哦,对了,仙儿,李嗣业和紫笛呢?应该叫他们一起过来的。”   李重俊一听“紫笛”二字,闷闷的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李仙惠看在眼里,暗自好笑。说道:“说来有趣。李嗣业从长安县衙回来后,说是怕被你骂,然后跑到左卫帅府去了。他说了,还是在那里安个窝的好。至于紫笛么……也躲起来了,理由我就不是太清楚了,兴许,也是怕被你骂吧。”   说罢掩着嘴,偷偷的笑。   秦霄郁闷地叫道:“怎么我看起来,是那么凶的人么?连李嗣业那样的混世魔王,也害怕躲了起来?”   “是啊,别人没见识过,我还不知道么!”   李重俊一脸坏笑,跑出来揭发道:“那天在楚仙山庄,你杀人如麻浑身是血的样子,就是地府夜叉见了,也要心寒几分。阿瞒,仙儿,幸亏你们没看到当时那情景,不然,肯定被他吓到。还有他揍那个吴兴国的时候,我的天,我真佩服吴兴国,还真是经打!秦霄三拳两脚就折断了人家两个手腕,连环十八腿,‘呼——哗——’踢得他好一阵天旋地转!……”   李重俊了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逗得秦霄他们好一阵大笑。秦霄道:“仙儿,真没想到,你这三哥,还挺有拍戏的潜质。”   “拍戏?”   三个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秦霄‘啊’了一声,愣了一愣,说道:“呃,就是,模仿能力很强,很会……表演,对,表演!”   李仙惠咯咯地笑道:“其实,秦大哥的歌唱得很棒哦!而且,是那种很奇怪的,我人来没有听过的。”   “不是吧!他还会唱歌?”   李重俊和李隆基异口同声,大不以为然。   秦霄几杯下肚情绪高涨,加上心中感慨良多,忍不住一进心血来潮,站起身来抽出李重俊腰间的宝剑,边耍剑边唱起了那首《精忠报国》“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巍巍大唐要让四方,来贺!”   一曲张了,飞剑归鞘!   李重俊和李隆基拍案而起——“好!好一曲‘巍巍大唐要让四方,来贺’,真是豪气干去,荡气回肠!”   秦霄哈哈大笑:“妙哉妙哉!壮哉壮哉!”   “咦,夸他两句,乐得像张旭那个疯人一样了!”   李重俊撇撇嘴,“不过,这首歌,不论是歌词,还是曲调,当真是慷慨激昂,气魄雄浑。让我不由得想到了《秦王破阵乐》似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李仙惠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却暗暗的有了一些忧郁。因为她知道,秦霄平时沉稳干练,人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疏狂不羁过。看来,最近这些日子,他心头真的是压抑得太紧,现在才借酒发泄了出来。   秦霄哈哈的笑道:“人不轻狂枉少年。我还真的有点想念张旭了。”   说罢走到桌边,拿起一壶酒,咕噜噜的嘴里灌去。   李重俊和李隆基面面相觑了一阵,沉默不语。   秦霄又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说道:“今日心中憋闷的慌,现在总算是发泄出来了。幸好你们这些知己好友陪我喝酒解闷,不然,还真要憋死了。”   “大哥……”   李隆基微微笑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你现在英雄少年,风头正劲,有人看不过眼,要打压你出头,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要往心里去。”   李重俊也道:“是啊!历来,朝廷里就是这样。锦上添花的多的是,雪中送炭的,少之又少。那些人,都巴不得别人遭殃自己升官发财,一见有人倒霉,兴灾乐祸倒算好的,不跟着踩几脚算你走运。尤其是像武懿宗那样的奸险小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更何况,你现在是太子卫帅大将军,他是武家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把你当成政敌了。他若不下手整你,倒显得奇怪了。”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道:“自从武皇登基以后,杀了不少李姓王公。现在我们这些剩下来的,整天都只好夹着尾巴做人。武三思那帮人,嚣张跋扈到了极点,时时都想着太子倒台,他们来当王储继承江山。李家的王公里,只有太平公主被武皇宠爱,同时又是武家的儿媳,在朝中还算有点份量和实力。其他的……”   李隆基摇了摇头,“三哥能统率南衙,也已经算是极致了,但皇帝这也是为了稍稍替太子增加一些实力罢了。三哥手中的这一点兵权,相对于武家的人在军中居的要职,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我知道。”   李重俊喝下一杯酒,有些沉闷的说道:“当初统率左羽林卫,虽说在武懿宗那厮手下办差,但怎么说,自己手里还有点实权,还有李思冲、独孤讳之、沙咤忠义一批亲信。现在被调到南衙,表面上看,南衙那些轮流上番到长安的府兵,都听我节制。可是,十二卫派来‘上番’的兵马,只是临时负责护卫京城,过不了多久,都要撤走,再换一批,或是换别的卫府兵马来。根本不能培养成心腹,也无法竖立威信。那些兵马的节制权,还是在十二卫大将军的手上。我的那些亲信,也被侵害了开来,调任到不同的地方任职去了。所以,现在我只不过是个表面光鲜的空壳子罢了!”   “所以……”   李隆基顿了一顿,缓缓道,“算起来,现在我们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大哥,手中握着一支三、四千人马的左卫帅,还算是真正的实权。”   秦霄浑身一激灵,酒醒了大半,点了点头:“阿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隆基微笑道:“以大哥的聪明睿智,应该早早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李重俊愣了一愣:“你们……打的什么哑谜?有话说清楚不好么?我现在喝了点酒,很多事都想不明白,你们就别玩虚的了!”   “阿瞒哥哥……”   李仙惠轻声道,“秦大哥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你不要说这些,让他心头的担子更重。”   秦霄对李仙惠微笑:“没关系。阿瞒说的,是正理。若不是他点醒,我几乎都要一时糊涂想不明白了。”   李重俊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了。仙儿,你这丫头怎么也学得跟秦霄这小子一样,话说一半,飘忽其辞,跟着糊弄三哥么?”   李仙惠咯咯的笑:“才没有呢!你们大男人的事情,我哪里弄得那么清楚,只是,胡乱的猜测一下罢了。”   秦霄任凭他们三人继续聊天说笑,自己沉默了起来,心里想到:李隆基,是一个平凡角色。他看问题,想事情,都是朝深远的层次去看,总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客观清楚的思考问题。他说的没错,现在武则天年岁已高,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万一什么时候殡天了,或者是来个突然驾崩,武三思这些人还能闲着?太子李显手中无权无势,就是他砧板上的一块肥肉罢了!到时候,武三思若是来个武力夺权……左卫帅,太子东宫里,人数最多、唯一不是其他卫帅将军兼任主帅的武装,就是太子手中唯一可打的牌。   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是要我韬光养晦保存实力,不要风头太盛,因为一些小事与朝中的其他人发生冲突,闹得翻船坏事,将李家的这张牌浪费了!   好吧,就算不是为了什么李家,不是为国为民这么伟大光彩,就当是为了到时候,能出了最近几天的这几口恶气,从今天起,老子装逼,装孙子!   秦霄一仰脖喝下了杯中的酒,肆意的大笑起来:“卫王殿下,阿瞒兄弟,还有……仙儿,来,喝!今天难得这么高兴,使劲喝!谁先醉了,谁明天请客,去西市最大的曲苑歌坊请客!”   李仙惠皱了皱眉头,暗想道:怎么搞的,突然换了一个人么? 第163章 婉儿入侵   日薄西城,残阳如血,起了一阵清凉的风。   酒醉半酣,一席未散。   今日连李仙惠也多喝了几杯,已是粉腮飞霞,目含春露。李重俊这个嗜酒成癖的贵公子,早已喝得头大如斗,一把抓住秦霄的手,含糊不清的嘟嚷道:“秦……秦兄弟,你说,紫笛那丫头,凭……凭什么就对我左右看不顺眼?我哪儿不好了?我哪儿得罪她了?”   秦霄和李隆基同时起哄的大笑起来:“哦,酒后吐真言,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什……什么嘛!”   李重俊一挥手,想站起来,却又摇摇晃晃的坐了下去,“我这是率性真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喜欢就去争取,讨厌的就要打骂,恨不过了,就要砍人脑袋!哪里像某些人,什么感情都埋在心里,也不怕把自己……憋……憋死!”   说罢醉眼惺忪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李仙惠,又呵呵傻笑的看了看秦霄,说道:“你说是不是啊,秦兄弟?”   “醉了,醉了!”   秦霄看到李仙惠一脸变得通红,尴尬的低下了头,于是出来打圆场,“有人醉喽!”   “醉……醉什么醉!就算是醉了,我也是越醉越清醒!”   李重俊拉着秦霄的手不放,极其认真的说道,“秦兄弟,在江南时我就跟你说过了,你若是跟仙儿有了什么,我可先说好了,仙儿要做大的!其他的,我不管!你身边就是有一万个女人,那也是你的本事!”   秦霄真想仰天吐血。醉人疯语,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这还当着仙儿的面呢!   李仙惠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急急的站起身来:“我……我去厨房。加点菜来!”   说罢急急的逃掉了。   李隆基也喝得半醉半醒了,一手搭上李重俊的肩膀:“哈哈,三哥,你真的醉了,怎么能当着仙儿说这样地话呢?这下好啦。惹她生气喽!”   “你们这些人。都以为我醉了,联合起来数落我!”   李重俊抓起酒壶,两眼昏花地给二人倒酒。“你们喝酒不老实,肯定都偷偷漏掉了,来。喝!咦,仙儿呢?仙儿跑到哪里去了?”   秦霄和李隆基哈哈大笑:“醉猫!大醉猫!”   三人肆意大笑,狂喝乱侃。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李仙惠一直偷偷的躲到了闺房里,兴许是因为多喝了几杯,脸上一阵阵的直发烧。这时仆人来报,说有个名叫上官婉儿的女子来找秦霄,已经到了正堂。李仙惠才又回到了小木楼里,悄悄的在秦霄耳边告诉了他。   此时李重俊早已醉得趴到了桌子上。李隆基也用手支着脑袋,一阵阵的直瞌睡。秦霄看着李仙惠低耸着头,娇怯羞赧地样子,知道她还在为刚才李重俊的话害羞。于是也不去提起这些,对李仙惠说道:“仙儿,上官婉儿来找我。或许是宫中有事,或是些什么公务。我去见见她。天快黑了。你叫几个人,将你的两个三哥抬到客房里躺下。”   李仙惠抬眼看了看秦霄,眼神卜一相交,心里就扑扑地跳了起来,低低的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秦霄也喝得多了一些,此时酒劲有些上来了,略有些蹒跚的走到李仙惠身边,抓起她的手,低语道:“仙儿……上官婉儿来找我,你……不吃醋么?”   李仙惠轻轻的扎挣,将头偏向一边,不敢正视秦霄火热的眼睛,呢喃道:“我吃什么醋……你不是说,有公务么?还不快去……”   秦霄看着半靠在自己怀里地李仙惠,越发的觉得她娇媚如水楚楚动人,忍不住轻捂着她的脸,对着她的樱红朱唇,肆意地吻了上去。   李仙惠哪里见过这样的秦霄,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想挣扎,想避开,却又不由自主的愣在那里,任凭秦霄侵袭到她地嘴上。   李仙惠的眼睛睁得老大,睫毛一阵颤抖,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其实她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就如同那天在彭蠡湖凉冷的湖里时一样,只希望,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时间因为此而凝滞。若生命只残存这唇间的一瞬,她也感受到了精彩和美妙,死而无憾。   李仙惠的脑海里,各种影相和残念,飞花逐月般的映现出来:彭蠡湖中,他的那一吻,将自己活命的空气输送过来,延续了我岌岌可危的性命;今天的这一刻,酒醉半酣时的疏狂一吻,所有的情感和激情,如同奔泄的怒涛,疯狂的侵入到了我的四肢百骸……这个男人,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为什么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我苍白欲死的心,就这样被他轻意的救赎……   桌边的李隆基迷糊糊的说起了糊话,秦霄缓缓离开李仙惠的唇,静静的看着她。李仙惠微抬起头,迎上秦霄的眼神,从他的眼睛里,品读着流溢出的每一份温柔与眷念。然后,情不由己的,她的眼睛里居然就要涌出泪来,双手奋手抱住秦霄的腰背,将头紧紧靠到了他的怀里。   秦霄闻着李仙惠头发上的清香,怀中温香暖玉,差点就要魂游物外天马行空。心里喃喃的念道:仙儿,老子的女人!   李仙惠听到旁边李隆基还在说着糊话,才想到身边还有旁人,感觉有些难为情起来,轻轻的从秦霄怀里挣脱:“上官婉儿还在正堂等你呢……还不快去。”   秦霄也似乎有些回过神来,松开李仙惠,怔怔的看了她一阵,直到李仙惠避开他去收拾被李重俊踢倒的座椅,才提步走出了房间。   李仙惠双手捂着胸口,生怕心会从里面跳出来,轻咬着唇,脸颊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秦霄到前堂大厅的时候,一身胡服男装的上官婉儿,正缓缓的在厅里来回踱着步子,略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婉儿!”   “咦!”   上官婉儿捂着鼻子,“你干什么啊,怎么喝这么多酒!要熏死人了!”   秦霄呵呵的笑道:“卫王和临淄王来做客,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婉儿今天怎么来啦,真是难得哦!不用在陛下身边侍驾么?”   “怎么,不欢迎我来么?”   上官婉儿秀眉微颦,假愠道,“你可别忘了,这秦府,我可要占一半儿呢!我来这里,就跟自己家里一样。”   秦霄笑道:“哪能不欢迎啊,婉儿能来,我不知道有高兴。你还别说,西跨院都按你要求的收拾好了,要不,现在去看看?”   “真的?”   上官婉儿面露喜色,惊喜道,“我只是开玩笑说说哪,你还真的弄好了?快领我去看看!”   上官婉儿欢喜异常的跟在秦霄身后,到了后堂西跨院。   走过一个圆拱门后,入眼就见到小桥流水,假山湖石。好一阵鸟语花香,沁人心脾。上官婉儿喜滋滋的在面积并不大的庭院里跑来跑去,左摸摸,右看看,脸上已经比正在盛开的牡丹还要艳丽。   秦霄走到上官婉儿身边:“满意么?”   “嗯,很满意!”上官婉儿频频点兴,又跑到小拱桥边,“呀,这个小石拱桥,也跟楚仙山庄的一模一样哦!只是尺寸小了一些。”   秦霄呵呵笑道:“满意就常来,有空就多住几天。”   “好呀!”   上官婉儿干脆的答道,然后转过头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秦霄,“先住几天试试。”   秦霄不禁有些惊愕,自己随便说的一句客气话,她怎么就应承下来了呢?   “真住?”   “怎么,你不乐意?看来,你刚才根本是虚情假意嘛!”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住在这里,宫中的事儿不用管了么?皇帝身边,时刻都要你侍奉,怎么能离了人?”   “嘻嘻!”   上官婉儿轻笑起来,“告诉你吧,宫中的女官,不比太监和官娥,是有旬假的。只是婉儿在宫外无亲无故,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休过假,几乎都要将此事忘却了。正巧近几日是月中旬假,婉儿就找皇帝陛下去请假喽,她老人家心情还算不错,按例只有一天的假期,许了我五日!于是,我就到这里来啦!”   秦霄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样。那正好,这院子刚替你打理好,欢迎你来住哦!”   心里却想道:上官婉儿,挥军入侵了……   上官婉儿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除了到江南跑过一趟差事,还从来没有在外面住过一天,此时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刺激的。左右赏玩了一阵以后,上官婉儿说道:“上次在楚仙山庄认识的那些人呢?双胞胎姐妹,还有李嗣业、范式德,怎么都不见人了?”   秦霄道:“李嗣业和范式德在东宫当差,图个方便就住到那里去了。墨衣在江南办点事儿,还没有来长安。只有紫笛在家里,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找他们干嘛?”   “没什么呀,想找他们过来,一起聊聊天。”   上官婉儿轻松说道,“婉儿朋友很少的,你们这些人,都是婉儿难得认识的朋友。等下你去把紫笛丫头叫来吧,我们一起聊天喝酒啊?”   秦霄不禁瞪圆了眼睛:“还喝哪?” 第164章 婉儿的哀羞   当空一轮明月,虫鸣啾啾,流水潺潺。   西跨院假山流水旁的小凉亭里,荧荧的一盏灯笼,清茶飘香。   紫笛那丫头,死活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连秦霄亲自去叫了,也无动于衷。看来昨天在牢房里秦霄对他吼的那两嗓子,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某些阴影。从回来起,到现在就躲着不敢出来,生怕被秦霄揪着再骂上一顿。   李仙惠要照看两个醉酒的哥哥,于是,大驾光临的上官婉儿,只落得秦霄一个人作陪。上官婉儿见秦霄已经喝了不少酒,于是打消了喝酒的念头,沏了一壶清茶,二人坐在凉亭里,纳凉叙闲。   天马行空的闲扯了一阵以后,上官婉儿说到了正题:“其实,我特意请两天假出来,是要看着你。”   秦霄疑惑道:“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莫非还会走失么?”   “我说你,真是个呆头!”   上官婉儿颇有些生气,“今天早上在皇帝那里,我频频朝你递眼色,你为何视而不见?现在好吧,落入人家的圈套,被皇帝臭骂,御史的官儿也丢了。”   “哦,你是指那个……”   秦霄无奈的笑道,“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让我,不要接手去查李嗣业他们的那件案子是么?可是你想想,我有选择的余地么?难道要让我坐视李嗣业和紫笛,被判流放或绞首么?”   “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上官婉儿轻摇了摇头,“其实,你也许并不适合混迹在朝堂之上。你虽然够聪明够机警,但是太天真了。心也不够狠,太重感情。这样一来,人家就能很轻松的抓住你的命门,把你往死里整。”   “或许是吧……”   秦霄面带微笑,浅浅的啜饮着一杯茶水,“婉儿,其实。我们都是孤儿,又难得有几个朋友。换作是你,你会看着你最好的朋友有了危险,而坐视不理么?”   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所以。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一定要来看着你。正如你所说,我没几个朋友,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在我的眼前被别人一步步逼上绝路,死于非命。”   “就凭他武懿宗?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秦霄轻蔑的笑了笑,“那个死龟奴,总有一天。我饶不了他。”   “你错了,秦霄。”   上官婉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神色也严肃了。“你也许以为,武懿宗是和武三思一起的吧?其实,他真正的靠山,并不是武三思。而是皇帝身边地……张易之。”   “哦?”   秦霄微感惊讶,“怎么那两个姓武的,不是一伙儿的?”   “不是。非但不是一伙儿的。而且还有些矛盾,甚至有彼此不相容的态势。”   上官婉儿说道,“本来。武懿宗这人就嫉妒心特别强,心胸又狭窄。同为武家子孙。武三思高居相位权倾朝野,而他早先只是在一些无关紧要地位置上任职,于是心里很不平衡。近两年来,他投靠了张易之,就是想要跟武三思分庭抗礼。前不久,他被授予左金吾将军,执掌北衙御林军,任千骑使和右羽林卫大将军,身兼数职,现在连武三思也不敢小瞧他了。于是气焰十分的嚣张了起来。你刚好在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你说,他能放过你么?”   “哦,原来是这样……”   秦霄恍然大悟,深思了一阵,说道,“婉儿,你说,这次武懿宗干出这种事情,是出于什么心理呢?我好像,并没有得罪过他。难倒,就因为我长得比他高大帅气了一点?这个理由,也太拙劣了吧!”   “你呀,还真是臭美!”   上官婉儿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不过,武懿宗这人,外表猥琐,心里也是个大草包,哪里会想什么计策。他那个木鱼一样的脑壳,若是能这么灵光,也不至于要等到投靠了张易之,才混到现在这副模样了。”   秦霄心头一亮:“婉儿,你的意思是,这次想出这种毒计损招整我,并不是武懿宗的意思?莫非,是张易之那个妖人的主意?”   “你小声点!”   一说到‘张易之那个妖人’,上官婉儿就差点惊叫起来,“说这么大声,传到他耳朵里,你非完蛋不可!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地主意,但是,很有可能。张易之精于心术,老谋深算,张昌宗飞扬跋扈,盛气凌人。这两兄弟,把谁都不看在眼里。你自己回想一下,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们?要真是这样,我劝你……弃官回家,抱着这堆财产,好好的当个土财主去,或许能安渡余生。”   “婉儿,你也太危言耸听了。”   秦霄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我知道,现在不管是太子,李家的人,还是武三思,都对张家兄弟俯首帖耳,不敢违逆。但是,我就不信那个邪,一对妖人,还能只手遮天,左右乾坤么?总会有云开雾散地一天吧!”   上官婉儿气急的跳了起来,挨到秦霄身边,点着他的额头低骂道:“你……你也是个木鱼脑壳,不开窍呢!我苦苦的跟你说了半天,你还是一根筋儿!你自己想想清楚,你才有几个斤两?两年前,太子的长子李重润,和最宠爱的女儿李仙惠,还有武承嗣地儿子武延基,就因为闲聊时说了一句‘张易之兄弟何得恣之宫中?’,就被武皇下令乱棒打死。若不是我从旁提醒‘皇嗣不可施以杖刑’,这三人怕是连尸骨都留不全了。人家皇族子孙得罪了张家兄弟,尚且是这个下场。你……你是什么人物?秦琼的后人,狄仁杰的学生,武状元,仰或是有点功劳就了不起么?你,真是!气死我了!”   上官婉儿几乎都要气急败坏了。在秦霄地额头轻点了一下后,负气站到一边,不理睬秦霄了。   秦霄心里暗想道:什么嘛,分明是李仙惠,不小心窥到了武则天和张易之的隐私,才被下令要处死地……不过,对外面放话。好像就是这个说法。因为这事,武家和李家,与张家兄弟矛盾,从此已经不可调和。武承嗣更是因为爱子武廷基之死,忧郁成疾。没多久就呜呼哀哉拜拜了。这上官婉儿,怎么就这么在意我的生死安危呢?还请假来看着我。莫非,又是凤栖梧桐?看来……人品好,长得帅,也会树大招“凤”唉!   秦霄走到上官婉儿身边,轻轻扳过她的肩膀,低声道:“好,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生气了。我也只是在说说而已嘛,不会真的傻到非要当个出头鸟,去任人瞄杀。我莫非,就是那种傻子么?”   上官婉儿转过身来。顺势就靠到了秦霄胸膛上,低声道:“你若是当真明白我的苦心,我也心满意足了。这宫里,当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   话说到一半,上官婉儿仿佛才感觉自己说漏了嘴。   生生的打住了。   秦霄却听了个清楚,奇声问道:“婉儿,你刚才说什么。为什么‘这宫里,当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上官婉儿走开两步。低头看着亭底的潺潺流水,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许,是厌倦了宫中地生活吧。”   秦霄心中疑惑,走到上官婉儿身边:“不对。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以你的性子,断然不会下那么大的决心,要避开宫中生活一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   上官婉儿既哀且怒的瞪了秦霄几眼,低低骂道:“你……还真是个死脑筋,木鱼脑袋。干嘛非要问得那么清楚?你莫非不明白,难得糊涂这回事么?”   秦霄扳着上官婉儿的双肩,死死地盯着她:“告诉我,婉儿。”   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别冲动乱来就是。”   “行。”   “婉儿是皇帝的近侍,虽说女宫不必像宫娥那样负责陛下的饮食起居,但这么些年来,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让婉儿侍候。于是时常在她身边,左右不离身。甚至是……皇帝在与张家二兄弟鱼水交欢的时候,也不刻意回避……张易之和张昌宗,由此以为,婉儿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时常言语调戏,甚至想要动手动脚……我……我也是忍得气不过了,就主动向陛下请辞,要去江南的。没想到,回来后他们兄弟俩,还是一样的行径嘴脸!我受不住了,才硬着头皮,跑去找皇帝请假,出宫来散心……”   “这……这他妈的妖人!”   秦霄火大了,加上残余地酒精作用,当场就大骂起来,“居然还敢干这种事情!老子……老子要阉了他们!”   上官婉儿急坏了,一把抱住死死秦霄:“还不收声!我说过了,叫你不要乱来!你看看你今日,哪里还是平常的样子?喝了点酒,跟李嗣业那个卤汉子一样了,满嘴脏话连篇!”   秦霄心里好不激动,趁势将上官婉儿紧紧的抱住了,险些让她喘不住气来:“婉儿,老子发誓,总有一天,要亲手毙了这两个妖人,给你报仇解恨!你别回宫里了,就住在这里!”   “疼,疼哪!”   上官婉儿轻轻的挣扎,却纹丝不动,感觉肩膀手臂都有些发疼了,“你胡扯什么啊,我怎么能不回宫呢?这样抗旨逃出宫外,是要杀头地。”   正在这时,拱门处传来“咳、咳”的两记声响。秦霄听得明白,是紫笛那丫头的声音。这家伙又在搞鬼,来当电灯泡了呢!   秦霄放开上官婉儿,扶她坐到椅子上,歉意的笑了起来:“对不起婉儿……我,也是一时太激动了,弄疼了你了吧?不过,我刚才发的誓,一定会兑现!于公于私,我都饶不了这对妖人了!”   “于私么?”   上官婉儿微抬起头,淡笑着看着秦霄,“秦大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在乎婉儿了呢?”   秦霄一时语塞,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本能地是想着李仙惠。李仙惠就是因为这对妖人,蒙受了那么多的灾难。自己早早就想过,替她出这口恶气,现在……似乎,自己的身边地人,怎么都跟张易之、张昌宗他们有恩怨瓜葛呢?而且,他们似乎也想要除我而后快。难道,我在什么地方,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么?江南,还是河南?   咦,对了,他们,不会跟河南地事有关吧?   秦霄暗暗的摸了摸腰间,那里正藏着那块翠涎玉,怔怔的想道:不会这么巧吧?河南的事,会跟张家兄弟有关?   “喂,想什么哪?”   上官婉儿满腹柔情的问了话,秦霄却自顾发起呆来,不由得芳心不悦,低低骂道:“你这不解风情的呆头……”   “啊,什么?”   秦霄回过神来,见上官婉儿正一脸愠色,才想起自己唐突了佳人,不由得抱歉笑道,“哦,喝了点酒,脑子里有些乱……”   上官婉儿低低的“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以手托腮,看着那盏灯笼,怔怔的入了神。秦霄也坐在那里,细细的回忆起了河南翠涎玉一事。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场面静了下来。   正在这时,西跨院圆拱门那里,传来悉悉索索的低语声:“不要去了啦,紫笛,很失礼你知道么?”   “你笨死啦仙儿,这时候不去,就要出大麻烦啦!”   “快别说了……”   秦霄听得心里一阵好笑,紫笛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刚刚看到自己和上官婉儿抱到了一起,忙不迭的将李仙惠搬请了来。怎么,莫非还要在这里,来一场斗法么?   二女已经走到了凉亭边,上官婉儿站起身来,欢喜道:“紫笛!你来了哟!”   “上官大人好!”   紫笛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将身边的李仙惠拖了过来,“这位,是秦大人最最心爱的远房妹子,名叫仙儿。”   紫笛将“最最心爱”几个字,说得分外响亮。   “哦,仙儿?”   上官婉儿抿嘴一笑,“你好!”   李仙惠戴着面具,上官婉儿是认不得的,此时也只好装得像陌生人一般,行了一礼:“上官大人好!”   “别叫我大人吧,多见外。”   上官婉儿大方的走过来,牵起紫笛和李仙惠的手,一起坐到了凉亭的小桌边,“你们,也像秦大哥一样,叫我婉儿吧,听得都亲切一些。”   紫笛不怀好意的瞟了秦霄一眼,撇了撇嘴:“婉儿……好似,是亲热许多噢!”   秦霄看着三个女子各怀心事的寒暄,心里暗暗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话,还真是不假…… 第165章 极品太子   翌日清晨,秦霄被“笃笃”的敲门声惊醒,翻身起来往身上套了件衣服,随口道:“进来吧仙儿。”   门被推开,紫笛那丫头担着一铜盆热水,滴溜溜的闪了进来,怪腔怪调的说道:“哟,还记得仙儿哩……我还以为,你见了美丽端庄的上官大人,就谁都不记得了呢!”   秦霄哭笑不得:“大清早的,胡扯什么!昨天,你们都留在西跨睡了么?”   “是呀是呀!”   紫笛轻快的说道,“上官大人可是贵客,她开口了,我们还敢不应承么?三人挤在一张床上,若不是有那个什么自动风扇,我估计我们三人都要活活热死了。”   秦霄呵呵笑道:“西跨院里有水流,所以建了那么个风扇。听你那口气,很是嫉妒啊?那你可以,天天去陪上官婉儿睡嘛,反正,她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我才不要呢!”   紫笛一边收拾着秦霄换下来的衣服,一边说道,“跟她在一起,总感觉别扭。还是喜欢和姐姐还有仙儿她们在一起。哎,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长安哟……”   秦霄心里暗想道:紫笛这丫头,怎么就跟上官婉儿不对味儿呢?总把她当成入侵者一样……墨衣,往返江南一趟,好歹要两个月吧。算算时间,差不多还要一个月的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她把杨玉环安顿得怎么样了。不过墨衣办事,总能令人放心,还有莫云儿在那里主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霄往身上套着铠甲,佩上长剑,拿着狮蛮缨盔,就准备出门。紫笛叫道:“哎,你还没有吃早点呢。怎么就跑出去了!”   秦霄回头疑道:“我见你没有拿过来呀,以为没有准备呢。以前仙儿来的时候,都是一起带来的。”   “仙儿。仙儿!……亏你还记得仙儿地好哟!”   紫笛撇撇嘴。“仙儿,被你的上官婉儿,一起叫到厨房去啦!昨天她们二人聊天,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投契,大半夜的不睡觉,聊什么做菜做点心。仙儿说她会做洛阳的松玉百合酥。那上官婉儿听了,就乐了呀,就要仙儿大清早的去厨房教她做呀,说是给你当早点吃!”   秦霄愣住了:“又……又是松玉百合酥……”   说实话,上官婉儿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至少跟李仙惠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但看在她那份心意的份上。秦霄硬着头皮吃下了一大盘歪瓜裂枣似的松玉百合酥,乐得上官婉儿咯咯直笑。比捡了钱还开心。   秦霄猛灌了一壶茶水,将包得满嘴的酥糖咽了下去,逃一般的离开了家里。因为,上官婉儿又把李仙惠和紫笛叫到了一起,三人开始聊天扯淡了。谈话的内容,就是讨论秦霄的衣着品味和身材长相。   明目张胆的品头论足,挑三捡四。秦霄实在是没有勇气在这三个女人主播的脱口秀里,担任什么特约嘉宾了,于是,只好逃遁而去。   清晨的西市大街上,也已经是人流熙动,往来的商旅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经营。秦霄骑着马儿,缓缓的朝朱雀大街走去,心里反倒感觉轻松起来。   反正也不是御史了,不用例行上朝,见到那些尔虞我诈的阴险嘴脸。左卫率又是公认的清闲衙门,在这里当差,尤其是当头头儿,只要你不把魂玩得丢了,太子差人找你的时候,能见得着人影,就万事大吉。不过,太子能有什么大事,会用得着来找左卫率呢?出巡开道有清道率,司仪巡逻有司御率,除非真的是闹出了大事件,作为太子武装部队的左卫率,才会开动起来。   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左卫率就是整个皇城里,最清闲的部队。怪不得被人称作“公子军”凡是当兵的,都想要混进来。既服了兵役不用交租缴税,还有不菲的饷银收入。简直就是幸福得像猪一样。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清晨清爽的空气,脸上露出微笑来:也行呵,不用上朝,可以韬光养晦蓄精神。整天和卫率的兄弟们混在一起,也还算自在。而且正好有时间,拿这帮人来做个实验——训练一支有大唐特色的特种兵试试!   到了东宫,秦霄照例先去詹事府画卯,然后詹事太监告诉他,今天太子在宫中没有外出,而且有过交待,要秦霄去见他。   秦霄整了整衣冠,进了重明门,来到太子宫。   李显身着黄袍,头戴金冠端坐在明德殿上,正在和几个下属官员议事。见到秦霄进来,李显乐呵呵的道:“哦,秦将军来了。你们都退下吧,些许小事,改日再议。”   秦霄上前,单膝下跪拱手行军礼:“末将秦霄,拜见太子殿下!”   “哦,秦将军快请起来说话。”   李显的神态举指,和长相身材,与他那同脆弟弟李旦倒有九分相似。   秦霄道:“末将连日来琐事羁绊,未能早早来拜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呵呵,无妨无妨。”   李显走到秦霄身边,指着他身边的椅子说道,“秦将军坐下说话,不必如此拘礼。其实我这几天,也一直没有在宫中,也算不得是你的过错。”   “谢殿下赐座。”   秦霄拱手一揖,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一手抚剑柄,一手支膝,典型的武宫在上司面前的坐姿。在入将之前,秦霄将这些礼仪,都找李仙惠那个老师学习遍了。   李显干咳了两声,说道:“秦霄啊,你在江南办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击破逆党有功于社稷朝廷,而且。打消了逆党假扮我已故爱女的惑众妖言,说起来,我还真地要感谢你才是。”   秦霄拱手道:“太子过誉了,这些都是秦霄份内之事,理所当然罢了。”   李显一脸微笑:“秦将军。真是少年英雄,人物出众,令人喜爱。只是不知,秦将军是否已经婚配了?早些日子。皇帝将我召入宫中,闲聊时说起过,想将你召为太子郡马,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秦霄心头一寒:不是吧,这事儿。我都在皇帝面前拒绝过一次了啊,怎么太子又旧事重提?莫非皇帝忘记跟李显说起了?   要我当太子郡马,可以啊,是李仙惠就行;她妹妹李裹儿?免谈免谈!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恶女、不孝女,我才不敢沾边儿呢!   秦霄道:“回太子殿下。几日前皇帝陛下已与末将说过此事……末将母亲新丧,尚须守孝,暂时不敢提及婚嫁。所以……请太子恕罪。”   秦霄也不想婉言推拒了。直接拿出皇帝来当挡箭牌,一口回绝不留余地。别让他心里留什么念想才好。   李显果然面露遗憾:“噢,是这样……也只好暂时不提此事呢。嗯……秦霄啊,昨天你在长安县衙闹出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可得要注意着点呀,现在这朝廷上……嗯,怎么说呢,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秦霄心里暗暗好笑,拱手道:“谢殿下教诲,末将记住了。”   这个长得和装逼之神李旦非常相似的太子,在某些方面,跟他那个弟弟还真是很像。所不同的是,李旦是典型地扮猪吃虎,心里明白,外表装逼;太子李显可能就不如他弟弟那么精明而有城府了,一眼看去,就是那种不折不扣的老好人,一点架子和霸气也没有。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懦弱无能。说话的时候,也是疑虑重重,生怕被人听到不好的词眼,抓住辫子。   李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难怪。首先,他就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李贤和李弘,先后惨死在武则天手上,还有那个尚在襁褓中连名字都没有的姐姐,也被武则天狠心的掐死。自己么,又被废过,流放在外长达十四年之久。这么多年折腾下来,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时时如履薄冰,性格也变得胆小怕事,懦弱多疑。   李显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我身边呢,也是难得有个得力之人。现在皇帝将你赏赐给我,让你当左卫率将军,还真是天恩无限。秦霄啊,你自己也要稳着点,朝中的人物,能不得罪的,都不要去沾惹;人家惹上来,能忍就尽量忍。忍一时风平浪尽,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东宫有多飞扬跋扈,那就不好了。这样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要让别人抓住了把柄。咱们自己关上门来过日子,这还不行么?”   秦霄心里只叫苦:我的天,这个太子哥们,当真懦弱得可以……我怎么感觉,像是跟了个扶不起的阿斗啊?   李显继续喋喋不休:“其实你不当御史了也好。就算没有这次发生的事情,我也会上请陛下,让陛下去了你御史的头衔职务。这御史呀,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对你这个初入朝堂的新人,没好处,没好处哇!”   李显摇着手,一副语重心长地样子。   秦霄只能拱手作揖:“太子教训得是。”   李显满意的点头:“嗯,看得出,你是个聪明过人,悟性极佳的人物。我听说,你跟三郎重俊关系不错。这孩子,行为没得约束。现在身为太子宫长子,却只知道到处惹事生非。你有空,多在他耳边劝劝。你们这些年轻人到了一起,反倒比我们这些老头子,说地话管用。他若是想干些什么出格的事儿,你一定记得要阻止……”   秦霄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昏,隐隐地痛了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场景,那个着名的场景:大话西游里,孙悟空被唐僧的罗里八嗦整到抓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显长叹了一声,总算是作出了演说结束语:“好啦,今天就罗罗嗦缩的跟你说了这么多,希望你哦不要反感。最后叮嘱一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东宫,不能当惹事儿的主。你明白了么?”   秦霄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末将明白,殿下放心。”   李显笑呵呵的点头:“好了,没事了,你去吧。卫率里的差事应该不重,你有空就多休息,别累着了……”   眼看着刚刚结束的演说又有开始的架式,秦霄站起身来,拱手道:“末将有事,有求殿下。”   “哦,说来听听?”   “末将想将一部份左卫率士兵,调到长安城外训练。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训练?”   李显奇道,“左卫率平日都没什么训练的,不比那些御边野战的十二卫兵马。若要调兵马出城,要征得兵部同意。不过,现在的兵部尚书唐休景,与我关系倒是不错。你若非要调兵马出城训练,也不是不可以,我写个条子,你带着去见唐休景,他应该会答应的。”   叽叽歪歪了半天,秦霄总算是听到了一句让自己开心的话:“谢殿下!”   李显写了张条子,盖上太子印给了秦霄,呵呵的笑:“嗯,好了,你去吧!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切记不要风头太盛,惹人话柄呀。百忍成金,这个道理要好好理会才是……”   秦霄强忍住吐血的冲动,飞快的拱手一揖:“多谢殿下,末将告辞。”   逃一般的离了太子宫,擦着额头的冷汗,喃喃的道:还真是个极品太子……我终于理解大话西游里,孙悟空的心情了。换着是我,一样会抡起铁棒,将那唐僧给灭了……   回到左卫率府的时候,田珍等将,正在领着一票儿人马训练。铁甲长枪的士兵,排着整齐的方块队伍,绕着左卫率校场,慢吞吞的跑着步,跟老太爷散步一样。   秦霄心里苦笑:就这是“公子军”美其名曰的“训练”么?跟娘们逛街一样,有的人还扯着哈欠,哪里还像是训练,简直是不成体统! 第166章 魔鬼训练营   田珍和李嗣业等将,看到秦霄到来,齐齐拜倒。众军士也停下步子,拜倒齐呼:“大帅!”   秦霄摆摆手:“都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帅了。五品副率而已。大家该训练的训练,该办事的办事。”   田珍上前说道:“大帅,您不过是名义上降了一品而已,你始终还是我们的大帅嘛!再说了,我们这些兄弟,还真没见过为兄弟不惜自己受苦遭罪的大帅。这份胸襟和义气,就配当我们的大帅。这左卫率里,除了秦大帅,再也不会有别的大帅了!”   众将齐声附合“就是”、“就是”李嗣业哈哈大笑:“狗日的田珍厉害!这些话俺老李想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该怎么说!”   众人跟着大笑了一阵。秦霄摆了摆手,说道:“田将军,李将军,还有诸位兄弟,你们到率府里来。我们商议一下,今后训练的事儿。”   众将面面相觑:“训练?这不正训练着么?”   秦霄进到率府坐到桌前,让众将环立在旁边,对他们说道:“先说说,卫率现在的训练方式。”   田珍道:“大帅您也是知道的,左卫率历来是最清闲的,训练嘛……也是浅尝辄止。每日卯时左右起床,集合列队,绕校场跑十圈,然后就是刺枪、劈刀训练,长垛(远距离射靶)然后就是队仪列阵训练。差不多到辰时末,就结束了。”   秦霄撇嘴笑了笑:“也就是说,每天的训练,最多一个时辰,而且没有马术、骑射、体能训练对么?”   田珍等将尴尬的点了点头:“是。”   秦霄不动声色,继续淡淡的说道:“也难怪北衙的那些人。要叫我们是‘公子军’。咱们卫率的兄弟出去。十个人,能被他们三个人撂翻了。若真有什么战事,能顶上用么?估计没见到鲜血,就先吓晕了一大半了。”   田珍等人很是不服气:“大帅。虽说我们跟十二卫的野战兵比起来,打仗是会差一点,但也没差到那个程度。卫率里的兄弟。其实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勇士,只是来了以后……才变得疏懒了。”   秦霄笑:“兄弟们别激动。所谓知耻而近乎勇,既然外人这么看待我们左卫率,我们就更要拿出点精气神儿和实力来,给他们看看。公子军这个绰号,我听着实在是觉得太过刺耳。现在。我大致拟出了一份训练计划,想说出来跟大家商议一下。目的,就是为了甩掉公子军这个军号。让卫率里的兄弟们,变成以一当十的铁汉子!”   “好!”   众将异口同声。个个欢喜溢于言表。毕竟都是军人,热血的汉子,以一当十的强者风范,都喜欢。   秦霄笑了笑:“别忙着高兴,听我说完了,也许会有一半人心寒。”   李嗣业急急吼道:“说吧大帅!要是我们这些兄弟,训练之后能有你一成的本事,我们左卫率,都可以横着走路了,千骑的那些鸟人,吓!随便就能拧翻一片!”   痴心求武的李嗣业是亲眼看过秦霄大开杀戒形如恶魔的,从此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他还只当秦霄智谋过人,自从楚仙山庄那一役之后,秦霄已经成了李嗣业心目中的超级偶像了。而且这些天来,李嗣业一直不停的在左卫率的将士中宣扬秦霄的光荣事迹,让本来就是武状元的秦霄,在左卫率里,几乎成了神话一般的存在。   秦霄道:“首先,日常训练全部改换。上午,卯时准点,所有将士必须全副武装在校场集合,军营内,在这之前必须要打理得一丝不苟;原计划的跑步十圈,改为限时跑三十圈,凡体力不济落后者,加跑十圈。哪怕是跑到日落,也要跑完。跑步完毕后,休息一刻,马上开始训练马枪、马刀劈刺,直到中午午饭;午时休息一个时辰,下午训练长垛、骑射、摔跤、肉搏。具体的训验方案,我已经写在这里了,兄弟拿去看看。”   秦霄拿出一叠纸笺,递给了一脸惊愕的将军们。   田珍等人看后说道:“大帅,这些训练,怕是十二卫也未必有这么严苛,我恐怕……会有兄弟们做不到。”   秦霄撇嘴冷笑:“我说了,这只是日常的普通训练。若是有人连这些也做不到,消没军籍,回家享福抱老婆去吧,也不用呆在左卫率里,给我丢人了!明日起,此训练计划便开始实施,本率亲自领头,所有将领一律不得缺席。凡躲避训练者,按逃兵论处。”   田珍等人,心里暗暗的跳脚起来:看来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终于开始烧起来了!   “另外……”   秦霄说道,“我要在左卫率的三千五百兄弟当中,挑选最优秀的精壮之士,进行特种训练。让他们成为,真正百里挑一的健者!”   “特种训练?”   众将异口同声,惊疑不己。   李嗣业马上大叫:“俺要参加!俺第一个报名要参加!”   田珍也兴奋不已:“末将也是!末将第二个报名!”   马上,府中众将齐齐挤到秦霄身边,报名参加。   秦霄摇了摇头,笑道:“这个,并不是报名就可以的。首先,李嗣业你个子太高,体型太大,而且,不会水,我就不会要。你还是负责卫率里的日常训练,到时候,当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军吧!”   “我日啊!”   李嗣业捶胸顿足大声叫了起来,“长得高大也是俺的错啊?不会水,俺就是将肝吐了也要学会……大帅你可真是奇怪了,没听说过,挑兵不要高大壮实的!”   秦霄不为所动,缓缓摇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行就是不行。我若是勉强答应你,到时候也会被淘汰,多的留下笑柄。”   田珍奇怪道:“大帅,那……末将呢?”   秦霄站起身来。仔细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观察了一下他的体形,又联想到他在武举中的表现,点了点头:“田将军,那是可以。首先,我要挑的人,身形就是要跟田将军差不多。”   田珍大喜:“多谢大帅!”   李嗣业怨恨不已地低骂起来:“狗日的田珍。长得锉,还得利了!”   其实秦霄现在,也是勉为其难。左卫率里的人,素质普通不高,又不能去别的地方挑人,只好“矮字里面挑将军”,凑合着用。十二卫里面,那些雇佣来的打了几年仗的职业军人当中,应该能挑出不少适合训练的人来。这首先么,身材差不多是五尺六到五尺九(1.68到1.78)左右。其实秦霄在前世时,也就是一米七五的样子。这个身材左右的人。才适合用来训练成特种兵。像李嗣业那样太过于高壮,其实不好。   秦霄接着道:“挑选接受特种训练的人,条件是很严格的。就像李嗣业这样,我最好的兄弟,没达到条件,也不可能加入。首先是身材,以田将军为例,高矮相差不得超过两寸;其次,要经受过教育的……呃,就是,至少要识字;然后,会游泳,不会的,必须七天之内学会;再者,最重要的,就是要各项体能测试。我会在居于全率前一千名者中挑选。具体是:全副铠甲兵器,另负二十斤砂袋十里往返跑;一次性俯卧撑次数;计时负手蹲身跳跃四百阶楼梯时间长短。嗯,暂时,就列这么几项。”   秦霄回忆以前接受的各项训练,结合当前的情况,勉强弄出了这么几条挑选原则。其实,真正21世纪的特种兵挑选,哪里会这么简单。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不过也可以说,符合现在冷兵器时代的特征嘛。   众位将军如听天书,个个一头雾水。田珍作为代表,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帅,你说的这些,我们怎么都听不太明白呢?您是从哪里看到,或是想到的呢?比喻说,‘俯卧撑’是什么?‘计时负手蹲身跳跃四百阶楼梯’,又是怎么个跳法呢?”   秦霄呵呵笑道:“众位兄弟别急。先说完,然后我会亲身示范给大家看。然后,我今天宣布本将的第一条军令:凡泄露此次训练计划的人,不论将官,一律革职驱逐。情节严重者,以通敌泄秘罪论处!”   众将个个心头一惊,齐齐拱手道:“是,大帅!”   通敌泄露军秘,那可是《永徽律》中严明记载的“十恶罪”之一,要是砍头的!   秦霄站起身来,环视了众将一眼,沉声说道:“众位将军,从今日起,我们左卫率的人,都要拿出点爷们的气魄来。让那些看扁我们的人瞧瞧,我们左卫率,不是公子军,是大周最精锐的军队!”   秦霄继续道:“我已经征得了太子和兵部的同意,将会把左卫率,全部调到长安城外的渭水之北训练,为期二个月。日常训练,由李嗣业李将军统领,务必将我左卫率的这些兄弟,来一次脱胎换骨,全部训成彪悍的勇士。”   “是!”   尽管不能参加“特种训练”,但接到这么一份差事,李嗣业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平衡,乐意的应承了下来。   “嗯。”   秦霄点头,“我会再选派熟悉军事的兄弟帮你。另外,荆州府的万雷万将军也应该快到长安了。他也是我们左卫率府的副率。到时候,先让他和李将军在一起呆些日子,熟悉我们左卫率。”   田珍急切问道:“大帅,那……参加特种训练的人,如何挑选,何时挑选?”   秦霄神秘的笑:“这个,你别心急。明日卫率就拉到目的地去,开始日常训练。前面我已经说过了一些粗略的挑选条件,但那只是第一关。我会从这些人当中,亲自挑选符合条件者,人数,不会超过三百人。然后,训练当中,也会有人被淘汰。第一次训练结束后,我预定的计划,是三十人。”   “三十人?”   田珍惊道,“三千人中间,挑选三十人?那不就是百里挑一了?”   “不错。”   秦霄道,“其实,如果按我心目中的标准,恐怕连三人也难挑出来,这已经是放宽标准了。特种兵——我们姑且这么称呼它吧——贵在精,而不在多。我要达到的效果,是每一个特种兵,都能把血肉横飞的战场当成他表演的舞台,把战争,变成一门艺术。”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疑惑的摇起了头:“听不懂!”   秦霄干咳了两声,自己也有些好笑起来:“嗯,听不懂没有关系。你们只要知道,经过我成功训练出来的特种兵,哪怕只有一两个人,也具备扭转战局的实力,这就够了。更不用说什么,以一挡十了。”   “娘啊!”   李嗣业大叫起来,“都怪你把俺养得这么高大了!现在好,这么威风,又特别有种的兵,俺当不成了!”   田珍等人大笑:“是‘特——种——兵’,不是特别有种的兵!”   秦霄心里暗暗好笑:你们就笑吧,乐吧。用不了几天训练下来,就都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我能挑到多少个适合训练特种兵的人选……嗯,时代不同,这条件和标准,还真的不是太好把握。只好使用“比较”的方法,在相似的一群人里,挑选出众一点的了,标准不能太过于绝对。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兄弟们!”   秦霄高声一吼,众将‘哗啦’站得笔挺,“从明天起,我们左卫率,就要开始改头换面了。现在,大家就把我宣布的训练计划和军令,严令告知士兵。有谁怕吃苦,担心受不了的,给他一月饷银,让他卷起铺盖先滚蛋!凡是参加这二月训练的,我秦霄今日在此许诺,私下里,补给每位将士两个月的饷银。另外,凡是被挑选中了参加特种兵训练的,每日补贴五贯钱,以后优先升官!不过大家可听好咯,这件事情,谁也不许宣扬出去!违令者,军法处置!”   众将一听,全都大喜过望——每日补贴五贯钱,那不就是一个普通左卫率士兵一个月的饷银?发达了!   “是,大帅!”   秦霄一挥手:“散了,去吧!好好准备,明日卯时全率人马集合,带足二月的粮草和辎重,开往训练地,开始我们的魔鬼训练营!”   ‘魔鬼训练营’?众将听得心里一寒,但又忍不住一阵莫名的兴奋,齐齐吼道:“是,大帅!”   秦霄心里乐道:老子别的没有,就是在担心满库的银子铜钱会发臭。八十万贯,若能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左卫率军队,培养出三十名特种兵,花光了也值! 第167章 齐人之福?   “什么,离京两个月?”   三名女子同时惊声叫了起来。上官婉儿更是气急败坏的将秦霄从大堂拖到了后堂西跨院,汹汹的说道,“秦霄你什么意思嘛,我也就是在你这里住五天,五天而已!你不乐意可以说,我走就是了,犯得着这么躲着我么?”   秦霄咧了咧嘴,傻愣住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上官婉儿解释。自己当时在左卫率府的时候,一阵热血沸腾忘乎所以,完全将上官婉儿的事儿扔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回家之前,才想到了这个问题,心里直呼——“惨了!”   上官婉儿气鼓鼓的说道:“没话说了?那意思,就是要赶我走了?”   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   “咦,等等婉儿!”   秦霄忙不迭的抓住上官婉儿,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了下去,呆呆的傻笑,还是说不出话来。   上官婉儿终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幽怨的说道:“你呀,呆头!”   “噢,婉儿,其实是这样的……”   秦霄绞尽脑汁,飞快的想着各种理由,“其实,我也很想留在家里,陪你过这五天。可是……你也说了,让我离武懿宗、张易之那些人远远的,不要在朝堂上露头不是?最近几天,还正在风头上,我避得远远的,离了京城,不挺好么?要说陪你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上官婉儿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看着秦霄:“以后,什么机会?”   秦霄笑:“等我够强悍,够厉害了。就把你从皇帝那里抢过来,天天陪着我。”   “你找死啦,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上官婉儿轻点了一下秦霄的额头,低低地笑骂,可是心里早已如同浓得化不开了的蜜糖,甜成了一块,“你这人。一点也不老实,说话贼滑溜的。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秦霄呵呵的笑:“刚才那句是真的。”   “算啦。既然你已经都决定了,军令如山,说出去的话,总不能让你收回。”   上官婉儿终归还是有些失落,“不过,这几天我仍会住在你这里。你若是有空……虽然我知道。你九成不会有空,但是,还是希望你有空回来,陪陪我……”上官婉儿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越来越细。几乎都听不到了。   怪不得人说,美人乡,英雄冢。看着上官婉儿这副凄婉温情的样子。秦霄几乎都有不去训练营地心思了。可仔细一想,还是办正事要紧。这儿女情长么,对他来说,也得要实力作为后盾。李仙惠,上官婉儿,包括墨衣和紫笛,跟在自己身边,自己若是没有足够强横的实力,只会连累她们跟着一起受灾。   秦霄一想起张易之和张昌宗对上官婉儿地调戏,忍不住就满肚子火气,但现在也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对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不如,你跟皇帝请个长假,休息个一两年什么地,可以么?”   “你傻呀,不可能的!”   上官婉儿似乎也想起了宫中的事情,脸上愁云淡淡,“能给我五天假期,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你放心,张易之他们若是再要欺负我,我就是宁死,也不让他们碰我。”   秦霄长吸一口气,恨不能现在就跑到皇宫里,将二张格杀了才痛快,情不自禁的抓住上官婉儿的手,沉声说道:“婉儿,别说什么死不死地,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他们若欺负你,你就悄悄的告诉皇帝,自己也多注意着点,别给他们这种机会……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没法这么嚣张了!”   “你……你想干什么?”   上官婉儿惊疑的看着秦霄,“你别犯傻呀!”   秦霄笑:“放心,不会。婉儿你想想,现在武皇年岁已高,二张妖乱朝廷,这种状况,难道还能永远维持下去么?待到众怒爆发的那一天……而且我相信,那一天也不会久远了。”   “哎,但愿如此吧……”   上官婉儿轻声的叹与,只当是秦霄在安慰她。   秦霄心里却在想道:我好像记得,历史上地武则天末年,是发生了某个宫廷政变,杀了二张,逼武则天还政的。只是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混乱地历史,还会不会按既定的轨迹去运行呢?……   “妈地!”   秦霄心里恨恨的想道,“若是不按轨迹运行了,我也要推着它往这条路上走!就算不逼宫武则天,也要想办法灭了二张这对妖人!”   上官婉儿看着眼神里时时喷出怒意,表情变幻莫测的秦霄,不禁感到一阵莫明其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说你,怎么老是喜欢这样发呆呢?”   “哦,没事!”   秦霄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婉儿,你要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要完好无损的在宫中生活下去,想尽办法保护好自己,知道么?你现在在朝廷上,也算是个举足轻足的人物,怎么能被张家兄弟这样肆意欺负呢?其实,你可以想一些办法,握一点张家兄弟的把柄什么的在手上……嗯,有时候,这种非常手段,也是非常有效的,你知道么?”   上官婉儿频频点头:“嗯,其实,我也正好想到这里去了。我量他们也没有胆子杀我灭口,然后么,我手上,还真的有那么一点,他们的把柄,嘻嘻!”   秦霄呵呵的笑:“这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的去训练那群公子兵了!”   “秦大哥……”   上官婉儿温情脉脉,“你……是真心的在乎和关心婉儿么?”   秦霄触到了上官婉儿炙热的眼神,肯定的点头。   上官婉儿微仰起头,热切而又羞涩的说道:“那么……倘若婉儿不是宫中女官,只是一名普通地女子。你,愿意娶婉儿么?”   上官婉儿的声音,很低,很柔,如同珠落玉盘,字字敲打在秦霄心头。   秦霄有些迷糊了。   娶——上官婉儿?   虽然他知道,自己对上官婉儿的确有好感。也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关心她,担心她。可是。要说到谈婚论嫁……拜托。我怎么说骨子里也是21世纪的思想,这个,是不是说得太早了一点,好歹,也该再培养一下感情吧?   而且,还有李仙惠呢?   上官婉儿静静的看着秦霄。眼睛一眨也不眨,宛若桃花的脸上表情温柔而淡定,就如同聊天时一般,语气淡淡。笑容淡淡。   可这一切,对秦霄来说仿佛就有着无穷地魔力,拨动了他心中那根心弦。   秦霄微扬了一下嘴角。轻声道:“愿意。”   上官婉儿的脸,如同一朵缓缓绽放地花儿。慢慢露出笑容来,轻启朱唇,低吟道:“参差碧岫耸莲花,潺湲绿水莹金沙。何须远访三山路,人今已到九仙家。这是婉儿去年游长宁公主池时,作地一首诗里的两句。秦大哥,你明白我现在说出来,是什么意思么?”   秦霄微笑,顺势将轻靠过来的上官婉儿,搂入怀中:“基本明白。人今已到九仙家,不就说,你乐意嫁给我么?”   “呆头……”   上官婉儿将头埋在秦霄宽厚的胸膛里,紧紧的从背后抱住他,眼睛里忍不住就静静的淌出了泪来。   秦霄不经意一眼瞟到,圆拱门外,李仙惠轻飘飘地转过身影,轻轻的走了。心里暗想道:这下……麻烦了……鱼与熊掌,怎么办好呢?不是说,谁要谁不要,这不是大唐的男人该考虑的问题。关键是,谁做大的?麻烦……   上官婉儿将头一直埋在秦霄地怀里,不肯抬起来,怕让秦霄看到她在悄悄的流泪,低声道:“秦大哥,从现在起,我算不算是,有了亲人了呢?”   “是。”   秦霄抛开了心中的杂念,紧紧抱着上官婉儿。“以后,你还会有更多地亲人和朋友。”   “咳”、“咳咳”!   圆拱门那里,又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声响。秦霄苦笑道:“是紫笛那鬼丫头……”   上官婉儿从秦霄怀里挣脱,悄然地抹去了眼泪:“秦大哥,其实我知道。你很喜欢你那个远房的妹子,她也对你情根深重。婉儿……不是那种蛮不讲理横刀夺爱的人。今天我这样问你,只是想求个心安,想证明一下,我的感觉是不是错了。到最后,我们能不能到一起……婉儿实在是不敢奢求。官闱深如海,婉儿从来不敢想,什么时候能从里面走出来。婉儿虽然美其名曰是个女官,但实际上根本就是被配到宫中奴婢,想要再离开宫中,谈何容易。所以,我只想能让自己的感情放泄一番。喜欢便喜欢了,爱便爱了,我争取了,得不得到,都没有关系。婉儿,无怨无悔。”   秦霄剑眉微挑,皱起了眉头,低唤道:“婉儿……别这么灰心。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离开宫中,做回一个普通的女子,做我秦霄的女人!”   上官婉儿背对着秦霄,眼中已经流如泉涌,喉中哽咽说不出话来,狠狠点头。   “咳”、“咳咳”!   秦霄苦笑的摇摇头:“这丫头……”   上官婉儿深呼吸了几口,压抑着不注自己哽咽:“去吧。别让仙儿误会什么了。你告诉她,婉儿……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并不会真的把你从她身边抢走。仙儿,真是个好姑娘她才是最适合你的妻子。婉儿,总有些自愧不如。最起码,没有她那种胸怀和气度。刚才她看到我们抱在了一起,却当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悄然走了。哎,她怎么就不知道,这样可是会把你惯坏的……”   秦霄也不知道该和上官婉儿说些什么了,放着还有紫笛那丫头在不远处充当其亮无比的电灯泡,只好轻叹了一口气,轻身走了。   上官婉儿走到铜镜边坐下,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眼泪,放肆的流淌,轻声道:“已经……足够了……最起码,我比水漫金山时的白素贞要强……”   圆拱门外,紫笛气鼓鼓的推着秦霄的背,把他往李仙惠的房里塞,低低的骂道:“大色狼!花心大萝卜!见异思迁!仙儿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你要完蛋了!”   秦霄无奈的苦笑,真不知道该和这个丫头说些什么。   刚到李仙惠门口,门反倒是开了,李仙惠像平常一样淡淡的笑:“紫笛,快别闹了。”   紫笛“咯咯”的轻笑两声,贼兮兮的溜掉了。   秦霄看着李仙惠,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进来坐吧,秦大哥。”   李仙惠往旁边轻身闪去,淡然的笑。   秦霄走到屋里坐下,李仙惠款款的坐到他身边,先开口说话了:“秦大哥,其实,我知道你喜欢上官婉儿。仙儿,一点也不生气,真的。首先么,她是个漂亮多才,而又心地善良的好女子,而且是仙儿的救命恩人;再者,以她的智慧和见识,也很配得上秦大哥,能给你许多的帮助;而且,最重要的,她是真心的喜欢你。所以,秦大哥若是能娶了上官婉儿,仙儿,会很替你开心。”   “替我开心就不用了。”   秦霄无奈的摇摇头,“上官婉儿,只不过是想心里满足一下罢了。她自己清楚的知道,想要离开宫里,是难于上青天。而且,她也知道,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仙儿。”   李仙惠轻轻低下头,脸红成了一片,轻语道:“其实这两天来,上官婉儿和我聊了许多,也说起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她说过了,喜欢的,就要鼓足勇气去争取。就算是最后得不到,也无怨无悔。仙儿,当真是佩服她的那种志气和胆识……秦大哥,你是男人,是好的,值得珍惜的,就要争取,不要放弃。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听起来,的确是有些荒谬和虚伪。但是,仙儿真的……一点也不吃婉儿的醋。真的。”   秦霄不由得“呵”的一声笑出声来,心里想道:这大唐的女子,还真是有意思……不过,也的确难得见到,像仙儿和婉儿这样投契的情敌了……   这莫非就是,齐人之福,可是,谁做大的呢?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毕竟现在等级制度严着呢。妻与妾,那身份差异可大了去了。   莫非,让她们……猜拳、抽签决定? 第168章 军令如山   卯时初刻,长安的城门才刚刚打开了不到半个时辰,东门延兴门处,已经列了一彪人马等候出城。   秦霄金甲黄马,褚袍缨盔,带着田珍和李嗣业等将,来到城门处,对守城卫士喊道:“左卫率奉命出城,请放行。”   然后出示了兵部给出的铜鱼兵马节符。   守城官将认得秦霄,慌忙从城楼下来,接过鱼符略作勘查了一番,拱手道:“秦将军,左卫率乃是皇家内率,怎的也调出了城外?哦,将军勿怪,小人只是……例行盘问。”   秦霄收好鱼符,不动声色的说道:“行军机密,不便奉告。”   守城官也不敢啰嗦,这种大帅级的人物,是他惹不起的,闪到一边,一挥手:“给秦将军放行。”   秦霄微笑道:“谢了,请转告南衙大都督卫王殿下,说秦霄会离京一段日子,待回来之后,再与他叙旧。”   守城官拱手作揖:“将军放心,小人一定转达。”   秦霄“嗯”了一声,马鞭挥指:“出城!”   李嗣业和田珍双骑领头,三千左卫率旌旗光鲜列队严整的出了延兴门。这左卫率别的不在行,军仪和装备那可都是一流,整齐划一声势赫赫。用那些守城卫士们的话说:皇家卫率,就是穿戴漂亮,会造势,排场大,真要打起仗来,全是草包,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出城拉练。这对左卫率来说,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士兵们满是新奇和兴奋,一时军队士气倒也还高涨。昨天秦霄放出话来,说怕苦怕累的可以滚蛋,除了几个走后门混进来体虚多病的纨绔子弟,倒也没人离开,走了还不到二十余人。秦霄看在眼里,笑在心头:“这些公子兵,平日里也怕是无聊坏了,碰到新奇的事,都踊跃参加,只是不知道真正训练下来,能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不过,就算坚持不了,也由不得他们了,只要出了这长安城,训练一旦开始,消极怠慢,那可是触犯军令的。”   公子军的公子哥儿们,准备脱胎换骨喽!   大军出城之后,一路向东北渭水而行。走了个把时辰,太阳升起来了,清晨的凉爽消失得没了踪影,方才一时亢奋的士兵们,此时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身上都被汗湿了。那些平日里被他们引以为豪的细鳞铁甲,此时套在身上,如同一个蒸笼,苦不堪言。大军行处,尘土灰扬,蒙的满脸满鼻和汗水混到一起,个个脸上变成了一片黑土色。   秦霄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心里暗暗道:哈,现在开始受苦了吧!整天窝在左卫率校场,大清早的时候出来散散步,哪里经受过这种毒日骄阳的洗礼?当兵的人,个个养得比闺房里的娘们还要白嫩,这还像话么?   走了近两个时辰,烈日当顶,士兵们的盔甲都已经被烤的火辣辣的了,地上冒起一阵阵白烟,连马匹都传起了粗气。士兵中已经有人开始低低地抱怨,说什么天气如此酷热,也该挑有树荫的地方走,偏偏走一些光秃秃的地方,晒得人都要熟了。   田珍拍马上前几步,拱手道:“大帅,天气酷热,是不是稍作休息?”   秦霄笑道:“怎么?连田将军也受不住了?这才刚刚开始!传令下去,大家加速前进,到了前面渭水,搭建两座浮桥,人马渡河!”   田珍微微的怔了一怔,不敢罗唣,下去传令去了。   没过多久,已经有士兵受不住了,脱掉铠甲顶到头上,遮蔽毒日,马上有人纷纷仿效。秦霄拍马过去,一马鞭就抽了下去,将那名士兵顶在头顶上的盔甲抽得脱了手,怒道:“大胆!谁让你们脱掉盔甲的!给我穿上!”   那名士兵慌张张地跪倒,恳求道:“大帅……如此毒日,小人,实在是晒得受不住了!”   秦霄剑眉一挑,怒道:“此时若是到了战场之上,随时可能遇敌,倘若敌人此时杀来,还会给你时间穿盔甲吗?田将军,传令下去,再有私卸盔甲者,军杖三十!”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脱掉了盔甲的军士连忙穿戴好了,再也不敢造次。比起那三十下军杖,身上热一点,还是好受一些。   脚踏黄土,耳听怒涛,渭水到了。   渭水是黄河的重要支流,从黄土高原而下,此时正值汛期,满是泥沙的河水奔腾而过,黄澄澄的一片。   干渴了半天的士兵们,看到这幅景象不禁傻了眼:这水……怎么喝?   不等士兵们喘过气儿,秦霄的军令又下来了:未时之前,搭好两座浮桥,全军渡岸。若有迟误,全军受罚!   众军士叫苦不迭,这才开始后悔,上了这条贼船了。可事到如今,又不敢怠慢,只好全数跑到附近的林子里,砍树伐木,开始搭建浮桥,连李嗣业和田珍也没敢歇着,都跑去砍树了。   秦霄坐在马上,远眺河对岸的高陵土丘,和远远的山脉,心里暗暗高兴:的确是一处训兵野战的好地方!有水,有山,地形比较复杂。就拿眼前的渭水河岸来说,就是他特意挑的一处地方,两岸如峰,沟壑似的渡头,河面虽然不是很宽,河水也不深,可是在这种流速的水流之上,想要搭建起浮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正在这时,一名小校跑到秦霄马前跪道:“启禀大帅,有几个兄弟中暑晕倒了。”   秦霄目不转睛盯着河面,沉声道:“这种事情,也来奏报吗?军中有军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晕倒了,救醒,醒了再接着干!”   小校碰了一鼻子灰,拱手应了一声,灰溜溜的走了。   秦霄鼻子里冷哼一声:公子军!这些人,若是现在拖到21世纪特种兵营里训练两天,不知道会不会死一半人?   远处的树林里,哗啦啦的被砍倒了一片树木,“笃笃”的砍伐声不停传来,士兵们的齐声呐喊此起彼伏。没过多久,一根根伐好的大圆木从树林里拖了出来,再用树皮树枝捆扎绑牢,再钉入木桩固定,做成了木排桥面的形式,有的则被砍得尖了,准备打到河中做桥桩,一些中暑累倒了的士兵被拖到了树林阴处,军医们灌入解暑药后纷纷醒来,休息不了半刻,也不敢怠慢,好歹挑一些稍轻点的活儿做做。   三千多人,除了秦霄,没一个人闲着。   其实秦霄也没有躲懒半刻,找了根木桩坐下来,摊开笔墨,细细的记下心里设想的训练细节。然后,在一本册子上,详细记录每天的经历,算是一本行军日记。   渭河北岸,当那名浑身赤裸的士兵,最后一锤敲了下去,固定好最后一根桥桩的时候,三千多人,居然爆发出一阵呼声!   田珍和李嗣业也欣喜的跑到秦霄面前,单膝跪地,拱手于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唐军礼,齐声道:“大帅,两座浮桥已经搭好,请大帅下令!”   秦霄看了一下计时的日晷,晷针正指在石盘的“午时二刻”之上,刚好没有误了军令规定的时间。   行军在外,不太方便使用常用的铜壶滴漏,一般都用这种石盘铜针的“日晷”了,时间的把握可以精确道“刻”。   秦霄心中略感欣慰,这交代下去的第一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秦霄翻身上马,大声道:“骑兵先行,辎重在后,单列渡河。未时之前全军渡到北岸!出发!”   辛苦折腾了好一阵的士兵们,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反倒比当初更有精神了,齐声回应,隆隆震天,声音盖过了奔腾怒吼的渭河之水。   秦霄心里暗暗地有了一些欢喜:这才有点军人的样子!大军到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些技能不训练一下,哪里还是军队?   就这样,一支原本疲态尽露、怨声载道的军队,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自己搭建的浮桥,横渡渭水,登陆北岸。   北岸大多是高陵丘壑,比南岸的地势要稍高一些。   大军整顿完毕,秦霄再度下令:“拆桥!”   “啊!”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秦霄的命令不容置疑:“每队出一人拆桥,二人埋锅造饭,其他人等建造军寨,不得有误!”   唐时的军队编制,以“伙”为最小单位,每伙十人,每五伙称为一队,设一名队正。基本上,军令的下达,是由主率到将军,将军到都尉,然后下传到各个队正那里。行动也一般以队作为单位。   军令如山,士兵们不敢怠慢,挥起斧头大刀,朝刚才自己辛辛苦苦搭建的浮桥,一刀一斧的劈砍了下去。   一节节圆木被拖上了岸,有些就这样被水流冲走了。有些个熟知水性的士兵刚刚搭浮桥的时候最为积极,打桩搭木,忙活得最欢,此时不到一个时辰,又要亲手去拆了,都恨恨的低声咒骂起来。   秦霄和几个在军中混迹已久的老将,和盘商议好了军寨的建造方案后,画好图纸,交给了田珍,自己走到了浮桥边,亲自监督起那些人拆桥来。   秦霄看其中好些人,都面带怨气,很是不服,于是将那几个人叫了过来,问道:“你们不服气是吗?”   士兵们道:“小人不敢……只是,刚大好的浮桥,就要拆了,感觉……挺可惜的。”   秦霄拿着马鞭,缓缓的在手里轻拍,悠然道:“原本,军令的下达,是没必要跟你们解释什么的,你们执行即可。但是念在现在刚刚开始,我不妨给你们稍微说一下,行军在外,不仅要会建设,‘破坏’也是一门技术。假使我们现在渡河之后,后有追兵,如何最快的拆掉浮桥阻止追兵也是很重要的。而且,不仅仅是拆桥,哪怕是拆营寨、房屋、路障、城池大门也要干净利索,明白了吗?”   众军士哪里敢说不明白,纷纷拱手赔罪,发誓说再也不敢埋怨军令了。   秦霄摆了摆手:“拆的速度太慢了,再快一点!”   士兵们的斧子大刀,砍得更猛,更狠了,两座浮桥,很快被拆得干净,连打在河底里的木桩也被砍翻打倒。   渭水河面上,又只剩下了奔腾的黄水。   秦霄高站在北岸丘陵上,心里反倒有了一种满足感。   田珍和李嗣业走到秦霄身后,低声道:“大帅……您这样,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士兵们,会以为大帅在刻意刁难,恐怕,会影响士气……”   秦霄转过身来,脸上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没错,我摆明了就是在刁难。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服从!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原则。军令下达,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趟过去。这样的队伍才有战斗力。这样的军队才能令行禁止,无往不利。”   秦霄拿出一张纸笺递给田珍:“田将军,这是本将给出的‘十罚十赏十斩令’,你们先细读一下,然后将这条军令,传达给每一个士兵。从今日起严格执行。挑选十人出来,执红刀军杖,作为军仪刑司,由本将亲自斟酌审议,决定赏、罚、斩。”   田珍和李嗣业展开书笺,轻声细读:“擂鼓不进者,斩;鸣金不退者,斩;临阵脱逃者,斩;抗拒军令者,斩……”   田珍奇声道:“大帅,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十二卫野战时的军令,如何用到了左卫率的训练当中?”   秦霄道:“你说得没错,田将军。这其中有许多令条,都是我从统领十二卫南衙禁番军的卫王那里学来的。十二卫野战对敌时,就实行这些军令。我就是要在平常的训练当中,就让士兵们习惯这些军令,熟悉并严格执行这些军令,不仅如此,哪怕是训练结束,这些军令,也要一直严格的在左卫率中执行下去。不然的话,真到了上阵的那一天,谁能一下记得住这么多军令?谁又能准确的遵照执行?军令,就应该成为军人心中的潜意识,哪怕是半夜里睡着了,听到擂鼓,也要给我光着膀子翻身起来,挥舞军刀向敌人杀去!就算只剩下半条腿,没有鸣金,也要跳着扑向敌人,去撕裂他们的喉咙,直到自己另一条腿也被砍断,或是生命被终结。否则,绝不许后退!”   田珍和李嗣业耸然动容,齐声凛然道:“是,大帅!”   秦霄看着渐渐拔地而起的寨门营帐,和袅袅升起的炊烟,微挑了一下嘴角,喃喃道:“好吧,终于,要开始了!” 第169章 从体能到装备   黎明时分,“咚咚”的战鼓擂的震天作响,累了一天睡的正香的士兵们,极不甘心的爬起身来,刚刚跳下床铺,就有好多人“啊呀、啊呀”的中敢起来。昨天一天的行军、铺桥、建营寨,对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兵来说,强度实在是大了点,现在好多人都腰酸腿疼起来。   一通鼓毕,三千多人集合完毕。   点将台上,秦霄全副披挂,一直观察着士兵们的集合情况,看来还算令他满意,没有发现衣甲不整,打着哈欠的家伙。   秦霄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所有队正,到点将台前来!”   七十多名队正,齐齐站到台前,听候秦霄下令。   秦霄道:“前日出发之前,我已经将一些规矩传下去了。现在,你们去检查自己队里的军帐,有谁的床铺没有整理好的,谁的鞋子物什乱扔的,将他给我揪出来。若有包庇,队长同罪!”   那些队正齐齐一愣眼,心里叫道:惨了!都只顾着快点来集合,倒将这事忘了!怕是有一半的兄弟,没铺床就闪人了……   秦霄接着道:“田将军,李将军,与各位都尉、校尉,随机抽查各个军营。若有发现谎报隐瞒着,队正贬为士兵,即刻执行!”   队正们一听这话,哪进而还敢心存侥幸?没过多久,那些队正就“铁面无私”的将自己队里没整理好床铺的兄弟拎出来,人数有三分之一还多。   秦霄喝道:“全都给我趴下,一百个俯卧撑,做完了再回去整理好床铺!队正也趴下,有一个兄弟没铺好床,就做十个。自己没铺。加做一百五!”   那些家伙心里齐齐的冒起一个字——“惨!”   一千多号人齐齐的趴了下去,按照秦霄之前教的方法,做起俯卧撑来。可别小看了这一百个俯卧撑,对那些平常没做习惯的人来说,要想做的标准而又够数,的确很累人。好些人,没做几个就累的趴下了,但又不敢含糊躲过去,只的咬着牙,再爬起来。再做。最苦最恨的,就是那些队正,被自己兄弟拉下了水。也跟着一起做俯卧撑。   好些人做到最后,连吃奶的吼劲都使出来了,时不时听到“叭嗒”摔倒在的上的声音,就有人体力不支倒在的上了。   秦霄一边看,一边心里好笑:不长记性,不服军令,就是这个下场。一百个俯卧撑。只是个开始,让你们习惯习惯这种锻炼方式。今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不是一百这个数了。   过了一段时间,千多号人,总算零零碎碎的做过完了一百个俯卧撑,好些人站着都发抖,感觉这手臂不是自己的了。   秦霄再将那些队正叫到跟前:“军令,就要传达到每一个士兵。士兵们没有引起重视。你们有责任。今后若有类似事情发生,可就不是这种处罚办法了。现在,全军回去,重新整理床铺。被子。就是我昨天做示范的那个样子,叠成豆腐方块,床板上不许放任何杂物。衣甲兵器,一律按位置上架摆放。现在散了,一刻之后。战鼓擂起,再次集合!”   队正、士兵们哪里还敢掉以轻心,纷纷飞快的跑回营帐,整理床铺去了。   田珍笑道:“大帅,还是您有办法,这左卫率的人,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草包。军营之内,常常是混乱不堪。现在您这样一整治,今后就另一番气象了。”   秦霄道:“军帐内的情况如何,倒还只是其表。关键在于,是一种气象、气氛。一个懒散没有纪律的部队,是办不成事的。军令下去,反应迟钝,迟迟不能落实下去,还有什么战斗力。这些都是习惯了庸懒的公子哥儿们的生活作风。现在,我就要他们一一纠正过来。那些窝了一肚子气的队正,再看到没有整理好床铺的兄弟,肯定会要踢他们的屁股了。长此以往,就会养成好的习惯。这也是从小事入手,营造军队的气氛。”   一刻后,军鼓擂起,三千多号人,迅速集结了过来,比之前更加迅速有序。   秦霄道:“现在,开始上午的第一轮训练——体能。出了军营往东,五里之外,李嗣业将军在那里等着,以那进而为折返点,军营为起点和终点,全程十里。全军依次开动,以队为单位,开始全副武装跑步。每队第一名到达终点的,赏钱一贯;第二名五百文,第三名四百文,第四到十名,赏钱二百文;最后五名,队正都把人名给我登记好楼,回来后,俯卧撑伺侯。跑不完的,中途掉队的,加跑十里。现在开始。”   可怜的公子兵们,好些人还在腰酸腿疼,可是听到这些处罚规定,都吓傻了眼,跟屁股着火了似的,撒腿就跑。   现在的全副武装,虽然没有21世纪时的枪枝弹药,手榴弹、大背包,但也是长枪、佩刀、弓箭,和一副铁甲,重量也差不到哪里去。   秦霄这次,以身作则,下了点将台,率先朝前跑去。金甲褚袍飘扬在前,后面几千人追着赶。好些士兵跑着跑着腿就抽筋了,或是呕吐起来,军医、后勤兵马上跟上,稍事处理,马上再跑。   十里的?开玩笑!这些公子哥儿,平常在左卫率里早上出来溜达的那几下,还不如逛西市大街时走的路多,没人抽筋、呕吐,倒是怪事了!军医们按照秦霄的指示,钭所有中途时退下来过的人,都一一记下了名字。这些人,就是首先被特种兵挑选无视的对象——没体能,一切免谈!   秦霄最先跑到五里外的临时军亭,李嗣业的眼睛睁成了一个圆圈:“大帅,你也跑上了?”   秦霄一笑,从他手进而夺过临时制好的木牌:“少哆嗦,牌子给我。不然就要被人赶上了。”   说罢折返跑了回去。   回程的路上。秦霄看到好些人撑着枪杆,站在路边休息,不由的怒道:“长枪是用来杀敌人的,不是给拿来柱的拐杖!”   那些士兵纷纷吓的一弹而起,抬腿跑了起来。   秦霄心里暗笑:不突破极限,体能是不会增加的。怕吃苦,还敢来当兵?   太阳升起,战鼓震震,最后一名士兵,被几个兄弟搀着跑回了军营。三千五百多人。人人不少,全部集结在军帐之前。   虽然用时比较长,但第一次训练有这种成绩。秦霄也已经是暗暗满意了。各队的队正将记载的情况报了上来,秦霄交给田珍,主齿细作统计去了。对于最后五名的惩罚,也就相应的下的轻了一些,每人只做三十个俯卧撑。   秦霄道:“今天是第一天,有些兄弟适合不过来,是正常的。但是。军令不能废,该赏的一定赏,该罚的,也绝不留情。只是今天我的处罚稍稍手下留情了。从明天起,每队最后五名,一律一百个俯卧撑!现在解散,休息一个时辰,吃早饭。一个时辰以后。开始马术划练。”   士兵们同时“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好些人,就的就坐了下去。   秦霄大怒:“都给我站起来!哎声叹气,成何体统!不吃苦中苦。永远都是软蛋公子兵!是爷们的,就给我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别做出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再有哎声叹气叫苦者。军杖伺候!”   士兵们顿时住嘴,蹲坐到的上的也站了起来。小跑回了军帐,各自休息吃早饭去了。   秦霄回到军中帐,卸掉恺甲,一身的衣物也湿的透了。拿直茶壶,咕噜噜原灌了一肚子水进去。   田珍等将,纷纷进到军中帐里,问秦霄下步的训练计划。   秦霄道:“左卫率里,马匹配备情况是最好的。几乎是二人一马。现在以队为单位,练习马术。田将军,还记的我们武举考试时的情景么?竖起木偶,上置木板,策马而入,挥刀枪砍木板。但这只是技艺习练。另外可以置弯折、路障跑道,习练控马的熟练度。另外,我这里画好了一副图纸,是我设计改良的马鞍装备,配备了双马镫,是这样的。”   秦霄将图纸拿出来,给众位将军去看。   马镫的发明和应用,其实一直存在争议。但真正改良成接近现在的形态,解放双脚的马镫,是到了唐朝晚期,传入波斯后,还被人称为“波斯鞋”。这种简单而又实用的发明创造,让军队骑兵的灵活性和机动性,都大大提高,真正解决了双手,使的骑兵战斗力增强。   田珍等将看后,纷纷惊喜道:“好精巧的物什!这样一来,就没必要花很大的力气去夹马腹,双手能更自由的挥舞刀枪了!大帅,末将真是太佩服了!”秦霄笑:“这没什么了不直怕,真正的好东西,现在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这些马,可以令军中的工匠主就的打造,这种图纸一看,就明白了的。今后,我们左卫率的骑兵,全都这样装备马鞍。”   “是,大帅!”   田珍等人看着图纸,个个喜笑颜开。   “马术习”练,一直持续到中午吧。用过午饭以后,再始习练射箭和枪法、马术。李嗣业,你植长使刀。这种陌刀,也是我们大周的军刀,最有力的武器。刀术的教习,我就教给你了。你可以先教给都尉和队正,再让他们依次教给士兵,今天的第一天训练,我会一直主持。但是从明天起,日常的训练,我就交给你了。   李嗣业欢喜应道:“大帅放心!俺一定将这群公了兵,整的嗽嗽叫,个个变的生龙活虎!”   秦霄点头笑了笑,接着道:“田将军,关于弓箭呢,这个由李嗣业将军去负责。我们大周的军队,弓箭是一个重要的武器,一直以来,都是要求士兵们射的快、射的密,对精确度要求不高。相对的,弩兵就比弓兵厉害了,要求射的很准。我们左卫率里,有多少弩兵?”   田珍道:“大帅,左卫率,因为一直没有什么战争,佩备的弩兵很少。弩兵,向来是军中的宝贝疙瘩,都捡紧要的部队里放,如野战十二卫。左卫率里,真正熟练的弩兵,不到三百人。”   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才三百人?十分之一都不到。不过这也无妨。虽然弩兵少,但是我们的装备多啊,装备好啊,弩箭是不少的。没有现成的弩兵,我们就自己习练弩兵,别的卫率一天练一百支箭,我们就练三百支!另外,我也正在设计一种三弦臂弩。这和弩,全是由精钢打造的,固定在右手手臂上,用中指控制发射,平常可以折叠,不会妨碍到行动,告别适合在骑兵和我所说的特种兵中使用。箭也相对的短小,也全由精钢打造,三支为一组,每次射一组。到时候我会在熟练的弩兵中,挑选出一些人来,试验使用这种‘三弦臂弩’。到时候,这将是我们左卫率特种兵的独门武器!”   田珍和李嗣业等人个个如听天书,但有了之前的马镫,他们都相信,秦霄说的这个“三弦臂弩”,一定是一样很神奇的东西,个个都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秦霄接看道:“练完刀枪弓弩,就进行‘负手蹲身跳’的体能训练。具体的做法,我已经跟你们演试过了,说来简单,可要突破极限的连续做下去,也不容易。前面有个山坡,稍后有效期人去挖出土阶梯,多跳几次就是。到时候,我会去亲自监督。从明天起,练完蹲身跳,稍事休息再来一次五里折返跑,练好体能。这些事情,我就不细细过问了。李嗣业,全部由你统一负责。效果如何,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李嗣业拱手,慨然应诺:“大帅放心!俺老李这次可是领着军令,绝不像平常一样乱来。若有一处的方没办的大帅满意,砍了我这颗黑头就是!”   秦霄点头笑了笑:“李将军好气魄,就看你的了。田将军,这些日常的训练,你就不用过问太多了。这几天你和我一起,开始用心的在左卫率里,挑选适合习练特种兵的人选。从体能,到技巧,最重要的,是智力。绝不能选一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进来。这个,人们到进修再细细商议。”   田珍异常的兴奋:“大帅,快点开始吧,我真的,有些等不急了!” 第170章 王牌打造计划   日落黄昏,结束了一天训练的士兵们,胡乱的扒了几口饭,灌了一肚子的水,摇摇晃晃彼此搀扶的回到军帐里,马上硬挺挺的躺倒了床上,像瘫尸一样的没劲儿动弹了。   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要命了!若不是有军令下来不许抱怨,怕是早就骂声一片了。好些个士兵心里除了后悔、叫苦,更是把秦霄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恨不能现在就逃出军营,跑去挖了他的祖坟。   同样当过兵的秦霄,对于士兵们的这种心理,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和田珍李嗣业等将总结完今天的训练成果和经过以后,秦霄带着这些将军们,走出了帅帐,在军寨里散起步来。   虽然没有“哎哟哎哟”的叫苦声传出,但秦霄从士兵们走路的动作,和僵直的身体可以看出,他们今天,全都透支了体力,累得不行了。好些人都已经是扶着军帐在走路了,长跑和蹲身跳的训练,让他们的双腿堆积了大量的乳酸,肿胀酸疼难忍。现在哪怕是个三岁的孩童来在他们大腿中敲一拳,也能让他们疼得跳起来,冒出杀人的心思。   秦霄随便走到一个军帐前,掀开帐幔,走了进去。脱得光溜溜的士兵转眼一看,马上条件反射似的蹿了起来,大腿再疼,也屈膝下去行了军礼:“大帅!”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还走到一个动作很吃力的士兵旁边,搭了他一把,将他拉起来。   秦霄面带微笑,轻言细语道:“怎么样,兄弟们,都累得不行了吧?是不是都在心里,暗暗的骂我啊?”   士兵们见秦霄和颜悦色,都纷纷有些吃惊,自然也绝不敢承认骂了他。支唔道“没有没有”、“小人不敢”。   秦霄呵呵的笑:“少跟我扯淡!骂就对了!骂了,才是有血性的男人。受到这样的虐待还不骂人,那跟牛马畜牲还有什么区别?不过嘛,这骂么。只能憋在心里骂,要是骂出来被人听到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士兵们纷纷的笑了起来,有的还抓着脑袋,一副窘态。有个大胆的士兵,还上前说道:“大帅。小人……的确是在心里骂过了。不过小人知道,大帅这也是为我们兄弟们好,为左卫率好。咱们这些兄弟。被人称作草包公子兵,其实自己心里也憋闷得慌,可又懒惯了舍不得下苦功夫去训练。”   “嗯,说得好。”   秦霄点头微笑,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肩膀“来当兵的。都是志气的热血好男儿。舍不得吃苦,不会在家享受清闲啊?我知道我们地这些兄弟们当中,很多人都是来自富贵人家。从小都过好日子的。但是么,只要你进了军队。就要遵守军队地游戏规则,入伍之前是什么人,那不是军队考虑的范畴了。其实军队里训练虽然苦,也还有是苦有乐的嘛,比喻说,昨天大家搭好了浮桥,自己踩着过来,不就很开心么?这还不算什么。当有一天,我们提着敌人的头颅,高呼胜利,被人称作真正地勇士的时候,那才是光彩的时刻。什么狗屁公子军,总有一天,我们要把这个帽子甩掉了,让那些小看我们地人知道,我们左卫率,是大周最精锐的部队!”   “好!”   “好,是啊!”   “大帅说得好!”   士兵们纷纷回应,个个喜形如色。   毕竟都是热血的儿郎,胜利与荣耀,都是他们渴求的梦想。更何况,现在的大周朝,是一个尚武的王朝,但凡入伍地年轻人,都是崇拜英雄,并渴望自己也能成为英雄的。   可以说,现在的这样一个大环境,才是练出好军队地基础。秦霄也正是明白了这样的道理,才敢干这样地事。换作是明朝后期你试试,重文抑武的政治社会环境下,你这么闹腾一下,说不定把你当反贼逮去砍掉了。   渐渐的,有许多附近军帐的士兵,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都纷纷的挤了过来,有的围在帐外倾听,个个一脸好奇的样子。   秦霄从士兵的床铺上坐起身来,挥了挥手:“军帐内人多了太热,我们大家,不如到外面席地而坐,聊聊天怎么样?注意,这不是命令,只是邀请。我说过了,出了军营下了校场,左卫率的将军和士兵,都是我秦霄的兄弟。现在兄弟邀请大家出去谈谈心,大家愿意来的,就来吧。实在是累了的,就在帐中休息。”   说罢秦霄走出了军帐,士兵们马上跟了出来,个个感到新奇:还有这样的将军呢,有意思!   秦霄率先走到一处地方,席地随意的坐了下来,李嗣业和田珍等一些将军,也都纷纷坐下。那些腿肿疼痛的士兵们,大多就直着腿坐了下来,齐齐看向秦霄。过了没多久,许多军帐里零零碎碎的走出了一些人,都好奇的围了过来,渐渐的,坐成了一个大圈子。   秦霄灵机一动:“好嘛,这么多兄弟都出来了。点起火堆,来点军歌劲舞嘛!”   “好!”   顿时就有许多人响应。   马上,篝火燃起,照得每个人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   “大帅!”   士兵中有人,鼓起胆子叫了起来“我们听说你是武状元,功夫可厉害了!可不可以,耍一套拳给我们大家看看?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行哪!”   秦霄爽快的站起身来,拍拍手“不过,我若是耍完拳,你们拿什么表演给我看哪?”   “军舞!”   “《秦王破阵乐》”   “小人会变戏法儿!”   “我来耍刀!”   这些人,似乎顿时忘了满身的疲惫和酸痛,吊起了兴趣来。   “好!我打完拳,兄弟们可要一一表演给大家看!大家看好了,这一套,叫散手拳!”   说罢,秦霄就跳到圈子中间,连环使出了直拳、勾拳、摆拳,脚下踩着融合了飞仙步的步伐,连环侧踢。行云流水,刚猛迅疾,如猎鹰扑食,如猛虎下山。一套拳耍下来。众士兵拍手叫好。秦霄缓了缓气息:“这是一套,实用的拳脚搏击功夫。今后,我会在左卫率里,将这套功夫传下去。另外,还有一种掌法。大家看好咯!”   秦霄心里清楚,若想在这些士兵中竖立威信,表现出超强的武勇。是一条很好的捷径。于是也使出了师父教的绝学——掌云掌。对着身边的一块磨盘大小厚实的石头,轻描淡写的一掌拍了下去。   场面一下静了下来,众人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块百余斤重大石头,会起什么反应。   秦霄收回掌力,平缓气息。那块巨石。“咯崩”一声,裂成数块,像是从中间被炸开了一般。   摩云掌地掌法。加上秦霄硬气功的底子,这一掌下去。竟将这块大石,劈得四分五裂!   士兵们“哗”的一声惊叫起来,疯狂鼓掌。   李嗣业看得技痒,拖着田珍站了起来:“来来,咱们一起耍阵刀子,让那些大头兵也见识一下,咱们刀法的厉害!”   田珍乐呵呵地道:“我哪里比划得过你!”   “玩玩嘛,来!又不是拼命。”   李嗣业死活拖着田珍,到了圈子里。拔出陌刀,挥舞对战演练起来。   秦霄笑呵呵的走到原地坐下来,和士兵们一起欣赏李嗣业和田珍地刀法。   李嗣业的刀,刚劲沉猛,大有横扫千军的态势;田珍则偏于精巧,灵动精妙。二人相得益彰,各得精妙。士兵们看得不时叫好,如痴如醉。   稍后,大唐最有名的军乐《秦王破阵乐》奏起,百余名军士浑然忘了身上地酸痛,执戈披甲,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军舞。这首乐曲,是李世民为了纪念自己征讨番邦所创,慷慨激昂,气势磅礴,一直是军中最有名的军乐军舞。   一时间‘篝火晚会’地气氛浓烈到了高潮,差不多所有的士兵都渐渐的围了过来。秦霄命人抬来军酒,大声道:“兄弟们!今天,你们给足了秦霄面子,秦霄也不能小气。现在酒能不多喝,每人就一碗,喝了解解暑气,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的训练,我看大家的劲头怎么样!待到建了军功的那一天,秦霄和兄弟们一起,痛醉方休!”   众军士大喜过望:“多谢大帅!”   咕咕地一碗酒下去,秦霄和士兵们之间的距离,空前的缩小了。一些士兵们低语议论道:“其实秦大帅,也是个挺不错地人哪!”   “可不是,总比那些,别的卫率里调来兼差地大帅好。至少,没摆那种臭架子!”   “而且秦大帅跟我们同甘共苦,一起操练,一起吃大锅烧的菜。之前为搭救李将军,自己也被降了官职。够义气呀!”   “训练期间大帅私下掏钱给我们加饷,赏罚分明。这一点,我是很服的!”   “算了,有这么个好大帅,我们训练累点,也有一头想。他妈的,值了!”   “就是,就是……”   一些将军、都尉将这些议论转告给秦霄听的时候,秦霄心里总算有了第一份成就感:还不错!这左卫率里的兄弟,还是识好歹,有血性的人居多!第一天的操练让他们受不了,士气低下是自然的事情。只要这些人的本性还可以雕塑,那左卫率,还是能变成一支好军队的!   戌时二刻,除了巡逻和值哨的士兵,所有人全部回到军帐中,睡觉休息去了。   秦霄拿水擦拭了一遍身子,躺倒在行军铺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感觉也挺累的。那些士兵们,大多是体力上累,往上床一趴,死猪般的就睡了过去。秦霄躺下后,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明天的训练计划,特种兵的训练人选的挑选,几个设想的“发明”也还要完善……   朦胧入梦时,李仙惠的声音又仿佛回荡到了他耳边,上官婉儿的秀丽面庞,婉转诗篇,还有张易之、武懿宗那些贼人的嘴脸……   三天之后。   秦霄将李嗣业田珍等将召入帐中,对他们说道:“这三日来,训练基本已经走上了正轨,士气也恢复了正常,士兵们都差不多已经适应过来了,今后照这样进行下去即可。另外,采办供给的火头军那边,跟他们说,钱就不用省着花了,将伙食尽量办好,让训得苦了的兄弟们,个个吃上好的。军费是足够的,左卫率别的没有,就是有点钱。万一超支了也别担心,从我私人的库房里调用就是。今天我会离开军营,去一趟长安,进宫找将作监的匠人,打造我已经设计好了的一些东西。等我回来,就开始着力挑选特种兵人选了,并开始试用我设计的那些器具,看看效果怎么样。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军中大小事务,由副率李嗣业统领,田珍等将从旁相辅。大约三到四日,我就会回来。”   众将纷纷拱手:“大帅放心!”   秦霄点头笑道:“嗯,辛苦众位兄弟们了。秦霄就临阵脱逃一段时间吧。回来之后,便开始特种兵训练!”   有这班得力的将军负责简单的日常训练,秦霄还是很放心的。他更多的心思,还是想着训练一支有大唐特色的特种兵。毕竟,左卫率的底子薄了点,再怎么训练,想要短时间内超越十二卫和羽林卫、千骑这样的军队,是不现实的。可偏偏现在朝中又是暗流汹涌,随时可能闹出麻烦来。手里不握一两样秘密武器,到时候别说是扭转乾坤,就是连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难。两个月,想训出特种兵来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起个头,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充当“奇兵”的角色。   秦霄心里想得再清楚也不过了:左卫率,就是我在军中起家的资本和起点。我最起码,要掌握一支战斗力很强,又绝对忠实于我的军队,这样才会有立足之地。至于特种兵,我是不会让他们轻易见光的,这些人,今后将成为我的私密亲率、王牌和杀手锏。   谁能说得准,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没两张牌在手上,拿什么安生立命,跟人家搏?口头玩政治,当裸体政客?就现在来说,那是找死的玩法! 第171章 众星拱月   秦霄跨上淡金马,绕到下游水流平缓有桥梁之处,过了渭水,直到长安。刚进廷兴门,就被不巧在这里巡视的李重俊给逮到了。   李重俊指着秦霄哈哈大笑:“哈哈,秦兄弟,你这几天不在京城,莫非是去山里烧炭了么?怎么变得和你家铁奴一般的黑了!”   秦霄不禁惊道:“有……这么夸张?”   每天和那些同样被晒黑了的将士们在一起,倒还真没觉得。   李重俊大笑不止:“这下好,好好的一个漂亮小白脸,现在变成雷公了。我劝你还是别回家了,别把你家里那些个美人,都给吓死了!对了,今天我去你家里,还碰到上官婉儿了,她说今晚就准备回宫里去了。你快回去吧,兴许还能碰到她。本想扯你去喝几杯的,现在也不好意思坏你好事啦,嘿嘿!”   秦霄看着一脸淫笑的李重俊,不禁笑道:“你又去我家里干嘛?这钉子还没碰够么!”   李重俊顿时一脸苦闷,忿忿的道:“紫笛那丫头,肯定是被你下了咒,施了妖法,死活看我不对眼,一见我就像是躲瘟神一样。不跟你说了,你快回去吧,你家里好像还来过客人,留下了帖子。”   哦,客人?秦霄暗暗道:是谁呢?   要去将作监制造装备,可不是想找就能找的。那些“大匠”可都是三品衔的官儿,架子大着呢,连王公贵族想找他们建个别院花园。也得好生哄着,不敢怠慢了。以秦霄现在的身份,怕是难得请动。估计又得要托太子地关系。这事索性是急不来,不如先回家看看。   嗯,仙儿,婉儿……离家才三天,居然还挺怀念这个家的感觉了……   策马加鞭,回到了家门口,大门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敞开着。太平盛世,家宅豪院大多是这样,千客万来。来者不拒。大白天的,也不用担心什么盗贼小偷。更何况。进了大门,入眼就能看到一尊黑面巨门神——铁奴。   秦霄刚进到庭院里,铁奴就欢喜地跑了上来,看到秦霄,睁大眼睛,咧嘴笑了起来。秦霄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笑什么笑,我莫非比你还黑了么?”   铁奴笑得更欢了,露出大板白牙,招呼马匹去了。   正在这时。大堂内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秦大哥,是你回来了么?”   秦霄快步跑到大堂,看见李仙惠正倚在门边,喜出望外的看着他。秦霄上前,一把抓住李仙惠的手:“仙儿,是我!”   李仙惠喜忧参半的看着秦霄:“你……怎么……变得这么黑瘦了,才三天,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呀?”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没什么。训练士卒么。跟着一起晒黑了。嗯,上官婉儿和紫笛呢。怎么没见人?家里这几天还好吧,有来客人么?”   李仙惠拉着秦霄的手,走到大堂桌边坐了下来,给他沏了一杯茶:“紫笛那丫头,缠着婉儿到西跨院讲故事听去了,说是什么《白蛇传》的故事,昨天就讲了一夜,还没听够呢!昨天来了一个刑长风的人,就是那个长安县衙的捕头,说是专程来拜访你,结果你不在,就留下帖子走了。”   说罢李仙惠递给秦霄一张拜帖。   “拜:大将军秦公启。”   秦霄轻轻念道,“这家伙,上次陷害我,应该也有份吧,现在上门来拜什么拜?嗯……他没干捕头了,说是跟裴颂行因为我的事情闹了不和,辞去了公务。想拜到我门下,当个马前卒……怎么会这样呢?”   李仙惠轻笑道:“秦大哥,我看那个那长风,倒也是个忠直之人,挺守本分。他见你不在家,都不肯进大院儿里来,站在门口,写下了这封拜帖。我当时也没有多问,就跟他说,你要离京一段时间,请他过阵子再来。然后他说,他会一直在京城等你,现在就住在西市地金仙楼客栈里。”   秦霄点头微笑,心里琢磨道:邢长风,长安县捕头,应该也还是有些本事的……若能收为己用,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抽个空儿,到金仙楼去看看。   “噢,还有!”   李仙惠仿佛突然想了起来,“从荆州来的一个什么将军,今天早上刚刚来过了,见你不在,也走了。说是特意来拜谢你呢,将他从荆州府调到了京城左卫率。现在刚去了兵部报道,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秦霄欢喜的呵呵笑道:“哦,那不是万雷么,他也来了?还挺快的嘛!正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来得正好!”   李仙惠淡淡道:“可惜我这个身无长物的女流之辈,也帮不到你什么。倒是墨衣和紫笛这姐妹俩,你可以常常带到身边,以她们的身手,应该可以帮你不少忙的。”   秦霄握着李仙惠地手,淡然笑道:“墨衣和紫笛么,我原本的确有过打算,请她们到左卫率里,教习特种兵‘轻功’、‘剑术’和‘暗杀’的技巧,她们从韦庭那里,应该学了不少这种江湖上的技艺,挺有用的。可是现在这段时间,我还是想让她们呆在你的身边,陪护你左右。这样,我也才好安心地到左卫率里去办事么。再过不了多久,墨衣应该就会回来了,你让她们姐妹俩,有空多陪陪你。反正你们三人之间相处多年,也应该很熟悉了。”   李仙惠微笑点头:“这种事情,你决定吧。其实仙儿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但我明白你的苦心。家里的事儿,你就放心吧,安心在左卫率里办事就行了。”   “秦大哥,你真地回来啦!”   大堂门口,上官婉儿欢喜的跑了进来。卜一看到秦霄和李仙惠牵着手,又略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真地……是回来了噢……”   李仙惠站起身来,将手从秦霄手中抽了回来,对上官婉儿微笑道:“婉儿姐姐,秦大哥知道你假期将至,怕你已经回了宫,一进门儿就问起你呢!你快过来和秦大哥聊聊吧……紫笛,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秦大哥在外面辛苦了回来的,我们去准备一些好吃的给他补补。”   紫笛喔着嘴。睁圆了眼睛:“好黑哟,跟铁奴一样了……厨房里不是有厨子和丫鬟么。我们去忙活什么呀!”   李仙惠上前,拖起紫笛地手往外走,低声道:“哎呀,走吧……”   二女走后,上官婉儿略有点尴尬的走到秦霄身边坐下,看着秦霄黝黑的脸,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你干什么去了嘛,把脸晒得跟雷公似的了……你,是特意回来看我的么?”   秦霄笑了笑:“应该是。”   上官婉儿苦笑的微微摇了摇头:“你就不能。把前面两个字给去了么?就当是哄哄我开心也好。”   秦霄笑道:“我只是不想,欺骗你罢了。这次从军营里临阵脱逃的跑回来,一来么,是要去将作监办点事,二来么,就是回家来看看你。今天不是你假期的最后一天么。我还一直担心你已经回宫了呢。”   上官婉儿撩起嘴角笑了起来,亮出两个小酒窝:“你有这份心意呢,我也就满意了。去将作监。办什么事儿呢?”   秦霄道:“我自己设计了一些武器装备,军中地普通铁匠是打造不出来的。所以么,想去拜托将作监地那些能工巧匠们帮忙。”   “兵器么?”   上官婉儿疑惑道“将作监的人,且是那么好请的唉?没有户部的和兵部的批令,他们呀,就会懒洋洋慢吞吞的半天也不动弹一下,连王公贵胄,也难得请动噢!除非是皇帝要的东西,就会马上去手打造。不过嘛,婉儿在那里,倒还有几分薄面,似乎,可以帮上你一点忙。”   “哦,真的?”   秦霄惊喜道,“婉儿,能摆平将作监的那些大匠?”   “什么叫‘摆平’嘛!请得动就是了。”   上官婉儿自得意满地说道,“婉儿曾经多次,奉皇帝之命去将作监办事儿,所以呢,那里不管是三品大匠,还是司职的匠人,都买我几分面子。怎么样,这次就拜托我,陪你一起去将作监吧?”   “好啊!”   秦霄喜出望外,“还真是意外的惊喜呀,真是太谢谢你了,婉儿!”   “算啦,就别这么客气了。”   上官婉儿淡淡说道,语气里有些失落,“能帮得上你一点忙么,我也挺开心的。只是可惜,我今天就要回宫了。下次再出宫,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想见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婉儿,你放心。”   秦霄说道,“我会尽力想办法,让你离开宫中那个事非之地的。一旦时机成熟,我就会去办这件事儿。你呢,这段时间就在宫中好生照顾好自己,好么?”   “嗯……好吧。”   上官婉儿轻轻点头,抬眼看了秦霄一眼,眼神里满是眷恋和不舍。   正在这时,大门口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人,离大堂还有数步,就惊喜的叫道:“秦将军,您回来了么?”   秦霄起身一看,是万雷!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还没走到大堂门口,万雷快步跑上前来,迎头便拜倒了下去:“末将万雷,拜见大帅!”   秦霄哈哈大笑,托着万雷的手臂让他站了起来:“自家兄弟,就不必如此多礼了!万将军,我等得你好苦啊,总算是来了!”   万雷也是欣喜异常:“末将刚刚去兵部报道,才知道大帅已经领着左卫率出城训练去了,左卫率府,还现已经是人去楼空,成了一座空营。万雷万分心急,就回秦府来问问,大帅将人马领到哪里去了,这个,连兵部都没有记载。没想到,还正遇上了大帅!万雷,真是太高兴了!”   秦霄看着这个脸上有一道刀疤,虎虎生威地汉子,打从心底里喜欢,连忙将他拉进大堂坐了下来。上官婉儿起身微点了点头:“秦将军慢忙,我且先告退了。”   秦霄笑着点点头:“婉儿稍事休息,等会儿我就来找你。”   上官婉儿点点头,飘然去了。   万雷略有点惊愕的说道:“大帅,这不是……上次去江南宣旨地皇帝亲侍,上官大人么,她怎么在……”   话说一半,万雷似乎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大帅恕罪,末将多嘴了……”   秦霄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兄弟不必这么客气。到了这府里,就当是到自己家里一样,不用拘束。昨天李嗣业还念起你这个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呢,说‘万雷那狗日的怎么还没来呢’?这不正巧,今天就遇到你了。”   万雷哈哈大笑:“万雷得与大帅、李将军这样的英雄豪杰共事一场,也不枉男儿此生了!大帅,从今天起,我万雷就是大帅的马前卒,牵马坠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霄大笑道:“兄弟,我都说了,别这么客气、生分。都是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哦对了,现在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一趟西市吧。见一个人。”   “谁?”   秦霄将邢长风的拜帖递给万雷看了看:“这个人,也是个人才。若能拉到我们身边来,也是如虎添翼呀!”   万雷点头道:“嗯,能做到长安县捕头,手底下应该是有些活儿的。大帅,您现在就像是众星拱月一般,英雄豪杰,都甘愿投到您门下,真是可喜可贺啊!”   秦霄大笑:“走吧!去见见,这个邢长风!”   西市,胡商开的金仙客栈大酒楼里。   邢长风正坐在大厅的一角里,喝着闷酒。时不时的瞟一瞟门口,猛然见到秦霄和一个将军走了进来,马上欢喜跑上前去,不顾在场人多,纳头就拜了下去:“秦将军,邢长风……总算将您盼来了!”   秦霄将邢长风托了起来:“刑捕头快起来说话……怎的,就没当捕头了呢?”   邢长风请二人到酒桌边坐下:“说来气闷……大帅的那宗案子,长风到了最后才知道是裴颂行那个伪君子在使坏,想起来,长风也有责任,一起陷害了大人。于是去找裴颂行理论,没想到他涎着脸死活不肯承认,于是就跟他争执了起来。一怒之下,长风辞了公务,飘零江湖。这才厚着脸皮,想拜到将军麾下,哪怕是当个家丁小卒,也心甘情愿。万望将军不要嫌弃,收下长风,让长风戴罪立功。否则,长风真的无颜再立足于江湖,无颜去见世人了!”   说罢,邢长风不顾秦霄拖阻,又拜倒下去。   秦霄和万雷哈哈大笑起来:“好!从此身边又多了个忠直义气的好兄弟!”   邢长风惊喜的抬起头来:“将军……您,答应了?”   万雷哈哈笑道:“长风兄,你就快起来吧!咱们大帅,是个赤胆直肠之人,最好相处。他肯到这金仙楼来找你,就已经当你是兄弟了。”   邢长风欣喜异常:“长风,拜见大帅!” 第172章 极品装备   皇城太极宫,将作监里。   七十余岁的将作大匠,摊开秦霄所画的图纸后,如同千年酒鬼遇到了绝世佳酿,昏花的老眼,都发亮了。   只见他旁若无人哆哆嗦嗦的抚着图纸,不时用手指去比划几下,拧着眉头,时时摇头,时时点头,时时大惑不解,时时恍然大悟。   上官婉儿、邢长风、万雷都疑惑的不解的看向秦霄,秦霄面带微笑的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静静的看着大匠。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匠朝旁边的侍官招了招手:“去……去把中校署的署令候大人叫来,快去!”   “卢大人……”   秦霄拱手,轻声道,“卢大人认为,按我设计的这种图纸,能打造出这种铁弩么?”   姓卢的大匠闻言一仰头,颇有些不满的说道:“听秦将军意思,是怀疑我将作监,打不出这种铁弩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这世上若是有东西是将作监都打不出来的,就没地方可以打了。老夫在这将作监干了三十多年,什么精妙无比的机关、兵器没见识过……只是,秦将军设计的这种铁弩,的确是有点复杂了,本官年岁已高,眼神不太好,只好去把专司负责设计打造兵器甲仗的中校署署令找来。你们可别看不起我这把老骨头。这将作监里,还没有谁……没有谁,不是老夫的学生!”   老头子说着说着,好似还有点生气了。   秦霄忍住笑意:“卢大人德高望重,声名远播,秦霄佩服,佩服……”   上官婉儿咯咯的轻笑起来,在秦霄耳边低语道:“这老头子,自尊心特别强。你将他哄得开心了,天上的星星也能给你打一个出来。说他是当朝第一手艺,还是一点也不为过的。只是,脾气怪了一点。”   秦霄低语道:“高人嘛。都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来了,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卢大匠的跟前:“学生候洗,拜见恩师。蒙恩师传召,特来覆命。”   “起来起来。”   卢大匠一直盯着图纸。看都没有看候洗一眼,“过来看看,这份图纸。”   “是,恩师。”   候洗走到案桌边。俯下身子,看了一阵图纸,马上皱起了眉头,面露惊喜之色,“恩师,您什么时候,设计出如此精妙的物什?学生……学生真是太佩服了!”   “滚,少拍马屁!”   卢大匠在候洗的头共赏了一个脑奔儿,“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设计过东西了。设计个屁!这份图纸,是左卫率的秦将军设计地。努,人在那边。”   卢大匠朝秦霄指了一指,随即打了一个大哈欠,喃喃的道:“这么个东西,把我看得头都晕了,我困了,你们看着,我去歇会……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卢大人。”   上官婉儿轻步走过去,低声说道,“上次您给吏部递的折子,说要请老归田,让您儿子来顶班儿,这份折子呢。刚送到御书房,还正在婉儿手上呢。”   仿佛昏昏欲睡的卢大匠一听马上来了精神,昂起头。激动的说道:“上官大人……这,这份折子。您一定要递到皇帝地桌上,捡醒目的地儿放呀!”   “卢大人的事么,其实早就能办了,只是呀,我这手上的折子,一直堆得挺多……就如同,卢大人这手里地活儿吧,也摞得挺多的。先做哪样呢,还不是凭您老的心情。”   上官婉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卢大人,您说呢?”   卢大匠呆呆的愣了半晌,恍然大悟,马上走回案桌边:“不困了不困了。劣徒,将图纸拿过来,咱们一起,仔细研究研究这活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别怕丢脸,直接请教秦将军。这手艺么,就得往精深的地方钻,每人都有一手绝活嘛!”   上官婉儿走到秦霄身边,掩着嘴,低低的笑:“这条老狐狸!秦大哥,现在我可是尽力的帮你了。这卢老怪应承地事儿,肯定就能马上办好。而且呀,嘻嘻……这次,肯定会做得极其精良,包你满意!”   秦霄呵呵笑道:“有劳你啦,婉儿!”   “秦将军!”   候洗喊道,“麻烦您过来一下。这处机簧,是何用处啊?”   秦霄走到桌边,看了一下图纸,说道,“这处机簧呢,主要是让铁弩的弩臂,能够自动的合拢、折叠起来,便于平常的携带。”   卢大匠撸着胡须,频频点头:“妙,果然是妙啊!秦将军,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弩身中间贯的这条细铁丝,牵引到了前方,是为了方便用手指控制吧?这样一来,就可以单手完成射击了!这个设计,倒是与诸葛武候留下的袖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秦霄干脆拿起图纸,一下下指给他们看:“整个铁弩呢,是固定在手臂上的,跟手臂差不多宽窄;弩身下面有铁环和弹性地绵布,这样就可以像穿衣服袖子一样,将铁弩固定到手臂上了;然后呢,前面部份,露出五个手指来,食指扣着一个铁环,就是控制发射的枢扭。”   候洗面露喜色:“恩师,秦将军的这个设计,当真是精妙无比呀!这样一来,此弩易于携带,使弩的同时,手也可以拿别的兵器,随时预备近战肉搏,高,实在是高!”   卢大匠看来也投入进来了,摆了一下手:“等等!这后面扣弦的扳机,为何做成这个式样?而且前面地弩臂结口处,还有三个孔洞,而不是一个平板射台呢?”   秦霄道:“卢大人果然是行家!其实秦霄是这样想的,这种铁弩的箭矢,也不是一般地竹箭或木箭,而是特制的铁箭,体形较细短,差不多跟弩身一样长。而且,每三支为一组,靠近箭尾地位置,设计三个穿洞,用细细的小木棍穿起来。然后。就可以将三支箭弩同时水平的搭上弦,一箭三矢。”   说罢秦霄拿起另一张图纸,给他们看,“当箭被射出的时候,穿在尾部的细木棍就会很轻易地脱落或拆断。但是平常携带时候。可以用这种特制的皮囊,每三支为一组放置,伸手探进去,搭箭上弦就是三支。不用上三次箭。”   卢大匠和候洗拿着图纸看了好一阵,频频点头,面露喜色:“妙,实在是精妙!只不过,使用这种弩的人,必须要有过人的臂力,要使好这种弩,也不是一天两天所能训练好的呀!”   秦霄笑道:“卢大人说得对。这种兵器,只能给精锐之士装备。一般地人,可能没太大的力气,拉开这种看似短小精悍的铁弩。卢大人,秦霄还有一个请求……请,暂时不要将这种兵器,大肆制造推广,因为成功与否,尚未可知。”   上官婉儿在旁笑道:“秦将军。这个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情,卢大人心里,肯定有数的。”   卢大匠频频点头:“是啊,上官大人说地是。像这种兵器的打造,涉及到军队的机密,老夫是向来不敢多嘴的。秦将军。这趟活儿,老夫接下了。三天之内,做个样本给你瞧瞧。”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三天?”   卢大匠抬头略看了上官婉儿了一眼:“两天!最快只能这样了。候洗这小子不眠不休。也只能这么快了。”   秦霄欢喜道:“那,秦霄真是多谢卢大人了!另外。秦霄还有几件东西请卢大人打造一下。”   “嗯,还有?”   卢大匠明显有些不耐烦,“唔,一并拿来看看。”   秦霄再拿出一份图纸:“这个,是我设计的军刀和飞刀。形式虽然简单,但是要求的材料要好一点。尤其是这种军刀,最好是能够锋利而又防锈,并配上专用的皮鞘,固定到靴子上用的。”   卢大匠拿过图纸看了看,不由得眼前一亮:“咦,这飞刀么,跟江湖上那些侠客们使的,倒是区别不大。这军刀么……形状奇特,背部还有齿槽,嗯,地确是别出心裁,设计得蛮漂亮的!”   秦霄暗暗好笑:21世纪特种兵专用的军刀,能不漂亮么?   卢大匠思索了一阵,对上官婉儿说道:“上官大人,这秦将军的运气呀,还不是一般的好。前不久呢,刚好送了一批玄冰石过来,将作监里刚刚将它炼成精钢玄铁,这不,刚好可以用来打造这些铁弩箭矢和军刀。哎呀,老夫有生之年,能制造一回如此精妙的兵器,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呀!候洗,你这劣徒,这回给老夫争点气看看,打两支精品出来给老夫瞧瞧!”   候洗恭敬道:“恩师放心!学生一定不负重托!”   上官婉儿轻笑道:“卢大人,这事,就拜托您老啦?”   卢大匠呵呵笑道:“上官大人,您就放心吧!您嘱咐的事儿,老夫还敢不用心么?秦将军,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打造的,一并拿出来吧!老夫这次,就大方一次,你地活儿,我全接了!”   秦霄也就不客气了,再拿出两分图纸:“卢大人,这一样兵器呢,想必您老是认识的。就是前隋宇文成都的兵器,名将凤翅镏金铛,秦霄想把它做为马上使的兵器。”   “哦,这个老夫当然知道。传说它有四百斤重么,那全是扯淡蒙人的,四百斤,马都载不起了!这事容易,容易。不过要打出好兵器么,时间上可能会长一点,锻造粹火的功夫,得多走几趟。而且大人这种兵器,有些生僻,没有现成地模子的,全要手工锻打,估计,要过个三两个月才行——咦,这是份什么东西?衣服么?这中间,是如何分开合拢的?”   秦霄笑道:“这个,是秦霄自己设计地一种软甲,材料么,就跟将作监里平常做的差不多就行了,但是要薄一点,轻一点,能透气散热地好。而且,从肩到脚,是一体连着的,要有弹性,适合不同身高体形的人穿进去。另外么。这中间一条东西,叫做‘拉链’可以用金属来制。大人细看一眼就能明白了,这拉链头拉上去,衣服就扣起来了。拉下来,衣服就脱掉了。不用系勒甲带、横扣或是腰带,适合贴身穿着。”   卢大匠忍不住大叫起来:“好啊!实在是太好了!这东西叫什么来着?‘拉链’?妙!真是太妙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设计,可是这用心真是独到无比。是个创举啊!从今以后,这种拉链可以应用到许许多多的地方,比如将士们的甲胄,往身上一套,拉链一拉,就完事了呗!犯不着再东拉西扯的穿上半天了!秦将军,你……你这个设计,简直就是个大发明,精品之作啊!”   秦霄呵呵笑道:“卢大人,你太过奖了。只是不知道,卢大人设计制造这样贴身软甲,要多长时间?”   卢大匠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种衣甲地材料,当真是不太好找。东海那边送来的鲨皮,或是胡人运来的骆鸵皮、鳄皮、蟒皮,都要试试再看。而且,还要在中间嵌上乌丝或金丝以防刀剑,又要能透气,使人穿久了不会憋闷……这东西,看着精妙无比,做起来。也的确是有些难呀!还有这种拉链,看似细小,却是一个齿儿也不能错。这个……可能要试上多次,才能做出模子。这样吧。秦将军,上官大人,这件东西的活儿,老夫亲自接了。三个月之内,必能做出件样品来!”   秦霄大喜过望:“那真是太谢谢卢大人了!”   卢大匠颇有些怯怯地说道:“还有东西么,秦将军?”   秦霄呵呵的笑道:“还有一些细小的物什,也就不麻烦卢大人亲自来操办了。嗯,候大人,这里有几件小东西,你看一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候洗接过来看了看:“地确,是挺简单。可是,这些有什么用呢?”   秦霄道:“这种衣服呢,叫做‘背心’平常训练时穿的,颜色就做成这种草绿黄斑色吧,跟树林草木的颜色相近,叫做‘迷彩背心’;这种呢,是军用皮带,中间一个铁扣,皮带上打上眼,可以适合不同腰围的人束带;还有这种裤子,颜色跟背心一样,迷彩军服,也是训练时穿的。还有这种皮靴,脚后要带跟儿的,有靴带洞儿,能穿上鞋带子,便于骑兵驾驭马镫,也更能保护好脚掌和脚裸。”   候洗奇声道:“秦将军,这些物什呢,都比较简单,也容易做。只是不知道,秦将军如何有了这些奇思怪想,设计出这种东西呢?您别说,还真的是很方便,很实用!秦将军,这些东西都要手工去做,预计要多少套呢?”   秦霄想了一想:“嗯……这套训练装备,就做个一百套吧。太多了,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   “行!”   候洗点头应了下来:“一百套军用训练服,和铁弩样品,两天之内,交给秦将军!将作监一百多匠师,一万多工人,这点活儿,应下来还是没问题的!”   秦霄欢喜不已:“谢谢候大人了!哦,卢大人,这凤翅镏金铛,和护身软甲,若是制好了,可否派人通知秦霄一声?”   “行,没问题!”   卢大匠大咧咧的挥了一下手,“老夫这几个月,只要没有老死,就一定会将秦将军交来地这几样东西,给制造出来。噢,上官大人……”   卢大匠笑嘻嘻的将上官婉儿请到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小圆筒,交给上官婉儿:“这个小物什呢,是你上次来找我预定的,现在交给你啦!”   上官婉儿婉儿欢喜接过:“谢谢卢大人啦!卢大人放心吧,您的事儿呢,等忙完了秦将军的交来的这些活儿,一定能办成,您老就放心吧!”   卢大匠欢喜道:“老夫,多谢上官大人了!”   秦霄走到上官婉儿身边,瞅了一阵她手里的小铁筒:“这是什么东西,像根圆头筷子似地?”   上官婉儿轻轻撅了一下嘴:“你没听刚才卢大人说么,诸葛武候的‘袖箭’,我呀,闲来无聊了,拿它在宫里射麻雀玩!”   秦霄心中略凛:射麻雀?在皇帝身边,私带这种“兵器”,那可是大忌呢!莫非,她准备用这个东西,来防备张易之那只老麻雀?   秦霄将上官婉儿拉到一边,低声道:“婉儿……嗯,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忍耐。惹不起,就避着,反正,万事都先忍耐着。在我将你从宫中弄出来之前,你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知道么?”   上官婉儿轻轻跳着步子,摆手示意秦霄收声:“我知道啦……你快别说了!”   既然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秦霄等人也告辞出了将作监。一行人将上官婉儿送到了大明宫丹凤门前。   上官婉儿站在宫门前,依依不舍的说道:“好了,你们回去吧。我回宫里去了。”   秦霄看着上官婉儿,心里也很是不些不舍:“婉儿,记着我跟你说的话。保重,等我回来。”   上官婉儿点点头,一狠心,转身快步走了。   邢长风和万雷,一直识趣的离得远远的,此时才走了上来,纷纷惊喜地说道:“大帅,您设计的这些兵器、衣甲,真是太精彩奇特了!简直就是精妙无比呀!”   秦霄微笑道:“装备,固然是精品。但是,跟我要训练出的人比起来,装备倒是次要地了。”   邢长风和万雷奇道:“大帅,准备如何训练左卫率?”   秦霄搭着他们二人的肩膀,一起朝皇城外走去:“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回去把盏,慢慢再说。这事呀,说起来还得你们二位多多帮忙!” 第173章 欠你一个婚礼   静谧的夜,时间如流水一般的滑过。摇曳的蜡烛,发出哧哧的声响。烛光映在李仙惠粉红的面庞上,更添几分朦胧与妩媚。   秦霄终于将穿了一天的盔甲脱了下去,只剩一件棉布背心。   这件背心,是李仙惠给他做的。   李仙惠说,真是奇怪的衣服,不过穿着舒服就行了。尤其是这种套住全身的盔甲,里面衬这么一件棉衫,会舒服一些。   “秦大哥……”   李仙惠的声音,细如蚊呐,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你这脖颈上,都晒脱皮了。”   秦霄坐在桌边,任由李仙惠在自己脖间,轻轻的撕着被晒脱了的细皮。   “疼么?”   秦霄微笑:“不疼。这半年来养尊处优的,一直没怎么晒过了。突然一暴晒,就是这样子。没有关系的。”   “还说没有关系……”   李仙惠的声音里,满是幽怨,“晒得像个雷公,一层层的皮直掉。你是大将军,没必要像个小卒一样拼命吧?”   秦霄轻轻拍了拍李仙惠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语道:“没事的,仙儿。我也是从小吃苦习惯了的人,这一点,算不了什么。若是整天窝在家里享清福,反倒会有些不习惯了。”   李仙惠转过身来,抚着秦霄的脸,心疼的说道:“秦大哥,仙儿已经是第二世为人。没有什么亲人了。你若是病了,累了,我就会心疼;你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也会活不下去了。秦大哥,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别太拼命了……你就当,仙儿是自私吧。每当我想起,你在外面带着那些兵,风里来。雨里去,睡不安稳,吃不踏实,我这心,就一阵阵地直酸疼。看到你开心,我也就会很开心;看到你生气、愤怒。我也会心里不舒服……”   秦霄的心,感觉像是有电流掠过一般,轻轻的悸荡了一下。   亲人?仙儿……我们是,亲人……   秦霄拉着李仙惠的手,将她轻揽入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挨着她的耳根,轻语道:“嫁给我,仙儿!”   李仙惠将头埋在秦霄的胸前。浑身轻轻的一颤,双手就伸到了秦霄的后背,紧紧的抱着他宽厚地背脊,心突突的狂跳起来。   秦霄轻抚着李仙惠柔滑酥软的柳腰:“答应我……”   李仙惠的喉间。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般,眼睛里就要涌出泪来双手情不自禁的紧紧抓捏着秦霄的后背……   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大哥……仙儿此生,只为你到这人世走一回。你就是仙儿,最亲的亲人……”   “仙儿……”   秦霄抬着李仙惠的香腮。对着她地唇,深深的吻了上去。   李仙惠闭上了眼睛,双手从秦霄后背缓缓松开,搭到了他的脖子上,颤抖的轻启朱唇,和秦霄吻到了一起。   缠绵……绯恻……   秦霄感觉,怀里的仙儿,已似柔弱无骨,鼻息间的呼吸,惊慌而又急促。长长地睫毛,如同战栗的寒蝉。她的手,她的唇,她地粉腮秀鼻,如画,如诗,如梦。   我见尤怜,偏又诱惑无边……   秦霄一弯腰,将李仙惠整个抱了起来。   李仙惠轻轻的惊叫了一声,随即将头低低的埋在秦霄怀里,羞怯地不敢再抬起头来。   宽厚的大床,雕棱画砌。西川柔丝地缎被,清凉如水。李仙惠亲自挑选的粉蝶戏花图案,轻轻摇曳的水能风扇叶子,浓蜜的呼吸,溺爱的温度……   李仙惠的脑海里,已经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仅剩的感觉,是羞涩,害怕,却又充满温情与渴望……   一层层薄纱细缕,轻轻滑落,李仙惠感觉身上微凉,不由自主的,轻轻转过脸去,却被一双厚实的嘴唇,轻轻的吻了上去。   他的吻,温柔中带着霸道,从唇,吻到鼻尖,到额头,然后轻轻滑落,玉颈香肩,双峰柔腰……   李仙惠感觉,自己的魂儿,就要飘到天外去了,此时的娇躯,好似已经不再属于她。她只记得,自己已经沉溺到了一片汪洋般的浓浓爱意里,四肢百骸,全都醉了。   那是一片,忘我的空白,只剩怒焰狂潮般的激情缠绵。   直到那一刻,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痛楚的,颤抖的低吟。   那个锋芒如矢,俾倪万千的男人,马上心疼的吻上了她的香唇,轻唤道:“疼么,仙儿?”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热切的回吻,轻轻摇头。   这一刻起,我已经完全属于你……痛亦是甜,何须言痛……   秦霄感觉,胸中的那只野兽,因为仙儿的这一声低呼,渐渐的安份了下来,变成了温驯的绵羊,温情,温柔,怜爱。   他的手,轻轻抚过仙儿每一寸玉缎般的肌肤,每过一处,就唤起轻轻的颤抖……   仙儿的轻声呢喃,那一片炫目的红……   李仙惠淡湿的头发,散落的拂在肩上,头轻轻的压在秦霄的胳膊上,一只玉手,轻轻的拂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那里面,有一颗爱她的心。   秦霄轻轻的拨弄着她的头发,抚着她的背:“仙儿,我欠你一个,婚礼……”   李仙惠羞涩的摇头:“不重要了……仙儿,不在乎这些。仙儿只要,秦大哥平安、健康、开心,就很满足了……”   秦霄转过头来,贪婪的再次吻了上去:“仙儿,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耀眼的新娘……”   “不要了啦,还是……有一点点疼的……”……   清逸凉爽的清晨,两个相拥而眠的人儿,被窗外啁啾的鸟儿吵醒了。   李仙惠面如桃花,朝那张英俊坚毅却又写满温情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秦霄淡然的笑:“仙儿,我……真的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我也是……仙儿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有嫁作人妇的一天。而且是,嫁给一个爱我,而又我爱的男人。”   “不是,我不是指那个,其实……”   秦霄吞吐了一阵,差点将自己穿越时空,来自于21世纪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什么?”   秦霄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仙儿,此生有你这样的妻子陪伴,秦霄已是无憾、无悔了。只是这一切想起来,就如同是梦幻一般。我只担心,哪一天我一觉醒来,身边的一切,又变了样子……”   “不会的,一定不会……”   李仙惠紧紧的搂着秦霄,生怕他会溜走一般,“你去哪里,都要带上我。不许你偷偷逃走!哪怕是思念,也要让我知道那个思念的地方,有你的身影。若有一天,你杳无踪影了,仙儿也会穷尽一生的去找到你,哪怕是渡越千年,也要找到你!”   李仙惠一句无心之言,仿佛触到了秦霄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心弦,一个跳跃的音符,从心底里升起,轻轻的,而又有力的,撞击起他的心房。   “仙儿……我答应你。就算是穿越时空,我也要带你一起去!”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听到一声“咯咯”的轻笑,来人又跑远了。   李仙惠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将头埋到秦霄的臂弯:“是……紫笛……”   秦霄呵呵的笑:“这丫头,鬼心眼真多!……”   早餐时,紫笛偎在李仙惠身边,时时瞅瞅秦霄,一脸的怪笑,搞得满堂的气氛都有些怪异起来。李仙惠轻轻扯着紫笛的衣角:“不要闹了啦,还有客人在呢!”   邢长风和万雷则是一头雾水,但也都心里清楚,肯定是秦霄的某些家事,于是装作视而不见,只顾低头大吃大喝。   早餐完后,秦霄清了下嗓子,说道:“今天有这些朋友们在这里,就给我们做个见证吧。我与仙儿,今天成亲。”   “啊!”   紫笛惊叫起来,“啊呀,终于宣布了呢!仙儿,恭喜你啦!嘻嘻!我要红包哦,双份!哦不,四份,给姐姐也预支两个!”   邢长风和万雷也开心的站起身来,拱手道:“恭喜大帅!贺喜仙儿,哦不,秦夫人!只是……大帅的婚事,怎能如此低调?应该大大的庆祝,广散请帖,多请些人来庆祝才是!”   秦霄摆了摆手:“目前,不太好庆祝。且先订下来,算是请兄弟们给我作个证婚吧。日后再选良辰时机,补办婚礼。仙儿,你同意么?”   李仙惠羞怯的点头,将头埋到紫笛的肩上:“你决定吧……”   秦霄将万雷和邢长风叫到一边,低声道:“秦霄拒了皇帝的婚事,娶了仙儿,所以……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到外面宣扬才好。二位兄弟,明白了么?”   万雷和邢长风恍然大悟,频频点头:“明白了,大帅放心!我们两兄弟,还真是荣幸!荣幸啊!”   简单的一个礼堂,一对红烛,一间新房。散了几个红包,喝了一些酒水,仪式便算完成了。   洞房里,秦霄怜爱愧疚的揽着李仙惠:“仙儿,记着,我欠一个,盛世的婚礼……” 第174章 杀人机器   两日后,刚过午时。   将作监中校署的署令,候洗亲自跑到了秦霄府上,给秦霄送来了一个木匣子。   秦霄打开木匣,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墨黑色的铁弩,几排弩箭,那式样,正跟秦霄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秦霄兴奋的将铁弩拿起来。   还真有点沉!幽暗的色泽,细腻的做工。   “神物自晦,真是好东西!”   秦霄抚摩着弩身,心中微微的激动起来:在冷兵器时代,这种铁弩如果真能发挥他预想的效果,那……真是兵器之王了!无论是近战还是狙击,都可以发挥强大的威力!   邢长风和万雷也激动的道:“大帅,试试效果吧!”   秦霄点头,将手探入铁弩下的袖套中,五指刚好像戴手套一样牢牢握住,然后再扣上铁环,整张铁弩稳如泰山,如同长在了手臂上一般,甩都甩不掉。   候洗道:“特制的鲨皮套,不用烈火焚烧、利刃切割,是轻易不会破损的。保养得好,用个十几二十年,绝不成问题。”   秦霄拉了一下弩弦,扣上扳机——够劲!   候洗也兴奋的道:“秦将军,试试吧!看看准头威力如何。下官是没这份力气去试,不然,早早试了。”   秦霄伸手探入弩箭皮囊中,将三支并排而制的铁箭搭上,找了半天,寻了一处太湖石:“就拿它来试验一下了!”   秦霄走到二十米开外,抬起手臂,瞄准,中指末关节用手一扣,“嗖”的一声,三支铁弩齐齐射出!   “砰砰砰!”太湖石上传来一阵脆响,石屑飞扬。走过去一看,箭矢齐齐没入太湖石中。留下三个细棱箭尾在外面。   邢长风用力的想把箭矢拔出来,却听到“哗啦”一声,整块太湖石,从箭孔处裂了开来。碎成几块!   万雷吸着凉气:“好厉害!传说李广射虎,箭入石中,拔不出来。这个铁弩。却能将三支铁箭同时没根射入石中……这短小的铁弩,貌不惊人,威力,却实在是太强悍了!”   秦霄又试了一下,按动弩臂和弩身处的按钮,整个弩臂和弩弦,飞快的合拢到了一起。与弩身并为一体,就像是在手臂上加了一个小铁匣。   候洗说道:“这处机簧,足足花了我一整夜的时间,才打制好了。合拢后的铁弩。还可以用来遮挡刀斧,保护手臂。一般的钢刀铁斧,是砍不坏的。精钢玄铁所铸,就如同一面盾牌一般。”   秦霄满意地点头:“候大人,真是辛苦你了。这件铁弩,我十分的满意!”   秦霄挥了一下手,紫笛拿着一盘白银出来。递到候洗面前。秦霄道:“候大人,些许馈赠,一定要收下!”   候洗连连摆手:“下官份内之事,职责所在,怎敢要大人赏赐?要是让师父知道了,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秦霄笑道:“泰某的私人馈赠罢了,就当是,交候大人这个朋友,千万不要客气。我看候大人双眼布满血丝,肯定是累坏了。回去多买些补品。好好补一下才是。”   候洗拱手:“那,下官就多谢秦将军了……将军,如果您没有什么要修改地意见的话,下官这就回去铸模子了。模子一铸好,生产起来可就快了。敢问将军,这种弩,要多少支?”   秦霄想了一想:“候大人,从现在开始,到明日此时,能做出多少来?”   “这等精细的东西,而且又不好大肆生产推广,只能让中校署手艺精熟地匠人来做。估计,可以做出一百支左右。箭矢倒是容易一些,但也要细细的打磨,不然就射出来不准了。可以做出一万支左右的箭矢。”   秦霄道:“那好吧。明日此时,我到中校署来找大人取东西。一百支弩,一万支箭,还有那些衣甲、皮带、皮靴。”   候洗拱手道:“将军放心,一定没问题。衣甲皮带等物,早已制好,一齐送到中校署了。明天这时候,将军来取便是。若没有其他事情,下官就告辞了。”秦霄点头道:“好吧,候大人回去好好休息。其实,秦霄还设计了一些大型的军工兵器,日后再来找候大人,一起研究制作。最近,我稍有点忙,没什么时间。”   候洗告辞离去:“随时恭候将军。能做出这样的经典之作,也是匠人毕生的荣耀呀!”   候洗走后,万雷和兴奋的道:“大帅,那铁弩,真是够劲!这些东西,要是全面装备到军队中,那我大周地军队,战斗力起码要翻上一番哪!”   邪长风也道:“长风没在军队里混过,但是江湖上的一些暗器也见识了不少。威力强如这种铁弩的,还真是没见过!”   秦霄笑了笑,说道:“目前还只能试验一下,看看效果如何。对了,万雷兄弟,你在江南荆州府当差,应该是熟知水性的吧?”   “那是自然。末将地水性,还是过得去的。乘舟驾船,都不在话下。”   秦霄点头:“那就好。明天我们就回左卫率训练营,到时候,由你来负责教习水下功夫。”   “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将那些大头兵,个个整成水中狡龙!”   秦霄又对邢长风说道:“长风兄,你担任捕快,对于江湖上的一些伎俩,比如说用毒、点穴、下药、潜入、开锁,这些应该比较了解吧?”   邢长风笑道:“大帅勿要取笑。长风对这些,的确是略有了解,只是,涉猎不深。办案辑盗时,接触得多了,总会知道一点。”   “长风兄太谦虚了。”   秦霄笑道,“回到部队以后,我打算让你来教习用毒、解毒,以及藏身、潜伏和开锁这些技术。这些其实我也知道一些,到时候跟长风兄一起努力。”   邢长风拱手道:“有大帅这根顶梁柱。长风干什么都能放开手脚了!江湖上的一些偏门左道,就交给长风吧!”   秦霄点点头:“回到左卫率后,我会把你们,还有另外几个军中将领。单独叫到一起,教一些格斗的技巧。待你们掌握了,再慢慢教给特种兵。”   二人异口同声的道:“格斗地技巧?”   “不错。”   秦霄微眯了一下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以前训练时的情景,“说白了,就是杀人的技巧,而不是花哨复杂的武术招式。一招制敌,取人性命!”   邢长风奇道:“大帅,若要在那些没有武功底子的士兵中。教这些东西,岂不是很慢?一般地武功,没个五七年,很难练出什么成就的。”   秦霄笑了笑。摇摇头:“长风兄别心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种技巧,没有固定的招式,也没有什么心法、内力的要求。只要掌握了,自己地身体,就是最强大地武器。”   秦霄顿了一顿,“不如,我们现在就可以比划一下,点到即止。长风兄,用你学的功夫,尽可能地来攻击我。我只用一招,就能制住你的要害。”   刑长风尴尬的摆摆手:“长风不敢!”   “来吧!”   秦霄自信满满的微笑,双腿前后开立,两肘分摊,双拳护于胸前。   邢长风一咬牙:“大帅,长风得罪了!”   语音刚毕,邢长风弹身而起。飞速一腿朝秦霄脖间扫来。秦霄矮身闪过,右拳一个侧勾直击向邢长风脚底。   ‘砰’的一声脆响,邢长风的鞋底。被秦霄一拳击中,慌忙抽身后退,一张脸瞬时变得煞白:“好……好怪异的招式!”   秦霄握着拳手,笑道:“长风兄,刚才你地扫腿到了我胸前,正要转身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我借你的力道,一拳迎上去……刚才,只要我稍稍击得正一点,力道大一点,不是刻意打的你地脚根,而是脚底的涌泉穴……”   “那……那长风,就真的,完了!”   邢长风吞了一口唾沫,“这个招式,的确是出人意料,一击必杀啊!一般来说,对敌时遇到我这种力道和速度的横扫腿,都是避过才好,再不济了,用肘硬挡,但那也是吃亏的办法。”   秦霄道:“这个,就要有良好过硬的心理素质作为根底了。长风兄,你看我地拳头,这种握法,就是‘拳尖’。食指和无名指紧靠中指,拇指扣着中指的指甲,能将力道,缩到最小的一个面积,增加打击力。若是击到人体最虚弱的要害,比如说太阳穴,就能瞬间让人毙命!”   邢长风和万雷上前,细细看了一阵秦霄的拳手:“的确是,很奇怪的握拳方式!”   “我说过了,这是杀人的技巧。”   秦霄收起拳头,“日后,我们再细细研究。若是特种兵部队里的人,都能熟练掌握我教的这些技巧,那么……这将成为大周,最厉害地一批杀人机器!”   万雷说道:“再加上大帅设计的精良装备,那真是……太可怕了!这种士兵,就会变成战场上的王者,战无不胜呀!正如同大帅所说,这将是一群杀人的什么‘机器’,根本不能用普通的士兵去衡量比较了。”   邢长风奇道:“大帅,您莫非是想要,训练一批刺客?”   “刺客?”   秦霄笑了笑,摇头,“既是高明的刺客,也是战场上的恶狼,或是潜伏的猎豹,水里的虎鲨,同时还能渗透到敌人核心内部,窃取情报,或暗施破坏,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   万雷瞪大了眼睛:“大帅,那这仗,还怎么好去打?万雷带了半辈子兵,只知道阵前对敌,明刀明枪的冲阵搏杀。若是有这样的一个探子,潜到我的军帐里,窃走我的机密,或是干脆一刀将我的头割了,再或者,埋伏在哪个旮旯里,拿那种铁弩射我一箭……那、那!”   “那就会很惨,对么?”   秦霄笑道:“万雷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是勇士,就要战场上拼个死活。但是你想想,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种打法固然是壮烈英勇。但是,看着自己的兄弟断手断脚,横尸沙场,莫非就真的很好过么?战争的目的,也就是要以杀止杀。减少自己兄弟的伤亡,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就是我训练特种兵的意图。一将功成,也未必就要是万骨枯嘛!至少,不要让自己的兄弟尸陈万里疆场。若能做到这一点,四方夷狄,谁还敢小觑我巍巍天朝?”   万雷如醍醐贯顶,拜倒下去:“大帅英明,万雷,佩服!”   “好啦,兄弟,起来起来。”   秦霄笑着将万雷扶了起来,“这些暂时只是个设想。真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还要你们这些好兄弟,一起帮我才是!”   第二天,秦霄带着万雷、邢长风,领着几个家丁,将候洗早早准备好的箭弩衣甲,装上了三辆大马车,离了长安城,朝渭水而去。   秦霄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看着手指上戴着的戒子,不由得回想起昨天,自己和李仙惠在一起时的情景,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当时,秦霄对她说,这种戒子,象征着两人的婚姻和爱情,要永远戴在无名指上,一世也不能取下来。无名指,象征的是夫妻。李仙惠喜滋滋的戴上戒子,给了她一个深沉的香吻,然后二人便开始颠鸾倒凤,云雨了大半夜。   秦霄暗想道:回家几天,倒还和仙儿办了婚事,成了家了……啥时候,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呢?或是女儿也行呀……哎呀,我这个穿越份子,到了这里娶妻生子,不会造成时空大扭曲吧?   左卫率军寨到了。   田珍、李嗣业和众多军士一起迎了上来,秦霄叫人将那些新制的装备搬到了帅帐里,介绍邢长风和万雷给大家彼此认识。   田珍拿一份名单给秦霄看:“大帅,这几天,末将和李将军,按照大帅的意思,细细考察参详了一阵,挑出了三百名兄弟,名单在这里。”   秦霄看了一眼,点头道:“兄弟们,都辛苦了。明天,我就亲自在这些人中间,再进行一次特殊选拔。第一批参加训练的人,人数定在一百人。左、右郎将万雷和田珍以及邢长风担任副手,和我一起负责,特种兵的训练!” 第175章 严酷的选拔   三百名军士,整齐有序的站在一片空地上,个个精神抖擞,有的还面带喜色——一天就是一个月的饷银呢,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   秦霄站在台前,看了一眼台下的士兵,挑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大声道:“来的兄弟,都是左卫率里的精英,十里挑一的好汉。无论是体能、身手,还是智慧、见识,都是出类拨粹的。本将说话算话,今天凡是到了特种兵兵营的兄弟,每人先赏一贯钱。”   众军士个个面露喜色,纷纷将头昂得更高了,腰也挺得更直了。   秦霄走下将台,慢慢踱到那些军士们面前:“不过,这三百兄弟中,还要淘选一次。最终,只有一百人留下,其他的,只能再回左卫率训练营去。”   士兵们心里“咯噔”一下,都把脸绷紧了。   “而且,挑选是很严格的。今后的训练,也是地狱似的苦训,比左卫率的日常训练,还要更加辛苦十倍、百倍。若有兄弟们胆怯了,害怕了,可以现在跟我说。本将绝不怪他,赏钱,走人。有么?”   “没有!”   士兵们齐声大吼。谁会当众丢这种人呢?秦霄这句话,其实就封了那些心生怯意的士兵们的后路。   “好!”   秦霄大声道,“现在选拔开始。由本将亲自主持,每个兄弟,都会经过一次考验。田将军,依次带人进帅帐里来吧。”   说罢秦霄就走回了军中帐。   这处特种训练营,离左卫率军营约有三四十里远,在一处临河的空地上,附近就是秦岭北坡,浓密的大森林,一处绝好的训练场所。   第一个士兵被带进了帅帐。秦霄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把弓箭,对那士兵说:“站到帅帐左边。”   那个士兵进帐看到几个将军,都齐齐的盯着他看,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怵。乖乖的站到了帅帐的左边,一块大木板后。   秦霄也不废话,搭弓上箭,飞快一箭射了过去。   “笃”的一声。一支飞箭插到了士兵耳边,箭尾“嗡嗡”作响。   那个士兵顿时眼睛一发白,双腿一软。就瘫了下去。   秦霄摇摇头:“拖出去,站到帐后。淘汰了!”   旁边邢长风怯怯的道:“大帅,这个挑选办法,着实有些吓人了。昨天你试我的时候,若不是长风对大帅地箭术充满信心,同时深信大帅不会射伤我,也会心生惧意。飞身躲闪起来。”   秦霄摇头苦笑道:“特种兵,最重要的就是心理素质。若是稍稍吓一吓,就成了这个样子,还玩什么?这个士兵。胆气太差了一点。带另一个进来。”   另一个士兵进来了,和前一个一样,站到了木板前。   秦霄一箭射去,插到了腋窝下。士兵微抖了一下身子,倒也没有太大反映。   可是,却闻到一股骚味……   “大帅,这厮。尿裤子了!……”   “出去、出去!”   第三个,还真是没有害怕,甚至还拔出了箭矢,递到秦霄面前:“还大帅箭!”   秦霄点点头:“不错。有点胆气。告诉我,入伍之前是做什么的?”   “小人是走江湖玩杂耍的。投靠了当官地亲戚,推荐进了左卫率。”   “识字么?会水么?”   “看过一些诗文,江南走过艺,撑得船,会游泳。”   秦霄满意的站起身来,绕着圈子。在士兵身边走了一圈:“练过武?”   “回大帅,确实练过一些。走江湖,为了防身。”   “会些什么?”   “少林拳,长腿,都会一些。”   “那好。”   秦霄朝邢长风招了招手,“这位,曾是长安县捕快,现在的邢将军。你跟他过两招。”   “小人……不敢!”   “少废话,你若打赢了他,你就是帐前吏,他回去当小卒。”   “小人……确实不敢!”   “大胆!敢违我军令!”   小卒一咬牙:“邢将军,小人,得罪了!”   说罢,一拳就朝邢长风打去。邢长风一把抓住他地拳头,苦笑的摇摇头:“骗人的,没练过。脚下虚浮,出拳无力,呼吸浑浊沉滞,丹田必定空虚。”   秦霄一拍桌子:“大胆!拖出去,给我打二十军棍!竟敢欺瞒上司,真是走江湖走多,变得刁滑了!”   小卒慌忙跪倒:“大帅饶命!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小人……实在是太想跟在大帅身边学本事了,求大帅饶命!”   秦霄心里暗道:武功底子怎么样,倒是不重要。这家伙,倒还有些胆气,也算精灵滑头。比起那些憨傻之人,倒也多几分成色。   “那好,本将问你。为何要当兵?混到本将身边来,学了本事,今后想做什么?”   小卒飞快答道:“好男儿,就要当兵。学了大帅的本事,一辈子跟着大帅上战场杀敌,扬名立万,荣华富贵。”   秦霄挑了挑嘴角:其实,是个小人……不过,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只要能对我忠心,也还有些价值。   秦霄道:“好吧。我就破例收了你。不过,进到特种营里,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绝对的忠心和服从。若有违背,随时可能会被除名,或是受到重罚,甚至是被军法处决。这一点,你最好弄清楚了。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小卒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谢大帅!小人一定忠心不二,誓死效忠!”   秦霄摆了一下手:“邢将军,先带他到后面预备军营里。田将军,继续领人进来。”   二将走后,万雷低下头,轻声道:“大帅,此人分明就是个小人,大帅为何……”   秦霄微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同地人。有不同的价值。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去利用,扬长避短。不是有句话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为将者,先要有容忍属下缺点的胸怀,才能发现和利用他们的优点。”   万雷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般地点着头,轻声念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经典,经典……”   秦霄心里偷笑:林则徐大人,不好意思啦,这次我盗用了你的对联名句……   一整天的时间,三百名士卒。总算一一挑选过了。秦霄用尽了各种手段,试验他们的胆气、身手、学识和心志。经过严格的挑选,一百名入选者,终于诞生!   其他地落选者。已经领过赏钱,个个唉声叹气的回了左卫率。秦霄将剩下地一百人,聚集到一起,开始训话。   “首先恭喜兄弟们,通过了第一次选拔,成了预备参加特训的学员。不过,你们当中。还会有人不断地被淘汰。具体情况如何,就要看大家的悟性,和训练的效果。进到特种营里,就表示你们已经是精英,是左卫率地秘密武器。首先,你们就要学会忠心和服从。在这里,第一条军令就是:长官,也就是你的领头将军,永远是对的。命令,是且为执行的。永远也不能怀疑的。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一百名士兵齐声大吼。   “那好。”   秦霄悠然说道,“全体扒光衣服,今天站一夜,不许睡觉,不许移动半步,手也不能乱动。做不到地,就淘汰了。”   众士兵个个眼睛睁得老大:还……还有这种军令?   秦霄也没话说了,转过身,施施然的走回了军中帐里,脱下衣甲,倒头就睡。旁边地田珍、万雷和邢长风也不敢多问,自觉的和士兵们一起,扒得精光,站到了一起,纹丝不动。   秦霄略睁开眼睛,瞟了那些光屁股一眼,暗暗的笑了。   入夜,反倒是凉快了。可是蚊虫却是多了起来。秦霄根本没有入睡,而是静静站在帅帐旁,在后面看着那些将士。   所有人,都站得标直。只是,有些人耐不住蚊虫的叮咬,时不时地伸手拍一巴掌,或是挠挠痒。   秦霄走到将士们当中,将动手拍了蚊子和挠了痒的人拎出来:“穿上衣服,回帐睡觉去吧。明天就回左卫率营。”   那几个士兵哭丧着脸,悻悻的走了。   秦霄说道:“服从军令,就是军人的天职。些许蚊虫叮咬就受不住了,要去拍打。若是派你去潜伏,办些机密的军务,这样闹一下,全部兄弟都要暴露。特种兵,不仅仅是要求出色的个人能力,更有要良好的大局观,和团结协作精神。你这一巴掌拍下去,就是违了军令。现在他们都去睡觉了。有谁顶不住了,受不了了,现在就可以走进军帐,和他们一样,睡觉去。明天卷起铺盖,回左卫率军营。稍后,谁若是拍了蚊子,动弹了手脚,自觉一点,自己滚蛋。特种营里,哪怕不剩一人,也是宁缺毋滥!”   秦霄转过身,重新走回了军帐,才不管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拿出图纸,继续去弄没设计完地弩簧车去了。   第一抹晨曦露出的时候,秦霄收起纸笔,走出帅帐,看到那片空地上,还站着六十余人,邢长风、万雷和田珍,都还在。   秦霄拍着巴掌,走了过来:“剩下来的,都是好兄弟。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二次的选拔。现在,穿好你们的军服,去吃早饭。休息三个时辰,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我们开始训练!”   “是,大帅!”   将士们如蒙大赦,齐声大吼……纷纷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到了身上,各自忙活去了。   秦霄将田珍他们召到帅帐里,对他们笑道:“怎么样,还受得了么?”   万雷大咧咧的道:“行军打仗,日夜埋伏不能动弹,倒也还是习惯了。只是那蚊子,确实叮得碜人。大帅您看,我这胳膊大腿上,到处都是蚊虫叮咬的疱呢!”   田珍则更尴尬:“我比你更惨。小老二都被咬了几下。狗日的,这蚊子也这么下贱!”   众人齐声大笑,秦霄招呼他们坐了下来,说道:“其实我这样,只是为了让将士们学会严守军令,不打折扣。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地要求。要是连这点也做不到,别的就都不用提了。剩下的这六十多个兄弟,我都挺满意的。接下来,就看他们在训练中的表现了。你们这些领头的将军,可要做出表率来,别落在了士兵的后面。”   三人站得刷直,齐齐拱手:“大帅放心!”   “嗯,好!”   秦霄点点头,让他们围到桌边,“兄弟们看看,这是我设计的训练场。这一处,是障碍跑道。这种,是匍匐铁丝网、燃着火油的潜水沟、攀缘绳网、木制高台、独木桥、秋千跳台。这是一个系列的程序,摸拟战场上的环境,训练速度、耐力、胆识和反应速度。稍后我们带着将士们,将这处训练场先开出来。然后,我会先亲自做一个演示,大家再接着做。”   三人拿着图纸看了一阵,疑惑道:“真是……奇特的训练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秦霄笑道:“只是日常训练中的一个环节罢了。其他的课程,我会陆续推出来。相信,也会不断的有人被淘汰。哪怕最后只剩个七八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宁缺勿滥!”   午饭过后,烈日当空,一丝风也没有。黄土地被晒得一阵发白龟裂,日光刺眼。   秦霄领头,带着那六十余名将士,将这一块训练场开了出来,四周围上栅栏,筑起寨门、哨楼,成了一个军寨。   秦霄让那六十余人并排站好,叮嘱他们看仔细了,然后脱掉铠甲,只剩一件背心,匍下身去,手肘膝盖交错用力,飞快的爬过了那片矮矮的铁丝网。飞身跳入燃着沾了火油的草堆水沟中,一扎头潜了下去,起来时,已经过了燃火的地方,毫不停留的上了岸,跨上一根圆木构成的独木桥,如履平地般的踏过,一跃身,撑手抬腿,越过了一人多高的木板障碍,然后跑上最后一处高台,双手抓着水平悬空的绳网,交错朝前拉移去。绳网的终点,只是一个高台,秦霄抓住一根绳索往前一荡,整个人落到了十几米高的台下,掉进水池中。   这就是整个“障碍穿越”的训练流程。   秦霄从水池里起来,摸着脸上滴答答的流水:“好了,轮到兄弟们上了!现在做不流利,做不顺畅不要紧,只要敢做的,都给我上。不敢的,就回去吧。”   “这有何不敢!”   万雷长声一吼,“我先来!” 第176章 浪里淘金   万雷跑到铁丝网前,脱去重袍硬甲,全身只剩一条裤衩和小马甲,刀疤脸一横,人就躺了下去。然后,手脚并用,爬进了铁丝网。   可是他似乎并不太会“爬”爬得慢不说,屁股时常不自觉的蹶起来,被缀着枝叉的铁丝挂到,裤子“哧啦啦”刮得直响。爬了一半以后,万雷似乎学乖了,放慢了速度,缓慢的蠕动,好不容易爬出了铁丝网,站起来一看,好家伙,裤子已经被划得稀乱,花白的大屁股露了出来,似乎还划出了一些血痕。   万雷苦笑的摸了摸屁股,一咬牙跳进了水火池。这个熟知水性的汉子,这次倒是没有犯什么错误,一个猛子扎下去,起来的时候已经越过了火堆。可是接下来,那根圆木独木桥可就让他犯难了,刚站上圆木前端,人就开始摇摇晃晃,不得不停下脚步,努力让自己平衡。站稳之后,万雷如同老太太过田梗一样,小心翼翼一脚一脚的移过去,双手支在身体两边保持平衡。走了一半,终于站不稳了,两手使劲的飞舞起来,“啊呀”一声大叫,人就从独木桥上摔了下来,踉踉跄跄的晃了几下步子,好歹人没有趴下。   将士们哈哈的笑了起来。   秦霄冷笑了一阵,喝道:“不许笑!稍后,你们可能比他做得更差!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做起来并不那么简单。”   将士们马上收声,个个站得挺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训练场上的万雷。   万雷不死心,恨恨的啐了一口,又回到了独木桥的起点,开始了新的尝试。这一次,他走得多了一截,可还是半道儿摔了下来。第三次的时候,万雷似乎掌握了一些决窍,放快脚步总算是趟了过去。   万雷面露喜色。一声大吼翻越了一人多高的木板障碍,来到绳网前,学着秦霄的样子,双手抓着绳索。交替朝前移去。   可是他不会如何让身体变得更加协调,动作生硬,双手的力道倒是还有。可整个身体就如同僵硬地一般,非但不能借着有频率的晃动提供动力,反倒成了大累赘。过了没一半,他双手失力,人就摔了下来,落到绳网下的水池里,溅起好大水花。   万雷狼狈不堪的从水池里爬起来。尴尬地看了看秦霄,再看了看被磨破了皮出血的双手,把心一横,再去试攀绳网。   秦霄静静的看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地道:的确是条汉子。到了这里,怕吃苦,怕丢脸,是干不成事的。万雷,的确做出了一个表率。这些东西,都是大巧若拙的训练项目。看着容易,想要一气呵成的做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现在这些人,从小就没经受过什么平衡、协调方面的训练。现在徒然一接触,地确有些难度。   万雷已经是第五次尝试了,终于费尽心力的攀过了绳网,爬上了终点的高台,趴在台上直喘粗气。朝下看了一眼,十几米高的高台,一根绳索要抓着跳出去。落到下面地水池里。万雷不由得心中寒了一寒。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不做下去了,抓起绳头朝后退了几步,雷声大吼了一嗓子,整个人像块铁疙瘩一样。“砰”的一声掉到了水池里,激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秦霄连忙道:“快去,将万将军拖起来!”   几个小卒吓得一脸煞白,慌忙跑到水池边,帮着浑身乏力的万雷爬出了水池。   万雷摇摇晃晃的走到秦霄面前,惭愧的低下头,拱手道:“大帅,末将惭愧……”   秦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很不错了,万将军。只是最后一刻,你体力透支地时候,跳台下水,没有掌握好力道,整个人几乎是横摔到水面。幸好你身体有够结实强横,不然这么一摔下去,足以将人震晕,甚至是伤到内脏,淹死到水池里。”   场面变得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了。   秦霄干咳了一声:“怎么样,有谁害怕了的,担心自己完不成的,现在自己走吧。不丢脸,没人耻笑,本将也绝不怪罪。”   当即就有七八个人,摇着头,唉声叹气的走了。另外有几个,窃窃私语道:“怕是不怕,不会也可以学……可是,我这不会水呀!”   秦霄道:“有话说就举起手来,我看到了,允许你说,你就说。不准这样私下交头结耳。刚才谁说,不会水的?”   当即有十几二十个人,举起了手来。   秦霄说道:“你们,现在就跟着万将军,去河边熟悉水性。三天之内,务必学会。去吧!”   万雷拱手一揖,带着这些人走了。   剩下的人,也就那么二三十个了。邢长风出列:“大帅,我去试试!”   秦霄点头:“看了两次示范了,心里琢磨一下。干得漂亮一点。”   邢长风拱手一揖,到了铁丝网前。   他这个捕头出身,混迹江湖的汉子,却比那习惯了骑马驾舟的万雷将军要灵活利索一点,虽然速度不是太快,可也顺利的过了铁丝网,游过了水火沟。过独木桥地时候,有着武功根底的邢长风,脚步飞快的点了过去。   将士们不由得大声叫起了好,鼓起了掌。   秦霄也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过绳网的时候,邢长风却没能一下掌握技巧,摔下来了两次。可是动作明显却比万雷要轻盈了许多。第三次的时候,顺利通过,体力消耗也没有万雷那么大。上了高台,一跃而下,倒也还干净利索。   秦霄走到水池边,亲自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不错!好样的!”   邢长风喘着粗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惭愧……惭愧……”   秦霄带着邢长风走到将士们面前:“以后每天的训练,障碍穿越都是必须的。这项训练,从今天起由邢长风邢将军负责。七天之后,还有人做不流利,顺利通过的,就要被淘汰。好,现在每人都去试一下,多摔几次,多破几处皮,才能长记性。掌握其中的技巧。至于心得要领,大多要更多的凭借自己去领悟,也可以彼此之间交流切磋。去吧!”   秦霄心里暗暗好笑:田珍那家伙有意思。居然不会水,一声不吭的跟着万雷去学游泳了。   剩下的将士们,依次开始了障碍穿越地训练尝试。时时有人摔到地上,或是落入水池之中。终点的水池那里,也自发的轮流有人负责接应,拉人起来。   秦霄远远的看着,心里略略地有了一丝满意:虽然这些人。整体素质不怎么样。可是现在整个团队的气氛还算良好,大家都争强好勇,力争优秀。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只要肯练肯学,也还是有可塑性的。   下午地障碍空越训练结束了。几乎所有人,都没了一件好衣裳,手脚破皮,膝盖手肘流血。万雷带去练习游泳的人也回来了,再次集合一下,还剩四十多人。   秦霄对他们说道:“对于特种兵来说,负伤流血。几乎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伤痕,就是男人的勋章。训练当中,流血流汗越多,战场之上,保住性命斩将杀敌的机率就越大。练得越苦,本事就越大。最近的几天,只是让大家熟悉一些训练项目。过阵子,就会开始系统的训练。像这种障碍穿越,只是其中地一道程序而已。在系统训练开始以前,谁忍不住了。受不了了,自己跑到我这里来,找我拿赏钱回左卫率营去。系统训练一旦开始,再有退缩,就是违抗军令,将会严惩不怠。大家明白了么?”   “明白了!”   秦霄叫众人解散,稍事休息,将几个带头将军唤进了帅帐里。   大家彼此看了看,都是衣衫稀乱一身狼狈,纷汾尴尬的笑了起来。   秦霄叫他们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怎么样,还受得了吧?”   大家纷纷点头:“还行。”   秦霄道:“这些士兵,素质良莠不齐,有些人,还要从最基本的游泳学起。不过,只要大家肯学肯练肯吃苦,还是很有前途的。其实这些技能训练倒没什么。我只怕到了体能力量训练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受不了。”   万雷说道:“大帅,都走到这一步了,留下来的兄弟,都是有胆气、肯吃苦的人。大帅怎么安排训练,就说吧!”   秦霄点点头:“从明天起,每天早上起来,全副武装越野跑上十里,再回来吃早饭。然后是障碍穿越训练,每人十次。除了这些,上午还要进行马术和射箭的基本功训练。下午,都去河边练习游泳,将那条河游个五趟来回。回到军寨,开始做俯卧撑、举石锁、卧推举重的力量训练。然后么再次进行障碍穿越训练,和十里长跑。其实这中间,我还省略了练习使用铁弩,和格斗技巧、十八般兵器、特种知识的教习。因为现在,人员还不是太固定。这些绝技,是不能随便外教地。”   众将听得个个瞪大了眼睛,纷纷心里升起了一股凉意。   田珍壮着胆子说道:“大帅,照这种训练方法,我怕这些兄弟当中,又会有许多人被淘汰。三千多号人,只剩这四十几人了,还真是浪里淘沙呀!”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流里淘金也要这样干。我说过了,宁缺勿滥。哪怕最后只剩得一人,这个特种训练营,也会继续下去。从明天起,每一项训练,我都会陪着大家一起参加。兄弟们,可要拿出十足的精神头儿,别落在了那些士兵们的后面。”   众将站起身来,拱手齐声道:“是,大帅!”   第二天,电闪雷鸣,下起了滂沱大雨。渭水河的汛期到了,像这样的暴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秦霄亲自领头,穿上衣甲提着刀枪,领着剩下的四十余人,在大雨中开始了第一项刮练——越野长跑。   别看下雨了,凉快了。可这雨水淋了下来,身上的衣物甲杖,全都变得出奇的沉重,而且脚下也分外地泥泞,不堪行走。一通长跑下来,感觉比平常还要累上几分。早饭过后,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障碍穿越训练接踵而至……   一天下来,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打了退堂鼓,找到秦霄领了这几天的“加班费”灰溜溜的闪人了。   三天,包括田珍等将,只剩下了三十人。   七天后,还是三十人。   三十个,铁打一般的男人。   秦霄将这些将士们集合到了一起。   一箱黄金被抬到了面前,烈日之下,澄黄铮亮,耀得人双眼发昏。   秦霄说道:“兄弟们,这里是三千两黄金。算作额外的奖赏,秦霄将他赠送给剩下来的兄弟们。你们是当之无愧的精英,铁汉子,血性男人!从今天起,兄弟们就是特种训练营的正式成员,你们将学到,真正的绝技,成为万中无一战无不胜的战神!”   经过这七天地狱般的苦练,剩下的这三十人,除了强横的体能力量,更是铸出了一颗铁般的心。此时齐齐的一挺腰杆,大声吼道:“誓死追随大帅!”   秦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商量出了这样的口号。只是,男人之间的感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这些日子来,秦霄陪着他们一起训练,同甘共苦,彼此之间,已经形成了那种密不可分的情感。   让秦霄很感动、很兴奋的是,他现在仿佛又回到了21世纪的军营里,眼前的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那时候的战友一般。   秦霄凛了凛精神,大声道:“好兄弟!”   众将士齐声答道:“同生共死!”   “好男儿!”   “战无不胜!”   秦霄的脸上,流露出了跨入特种兵营以来,最开心的笑意。   “田将军,万将军!”   “末将在!”   二将齐齐出列,如同标枪一般站到秦霄面前。   “分金子,每人一百两。今晚我们来个篝火晚会,好酒好肉,都取出来,好好的庆祝一番,大家不醉不归。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行特种兵独有的技能训练了!” 第177章 杀人的技巧   十天的体能训练结束了。   特种营的将士们,渡过了难得的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享受了满汉全席一般的大餐后,三三两两的散落在营地四周,或彼此按摩放松,或聊天扯淡,或躺在树荫下纳凉小憩。   秦霄叫上田珍等几个将军,将一直藏在帅帐里的装备箱子抬了出来,放到了营地的中央。士兵们一见神秘已久的特种营“秘密武器”终于要揭开面纱了,纷纷好奇的围了过来,个个一脸的兴奋。   战鼓擂起,三十人瞬间集合完毕。   秦霄说道:“兄弟们,从今天开始,就要进行特种营的独门绝技训练了。下面,先把这一些密制的装备发给大家。田珍,万雷,邢长风,你们三个队长,到前面来领东西,给兄弟们发下去。”   草绿色的背心、军裤,牛皮扣带,高帮皮靴,还有靴内的奇形鲨皮军刀,扣在皮带上的飞刀囊……最吸引将士们的,当数那个貌不惊人,却强硬沉重的铁弩了。   看着田珍他们发下装备,秦霄一边说道:“从今天起,这就是我们特种营独一无二的特殊装备,是你们身份和实力的象征。军服、军靴,每人三套,军刀每人两把,飞刀十二枚,铁弩一支。这些,就是你们最亲密的朋友,保命杀敌的本钱。谁也不许弄丢,或私自在外人面前炫耀,否则军法严惩。听明白了么?”   “明白!”   “那好,现在全部换上新装备!”   唏里哗啦一阵响声后,三十名将士,个个欣喜的换上了新装,然后个个站得整齐笔挺,一脸的骄傲和荣耀。   秦霄缓步走过这些身着21世纪训练军装的将士们身边,时时的在一人胸前擂上一拳,帮另一个扭正皮带,甚至是蹲下身去,教他将鞋带系好。军刀插得更稳。   秦霄心里,已经一阵悸荡起来。虽然眼前的这些将士,全都是盘束着头发,看来有些别扭。但除了这个,眼前的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已经完全和以前在部队里的战友们一样了。这些人。身高都相差不大,衣服鞋子,穿着都十分的合体,强健发达地肌肉,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都貌不惊人。但个个容光焕发,内敛沉静,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隐隐流露。   “好!”   秦霄大声赞道,“有气势!从明天起。加一项体能耐力训练。午饭后,都到训练场上来,抬起臂弩练习瞄准,扛着太阳爆晒,不许移动分毫,时间是一个时辰。”   “是,大帅!”   再听到这样的指令。已经没有人发怵地惊叫了。从极苦中寻找极乐,已经成了这些人的某种追求。   秦霄点点头:“现在,就开始我们的第一堂特种技能课——搏击!”   一说到“搏击”见识过秦霄手段地万雷和邢长风就表现得兴奋不已。   众将士围成了一个圈子,秦霄居于核心,开始传授技巧。   秦霄摆了摆手:“长风,你出列,做些示范。”   刑长风跑出队列,站到秦霄身边,叭的一声站得笔直。   秦霄说道:“我这里要教的。不是江湖上,什么门派的武功绝技,而是最实用的格斗技巧。说白了,就是杀人的技术。进了特种营这么些日子了,相信大家一定在奇怪,究竟是来学什么的?整天疯狂地训练体能,是为了什么?现在我就可以告诉大家,就是为了将我们自己的身体,练成最凶悍霸道的兵器。大家看看自己的手臂,是不是比以前粗壮了许多,力量是不是强悍了很多倍。但这一些,都只是基础。只有掌握了特种兵厉害地格斗技巧,才能将你们身上的力量、速度,发挥到极致。下面,我再详细的跟大家说说,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秦霄让邢长风脱光了衣服,只剩条裤衩,继续说道:“大家当了这么久的兵,对于杀人流血这种事情,并不陌生。但是,当你到了战场,或是执行某项任务时,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法杀死敌人,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大家请看。”   秦霄指着邢长风的身上:“人体的十四经脉,分别是十二正经和任、督二脉,共有409个穴位,包括14条经络上361个穴位和48个经外奇穴。这其中,有108个穴位遭受外力击打或者点击后会有明显的症状。而这108个穴位中,有36个大穴被是让人一击必死的‘死穴’头部,有百会、印堂、睛明双穴、太阳双穴、人中、耳门双穴、哑门、神庭左右双穴、人迎……”   秦霄指着邢长风头部的各个部位,一一指点解释。然后又移到了身上,指出了另外一些穴位,诸如:膻中、乳根、期门、神阙、中极、关元、气海、章门、太渊、膺窗、肩井、大椎、命门、长强、肺俞等等,甚至连脚底的涌泉、海底、足三门这些穴位,也让邢长风脱去了鞋袜,一下指点认识。听得那些大头兵,纷纷瞪大了眼睛,颇感新鲜。   将士们自觉的拿着笔墨,将秦霄所说的东西一一记了下来。这几天来,这些人都养成了极好的习惯,一遇到秦霄教技艺,马上拿出纸笔记下来,以防今后记不住。   过了一会儿,秦霄再接着说:“这些,只是一些基本知识,大家一定要将他牢记在心。回营后,每人砍树桩做成木偶,将这些死穴地位置写上去。自己去打,打练。可以彼此帮忙,比喻说,一人说穴位,另一人出拳去打。一直练到,不需要思考就可以一拳击中所说的穴位,就算是基本合格了。另外,关于击打的方式,大家看我的拳!”   秦霄握起拳头:“这就叫——拳有拳尖!食指和无名指紧靠中指,拇指扣在食指指甲之上,要越牢越好。一拳击出,拳尖中的!将全手、手臂、全身的力量,集于拳尖一点之上!”   “这是掌刃!”   秦霄一掌劈下,半个拳头大的坚硬鹅卵石,顿时变得粉碎!   “肘锋!”   再碎了一块磨盘大石!   三十名将士,已经个个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都能将自己的拳头吞下去了。   秦霄平缓了一下气息,悠然说道:“这些。都只是基本功。要练到这个层次,就不是一天两天地功夫。现在,大家不会以为,特种兵,只是能比别人多跑几里路,多翻几个障碍了吧?现在,我开始教一些格斗的技巧。邢将军,你上来!”   邢长风吞了一口唾沫,颇有些胆颤的迎了上来:“大帅。”   秦霄说道:“几种最常用的一击必杀功夫,先简单说一下:比如,掌切咽喉;肘击太阳穴;拳尖打击肩井穴、心脏处地乳根穴、背后震击肾脏。令肾脏爆裂,都能瞬间让人致死!当然了,前提是,你的拳尖、掌刃、肘锋,练到了足够强的境界!”   【作者严重说明:大家千万不要模仿!】“特种兵格斗地原则,就是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没有固定的招式;以最大的力量攻击敌人最脆弱的位置。其他的任何动作都是多余的;在攻击敌人并使其失去身体平衡地同时,必须尽量保证自身的平衡;善于借助敌人的动作增强自己的攻击力量,也就是‘四两拨千斤’……下面,从最基本地站位姿势、出拳角度说起……”   秦霄一边说,一边演示着各种动作,邢长风极为苦命的当了一回人体模特,折腾来,折腾去,时不时还摔上几个根头。   格斗技巧课,教了整整一个下午。从每一个基本动作一一教起。至到连套的组合拳和连环腿,都大致的教了一遍。悟性好的一些人,比如有武功底子的邢长风,已经能耍个样式出来了。   散操后,将士们个个兴奋不已,纷纷去砍树做人偶去了。秦霄却是躺到了军中帐里,暗暗的吁着气:这种教法,明显有些填鸭式地嫌疑了。两个月的时间,是难得训出什么名堂来的,最明显的,就是让肉体强横的“硬气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再过了一个多月,自己就要带着左卫率回京了。外出训练,是不能超过两个月的,这次兵部都已经给足了李显的面子,才勉强同意了秦霄将部队带出来。到时候,特种兵营的事儿……是不是可以考虑,交给邢长风呢?他不是左卫率里将军,没必要像我和田珍、李嗣业这些人一样,每天去詹事府画卯……嗯,好主意!   晚上,最后一轮体能训练也结束了。秦霄再将三十余将士召集到一起,上起了文化课。要邢长风介绍一些毒物、暗器、江湖迷烟之类的旁门左道。   邢长风拿着好不容易收集来地东西,一一拿起将士们看:“这是断肠草。”   邢长风拿着一株貌不惊人绿叶细黄花的植物,“吃下后肠子会变黑,粘结成一团,人会腹痛不止而死。一般的解毒方法是服碳灰、呕物催吐(比如说,粪汁)然后用绿豆、金银花和甘草急煎后服用可解毒。”   “这是江湖上盛传的鹤顶红,其实也就是砒霜。这个比较常见,但是应用得也最多。些许粉末,就能令人致死!解毒的方法,也是要及时洗胃催吐,服用大量绿豆汁,然后用鱼脑石研粉服下。”   “这个,叫‘一钩吻’,很奇特的一种毒物。”   邢长风拿着一株通体灰麻,有点像枯竹枝叶的植物说道,“中毒后,人会全身痉挛,缩成一团,于是制成的毒药,称之为‘千机药’。可是有一种鸟,名叫鹌鹑,吃了一钩吻的果实没事,不会中毒。但是人吃了这种鹌鹑,必死无疑。所以,鹌鹑这种鸟,不太适合野外求生的时候来捕杀了吃。”   众人大开眼界,纷纷点头。   邢长风又拿出一枚箭矢,很奇怪的光杆,没有铁箭头,只是前面削得尖了:“这种箭矢,是用‘见血封喉’制成的。见血封喉,是一种树的名字,也称为毒箭木。这种树的汁液,其毒无比。落入眼中,瞬时失明;刮伤见血,不管人禽,三步之内倒地而亡。但是,用这种木制成的箭,射杀的野兽,肉又是可以吃的,人不会中毒。”   “这个,叫乌头。三国的时候,曹仁完备樊城时,射伤关羽的箭头,就是这涂了这种毒……”   “这是‘情花’也称为‘曼陀罗花’,剧毒……”……   将士们,又挥动手中的笔,将这些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记了下来。后来,邢长风又介绍了一些江湖中常用的迷香、暗器、迷药,传授了一些开锁、藏身、贴地(听风)辩音的技术。   才一天的时间,特种营的将士,总算是明白了,所谓的,“特种营”与其他普通部队的区别所在。在这里,除了超乎常人的体能、力量和技巧,还要有极佳的悟性,来领会学习这些丰富的知识。   用秦霄的话说,四肢发达,而没有足够智力的人,是绝对当了不特种兵的!   剩下的基本功训练里,“箭术”一项,就改成了铁弩的训练。由于铁箭矢数量有限,而且能射得极远,石头也能插进去,不便于回收再利用,秦霄就令将士们自己动手,削了一些木箭头先代练,熟悉一下这种铁弩的功能。秦霄自己也投入了这种训练,一个时辰下来,光是连续的拉弩,都让手臂有些酸痛发麻。好些人,抬着手臂没多久,就有些累坏了……   日复一日,骄阳似火,或雷雨倾盆。神秘的特种营里,训练雷打不动,每天都紧张有序进行着。第一批有大唐特色的特种兵,在这种残酷的磨练中,慢慢的现出一些雏形…… 第178章 奉旨回京   训练营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了。   这天晚上,秦霄正领着手下的将士,做着训练总结。前几天,他亲自带着特种营的将士,刚刚进行了一次野外求生的实战训练。七天的时间,只带了三天的干粮,横穿秦岭到了终南山,行军一千余里。三十人,全部顺利完成任务。   秦霄手里掂着飞刀,有条不紊的说道:“这一次的野外求生训练,基本上还是令人满意的。只是,还有一些兄弟,基本功练得不够好。比如这种飞刀的技术,要能一刀取敌,例无虚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刀下去,连个飞鸟都扎不死,可不是好兆头。大家还要勤加苦练。另外,也缺乏一些危机感。有的兄弟,饿得坏了,追着一只兔子跑很远,这都是不可取的。假若是在危机四伏的敌后,这种行为就等于是暴露,就是自杀。还有的兄弟,见了蛇躲着跑。要知道,野外求生的时候,蛇是你最好的朋友。除了肉能吃,它的蛇毒、蛇胆,都是可以发挥作用的。还有的兄弟,对于藏身地的选择,不够恰当。不就有个兄弟,钻到熊洞里准备睡觉了么,差点变成大黑熊的午餐。”   将士们都呵呵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士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俺当时没注意……俺知道错了,大帅。”   秦霄点点头,微笑道:“知道错,就一定要改。这种错误,并不表示你回来后,我会怎么处罚你。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疏忽,都是致命的。能走到今天,兄弟们都不容易。你们的性命,才是最宝贵的。无论是在外执行任务,或是战场上拼杀,首先要想到的,是如何合理的保住性命。大家明白了么?”   “明白!”   秦霄正准备交待一下明天训练时,马上功夫课程的内容是陌刀砍杀,由田珍教习。却不料,在外巡逻的一个士兵跑到帅帐来,说左卫率营的李嗣业将军,亲自到了特种营里,说有要事禀报。   秦霄心中暗暗生疑:临行时,已经对李嗣业交待过了。左卫率里的事情,由他全权代理。没有十分重大的事情,不用禀报。特种营的所在地,整个左卫率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他这时候来,会有什么事呢?   “请他进来,兄弟们先散了去休息吧,明天的训练继续。”   李嗣业进到了帅帐。迎头就拜了下去:“大帅!俺老李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你啦!想死俺了!”   秦霄呵呵的笑:“好兄弟,快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你看你这脸,比以前更黑了,流出的汗。都能当墨汁儿写字了,哈哈!”   李嗣业哈哈大笑:“大帅,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黑得跟俺有得一拼了。啊呀,这不是邢长风和田珍么,以前那么白嫩嫩的,也被大帅整成这副模样啦!哈哈!万雷兄弟,你就不说了,长得跟俺一般的丑。黑一点也没有关系!”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秦霄请李嗣业坐了下来:“兄弟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么?”   李嗣业点头:“是啊!宫里派人送来了诏书,送到了左卫率训练营。俺不敢将人领到这里来,就叫送旨的太监,在那里等着。”   “圣旨?”   秦霄心中惊疑,“这个时候,皇帝会有什么旨意来呢?田珍,万雷,你们跟我一起过去看看。长风,这里的事儿,你先照料着。”   邢长风拱手道:“大帅放心就是。”   三人换下了特种训练服,披挂上马,和李嗣业一起,回到了左卫率营。   军中帐里,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正颇有几分焦燥的走来走去,卜一见到秦霄进来,惊喜地就迎了上来:“秦将军,力士总算是将您给盼来啦!”   “力士?”   秦霄随口问道,“公公高姓大名呀?”   小太监说道:“小人高力士,乃是大明宫里的宫闱丞,奉皇帝之命,来给秦将军下旨的来啦!”   “哦,是高公公,有劳有劳……”   秦霄心里暗暗的惊疑:高力士,那不就是历史上李隆基手下,最倚重的心腹太监么?那个玄宗时期权倾朝野、颇具争议的人物,就是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高力士从锦盒内取出圣旨:“左卫率副率知主率事,秦霄接旨!”   秦霄等人拜倒:“臣,接旨!”   高力气念道:“着令,秦霄、李嗣业、田珍,即刻回朝见驾,钦此!”   秦霄接过旨来,细细的看了一阵,正是上官婉儿的笔迹,不由得奇道:“力士,皇帝的旨意,为何只有这寥寥数语?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高力士笑了笑:“将军勿要担心,皇帝她老人家,兴许是有事要交给将军办呢?而且小人这里,还有上官大人的密信一封,托我转交将军。”   “婉儿?”   秦霄疑道,“快取来我看!”   高力士一脸诡笑地拿出一封书笺递给秦霄,低低窃语道:“秦将军,好福气哟!连深宫中的上官大人,都一心记挂着您哪!”   秦霄讪笑了两声,展信读了起来。入眼就是上官婉儿隽秀飘逸的字迹:“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咫尺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一首,寄托思念的情诗呢……   诗文的下方,细细地一行字迹:皇帝设宴招待突厥使臣,命今科武举三甲作陪,勿疑,当速归!   秦霄心里释然:搞得这么紧张,原来是要陪皇帝吃顿饭!这上官婉儿,还真是处处照顾着我呀,怕我心中生疑,将事情都说得清楚明白了。   秦霄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左卫率的训练,也不多有两个月了。恰好皇帝召我等入京,不如现在就提兵回去吧。李将军,你传下号令,明日卯时,拔寨起营,收兵回京。力士,远来辛苦,今天就请好好休息一夜,明日随我大军一同回去吧?”   高力士拱手长揖:“多谢秦将军。”   众人各自准备去了,秦霄将高力士安顿了下来,骑上淡金马,飞奔回了特种营。叫来邢长风,秦霄对他说道:“长风,皇帝诏我入京。特种营这边,训练才刚刚开始,不能停了。你暂时接手管理一段时间,一有空闲,我就会回来。”   邢长风慨然应诺。秦霄再将其他将士们也召集到了一起,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又回到了左卫率营里。帅帐中,高力士却没有回帐休息,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特意等着秦霄。   秦霄上前:“力士,这么晚了不休息,来找我有事?”   高力士笑了笑:“也没什么事情,小人一时睡不着,想来找将军聊聊天。”   “聊天?”   秦霄呵呵笑道“,好啊!弄点酒菜,我们边吃边聊。”   两人分宾主坐了下,酒菜没多久也摆了上来,高力士说道:“秦将军,您的大名,小人早早听闻了,当真文武全才佩服之极呀!”   秦霄笑着摆了摆手:“徒有虚名罢了,力士真是太过赞誉。”   寒暄过后,高力士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小人一直有些话,想对将军说,只是担心,又有些唐突了……”   秦霄道:“力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既然能坐下一起饮酒,也是难得的缘分嘛!”   心里暗自有些好笑:和一个太监喝酒聊天,还真是有些不自在。   高力士拱了拱手:“将军果然是豪爽之人……小人前番被贬,目前才被重新召入宫中,托的是梁王的福。这样一来,朝中便有许多人,便认为小人是梁王的人,甚是有些苦恼……小人知道,秦将军与临淄王、卫王都有不错的交情,小人亦与临淄王有过数面之缘,彼此也还算谈得来。小人曾多次听他提起将军的事迹,着实令人心生感佩!”   “客气客气……”   秦霄随口的应了几句,心里暗想道:高力士这家伙,这么早就跟李隆基搭上交情了?他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表明立场么?在我面前,有必要这样做么?   高力士一直面带微笑:“虽然将军眼下不是很得势,但小人看得出,以将军的神武雄才,将来一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别的不说,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将军就能让公子军来个脱胎换骨变得生龙活虎,这份能耐,真是当世少见的将材呢!”   秦霄依旧打着哈哈随口回应,心里暗道:好你个高力士,照你那意思,就是一眼看中了我支“潜力股”咯?你这小子,不投胎到21世纪去炒股票,真是浪费人才了!以他这副伶牙俐齿,要做到左右逢源,还真不是难事。他现在跟我说这通话,也是“物尽其用”吧,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东宫六率将军,能拉拢的就不得罪,跟如今李隆基的处世哲学,还真是很相近……   两人就这样且酌且聊,坐了个把时辰。高力士想着一些好听的词儿,跟秦霄套近乎。反正高力士现在是宫闱丞么,皇帝身边的人,秦霄也没理由得罪怠慢他。至于今后会如何,天知道!谁还能预料,这高力士今后能权倾朝野不可一世呢?   第二日清晨,左卫率营拔寨而起,秦霄一骑当先,大军朝京城而去。 第179章 突厥人的挑衅   秦霄刚刚回到左卫率府,还没来的及坐下喝一口茶,李重俊那个太岁就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秦将军呢?人在哪里?”   秦霄摆了下手,对身边的李嗣业等人笑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卫王来了,准没什么好事儿。”   李嗣业等人刚刚退出来,李重俊就闯进了左卫率率府里,仓仓皇皇的跑到秦霄面前,重叹一声,一拳锤到了桌上:“完了,这下,全完了!老子这下,真是完蛋了!”   秦霄不由的有些好笑起来:没来由的,跑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牢骚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太岁爷如此痛心疾首呢?   秦霄忍不住笑意,奇声问道:“殿下,今天怎么有空到东宫来了呢?这是发生了什么惊天泣地的事情呀,弄得卫王如此惊慌?”   李重俊耷拉着头,摆摆手,看似都伤心的说不出话来了。   秦霄笑道:“莫非,又是因为紫笛那丫头?”   “不是!那丫头,压根儿就不肯见我,我每天碰壁都习惯了。”   李重俊看那架式,都快要哭起来了,“这次呀,我是在劫难逃了,好兄弟,你脑瓜子好使,一定要给我想个好办法呀!”   秦霄奇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殿下你倒是快说呀!”   李重俊长叹一口气,伤心的说道:“两个月前,突厥默暇可汗,派人来与大周议和。那讨死的使臣,在这里白吃白住也就罢了,却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了第二批使臣,说是要嫁默暇的女儿,给太子之子和亲,算是表示议和的诚意,我的妈呀,太子现在就两个儿子了,我弟弟现在还不到十岁,那不是要我的命么?那种女人。岂是好娶的?整天和牛羊泡在一起长大的,没喝过人奶都喝马奶、牛奶、羊奶,浑身的骚臭味,几年不洗澡,说不定长的比李嗣业还粗壮。比铁奴还黑!老天爷,这不是玩我么?我李重俊如此风流倜傥,要娶这么个老婆!”   李重俊如丧考仳的痛声大呼。喋喋不休,唾沫一阵乱飞。秦霄听了一半,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殿下,这是好事呀!人家好歹是一国公主呢!”   “我日,你怎么跟阿满一个口气,也来挖苦我!”   李重俊恨恨的骂了起来,“我若是娶了这么个娘们当王府正妃。哪里还有宁日可言?这突厥人就是狼性之徒,随时又会惹事生非找大周开战。这仗一打起来,我可就要被推上风口浪尖啦!再者,抛开别的不说,我现在可是连妃都没有立一个,整日里在外面潇洒快活。多可瘾!讨这么个狼人老婆来,整天在耳边叭叭歪歪;回到家里,力气比我还大。像骑马一样的将我凌辱到天亮……天哪,兄弟。一想起这些事来,我连撞墙死的心都有了!这次你若是不帮我想个办法,我就躲到你府上不出来了!”   秦霄笑的牙齿都有些发酸了,这李重俊的话,还真是有些意思。照他那话讲,突厥女人个个都彪悍无比,可以将他这个带兵的郡王推倒在床了。   李重俊又急又气,冲上来就要掐秦霄的脖子:“还笑!老子跟你没完!”   秦霄大笑着支着手躲了开去,好不容易勉强忍住了笑意:“殿下,你别着急,我先问清楚几件事情,也才好帮你想办法呀!”   李重俊急不可耐:“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服务台霄想了一想,说道:“首先呢,突厥使臣,肯定没有将默暇的女儿带到京城来,是吧?”   “这倒是。”   李重俊点点头,“墨暇这条草原上的老狐狸。还没商量好的事儿,他万不会先将女儿先送了来,让自己居于被动。”   秦霄接着道:“然后呢,殿下刚才也说了,突厥和大周,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而且,就算不开战,突厥这种游牧民族,不搞搞侵略什么的,是无法维持自身的生计的。所以,这次的他们主动前来修好,无外乎是几个原因。”   “你扯这么远干嘛?现在是求你帮我解决退婚的事儿,又不是两个当朝丞相在商谈国家大事!”   李重俊看来都有些急的发昏了,“皇帝都找太子商议过这事了,估计这两天旨意都要下来。你若不帮我早点想个办法,我……我就真的完啦!”   “别急别急,这不正想着办法么。”   秦霄给李重俊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让他稍安勿躁,“那几个原因么,无非就是最近大周的边境防的太严,突厥人难得捞到油水,自身处于一个衰弱期;再者,可能国内自身出了问题,担心大周大举入侵。然后才想到主动来议和。他们知道,我大周虽然打起仗来不怕任何人,但一直宗尚以和为贵,抚民养息,武皇陛下历年对突厥用兵,也效果不是太明显,有心议和。于是,这样的举动,是肯定能成功的。至于默暇有没有诚意,那就真的难说了。连殿下都能想到的问题,他默暇那样的老狐狸会想不到?万一两国再打起来岂不是将他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么?”   李重俊一抬眼,惊讶的“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默暇并不会当真将女儿送来,现在这样折腾一下,不过是使的障眼法,为了表示所谓的‘诚意’?”   秦霄一抬眉毛,笑了笑:“极有可能。”   李重俊缓缓的点了点头:“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有道理。看来,我还真是有些急昏了头了。以默暇的狼性,怎么会主动送自己的女儿到大周来当人质呢?他若不搞搞侵略。挑起一些战事,在那茫茫草原上,根本够他塞牙缝呢,再说了,买为的东西,哪有抢来的东西划算爽快呀……”   秦霄见李重俊又开始唠叨了,不由的心里又发起笑来。   李重俊独自唠叨了一阵子,见秦霄一直没搭话,才醒悟了过来。泰然的笑道:“不过嘛,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准默暇那老小子这次脑子发昏。真的将女儿送了来呢?到时候,秦兄弟。这档子事儿,你可要帮我解决。再怎么说,我现在可是你大舅子了!”   秦霄听他口无遮当的说起了这话。连忙竖起手指,叫他禁声:“小声点呢!这里可是东宫!”   李重俊凑到秦霄面前,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你可以啊,小子!暗地里就把我妹子给办了,也没通个信儿!若不是我去了你府上,看到仙儿换了妇人发髻,我还不知道呢!那话头我可是早说过了,仙儿只能做大的!还有。这一趟婚酒,你打算什么时候请?”   服务台霄嘿嘿的笑道:“不好意思,一个月前,我们就暗底里将婚事办了。你是知道的,皇帝和太子,都有意要我娶你另一个妹子。安乐郡主李裹儿,当时我是拒绝了的!这婚事事在不敢张扬……婚酒么,随时可呀!你今天晚上到我府上。陪你喝两大壶!”   李重俊松开手坐了回去,忿忿的指着秦霄。低低骂道:“臭小子,有点本事!你才认识仙儿几天?就……不过话说连裆裤来,你不娶李裹儿那小贱人是对的!那个小贱人,虽然与仙儿一母同胞,长的也有七分相像,却是天壤之别的性子。刁蛮任性,毫不讲理。别看她现在才十五六岁,若不是有武皇的威慑,她能上了天了!普天之下,除了武皇,她就不怕一人!太子和太子妃更是对她宠的没边儿!”   秦霄心里暗暗道:看来李重俊,跟李裹儿很是不对眼嘛!大唐历史别的不太清楚,出了两个极品恶妇还是知道的。李裹儿和她亲娘韦后,那可是将大唐折腾了几年厉害的!   秦霄说道:“殿下……既是同胞骨肉,她年纪又还小,你就忍忍吧。大不了,视而不见嘛,犯不着生气。再说了,这几天还是你的好日子呢!呵呵!”   李重俊恨恨的扑了上来,又要掐人:“我叫你还挖苦我!”   和李重俊聊了没多久,宫里又派人来催了,要秦霄等人进宫,到宿羽亭见驾陪宴。正巧李重俊也在这里,传旨太监也乐得少跑了一段路,将皇帝命他一并进宫的旨意传了下来。   众人整理了一阵衣装,一齐进宫,到了宿羽亭。   武则天自然是高坐龙椅,两旁设了侍座,一边是突厥的一票儿使臣,别一边,张柬之、姚崇和武三思等一些朝臣大员也都在,各式的酒水佳肴,正纷纷呈上来,眼看就要开席了。   秦霄、李重俊、李嗣业和田珍,四人打拜过了皇帝,被一一赐了座。   秦霄隔着一条道,打量着对面的突厥使臣,个个络腮胡子,辫子结成一股股的垂下来,大热天也戴项皮帽。其中更是有一个家伙,生的粗壮高大,浑身的肌肉仿佛要炸裂一般,扎髯黑须,一脸的凶悍之色。   秦霄心里暗暗的道:两国议事,收我这个小小的左卫率副率来干嘛?   正疑惑的时候,武则天开口了,朗朗说道:“移力贪汗,刚刚来的这位金甲缨盔的将军,就是你们执意要见的大周第一武状元秦霄;他身边的二人分别是榜眼李嗣业,和探花田珍。”   突厥使臣中,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汉子站起身来,走到宴席中央,弯腰行了个礼,语调生硬的说道:“多谢皇帝陛下!我突厥男儿,最崇拜勇士,见大周朝的第一武状元,当属三生有幸!”   秦霄坐在席上,看到移力贪汗和突厥的一众人等都朝他看过来,拱拱手,微笑的回了个礼。   移力贪汗打量了秦霄一阵,继续说道:“皇帝陛下,臣有个请求,肯请皇帝陛下答应。”   武则天道:“讲。”   “多谢陛下。”   移力贪汗又行了一礼,继续说道:“这次与臣同来的,还有突厥第一勇士力贺达。臣肯请陛下,允许力贺达,与大周第一武状元秦将军,来一次校场比武。”   移力贪汗语音刚落,突厥席上那个粗壮无比的汉子出席跪倒在席前:“力贺达肯请皇帝陛下,允许!加贺达毕生的愿望,就是遇到一个真正能击败我的勇士!力贺达希望这个人,就是大周的武状元!”   武则天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和怒气:这个力贺达,好生无礼粗鲁,真是化外之人,不懂礼仪!   移力贪汗感觉出了一些异样,慌忙跪倒:“陛下恕罪!加贺达是一介莽夫,不懂得大周朝优美的礼仪……”   武则天缓了组脸色,摆了摆手:“贵使请起,不知者无罪。秦霄——”   秦霄出座,拱手一揖:“臣在!”   武则天微笑的点点头,看似对秦霄的仪表气势十分的满意,说道:“移力贪汗与力贺达提出比武的请求,你愿意迎接挑战么?”   秦霄冷哼了一声,昂然道:“我大周将士,从来就不回避挑战。臣愿意接受!”   “好——”   武则天面露喜色,长声说道:“秦霄,朕就准你与力贺达一战。但要记往,人家远来是客,点到即止就可以了,不要失了礼数分寸。”   旁边的移力贪汗和力贺达齐齐闷哼了一声,很是有些不爽,力贺达更是忍耐不住,又跪了下去,大声道:“陛下,力贺达不要秦将军让招。愿意与秦将军奋力一战,生死各安天命!这才是勇士的行为,若是大周有人能杀死我力贺达,只会被敬仰,绝不会被仇恨!”   移力贪汗将力贺达拖到一边,急急的道:“陛下……恕罪!一切听陛下旨意,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武则天微眯了一下眼睛,闪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气,淡淡道:“两国议和,不可生死相拼,大不吉利。秦霄,朕刚才的意思,你都明白了么?”   秦霄抬眼看了一下武则天的眼神脸色,拱手长声道:“臣明白,陛下放心。”   心中凛然道:看来,皇帝都已经动了杀机了!不可生死想拼?那意思就是,可以打他个残疾了?好你个不知死的蛮牛力贺达,竟敢当着大周满朝文武在皇帝面前如此嚣张,指名道姓要找我挑战,莫非就以为,我还会怕了你不?   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 第180章 赤手搏野猪   大明宫,北衙羽林军校场。   年初的时候,秦霄就是在这里一举夺得了武状元魁首。今天却要代表大周朝,迎战突厥第一勇士力贺达的挑战。   两人都去了铠甲轻装上阵。秦霄的身上,就穿着那一身最近习惯了的特种兵训练服,迷彩背心、军裤、高帮皮鞋。异样的装束,让一些人纷纷感到侧目新奇。   力贺达则是将上身剥得精光,露出一身铁打似的横肉,扎着裤腰带,一双熟牛皮靴,宛如铁塔一般的立在场中。   武则天朗朗说道:“两国修好,比武乃是切磋技艺,促进友谊。不可使用兵器,恐有流血伤了和气。若有一方倒地或是主动投降,则算输了,另一方要马上住手。否则羽林军予我拿下!”   秦霄心里暗自好笑:用不用兵器,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我这身体,就是最好的兵器!力贺达,还真是像头野猪一样粗壮结实,今天就让我来一次空手搏野猪试试!   秦霄朝龙庭上瞟了一眼,上官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正远远的看着他呢。秦霄挑了挑嘴角,心里暗暗道:婉儿也来助阵了,看来要打得漂亮点才是!   力贺达抖抖手臂,晃晃脖子,一脸的煞气凌人,胸前黄铜般的肌肉,一抖一抖,看那架式,恨不能马上冲上来,将秦霄给生撕了。   一声锣响,高力士喊了一声“开始”力贺达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一记老拳就朝秦霄面前攻来。   秦霄一个侧身躲过。伸出左臂斜刺里一挡,利用这个力道弹开,离力贺达三步外站定。   秦霄心里暗暗惊道:还真是有点力道,不可小看!按理说,他这样直拳袭来。我侧挡一下,应该没多大冲击力才是,没想到也如同正面挡了一拳一样。   力贺达一击不成,不等拳劲消退,反身一个扫堂腿就踢了过来,真个宛如飓风,强横霸道。秦霄抽身弹起,双腿微屈。腾空闪过一腿。力贺达大怒,一腿刚刚收回还没站直身子,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朝前猛扑过来,双拳齐出,直击秦霄胸前!   秦霄身体还未落地。就感觉一阵罡风扑面——这力贺达,速度好快!   事不宜迟,秦霄空中一个弹腿,巧妙的点到力贺达的手臂之上,整个人如同燕鸩一般朝后翻滚半圈,稳稳落地。   力贺达粗眉怒挑,大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躲不打?是男人的,就跟我一决胜负!上了校场,就跟战场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这样躲来躲去,要打到什么时候?”   秦霄扬了扬眉毛,蔑视的低声道:“力贺达。若不是有皇帝陛下、满朝文武和移力贪汗这些人在旁观阵,刚才你出那三招的时候。我至少有九次机会将你打趴下。我中华是礼仪之邦,要尊重客人。刚刚那三招,当是我承让你了!”   “你,无耻的南蛮子!”   力贺达怒吼道,“废话少说,跟我决一胜负!”   秦霄笑道:“继续叫,叫大声点。让他们都知道,你在挑衅我!不然,怎么好打个痛快!”   “狗屁!狗屁!”   力贺达大叫的冲了过来,“跟我打!”   秦霄剑眉一挑,浑身抖然发力,摆出了一个散手照门,双拳握成拳尖,前后护在胸前,以逸待劳等着力贺达扑到面前!   力贺达的两个钵盂般的拳头,挥得虎虎生威,分别取向秦霄的面门、胸腹。秦霄心里暗暗冷笑:只知道进攻,不会防守。双拳齐出,胸前一片破绽!   眼见着力贺达的大拳头就要打到秦霄面门上,秦霄一个侧肩轻飘飘从他左胁下闪过,左手一记勾拳,恰巧从他双臂之间攻了进去,正中胸口膻中!   力贺达大叫一声,踉踉跄跄的朝后退了几步,揉着胸口,喘起了粗气:“好……好贼的蛮子!爷爷倒是小看了你的诡计!”   远处看台上,已经爆发出一阵大声叫好。   秦霄轻轻摇了摇头:“你居然没有感谢我手下留情,反倒说我狡猾。刚才我若是多用上几份力气,你现在就不是岔了气那么简单了,早早横尸校场,被人抬了出去。”   “呸,你放屁!”   力贺达大声一吼,居然中气十足,双臂一挥,胸前的肌肉又抖了起来,“这点力量,给老子挠痒痒还差不多!”   秦霄心里也暗暗地惊疑了起来:这家伙,身体还真是比较强横!虽然我这一击手下留情了还不足以致命,但至少也会气喘半天使不出力气,体质稍差的,就可以当场倒地站不起来了。这家伙,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估计练过什么外家功夫吧,肌肉骨骼异常强横!   这一次,力贺达明显小心了许多,一拳击出的时候,身上的破绽明显少了,而且出拳的速度更快,拳力更猛了。   秦霄不敢大意,犯不着跟他硬碰硬消耗体力,飞快地晃身躲过,只是在他力道末梢的时候,出拳格挡一下,为自己赢得换招的时间。   在外人看来,秦霄倒是落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力贺达心中大喜,出拳更加连贯迅猛了,将秦霄逼得左躲右闪,堪堪回避。可过了一阵,他心里又惊疑起来:耍了半天,看似威风无限占尽优势,居然没击实一拳!这家伙,在消耗我的体力?   秦霄心里暗自好笑:难得有个露脸比武的机会,就跟你多耍耍!让你明白一个道理,耍得再凶,也只是吓人的纸老虎!就跟你们这些突厥人一样,老是气势汹汹的来滋事。到头来也只能落得个败亡的下场!   秦霄一连躲闪了十几招,将力贺达气得肝火旺起来了,收起拳来大骂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你倒是打不打?躲个屁啊躲躲躲!”   秦霄笑道:“要玩真地?好呀,来!”   话音刚落,秦霄主动出击了!   一个弓步弹射。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了出去,一腿直踢向力贺达胸前!   力贺达大惊失色——“来得好快!”   想抽身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了,双臂交叉急护前胸,“砰”的一声,秦霄一脚就踢了上去,力贺达身如巨石岿然不动,可双臂已是隐隐肿痛发麻起来,心中怒骂道:这个小白脸蛮子,居然能使出这种力道的脚力来!   秦霄不等招式用老,反身一个侧踢又送了上去,从力贺达肩头空隙,直踢他下鄂。力贺达架起一臂,再挡上了这一脚。由于是侧面来的力道。力贺达的整个重心还没有换过来,还在正面迎敌的方向,此时不由自主地朝旁边跳开了两步,颇有几份难堪。   秦霄使出了两脚,却站在原地不动了。轻蔑的笑道:“来呀,大野猪。我才使了两招,你就招架不住了,这架还打得什么劲儿!”   “你放屁!”   力贺达地眼睛都充血变红了,气鼓鼓的吹着胡子,怒吼着就朝秦霄扑了过来!   秦霄心里暗自好笑:临阵对敌。还发起火来了,这不是找死么!   力贺达发拳为爪,朝秦霄咽喉袭来。秦霄一个矮身避过,就地一个侧旋。反腿一脚抽到了他的脸上!   可力贺达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击中了,硬硬的挺过了这一击,双手一探如同两把铁爪一般抓上了秦霄的肩头!   秦霄心中一惊:好家伙,使出玩命地打法了呢!老子的命值钱着呢,犯不着跟你对换!   力贺达朝旁狠吐了一口,碎牙鲜血吐了一地,狰狞的大笑道:“小子,爷爷这双铁爪,就是石头也能捏碎了!你休想再逃脱!”   说罢双臂猛然发力,就要将秦霄的肩甲骨捏碎!   秦霄冷声一哼,双臂一抖,硬是从他爪下走脱,施施然的站在一边,嘲讽地说道:“是么,我怎么没觉得,要从你的铁爪下溜走有多难呢!”   力贺达瞪大了眼睛,惊声叫道:“怎么可能!你定是使了什么妖法!为何你的肩膀,比石头还硬,比泥鳅还滑?”   秦霄傲然道:“你以为只有你能横练肌骨么?中华的武艺绝学里,除了有能练就一身钢筋铁骨的硬气功,更能让身体动如脱兔,刚柔并济……算了,我们中华的武艺,跟你这种只会使蛮力的野猪是解释不清楚的。”   力贺达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被秦霄踢了一脚的脸颊,又吐了一口血水出来,双眼喷火的瞪着秦霄。   秦霄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刚才那招舍生取义用得亏本了?说起来,你挨打的功夫还真是不错。”   力贺达被气得喘起了粗气,也懒得再说废话,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整个人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就扑了过来。   “狼扑!”   秦霄心里惊声道,“这个突厥蛮子,连命都不要了么?这种招式也敢使出来!”   秦霄早早就听闻过了,突厥人都是自幼习武,马背上长大,谁最能打,就是最伟大的英雄。战场之上,每人都有一手跟人同归于尽的招数,这种“狼扑”就是其中之一!全身大小的破绽都不顾了,只要将敌人击倒!   力贺达的速度,空前的迅速猛烈,双拳齐出什么都不顾了,要来找秦霄搏命!   这一拳下去,怕是铁板也能击出个凹洞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力贺达的这一招,还真是得了要领,迅猛霸道之极!而且世上最厉害的,无非是不怕死的人。敢于跟人以命换命的打法,也是最厉害的招式!   秦霄精神一凛不敢怠慢,等到一阵拳风近到身前,整个身体如同游鱼一般缩了下去,从他身边游过,刚到他身后,弹地而起,凌空一记抽身侧踢“叭”的一声直中力贺达的后脑门!   力贺达够快,可是秦霄,比他更快!   力贺达全力前扑,电光火石之间后脑中了一脚,整个人像狗吃屎一样朝前扑去,轰然倒地,滑出好远。   秦霄落到地上,也喘起了粗气。只有在场的两个人才知道,刚才的那一幕有多惊险!秦霄只要慢上半拍,就会被力贺达立毙于拳下!   “好险!这厮,也还真是有些真功夫,只是……不懂得使巧劲。”   秦霄心里暗暗的说道,“若不是我将散手和飞仙步的技巧融合运用起来,用这种奇怪的打法和身法跟他周旋,一般的沙场将军,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力贺达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动弹。   远处台下观战的一些人,都惊诧的站起身来,隐隐有人说道:“死了么?”   秦霄提步走到力贺达身边,轻飘飘的说道:“站起来吧,别装死了。那一脚,没踢你的死穴,也不会碎了头骨。”   趴在地上的力贺达依旧纹丝不动,过了半晌,才恨恨的挥拳砸起了地,居然号淘大哭起来!   移力贪汗连忙叫了几个人将他拖走,走到皇帝龙庭前,弯腰作揖:“皇帝陛下,大周武状元,果然技艺惊人,武勇无敌!移力佩服之极,我突厥男儿,仰慕万分!”   武则天起初还在担心秦霄下重了手,打死了力贺达,此时见他没死,也放下心来,满意的笑道:“移力贪汗无须客气。切磋武艺罢了,偶有胜败,也是常事。突厥多猛将,战场之上骁将辈出,也是令朕感佩呀!”   移力贪汗心中稍喜:“多谢陛下夸赞!”   武则天点了点头,舒畅的说道:“好啦,比武已经结束。我们再回宿羽亭,欣赏歌舞,把酒言欢。秦霄,你辛苦了。稍后朕要亲自给你敬酒。”   秦霄上前谢了恩,心里暗道:看来这一架,打得合了皇帝的脾气。既灭了突厥人的嚣张气焰,又没闹出人命来。这力贺达倒也是条汉子,至少没使阴招什么的。打输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看来,突厥人对于武力的崇拜,更胜过了大周。他这个突厥第一勇士,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回去后,不会上吊自杀吧?呵!   皇帝先行摆驾走了,一些文臣武将都纷纷凑到秦霄面前来庆贺。尤其是李嗣业、田珍那些武将,将秦霄抛了起来,大声欢呼,连唐休璟这样的兵部尚书也过来凑热闹了,一片叫好声迭起。   秦霄却隐隐看到,不远处武懿宗忿恨的跳了跳脚,气鼓鼓的走了。 第181章 风骚小姨子   宿羽亭的宴席上,武则天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时时劝陪侍两旁的百官和突厥使臣们饮酒。既然皇帝都这么高兴了,群臣也自然是一派放松,轻松自得,相互把盏敬酒,谈笑生欢。   秦霄和李嗣业、田珍坐在一起,看着对面的突厥使臣那帮人,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彼此相视而笑。   酒席过半,武则天当众将秦霄唤到御驾前,用金杯亲赐了一杯好酒,朗朗说道:“中华多俊才。像秦霄这样的男儿,正是大周的榜样!我们大家一起,再敬秦霄一杯!”   皇帝开了口,谁敢不赏脸?连武懿宗也铁青着脸,跟着文武百官和突厥使臣们一起站了起来,齐声道:“敬——秦将军!”   秦霄拱手回揖:“同饮此杯,谢陛下隆恩!”   若大的一个宿羽亭,长长的两排侍座酒席上,所有人同饮下了一杯酒。   秦霄心里暗暗道:这下好,又成了出头鸟,树大招风了。   武则天随即说道:“秦霄,朕擢你为东宫左卫率四品主率。圣旨即刻下达,将作监刺印授之。另赏黄金五百,绢百匹,以资嘉奖。”   秦霄拱手谢恩,心中笑道:才贬了两个月,又升回去了。在京里做官儿,就是这种事儿多。这武则天当众打赏,不就是等于将移力贪汗那些人拎起来抽耳刮子么?这赏得越重。就表示抽得越狠,呵呵!   秦霄眼睛略瞟了一下御驾后的上官婉儿,只见她眼中春波流转。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蕴着无限的温情蜜意。   赏完了秦霄,武则天令上官婉儿拿出一份清单来。宣读对突厥使臣们的赏赐,黄金白银,珍珠宝器。美女骏马,林林总总的赏了一大堆。突厥人上贡的一千匹骏马和些许玉石,与武则天的赏赐比起来,可以说是九牛一毛了。   秦霄看那些文武大臣居然和突厥人一样的开心,心里忿忿的道:开心个屁呀开心!突厥人回去就拿着这些赏赐,买马购铁,打造兵器用作军饷,再来侵略大周,看你们还笑得出来!赏的一些美女,回去就被当作性奴和牛马使唤!赏得越多就表示我们越富有么?照我看,这些反复无常的突厥人,就该灭了他们才干净!打打和和的闹了十几年了,他们从大周得的赏赐和侵略时掳走的财物,也够多的了!更何况,他们还四处放火杀人!   秦霄越想越气愤,不由得想到一千多年后,日本人对中华的侵略。恨恨的闷道:就是这种没危机意识的人太多了,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现在的日本,什么屁样子!至从几十年前在朝鲜半岛的百济国打输了一次以后。再也不敢造次了,俯首称臣。大气儿不敢出一个,每年派人来朝贡,却也像这突厥人一样,带回数百倍甚至更多的赏赐回去。   这些大臣,照样呵呵地傻笑!抢我们的钱财杀我的人,闹完了派几个人来请和表示一下就万事大吉了,还笑?   笑个屁!笑!   谁又能想到,一千多年后,现在服服贴贴向我们称臣,连政府机构设置都向大唐学习的日本人,将我们这个老师踩到脚底,狠狠的跺了几脚呢?   几十年前,太宗派李靖一举扫平突厥,现在他们又死灰复燃建立了后突厥,依旧是狼子野性不改,干着这种烧杀掳掠的事情。照我看,对付这种反复无常的奸险之人,就要打得他胆裂、灭他的国!……   旁边李嗣业轻轻捅了秦霄一肘子:“想什么呢兄弟?怎么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想杀人哪?”   秦霄回过神来,缓了缓心情,淡淡说道:“没事儿。只是在想,哪天上了战场对付突厥人的时候,一定要多砍几个脑袋回来!”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俺跟你一起砍!其实俺今天才想跟那个力贺达斗上一斗呢。他那水准,也就配和俺过几招,还指不定几下就被我撂翻了,居然还去找你挑战,那不是找死么?哈哈!”   秦霄笑了笑:“突厥第一勇士么,嚣张着呢。看样子,就是他们找皇帝请求比武,皇帝才召我们回来的。现在不错啊,等于是抽了他们几个耳刮子,嘿嘿!”   田珍也凑了过来,低声道:“大帅刚才那几下,打得还真是漂亮!不过我算是看出来了,大帅若不手留情,那力贺达都死了十八遍了。好些次你都放着他的空门死穴没有攻击。”   李嗣业惊奇道:“看来特种营你没白混哪,田珍!大帅,啥时候也将那些功夫教我几手啊?俺这心里,可是有些不平衡了呢!”   秦霄笑道:“行啊!特种营独一无二的格斗术,包你学了杀人比杀鸡还利索!不过,以你的身材,想练出速度和灵活,有难度哦!”   李嗣业忿然的低声咒道:“法克,又是身材……”   宴席散了的时候,天已快黑了。秦霄正准备和李嗣业他们一起离开大明宫,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马上飞回家里去见李仙惠,不料被一个太监从后面追上来挡住了:“秦将军,太子命小人请将军去一趟东宫。”   秦霄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心里想道:出去了两个月,刚回来就被皇帝诏去了。现在天都黑了,本来是准备明天再去拜会太子的,他却先差人叫我去了。   秦霄跟着那个太监,刚进了东宫明德门准备去明德殿见太子。却被一行人挡住了,为首的一个女子,居然长得跟李仙惠极其相似。偏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霄,轻佻的说道:“久违啦,秦将军!”   身旁那个太监忙对秦霄道:“这位是太子之女,安乐郡主殿下。”   秦霄心里恨恨骂道:死太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是安乐郡主李裹儿!长得跟仙儿一模一样,突然一下钻出来,害得我没一下叫出口来!   秦霄拱手一揖:“秦霄见过郡主殿下。”   旁边那个太监。脚底一抹油,声不作气不出地溜了。   秦霄心里暗叫道:断子绝孙的死太监,居然诈称是太子要叫见,看来是我这个“小姨子”差他去叫的嘛!   “长得还真是俊哟!”   李裹儿咯咯的笑,“秦将军,你到了东宫当差这么久了,我怎么都没有见过你呢?若不是今天在宿羽亭见你和突厥蛮子比武,我还不知道父王身边,有这么一个英俊神武的大将军呢!”   秦霄心里一阵大大地不爽,身上也毛骨悚然起来:仙儿给我的感觉,那么温情婉约,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长得也七八分相似,怎么就这个得性了?浮浪轻佻,真是恶心!   秦霄不动声色,淡然道:“郡主殿下,可否让秦霄过去?太子正在等着召见秦霄。”   李裹儿晃了晃脑袋。奸计得逞地笑道:“嘿嘿,其实呀,就是我差人去请你来的!怎么,只许我父王请你,本郡主就请不动秦将军大驾么?左卫率大帅呢。再怎么说,也就是东宫的家奴吧,你不会这么大牌,不给我面子吧?”   家奴?   秦霄忍不住火大,真想扇这个没礼貌的小姨子两耳光,但死活忍住了,忍着怒气说道:“郡主殿下传秦霄来,有何要事么?若无要事,左卫率军中事务繁忙,秦霄就要告辞了。”   “哟,还真是挺大牌呢,脾气儿也不小!”   李裹儿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秦霄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说罢带着身后的一群丫鬟,一摇三晃的走了。   秦霄没有办法,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犯僵,到最后跟李显也撕破脸皮,忍气吞声的跟在她身后,进了一间房内。   李裹儿反身关上门,走到秦霄身边,将他往桌椅上按:“坐嘛,秦将军!”   秦霄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心中暗道:小妮子,看你耍什么花样!   李裹儿笑嘻嘻的凑到秦霄身边,一手搭到他肩上,凑到他耳边说道:“秦将军,你今天好威风、好帅气哟,裹儿真是大开了眼界了!秦将军的功夫,真是天下无双呀!又生得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少女呢!秦将军,你现在娶亲了么?”   秦霄稳如泰山:“为母守孝,暂时不敢成亲。”   李裹儿地一只手,已经抚到了秦霄脸上:“哟,是不敢,还是不想呢?或者说,是很想,却不敢呢?”   秦霄抬起一手,将李裹儿的手拨开,淡然说道:“此乃秦霄家事,无须劳烦郡主操心!”   心里骂道:李重俊的话还真是不错,这李裹儿,还就是个贱人!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勾引我,真是个不知廉耻的骚货!老子就算是渴了一个多月了,也对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角儿没兴趣!你那么好的一个亲姐姐,怎么会有了你这样一个妹子?   李裹儿惊了一下,马上怒道:“你好大胆,竟敢打我!我告诉父王,告诉皇帝,砍了你的脑袋!”   秦霄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那郡主请便就是,看来郡主找秦霄,并没有重要的事情,秦霄告辞!”   “你站住!”   李裹儿急急的一声低喝。   秦霄背对着李裹儿,不屑的道:“郡主还有何指教么?”   李裹儿从后面一把抱住秦霄,突然又换成了吴侬软语,像小燕子般地呢喃:“你欺负我!我罚你留下来陪我,不许你走!”   一双手,在秦霄胸前的铠甲上摸来摸去,还试着要往铠甲里探去。   秦霄双臂一震,李裹儿的手就被弹了开去,整个人也朝后倒去。秦霄感觉出了一些异样,回转身来一把拉住她,没让她摔到了地上。   李裹儿顺势双手挽住秦霄的脖子,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嘻嘻!”   秦霄看着怀里这个,长得和李仙惠差不多一样,却是多了许多妖异邪气的女子,心里一阵别扭,汗毛都像是要竖起来了,急急的一挥手,将李裹儿支开:“郡主自重!秦霄告辞了!”   说罢头也不回了就朝外走去。   “你若敢走出这间房,我就大叫非礼!”   李裹儿无赖的叫道,“看父王和皇帝,会不会杀了你的头!”   秦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干什么,色诱不成,又来逼奸?真是个荒唐又无耻的女人!别的人我不清楚,你李裹儿的名声,不管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在,那都是臭不可闻!连你亲哥都说你是“贱人”,还能是什么好货色?我若跟你勾搭上了,迟早死于非命,这比跟徐小月、荀丽丽那样的女人勾搭更危险!   秦霄转过身来,换作一副笑脸,朝李裹儿走去。李裹儿得意的笑道:“就是么,留下来陪我多好!我们二人把酒弹琴,吟风咏月好不好呢?”   秦霄脸上的肉挤作一团,做出了一个古怪的笑脸:“好呀!”   说罢,一掌朝李裹儿的脖颈上砍去。   李裹儿当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秦霄将她扶到桌边,拿起酒壶朝他嘴里胡灌了一气,走到门外,将守在门外的那几个丫鬟叫了过来:“郡主醉酒睡着了,快扶她回房歇息。”   看着那几个丫鬟进了屋,秦霄头也不回的撒腿跑了,心里坏笑道:我让你淫荡,竟敢勾引你姐夫!这一掌,是代你姐姐打的。明天我就告病不来左卫率报道,这种事情,看你怎么去告状,哈哈!先把自己的脸丢光了还差不多!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群星斗斗。李仙惠早已知道秦霄领着左卫率回了京城,很早就立在门旁等候了,见了秦霄进门,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扑到秦霄怀里。   秦霄紧紧搂着李仙惠,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香味,心里暗暗叫道:这才是真的,这才是真的,我老婆,仙儿! 第182章 小太妹砸场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秦霄还在做着美梦,就被李仙惠拍着脸摇醒了。   “起床啦!要去左卫率当差啦!”   李仙惠轻声低唤。   秦霄吧唧着嘴,一个翻身压到了李仙惠身上,含糊不清的嘟嚷道:“昨天晚上累坏了,今天休息,不去东宫了。”   李仙惠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撑着秦霄的脸不让他亲下去:“胡扯什么呢!还不快起来……”   秦霄晃着脑袋,耍赖一般的吻到了李仙惠的脸上:“我说真的。昨天离宫的时候,我就到詹事府留了条子请病假,休息三天。反正训练完了,左卫率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了,交给田珍他们打理就可以了,嘿嘿!”   秦霄是不会告诉李仙惠,自己躲着不去左卫率,是因为那个宝贝小姨子李裹儿的事呢,免得她烦心。   李仙惠无奈的任凭秦霄在自己脸上胡来,轻声说道:“那你没真的生病吧?在外面混了两个月回来,人都瘦了一圈了,黑得跟铁奴似的,半夜里都看不清你的脸了。休息几天也好。”   “没病,生猛着呢!”   秦霄邪邪笑道,“来吧,老婆大人!开始新一轮的造人计划!”   “大清早的,真是!……”   “这是什么?”   “羊肠子做的,那个……”   “……好丑陋!噢,仙儿你的意思是,暂时不需要结果,只要享受过程是吧?也行啊,哈哈!”   直到吃早点的时候。秦霄才知道,墨衣已经从江南回来了。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一点儿没变。两姐妹站到了一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只是这一开腔说话,就立马现形了。   墨衣稳重温柔依旧,静静的在旁边忙碌着。伺候秦霄和李仙惠吃早点,紫笛则是蹿来蹿去地支使仆人们做这做那,俨然一个大总管的派头。   秦霄对墨衣道:“墨衣,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盛夏酷暑的跑了一趟江南。真是辛苦你了。怎么样,事情还算顺利吧?”   墨衣坐了下来,淡然笑着点了点头:“一切顺利,将军放心就是了。墨衣将玉环祖孙俩都安顿妥当,还陪他们住了两天,才动身到长安来。将军的书信,我也亲手交到莫云儿手上了。她还托我捎信来说,请将军早点选个合适的人选去管理楚仙山庄。她怕应付不来。”   秦霄点点头笑了笑:“墨衣办事,就是让人放心。莫云儿和杨玉环那边的事情,暂时就这样吧。以后有时间有机会,再去过问。有人去江南地话,捎带些银钱过去就是了。她们生活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和麻烦的。再怎么说,江南那一亩三分地儿上。还是没人敢对我的宅子乱来的。”   铁奴牵着马到了堂前,秦霄摆了摆手:“牵回去,今天不用去宫里。稍后一起来吃早餐。”   铁奴“唔唔”地点头,牵马走了。   府里的人,各自忙碌有条不紊。至从在长安这里安了家以后,秦霄还是头一次安安稳稳的在家里渡过一天安逸的日子,这种生活的气息,家的感觉。真是棒极了。刚吃过早餐,心血一阵来潮,到庭院里舞起了剑。唱起了那首《精忠报国》乐得正起劲儿呢,大门口传来一声河东狮吼:“秦霄。你给我滚出来!”   正在前院打理花木的下人迎了上去:“小姐何人,为何在此喧哗?”   秦霄心里一寒:李裹儿那个小淫妇,来砸场子了!   “小姐?你个瞎了眼的死奴,本郡主地名头,是你问的么?快去把秦霄给我叫出来,不然我拆了你一府门,烧了你的庄子!”   墨衣和紫笛纷纷动身,就欲上前。秦霄连忙挡住:“你们陪仙儿到后堂去!”   李仙惠也早早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又惊又疑的道:“秦大哥,你怎么……惹上裹儿那个小煞星了?”   秦霄连连摆手:“现在不好解释了。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三女走后,秦霄叫过铁奴:“去,把那个郡主请到正堂来。”   铁奴走到大门口,扒开那些仆役,请李裹儿进去。刚刚还在嚣张无比的李裹儿叫了铁奴,一时有些惊呆了,一边往院内走,一边喃喃的念道:“这……这是什么怪物,黑得跟炭似地,长得比山还高……”   铁奴冲他一呲牙,吓得李裹儿连蹦带跳的就跑进了正堂。   秦霄泰然的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一杯茶,讪讪的道:“哟,是郡主殿下。昨日醉酒醉得那么厉害,醒得可真是快呀!”   “你!你好大胆!”   李裹儿冲到秦霄面前,指着秦霄怒骂道,手指就要戳到他鼻子上了,“你竟敢偷袭本郡主,意图凌辱,幸好侍卫和丫鬟及时赶到,你……你死定了!我要父皇和皇帝,砍你的脑袋!”   秦霄轻轻的挡开李裹儿地手,淡然说道:“郡主息怒。这种事情,要去就得赶紧去呀,怎么能耽搁呢?再说了,你还这样跑到我府上来闹,就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秦霄心里想得太明白不过了:虚张声势的小妮子,你若真是跑到太子和皇帝那里去告状告得响了,才不会气急败坏的跑到我府上来闹呢!   李裹儿果然气得跳起脚来:“你……你太无耻了!欺负了本郡主,还说这种风凉话,你真不是男人!”   秦霄无奈地叹笑道:“那依郡主的意思,秦霄应该怎么办呢?”   “娶我!”李裹儿气鼓鼓地别过脸去,双手叉在胸前,“昨天的事儿,好多人的都知道了。你把我打得晕了,行不轨之事。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好做人?除非你娶我,不然我一定拼着要父王和皇帝……”   “砍我地脑袋是吧?”   秦霄不耐烦的打断李裹儿,“这都砍了多少次了,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词儿来威协我?”   李裹儿瞪大了眼睛盯着秦霄:“其实我早就知道,父王和皇帝都有意思,让你娶我。你一直推三阻四的不同意。怎么本郡主。就长得那么难看么?想娶我的王公贵胄才子名士,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了!你这个东宫的家奴,居然还拒绝!真是气死我了!我不管,今天么,你要么答应娶我。要么跟我回去见父王和皇帝,砍……”   李裹儿闷哼了一声,将后面的话打住不说了。   秦霄摇着头,哭笑不得的说道:“今天我生病了,休假中。要我进宫,可以。去请圣旨来吧。秦霄出身贫寒,身份低微。实在是佩不上郡主殿下。郡主还是另寻高枝儿吧。”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李裹儿拍着桌子跳了起来,“一个家奴小白脸,居然看不上本郡主,说出来真是没法儿活了!秦霄,我。我……我跟你没完!我要烧了你的庄子!”   “谁这么大胆,要烧秦将军的府第?”   堂外一声中气十足地怒喝传来,“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霄和李裹儿同时朝外面看去——李重俊和李隆基来了呢!李重俊,正大步流星的朝正堂走来。   “是你,裹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大白天的,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真是不成体统!”   李重俊低低的训斥。“还不快回宫去!”   李裹儿撇了撇嘴:“我的事,要你管么?只许你每天在宫外快活,我就不能出来蹭达蹭达?真是好笑!”   秦霄和李隆基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兄妹二人斗法。   李重俊板起了脸,低声怒道:“还嫌不够丢人么。还不快给我回去!”   李裹儿一听就来气了,仰起头瞪着李重俊:“李重俊,你不过是个后妃生的小野种,也敢来管我的事儿?别以为你现在当了什么将军,统率南衙,在李郡主眼里,你还就只是个草包!”   “你放肆!”   李重俊大怒,一巴掌就抽了上去,气得满脸通红,喘起了粗气。   李裹儿被抽得惊声一叫,脸上留下了几个手指印,顿时就号淘大哭起来朝外跑去:“小野种,秦霄,本郡主跟你们没完!”   秦霄一见事情闹得大了,和李隆基一起上来劝李重俊,让他消火。   李重俊忿恨无比地坐了下来,一拳锤到桌子上:“那是韦氏那个贱人,迷惑太子,将这个小贱人惯成这副模样了!天天到处惹事生非,丢东宫的脸!可恨!刚才真该一掌劈了她!”   秦霄心中暗道:韦氏?就是大唐历史上那个著名的韦后么?原来李重俊是庶出的,怪不得李裹儿这么嚣张呢……   秦霄和李隆基好劝歹劝,总算让李重俊慢慢消了气儿。秦霄叫关上了大门,三人来到后堂小木楼里慢慢述话,将李仙惠也一起叫了过来。   知道了刚才的事情后,李仙惠皱着眉头,轻声道:“三哥,裹儿从小就是这样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她年纪还小,你用不着这么生她的气吧?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回去肯定找父亲和母亲哭诉个没完,到时候要找你报复了。”   “我莫非还会怕她!”李重俊又来了一些火气,甚至还瞪了李仙惠一眼,“仙儿,不是三哥说你。就是你和大哥重润这些当姐姐哥哥的,太惯着她了。见她从小受苦,一直处处让着护着她。现在看吧,都成什么德性了!今早我去东宫地时候,就见她在找父亲牙缠烂打的哭诉折腾,说是要将秦霄绑了去交给她处置。好在父亲没由的她乱来……”   李仙惠惊声道:“秦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什么她之得罪裹儿啦?”   秦霄无奈的苦笑了一阵,将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仙惠尴尬的摇摇头叹起气来,幽幽的说道:“其实裹儿,是挺可怜的。当初在流放地路上,母亲是在马车上生下她的。当时居然都找不到一块被毡给她做襁褓。天气寒冷异常,父亲亲自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她包裹了起来。于是才取名叫‘裹儿’。因为她年纪最小,从小又跟着四处流放吃尽了苦头,我们都一直让她、忍她,父母对她也是格外地溺爱。没想到,惯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   “仙儿,照我说呀……”   李重俊忿忿地道,“至从两年前你出了那事以后,父亲的心都要碎了。你是他最喜欢最宠爱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又善良温柔。自从你出了那事情以后,父亲就将对你的心思,全都转嫁到了裹儿身上了,才让她越来越嚣张跋扈,恃宠骄横。这要是不让她收敛一下,迟早出大事儿!”   秦霄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李裹儿跟李重俊之间,还真是矛盾不小嘛……李重俊是个火烈脾气,看不惯的事情,就断然容不得;李裹儿又是个胡作非为的小太妹,这兄妹俩闹起来,还真是难以收拾了……我这事儿,哪天还是找太子说一下吧,请他出面调解一下,免得越闹越大了,总没好处。   见众人越说越上火,李隆基出来打圆场了:“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就先放着不说了吧。三哥,今天我们可是来探病人的,别尽说些不爽的事,让病人升肝火呀,伤身体的!”   李重俊哈哈笑道:“说得是,说得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家事,还是不提了吧,说得越多越丢人。秦兄弟,你这一病,可幸福啦!仙儿肯定衣不解带的从旁伺候吧?都不记得请我这个大舅子,来喝那杯早早欠下的喜酒了!”   秦霄也大笑:“二位殿下一来,秦霄病马上就好了。喝,现在就喝!仙儿,你这两个三哥今天可是贵客上亲哪,来替咱们贺喜的来了,可不能怠慢了,快去弄些好酒好菜来!”   李仙惠脸上漾起一片酡红,羞怯的点点头就准备去吩咐下人打点酒菜。   李重俊大手一挥:“仙儿别忙!今天呀,我们兄弟俩借你的男人用一天,咱们出去喝!”   说罢和李隆基各自一脸贼笑的拉着秦霄的胳膊就往外走。   秦霄感觉不妙:“喂等等,这是去哪儿呀?”   二人闷笑不做声,快出了宅门的时候,李重俊一字一顿的说道:“百——玲——珑!”   秦霄一拍额头:“那不是妓院么?还是全长安最出名、最奢华的妓院!”   “少哆嗦,快走吧!”   什么人呀这是!   说得好听是来给妹妹贺新婚,到头来却拖着新郎去逛窑子! 第183章 开始堕落吧   百玲珑,百花争艳,玉面玲珑!   京城最大的妓院。   能在京城这地方开起这么大一间窑子的,也绝非等闲人物。现在逛窑子可是一个时尚,在这里碰到一个礼部侍郎、左卫大将军或是风靡天下的大才子大诗人,千万别惊奇,兴许他的大腿上就坐着某个精通琴棋书画色、艺双绝的姑娘。在喝着交杯酒。   秦霄被两个太岁拖进去,第一眼看清这个五星级妓院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咋了咋舌。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的装潢摆设,那就是——金碧辉煌!   在西市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百玲珑的占地几乎相当于其他商铺的五六倍,典型的唐式斗拱飞檐的大宅豪门,粉妆艳裹,彩带飘飞。   脚下铺就的彩红地毯,是西蜀名锦;屋顶悬着铜盏油灯,入夜灯火辉煌宛如白昼。三层楼阁的布局,每一层都是红翠招展,玉彻粉饰。大堂的正中央偌大的一块空地上,十余名身姿婀娜柔弱无骨的女子,细缕薄纱长袖纷飞,跳着撩情婉转的柔舞。丝竹歌簧,艳曲诗辞,终日不绝。在墙壁上看到张旭、杜审言那些人的真迹手笔,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绝对就是个温柔乡、销金窟!一般的商人,都是不到这里来消谴的。岂不论现在商人是没什么地位的,就算是硬着头皮进来了,听个小曲喝个花酒,支付的铜钱也得要用马车来拖,那真是花得心疼肝也疼。   所以,百玲珑除了看门扫地的小厮们收小费,其他人一般是不收铜钱的。   都是——黄金、白银!   其实,有些人进来身上是不用带钱的。就好比像是李隆基这样名声在外,风流俊雅挥金如土的人物。月底的时候,百玲珑再派人到十王宅临淄王府找管家拿钱就是。   而再有一些人,到这里来玩是不必花钱的,比如李重俊——南衙大都督。统率长安四门和城内禁卫。这样的主,是百玲珑最欢迎的。县官不如现管么,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还得请李重俊帮着支招儿解决问题。说白了就跟交保护费找他支个保护伞一个意思。   另外还有一种人么。就是百玲珑想尽办法要请来玩地,除了免费还有红包赠送。比如说张旭这种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和秦霄这样时下风靡的人物。   秦霄,小小的一个四品左卫率主率,凭什么?   这个问题,秦霄自己当初也想不太清楚,可当他看到百玲珑那些龟奴们地装束后,就恍然大悟,而且几乎要把肺气炸了!   那些跑堂引客的龟奴,身上居然穿的是秦霄那种军用迷彩背心!   怒得秦霄当场就要上去撕了那几个家伙!   李隆基和李重俊每人一脸诡笑将他拖住。就往楼上跑:“别发火啦!上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琉璃门窗地雅阁内,淡淡的一股脂粉香,早已有个貌如桃李的淡装女子,在屏风后轻抚琴弦。奏着一曲轻扬的古筝。   三人被领到了这里,龟奴点头哈腰的退了出来:“卫王,临淄王,秦将军,老板娘马上就来亲自招呼,请稍等片刻。”   李重俊大咧咧的一挥手:“还不快去!”   风流多金的郡王、统兵执权地都督、风靡时下的人物一起来了,也由不得老板娘不亲自出来招待了。   李隆基走到弹琴女子身边。在她桌上放下一锭银子:“锦儿,今天可是贵客来了,你弹得仔细认真一点。稍后还有重赏。”   身披红纱佩着金饰的锦儿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继续弹曲,仿佛对这种赏赐已经是习惯了。   秦霄到桌边坐了下来,郁闷的说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把我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取笑我么?那几个讨打地龟奴,居然敢穿军用背心!”   李重俊和李隆基哈哈大笑:“你自认为那是军用背心,可大周的军队里除了你。还有谁在穿呀?昨天你穿着这背心怒挑突厥第一勇士力贺达,马上就风传了整个长安城。一夜之间,就刮起了一阵‘背心’旋风。到了傍晚暑气稍退太阳不那么毒的时候,你上西市大街看看,连胡商都会穿着这样的背心出来逛大街,还引以为豪呢!”   秦霄咧着嘴苦笑:“不会吧!这么件东西,还成为流行时尚了?”   “流行?时尚?”   李隆基愣了一愣,笑道,“兴许是吧!就跟贺知章的诗、张旭的字和公孙大娘的剑舞一样,只要是出了名了,就会有许多人追捧。你知道今天早上西市大街上,衣饰店里,你这种背心卖到什么价钱么?整整一贯!长安这地方,什么东西都奇贵,一斗米地价钱是江南的五六倍。但最贵的,还是奢侈品。一贯钱,我的天,今天卖衣服的店子,怕是要赚疯了!”   秦霄啧啧的摇头:“这些人,还真是会做生意,鬼点子无孔不入呀!这下好了,这衣物原本是我设计给部队训练时穿的,现在全民大普及了……”   心里暗道:他们就没想过这样做是侵权的么?老子的发明设计呀!   “所以么……”   李重俊一脸坏笑,“百玲珑的老板娘,才找到我,苦口婆心地叫我将你请来。然后,我就可以分红包,嘿嘿!”   “卑鄙!就这样把我卖给窑子馆了,要是让仙儿知道,看她怎么收拾你!”   秦霄忿忿的骂道,“西市的这些人,也实在是太会做生意了,还知道利用名人效应!唉!可怜我大好的一个爷们,被你们推进火坑变成嫖客了!”   李重俊和李隆基乐得大笑起来:“秦兄弟,你还真是会扯淡!实话跟你说吧,你刚刚前脚一踏进百玲珑,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长安城就都知道你已经到了这里了。”   秦霄看着两个心怀叵测的家伙,眨了眨眼睛笑了一笑,沉默不语,心里想道:我算是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不就是要我装逼么?逛窑子喝花酒纵情于声色,堕落在烟街柳巷。沉迷于鲜衣怒马是么?……招是好招儿,只是,要是让仙儿也知道了……   李隆基凑到秦霄身边,低声道:“大哥。昨天你出尽了风头,已是有许多人暗地里嫉妒啦,武懿宗那个奸人,昨天你在宿羽亭的时候看到没有?都要砸椅摔桌子了……嗯。还是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吧,阿瞒建议你,最近都休病假在家藏着好了。别去当差,天天到处玩乐就行了。最近……嗯,怎么说呢,总是感觉很怪异!连太平公主都不怎么进宫了,只顾在外面买地建宅子。看似也是在躲些事非。”   “是非?什么是非?”   秦霄奇道问道,“皇城之内,最近有大事发生么?”   “大事倒是没有,只是……总让人感觉。暗流汹涌!”   李重俊低声说道,面色也难得的有些严肃,“我也是听太子略略说起了一些……前些天,武皇似乎生病了,武三思、太子、和太平公主都去探望。不料张易之、张昌宗在武皇蹋前伺候,死活不让他们进去,于是发生了某些冲突。”   “还有这样的事情?”秦霄奇道。“这二张,也太大胆了吧!还有,昨天武皇还在宿羽亭见突厥使臣么,不是挺好的吗?”   李隆基连连做着禁声的手势,将声音压到极低:“这些事情,千万别在外面讨论!武皇近一两年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时好时坏。昨天怕是好转了许多,才将你召了回来,诏见等了许久地突厥使臣。只要她病卧。张易之兄弟就大肆封锁消息,里外不得通报。皇帝也就将一些事情,顺手转交给他们兄弟二人去决断。咦!真是有些乱套了!连阁部众丞会审的折子,他们也能一笔给批了!”   “所以,我估计,最近会有乱子……”   李重俊皱着眉头说道,“秦兄弟,这风头之上,你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了!告病回家,使劲装逼吧!顺带着跟你手下的那些将军们也说说,这段时间,别出去惹事,乖乖的窝在东宫左卫率府里,该干嘛干嘛。至于襄儿那件事么,这个你放心,我会去面见太子替你说清楚地。我那父王虽然懦弱无能,但其实心里也还是个明白人。相信他不会怪罪你的。”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明白了……黎明前地黑暗,爆发前的沉默么?我装逼就是,堕落就是了。就怕仙儿,回去会让我睡客厅,不让上床了呢……”   “仙儿那么通情达理温柔善良,不会啦!”   两个人嘿嘿的贼笑,“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再说了,我们二人在这可都是跟着你一起来沾光了,到百玲珑白吃白玩一场,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到的哦!”   秦霄作势长叹了一声:“哎,真是交友不慎!我这么顾家的一个好男人,都被你们两个带坏了!”   “扯淡!”   “装逼!”   “我说认真的!你们看我,多专一多清纯!”   “你放屁!身边的女人都能组建一支军队派出去打仗了!”   三人正嘻笑着闹成一团,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个温柔婉转地声音说道:“二位殿下,奏将军,我可以进来么?”   李隆基呵呵一笑:“大掌柜风二娘来了!”   李重俊干咳一声:“进来吧二娘。”   一个拖着粉纱长裙的女子风姿绰越的翩然走了进来,面上的笑意,简直令人如沐春风,淡淡地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卫王殿下,临淄王殿下,秦将军。”   李重俊摆了摆手,不怀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秦霄:“噢,免礼吧。风二娘,这人呢,我可是费尽心思,在人家老婆手上生拉硬拽的替你抢来了。怎么招待,你可要看着办哦!”   风二娘明眸皓齿的笑了笑:“殿下放心。三位都是百玲珑请都请不到的客人,民女怎敢怠慢……秦将军,您现在可是时下风靡长安的大人物噢,你往我这雅客里一坐,整个百玲珑瞬时生辉不少呢!”   秦霄讪笑的摆了摆手:“风老板真是太会说话了,我又不是火把蜡烛,怎么让你生辉。”   这个风二娘不仅会说话,而且生得也是粉颈桃腮,妩媚多情。一双杏眼,时时勾魂;丰乳细腰,玉臂丰臀,简直就是个惹火地尤物。而且看她的面容,似乎根本猜不出年龄。若不是摆明了身份知道她就是百玲珑的老板娘,大街上碰到,还会以为是某家的贵妇小姐,仪态万方言语不俗。   秦霄这是第二次进妓院了,之前的一次,是在江南武昌,查“借尸还魂”那件案子的时候。当时看到段如,第一感觉就是“妖精”,飘香楼也华丽无比。但跟眼前比起来,段如还就是个不入流的老鸠子,飘香楼么,也就跟一个鸽子笼差不多了。   “风老板,坐吧坐吧,都不是外人。”   李隆基招了招手,让风二娘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玩艺、新姑娘呀?这位秦兄弟,口味可是叼得紧。”   秦霄真是哭笑不得:这什么屁话!说得我好像是个职业嫖客了一样。   风二娘支着兰花手,给三人杯中满满倒上,淡笑说道:“临淄王,民女都说过了,三位是百玲珑请都请不来的客人,还敢不拿出点压箱底的东西么?今天呀,除了波斯来的极品葡萄酒,和新罗刚来地几个水灵灵的姑娘,我还特意将几个身怀绝技的名角儿给三位留了下来。”   “绝技,什么绝技?”   李重俊愣问道,“不会又像上次的回纥娘们那样,跳什么肚皮舞吧?我可是都看腻了。”   李隆基也附和着道:“就是嘛!还有什么吟诗作对,下棋画画,也就别称作是绝技了哦!”   秦霄心里乐道:这两个家伙,果然是这里的大熟客!   风二娘神秘一笑:“稍后不就知道了?保证呀,让三位大开眼界!”   说罢轻轻拍了拍手,龟奴领着四个姑娘进来了。   其中的三个么,一看装束举止,就是地道的新罗人。个个粉嫩粉嫩的,估计还只有十五六岁,果然长得漂亮可人。另外一个,却是汉人女子,绮罗粉衫,酥胸半露佩金环。   秦霄看到,那个女子的手上,拿着一个缀着彩丝的黄皮球,不由得想道:耍杂技,踢球玩么? 第184章 色艺双全   李重俊一见那三个水嫩的姑娘,眼睛瞬时就差泛出绿光了,大手一挥:“过来!”   三个新罗女子婷婷的走到桌边,依次在三人身边坐下。   李重俊一把就环上了小妹妹的腰肢,将脸凑了过来:“先亲我一口,再赏你银子。”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红煞着脸,樱桃小口像小鸡啄米一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李隆基和秦霄都讪笑起来:“色急!”   李重俊乐呵呵的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美女手里,不屑的瞪了李隆基和秦霄一眼:“咱这叫本色。哪像阿瞒那种酸人,上来了还要跟人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秦兄弟,你也是带兵的爷们,跟我学,直接一点,凶猛一点,哈哈!”   秦霄笑道:“我这个大舅子,还真是不错嘛!不仅将我拖来喝花酒,还亲自传授心得技术。”   三个女子都掩着跟咯咯的笑了起来。李重俊朝秦霄身边的女子努了一下嘴:“还不快给秦将军敬酒!”   那个身着绿衫云鬓粉颊的小姑娘拿起酒杯,露出小虎牙对秦霄道:“大名鼎鼎的秦将军呢,小女子敬你一杯。”   秦霄笑了一笑,举起酒杯跟她对饮了一杯,心里暗道:新罗女子,汉话倒也还说得标准。这李重俊和李隆基,还都喜欢这种丰满型的幼女……   风二娘见李重俊那样子,知道他对这三个女子都算是满意了,春风满面的说道:“二位殿下,秦将军,今天来献艺这个姑娘叫凌儿,是来表演‘蹴鞠’的。耍得好可要多多打赏哟!人家可是全京城玩得最好的了!”   堂中的凌儿袅袅的行了一礼,莺莺的说道:“民女技艺粗劣,玩得不好。殿下和将军千万不要怪罪。”   李隆基拿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快开始吧!这锭银子替你备这儿,耍得好看了,自然有赏。”   秦霄心里暗笑道:蹴鞠,不就是足球的祖先么?这足球还就是起源于中国地,只是现在还只是单人踢着玩。大多是表演性质的,好像到了宋朝才有将蹴鞠拿来比赛的“齐云社”。唐朝的时候么,就好比在妓院这种地方,就有专门表演蹴鞠玩的艺妓,这种踢法也被称作“白打”。现在这东西,就跟色情香艳地关系扯得紧。咦——我是不是可以。把这种玩法改进一下,弄成标准的十一人对抗足球赛呢?那多有意思呀!   一想到这里,秦霄也来了精神了:“是呀,快开始吧,耍耍看!”   李重俊和李隆基瞥了他一眼,齐声骂道:“果然闷骚!”   凌儿见了银子面上一喜。轻巧巧的将缀着彩带的球儿往空中一抛,双臂轻柔的胸前交叉捏了个兰花指,就地一个轻旋,反过身来撩起脚底接住了落下的球,轻轻一踮,球便弹了起来,柔腰疾扭,顺过来轻轻地跳了一步,另一只脚的膝盖接住了球,又将球轻顶了起来。   整个动作就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其中又便随着优柔的舞蹈。而且凌儿穿着那种开了侧边儿易于活动的裙子,撩腿踢球的时候,时时露出象牙般光泽的小腿,圆润地彩膝盖和丰腴的大腿,真个春光乍泄风景无限。   三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凌儿抿嘴一笑,球上升的时候就地矮下身去伏到了地上。葱指微扬粉颈略抬,做了一个翘首遥望的动作,那种渴望的眼神。着实令人心神悸荡,能勾魂儿了。眼看球要下来了。她在地上就地一旋,以背着地撩起一腿,赤裸的玉足轻轻一抖,干脆利落的又将球击了起来。   “好!果然好!”   李重俊哈哈大笑,“有点儿特色!阿瞒,还不快赏!”   李隆基也大笑:“好,赏!”   秦霄也不由自主的赞叹起来:“果然技艺精纯别具一格,色艺两全哪!”   凌儿一听叫好,越发精神了,动作也轻盈飞快起来,那只彩带球儿就像是粘在她身上一般,怎么踢怎么玩都不落下来。   李隆基说道:“其实蹴鞠也不算新鲜了,一般的女子玩法么,就是比谁踢得高踢得飘,玩得熟了再加些花哨的动作进去。这个凌儿倒是别出心裁,将一段柔舞融合了进去。怪不得二娘说是她地‘绝技’呢!”   秦霄追问道:“那男子玩法呢?”   “男子么……”   李隆基说道,“场中置一张球门,分成两边,双方各在一侧,对着比射门。谁将球射中门里最多的就算是胜了。大明宫里还有球场呢。先帝高宗喜欢这种活动。到了武皇手上,宫里才渐渐的没人玩了。”   秦霄乐道:“你说的这种玩法,才没有意思呢!我想到一种玩法,嗯,也是将人分作两拨,每方十一人,有人守门,有人防守,有人冲锋进球。大家有分工合作,有身体对抗,有技战术,更有个人技术的要求……唉呀,反正,一定很好玩!”   “真的?”   李隆基一听就来了精神了,“你说的这种,倒是有点像‘马球’竞技,但是用人来踢,肯定比马踢好玩!快说说看,到底怎么个玩法!”   秦霄搓了搓手,兴趣也被调起来了:“风老板,去取些笔墨纸砚来。”   风二娘咯咯的笑着起了身:“好,我这就去。秦将军呀,还真是引领风骚的人物,什么好玩地东西都能想出来。刚让长安流行起了背心,现在又要弄出蹴鞠的新玩法儿了。”   李重俊对二人地谈话丝毫不感兴趣,搂着身边的小美女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两眼就在场中表演蹴鞠的凌儿身上搜来刮去。   少顷风二娘就取了纸笔过来。秦霄摊开纸,先画了个球场,以一米五一步,将球场长宽换算成了‘步’为计量。然后,又画了十一个人的站位,想了一想。先弄了一个平衡的队型——442。然后对李隆基说道:“这是球门,设置一个守门员,在这一片区域里可以用手接球。然后呢,这是后卫、中场、前锋……”   “前锋,什么前锋?”   李重俊也被吸引了过来。“打仗呢?”   秦霄呵呵的笑道:“不是,研究踢球呢!”   “这个玩法倒是新鲜,快给我也说说看!”   三人将头凑到一起,秦霄细细地给他们讲着现代足球的各种规则、技巧和战术。虽然秦霄在21世纪的时候不是什么足球高手,但惨被国足气晕过的男人,哪个还不懂足球规则。更何况在部队里。也是有球可踢的,虽然打篮球地更多一点。   二李听秦霄越说越来劲,李重俊将手一拍:“哈哈,这个玩法有意思!秦兄弟,你真是天才!明天咱们就到南衙禁卫府里,找些大头兵来踢着玩吧?”   李隆基摆了摆手:“去南衙太招摇了。不如去我家吧。找些家奴太监,我后府空地有现成的马球场,就地改造一下就可以玩了。”   秦霄拍手大笑:“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三个男人自顾乐成一团,倒把三个新罗小美女和堂中表演蹴鞠的凌儿冷落了。风二娘见他们三人自己聊上了,也不好在旁边讨没趣,悄悄的退了出去。   秦霄心里乐道:好嘛,天天逛窑子喝花酒的装逼,不如躲起来踢踢球玩的好!这活动若是像迷彩背心一样地普及一下,说不定还能搞个联赛什么的……咱中国在唐朝就有足球联赛了,哈哈!什么五大联赛。跟咱比历史么?   三人这下都来了兴致,连李重俊都将美女暂时扔到了一边不搭理了,仔细听着秦霄说着各项细则和技术要求。听到刚半,李重俊一抚掌就笑了起来:“好嘛!我就将凌儿买下来,当我队里的前锋!她这技术,谁还能将球从她脚下抢走!”   “吓。你别扯淡了!”   李隆基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被人一撞就飞了,还抢球呢。大哥。这叫‘合理冲撞’对抗。是不?”   李隆基话刚落音,开着的窗户口边人影一闪,一个女子闪身出现在了雅阁内。几名女子吓得惊咦了一声就往旁边躲去。   来人朝李隆基和李重俊拱手赔礼:“二位殿下,墨衣失礼了。怎奈百玲珑不让我进来,只好私闯,还望恕罪。”   “墨衣……”   秦霄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墨衣凑到秦霄耳边,低语道:“安乐郡主李裹儿,带着家奴来府里闹事了。扬言你今天不去见她,就要放火烧宅子。”   李重俊和李隆基齐声问道:“怎么了?”   秦霄重叹了一口气:“安乐郡主……”   李重俊气得牙痒痒:“这个小贱人!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去收拾了她再回来!”   “等等殿下!”   秦霄一把拖住李重俊,“这事,不能再强来了。要不然,只会越闹越大。不如,秦霄现在亲自去一趟东宫,请太子说句话吧。”   李重俊眨了眨眼睛,拍拍秦霄的胳膊:“还是我去地好。这种家事么,我去说好解决一些。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呃……对了,墨衣,你妹妹呢?以她没的性子,跟裹儿闹起来吧?”   墨衣低头拱手:“夫人将她一起带到了后堂……安乐郡主,暂时还没有胡来,说是等一炷香的时间,秦大人还不回去,她就要烧庄子了。”   秦霄听得心里火起,闷哼一声:“卫王去见太子吧……我还是回去一趟算了。免得她真的动起手来,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扫兴……那就,散了吧!这个李裹儿,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跟你一起回家走一趟。”   众人扔下了一把散银赏钱,急急的出了百玲珑,各奔各途去了。 第185章 连环凶杀案   秦霄等到人离了百玲珑上了西市大街,还没走出几步,街边一个饭店在门口拉客的小二哥就失声叫道:“那……那不就是武状元秦将军么?老爷、老爷,快来!……”   附近的商铺里的人和路人都齐齐朝秦霄看过来——“就是那个打败突厥第一勇士的武状元么?嘿,真的是他呢。”   人群马上朝秦霄涌了过来,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围住。   “秦将军,你真是太威风了!”   “为大周争光了呵。”   “好俊!”   “去我家坐坐吧?就在前面不远的绸缎庄,卖你那种马甲……哦,背心儿的!”   秦霄顿时哭笑不的:至于么——还有了追星族?还好现在不兴签名,不然一人一支笔笔递过来,非弄的人满身墨迹不可。   但这些没有恶意的百姓,也不好对他们发什么火,秦霄支着笑脸拱手回礼,想办法脱身。这时,旁边那家饭庄的老板出来了,挺着肥胖的大肚子往里面狂挤,弄的旁边的人怨声载道。好不容易才挤到了秦霄旁边,俯首弯腰赔着笑:“秦将军,您现在去我店里吃顿饭吧?放心,不要钱!只要您进去了就行,而且您和您的家人,一个月之内可以在我的饭馆里免费吃住,家里来的客人也可以安排住到小店里来,保证宾至如归。我们店里的名菜有细脍妒鱼冰镇燕窝等蒸熊掌。常白山的熊掌……”   胖掌柜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人喝了一声打断了:“吝啬鬼周大胖,还敢请人将军去吃饭!秦将军,去我店里,只要您吃一顿饭,就赠一个红包外加一匹西域宝马!”   秦宵的脸苦笑的抽动了几下,瞧了那人一眼,瘦的像个猴儿一样,穿着一件迷彩背心,露出胁间嶙峋的排骨。   “都别争了。去我家!咱开的绸缎庄子,卖的是秦将军那种背心儿!秦将军只要您去坐一会儿喝壶清茶,我店里的红利分三成给你!”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秦将军肯定去我那里!我那楼里的姑娘,比百玲珑的还要俏上十倍,只要秦将军看上哪个。眨个眼,就用轿子送到家里,服侍他一辈子!”   “去我那儿!”   “去我那里!”   “秦将军。我店里的棺材……”   众人一齐怒目而瞪,“嗯”的一声齐哼,吓的那个棺材店的老板抱头鼠蹿。   秦霄无奈的叹了叹气,一拔身纵了起来,使起了飞仙步踩着人群的肩膀脱了困,飞快的朝家里跑去了。心里想道: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群狂热的“粉丝”和捕捉商机的天才瞅着我。发达的商业富裕的民众,才喜欢干这种事情了……   秦霄跑过了西市大街转进里坊街道。才放慢了一些脚步,墨衣跟了上来。二人快步朝金光门而去,也顾不的等李隆基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却见门旁落着四顶轿子,阴凉处坐着十几个小厮。秦霄还以为这就是李裹儿的人,不料墨衣轻呼了一声:“咦。奇怪!”   “怎么了?”   “李裹儿是坐马车来的。现在马车不见了,却多了四顶轿子。”   秦霄一凛神,挥了挥手:“快进屋看看再说!”   进了院门。远远看到正堂上坐着几个人,三个紫袍一个绊袍。正坐在那里喝茶聊天呢!   秦霄心中惊疑道:“奇怪,那不是张东之、姚崇、兵部尚书唐休堤和长安县令裴颂行么,三个宰相一个县令,他们怎么一起到我家里来了?李裹儿呢?”   秦霄上前进到大堂,施礼赔罪:“几位大人,秦霄失礼了。不知几位要光临寒舍,秦霄正巧外出了,下人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恕罪!”   张东之呵呵的笑道:“贤弟真是好兴致,少年风流呵!大早的就跑到百玲珑去快活了,正准备差人去请你呢,你倒自己回来了。”   唐休堤中气十足的哈哈大笑:“你这老骨头,居然叫秦霄作贤弟,莫非他也跟你一般的老态龙钟不顶用了么?百玲珑那种的方,我看你是不好意思去了吧,哈哈!”   姚崇和裴颂行则是低声的跟着笑,表现的一脸谦恭。虽然姚崇现在贵为刑部尚书班居宰相之列,但是跟军中威望无人可及的唐休堤,和朝中泰斗张东之比起来,是矮了一个辈分的。秦霄和裴颂行这样位卑职低的人就不用说了,在他们面前只好保持矜持和沉默的好。   张东之摇摇头笑道:“唐大人,你笑我老,你莫非就比我年轻许多?你也不看看,你那胡子也跟我一样的白了。都是老家伙,你偏要来取笑我!秦霄和我同出狄公门下,我称他一声贤弟有何过错呀?”   同样年愈七旬的唐休堤曝抚着雪白的长须,古铜面庞上的刚毅之色丝毫不减,慨然叹道:“真是时不饶人哪!回想起来,与吐番的那七场恶战,仿佛就在昨夜梦中!一觉醒来,人老侯!不中用了,只能回朝等着养老,打不了仗楼!”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秦霄请各位到后堂凉亭拜茶述话,心里想道:唐休堤,这么大年纪了还威风凛凛不怒而威,端的是军人雄姿不让少年时,极品老帅哥一个!当年他在西域与吐蕃的大战,七战七捷,可是大周对吐番少有的胜迹,至今在军中传为美谈。说到军中的威望,现在满朝之人无人可与之相比,简直是令人望尘莫及呀!   众人到了后堂凉亭。唐休堤和张东之居首坐下,秦霄和姚崇陪侍左右,裴颂行坐在了末席。墨衣送来了茶水点心便退下去了。   唐休堤抚着长须呵呵笑道:“秦将军,今日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带着裴县令来访,你一定感到惊奇吧?”   秦霄笑了笑:“实不相瞒,是有些疑虑。不过既然各位大人来了,秦霄自然是欢迎之至。”   张东之笑道:“唐大人,就别绕什么圈子了,亏你还是带兵的人,这么不直爽。贤弟呀。其实今天呢,我和姚大人,都是被唐大人当作识途老马,引路来的。他要见你,却找了我们两个当引路人。”   秦霄道:“唐大人贵为宰相。又是秦霄上官,差人来叫一声不就行了,何须劳烦大驾?”   唐休堤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秦将军。你有所不知。老夫今日方才被陛下任命为东害左春坊的左庶子,知兵部尚书事。到了詹事府,见了你的病假条子,就想到,昨天力败突厥第一勇士的武状元,莫非受了伤?就到左卫率府去看看。见到了李嗣业和田珍、万雷他们正在操练左卫率兵马,那可真是虎虎生威,改头换面了哪!老夫一时兴起。就想亲自到府上来看看我们大周的带兵奇才武状元,呵呵,老夫又不认的路,于是找到了这两个老鬼引我来了。”   秦霄呵呵笑道:“唐大人真是谬赞了,秦霄年幼无知,哪里会带兵。”   心里暗想道:唐休堤也被调到东宫当职了?还是春坊庶子。那不就是东宫最有实机的官儿了?看来,皇帝真是有意加强东宫的力量了……   张东之说道:“现在看来,贤弟并没有生病么!莫不是就为了躲那李裹儿才装病不去当差的?”   秦霄笑了笑,沉默不语,其他人也心知肚明。不再追问,心里都明白了,差不多就是因为这事吧。   唐休堤说道:“这个李裹儿,素来就是刁顽任性,喜欢搞些恶作剧。我们几个来的时候,她正在你府上大堂里闹着呢,说是你若再不来见她,她就要放火了。好在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有几分面皮,她见了就自行退去了。秦将军,这不会是你惹的什么风流债吧?哈哈!这个小妮子,可不是好惹的哦!”   秦霄呵呵的干笑了一阵:“哪里哪里,只是有了一些误会而已!”   心中暗道:现在太子还不是很的势,李裹儿也没有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地步。以唐休堤和张东之等人现在的威望,将她撵走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就是权力……权力呀!   张东之道:“好啦,都是自己人,寒暄客套就到这里吧。秦霄啊,这次我们来找,其实还因为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么,让姚大人跟你说。是跟刑部有关的。”   刑部?秦霄心中暗道:我一个左卫率的将军,刑部的事情能跟我扯上什么关系?   姚崇微笑说道:“秦将军,这位裴县令你肯定是认识的了,我就作介绍了。之前吧,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了某些误会,现在我就当面替你们澄清一下。当时你被栽害,其实裴县令是毫不知情的。有人私下里买通了长安县衙的衙役,在公堂之上将人犯打死,故意陷害你。这件事情呢,裴县令也是有口莫辩,只好任由你去误会了。秦将军,你若是信的过我这张老脸,我今日就在这里替裴县令说下情,你们,冰释前嫌如何?”秦霄不由的微微惊了一惊:这裴颂行还有点关系嘛,连刑部尚书也来替他说情!姚崇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了,看来当初和裴颂行还的确是有些误会了,这样的台阶不审拾阶而下的好。   秦霄拱了拱手:“既然姚大人都这样说了,秦霄哪进而还有疑虑!裴大人,之前的误会,我们就一笔勾销,秦霄真是多有失礼了!”裴颂行拱手还礼:“下官,惭愧,惭愧。”姚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见张大人和唐大人也有意要来,就与他们结伴而行了。原因么,就是因为,最近京城里,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长安县辑查多日毫无结果,报到大理寺,大理寺又转递刑部,这才到了我的手里。具体的情况,你不妨听裴县令说说。”   秦霄忙道:“姚大人,秦霄只是个左卫率的将军,刑部经办的要案,秦霄不便过问吧?”   姚崇摆了摆手:“唉,你且先听听,但听无妨。其他的稍后再说。”   秦霄点了点头,裴颂行开始说道:“数日前,渭水西河中,有人发现了一具浮尸。尸体为女性,无头,观其身形,应该是年轻女性。因死者死相恐怖,下官怕张扬出去引出民众恐慌,于是封锁消息,暗中查探。一连几日,毫无结果。可就在昨天,同样是在西河,发现了两具年轻女尸,同样的也是没了头护,其中一具,还被残忍的割去了双乳,死状极其恐怖!下官发觉此事重大,便将此案上报大理寺请求裁夺。今日姚大人将下官如至刑部问起案情,下官才想到,如果此案有秦将军这样的探案高手接管,一定会迅速破案。于是,下官就向姚大人举荐了秦将军。还请秦将军恕下官唐突之罪。”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裴大人太客气了!裴大人不顾与秦霄有隙,还能举荐于我,这份胸襟,就着实令秦霄佩服和惭愧。只是,秦霄现在已经不是御史了,更何况,这类民案历来是由州县官府审理,或是转递大理寺裁夺。就算秦霄还是御史,也无法接手审理侦破呀!”   张东之呵呵的笑道:“贤弟呀,假如我们这三个老家伙一起去见皇帝,保你为大理寺少卿,应该不会很难吧?前提是,你自己愿意接手去查这件案子。若是不愿意,也不妨直说,无须忌讳什么。”   唐休堤也笑道:“秦霄呀,你的事迹,老夫都细细的听张东之大人说起了。看来你不仅武艺精纯善于带兵,还有过人的智慧和推理能力呀!像你这样的人才,就该要成长和提拔起来,成为我大周的中流砥柱嘛!朝中若有些人嫉妒、排挤,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不遭人妒是庸才,这话就是在理。而且,要在朝中出头,不经历一点风浪磨砺怎么行呢?我看你,还是迎头而上不要退避了,接了这桩案子吧!就当是个锻炼也好。而且大理寺,是你恩帅狄公起家的地方,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轮到你去坐堂了,岂不是天意么?”   秦霄笑了一笑,果断说道:“三位阁老,裴大人,既然你们如此看的起秦霄,秦霄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件案子,我接了!” 第186章 残尸   三个老家伙,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圣旨就来了。直接任命秦霄为四品大理寺少卿,执掌京城所有重大刑案冤狱的查勘。   送走了使者,秦霄掂着圣旨苦笑:“左卫率暂时是不用去了,可是这逼也装不下去了。还真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呀。我不就是有点才么,怎么就这么多麻烦事儿找上门呢?”   “切……”   紫笛拉长了声音,鄙夷的说道,“有才的人都时兴逛窑子么!家里还有新婚燕尔的娇妻都不顾啦!”   墨衣忙将紫笛拉到一边:“快闭嘴!好生无礼!”   李仙惠淡淡的笑,默不做声。   秦霄呵呵的干笑了几声:“仙儿,这个……这事情,你得听我解释。我们是去了百玲珑,可是啥也没干,就喝了两杯酒,看人踢了几脚球。不信,你问你阿瞒哥哥!”   李隆基跟在秦霄和墨衣脚后就到了秦霄家里,见他来了那些客人也就没去打扰,自己去找李仙惠躲着聊天去了。此时嘿嘿的奸笑道:“其实么,秦霄说的也是实话,他真没干什么,主要是……时间不够。那三个新罗姑娘刚叫了来,墨衣就闯进来了。”   秦霄真恨不得一把掐死李隆基,恨恨的道:“阿瞒,我算是看清你的嘴脸了!就是一个喜欢打小报告的奸细!枉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当众出卖我!”   紫笛咯咯的笑,得意的说道:“看吧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看来还真是有心去逛窑子喝花酒的。要是‘时间充足’,就准备那个那个了!”   秦霄虎着脸瞪了她一眼:“鬼扯!我是那么淫荡的人么?那真是那样,在楚仙山庄的时候你早就……”   紫笛急急的跳了起来叫道:“还不住口!”   大家都知道紫笛“色诱刺杀”的事情,见她那副尴尬跳脚的样子,都齐声大笑起来。   李仙惠摆了摆手:“紫笛,快别闹了。大人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天,也没得个安生。现在又要接手去查什么案子。秦大哥,你干嘛要应承下来呢?这事,跟你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呀。”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叹道:“说实话,我确实是不想接。刚和阿瞒研究踢球的事儿挑起了兴趣呢。可是朝中三个巨头找上门来找给我的。案子本身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呀,是想考验我,给我一些历练。我若是不接,还不把他们三个都得罪了?这在京城里当官儿呀,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由不得我懈怠呀!阿瞒,这装逼计划,刚刚开始就不得不宣告终结了哦?”   李隆基笑了一笑:“大哥,这就叫淘尽黄沙始见真金。是人才么,总会有露头的时候。现在朝中三个元老大力支持你,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就放手的去干吧!不过,遇到敏感的问题,还是多多谨慎点的好,凡事多与三大元老商议,听听他们的意思。”   秦霄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天气炎热尸体不易保管,我现在就去长安县,先验一下尸。可惜我现在整个就是个光杆司令了,大理寺的那些人,没什么交情,在一起合作也没得默契。要是能将李嗣业和范式德再调来就好了,这两人跟我走了一趟江南,使得挺顺手。还有邢长风,他以前可是长安县总捕头,可惜现在在外面训兵。”   李隆基道:“要人还不简单?三大元老能将你一举提成四品大理寺少卿,还没法子调几个人过来给你使唤么?你若是没空,我替你走一趟吧。这事找张柬之随便说一下准成。”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李嗣业、田珍和万雷,这些日子刚回长安,左卫率里的事儿挺多的。我不在了,他们就要主事,就不调用了吧。将范式德调来就行了。这人才识广搏精通吏治法典,对我帮助很大。邢长风么……暂时不急。到时候,我自己去安排,反正他现在也不是大周编内的官将。”   李隆基笑道:“大哥,你这次拉着左卫率出去,训练什么‘特种兵’,有成效了么?搞得这么神秘,你不会是想自己培养一支秘率吧?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识一下,你所谓的‘特种兵’呀,究竟‘特’在什么地方?”   秦霄笑道:“时机到了,自然会出来亮相。阿瞒,这些事情可别在外面乱说。万一人家都像你一样,以为我要自己拉杆子搞武装就不好了。好了,不说了,趁时间还早,我去一趟长安县衙。阿瞒,就麻烦你进宫去一趟吧,将范式德给我调用过来。”   “等等秦大哥!”   李仙惠伸手招了几下,轻声唤道,“不如,你将墨衣带到身边吧。她办事沉稳老练,应该能帮你不少忙。你身边就一个范式德,也太单薄了一点,遇事也没法儿分身。”   墨衣拱手上前:“大人,带我一起去吧!”   秦霄眨着眼睛想了一想,笑了笑:“也行,紫笛,你和铁奴好生看家,别乱折腾了哈。”   紫笛闷闷的皱了皱眉头:“又没我的事……知道了!”   墨衣一身利落的胡服劲装,背上火竹蛇儿剑,跟在秦霄身后出去了。两人骑上快马,须臾就到了长安县衙。   裴颂行自然是欢喜接到,一眼见到墨衣,慌忙道:“紫笛女侠,上次的事情,多有得罪。误会,误会……”   墨衣笑了笑:“裴大人,你认错人了,我是紫笛的姐姐墨衣。上次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吧。舍妹也有不是的地方。”   裴颂行睁圆了眼睛,疑惑的道:“墨衣?真是……太像了!秦大人,你身边还真是能人辈出呀!”   秦霄摆了摆手:“这些话改日再说,快领我去看尸首!”   裴颂行不敢再罗嗦,领着二人到了停尸间。一股剧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墨衣连忙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   裴颂行道:“三具尸首,都有许多破皮断肢的地方,都泡得烂了。尽管已经尽量妥善处理,但天气炎热全都发臭了。”   秦霄也闻得心里一阵恶心。看了看墨衣,对她说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吧。”   墨衣倔强的摇了摇头:“没有关系。”   裴颂行掀开一具尸身上盖的白布。说道:“这是最先发现的尸体,距今已有八天。发现尸体的时候,据仵作验,死亡时间也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秦霄走上前去看尸。那是一具全身裸体的女尸,从脖颈处齐根被砍断了,全身泡得发白肿胀,已有许多地方变成了绿霉色,一阵臭气扑天。脖颈断处的地方,沾上了许多泥沙。   秦霄细细的看了一阵,摇头说道:“好残忍!一刀砍去头颅,然后马上抛尸入河。脖颈处的血液循环在河中流水泥沙中自动进行,将泥沙都吸附上去了。而且这名女子,生前也受到过虐待……”   秦霄看了墨衣一眼。淡淡说道:“而且,很有可能,是性虐待。”   裴颂行说道:“是啊,当时仵作也是这么说的。这个女人,乳房肿涨青黑,全是被人大力揉搓后留下的瘀痕。而且……咳……”   裴颂行也尴尬的看了墨衣一眼,继续说道:“臀部和阴部,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墨衣终于忍不住了,冲到外面就吐了起来。   秦霄也感觉嘴里一阵发酸,胃里翻腾起来。翻着尸首看了一阵,果然如裴颂行所说,那两处女人最私密的地方,都有明显的火烛灼烧过的痕迹。而且,烧得厉害的地方,皮肉都脱落了,估计当时都被烧得焦了。   秦霄摆了摆手:“看看另外两具。”   裴颂行皱着眉头,揭开另一具尸体的盖布:“这一具,和前面那一具如出一辄。被砍头,身上有被性虐待的痕迹。而且,有许多皮鞭印子。”   秦霄心里暗骂道:他妈的,这凶手就是SM之王啊!想出的花招鬼点子还真是多!又是火烧又是皮鞭,估计还有许多其他的伤痕,都因为尸体被泡涨无法辨认了。   裴颂行走到第三具尸体面前,抬头看了一眼停尸间外扶墙呕吐的墨衣,低声道:“秦大人,这具尸体,可比前面的还要恐怖几分。幸好墨衣姑娘在外面,不然见了怕是更要受不住了!”   秦霄皱着眉头:“掀开我看!”   入眼见到那具尸体的时候,秦霄自己也差点忍不住有了想吐的冲动。若不是以前在部队里,专门经历过这种训练,怕是现在也跟墨衣一样的下场了。   那还能称作是“人”的尸体么?   没有头颅,这是自然的。胸前那原本该长着乳房的地方,已经被齐齐的割得凹了下去,露出惨白的胸骨。因为水流的冲刷和浸泡,所有的伤口地方全都发白肿涨了,内脏早已是发酸发臭,涨作一片的挤到了胸前那一片地方,虽然做了一些防腐处理没有长蛆,但那些内脏、内骼、皮肤的惨象加到一起,真是令人毛骨悚然,恶心之极!   裴颂行也是强忍住恶心说道:“大人还真是能忍。当时这具尸骨送来的时候,下官都吐得不行了,连验尸的仵作都有几个受不住。经仵作验,此女尸生前曾进行剧烈房事,导致阴部受损。同时,身上其他地方,也跟前面两具尸体一样有着被虐待的伤痕。大多是火烧、鞭笞。”   秦霄想试着搬动尸首转过来看看,不料那胸腔内的内脏,就有翻滚流出来的架式,连忙住手。只得作罢。   二人走出停尸间,都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跑去拼命的洗了一阵手。   秦霄心里苦道:得,今天不用吃晚饭了!   墨衣总算是吐了个干净,抱歉的走到秦霄身边,低着头,怯怯说道:“大人……我……对不起!”   秦霄摆了摆手:“算了墨衣,你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换作是紫笛或是其他人。怕是看到第一眼就溜了。连我都快要有些受不住了。”   裴颂行说道:“大人,验过了尸首,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秦霄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和线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三具尸首,从手法和尸体形态上看,应该是死于同一个凶手手中,而这个凶手,很有可能是那种,心里变态之人。”   “心里变态?”   “咳……就是,神智可能有一点不正常,异于常人。内心有某种扭曲的想法和冲动。可能是受过打击,或是太过于压抑,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有一点儿……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指,凶手可能是‘失心疯’?”   秦霄点头笑了笑。也懒得跟他多作解释了:“算是吧。”   “那现在,我们从何处着手开始辑凶?”   秦霄道:“查明这三个女子的身份了么?这么些日子了,就没有人来报案说家里有人失踪了么?派人出去查探过了没有?”   裴颂行答道:“大人,这次的凶案,下官实在不敢大肆张扬。于是没有公然张榜找人前来认尸。连日来派出捕快数百余人次。调查死者身份,全无头绪。这一直没人来报案说有人失踪。下官在想,这三名女子究竟是不是长安人。”   秦霄摇了摇头:“应该是。而且,都是养尊处优的女子,不是什么下人丫鬟或是平民女子。”   裴颂行奇道:“何以见得?”   秦霄道:“一般来说,人的尸体落入水中被冲刷,穿得不牢的衣物都会被冲得脱下来。很多在流水中溺水而死的人被打捞起来的时候,都是赤身裸体的。这三名女子,全都光着身子,原因么,就是因为她们身上穿的是那种宽松大领的长安仕族豪门服饰。”   裴颂行辨道:“也有可能,被人施暴之前就被剥光了衣服呢?”   秦霄点了点头:“的确有这样一种可能。但是,你看她们的腹部,如果是平民女子,穿那种窄领对襟的粗布衣物,腰间系上粗布腰带,常年下来是会留下勒痕的。可是她们的身上,都没有。由此可见,这三人生前,一般都是穿那种系到腋下的长裙,或是开胸很低的罗衫襦裙。裴大人,虽然我大周的服饰崇尚开放和自由,但这种衣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吧?平民女子平常是不敢穿得这么暴露地。而且,你看看她们的手,虽然被浸得肿涨了,但从她们指甲的形状可以看出,平常是打理得很认真很仔细的,很有可能还涂过豆蔻彩油。而且,手上没有一点茧皮。足以见得,这三人,生前都是养尊处优的。而且就算是外地人,也应该在长安有相识或是落脚之地吧?难不成全都是半路上劫的?”   裴颂行惊声拜服:“大人见微知著,下官真是佩服之极!”   秦霄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我这也是在猜测,不一定全部准确的。这样一来,搜索的范围就小了许多。假如我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或是富贵人家,我家里失了人却不来报官也不敢来认尸,会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裴颂行想了一想,说道:“照大人这么推论,这三名女子,那还就是死于自家人之手?比如说,主人杀了侍妾或是外宅,怕被官府杖责流放,于是想到了抛尸灭迹?砍去头颅,就是为了让人认不出尸首来?”   秦霄笑了笑:“裴大人高见。这也是一种可能。现在么,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这三名女子的身份。到时候,就能够顺藤摸瓜的查上去了。”   三人且走且聊,离了停尸间,走到了县衙后堂。正巧这时范式德也来了,欢喜的走到秦霄面前就拜:“大人,范某又能与大人共事了!真是开心之极呀!”   秦霄呵呵笑道:“范先生快免礼。我办点事,离了你呀,还就是不自在,感觉少了些什么。”   范式德笑道:“大人还真是看得起我这老迂腐。想我在东宫里当个闲差,整日里无所事事,都快闷出病来了。现在可好,一纸调令让我到大理寺当了个大理寺正,协助大人办案。范某真是喜出望外呀!”   裴颂行和墨衣一起说道:“恭喜范大人了!”   范式德朝裴颂行拱了拱手:“裴大人客气了……唔,墨衣姑娘也在呀!这敢情好,不是李嗣业那黑蛋跟在一起,我要清静许多啦!”   裴颂行奇道:“范大人,你倒是厉害呀,如何一眼就分辨出她们姐妹俩的?”   范式德笑道:“裴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站在这儿的,若是紫笛,早早扑上来扯我的胡须玩了,哪里还会这么斯斯文文的。”   众人一起笑起来,墨衣羞赧的说道:“我这妹子,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秦霄顿了一顿,对裴颂行说道:“裴大人,这件案子,就在长安县查吧。没必要将尸首再运到大理寺去了。你现在就派出所有捕快衙役,暗访长安各个里坊,看看哪家有失踪的女人。就算是大海捞针,也先捞着,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强。”   裴颂行拱手长揖:“下官这就去办。” 第187章 失踪的乳房   回到家里的时候,餐桌上正热气腾腾,李仙惠和紫笛在等着秦霄他们一起吃饭了。墨衣朝桌上瞟了一眼——粉红狮子头,醋溜肥肠……当场把头一扭就跑了。秦霄也感觉没什么胃口,声称在外面吃过了,回到了屋里吹风扇去了。   范式德奇怪的说道:“怪也……大人和墨衣姑娘,怎么都不吃饭呢?”   李仙惠招呼范式德用了餐,回到卧房里坐到秦霄身边,抚着他的肩担心的说道:“怎么不吃饭呢?身子不舒服么?”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拍拍她的手:“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点,没胃口。稍后你叫紫笛给她姐姐弄点消夜,清淡点的……我么,就不用了。这几天也没活动,感觉吃得脑灌肠肥的。”   “秦大哥……”   李仙惠袅袅的坐到秦霄腿上,担心的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不适,就请假休息吧。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心疼呢……我又不比墨衣,没什么本事也不好见光,不能跟在你身边帮你什么。整日在家,就知道牵挂着你。”   秦霄抚着李仙惠的背轻轻的拍了拍,淡然笑道:“没事,我真没事。其实,只是在县衙内见了那几具尸首,有点恶心吃不下饭而已……嗯,不说这个了,怪寒碜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真是苦了墨衣那个丫头了。跟着我去干这种事情,她当场就差把肝胆都给吐了。”   “这么恶心哦……”   李仙惠皱了皱眉头。“秦大哥,说起墨衣么……你有没有想过。该将她怎么办的好呢?”   秦霄装傻的笑:“什么怎么办?她现在不是挺好地么。其实我更愿意她呆在家里陪你,没必要跟着我到处乱跑。”   “哎呀,你别装了!”   李仙惠在秦霄胸前轻锤了一拳。“你们的事儿。我还不清楚么?在江南地时候,把我接回来之前,她就喜欢上你了。算起来,我还是个入侵者呢。墨衣这姑娘真的不错,稳重、大方、温柔、睿智,武艺胆识也都不错,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倍了。你也不能总是误着她吧?”   秦霄狡黠地笑:“那要不怎么办?”   李仙惠恨恨的在他额头上点了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喽!大男人的事儿,还要问我么?与其让你在外面喝花酒。还不如先便宜身边地人呢!”   “呀呵呵!”   秦霄大笑起来,“看来,你还是挺生气地么!实话告诉你吧。这男人么,就是觉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要不那些喝花酒逛窑子的人,都是家里有妻妾的人居多呢!还不就是图个新鲜感,嘿嘿!”   李仙惠羞急的扯着秦霄的耳朵:“你敢你敢!看来到了长安呀,你真是学坏了!”   秦霄呵呵的轻笑,装出一副呲牙咧齿的狼狈样:“老婆饶命,再也不敢了!”   和李仙惠这样闹上一闹,秦霄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心中想道:这有家室地男人么,就是不一样了。在外面再怎么累怎么烦,回到家里也能感觉轻松愉快。仙儿,还真是个好老婆!   李仙惠伏到秦霄胸前,轻轻说道:“秦大哥,你怎么老是叫我‘老婆’呢?这个称呼似乎不是很好听耶!还要我叫你‘老公’,感觉像是两个老头老太太一样了。”   秦霄笑了一笑:“这个嘛,怎么说呢……你就当是,我们会白头到老,从少年一起慢慢变老吧。上次我听上官婉儿说起过关于这个称呼的事儿:说是有个穷书生呢,考上了功名,就嫌弃家里的老妻了。写了一个上联,叫‘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意思是嫌妻老丑,要纳妾了;他妻子就回了一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书生读了妻子地下联,被妻子的敏捷才思和拳拳爱心所打动,便放弃了弃旧纳新地念头。妻子见丈夫回心转意,不忘旧情,乃挥笔写道‘老公十分公道’,书生也挥笔续写了下联‘老婆一片婆心’。这事流传开了,就有些地方的夫妻开始称呼对方‘老公’、‘老婆’了。”   李仙惠嘻嘻的笑道:“哎哟,我倒是忘了呢,还是一个博文广识才思如海的上官婉儿呢!墨衣可麻烦了,又多了个对手……说起来么,上官婉儿也还是不错的,就是身份太显赫了一点。她那眉心的一点梅花锢刺青,可是引领了宫中朝流的哟!”   “刺青?”   秦霄心中突然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扒开李仙惠的胸衣就往里面瞅。   “你干嘛啦!还没有天黑呢!”   李仙惠羞怯的躲闪。   秦霄呵呵的傻笑了两声:“不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就让我看看嘛!”   李仙惠红着脸扭头看向一边,视死如归一般的说道:“看吧!”   李仙惠原本就饱满白晰的乳房,因为成了亲已作人妇,越发的娇挺傲人了。左乳上的一朵梅花朵儿刺青,更是魅力无穷,诱惑无边。   秦霄细细的看了几眼,喉节蠕动了几下贪婪的咽着口水,强忍住冲动问道:“仙儿,我一直没有问你呢。你胸口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李仙惠脸上一片潮红,却又有些失望的说道:“搞了半天,你是要问这个哟……之前么你也是知道的,徐小月为了让你发现我身份的破绽,故意在我胸前画了一个火凤凰。在彭蠡湖里泡得久了,自行冲得没了。这个梅花嘛……是我三年前在神都洛阳的时候,请一个叫风二娘的刺青师父绣上的。当时可流行了,我也是一时贪玩,就……”   秦霄眉头一皱:“你是说,风二娘?等等。她不是长安百玲珑地老板娘么,怎么又在洛阳?她会纹绣么?”   “是呀。怎么了?”   李仙惠惊讶道,“这个女人可厉害了!据说呀,她跟太平公主的关系非常好。与朝中地一些大员和王公。都有交情。她现在又到长安来开青楼了么?肯定是太平公主照顾的呀!而且呀,我还听说过一个秘密!”   秦霄追问:“什么秘密?”   李仙惠凑到秦霄地耳边:“这事你可别在外面乱说呵,是皇家的人才知道的……当初呀,张昌宗是跟太平公主好上的。后来太平才将他推荐给了武皇。而且据说呀,张昌宗能认识太平,跟风二娘也有关系呢!”   秦霄睁大了眼睛惊道:“这风二娘,敢情还真是不简单呀!专为皇族拉皮条地?”   “拉皮条?”   李仙惠疑惑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   秦霄呵呵的笑道,“看来,我明天又得去一趟百玲珑……”   李仙惠恨恨的揉着秦霄的脸:“还去呢!真要变坏了么?”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   秦霄乐呵呵的笑道,“这件案子么。有些疑点,我想去找风二娘问些线索。”   “是呵,问着问着,姑娘就坐大腿上了,花酒也喝上了。”   李仙惠不依不饶,“都怪三哥和阿瞒哥哥,把你带坏了。哪天他们若是再来了,我非骂他们不可!”   “放心吧我的好老婆!”   秦霄一发力将李仙惠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压倒在她身上,“明天我去百玲珑,把凶器放在家里不带身上好了,保证不犯错误!”   “凶器?”   李仙惠一时没想清楚,但马上恍然大悟,羞得不行了,“你胡说什么!那怎么好放!又不是钱袋钥匙一样的东西!”   “嘿嘿!”   秦霄邪恶的笑道,“带枪不配子弹总行了吧?来吧,老婆大人!”   “什么嘛,什么是枪呀子弹地……”   李仙惠娇羞的急问,但马上没了声音……   第二天清早,秦霄和墨衣、范式德就出了门,直奔百玲珑。   秦霄心中的疑惑是:三具尸首,唯独一具被割去了双乳。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掩饰死者地身分才这样做的。由此可以推断,死者地乳房上,很有可能像李仙惠一样,纹绣了某种刺青。没想到,这个风二娘还真的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连太平公主和张昌宗,都能扯上关系。怪不得在西市能够鹤立鸡群日进斗金。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秦霄特竟挑了个早点的时间来,百玲珑还没有正式开门营业。大批的嫖客妓女还相拥而眠做着美梦。扫地的龟奴认得秦霄,忙不迭的跑去通报,将风二娘叫了来。   风华绝代的风二娘摇摇绰绰的走了来,一脸媚笑的说道:“哟,是秦将军呢!一大早的就来啦,真是令人喜出望外!上次您可是不够意思了,走得那么急,连红包都没来得及给您呢!快来人呀,打理一间上好的雅阁请秦将军和他的朋友们进去休息,好酒好菜都快点呈上来!”   秦霄也不好损了她的面子,任由她招呼,跟着进了一间雅阁。   风二娘亲自为三人倒上了酒,笑笑的说道:“秦将军这么大早,还带着姑娘一起来,不是来喝花酒,是找我有事儿吧?”   秦霄笑了笑:“风老板倒是直言快语。秦霄也就不隐晦其辞,实话实说了。这次秦霄被授大理寺少卿,奉命查一起连环命案,想找风老板打听一些线索。”   风二娘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马上掩饰了过来,一脸职业的笑意:“秦将军,这么快要改称你作秦大人了哟?官升得可是快呢!我这百玲珑可是做的正当生意,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的。这命案么,肯定是给我这里扯不上什么关系的。这个秦大人可要细心着点办哪,要是让外人知道您到百玲珑来查命案,这楼里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我这饭碗也要砸了。”   秦霄摆了摆手:“风老板别急着冲动,我这话还没说完么。案子么,自然跟百玲珑扯不上什么关系。我是以私人的名义,来请教风老板一些问题。比如说,关于女子身上的纹绣刺青。”   “纹绣刺青?”   风二娘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什么问题么?既然跟百玲珑没什么关系,能配合秦大人查案,也是民女的责任和荣幸。大人有话就直问吧。”   秦霄说道:“我偶有听闻,风老板精通纹绣刺青之术,曾为许多名门闺秀做过,有这回事么?包括之前在洛阳的时候。”   风二娘微微的惊了一惊:“的确是有。大人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呀!昨天第一次见面,今天就能抖出我的家底来了。没错,我一年多前才到了长安西市开起这家百玲珑,之前么,一直在洛阳开店。秦大人你是知道的,干我们这行,少不得上面要有点关系。这伞走人就要跟着走,不然人走茶凉,事情就不好办了。于是我舍弃了在洛阳的家底,不惜斥巨资从洛阳搬迁到了长安来。当时么,我凭着这个手艺,的确是跟不少人套了些关系,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到了长安后,这种风气有些流行了,来找我纹的人就多了些。但我忙着做生意,一般的人是不给纹的。先后么,差不多给二十个女子纹过。”   秦霄道:“二十个?你是指,到了长安以后么?”   “是的。”   风二娘点头,“之前在洛阳时纹的一些人,大多是王公皇族的。人数稀少,也不便说起她们的名讳。”   “那来长安后,你纹过刺青的那些人,还记得么?”   “应该……是记得的。大多是一些,京官儿们的宠妾或是外宅。还有几个,是从百玲珑里面出去的。要不然我也不动手给她们纹绣了。”   “那就好。”   秦霄拍了拍手,“麻烦风老板,将这些人的名单写给我吧!这个,非常重要。若能破获此案,风老板就居功至伟了!”   风二娘恢复了那副风姿卓越的样子,妖媚万分的说道:“哟,居功可不敢!只要秦大人有空能来光顾一下,民女就感激不尽哪!”   说罢就取来笔墨纸砚,当场写下了二十余人的名单,和这些人现在的归属住地。   秦霄拿着名单心里乐了:好吧,总算有了第一条得力的线索——寻找失踪的乳房先! 第188章 可怕的端倪   三人马上起身告辞,要离百玲珑。秦霄想道,大清早的就来问案,人家还没开门做生意呢,好歹要表示一下,就扔了一链银子在桌上。风二娘感激涕零,好说歹说让秦霄收下了她的一个红包。走到外面打开一看,呵,好大手笔——两根黄澄澄金条,少说也有五十两!   西市大街上的人流已经稠密起来,为了避免再出现昨天那样被粉丝包围的状况,三人叫了辆马车,往长安县衙而去。   车上,范式德奇声问道:“大人,你来长安也不过二三月的时间,为何知道这么多事情?连百玲珑老板娘的底细都查得清楚了?”   秦霄笑道:“这个……纯属意外!”   到了长安县衙,裴颂行正在大堂处理公务。三人稍等了片刻,裴颂行便亲自来了。秦霄将名单交给他:“速派人去密查这些女子踪迹,若有失踪者,立马回报!”   裴颂行看了一眼名单,惊奇道:“秦大人,这些全是京城要员的宠妾外宅呢……大人如何弄到这样的名单的?哦……下官多嘴,马上差人去办!”   裴颂行走后,范式德说道:“大人,卑职还一直没见过尸首呢,也没听大人说起过验尸之事。不如趁这点时间去看看吧。”   秦霄端坐在那里,慢慢的啜饮着一杯茶水:“范先生若是想减肥呢,就推荐你去看一下。不然还是别看的好。验尸结果我讲给你听就是了。倘若看了,范先生就会像我和墨衣一样,昨天晚饭都吃不下了。”   范式德愕然的愣了一愣:“如此……也好。”   长安县的捕快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三人坐着聊了没多久,马上回报了结果。名单上的二十人中,有七个人随着调离的夫家离了长安,另外十三人,有十一个安然无恙。另外两个,都是鸿驴寺少卿苏万年的外宅。原是百玲珑楼里的妓女。其中一人被立作了小妾,另一人一直养在长安城东大慈恩寺附近的外宅里,邻里已有十余日没见过她地人了,至今没见她回家。也不见苏万年去光顾。这个女子,名叫肖瓶儿。   秦霄嚯的站起身来:“走,进宫。去鸿驴寺!”   皇城太极宫门口的侍卫,看似都已经认得秦霄了,马车畅通无阻的进了朱雀门,左边就是鸿驴寺和鸿驴客馆,专门接待外宾使臣地地方。鸿驴寺少卿,也和秦霄的大理寺少卿品衔一样是四品朝臣,算是专司外交的官儿。   秦霄等人到了鸿胪寺表明来意。马上有人告诉他,苏万年奉旨调离京城,前往江南岳州任刺史去了!   秦霄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这么巧?   问他什么时候走地,说是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秦霄又找苏万年的同僚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知道他就住在鸿驴客馆里,在京中没有置府宅,只是养了个私宅小妾。平常的为人处事也还算低调忠厚,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   秦霄思索了一阵,马不停蹄的进了大明宫来到中书省,繁琐地通报等待之后,终于见到了在这里主事的宰相张柬之。   秦霄说道:“阁老。秦霄正在查那件案子,不料竟查到了一名朝中大员的头上。他就是鸿驴寺少卿苏万年。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凶手,可我估计,他至少也脱不了干系,或者说是个知情人。只是秦霄刚去找他,就得知他被调离了京城到岳州当刺史去了。据我所知,像这种四品以上官员的调任,都必须有阁部地同意吏部的批文,才能成行。所以秦霄想来请教一下阁老,知道苏万年调任的这件事么?”   张柬之略作思索。抚着白须说道:“不错,苏万年调任的事情,是本阁亲自批阅的。但是,那不是吏部呈上来的,而是御书房下的制诰。所以,当时本阁就毫不犹豫地给批了。”   秦霄疑惑道:“照此说来,苏万年调任,算是皇帝的意思?”   张柬之看了秦霄一眼,含糊其辞:“算是,也不全是。”   秦霄心里怔了一怔,恍然明白了过来:莫非,又是张易之和张昌宗,阻塞了皇帝与群臣之间的联系,私下的批奏?   秦霄轻声问道:“阁老,恕秦霄斗胆……皇帝陛下,是不是……又生病卧床了?”   张柬之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个,本阁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今日皇帝没有上朝就是,群臣的折子,都由太监直接收了,送进了长生殿御书房。”   秦霄心中暗暗疑道:照张柬之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了。他说得这么含糊其辞,看来肯定是去见武则天没有见到碰了壁。武则天又病了,二张开始胡作非为,马上将苏万年调离了京城……   秦霄心里斗然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急急拜辞张柬之出了大明宫,对裴颂行说道:“裴大人,你马上回长安县衙,命捕快持我的大理寺传唤令去追苏万年!务必要将人给追回来!他若反抗拒绝,可依法逮捕,将人擒来!”   裴颂行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上了马车就走。   范式德低声说道:“大人……这事,不会跟二张有关吧?万一跟他们扯上关系,那事情可就……”   “不好说……”   秦霄面色严峻的摇了摇头,果断说道,“走,先去一趟左卫率府。”   到了东宫左卫率府的时候,李嗣业等人正在操练兵马,好一派虎气生生。见到秦霄到来,众将官纷纷大喜,齐齐拜倒声震霄汉地吼道:“大帅!”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将李嗣业、田珍和万雷叫进了率府里。   秦霄说道:“万雷,你现在去一趟左卫率特种营,将邢长风和所有特种营的兄弟调回来。”   秦霄顿了一顿,“分批秘密进城,全都驻扎到我府里。日夜轮流看护守卫,千万不可懈怠!”   李嗣业急道:“怎么了大帅,有大事发生么?莫非还敢有人要去你府上闹事不成?”   秦霄面色冷峻的说道:“现在还说不准,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李嗣业,你跟我家里人比较熟,现在就去我家吧。刑长风等人来了,你作安排。记住,不可大肆折腾,暗中护卫即可!因为现在,我也不能确定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们大家,也切记一定要小心、低调。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田珍。”   田珍拱手上前:“末将在,大帅吩咐就是。”   秦霄说道:“我们这些人当中,就你在左卫率里当差时间最长,对兄弟们最了解。从今天起,你全权代理掌控左卫率。没有我的批令……任何人不得出府半步,更不许惹事生非,只在府里操练就行了。并且。随时准备听我调谴!”   田珍也意识到了似乎会有大事发生,凛然应诺:“大帅放心!左卫率现在已不是昔日的一盘散沙公子军了,令行禁止,断然不会出问题!”   秦霄一挥手:“好了。分头去办事吧!记住,不要太过张扬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刚才我说的这些话,不要让在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明白了么?”   三将齐齐拱手:“明白!”   然后出府办事去了。   范式德惊愕不已:“大人……这!莫非,真有大事发生?”   秦霄缓缓摇了摇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其实,我也说不准。只是防患于未然。现在这种多事之秋,若不多作几手准备。一旦有什么变故,再作反应可就迟了。墨衣……”   一直沉默不出一声地墨衣拱手上前:“墨衣在。”   “你还是……”   秦霄有些犹豫,“回家陪着仙儿吧?”   墨衣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低声道:“大人都在家里布置了防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更何况,还有李将军、邢长风和妹妹、铁奴这些人在。大人,你就让墨衣跟在你身边吧。就算有什么危险,也是个照应。墨衣别无所求,就算是给大人牵马坠镫也行。”   秦霄微叹了一口气:“那好吧……不过,假若遇到什么危险。到时候你可要听我的话行事,不要冲动和任性。”   墨衣点点头:“墨衣明白的,大人放心就是。”   秦霄心里暗想道:倘若事情真的跟张易之等人有关,自己时时都等于是提着人头在行走,步步危机。墨衣跟在身边,还不是跟着一起涉险么?   秦霄又道:“范先生,你还是回大理寺吧。若有什么要请教的地方,我自己来寺里找你。”   范式德淡然的笑了笑,摇摇头:“大人,范某人虽然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未必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在江南的时候,什么生死大事都熬过来了,现在岂会有所顾忌?正如墨衣姑娘所说,大人,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直到将这件案子查清为止!”   秦霄既有点感动,也有些无奈,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在裴县令去追人地这段时间里,我们再去一趟百玲珑看看。这个地方,可不简单!”   百玲珑已经开始营业了。秦霄等人刚刚走到大门口,就被迎了进去。秦霄也不说多话了,找了个龟奴对他说道:“请你们老板娘来见我。”   龟奴回道:“回秦大人话,老板娘方才料理了楼里的事情后,就出门去了。”   “去哪里?”   “今天是八月初五,道家雷声普化天尊的圣诞,老板娘按惯例去了宝龙道观敬香去了!”   旁边的范式德惊声轻咦了一声:“宝龙道观?”   秦霄听得清楚,知道他有话要讲,于是走出百玲珑,问道:“范式德知道一些什么?”   范式德颇有顾虑的左右看了一眼,将秦霄请到一个僻静之处,低声说道:“大人可知道,神都的白马寺与明堂?”   秦霄思索了一阵,这两处地方现在可都是名声赫赫,是大周的人没有不知道地。可是摆在一起说的话……秦霄心中微微惊了一惊,说道:“白马寺与明堂,都与武皇的男宠薛怀义有关。前者是武皇特意为他修建了在那里当过住持,后者曾被他一度焚毁……范先生说这些话,莫非是指,这宝龙道观,是武皇替张易之兄弟们修建的?”   范式德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宝龙道观虽然不如白马寺和明堂出名,但确实是武皇替二人造的。武皇可能也有意低调行事吧,没有对外张扬。修了这么家道观,算是让兄弟二人有个修心养性的所在,避开朝中非议。”   秦霄心中暗暗想道:修道?修个屁的道……现在的许多皇室和贵族,都打着出家修道的幌子,暗行荒淫无道之事。这风二娘居然去宝龙道观敬香……这事儿,看来越来越蹊跷复杂了!怎么一件小小的民案到了我手上,就能牵扯出这么多东西?莫非那三大元老早就猜到了这其中地一些事情,才找了我这个可怜虫替他们去查?妈的都是奸人,把老子当炮灰呢!看来这事,肯定简单不到哪里去了,我做的那些准备措施,还是很有必要的!   待二人聊了个段落,墨衣插上一句说道:“范先生呀,我觉得呢有时候也怪不得李将军骂你,呵呵!你有话就直说嘛,绕的圈子也太大了一些。”   范式德愣了一愣,呵呵笑道:“墨衣姑娘教训的是,老朽……真是太过于卖弄迂腐了。”   一时间,三人倒显得漫无目的了,范式德低声道:“大人,现在要不要去一趟宝龙道观?”   秦霄摇了摇头:“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我们知道的东西,太有限了。万一弄个打草惊蛇,逼得人家狗急跳墙,那就不妙了!或者说,案子也有可能和那边扯不上什么关系呢?我们岂不是自作小人授人以柄么?还是等裴县令那边的情况看看再说吧。”   秦霄不由自主地仰头看看了天,心中又有了一些阴抑:官小位轻,就是这样被人忽悠来忽悠去的。长安的这趟水,比起江南来,那可真是太平洋和小池塘了。我还是,稳中求胜吧,不能出险招了…… 第189章 杀机四伏   三人且走且聊,不自觉的就出了里坊街道,上了朱雀大街。宽逾百米的大街上,车马人流不息,好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秦霄放眼看着堪比21世纪都市规模宽长大街,心里徒然升出一种无助的感觉。相对于整个长安,朝堂,百官来说,自己真是太渺小了。假如这件案子,真的涉及到了那些人的话……到时候,恐怕真的会面临某种灭顶之灾。   范式德跟随秦霄许久,已经练就了一套察颜观色的本事,此时低语道:“大人,卑职有句唐突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墨衣轻笑:“范先生又要拐弯抹角了。你明明知道,大人会说‘范先生请讲’。”   秦霄呵呵的轻笑了两声,点头。   范式德干咳一声,低声道:“大人既然知道了此案重大,涉及的人物可能是惹不起的。那是不是可以考虑……退出事外,明哲保身,不再查下去了?再或者,浅尝辄止,凡事不必像在江南时那样深究,求个透彻。毕竟当时,有皇帝给大人撑着腰。现在的这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   秦霄深呼吸了一口,缓缓说道:“范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有想过。但是事实上,从被授为大理寺少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假如这件案子,真的涉及到了那几个朝中重量级的人物,他们没理由不知道我已经查到了什么程度。比如说,我今天早上去了百玲珑,然后又派人去查了名单上的人,最后又去了宫里,进了鸿护寺和中书省。如果我是他们,定然默认秦霄已经查到他头上了。就算我在这时候收手。他们也是不会放过我的。宁可错杀千人,也不可令一人漏网。我们的性命,对他们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另一种情况就是,本案跟他们根本就是谈不上什么关系,现在看到的,都是迷雾和假象。假如我现在退缩。一来大理寺、刑部那边无法交待,二来得罪三大元老。这种后果。比前面一种,似乎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现在根本就是骑虎难下。要想安然脱身,还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不管是哪种结果,事情到了最后,都应该会是一个不平凡的结局。”   范式德慨然长叹:“难道真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么?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就非得要遇到这种事情?我算是明白,大人在左卫率府的时候,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安排了。但我还是担心,万一事情闹得大了,小小的一个左卫率。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秦霄皱眉摇了摇头:“现在京城里的几大武装,其一是武懿宗的北衙,其二是李重俊的南衙。再就是东宫六率。而东宫六率,又以我手中的左卫率居首。同时,东宫的实力,也是最弱的。而隐藏了实力的一些人,就是在朝中、军中亲信较多的武三思、太平公主和唐休璟了。尤其是唐休璟,在军中威望无人可及。倘若真要发生什么大事,他的力量,就是举足轻重的。他的立场,也将直接决定力量的平衡。而现在,他被调到了东宫……范先生,你认为这说明了什么?”   范式德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来……深谙帝王之术的武皇在卧病之前,当真是做了一件明智的事情,实力均衡。也难怪张柬之、姚崇他们,会伙同唐休璟一起来找大人,让大人经办这件案子了。现在看来,三大元老也应该是知道,这件案子可能涉及到什么人对么?这样一来,有唐休璟作为后盾,大人也可以多几份胆气了。”   秦霄苦笑了一阵:“算是可倚仗的后盾,也是架在脖子上的屠刀。事情办得好,三大元老自然是助我一臂之力;办得砸了,他们来个不闻不问或是落井下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朝堂之上,政局之中,就没有真正的好人、敌人和朋友。只有立场和利益……只有我们这些可怜虫,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范先生,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么?”   “卑职鲁钝,请大人赐教。”   秦霄剑眉怒挑,冷冷的哼道:“我是在想,假如我有一天也将他们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应该,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说罢,秦霄双手剪背,自顾朝前走了。   范式德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讪讪的说道:“墨衣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大人自从从江南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墨衣淡笑的摇了摇头:“大人没有变。只是,环境逼迫他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了更多的本色。范先生,你是没有在战场上见过大人的杀气和霸气的。其实……大人是一个,很霸道同时却又很内敛的男人。只不过大多数的时候,环境不容他表现出来而已……”   范式德愣住了:“有么?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呢?……”   长安县衙派出去的捕快,比想象中的还要回来得快。三人刚到了长安县衙坐下没多久,飞马回报——“苏万年有消息了!”   苏万年携全家老幼离京赴江南上任,在长安通往洛阳的官道之上,被人袭杀,全家十七口人,老幼不留立毙当场,尸首已收入洛阳京县!   秦霄脑海里轰然一声炸响:“果然如此!看来,事情真的是朝麻烦的一端演变了!”   秦霄呆坐在椅子上,喃喃的想道:事情的真相,看来已经不显得那么重要了……这件案子,就像是一团麻绳球的线头,再顺着拉下去,扯出来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在了秦霄的心头。   裴颂行和范式德见秦霄大异于平常的陷入了沉默,都有些微微的吃惊。静了半晌,裴颂行轻声问道:“秦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霄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裴大人,你先率长安县捕头,带着大理寺文书,去洛阳县将此案接手过来。我……要先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稍后,再来洛阳,与裴大人汇合。”   裴颂行似乎也查觉到了事情非同一般,惊声问道:“秦大人,此案,莫非……并不是普通民案那么简单?”   秦霄摇了摇头:“暂时不好说。也没法儿解释,你先去吧。”   裴颂行拱手长揖:“下官这就去办……”   裴颂行走后,秦霄带着范式德和墨衣,飞速赶奔东宫,到左春坊,去见那个军中泰斗——唐休璟去了!   唐休璟似乎专程在等秦霄一样,古铜面庞上虽然漾着笑容,但一如既往的不怒而威,眼神里也透出一股严峻之色。   秦霄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唐大人,秦霄昨日接手去查的那起连环杀人案,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简单。秦霄担心,这一路查下去,会弄出某些大事来。所以,有些彷徨和犹豫。不知唐大人,可否指教秦霄一二?”   唐休璟抚着长须,淡然笑道:“秦霄,你的确是很不错。难怪张老怪和姚崇他们都要力挺你。实不相瞒,关于这件案子,老夫虽然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但是凭着想象,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这件案子,可能的确会牵扯到某些事关朝廷大局的人物。你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获得这么多的线索和认识,的确是很难得。不过,老夫只能对你说一句话:你现在,就是个大理寺卿,朝廷派出去查案子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的事情……你管不着,也不必管。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么?”   秦霄深吸了一口凉气,拱手应道:“秦霄明白了,多谢唐大人指点。秦霄这就飞马直奔洛阳,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唐休璟抚髯长笑:“儒子,可教也!去吧!”   三人出了东宫,范式德惊声问道:“大人,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秦霄长吸一口气:“唐休璟的八个字——‘你管不着,也不必管’,就说明一切了。看来,朝中正蕴量着一场重大的变故,甚至是……剧变!而这场剧变的发起,就是现在我手上,这件看似无足轻重的连环杀人案!”   范式德不由自主的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低声惊道:“如此说来……唐休璟等人,已经暗中谋划好了?”   秦霄不想再接着聊这个话题,闷哼一声挥手道:“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该来的,总会要来。躲是躲不掉,逃是逃不脱的。走吧,去洛阳!”   三人骑上快马离了长安,朝洛阳飞奔而去。   虽然时已入秋,但午后的骄阳依旧如火般毒辣。今年是个逆秋,秋老虎的酷热,比之盛夏毫不逊色。   骑马快奔了一阵,正到了一片树林边。秦霄看着喘着粗气的宝马,放慢了一些速度,准备在这里稍事休息。范式德和墨衣的马稍慢,此时迅速跟了上来,也准备下马休息一阵。   三人刚刚下马,秦霄猛然感觉到一些异样,大声喝道:“退后!”   说罢拉着范式德的手抽身就往后疾退而去!   墨衣脚尖疾点,瞬时退出数步。   几乎是在同时,树林中“嗖嗖”地射出数十余支箭矢,齐齐插在三人刚才站立的地方。   墨衣噌地一声拔剑出鞘:“何方宵小,如此胆大妄为!还不出来受死!”   秦霄将范式德挡在身后,凛然说道:“墨衣,别喊了,人已经闪了。”   墨衣惊声道:“居然……如此迅速!”   秦霄冷冷说道:“哪里是什么宵小犯事,分明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截杀。一击失败,马上遁走,就是忌惮你我的武艺,怕落活口和线索在我们手上。如此井然有序,除了组织严密的军队里的好手,不作他想。你们看这些箭头,清一色的军用破甲箭。”   范式德惊声道:“大人,看来……他们真的不会放过你了!”   秦霄闷哼一声:“事已至此,容不得我们多想了,速去洛阳!”   神都洛阳,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平民百姓,是不会意识到这些危机的。秦霄等人马不停蹄直奔洛阳县衙,迎接他的洛阳县令,却是一个半生不熟之人。   县令通报姓名之后,秦霄微惊道:“张将军,你什么时候调任到洛阳来了?”   现任的洛阳县令,居然是之前在江南,与李重俊一同统兵而来的并州兵马大都督张仁愿!   尽管已经年愈五旬,但出身行伍以善于带兵勇猛过人而著称的张仁愿,依旧是精神矍铄身板挺直,呵呵的笑道:“原来大理寺派来的,居然是力破江南逆党的秦大人!真是久仰久仰啊!想当初,老夫与卫王同时领兵,接应秦大人成了江南之功,却一直缘铿一面未得相见,今日得见秦大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秦霄笑道:“张大人太过抬举秦霄了。秦霄年幼无知,还需张大人处处提点才是。”   “唉,秦大人太过谦虚了!”   张仁愿豪爽的大笑,“别人不知道你的能耐,我们这些在江南与你共过事的人还不清楚么?那一案事后,朝廷也开始与突厥修好,北疆暂时无事。老夫就被任命为并州大都督兼检校洛州都督,知洛阳县令事,也算是朝廷给的嘉奖吧,品衔未降,职务轻闲了一些。”   秦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检校”洛州都督,那不就是统率神都所有兵马了么?虽然只是遥授虚职,也足以见得张仁愿现在是深受朝廷信任了。知洛阳县令事,就体现得更明显了。洛阳是大周的都城,虽然现在武皇迁居到了长安,但这里亲民县令,仍然不是一般人能胜任得了的。这个张仁愿,不仅身负赫赫战功带兵有方,看来治理政事,也别有一套。   略作了一番寒暄之后,张仁愿就亲自将秦霄等人领到了洛阳县停尸间,带他去看苏万年一家老小的尸首了。 第190章 蛛丝马迹   苏万年一家老小十几人的尸体,已经僵直发硬了,齐齐摆放在停尸间里。秦霄上前一一查验,发现这些人都是一刀致命,或断喉,或穿胸破腹。苏万年年约五十,貌不惊人身材普通,属于那种容易被人群淹没不出彩的人物。和她死在一起的,就有一个年轻女子,大约二十余岁,胸前纹着一朵绣菊。   秦霄对张仁愿说道:“张大人,可否对秦霄讲一讲,案发之时的情况,和验尸、勘察现场的发现?”   张仁愿说道:“据仵作验,这些人大约是死在昨日子时。身上的伤痕,大多是一击毙命,十分的干脆利落。案发之地,神都与河南县交界处的永昌驿附近,现场老夫今天已经去亲自查验过了。除了血渍、死人,再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真是奇哉怪也!看来,是有预谋的雇凶杀人,凶手也是老练熟络的杀手,或是江湖上的老贼强盗。苏万年等人携带的金银首饰,全部都被搜刮一空,现场的衣物行李,散落成一片。由此老夫推断,凶手应该是强盗的可能性大一些。深夜见了独行的马车,便一拥而上将人杀死,劫财而逃。”   秦霄思索了一阵,微笑的略略摇了摇头:“张大人,请恕秦霄失礼。事情,恐怕并非是如此简单。”   张仁愿惊奇道:“哦,秦大人莫非有何发现?说实话,带兵打仗老夫是不惶多让,这查案推理么,就远远不及秦大人了。秦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老夫在军队里混得久了,也落得个直脾气,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秦霄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如张大人所说。案发之地,是在长安与洛阳之间的官道之上,神都与河南的交界处,而且,附近就有一个永昌驿。那么秦霄就奇怪了,夜半子时,苏万年为何还要急着赶路?此时城门都已经关闭,就算他到了神都,也只能在城外等候到天亮。那么,秦霄就推断,他的目的地。应该是去河南县。因为一个县城的城门。以他的身份,还是有把握叫开的。可是这样一来,按他的路程方向分析,大半夜的时候他应该是经过了永昌驿站的。奇怪的是,他为何没有做任何停留?所以我想,当时的那个地方,并非是案发地点。他们,很有可能是被杀后,移尸的。”   张仁愿惊道:“照此一分析,还真是极有可能!大半夜地,谁会没事急着赶路呢?我若是苏万年,肯定就在永昌驿休息了!咦,老夫倒是想。那案发之地,不会就是永昌驿吧?”   秦霄一拍手:“极有可能!凶手在永昌驿将他们杀了,然后拖到半路,放在了河南县与神都交界处,布成一个假现场的迷局,让我们想不透他是要去哪里,引我们入歧途。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偏偏又落了两个大大的破绽!”   众人一起惊问:“是何破绽?”   秦霄说道:“其一么,就是掩耳盗铃一般地,将尸体运到了已经过了永昌驿的地方。张大人刚才已经说了,既然有驿站,为何还不进去休息呢?其二么,从死者身上的伤痕来看,全都是一刀致死,可见凶手当时十分的果断就将他们杀了,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匪盗抢劫,无非是求财。将人抓住,通过伤害、殴打等一些手段,逼他们自己交出藏着的财物,这样才会省时许多。更何况,凶手在杀人之后,现场就剥开他们的包袱行李寻找财物,将东西散落得四处都是,这就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杀了人,劫了东西,应该带着包袱行李赶紧逃走,寻个僻静的地方再翻找财物才是,哪里会嚣张到就在官道上翻找?现在又不是兵荒马乱无人约束的乱世,怎么会容得他们如此行事?所以,发现尸体的地方,必定只是一个鱼目混珠的假现场!”   张仁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感叹道:“还真是名不虚传,老夫算是相信秦大人的能耐了。这样吧,照秦大人所说的,老夫现在就派人去永昌驿查看,想必一定会有所发现!”   秦霄点头道:“秦霄愿意亲自去一趟河南县永昌驿。张大人,在苏万年的遗物中,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说,信物、玉佩、信笺这些?”   张仁愿朝后面招了一下手,一个衙役捧着一包东西过来了。张仁愿说道:“苏万年的所有遗物,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一些衣物,他的官凭印绶,身份文蝶,朝廷调令和几封家书,全都不少。唯独没了财物,连一个铜板和连女人头上的钗饰也没有留下。”   “有家书么?”   秦霄说道,“取来我看。”   “家书只有一封。”   张仁愿说道,“苏万年全家住在长安,所以没什么太多家书。这一封信,好像还是个什么远方的亲戚写的,呶,在这里,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秦霄接过信展开读了起来,娟秀的女子笔迹,大概是苏万年的某个远房侄女儿,大多是一些问候的话语。然后后面两句写道:“……不幸夫君崩亡,现已举目无亲,唯盼叔父大人垂怜收留。侄小怜乞道拜上。”   秦霄看后说道:“哦,还是个小寡妇亲戚,想要投靠苏万年的。范先生,你来看看,这个落款好不奇怪,有‘乞道拜上’这种说法么?”   范式德仔细看了几眼,说道:“家书么,大抵不会写得那么严谨认真,更何况是个女流,估计学识不丰,误用的吧。用了个乞字,表示谦恭。”   “咦,等等!”   秦霄将书信又抢了过来,仔细看道,“侄——小怜!夫君崩亡,不会这么巧吧!”   众人齐声问道:“怎么了?”   秦霄看向范式德:“范先生,还记得我们从江南回京时途经河南,查的那一桩‘翠涎玉’的案子么?案中不是有个女人,叫做苏小怜?”   范式德也惊道:“正是!苏小怜的男人马成乾。就是那时候暴死的!但是大人,这会不会也太巧了一点?”   秦霄静静的思索了好一阵,努力理清着头绪,缓缓说道:“越是看来巧合的事情,其中越有必然的联系。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不可放弃。墨衣!”   墨衣拱手上前:“大人请吩咐!”   秦宵说道:“你与范先生。现在就去一趟河南。苏小怜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是认得紫笛的。所以,范先生引路带你去她家后,你可以假装认识她,将她的笔迹与书信上比较一下。若是相同。就将人秘密拿下。等候我与张大人前来。”   墨衣与范式德一齐应诺:“是!”   二人正欲转身就走,秦霄将他们叫住,低声嘱咐道:“说不定这回有些危险,一定要多加小心!”   墨衣抬头深看了秦霄几眼,低下头去:“大人放心,墨衣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旁边的张仁愿自然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秦霄在忙些什么,此时才惊疑问道:“秦大人,你安排他们去做什么?”   秦霄笑道:“张大人恕罪,这些事情,一时恐怕解释不清楚了。不如我们现在就上路去永昌驿吧。路上再跟张大人慢慢细说。查验一下那里的情况后,也好去与范式德他们汇合。”   张仁愿一挥手:“那好。走吧!”   正欲离开停尸间,门外走进来一个矮小不显眼的男子,冲着秦霄就拜了下去:“小人陈果,给秦大人磕头了!”   张仁愿愠怒道:“小小地仵作,竟敢大胆挡路,还不闪开!”   秦霄摆了摆手:“张大人息怒,此人是秦霄的旧识。陈果,我不是叫你回漠北老家了么,你怎么又留在了洛阳?快起来说话吧。”   陈果站起身来,欣喜的看着秦霄:“小人蒙大人赦罪给了一条生路,一直感恩在心。本想去长安拜见大人,却因为左右的事情绊着一直未能成行。小人没有回漠北,这……还要请大人多多恕罪。小人,实在是忘不了怜儿。她让我等三年再来找她,那我就在洛阳等她!就算不见面,离得近一点,我这心里也踏实一些。于是我就到了洛阳,重新干回老本行,做了一名仵作。哦,这屋中之人的尸首,就是小人验的。”   秦霄差点捶胸顿足:“你怎么不早一点出现?要是这样,也省了许多事情,没必要叫墨衣他们去验那封书信的笔迹了,你肯定是认得苏小怜的笔迹的呀!”   陈果尴尬的笑了笑:“回大人话,小人……一字不识,看到斗大的汉字儿,全都是写得一样的……小人只认得一些突厥文。这汉话,也是好不容易才说得流利地,却是不会写,也不会认。验尸的时候,旁边还要一个人帮我书写口辞呢。”   秦霄苦笑的摇了摇头:“罢了,现在不是闲谈叙旧的时候。这样吧,张大人,让这个陈果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永昌驿吧,我还有些话要问问他,而且说不定他就能发挥一些作用。”   张仁愿点头:“那好,我们走吧!”   二人带着陈果和十余名洛阳捕快,骑着快马直奔永昌驿馆。   永昌驿馆,院落齐整,几间大瓦房,一片和详,似乎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驿丞是一个三四十余岁的男人,相貌普通身材倒是高大结实,拱手拜于道旁,请秦霄和张仁愿等人进了驿馆。   张仁愿废话不说,一挥手,捕快就闯了进去开始细细搜索。秦霄将驿丞叫住,问道:“最近两天,有没有京城里的人,在驿馆中停留住宿?”   驿丞答道:“回大人话,永昌驿离河南县不远,大多数的旅人都宁愿多走一趟路进河南县休息。所以,永昌驿一直人流不多。最近两天,没有京城的人在此留宿。”   秦霄细细的打量着驿丞,冷不防的说了一句:“你是武将出身吧?看你骨骼身形,应该是出身于行伍。所行的礼,双拳紧抱,也更像是军礼。”   驿丞微微的慌乱了一阵,将抱拳的手放得松了一些:“回大人话,小人的确是在军中当过两年兵。后来才被调到这永昌驿当了驿丞。”   “哦,原来是这样。”   秦霄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永昌驿打理得不错嘛,今日我们这一行人,就在这里住下了,能安排得下么?睡铺床位,饮食器具,可曾完备?”   驿丞慌乱的吱唔了一阵:“应……应该没有问题!”   秦霄心中冷笑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好,先领我去酱菜窑看看。本官对酱菜那是情有独衷啊!而且本官发现,所到之处的驿站,几乎都备了不少的酱菜。这永昌驿,应该也有不少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领路?”   驿丞浑身一抖,额上冷汗直下:“回大人话……永昌驿,没有酱菜窑。”   秦霄直直的逼视着驿丞,突然一声厉喝:“来人,将此贼与我拿下!”   身边的几名捕快一拥而上,将驿丞按倒在地。驿丞使劲挣扎,大声叫屈。   秦霄冷笑道:“行了,你就别叫唤了,你根本不是什么驿丞。我大周的驿馆,设施何其齐备,你居然说没有酱菜窑?那简直是天下的笑话!而且你连驿馆里有多少床铺器具都搞不清楚,哪里会有这样的驿丞!你分明就是军队里的人,老实交待,你是什么来路!”   驿丞猛一扬头,嘴角吐出血来,眼睛睁得奇大!秦霄大叫一声不好,急急上前欲掐住他的下颚,但也已经是太迟了——驿丞咬舌自尽了!   令人惊奇的是,驿中居然就只有他一个驿丞,没有个永属和下人。看来他的同伙,大多都已经撤了,留他一人在此断后,自以为安然无事。   众捕快搜到地窑,果然在酱菜缸里发现了好几具尸体,看来就是之前的驿丞和下人。   张仁愿惊声道:“秦大人,看来这永昌驿,还真的就是案发之地呀!尽管已经收拾得干净没了血迹,但从这些驿丞之死就可以断定,这处地方肯定发生过大事,非同寻常!”   秦霄想了一阵,突然睁大了眼睛急道:“速去河南县!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191章 拼了!   张仁愿奇道:“秦大人为何如此着急要去河南县?”   秦霄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现在来不及解释清楚了!张大人,你率人马上赶往河南县衙,务必要找到河南县县令王子叶,将他严密监控并保护起来。我和陈果,先去一趟苏小怜家中接应范式德与墨衣,稍后就来与张大人汇合!”   张仁愿翻身上马:“既然如此,老夫去也。居然有人敢在老夫坐镇的洛州闹这样的事情,真是气煞人了!秦大人,你也多加小心,速来河南县与老夫汇合!”   二人兵分二路,骑上快马各自飞奔而去。   秦霄一路心里暗道:苏万年是去岳州当差,按理说走水路从汉水顺流而下,是极其顺道的。可他偏偏绕着路儿从神都、河南方向走,分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莫非就是为了接苏小怜么?河南县令王子叶,当初办那件案子的时候,就特意没有动他,为了放长线吊大鱼。假若他真的跟“翠涎玉”和现在的案子有关,那么,他现在的处境,一定是很危险的了。敌人的爪牙都已经伸到永昌了,河南县衙中还会太平么?   又是一个,庞大的阴谋……   离苏小怜家不远的时候,正好迎头遇到墨衣和范式德。秦霄见他二人安然无恙,不由得暗自吁了一口气。   “找到人了么?”   秦霄在马上问道。   “没有,早已是人去楼空。”   墨衣回答,“不过。我们在她租房的房东那里,看到了她之前写下的租契,对比书信中地笔迹,果然是一模一样。”   “多久前不见的?”   “房东也不清楚。因为苏小怜根本没去退房。我们在她家附近遇到一个女乞丐,听她说起,从七八天前起。苏小怜就没有回家过了。”   “女乞丐?”   秦霄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突然心头一亮:“赶紧回去,找到那个女乞丐,她可能就是苏小怜!”   众人一起惊呼:“什么?”   “快走!”   秦霄猛挥马鞭朝前奔去,心中暗道:苏小怜“乞道”拜上——“乞道”行乞于道!根本不是什么谦恭之辞,而是表示。她化装作乞丐,在路旁等苏万年!看来,苏小怜已经预料到了危机,而苏万年则是不信邪。堂而皇之的朝河南县而来!   四人策马赶到苏小怜家,到了墨衣说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蓬头垢面浑身邋遢地女乞丐坐在路旁,自顾低着头,痴痴傻傻的样子。   秦霄将陈果唤上前来:“去认认吧,是不是她!”   陈果慌张张的跳下马来跑到女乞丐身边,将她地头发拔开。女乞丐惊慌的朝后躲,一副神经不正常的样子。   陈果疯狂的大叫:“怜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苏小怜像是惊吓过度,此时方才苏醒一般,一声号哭就扑进了陈果的怀里!   秦霄心中惊道——还真的是苏小怜!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当真是奇迹呀!   不容苏小怜与陈果有多少时间抱头痛哭,秦霄马上将他们带到了街市,这里人流较多,相对安全一些。找了家客栈众人安顿下来。秦霄差墨衣上街替苏小怜买来了衣服,叫那个满是不情愿地店小二打来了热水,先让苏小怜略作了一番梳洗,吃了些东西。   众人围坐成一桌,秦霄开始问话了:“苏小怜,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而且,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你若是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对我合盘托出。这样地话,或许我能帮你。”   苏小怜啃着一个馒头,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犹豫不决。   陈果坐在她身边轻搂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小怜,这些年来,你一直心事重重,连我也不清楚你心里到底隐藏了一些什么。秦大人是好人,是值得信任的。你就将你的事情,告诉他吧。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躲躲藏藏的过下去呀!”   苏小怜缓缓的点了点头:“其实,我地真正身份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人知道了。那个人,就是我的亲叔叔,在京城鸿驴寺当少卿的苏万年。”   秦霄语气平平的说道:“那么,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因为就在昨天半夜,苏万年被杀死在了永昌驿,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他是来接你的吧?”   苏小怜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馒头不由自主的掉到了桌上,喃喃地道:“死……死了?真的……死了!”   秦霄马上追问:“看来,你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危机?”   “是的……”   苏小怜木讷的点点头,“两个月前,我给叔父去了一封信,告诉他马成乾已经死了,问他,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守在这里,离开河南回漠北去了。同时,我害怕陈果和王子叶再来纠缠我,就扮成了乞丐,徘徊在河南县。直到十天前,叔父才给我回信,说主子对他进行赏赐,提拔他到岳州当刺史。到时候会一起来接我去江南过好日子。可是我知道,我叔父大人,可能是遇到大麻烦了。不然,他对主子那么重要,是不会被调离京城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将他调出来,然后杀了灭口。”   秦霄想了一阵,不禁苦笑道:“你们大家,听懂了么?”   众人一起迷惘的摇头。   秦霄笑道:“我也是。苏小怜,事到如今。你不如将事情一次说得清楚。首先,你‘守’在河南县,是为了什么?其次,你所说的主子。是谁?然后,最重要的,你叔父和你。究竟有什么秘密的身份?”   苏小怜哆哆嗦嗦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紧咬了一阵嘴唇,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说道:“我们的主子,就是当朝重臣张易之。我叔父大人的任务,就是从主人地手上,将消息交给王子叶。再由王子叶交给马成乾。同时,我叔父为了保险起见,将我派到了马成乾地身边,对他进行严密的监视。我的这个身份,只有叔父一个人知道,连张易之都是不知道地,更不用说是河南县的县令王子叶。和县尉葛显业了。所以,虽然我叔父现在遇害了,可是我却一直很安全……他们最多只是知道,我是马成乾的女人,知道一些他之前走商突厥时干的事情。”   苏小怜的话刚刚说完,在座的秦霄、范式德和墨衣都差点跳了起来:“居然……真的是这样!”   范式德狠咽了一口唾沫,惊慌说道:“大人……这事,和连环杀人案没有半点关系,还是到此为止吧!我们将苏小怜和陈果,远远地送走。给他们钱,让他们过好日子去。这事……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过,什么也不知道就行了!”   秦霄紧捏着拳头,死死瞪着桌边,沉默不语。   场面静了下来,众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苏小怜惊慌的缩着身子,钻进了陈果的怀里。   半晌过后,秦霄深呼吸一口,缓缓说道:“苏小怜,你叔父为什么会突然得罪了张易之,要被灭口,你是如何看出来地?”   苏小怜面上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从陈果的怀里挣了出来,低头不语。   秦霄凛着眉看着她,轻声说道:“陈果,你先出去一下吧。不叫你,不要进来。”   陈果愕然的愣了一愣,乖乖的走了出去,带上门。   秦霄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苏小怜低压着头,还是沉默不语。   秦霄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低声道:“其实你不说话,我也已经猜到了一些。这些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你就当我是,信口胡说好了。张易之兄弟,终日陪伴年逾七旬的武皇,房事难以满足,性欲无法发泄。长期积累,导致了心里发生了一些扭曲。于是,他的亲信苏万年,就安排他们到自己地外宅,享用……他以自己的名义,买下的外宅。可是这对禽兽兄弟,暴戾不仁,强行交欢之时,大肆虐待,终于将人虐待致死……苏小怜,看你的情形,你当年,也被这样凌虐过是么?”   苏小怜惊叫一声就跳了起来:“没有,我没有!”   墨衣马上将她按住,不让她大叫大闹。   秦霄理了下头绪,再次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只是一些信口的猜测。我若是说错了,你再来补充就是了。既然你说,我说得不对。那好,你自己讲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小怜惊慌不已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说道:“其……其实,我叔父最开始为了巴结张易之,是将我进献了上去。可是……只过了半夜,我忍受不住就逃出来了。后来,我听我叔父说起,他说……幸好我当时逃走了,因为……因为他们兄弟俩果然如大人所说……暴戾不仁,能将人活活虐待致死!”   秦霄追问道:“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要跟着你叔父干那些事情?你明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是罪无可赦的,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苏小怜凄然的摇了摇头:“我没有选择。我从小父母双亡,就是叔父带大地。当时家里很穷很穷,可是叔父也没有抛弃我,在漠北那个穷地方,将我带大。后来,叔父终于考上了科举,走上了仕途,可是一直很不顺利,就是因为没有靠山。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他认识了还没有进宫的张昌宗……从此,就开始一路顺风顺水,直到做到了四品大理寺少卿。我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就离开了陈果,听凭叔父的安排,服侍过二张,并且最终跟了马成乾……”   秦霄缓缓点了点头:“明白了……张昌宗和你叔父,应该是通过百玲珑的风二娘认识的。后来风二娘将张昌宗这个美男子介绍给了太平公主,太平再将他转赠给了武皇。到了现在,这二张兄弟发迹了,你叔父也就跟着鸡犬升天……原来如此!然后你叔父,再在风二娘的手上,以自己的名义购置外宅,供二张兄弟发泄兽欲。直到前不久,他处理尸体不够干净,被长安县衙发现了被虐死的女子尸首。而且,上次我在河南县这边查出的事情,也让二张感到了危机。于是就想到将你叔父调离京城,先杀人灭口,同时一并要来对付我!”   墨衣突然惊叫了一声:“大人,照这样说来,夫人和妹妹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秦霄心头蓦的一颤,猛一捏拳头,低沉说道:“毕竟是在京城里,他们不会太过于明目张胆,照目前来看,顶多是使些阴招暗害。有邢长风、李嗣业和特种营在,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怕就怕他们预料到了危机,来个破釜沉舟鱼死网破……”   秦霄额头上流下一股股冷汗,缓缓站起身来,凝重说道:“要出……大事了!”   范式德惊叫道:“什么大事?”   秦霄急道:“范先生,前不久突厥派了移力贪汗来长安议和,苏万年做为鸿驴寺卿肯定派去接待他们!马成乾那条路子断了以后,突厥人没了消息来源,于是以这种方式,来找张易之拿消息。他们暗底里,肯定预谋着一个大的阴谋!今天我们去鸿驴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看到突厥使臣,估计肯定是回国了!等他们的消息一回到突厥,我估计那时候,肯定是内外并举……”   范式德惊得险些将下巴掉到了地上:“大……大人,你是说,张……张易之他们,要造反?”   秦霄深吸了一口凉气:“武皇病重,随时可能驾崩……二张自己心里清楚,以他们现在的这些行径,已经得罪了不少的人,朝中一片怨声载道。一旦失去武皇的庇佑,他们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鸠占鹊巢沐猴而冠,自己来夺权当皇帝!”   范式德惊道:“这……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哪里有面首当皇帝的道理!”   秦霄心里暗暗的惊道:现在乱了,全乱了套了!这哪里还是我所了解的历史!没别的选择了,我若是现在退缩,二张也是不会放过我的。索性我也来个破釜沉舟,抢在他们前面动手——拼了! 第192章 九死一生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   秦霄带着这些人,马上离开了客栈,前往河南县衙与张仁愿汇合。在张易之他们发现苏小怜的事情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客栈离河南县衙并不太远,沿路也多是大道人流较多,一路行来安然无恙,众人平安抵达了河南县衙。只见衙门口戒备森严,数名衙役捕快面色紧张正在严加戒备。   其中有两人,是张仁愿手下,认得秦霄,连忙上前禀报:“秦大人,河南县衙果然出事了!县令王子叶被人谋杀于家中,直到方才张大人到了,才发现尸首!”   秦霄心中惊道:好快的手脚!还好发现了苏小怜,这个小喽罗王子叶也就用处不大了!杀了到好,张易之他们又多了一条罪名——谋杀朝廷命官!   秦霄等人进了县衙,张仁愿接到,忿然说道:“简直是太大胆了!居然跑到县衙内,杀死了县令!太平盛世朗朗乾坤,那些贼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秦霄劝住张仁愿叫他稍安勿躁,然后说道:“张大人,现在的这些案子,相对于朝中要发生的大事,已经不重要了!我这里有两个人,事关大局极其重要。我将他们托付给张大人,大人一定要想尽办法保护好他们,然后将他们送进长安城!”   张仁愿奇声道:“是你带来的那个女子和陈果么?”   “正是!”   秦霄说道,“秦霄有急事,必须马上赶回长安,不然一切都要来不及了!张大人,事关重大,你是不是考虑调动洛州兵马,进京勤王?”   “什么,有如此严重?”   张仁愿大惊,压低了声音说道。“秦大人你的消息可曾准确?若是稍有差池。这私调兵马的大罪,老夫可吃罪不起呀!”   秦霄皱眉想了一阵,说道:“这样吧张大人,我现在回长安后,在南衙大都督李重俊那里事先帮你讨一纸兵马调令,就说洛州兵马前往长安上番守京。这样可行么?”   “这个……”   张仁愿想了一想:“行!洛州兵马是跟随老夫在沙场上走了数年的右威卫主力,按例也是要上番的,只是现在布防在神都洛阳。若是有长安南衙大都督的调令,就不会出问题了。毕竟现在皇帝在长安,十二卫上番也是要听长安南衙大都督调配的。”   秦霄大喜过望:“既然如此,张大人,此事宜急不宜缓,你现在马上就回神都点兵发将,提右威卫主力前往长安。若有变故,就杀奔进城,包围皇城!到时候,南衙禁军会来接应张将军的!”   张仁愿精神一震:“好!老夫这次,就再与秦大人合作一次!看看秦大人,是不是真的料事如神运畴帷幄!事不宜迟,老夫现在就回洛阳,擂鼓聚将,兵发长安!”   “好!”   秦霄感激地点头,然后走到墨衣和范式德身边。“范先生,你跟随张将军一起吧,将刚才我们说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张将军。墨衣……你也陪着一起吧!”   “我不要!”   墨衣咬着嘴唇,少有的激动了起来,“事到如今,我必须跟着你,和你一起回长安!你一个人这样杀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秦霄眼睛一瞪:“墨衣!你怎么也变得跟你妹妹一样固执了!”   “这次,我坚持!”   墨衣倔强的昂起头,果断的看着秦霄的眼睛。“你不要总是一个人冒险,让我们在背后担心你。这次不管有多大的事情要发生,墨衣也必须每时每刻和你站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旁边的张仁愿唏嘘道:“秦大人,如此女子,夫复何求啊!你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吧!现在你单骑杀回长安,确实危险。我看她武艺应该不错,也算是个照应。”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看了墨衣几眼:“好吧,现在马上就走!张大人,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提兵而来?”   张仁愿略作思索后说道:“现在天已快黑,等我回神都调配兵马准备辎重,最快明日这时候能够发兵,连夜急行军,后天午时能到长安!”   “好!那我们就约定,后天午时长安再见!”   秦霄一拱手,“张大人保重,秦霄告辞了!”   张仁愿一把抓住秦霄的手,凝重的点头:“秦大人,老夫难得遇到像你这样合我脾胃的年轻人,人老多情,我这心里,着实激动。秦大人,你也保重!我们约定,后日午时,长安再见,你一定要信守诺言!君子一言……”   秦霄紧紧的握了握张仁愿的手:“驷马难追!墨衣,我们走!”   二人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范式德在背后大喊道:“大人,墨衣姑娘,千万保重啊!”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二骑披星戴月,往长安飞奔而去。   马蹄飞快,两旁的树木飞快的朝后倒走。秦霄一路提高警惕,谨防路旁有埋伏杀出。出了白天被伏击时的那片树林,也一直没有遇到杀手阻击,秦霄心里暗暗的吁着气,回头看了一眼墨衣,就跟在自己身后不到两个马身距离的地方。   快马刚刚跑过了官道的一个拐角准备加速,马身突然朝前栽去,将秦霄整个人甩了出去!   秦霄心中大惊——绊马索!身子就地一个翻滚卸去了力道,刚刚飞快的弹了起来,头顶一张大网迎头而来。秦霄抽身疾闪,总算是躲过了大网,身旁“嗖嗖”的几声啸响马上传来,秦霄来不及细想,朝后一弯腰使了个铁板桥,几枚箭矢擦着他的肚皮飞过!   好险!秦霄惊出了一身冷汗!   墨衣的马也被绊倒了,整个人也是摔飞了出去。她拔出火竹蛇儿剑,使出了那计绝招,剑尖点地将人腾空弹起,同时疾挥宝剑,砍落了箭矢。   二人背靠背站到一起。同时问道:“没事吧?”   墨汁般的黑夜中。传来一声厉喝:“放箭!”   秦霄大呼:“闪开,小心!”   整个人呼啸而起,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扑去!几枚箭矢擦着他的耳朵呼啸而过!   墨衣一声娇斥疾闪开来,将那柄火红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射来的箭矢被纷纷击落,“叮叮当当”的击出一阵火星落到了路边。   电光火石之间,秦霄已经落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手起掌落横切出去!顿时传出两声惨叫,两个蒙面黑衣人重重的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翻了白眼死得硬挺挺地了。   旁边地几个箭手惊呼一声,拔出腰刀齐齐朝秦霄砍来。秦霄急晃身形闪过砍来的刀刃,一拳击出正中一名黑衣人胸前,黑衣人脖子一伸猛吐鲜血,将面上的蒙面黑布都冲得掉了,倒摔出去瞬时毙命!   一击必杀,心脏爆裂!   顿时,埋伏在四周的杀手全都跳了出来,向二人围了过来,约有四五十人之多,全都手持弓箭腰挎长刀。   秦霄抽身闪到墨衣身边,见她安然无恙心中稍安,看了看那两匹马,墨衣的那匹白马,看似已经摔断了腿,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自己的淡金马好似还安然无恙,只是有此惊怕地踏着脚,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秦霄压低声音:“不可恋战,速逃!墨衣,你先上马,我在后掩护,马上就来追你!”   墨衣惊道:“不行!墨衣在后,大人先行!”   秦霄大怒,一把抓起墨衣的胳膊将她甩上了马:“什么时候了。还在抬扛!”   黑衣人急急的朝这边围过来,见有人上了马,其中有人大声呼道:“放箭!别让他们逃了!”   秦霄在马臀上猛拍一掌。淡金马一声长嘶,载着墨衣朝前狂奔而去。秦霄钢牙一咬,不退反进,朝那片黑衣人杀去!   “嗖!”   “嗖嗖嗖!”   身边的箭矢呼啸而过,秦霄听音躲闪,堪堪的避过了。闪身欺到一名黑衣人身前,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爪抓住他的咽喉,双指用力一扭,气管折断,当场倒地。秦霄不等旁边的人做出太多反应,抽出那名黑衣人腰间长刀,“哧啦”一刀砍飞了旁边二人的头颅!   秦霄的动作,本来就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再加上黑夜之中难于辨认,一时间,黑衣人都有此惊住了,不自觉的朝旁边闪去,但马上又扑了回来,将秦霄围到了核心,团团围住。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哼道:“果然有此本事,不过,你再如何厉害,今天也要葬身在这里。兄弟们,大家一起上,杀了他回去领赏!”   黑衣人齐齐亮刀,朝秦霄扑杀过来!   秦霄一声大吼,整个人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一角扑去,手中钢刀闪出一阵杀气戾影,将一名黑衣人连头带肩砍翻在地!还没来得及抽身回刀,身后几道疾风猎响,已经几人杀到了他背后。秦霄挥刀置背一挡,几柄钢刀砍在刀身上迸出火星,震得秦霄的背一阵生疼!   虽然避过了这一击,但秦霄明显已然落入了颓势,心中暗自惊道:这些人远比火凤的那些乌合之众难对付多了,他们不仅个个身手不凡,而且配合默契悍不畏死,看来都是训练有素的一流杀手!   秦霄挡住了那几刀,就地一个翻滚闪到一侧,同时挥刀击杀下盘,顿时砍断一条腿,鲜血溅了自己一脸!   断了腿的黑衣人大叫着朝后倒地,可其他人好像视若无睹一般,将圈子围得更小了,钢刀划出一阵阵光影,将秦霄全身三路笼罩其中!   秦霄一面挥刀格挡招架,伺机送出杀招,一面心里想道:这下还真是有些麻烦了,这些人全是不怕死的家伙!就算一时不会落到下风,长此下去,体力也会耗尽的!   正在这时,身后一阵马蹄疾响,一骑飞速朝人群里撞了进来。黑衣人齐齐惊叫了一声朝旁边闪去!   墨衣手执长剑策马杀了进来,手起剑落,削落一个黑衣人的手臂,跑到了秦霄身边。   “大人上马!”   “你疯了!怎么又回来了!”   骂归骂,秦霄来不及细想翻身上马坐在墨衣身后,“把剑给我!”   墨衣递过长剑,秦霄一声雷霆大吼划出一剑,顿时砍断了几柄招呼而来的钢刀,一剑拍到马臀上。   淡金马不愧是大宛良驹,折腾了这么大半夜居然还体力充沛,长嘶一声,载着秦霄和墨衣朝前飞奔而去。   “放箭!”   秦霄挥舞长剑,格挡箭支!   怎奈骑在马上,终归是行动不便,没跑出几步,一箭巧不巧的越过了秦霄,正中墨衣小腿!   墨衣一声惊叫,险此跌下马来。秦霄将她紧紧抱住,策马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隐隐天色微亮,已经到了一条小河边。秦霄见那淡金马已经鼻喘粗气口吐白沫,知道它也快不行了。于是勒马停住,将墨衣抱了下来。   秦霄早就感觉,墨衣身上开始发烫,此时一看,见她脸色发青嘴唇发黑,人已经晕厥了过去。腿部中箭的地方肿起老大——箭上果然有毒!   秦霄连忙将墨衣抱到隐蔽阴凉处,撕破裤角拔出了箭头——乌头箭毒!   秦霄将墨衣坐放下来,减缓乌头毒攻心的机会,然后跑到附近的草丛里,寻找解药。好在是秋初时节,草木生长得还算繁盛,秦霄终于找到了枣花蜜和其他几味解药,赶回墨衣身边。   好在墨衣是习武之人,体质比一般的女子要强了许多,此时幸得还没有毒攻心肺,那一箭也因为马匹的奔跑减力而射得不深,没伤到骨头。   秦霄将草药、花蜜包入嘴里嚼出汁来,掰开墨衣的嘴,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传来。秦霄也顾不得许多了,将汁水顺到她嘴里强迫她咽了下去。然后将药渣吐到手上,强忍着剧烈的腥臭,伏到墨衣小腿上吸起了脓水。直到吸出了鲜红的血液,才将药渣缚了上去,撕下一条衣带,替她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此,秦霄才感觉真的有此累坏了,坐在墨衣身边将她扶起,探了探脖颈边的脉搏,还算正常,终于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傻丫头,怎么又跑回来了呢?” 第193章 风雨欲来   墨衣一直昏昏沉沉,但明显身上的高热已经慢慢在退下去,脸上的黑气也消退了不少。秦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算计接下来该怎么办。   墨衣受了这样的伤,是不宜于骑马剧烈颠簸的,看来现在,也只好去雇张马车。秦霄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满是鲜血的胡服,心想这样跑出去还不将人吓得半死?于是将墨衣轻轻放了下来,跑到河边脱下外套,使劲的搓洗,好在是一件黑色底纹的胡服不太现形,不然干涸的血迹怎么也能洗得干净。这时身后的墨衣好像有了动静,剧烈的咳嗽起来,秦霄跑到她身边,见她果然苏醒了。   “你还好吧?”   秦霄矮下身去将她扶住。   墨衣似乎有些晕头,眼神一阵迷惘:“大人,我……我们这是在哪里?”   秦霄见墨衣脸色一片惨白,但是嘴唇上的黑色都已经消退,知道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低语道:“昨天你中了毒箭,不过好在我认得那种箭毒,现在已经替你解毒,应该没事了。”   墨衣见秦霄光着上身,露出了在特种营里晒出的古铜肌肤,不由得羞赧说道:“大人,对不起……墨衣居然成为了你的累赘,我真是太没用了。”   秦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若不是你杀回来救我,我也没那么容易脱困。不过你现在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去,不好剧烈运动,以防余毒攻心。这样吧,我再去弄点草药来给你换药,然后我们找辆马车去长安。”   墨衣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因为我,耽误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   秦霄将她轻轻放倒,低语道:“别傻了。若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还没有脱困或是已经暴尸当场了呢。若是为了赶那么一点时间而让你有什么意外,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的!”   墨衣看着秦霄健硕的背影,微微的低下头,流下两滴泪来。   草药采来了。秦霄将它嚼好,满嘴的药汁也不好说话,把心一横。朝墨衣嘴上吻了过去。墨衣惊慌的扑闪了几下眼睛,缓缓张开口,从秦霄嘴里接过那一屡屡苦涩而带着枣花蜜清甜的药汁,缓缓地咽了下去。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平静而自然,可墨衣明明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的狂跳,脸上也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红潮。反倒让她苍白如纸地脸有了一丝血色。   秦霄看着她的表情反应,心里不由得暗自有些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春心荡漾。来不及细想,秦霄将剩余的药渣缚到了她地小腿伤口上,重新包扎得好了。   正巧这时,远处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不紧不忙的慢慢跑来,秦霄让墨衣坐下,骑上淡金马朝官道上而去。   赶马的是个五六十余岁的老汉,还正悠哉由哉的哼着小曲儿,手里拿着一个酒壶,不时的饮上几口。秦霄将马往道中一横。惊得那老汉急拉缰绳,惊慌骂道:“哪来地光身小伙子,挡在路上不要命了!”   秦霄拍马上前,拱手一揖:“对不起了老丈!我这里有一锭银子送你,没别的意思,只想租你的马车去一趟长安。”   老汉揉了揉眼睛,不禁有些惊住了:“你……你是什么人呀!这么大绽银子,就为了租我这马车一用?”   秦霄咧嘴笑了一笑:“你若是同意,我便是租车的好人;你若是拒绝,我便是抢车地小贼了!”   老汉瞪大了眼睛生生的咽了一口口水:“好吧。上车!我这本来也是要去京城去接女儿的,一辆空车儿,载你一程也无妨。”   “那好,老丈请稍等。”   秦霄拍马回去,将墨衣载了过来,扶她进了车厢。   老汉惊疑道:“小伙子,这姑娘看似是中了毒呀!腿上也负了伤,得赶紧治才是。”   秦霄随口应道:“哦,被毒蛇咬了,已处理了一下,所以现在才赶着去京城找大夫。”   老丈呵呵的笑:“小伙子,你就别蒙我了。老头子看这姑娘脸色,就知道他中的是乌头箭毒。可用枣花蜜、乌川等几味草药急救,但事后也须细细调理百日,动不得怒气。关云长知道不?那么厉害的人物呢,也被这小小的乌头箭毒折腾得不行了。”   秦霄不由得有些吃惊:“老丈莫非精通医术?敢问高姓大名?”   老丈摆了摆手笑道:“谈不上精通,年青地时候跟一个老师傅学过几年,也算是他的学生吧。老汉平头百姓一个,名叫钟衍,关中雍州人士。”   秦霄奇道:“老丈的师父是……”   老丈点头笑了笑,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说出来真是有辱师父大名。他老人家高姓孙,讳思邈,千年难得一见的医道高人哪!”   秦霄惊道:“药王孙思邈?”   老丈呵呵的笑:“正是正是!想不到小伙子还有些见识,知道我师父这样的一个别号。好啦不多说了,要救中毒之人可不能多作耽误,将你的马儿也套到车辕内吧,我们这就动身去长安。”   秦霄将淡金马套上车辕进了车厢,暗自想道:这老汉居然是药王孙,思邈的学生!孙思邈死了二十多年了,可是依旧名声赫赫天下风传。   墨衣轻语道:“孙思邈活了一百多岁,从隋朝时起就名声在外了。可他一直隐居山林没有出仕,是个不世的高人哪!没想到他还有传人。”   秦霄让墨衣靠在自己身上,好让她少受些颠簸:“回去后,就请这位老先生替你治伤解毒。”   官道上商旅路人渐渐多了起来,一路也算安然无事,到了长安。到城门口地时候,秦霄从车厢内探出头来,对守城卫士问道:“你家大都督卫王殿下,今日可有来城门?”   卫士愕然的愣了一下,看清楚是秦霄,连忙拱手道:“回大人话。卫王殿下今日已经来过了一趟城门,但马上走了,据说是去了大人您家里。”   秦霄低低的惊咦了一声:这倒好,免得我到那些花街巷柳之地去寻他了。老汉钟衍惊声道:“原来你是京城的大官儿哪!怎么不早说哩!大人家在何处。老汉送你过去。”   “金光门。”   进了长安城,街道宽阔平整,马车平稳的跑了一段时候。钟衍将车拉住了,惊吓的说道:“大……大人,不能去了。”   “怎么了?”   秦霄从车厢内朝外后告,只见从里坊街道入口,一直到自己府前,已经被大批的府兵团团的围住,还正有几个士兵提着长枪往马车这边跑来。   “站住。什么人?”   钟衍吓得惊叫一声‘啊呀’就险些撞下车来。秦霄将他扶住跳出车厢:“大胆!你们是哪里的兵卒,竟敢阻挡道路围住本官府第,居心何在!”   那几个兵卒慌忙拜倒下去:“秦大人恕罪!小人奉南衙大都督之命,守备大人家宅!”   秦霄心中一惊:坏了!难道。我家里发生了大事?   “闪开!”   秦霄一挥手然后跳上了马车,示意钟衍将马车开过去。到了门口,秦霄急跳下车就冲进了家里。   院中,也是密密麻麻地哨岗,戒备十分森严。秦霄刚进到院中,马上听到一声惊呼:“大帅回来了!”   秦霄听得清楚,是邢长风的声音。还正从大堂内跑出来,迎头朝秦霄拜了下去。   秦霄将他托起:“长风,发生什么事情了?”   邢长风面色有些难看,惭愧的低下头:“小人无能!收到大帅将令后,小人带人奋力赶路,总算在昨日城门关闭之前进了长安。刚刚进了大人宅第,才发现已经有一票儿黑衣刺客在这里行凶!”   秦霄惊得睁大了眼睛:“后来怎么样?”   身后一人长声说道:“放心吧,都没事儿!幸好有李嗣业和紫笛在,保住了你的宝贝仙儿没受伤害。不过铁奴就惨了,现在还没醒呢!”   秦霄总算是稍稍安心。快步走到大堂:“卫王殿下……你怎么也来了?”   李重俊地脸色怪怪的,朝旁边瞟了几眼,见没有旁人,低声说道:“紫笛大人下令了,我哪敢怠慢?再说了,兄弟家里发生这样的大事,我也理应来照看着哪!”   这时,旁边地李嗣业、万雷也纷纷上前:“大帅,你安然回来,我们就放心了!”   秦霄点了点头:“她们人呢?”   “在后堂,特种营将士正严加防卫。”   秦霄理了理头绪说道:“殿下,你还是将南衙府兵撤走吧。这样一闹,有些人心惶惶了。现在大白天的,应该不会出事了。还有,秦霄还正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请殿下帮忙。”   “哦?好说。秦兄弟的事情,我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李重俊走到堂外,对两个小校一挥手,“你们先散了,回南衙当差去。”   南衙府兵跑步退了出去,秦霄对邢长风和李嗣业说道“院外的马车里,是墨衣,她受伤了。你们去将她扶进来。还有,那个赶马车的钟老先生,也将他请进来。他可是个医术高人,别怠慢了。殿下,万雷,我们一起去后堂说话。”   秦霄一边走,一边对万雷说道:“万将军,昨天你和长风与黑衣刺客大战,可有伤亡?逮到活口了么?”   万雷道:“大帅,咱特种营地将士,这两月来的苦不是白吃的!对付这些人还是不在话下。卜一出手就立毙十余人,活捉了三个。其他的人就慌忙逃走了。当时我们一心要保护大人家眷,便没有去追。”   秦霄满意地点头:“还不错。”   到了后堂东跨院,三十名特种将士见了秦霄,齐齐拜倒下去:“大帅!”   秦霄拱手上前:“有劳兄弟了!快快起来,不用多礼!”   大厅的门被打开,李仙惠站在厅前凝视着秦霄:“秦大哥,你回来了……”   李重俊在后面干咳一声:“大家都不许看!给我站挺直了,全都不许回头!”   李仙惠的脸顿时变得通红,羞赧的从秦霄怀里挣扎出来:“仙儿是没事。可是死死护卫仙儿的铁奴,却被伤得重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性命。”   秦霄忙道:“领我进去看看。”   侧屋内。铁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胸前扎着好些绷带,血迹斑斑。紫笛正在用一条毛巾替他擦拭额头,见到秦霄来了,说道:“你可回来了!你看,铁奴这铁打般的汉子也倒下了。身上被砍了好多刀,现在正发着高烧呢!”   李仙惠在后面低语道:“铁奴是替我挡刀子受伤地……那些贼人杀手。手段高明。仙儿……不是他们地对手。”   正在这时,大厅里传来李嗣业的声音:“大人,钟老先生和墨衣都来了。”   紫笛飞快跑出去,一声惊叫:“唉呀。姐姐你怎么受伤了?快回屋里去歇着!”   秦霄叫钟衍进到了屋里去给铁奴看伤了,自己走到大厅,叫众人都退了下去,对李重俊说道:“殿下,事情看来比较严重了。现在秦霄找你讨一纸调令,征调洛州右威卫主力到京上番。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重俊盯着秦霄:“秦霄,你究竟知道了一些什么?右威卫是张仁愿麾下亲率。奉命守备洛阳。你将他调来,莫非就是因为长安将有大事发生,请他进京勤王?”   秦霄剑眉一挑:“不错,正是此意!秦霄知道,虽然殿下手中握有南衙禁军,可是他们对殿下的忠诚度根本不够。万一发生大事,他们只会听十二卫大将军的调谴。所以我这才擅作主张,请张仁愿前来。”   李重俊无奈地笑了笑:“既然你知道这些,也就应该明白,我同不同意发调令。只是个门面工夫。关键还是要张仁愿那老家伙愿意提兵而来。”   秦霄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仁愿现在已经在擂鼓聚将,准备发兵了。殿下准备这样一封调令,也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而已。明天他的兵马,应该就能到长安。到时候,还请殿下安排他尽量离长安城近一点戍防。”   李重俊面色严峻地瞪着秦霄,低沉道:“秦霄,你告诉我,究竟要发生什么大事?大队的十二卫正规府兵是不能进城驻扎地,除了守城的城门卫,最近也要离城十里,这些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我可以毫不保留的信任你,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你必须对我说清楚一切!”   秦霄理了下头绪,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重俊。   李重俊拍案而起,咬牙切齿怒道:“这张家狗贼,居然这么狂妄!我大周天下李唐江山,难道还要落入他们手中不成?秦兄弟,这次不用多说了,我和你并肩而上,同生共死!现在我们就去面见太子,找他商议大事去!”   “且慢!”   秦霄将抬脚就跑的李重俊拉住,将他强按着坐了下来,低声道,“殿下,太子性格懦弱,优柔寡断,若是请他决断,事情准会拖沓停滞,白白地误了机会。当今之际,我们唯有先斩后奏,事情完了之后,再向太子解释清楚!”   “啊?”   李重俊吓得浑身一弹,“秦……秦霄,你想干什么?你太大胆了!莫非,你想凭一己之力,发动宫廷政变?你要知道,你并非王族,这样的举动,不管成功与否,那就是逆谋造反!”   秦霄不动声乐,淡然说道:“有道是‘法不责众’。秦霄当然没有傻到要独自孤身犯险。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朝中三大元老栽到我头上的。现在闹出事来了,他们若不出来擦屁股,我秦霄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找他们拼命。李嗣业、万雷,你们进来!”   二将推门而入,拜倒在地:“大帅!”   秦霄说道:“你们二人,拿着我的拜帖去请唐休璟、张柬之、姚崇几位大人,到东宫左卫率府一述。”   “是,大人!”   二人方才准备抬脚出去,邢长风进来禀报:“大帅,唐休璟、张柬之、姚崇三位宰相已到府门!”   李重俊惊道:“这三个老家伙,好快地消息呀!”   “有请!”   秦霄一挥手,邢长风拱手退了下去,“这倒好,不用这么麻烦去请他们了。只是……既然他们知道了消息,那二张没有理由不知道。看来,我们现在真的是要准备短兵相接了!殿下,我们去正堂与三位大人述话吧?”   二人抬脚走出后堂大厅,秦霄对万雷说道:“将昨日擒住的杀手带到正堂来。”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奔腾起伏的如潮思绪,大步朝正堂而去。 第194章 厉兵秣马   三大元老看来都知道了秦霄家里出事的消息,此时看到秦霄安然无恙,都纷纷吁了一口气。   秦霄拱手上前:“三位大人,秦霄这两日,日夜奔波在长安、洛阳、河南等地,将连环杀人案查了个水落石出。同时,知道了一些惊人的真相和内幕。”   唐休璟一脸沉寂严肃:“事到如今,这些事情也不能回避了。秦大人,你就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吧。该怎么处理,我们大家商量着办。”   秦霄整理思绪,将河南翠涎玉案、连环杀人案,以及二案中间的联系,和张易之勾结突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秦霄话说完了,场面顿时静得可怕,连众人喉节翻动吞咽口水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半晌过后,张柬之终于坐起身来,缓缓的,低沉的说道:“唐大人,姚大人,我想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证据,应该是时候了!”   唐休璟掳了掳雪白长须:“老夫没有意见。皇城禁卫大将,左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与右羽林军中郎将将军敬恽,都是老夫亲信。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二人必然响应。”   姚崇说道:“唐大人,请恕姚崇直言。左、右羽林卫,和千骑指挥权,都在北衙大都督左金吾将军武懿宗手上。他们虽然是将军,如何能听唐大人调谴?”   唐休璟抚髯大笑:“姚大人,你在军中呆的时间不长,不了解将士的心里。我和这二将,那是战场上混来的过命的交情。他武懿宗沐猴而冠添居将位,如何使唤得了他们?”   张柬之点头道:“既是如此大事,就要名正言顺。本阁已联系好了监察御史桓彦范、崔玄暐与司刑少卿袁恕己等人,只等秦霄将查明的案情上报,就可以立案弹劾二张,带兵起事清君侧!秦霄!”   秦霄凛然上前:“秦霄在!”   张柬之说道:“此事最大诱因,乃是因你而起。现在你就动身前往东宫,面见太子说明此事。我等三人,回去调配人手兵马,只待举事。”   “且慢!”   唐休璟嚯然站起身来,一挥手,“事情尚未商议得全,如何就要施行?长安附近有六万多兵马上番屯卫,虽是隶属卫王殿下调谴,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张易之与张昌宗亲信。而且,也不乏武三思和太平公主的人。就算我们动手扫清了宫中,到时候武三思和太平二人乱起来。这大周的朝廷就会闹得没完了!张大人,如今之计,只好将武三思与太平公主也一并请来。大势所趋之下,他们二人必然同意举事。而且,二张与李、武二家的矛盾,早日激化不可调和。他们不会有拒绝的理由!”   姚崇上前附合:“唐大人所虑正是!”   张柬之缓缓摇了摇头:“太平公主,虽是武家的媳妇,但一直心在李家。找她我没有意见。只是这武三思……狼子野心不可揣测。他若参予举事,到时候倒戈一击要与太子争权,如何是好?”   秦霄拱手上前说道:“三位大人,秦宵擅作主张,请得洛州张仁愿右威卫主力进京勤王,相信明日此时就应该能到长安。到时候,可用作震摄!”   “哦?”   唐休璟惊道,“好你个小娃娃儿,还这般有本事。将张仁愿那老匹夫也请来了?甚好,甚好啊!此人与我,交情极深,而且他是一腔豪气,是个干大事的人。来得正好!右威卫主力五万大军,到了长安足以镇住武三思和太平公主这两个人。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大家一起去东宫。面见太子,陈明情由。不管他答不答应,明日子时。起兵勤王,以清君侧!”   “好!”   众人一声齐呼。   秦霄摆了摆手:“将昨天抓到的刺客带上来!”   三名黑衣人被捆了个结实扔到大厅前。秦霄居高临下喝道:“我只问一次,答得不好,立马拖出去砍成肉酱——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竟敢截杀本官,谋害本官家眷?”   其中一人惊慌叫道:“大人饶命!我们是……是千骑使武懿宗麾下近卫。奉武将军之命,来……来捉拿大人家眷。”   众人一起惊声道:“武懿宗?”   秦霄怒发冲冠一拳锤到桌上,顿时将桌面锤得粉碎:“这死龟奴,欺人太甚!我秦霄今日就要跟他见个死活,饶他不得!”   张柬之连忙上前拉住秦霄:“秦霄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武懿宗现在统领北衙,虽然左、右羽林卫中的一部份将士可以听从唐大人号令,但是还是有另一部份人是他亲信的,而且千骑也被他握在手上,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呀!”   秦霄冷哼一声:“我不打草惊蛇,我来个釜底抽薪!他不是统率千骑和左右羽林卫么?我将他暗中擒来,让北衙变成无头苍蝇,到时候我们提兵举事,也更容易成功!”   唐休璟一声低喝:“休得胡来!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办到?他武懿宗向来多疑胆小,这个关头,肯定躲在营中寸步不离,左右防卫的人手那一定是里外三层密不透风。”   秦霄冷笑道:“别的人办不到,我却能够。就算是办不成,也绝不会误了大事,邢长风!”   邢长风大步而入,拜倒堂前:“邢长风在,听候大帅将令!”   秦霄凛凛说道:“特种营的第一个任务:今夜给你一半的兄弟去办事,在戌时之前,将北衙大都督武懿宗生擒而来!记住,不可以大张旗鼓惊动旁人。我会在左卫率府和卫率三千多兄弟,一起等你的好消息。”   邢长风拱手应道:“长风明白,大帅放心。若不能将他擒来,长安就让兄弟们提着长风的人头来见大帅!”   说罢就退了下去。自顾做安排去了。   唐休璟惊道:“秦霄,这是你手下的人?为何就敢接下这样的军令,那不是将自己逼入死路么?”   秦霄淡然地笑了笑:“未必。到了晚上,自然见分晓。”   张柬之说道:“若能将武懿宗擒住,的确是事半功倍。就算没能擒住,到了现在也无关紧要了。秦霄,你现在就将查案的经过写成表文。交给邢部尚书姚大人,我们再去找监查御史桓彦范、崔玄暐与司刑少卿袁恕己等人,这样一来,就名正言顺了。”   秦霄取来纸笔,扬扬洒洒写了一篇表文,交给了姚崇。姚崇细细看过一遍,点头道:“好,行了。二张乱权擅政祸害朝廷,早已是人人得而诛之。而且早有听闻他们暗中卖官鬻爵。淫虐宫妇民女,如今有了这些证据,就足以将他们给治了!”   秦霄听得心里暗自冷笑:你们这些老狐狸,既然早有听闻,为何等到现在才动手?张易之、张昌宗,你们也别怪老子嘴巴毒,添油加醋的将你们的劣迹都写在了上面。而且“卖官鬻爵”那一项,我就是毫无证据瞎写的。不过。到时候追查起证据来,大可以让墨衣紫笛替我做证——吴兴国一年之内连升四级,从一个小小的中州司马做到三品州刺史,若不是到朝中找到你们买官儿,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嘿!墨衣紫笛红口白牙的一说,现在又死无对证,这个屎盆子,就足够扣死你们了!   唐休璟挥了挥手:“既然事情都商议妥当了,我们就一起去东宫见太子吧!”   “好!”   秦霄说道:“众位大人先行一步。秦霄稍做准备,马上就到。”   三大元老齐齐走了,秦霄将万雷叫过来:“万雷,你带一半的特种营兄弟,继续保护我的家人。”   万雷一拱手:“大帅放心!若有只蚊子飞进来,也将它撕成八瓣儿了扔出去!”   秦霄点点头,回到房间里换上那副明光甲披挂,叫李重俊和李嗣业在正堂稍等片刻,自己到了后堂。   老头子钟衍已经料理完了铁奴和墨衣的伤口,坐在大厅里歇着气。见到秦霄上前,老眼昏花的看了一阵。喃喃说道:“原……原来还是个将军。将军,那个黑人汉子。刀伤较深失血较多,恐怕要配上良药调养数月,才能下地行走。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老汉刚才替他止了血,退了烧。至于那个姑娘呢,看似将军给她喂缚的草药还正对了方子,问题不大了。吃几服排毒养肌的药,月余就可康复。呃……将军,老汉是不是可以,告辞先行一步了?”   秦霄叫紫笛拿来一盆银子强塞到他手上,说道:“钟老先生,你若是不嫌弃,这些银子就当是你的酬劳和聘金,从今天起,你就到我府上供职怎么样?”   “啊?”   钟衍惊呼一声,不由得有些呆住了,“老汉……老汉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在长安给人做妾。只怕老了不中用,没活几天就死掉了,还要劳烦将军替老汉收尸啊!”   秦霄笑道:“这有何妨!钟老先生从今往后就安心住我府里吧,怡养天年就好,也方便与女儿相会。你若是百年归老了,我负责将你迁回故乡葬入祖坟。”   钟衍激动得就要拜下去:“老……老汉真是谢谢将军大恩大德了!本以为老无所依,没想到还能有个落叶归根入得祖籍的机会!”   秦霄将他扶住:“钟老先生就无须多礼了。今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安心住下就是。若有什么要求,也不须顾忌提出来就是了。”   钟衍肯留下来,秦霄还是挺开心的。一来么家人朋友有个什么三病两痛,有“私家医生”多好办事,二来,秦霄早早就在心里思索着调配几种特殊药物,一直苦于自己医学知识不够。现在有了孙思邈的高徒坐镇,这事也算是有些谱了。   秦霄进去看了一眼铁奴,李仙惠正在亲自替他擦抹身体,秦霄轻轻抚住她的双肩:“仙儿……这次,我就亲手去替你报仇,将张易之和张昌宗那两个王八蛋撕成碎片!还有武懿宗那个死龟奴,居然敢跑到我家里来动你们的主意,我决不饶他!”   李仙惠反过身来紧紧抱住秦霄:“老公……其实,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昨天那些人杀来的时候,仙儿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在想,你在外面肯定也被人伏击了。看到你平安归来,我真地……很开心!”   秦霄轻抚着李仙惠的头发,微笑说道:“你看,这老公叫出来,听得多亲切呀!仙儿放心,我属蟑螂的,是不死小强!做完了这件大事,我就天天安心的在家陪你!”   李仙惠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道:“小强?……”   身后一声轻咳,紫笛那丫头来了。秦霄松开李仙惠:“紫笛,你姐姐好些了么。”   紫笛走上前来:“没什么大事儿。这次呀,真是悬了……那些黑衣杀手,个个身手都不错,突然杀来我们毫无防备。若不是有铁奴誓死护着仙儿,怕是就要坏大事了。”   秦霄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你跑去请李重俊来的?”   紫笛顿时郁闷的拉长了脸,撇嘴说道:“可不是么!我怕黑衣杀手再回来么,我们人少顶不住。于是大清早的天还没亮我就跑去砸卫王王府的门了,这下欠下他一个大人情了。”   秦霄和李仙惠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欠了人情改天请他吃顿饭不就得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紫笛闷闷的瞥了秦霄一眼:“明知故问!我才不要给他什么机会呢!他那种花花肠子的公子哥儿……”   秦霄呵呵笑了两声:“好了,不能耽误时间了。仙儿,紫笛,你们安心呆在家里,我派万雷领特种营将士保护你们。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些人,就算是十倍的敌人杀进来,他们也能安然抵挡。就这样吧,我去了!”   李仙惠和紫笛点了点头:“保重!”   秦霄来到正堂,叫上李重俊和李嗣业:“卫王,李将军,我们走吧!办完这些小事儿,我们再回来喝酒!”   李重俊在秦霄肩头重重一拍:“这次本王又豁出去了!就像在江南时一样,跟你一起拼了!” 第195章 再现玄武门   东宫,太极殿。   李显听完三大元老的一通话,险些从太子宝座上跌摔下来,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们说什么?带……带兵杀入大明宫,清君侧?”   张柬之跨前一步:“太子殿下,事到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再这样隐忍下去,二张势必反叛!前不久突厥使臣已经离去,如果他们到时候与二张内外并举非但是朝廷要乱,整个大周天下也要乱了!臣等一直矢志匡复李唐江山,实不忍坐视大好的河山败落,或是沦入贼人之手!”   唐休璟也上前:“太子,张阁老言之有理!如今若不先发制人,势必危矣!用不了多久,等二张调配过来,首先就要拿太子开刀,扫清谋逆的障碍!”   姚崇大呼:“太子殿下,事到如今,想不得那许多了!若再不动手,将反遭人毒手!”   秦霄和李重俊静静的站在后面,沉默不语。   李显双股战战用手抓着座椅扶手,强咽了一口唾沫:“此事重大,且容我好好想想,与太子妃……妃细细商议才是!”   “太子妃?”   众人异口同声惊呼出声来。   李显吓得一弹:“对,对,太子妃……韦妃……”   秦霄感觉真是哭笑不得:事到如今,大事临头,居然想到去找一个女人问主意!李显这太子,也真是当得太经典了!   李重俊听不下去了,冲上前去走到李显身边:“父亲,如此大事,何须听一妇道人家意见?放着三位朝中元老在此,何愁大事不成!更何况,秦霄已请来了洛州大都督张仁愿,提右威卫主力进京勤王,而且收集了二张的所有罪证。稍后监查御史和司刑少卿都会齐集于东宫,立案弹劾二张。我们此举。正是名正言顺,顺天应人!”   李显跳起身来,哆嗦的指着李重俊骂道:“大胆逆子,竟敢指责于我。还不退下!你只知道冲动莽撞,可知如此大事稍有不慎,我们一家人都要死于非命!”   三大元老面面相觑了一阵,各自暗暗的摇了摇头。   秦霄心中叹气道:唉,这就是太子……这种情况下,只想着顾着自己性命。可怜我现在位卑权轻,若是有那本事,定要废了这厮,就是让装逼之王李旦当太子也比他强上百倍!   正在这时,武三思、太平公主和桓彦范、崔玄暐、袁恕己与羽林卫将军李多祚、敬挥都到了东宫。   秦霄暗自打量着第一次见到的太平公主。只见她容貌与武则天倒有几分相似,天生丽质凤眼宽额,朱唇粉面,处处透着雍容华贵。虽然此时已是年近四十。却是保养得极好,若是在大街上遇到,还会让人以为是初为人妻的年轻少妇,漂亮可人却又不失成熟妩媚,仪态端庄典雅,贵气袭人。云发金钗,玉坠臂环。好一阵珠光宝气;胸前如雪,双臂玉润,真个媚惑无边。身着一袭拖地长袍,款款走来,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整个大堂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秦霄心中暗道:这就是太平公主?大唐历史上……最有名的——公主么?   太平走到李显面前,微颔了一下首,说道:“太子殿下,今日。太平以只想以妹妹的身份,跟你说几句话。虽然我们此举,说起来算是对不起母亲。可是事到如今,我们真的没有选择了。一旦二张阴谋得逞,大周江山社稷固然要乱,母亲和我们这些子孙,也会因此背上千古骂名。三哥,不要再多虑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你点下头,今日这堂内地所有人,都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成败在此一举,三哥,你就下定决心吧!”   张柬之等人顿时跟着起哄:“臣等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李显吓得一跳,惶然的看着堂中众人,顿时有些呆住了。   武三思上前一步:“太子殿下,虽然本王历来与太子及堂中的诸位有些不愉快,但是大事当前,本王也放下私怨成见,一切以大局为重!太子殿下,连本王都来求你首肯了,你还不肯答应么?”   站在最后的秦霄心里一阵冷笑:全是些老狐狸!为了政治利益,可以把脸当成屁股来卖。武三思这家伙,墙头草地功夫算是练到家了。这一番言辞,还真是声形并茂感人肺腑呀!   李显愣了半晌,狠狠的一咬上:“好,我同意了!但是有一条,前不久皇帝陛下将我与梁王及太平都带去通天宫立下了誓言,说李武二家子孙,不可自相戕害。此次举事,万不可违背了这个誓言。粱王,太平,你们的意思呢?”   二人一齐点头,太平公主说道:“太子殿下,太平既是李家地血脉,亦是武家的儿媳,断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武三思说道:“本王亦是识得大体之人,万不会干出这种违逆誓言的事情!”   李显放心的点了点头,对三大元老叮嘱道:“三位大人都曾听清了?举事之时,万不可伤害李、武二家的王公贵戚呀!”   三人拱手应了一声,张柬之道:“既然太子同意了,那臣等便下去了,其他地事情,我们来搞定。”可李显偏偏听不出来,长吁了一口气,颓然的摆摆手:“好,你们去吧!”   秦霄跟在三大元老的身后出了明德殿,至始至终未发一言。刚欲出门,身后一人低唤道:“这位是秦将军么,请留步说话。”   秦霄回身拱手一礼:“公主殿下有何赐教?”   太平公主微笑的打量了秦霄一阵,淡然而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久闻将军大名,却一直未能见识过,于是叫住了将军,好细细的看上几眼。不错,的确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听说你尚未娶亲,改日我替你做个媒人,许个好姑娘给你吧?”   秦霄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承蒙公主厚意。秦霄万分感激。些许私事,还是等料理完眼前的大事再说吧。”   太平公主微微的笑了笑:“行呵,你去吧。真是一个俊美英武的少年郎,惹人喜爱。”   说罢调转身去。旁若无人的飘然走进了明德殿里。   秦霄看着她半露如雪地脊背和婀娜地身影,闷闷的想道:怎么一些皇族里的人,都喜欢拉皮条当媒婆儿呢。莫非这样真的很有意思么?这太平公主,还真是有些傲慢,都是武则天给宠坏地……   三大元老、李重俊等一些参与谋事的人,除武三思与太平之外,全部齐集到左卫率府,细细的商谈着接下来地每一步计划。   天色渐黑,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凝重和紧张起来。   唐休璟与李多祚他们,商量好了行军路线和接应之事后,对秦霄说道:“秦将军,这次地事情。你出力最多,也是最大的诱因。事到如今,老夫就安排你当先锋,从大明宫北门玄武门斩关而入,最大的任务,是攻开千骑把守的城门。只要开了门,李多祚等人就能带兵前来接应。陛下如今病卧长生殿。由武懿宗亲信的羽林卫严密把守,里外不得通。而且还有皇帝亲率左右千牛卫护卫宫中,这些人,现在怕是多半都已听命于二张。所以,难度很大,你自己考虑清楚。”   秦霄一拱手,奋然道:“唐大人,交给我们左卫率吧!秦霄亲自领兵攻关,保证后面地大军能够顺利进入大明宫!”   “好!”   唐休璟大喜过望,“此事若能成功。你就是最大的功臣,你的名字,也足以载入史册!”   秦霄愣愣的想道:唐老先生,你就别给我戴这些高帽子了。你们这些人当中,我不一马当先,谁还会不怕死地统兵杀敌?载入史册……历史上,会出现我秦霄的名字了么?   天完全黑了,泰霄来到左卫率校场,亲自擂响了大鼓,李嗣业、田珍侍立在他身后,一起看着三千多左卫率瞬时集结完毕,衣甲齐整,人人精神抖擞。   秦霄上了点将台,高声说道:“兄弟们,左卫率扬名立万的日子到了!张易之、张宗昌恶贯满盈人神共愤!本将奉太子钧令,提正义之师,进宫诛杀恶贼,以清君侧!今夜子时,我和兄弟们一起,从大明宫北门斩关而入,誓取狗贼二张首级,替天行道!经此一战,我左卫率的兄弟,个个都要名流青史,为万民所颂!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你们的刀剑,能劈开敌人的盔甲和头颅么?”   “势如破竹!”   “你们的威风,能让敌人胆战心惊么?”   “气冲斗牛!”   秦霄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笑:训兵时编出的这一套台词,还都练得挺顺溜的了。战前鼓舞士气,再好用不过了!   “好!”   秦霄厉声一呼,“成败荣辱就在今夜!兄弟们都给我提起精神,然后奋勇杀敌!”   唐休璟等人立在点将台之后,纷纷点了点头,低低窃语道:“短短数月,左卫率改头换面脱胎换骨了!”   正在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跑了进来,拜倒在秦霄面前:“大帅,特种营邢将军回来了!”   秦霄心头大喜:“好,快请他进来!”   邪长风当先快步而入,拜倒于秦霄面前:“大帅,长风不辱使命,擒得北衙都督武懿宗在此!”   此言一出,点将台上的唐休璟都惊呼出来:“当真擒住了!”   秦霄大喜过望,将邢长风扶起身来:“将人带进来!”   两名特种营士兵,横提着被五花大绑只穿着一条裤衩的武懿宗进来,将人往地上一扔,回去和后面的十余人站成了一列,宛如一道城墙。   武懿宗头上被罩了一个黑头罩,摔了个狗吃屎,骂咧咧的挣扎着抬起头来。秦霄一把扯去他头上的黑头罩,揪着他胸前绑的绳子将他拎了起来。   武懿宗摇荡了一阵脑袋,定眼一看是秦霄,当场吓得大叫:“秦霄。你……你想干什么!你大胆!竟敢绑架本将!”   秦霄看着他那副猥琐的样子,想起他连日来地挑衅和刺杀,心里早已是一团怒火腾腾的直烧心腑!   “呯”的一声,秦霄一拳打到了武懿宗嘴鼻之上,顿时让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满嘴鲜血碎牙一阵乱飞乱吐!   身后李嗣业大叫道:“大帅,杀了他!杀了这个狗贼!竟敢陷害大帅和俺。骂我们左卫率是娘们公子军!杀了他!”   左卫率士兵齐声大吼:“杀了他!杀了他!”   武懿宗早已是眼前一阵金星直冒,勉强回过神来,挣扎地叫道:“我是北衙大都督,左金吾大将军,皇帝的亲侄儿,你们敢杀我!”   秦霄越看他越不顺眼,胸中的怒气越烧越旺。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左右两个耳光,险些将他的脑袋都扇得飞了出去,咬牙切齿地怒喝道:“狗贼。死龟奴!你没有想到,也会有今天吧?你一直胡作非为残害忠良,还构陷于我与李嗣业等人的帐,先不同你算。你说,是谁指使你调用千骑去拦路截杀于我,血洗永昌驿、屠杀了苏万年一家,又去我家里行刺的?”   武懿宗吓得浑身一阵哆嗦。遏斯底里地叫道:“不是我干的!我没有!”   秦霄又是一拳上去,直打到他眼眶,顿时鲜血长流,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我警告你,我已经很有耐心,也尽量忍住不下重手了,不然,你此刻早已死了八百遍!昨日被活捉的刺客都已经交待了,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免得我没了耐心,一把掐断你的喉咙!”   李嗣业和左卫率将士又一起大喊了起来:“大帅。杀了他!掐断他的喉咙!”   武懿宗吓得屁滚尿流,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味道,惊慌的喊道:“我说,我说!……是张易之,张易之交待我干的!他说,等过得几日,突厥人率兵杀来,朝廷兵马前去抵御长安空虚的时候,他就调动亲信兵马发动政变,先杀太子,再杀梁王,李武二家除我之外,一个不留!然后,再……再逼武皇退位,立我为帝。”   武懿宗话刚说完,秦霄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震得武懿宗好一阵瑟瑟发抖:“立你为帝?那真是天下的笑话!老鼠王八也能当皇帝么?来人!将他刚才说的话全部写下来,让他画押,供辞交予监查御史!”   说罢一把将他扔到地上,仍由他趴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供辞写好了,秦霄抽出宝剑,“刷”地一声将他的手划破,让他手指沾上血迹,摁了几个手印。武懿宗先是惊得险些晕厥过去,后来又疼得哇哇大叫,弄得像杀猪一般。   秦霄拿着供辞走到唐休璟等人面前:“众位大人,刚才诸位都听到他的口供了,现在又白纸黑字的有了画押,这个贼子既是张易之的同谋,是否可以将他就地正法?”   张柬之微微叹了一口气:“秦霄啊,我等何尝不是对此人深恶痛绝,连梁王武三思也极恨他这个同宗兄弟。只是太子有言在先,不可谋害了李、武二字的王公。我看……就暂且饶他一命吧。事后有我们这些人在,也容不得他再在朝中嚣张下去了,迟早是个贬废,与猪狗无异。你也没必要落得个忤逆妄为的名声,暂且饶他狗命吧。”   秦霄闷闷地点了点头:“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说罢走到武懿宗面前,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恨恨的瞪了几眼,掐住他的手腕暗暗运足了力道,用力一扭,顿时“咔崩”一声脆响,武懿宗大叫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秦霄将他扔到地上:“带下去,严加看管!待他饿得要死了,喂些猪食给他吃吃。让他也知道,被人凌虐的滋味!”   心里解恨的骂道:死龟奴,我说过了,不会放过你了!现在断你一只手,算是便宜你了!   唐休璟等人明明看了个清楚,却故意左顾右盼彼此聊着天,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左卫率的将士们则更不用说了,个个喜笑颜开,像过节日一般。看来这个武懿宗,还真是犯了众怒,没一个人对他有好感。   秦霄命将士们最后一次检查了衣甲兵器,马匹箭矢,然后整装待发。羽林卫将军李多祚和敬挥已然回了军营。现在没了武懿宗这个碍事的大头鬼,他们行事更加方便了。   点将台上,人人都盯眼看着铜漏计时器。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唐休璟凛然对秦霄说道:“秦将军,出发吧!”   秦霄身披金甲手缚铁弩,翻身上马,抽出长剑朝前一挥:“左卫率的兄弟们,随我杀奔大明宫玄武门!”   顿时间,左卫率校场上尘嚣突起,三千将士飞骑而出,直扑大明宫北门——玄武门!   玄武门!那个与成就了一代明君李世民的玄武门同名地城门!   只不过,当时是太极宫皇城玄武门,而现在,是大明宫北城玄武门。   秦霄、李嗣业和田珍三骑当先,刑长风与十五名特种营将士紧随其后,人如箭,马如虹,杀气喷薄,径奔大明宫而去! 第196章 浴血杀戮   大明宫北门玄武门,皇家亲率精锐千骑把守的防卫重地。大门左右两侧,就有两座军屯,分别屯扎了近一千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场骁将,装备精良。   但是,再精锐的部队,在睡梦中也是没有战斗力的。秦霄的左卫率将士,把皇菀马厩里的良马挑了个精光,现在已经是清一色的骑兵,如同狂风聚雨一般毫无征兆的就杀了进来!   秦霄一骑当先到了玄武门前,两座千骑军屯早已偃旗息鼓,只有几个岗哨和些许巡逻的士兵。此时一阵马蹄声震天响起,两座军屯顿时炸开了锅,军鼓梆子急急的响了起来。   秦霄搭弓上弩,举臂对准军屯前的岗哨一箭放去,顿时两个岗哨塔上的士兵惨叫着摔了下来。特种营将军飞骑上前,臂弩齐发,顿时矢石如蝗,所有岗哨和巡逻在外的士兵大肆惨叫倒地,一命呜呼。   秦霄挥剑一指:“杀进军屯,速战速决!”   千骑营的人幡然惊醒,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好些人光着膀子提着刀剑就冲了出来。   秦霄、李嗣业、田珍每人领一支人马,铁蹄践踏而入,那些半梦半醒光着膀子的千骑卫士如何挡得住?铁蹄到处,一阵血海滔光肢体人头飞舞!   秦霄只恨将作监的老头子到现在也没有将凤翅镏金铛给他打好,此时上了马才知道提剑砍杀真是一件不痛快的事情!   淡金马明显也是为战场而生,闻到血腥味野性十足,载着秦霄疾如闪电的在军屯里左冲右杀!   秦霄双脚踩着马镫紧夹马腹。手中长剑以最野蛮、最简单而有效的方式,砍向身边的千骑卫士!   一剑下去,一人咽喉喷血,脖颈断裂,轰然倒地疯狂的扭曲着身体,瞬间没了性命。   对于杀人,秦霄并不陌生。但两军交阵正式交锋的这样砍杀,还真是第一次。每一个瞬间,都是生与死的缝隙,战场上的所有人。心里只剩下了本能的嗜血与杀戮!   不想被杀,就必须杀人!   “哧啦”一声,一颗人头飞起,脖劲间如柱的鲜血落到不远处的军帐之上,将帐幔染作酱紫色。秦霄已经习惯了漠视这样惨烈的死亡,下手也越来越狠了!   一枪迎面捅来,秦霄飞快一把抓住枪头,另一手长剑猛然挥出,那两条握着枪杆的手臂从肘部齐根儿被砍,那个士兵扯破喉咙般的惨叫,秦霄再一剑过去,将他连头带肩砍翻在地。   剑?皇帝御赐的宝剑?   什么狗屁玩艺!   这种剑,就是用来装饰好看的!砍到千骑卫士精良的铁甲之上,才弄死了几个人,就有崩口了!   秦霄将剑归鞘,将刚刚抢夺来的长枪抡在手中,扯去了还抓在上面的两条手臂,朝前一枪刺出!   “噗”的一声,一个手执弓箭准备放箭的千骑卫士被一枪穿胸,秦霄一声巨吼将人掀了起来,奋力朝前面那队弓箭手一甩,如掀纸鸢般的将他扔了出去,砸倒一片人,顿时又是一片惨叫!   李嗣业嫌骑在马上很是不利索,索性跳下马来,发疯般的狂吼着挥舞起破风长刀,所到之处,衣甲平过刀枪尽折,将人拦腰砍作两段!   刀光,收割生命的符咒;剑影,粉碎灵魂的镇歌!   疯了!全都疯了!   哪里还有什么人道,哪里还有什么仁慈!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想要活下去,唯有将对面的敌人砍翻在地,再踏着他的尸体向前。面对另一个敌人!   左卫率的士兵们,头一次的发觉那一对小小的马镫。居然有如此的神效!双脚踏得实了,紧夹马腹,双手完全可以解放出来,手中的长枪挥舞的更加灵活,更加具有杀伤力!   邢长风领着十五个特种营将士,个个灵动飘忽杀人如麻,又更像是虎入羊群。手臂一抬,就是一个以上的生命终结。那些千骑弩兵,平日里自以为荣耀珍贵无比,此时在特种营面前,缺点暴露无疑——虽然是准,但换矢太慢!好些人还没来得及搭弓上弦,早已被一支铁弩贯穿了眉心!   冰冷的铁箭箭尾带着红色的血、白色地脑浆,穿破他们的后脑勺的时候,生命也就在这一瞬间终结。   眉心!就是那个位置!一箭下去,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死亡!特种营的将士,就是练的这个!   秦霄已经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是麻木、机械的杀戮。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明白,冷兵器的战场,与江湖械斗完全是两码事。任你是武林高手,到了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所有的人,都在使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将对手杀死,让自己活下去!   上了战场,人就是野兽!这里没有人格、性别与身份的差异。唯有——生与死!   “啊——呀!”   秦霄怒吼一声刚刚刺穿了一人的喉咙,身后就有一刀砍来。秦霄挺枪回抽,正敲中身后那人的头颅。   居然还戴着精铁的缨盔!看来还是个校尉以上的军官。尽管没能一枪将他的头骨击碎,可那一枪强大的震力已经将他震得接近昏迷。秦霄一夹马腹,淡金马极有灵性的双蹄疾抬朝后踢去。“笃、笃”两声,淡金马正踢到那个军官的胸腹之间,顿时一声惨叫传来,那个军官像箭矢一样倒飞而去,落到地上口中鲜血狂喷,看来折断的胸骨已经插破了他的肺叶心脏,瞬间见了阎王。   “嗖嗖嗖!”   矢石交攻。秦霄舞起长枪将箭矢挑落,一拍马臀朝那队弓箭手飞扑而去,左手探入箭囊三箭上弦,右臂疾抬挺枪一指,三箭飞出,顿时三人朝后飞倒,每人额头上一个沽沽的血洞,鲜血脑浆喷薄而出。   旁边的弓箭手吓得一声大叫,就朝旁边闪去。   秦霄人马如天神降世压顶而来,长枪一挺,刺穿了一个咽喉!……   后来,秦霄才明白。为什么只有打过仗的人,才知道战场的可怕;为什么战士那么值得人尊敬;为什么,杀场宿将那么令人敬畏!   战场上的人,头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随时准备扔了。在这之前,他要尽量去结束敌人的性命。经历过战场洗礼过的勇士,才是真正的勇士,或者说,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经历了两个多月苦训的左卫率,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当第一眼见到鲜血起,他们的本性就完本迷失了,心中只剩下疯狂与绝望。   疯狂地挥刀、挥刀、挥刀!眼看着身边的兄弟被人砍断头颅、刺穿胸膛像石板一样的倒在地上,只感到一阵生命的脆弱与绝望。   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只有向前——杀戮!   战场上悟出来的真谛,是任何训练也无法替代的!   玄武门前的千骑军屯,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修罗场。从秦霄率人冲进来的那一刻起,每一秒种,都有生命在终结,都有人变成了残废。   玄武门城楼之上战鼓擂响,驻扎在大明宫城内的千骑卫士和羽林卫,纷纷十万火急的朝这边开来。   秦霄挺枪刺翻了一名千骑士兵,对旁边的邢长风大吼道:“长风,率特种营卫士攻上城楼!弩兵营。前去掩护!”   数百名弩兵和十五名特种营将士策马冲向城门,邢长风抬臂一箭,擂鼓的士兵顿时倒了下去,至死也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高的城楼,这么远地距离,那一箭,就直直的穿透了自己的太阳穴!   玄武门城楼上顿时乱作一团。惊叫四起,几乎没人再敢冒头。弩兵营的将士飞快的搭弓上弦,顿时飞矢如雨朝城楼上招呼而去。   邢长风大吼一声:“上弩索!”   特种营将士人人从腰间取下弩索搭上弦。瞄着城楼缺口,飞箭射出。   特制的精钢弩箭头。后面接着一条长绳,这就是特种营将士攀越悬崖峭壁、越过城墙楼台的利器!   弩箭几乎没根般的插入了石砌城墙中,邢长风身先士卒抓着绳尾,从马上一跃而起,沿墙而上。   左右军屯里的千骑,已经接近全军覆没的边缘。一场有备而来地屠杀,让他们这些号称精锐的千骑猝不及防,如同摆上砧板的鱼肉,被他们一向瞧不起的“公子兵”肆意的杀戮凌虐了一把。   战场中,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剩下的千骑卫士,个个弃戈倒地投降。   邢长风和特种营将士,则是如履平地一般的飞速上了城楼,吓得守城卫士个个叫苦连天!——这些人,没云梯居然就这样攻上来了!   左右两旁喊杀声四起,秦霄明白,是左、右羽林卫的李多祚和敬恽率人杀过来了,当然,还有武懿宗亲信的兵马。两股兵马捉对厮杀,在玄武门下杀成了一片。不过,明显李多祚他们占了优势,毕竟武懿宗失踪了,临阵无帅指挥大乱,是敌不过准备充分的李多祚等人的。   秦霄留下田珍带着一些人收管俘虏,和李嗣业率领余下的左卫率到了玄武门前。城楼上,一片惨叫四起,不时有守城卫士的尸体掉下城墙来,砸到地上就像是沙包一般地闷响。十五个特种营怪兽,在皇城第一关的城楼上,对早已惊得半死的城门卫士进行着一场新的屠杀!   “吱嘎嘎——”   玄武门的城门,被打开了!   邢长风带着两个特种营将士轰然吼道:“大帅,请进城!”   秦霄大喜过望,猛拍马臀朝前飞奔而去:“兄弟们!杀啊!”   仓猝赶来的北衙内驻千骑,被秦霄带着这支骑兵猛然冲突,还没回过神来,当先的一批人就做了枪下亡魂!   一群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懵懂士兵,一群刚刚从战场上走来的恶鬼修罗,两股人杀到一起,优劣立判!   身后喊杀声如潮,李多祚他们的羽林卫解决了纠缠的对手,也进城了!   城内千骑们顿时兵败如山倒,节节溃退。   秦霄的黄金甲上,已是浴血如洗,形如地狱魔神。那柄夺来的长枪,也不知戳穿了多少人的心脏和咽喉,一股股浓稠的鲜血顺着枪柄流到他的手中,粘乎腥臊,手心里如同捏了一个刚和出来的面粉团子。   刚赶来的千骑瞬时被击败,或死或降或逃,华丽巍然的大明宫宫殿群之间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任何阻挡!   秦霄勒住马匹略喘了一口气,心神总算是回复了一点正常,邢长风、李嗣业等人飞快围拢过来,问道:“大帅,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秦霄怒吼道,“直扑长生殿,将张易之、张昌宗揪出来,碎尸万段!长风,你领着特种营的兄弟,去办一件事情。”   “大帅请下令!”   秦霄将马上凑了上来,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长生殿前,必有武懿宗心腹羽林卫和皇帝亲率千牛卫把守。我左卫率虽然是先锋,但也没必要去磕这块硬石头。这样的差事,就交给李多祚他们去办吧。你带着特种营的兄弟,密潜入长生殿生擒张易之和张昌宗去!顺道,保护上官婉儿,将她救出。我在正面带着左卫率佯攻吸引他们的主力和注意力,给你们做掩护。有问题么?”   邢长风一咬牙:“大帅放心!千军万马层层岗哨中取敌上将都完成了,这样的任务,已经是小菜一碟,交给长风和兄弟们吧!”   说罢一拱手,带着人绕道而走。   秦霄看他们走了,大声说道:“兄弟们,带路直扑长生殿,生擒二张!最后的荣耀时刻到了!”   左卫率士兵齐声大呼——“吼”马蹄骤起,秦霄一骑当先,往长生殿而去!   长生殿前,兵戈林立火把耀天,将殿前围得像铁桶一般。秦霄和左卫率刚刚杀来,以逸待劳的羽林卫和千牛卫早已摆好了弓弩阵,一时间万箭齐发,冲在最前的一批左卫率士兵惨叫着倒了下去。秦霄飞舞长枪拨落飞箭,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来!”   说罢拍马朝旁边飞奔而去。守殿的羽林卫和千牛卫都是步卒,在速度上跟不上来的,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一票儿骑兵从他们眼前逃走。   秦霄带着左卫率迂回了一圈勒住马匹,回眼看到,李多祚他们的羽林军已经杀到了长生殿前,心中乐道:呵,我们是先锋,打到这份上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硬石头你们磕,逼宫的事儿你们干吧。我犯不着让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支亲率多生伤亡!   而且逼宫武则天,根本就不是我想要干的事儿,我的目的——就是二张! 第197章 手刃罪魁   一队儿铁骑,人马浴血,在大明宫里四处乱窜起来。秦霄在前领着路,心里越想越好笑:先锋?这就是先锋哦!打仗打了一半,人全不见了,变成皇宫观光团了!   李嗣业拍马跟上秦霄,纳闷的叫道:“大帅,我们这是去哪儿呢?长生殿那边喊杀声震天,我们绕着道儿要到哪里去?”   秦霄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怎么,还没杀够么?刚才,你至少砍了二三十个头胪吧?我看兄弟们都累了,就拉到这边来休息一下。你看,前面不就是护国天王寺么?旁边的这个就是玄武殿。”   李嗣业郁闷的叫道:“哎呀大帅啊!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欣赏这些鬼玩艺儿!咱们杀回去吧,杀进长生殿,活捉张易之!”   秦霄摆了一下手,悠然说道:“李将军,我问你,刚才你瞟了一眼,长生殿前有多少兵马?”   李嗣业想了一想:“大约有……六七千羽林卫吧。可能后面还有两三千千牛卫。咋滴,能不成还怕了他们?俺老李一人抗一百个!”   秦霄呵呵的笑道:“近一万人哪!整装待命严阵以待的一万精锐。我们才多少兄弟?一共三千多人,已经有了六七百伤亡,田珍带了三四百兄弟在外面收编俘虏。现在身边只有二千多人。跟人家一万人拼,不是找死么?刚才你没见那架式,才露了个头,就被瞄杀了几十个兄弟,我这心里真是不痛快。我们是先锋么,打开城门击退了先头部队,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事儿,交给李多柞他们吧。左右羽林卫三万多人。收拾长生殿前的那点兵马,不是问题。”   李嗣业点点头:“说的也是。都是自家兄弟。看着倒在自己眼前,是他娘的不爽。那……大帅,我们现在干嘛呢?”   “就当是旅游,观光!”   秦霄大笑道,“兄弟们虽然都在东宫当差,可是这大明宫北面的皇家内苑,却没几人有机会进来逛逛。是不是啊兄弟们?”   左卫率众将士一起大笑:“是啊大帅!”   正在这时,玄武殿里涌出一群太监宫女,蓦的见到了秦霄这批人。个个一身是血杀气腾腾,吓得鬼哭狼号四处乱奔。众人一起大笑!   秦霄说道:“兄弟们,放慢步子,让跑了一夜地马儿也歇上一歇。眼见着快要天亮了,我们绕上一圈儿再回长生殿!”   “是,大帅!”   拼杀了一夜的左卫率将士,此时才放松了下来。刚才强烈地兴奋冲激之下,人人都没感觉到累。现在才发觉。手臂麻木。全身都在酸痛了。回想起来,原来杀人的时候频繁的刺杀、冲击累的,不禁个个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这,就是战场么?   如果说,平常刻苦拼命的训练,如同打铁时的猛烧、锻打,那上了战场,就是淬火、成形。经历了这一场突袭血战的左卫率,幸存下来的这些将士们。现在才算是成为了真正地勇士!   又绕着紫兰殿和跑马楼绕了一圈儿,不觉已是晨曦初露。长生殿那边的喊杀声似乎小了一些,秦霄心中欢喜道:好。是时候了!大队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可以去捡死鱼了!   秦霄提高声音:“兄弟们。战斗马上点点结束了,现尔回到长生殿前,给那些不堪一击的守军致命一击吧!我们从后殿绕到他们身后,走!”   休息了个把时辰的将士们,都已将精神体力蓄得满满的了,此时个个恢复了之前的劲头,挥舞长枪拍着马臀,跟在秦霄身后朝长生殿奔去。   长生殿后方,相对于前殿的吼杀声,这里显得风平浪静了许多。秦霄地人马开到地时候,仅有一百多名散碎的千牛卫来抵挡了一下,左卫率弩兵营飞骑奔射,将他们个个射成了刺猥一般。铁骑再砍杀过去,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就完事了。   秦霄一直掐着时间算计着,按理说,邢长风他们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从守备薄弱的后殿突围而出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呢?   正想着这事,长生殿后墙的天窗被推开了,然后扔出了两团东西,像是被捆得紧了的人!   秦霄大喜过望,一挥手:“上!”   李嗣业带着十几个人冲了上去,将人拎起来拖到秦霄身边,仔细一看,原来是被打得晕了的张易之和张昌宗!   张昌宗的一只眼睛,还一直不停的留着血,细细一看,插着一枚铮亮的钢针!   邢长风领着十几个兄弟,从天窗里鱼跃而出,邢长风地身上,还背着一个人——正是上官婉儿!   秦霄翻身下马跑上前去将人接住,上官婉儿一身衣衫绫乱嘴角带血,看似也晕了过去。   邢长风和特种营将士拜倒在地:“大帅,幸不辱命!人都带来了。赶进去的时候,张昌宗正在对上官姑娘动粗,不料被她用一门奇怪的暗器,射瞎了左眼。张昌宗正欲对她下杀手,我们及时赶到了!”   秦霄将上官婉儿接了过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地脸唤道:“婉儿,婉儿,醒醒!”   邢长风低声道:“没受什么伤,估计被张昌宗和我们吓坏了……带她出来的时候,我们一路杀人如麻,怕是暗地里一连解决了一百名千牛卫和太监……”   上官婉儿好不容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马上吓得惊叫:“救命啊!”   秦霄使劲将她抱住:“婉儿,你看清楚,是我!”   上官婉儿一下怔住了,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一脸是血的秦霄,突然一下就大叫起来,扑进秦霄怀里狠狠的哭了起来。   秦霄拍着好怕背:“别哭,别哭,没事了。我说过了,一定会来接你的。这不,我来啦!”   上官婉儿狠狠的哭了一阵。将头埋在秦霄的胸前:“张昌宗,趁皇帝病重管束不了他,连日来只想着要非礼于我。今日你们带兵杀了进来,他知道后就跑到我房里,要将我绑了做他们的档箭牌……我,我就袖箭射瞎了他一只眼睛,他就要杀我!幸好你派地这些人来了……”   张易之和张昌宗被从天窗上扔下来,已经是摔得快半死,这时都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见到眼前的阵势,吓的不敢出声。   秦霄放开上官婉儿,走到张昌宗地面前将他一把提起来:“狗日的小白脸,敢动老子的女人?”   说罢一把扯住插在他左眼上的钢针用力一拔,连带着将眼珠子也拔了出来。   张昌宗发疯似的大叫,秦霄怒火中烧,一膝盖顶了上去,正中他的老二。张昌宗仅剩的那只眼睛死鱼般的一瞪。又晕了过去。   秦霄怒骂道:“靠人根吃饭的畜牲!老子先废了你地本钱,让你变太监!”   说罢又是一膝盖顶到了相同的地方,张昌宗倒飞出去,头撞长生殿墙角的硬石,脑浆迸裂,死翘翘了!   秦霄恨恨的啐了一口:“真是太便宜他了!”   趴在地上的张易之大叫道:“秦……秦将军,我兄弟与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性命?这样吧,你饶了我。之前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我到皇帝那里,保你做大官……大将军!宰相?王公?十二位大将军?随便你挑!”   秦霄哈哈大笑:“狗贼!还在做这种春狄大梦!告诉你吧。你们完蛋了!我是不会杀你的,杀了张昌宗解恨。我够了。我只会把你打得残废,然后交到监察御史他们手里,让他们来处理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还真是无耻到了极点!连番刺杀谁派人去的?到我家里闹事地千骑,不是听你地意思去的?”   李嗣业大叫道:“大帅,跟这种落水狗有什么话好说!平日里招摇过市谁都不放在眼里,连太子都对他们低声下气。依俺看,砍了脑袋去交差,干干脆脆!”   左卫率的将士一声大喊:“大帅,砍了他!”   “好,砍!”   秦霄走到上官婉儿旁边,将他带到一边,怕吓着她了,“砍去手脚,将他削成人棍!”   李嗣业哈哈的怪叫,手中的长刀飞速斩下,张易之的一条胳膊顿时飞得没了踪影。   张易之撕心裂肺般的大叫,李嗣业又是一刀砍了下去,另一条手臂也飞了!   上官婉儿吓得噤若寒蝉,使劲往秦霄怀里钻。   身后一片惨叫连连,张易之当真被李嗣业削得成了人棍一般,提在手上扔到秦霄面前:“大帅看看,俺这手艺您还满意不?”   上官婉儿瞟了一眼,吓得惊叫一声就跳了起来,躲到秦霄身后不敢再看。   张易之已经晕死过去,气若游丝,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前殿的喊杀声几乎要停了,秦霄下令道:“砍下张昌宗首级,提上人棍张易之,去前殿与主力汇合!”   秦霄将上官婉儿带到邢长风面前:“长风,今天地最后一件任务了:带着上官婉儿出宫送到我家里,然后大家好生在我家中休息去吧,顺道儿给仙儿报个平安。没必要等我们一起了。剩下的一些事情,无非是朝堂上解决了。”   邢长风爽朗的笑道:“大帅,长风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我们十五个兄弟,无一人伤亡,干地都是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看来,这几个月没有白忙!”   秦霄拍了拍他地肩膀:“好兄弟!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和众位兄弟了!没什么好说的,回去以后,我会重谢各位兄弟的。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月时间,所学到的东西其实非常有限。没个三五年,是难成大器的。兄弟们自豪之余,可不能自满哦!”   邢长风展颜笑道:“大帅放心!从特种营第一天训练的那天开始,我们这些兄弟,就唯大帅马首是瞻了。大帅的话,我们字字句句烙在心坎儿上。”   秦霄满意的点头笑道:“好了兄弟们,现在你们可以安心的退去休息了,没你们什么事了。大明宫皇城,现在都是我们的人,已是处处畅通无阻了!”   邢长风和特种营将士齐齐翻身上马,拱手拜别。秦霄将上官婉儿扶上了马,对她说道:“先去休息一下,最近几日,宫中肯定乱到极点。你就呆在我家里吧。”   上官婉儿今夜已是被吓得晕过去一次了,此时木纳的点点头,直直盯着秦霄:“你要早点回来,陪我!”   秦霄笑:“好!你们去吧!”   看着邢长风和上官婉儿的背影消失,秦霄翻身上马,提着张昌宗的人头和人棍张易之,大声道:“兄弟们,走喽!”   长生殿前,武懿宗亲信羽林卫和千牛卫已被击溃,死伤过半,其余人等都投降了。秦霄到的时候,正好三大元老和桓彦范、崔玄晖、袁恕己这些监查御史和司刑少卿等人也到了。   羽林卫将军李多柞和敬悍正列队迎接三大元老等人到来小一见到秦霄的左卫率从殿后绕来,手里来提着张易之和张昌宗的残骸,不由得郁闷了:这群家伙,什么时候将魁首擒到了?   秦霄拍马跑到三大元老和御史们身前,翻身下马,将二张的残骸扔到他们面前,拱手一拜:“众位大人,先锋营东宫左卫率,幸不辱命,诛得罪魁二张在此!”   众大臣惊愕的看了秦霄一眼,唐休堤奇道:“长生殿外的兵马刚刚清扫完毕,殿门都还没有踏入,你是如何擒得罪魁的?”   秦霄呵呵的干笑:“运气好,这二人刚好跑到外面溜哒,被我们逮到了!”   唐休堤哈哈的笑,拍着秦霄的肩膀:“好啊你,还会扯谎谁人了!也罢,管他如何擒住的,能擒住就是本事。桓大人、崔大人、袁大人,非常时期,容不得办上许多手续了。就地对二张宣刑吧!”   张柬之抚髯笑道:“人棍倒还可以砍头;这仅剩的一颗人头,如何施刑啊?”   三大元老齐声大笑,唐休堤说道:“那便再砍一次罢了!”   桓彦范等人像模像样的宣读了一阵秦霄写的那份状纸,然后叫刽子手将二人的残骸带了下去,砍作肉泥。   张柬之等人看着紧闭的长生殿殿门,纷纷长吸了一口气:“走吧,进宫见陛下!” 第198章 女皇的心   唐休景拉了把秦霄,让他站到身边:“走吧,事情就你最清楚。二张的事情,武皇若有不甘心的地方,你解释给她听。”   秦霄心里一阵叫苦:杀了皇帝的男人,还让我最先顶上去,这都什么事嘛!你们这群老乌龟,真是太阴险了!   不过唐休景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虽然他们现在,摆明了就是要逼宫武则天让她退位,但是怎么说也不能胡来,至少,为何起兵、为何杀人,这样的事情是有必要交待清楚的。不然,史官在史书上大笔一挥,那就不是“清群侧”,而是谋逆造反了。   秦霄硬着头皮走在三大元老和御史、司刑和李多柞他们前面,一步一步,缓缓朝巍巍的长生殿走去。一片漆黑高大耸立的殿门,此刻在秦霄看来,是那么神秘莫测,充满变数。   危机、杀人、机遇、腾飞?   谁又能说的清楚!   秦霄明显的听到,身后的一众大臣将军,个个也是呼吸粗重,脚步沉沉。仿佛每走一步,都徘徊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荣与辱天壤,生与死的悬崖。   而真正说起来,殿内,不过是卧着一个年近八旬病体沉重的女人。只不过,她是中华几千年男权至上的历史中,唯一的女皇。她用一生的时间苦心经营,终于立于天下之巅左右乾坤,掌握实权长达数十年之久。大唐几代皇帝打下的李家江山。在她手中一度沉沦改名换姓,被她搅入怀中独享了十余年……   秦霄的脑海里顿时有些混乱起来——为什么,让武则天下台这种事情,我竟然不知不觉的掺和了进来?历史,这还是之前的那段历史么?历史上张东之搞政变逼宫武则天,稍了解一点唐代历史的人都知道,可是……可是为什么是我一一去推开长生殿的大门?   我……我只是个非法偷渡的穿越分子,无名小卒呵卜……   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的时候,秦霄已经走到了长生殿门前,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缓缓的朝门上推去……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秦霄那双金甲包裹,满是鲜血的手。   呢?门居然没有动呢!   众人齐齐低嘘一声。   秦霄心头一汗——搞什么嘛,这时候。闹出这种别扭,真是太煞风影了。看来从里面锁着!   秦霄深吸一气力贯双臂奋力一推,“咔崩”一声。门后的门门断了,同时还有朝后摔倒惊叫的声音,尖细而仓皇,似男非女,看来是几个太监在堵门。   秦霄抬起左脚,一脚踏了进去。   殿内墙壁上的铜盏里,油灯一如往日的亮着,整个大殿亮如白昼。三四个小太监惊慌的从地上爬起来朝里外跑去。口中大喊:“进……进来了!杀进来了!”幽深曲折的走道,灯火通明。众人齐步朝里走,一队千牛卫迎面扑来,秦霄拔出那柄崩了口子的长剑斜指前方:“本将奉太子令,进宫护驾,谁敢挡我!”本就没了将领带头的千牛卫。看着秦霄和他身旁的重臣大将,个个不敢上前,举着刀。缓缓后退,神色紧张。动作仓皇。   秦霄等人,脚步不停,直朝武皇卧室龙榻走去。千牛卫被逼的步步后退,索慌失措。   到了!   那一席金黄耀眼凤绣龙纹的宫慢重闺,雍容华贵之极。普通之下,除了皇帝,谁还敢用?   轻拂摇动的慢闺之后,就是当今女皇——武则天的寝宫龙床!   那一层薄薄的慢闺,却比那一队千年卫更有挡抗能力。众人走到寝宫前,纷纷停住了。那一队千牛卫,也算是尽职尽责护卫到了最后时刻,此时纷纷的扔下刀,垂头丧气的走到了一边。   三大元老走到最前,拱手齐声道:“臣——唐休景、张东之、姚崇,恭请陛下圣安!”一句话说完,顿时没了任何声音。所有人,连呼吸都放的缓了,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反应。秦霄透过慢闺,隐约看到,龙榻之上,武则天在宫女服侍之下,吃力的坐了起来,动作缓慢而凝滞的往身上套着金黄色的龙袍。   这也许,就是她最后穿上这一套上朝时穿的龙袍了吧……从正式登基的那天第一次穿起龙袍起,她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穿的仔细和认真。   半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任何话。龙床上的武则天,终于穿好了衣服,宫女托着她的腿,从床上坐起,将脚放了下来,穿上了靴子。   三大元老再次说道:“臣——唐休景、张东之、姚崇,恭请陛下圣安!”武则天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低沉、但仍然十分威严的说道:“都进来吧。”   众人静静的鱼贯而入,齐齐拱手拜于榻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半晌后,武则天仍然没有说出那句‘众卿平身’,而是凄婉而又愤怒的低吼道:“万岁?你们都恨不的朕早就死了吧?”   没有人说话。   干什么霄很想吼一句:臣不敢,但也生生的压了下来。现在,可不是说这种客套话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该摆到台面上说清楚了。   张东之清清嗓子,朗朗说道:“陛下,今日之事,臣等也无须多言解释。张益之、张昌宗,趁陛下病重无力理事,把权弄政,祸国殃民,弄的天怒人怨。此次他们密谋造反。臣等暗中查实,恐事有泄露不敢熏报陛下,于是提义斩除奸贼以清君侧。这里,是他们二人的罪状,证据确凿,请陛下过目。”   说完,就将那份状纸递了上去。   武则天拿起状纸,哆嗦的看了一阵,脸上好一阵颤抖,沉默无言。半晌后。她才声音发抖的说道:“他们……都死了?”   张东之道:“已按大周律裁决,就的正法。”   武则天浑身一颤,手中的状纸滑落到脚下,表情变的极其复杂起来。似哀怨,似震怒。似后悔,似悲愤。   武则天看似仍不死心,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威严神色。摆了摆手:“既然逆贼已诛,尔等都退下吧。朕累了,要休息。”   张东之趁势说道:“陛下,天皇高宗,将太子显托付于陛下,如今太子年齿已长,理当正皇位,为陛下分忧。陛下年岁已高病卧宫中。已致政事荒废,国事无人料理。此时正当传位于太子,还政于李唐,以成就陛下一生之无量功德!”   原本病衰疲惫的武则天勃然大怒:“大胆!你们竟敢公然逼宫于朕,形同造反!”   后面秦霄低缩着头暗暗想道:“闹吧闹吧,这样的事儿。我才不露头去管了呢……改朝换代的大事,还是你们这些元老们解决吧。我这个小人物,跟着打了一些闷棍当了一阵打手就够了。我这颗小苗苗。要是铿芒太露被巨大的风浪撕扯几下,迟早完蛋……”   唐休景、姚崇与桓彦范、崔玄障等人此时表现的空前的勇敢团结。齐齐上前一步:“臣等,肯请陛下传位于太子,还政于李唐,成就无量功德!”   傲视天下目中无人了几十年的武则天,突然被眼前的阵势所吓住了,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一群人,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们:“唐休景,醒彦范!朕往日待你们不薄侍为心腹,你们居然居然跟着一同反叛于朕!”   唐休景凛然说道:“陛下!臣等决非是要反叛!陛下立了太子,此时自身年岁已高体弱多病,合当退居后庭怡养天年,臣等也是为陛下着想!试想想,这些日子来,陛下病卧长生殿,二张侍机祸乱朝廷遗害天下。他们的那些罪行、劣迹,天下人,和后来人,都会牵怒于陛下身上!臣等实在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再去发生。为了陛下圣名,臣等只好斗胆强谏,肯请陛下禅位。”   姚崇等人也说道:“臣等也是为陛下、为大周社稷着想!”武则天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些人,半晌没有说话。最后,终于长叹一口气:“罢了,将太子李显,梁王武三思,与太平公主唤来……”众人心头一阵大喜——成了!   秦霄的,已头也一块大石落了的——好,至少不会被算成谋逆造反了!   张东之面色沉静的说道:“太子、梁王与太平公主,臣等已将他们请到了殿外,专候陛下诏见。”   武则天已是浑身乏力的靠到了龙床上,冷冷的看着张东之:“还传什么诏,将他们叫进来吧。”   稍后,太子等人进来,齐齐拜倒在榻前。   武则天静了半晌,语气平平的宣布道:“李显,朕命你从今日起监国理事,禅位一事,事关天下,马虎不的。细做准备挑个良辰吉日,你再登基称帝。”   李显面对武则天时,早已养成了习惯——两股战战埋头不语,此时浑身如遭雷击,惊慌道:“陛下,儿臣才疏学浅,实无力监国。请陛下收回成命!”   武则天冷哼一声:“罢了,就这么定了。三思,太平,日后,你们要尽心辅佐太子,不可妄生二心自相残杀。”   武三思和太平公主拜倒在地:“遵旨!”   武则天又抬眼看了一阵张东之等人,缓缓说道:“张东之,唐休堤,姚崇,即日起,开始筹备太子登基之事,不的有误。”   三大元老齐声道:“臣领旨!”   武则天摆了摆好:“好了,朕累了,卿等都退下去吧。”   “臣等告退!”   众人总算是心中落了个轻松。齐齐朝外退去。秦霄混在这些人中,也朝外走去,心想总算是完事了。改朝换代……没想到,我也能干出这种事来,虽然只是个先锋打手和导火索!   突然,武则天出声叫道:“秦霄,你留下来,朕有话同你讲。”   秦霄心里‘咯’畜跳了一下,硬着头皮走到武则天面前拱手拜了一拜:“陛下……”   武则天剧烈的咳嗽起来,旁边一名宫女拿了几个枕头垫到他背后。让她坐的舒服了一些。   秦霄心里直打鼓:不会吧,我只是个小卒子,这都不肯放过我?   秦霄抬眼看了武则天几眼,见她现在才真的是七八十岁的人了。神色、面容。都苍老到了极点,生命仿佛也只剩下了一丝气息,随时可能挂掉。   秦霄心里。隐隐有些不忍起来:怎么说,武则天对自己还是有些恩情的。而且一直以来,她对我也还算照顾,甚至可以说有些偏爱和袒护。   我现在跟着张东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确有些白眼狼的嫌疑……尽管,我的初衷是为了剪除二张这两个祸害。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自己斩关杀将一路冲杀进来,还出尽了风头……   秦霄以为她要问起二张案子的事。不料武则天咳了一阵,低缓的说道:“秦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你做了这样很对不起朕的事情,朕一定很怪罪记恨于你,甚至想将你处死对么?”   秦霄抬眼看了武则天一眼。见她的眼神里一片空洞,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反应,一时有些纳闷了。只好沉默不语。   武则天继续说道:“其实至从你办案了江南的案子回来的时候起,朕就一直在想。你可能是把双刃剑。使的好了,无往不利;稍有差池,你就能将朕也送上黄泉路。没想到,今日果然应了当初的预想。秦霄,从我收到狄国老的遗书举荐的那一刻起,朕就知道,你终非池中之物。朕,其实不怪你。朕在朝中混迹了这么多年,深刻的知道,很多事情,是由不的自己决定的。就好比,我当初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和许许多多的其他人……”   秦霄不由的心头一颤——不怪我,那将我叫住,对我说这些话干嘛?   秦霄低头说道:“陛下,微臣……实在是令陛下失望了……”   武则天苍白的笑了笑:“失望?什么是失望?朕对你的希望,一直都是你能当个良臣大将。那日你挫败了突厥第一勇士。朕心中其实十分的高兴,很想将你叫进宫里当面赏赐,可是朕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秦霄,你知道么,至从半年前,你在朕的面前,说出了‘皇帝奶奶’这四个字的时候,朕已经不由自主的,将你看作是朕的子孙一般……亲情,亲情哪,朕还有什么亲情可言!朕的儿女,都只想着谋取皇位,与朕勾心斗角玩弄权术!偏偏在你这个没有血亲的孩子身上,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亲情!……”   秦霄不由的有些瞢了,心中喃喃的道:亲情?……从我身上?原来,看似心如铁石的女皇武则天,内心也有极脆弱的一面……   秦霄低声说道:“陛下……其实,秦霄的初衷,并不是要逼宫于陛下,只是想……”   武则天无力的摆摆手,凄然摇头说道:“别说了。朕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无非是张易之、张昌宗,如何祸害朝廷,如何勾结外寇。前日张东之等人来见朕时,朕刚好身体稍好,就在御书房,便将他们宣了进来。没想到,他们三个老家伙,居然是要联名保你当大理寺少卿,去查一起民案。朕当时就在想,他们是不是发觉了什么异样,想要利用你的断案能力替他们办事。可是朕又不的不答应他们,同时,联也没有想到,他们查到了朕身边的人身上。可悲啊!朕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他们二人,瞒着朕干了这么多的事情!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朕一人,是不知道的了……”   秦霄沉默不语,心中连连叹气:当皇帝,真的是很没有意思。自己身边宠爱信任的人,都要玩背叛……皇帝也是人么,年老了找个伴陪陪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谁让她是皇帝呢?皇帝做错了事情,那就会让天下人共愤!   武则天看了一眼秦霄,继续说道:“闹了这么一次,一批人要开始飞黄腾达,一批人要人头落的。一朝天子朝臣,这样的道理,谁都明白。秦霄,经历了江南的这次的事情,朕算是看清楚了,你的身上,有着大异于常人的能力和见识。朕一直奇怪,你如此年纪,为何会有这样的才能和心智?”   秦霄慑懦的张了张嘴,支唔道:“多亏了……恩师教导有方……”   心中汗颜道:有些事情,诸如穿越、来自未来的21世纪这些,实在是对您老人家解释不清楚了,不好意思!   武则天淡然的苦笑摇了摇头:“罢了……朕就当你是,天纵奇才吧。秦霄,现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将李仙惠,将江南带到了京城?现在,你如何处理她的?”   秦霄心头一紧:怎么……问起这事了?这怎么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实话啊!   不容秦霄多想,武则天继续说道:“你放心,朕向你保证,绝不追究任何人的罪过。同时,朕现在也是以‘皇帝奶奶’的身份问你这个问题。你知道么,其实,仙儿是朕最宠爱的孙女儿了……朕当时下了那样的圣旨,马上就后悔了,并且,一直都在后悔!”   秦霄强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对眼前这个‘皇帝奶奶’说道:“仙儿……现在已是秦霄的正妻!” 第199章 出尽风头   武则天静静的呆了半晌,似笑非笑的看着秦霄,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武则天的咳嗽,最终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秦霄忙上前将枕头替她垫好,扶着她躺好。这个时候,他感觉就像几年前,在病榻前伺候病重的母亲一样。那个威严冷酷的女皇,此刻也没了气势和架子,和一个普通的病重老妪一样,而且是身边没有亲人的老妪。   武则天咳得一脸通红,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轻轻的摆了摆手,秦霄往后退了退,拱手站在一旁。   “秦霄……”   武则天声音嘶哑的说道,“为什么,你给朕的感觉,总是那么奇怪?总是和朕身边的人,全都不一样?除了御医、侍女,还没有谁敢主动到朕的身边来,替朕盖被垫枕头。你……你总给朕一种方外之人的感觉。”   秦霄心里寒了一寒:好厉害!这也能感觉得出来!我骨子里就是21世纪的人,对于君权、等级的感觉,远不如现在的人那么重视。这……该怎么给她解释呢?   武则天接着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将仙儿带到了身边。只是,我一直没能狠下心来,将你们处决。你知道么,按照我以前的脾气,你们都已经早早的死于非命了。只是这人一老了,总是多情得很,哪怕是像我这样杀人无数的皇帝。于是,我将上官婉儿派到了江南,传达了我的意思……曾经做过的事情,现在总是一件件的回忆起来,让我后悔万分。到头来,我这个七老八十的女人,只能孤独的躺在冰冷的宫殿里,无人问津,无人关心……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都失去了!……”   武则天说着说着,慢慢的变得激动起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秦霄不禁有些呆住了:这就是凌驾天下的女皇么?她现在都自称是“我”,而不是“朕”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像个君王,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同样也有人的感情,患得患失,只是渴望多一分亲人的关爱和人群的理解。   秦霄凝视着武则天,拱手拜道:“罪臣……感谢陛下不杀之恩,浩荡皇恩,罪臣一生一世,感怀于心!”   武则天凄然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谢的。仙儿是个好孩子,我也是一时糊涂。或许就是天意弄人,她居然逃出生天,又在江南遇到了你,还成就了你的一段功业,和你们这样一段奇妙佳缘。古有云,破镜难圆,可是我这样的一段罪孽,却阴差阳错的在你手上被挽救过来。我心里,其实……”   武则天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起来,没有化妆的素面上,居然也有了两股淡淡的泪痕,“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秦霄怔怔的看着武则天,感觉心中一阵阵的抽动,轻轻的道:“陛下,秦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希望陛下,多多保重龙体,尽快恢复健康。”   武则天缓缓的点了点头:“秦霄,我不管你今天干了些什么,我都不怪你。因为人在朝堂所做的一切,除了名、利,更多的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仙儿的事情,我一直深埋在心中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你……你过来。”   武则天轻轻招了招手。   秦霄迟疑的走到武则天龙床边,低声道:“陛下有何吩咐?”   武则天微移了移身子,将手探到自己卧榻的被褥下,拿出一片长约一尺手掌宽的金简:“秦霄,两三年前,我去了一趟来嵩山,向天祈福以求消减罪孽,这块简,就叫‘除罪金简’。现在你和仙儿成了亲,也是我的孙女婿了。虽然你们的婚事不便声张,但是我这当奶奶的,心里是真个儿的高兴。这块金简我就赠送予你和仙儿,作为你们新婚的贺礼好么?”   秦霄双手接过,翻过金简一看,后面写着这样一行字“大周国主武曌好乐真道长生神仙,谨诣中岳嵩高山门,投金简一通,迄三官九府除武罪名,太发庚子七月甲申朔七日甲寅小使臣胡超稽首再拜谨奏。”   (笔者小注:真有此物哦!珍贵文物呢!现存于河南省博物馆。)秦霄激动的说道:“陛下……臣,代仙儿谢过陛下!”   武则天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意:“你和仙儿,也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她能有机会重新为人嫁夫如你,也是上天的恩赐。我一生杀人无数,做了许多错事,现在退位临死之前,总算有机会小小的弥补一下,心里也算少有安慰。其实我一直就很想将你召为郡马或驸马,你却迟迟不肯答应,想来就是因为仙儿的缘故吧?说起来,你也算是个有情有义大丈夫,好啊!”   秦霄心里,居然也有了一种将武则天看作亲人的感觉,真诚说道:“陛下,您既是仙儿的奶奶,亦是我的奶奶。孙儿只希望皇帝奶奶能够健康、长寿,我们还要抱着您的重孙儿来看您呢!”   武则天顿时泪流满面,哽咽说道:“好,孙儿……重孙儿!事到如今,总算有人把我当作是亲人……秦霄,我真的感谢你……”……   秦霄抬脚走出长生殿,心情却有些沉重起来。女皇,那么不可一世傲视苍穹的女皇,原来也是肉做的心。看来,权力、皇位,真能将一个好生生的人,变得杀人如麻铁石心肠。一年前,我还是彭泽县栖风村里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心没肺的生活。没想到进京一趟当了武状元,就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了。而我做这些,很多时候,不过是想让自己——活下去!   长生殿外,李嗣业拿着一领猩红战袍过来给秦霄披上。李多祚率兵禁卫,看到秦霄出来,这个三品的羽林将军反倒上前来打招呼了:“秦将军,陛下将你叫住这么久,是说二张案子的事么?她知道你亲手手刃了二张,有没有怪罪于你呀?”   秦霄拱手回了回礼,淡然的苦笑摇了摇头:“没有,陛下只字没有提二张的事。只是……找我拉拉家常。”   李多祚愣住了:“拉……家常?”   秦霄笑了笑,点点头,翻身骑上淡金马:“李将军,我先带兄弟们回左卫率了,告辞!”   李多祚一拱手:“秦将军好走!能与将军并肩一战,真是李某的荣幸!”   “李将军太客气了!李将军才是我大周的栋梁之材,秦霄何德何能?”   客套了几句,秦霄朝长生殿旁整装待命的左卫率将士一挥手,“兄弟们,收兵回营!”   秦霄一拍马,猩红战袍迎风飞舞,身后李嗣业等将和特种营紧紧跟随,威武雄壮的二千铁骑,朝来时的路上,再往玄武门而去。   李多祚看着秦霄等人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叹道:“虎将……奇才!……”   巍巍玄武门,一轮红日破云斜升,万道金光铺洒在血迹斑斑的城楼上,一副苍凉与悲壮的景象。守城卫士远远看到秦霄等人,大开城门擂起了军鼓,为左卫率壮行。左卫率将士个个昂首挺胸,连跨下的马儿,也雄纠纠气昂昂,得意非凡。   一行铁骑径出北门,经过长安大街。   昨日夜间,那一场暴风骤雨的兵变已经瞬间疯传整个长安城。现在的大街上人烟稀少,仅有的几个路人也是仓皇逃遁,颇有几分乱世之中兵荒马乱的味道。秦霄不禁摇头苦笑:这一场闹下来,受惊吓最重的人反倒是那些没有参与事变的臣子和普通百姓。我……我居然就这样亲手主演了一出让历史发生转折的宫庭政变?   朱雀大道终点的皇城朱雀门,城门紧闭戒备森严。秦霄率人到了城楼下,楼上顿时架出无数弓弩:“报上名来,否则杀无赦!”   秦霄正准备说话,城楼上一人怒喝道:“大胆,还不退下!这是左卫率秦将军领凯旋之师得胜归来!”   秦霄抬头一看,是李重俊!   李重俊在城楼之上,遥遥朝秦霄拱手作了一个长揖,大声道:“打开城门,擂鼓助乐,欢迎左卫率进宫!”   秦霄和李嗣业等人纷纷下马拱手回礼。   朱雀大门被打开,震天的战鼓擂响起来,奏起了那首秦霄熟悉的《秦王破阵乐》——凯旋之曲!   李重俊黄袍亚冠,亲自下了城楼走到门前接到秦霄,握着他的手使劲按了一按深沉说道:“好兄弟辛苦了!请进城。”   秦霄点头道:“殿下言重了。”   说罢一挥手:“左卫率列队进城!”   李重俊也翻身上马,并且非得亲自和秦霄并马而行。   秦霄和李重俊就这样领着左卫率沿着承天门街走过鸿驴寺、御史台、尚书省、门下省,到了太极宫承天门前。宫门大开,两旁整整齐齐列了万余兵马,衣甲光鲜、兵戈闪耀,旌旗猎猎、威风凛凛,是东宫其他卫率的兵马。   兵马队列之前一顶黄冕伞盖,李显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朝前跨了几步:“秦将军,左卫率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秦霄等人慌忙下马拜倒在地:“太子请回宝座!”   太子也就是几天后的皇帝,居然用这样隆重地礼节欢迎秦霄和左卫率!下了宝座朝前走几步那便是君王的“降阶之礼”,古来只用来欢迎国家使臣或是皇族贵戚!   李显快走几步到了秦霄面前,亲自将秦霄扶起来:“众爱卿请起。”   左卫率将士齐刷刷地站起身来:“谢太子殿下!”   李显执着秦霄的手带他朝前走:“秦将军这次光复李唐江山,你和左卫率居功至伟,我是不会忘记的。不日我隆登宝鼎,定会重重赏赐。”   说罢李显一挥手:“东宫卫率给左卫率开道让路。”   万余兵马齐整整的朝两旁闪去,让出一条道儿来。   李显对秦霄说道:“秦将军,一夜拼杀将士们都辛苦了。你领着他们回左卫率府休息吧。经此一战,左卫率已成了皇城卫率中最有名、最光荣的军队,我为你而自豪!”   “谢殿下夸奖。”   秦霄拱手拜了一揖,翻身上马,“左卫率回营!”   长长的牛角号吹响,战鼓轰隆,左卫率在前所未有超大排场的仪式欢迎之下,队列齐整威风凛凛的进了东宫左卫率府。   秦霄心里一直想道:在皇宫内这么闹一场,我算是风头出尽,又成了名人了。皇帝武则天,准皇帝李显,看来我的人缘还算是不错……   秦霄进了率府一屁股瘫坐到了大椅上,这才感觉自己已经累到不行了。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奔波往来于河南、洛阳和长安,又这样拼杀了一夜。   好想回家啊……   李嗣业和田珍等将都进了率府,个个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大声的说笑。走到秦霄面前齐齐一拱手:“大帅!”   秦霄慵懒的摆了摆手:“兄弟们都坐吧,你们不累么?我可是骑在马上都要睡着了。”   李嗣业哈哈大笑道:“累个卵,俺不累!要是天天像这样俺都不累,杀得过瘾又能摆威风,咱们这些兄弟跟着大帅真是出尽风头了!”   田珍也大笑道:“李兄说得是啊!我们左卫率什么时候想过能有今日的荣耀,这一切可都是托大帅的福!”   秦霄咧着嘴傻笑了几声:“你们接着扯淡,我可没力气,要回家睡大觉了。唔……传令下去,今日左卫率全体放假一天,操练也稍停一停。但有一条要记住——不可离开左卫率府!此时皇城和长安都有些乱,不可随意到外面去惹事。”   众将大喜,站起身来齐声道:“多谢大帅!几个月没休息过,总算有一天休息的日子了。”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我也该……回家歇会儿了。” 第200章 四个女人一桌牌   昔日熙熙攘攘的西市大街,今天也人烟稀少,家家商户紧闭大门,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偶有几个路人,见到秦霄披甲纵马一身是血,都吓得急急闪到路旁不敢正眼去看。秦霄心里一阵苦笑:朝廷政变,京城里就都乱了套了,全没了往日的热闹和安定。哎,还是太平盛世的好哇!连百玲珑这样的销金窟也关了呢,那个风二娘,知道二张被我诛杀,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路上人少,秦霄的马也就跑得极快,没多久就到了家门口。刚刚跳下马来,门内就冲出几个人来,一见是秦霄,慌忙拜倒在地:“大帅!”   秦霄一看,是邢长风和万雷带着几个特种营将士呢!上前一把将他们扶起来:“兄弟都辛苦了!”   邢长风笑道:“大帅还是快请进府吧!夫人和那对双胞胎姐妹,还有那个……上官姑娘,都一直急盼着你呢!”   秦霄见他一脸怪笑,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擂了他胸口一拳,对万雷说道:“万雷兄弟,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特种营的兄弟也是左卫率的人,今天左卫率放假,你领着兄弟们回东宫率府吧,好好休息。”   万雷欢喜道:“放假?太好了!兄弟们累了几个月,还没正儿八经休息过呢!我这就带兄弟们回率府。”   秦霄呵呵的笑道:“好,走吧!我今日也好好歇上一天,明天你再带特种营的兄弟们到我府上来,有赏哦!”   万雷大喜:“多谢大帅!万雷去了!”   说罢朝后面挥了一下手,带着特种营的将士走了。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拍着邢长风的肩膀和他往内院走:“长风,这次你可是立下了奇功啊!我一定在朝廷里给你请个好差事,当个大官儿。”   邢长风顿住脚步,拱手正色道:“大帅,长风不爱做官,我这脾气,也不是做官儿的料子。当个捕快也能跟县令大人撕破脸的。长风只想跟在大帅身边,有口饭吃就心满意足了。大帅千万不要去保举我当官儿!”   “哦?”   秦霄奇声道,“你……不要当官儿?”   “不要!”   邢长风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秦霄,“愿为大帅府上一家奴,左右伺候执鞭坠镫此生足亦!”   “长风兄弟……”   秦霄抓住那长风的手,“别说什么家奴、执鞭坠镫这种话,我秦霄也不喜欢这套。从今日起。长风就是我秦霄同胞亲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邢长风双手紧紧握着秦霄的手,感慨道:“大帅……长风,高兴!高兴!”   秦霄欢喜的抚着他结实的后背:“好吧兄弟。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就在我家里住下来吧,我叫仙儿给你安排住所。咦,仙儿他们人呢?”   邢长风说道:“都在后堂西跨院,陪着上官姑娘。”   “四个女的,都在一起?”   邢长风低笑道:“可不是……从进屋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也混在一起没分开过一步,都缠着上官姑娘要说故事听,讲大帅在宫里的威风事迹。”   秦霄呵呵的笑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下够了四个,可以开桌麻将了。”   邢长风疑惑道:“麻将?……”   二人走到后堂西跨院,秦霄大声道:“我回来了!”   声音刚刚落地。李仙惠就从里面跑了出来,也顾不得有旁人在。飞快的扑进了秦霄的怀里,死死的将他抱住,还轻轻地踢着脚:“老公!你终于回来了!平安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说罢就唏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邢长风静悄悄的走了,秦霄看到,正厅的大门边,上官婉儿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脸端庄和洵地微笑看着他,紫笛搀扶着墨衣,也静静的站在那里,姐妹俩一脸的欣喜和盼望。   秦霄搂着李仙惠,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啦,别哭了,我都平安回来了呢!”   “我高兴么!……”   李仙惠偷偷的拭了拭泪,“我们听婉儿说,你带着左卫率从大明宫玄武门一路杀了进去,直到长生殿,全身都是血,差点没把我吓死。现在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总算是安心了……你看你呀,这铠甲衣袍上,现在都还全是血迹。快脱下来换掉了,我叫人拿去洗个干净。还有哟,上官姑娘一直在等你呢,还不快过去陪陪人家。”   秦霄轻轻的干咳了一声:“我这不是被你抱着么?你看看你身后,三个大美人都瞅着咱们呢!”   李仙惠羞红了脸,轻轻的从秦霄怀里挣脱:“我先去替你拿套换洗的衣服,你稍后去洗个澡吧,一身血汗腥臭腥臭的,要熏坏了这一屋子的美人儿。”   秦霄一把抓住李仙惠的手:“这种事情让府里的下人去做嘛,你过来我们一起聊天。”   “哪里还有几个下人哟,仅剩的几个都在忙着烧饭。”   李仙惠将手挣脱,“前两天杀手来的时候,杀了十几个下人,又跑了一些,现在都没几个了。你不用管我了……过去吧!”   秦霄看着李仙惠飘然而去的背影,淡淡笑道:又主动回避了,真是宽宏大量不吃醋的好老婆!   秦霄走到三女面前,看着她们都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傻笑道:“看什么?我脸上有写字么?进屋吧,我就想坐下来好好喝杯茶,休息一下。”   墨衣轻轻推了紫笛一把:“还不快去取水来沏茶。”   “噢!这就去。”   紫笛点头应了一声抬脚朝外走去,笑嘻嘻的朝秦霄竖了个大拇指,“大英雄哟!”   然后快步跑了。   三人呵呵的笑起来。秦霄乐道:“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这可是她头一次夸我呢!”   秦霄要上去搀墨衣,上官婉儿说道:“我来。你去歇着,将那一身是血的铠甲卸了吧,我看着……心里有些胆战心惊的。”   秦霄愣了一愣:不错嘛,这上官婉儿现在跟墨衣姐妹俩也能和平融洽相处了。嗯,还真是……一团和气安定繁荣的景象呵!   秦霄走进大厅,吃力的甩掉身上的铠甲堆放到了桌子上。细细看了几眼,见铠甲上居然有好些刀箭留下的伤痕,不由得道:“皇帝赏的这些东西,也就是好看呢,质量都不过关。改天还要拿去请将作监修理一下。”   上官婉儿扶着墨衣坐了下来,轻轻走到秦霄身边,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秦霄不由得怔住了:“你干嘛?”   “你还记得么。以前答应过我的事情?”   上官婉儿平静说道,“你说过,要让婉儿离开官中,当普通的女子,当你的女人。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啊,这个呀……”   秦霄不禁有些始料不及,轻声惊呼了一声,然后说道:“此时大事未定,朝廷上挺乱的。你的事儿……暂时还不是很好办呢。昨夜宫中走失了许多的宫女太监,现在宫中估计正在查点人手。以你的显赫身份,应该是被宫苑监登记在册了哦!”   上官婉儿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失望的坐了下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的事儿没那么容易办成。这次参预事变的大臣将军中,有好几人都对婉儿有些成见。现在他们得势了……他们很有可能,让婉儿没有下场的……”   “怎么可能!”   秦霄哈哈地大笑。“我能将你从二张的手里,从长生殿中救出来。还没本事保你没事么?婉儿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有了计策!”   上官婉儿欢喜道:“什么计策?”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武皇退位,肯定迁居洛阳,身边照样要人照料。再怎么说,李显是他儿子,武皇就是太上皇,是绝不会怠慢的。我让你依旧回皇帝身边,跟她在一起,让她去护着你。看谁还敢动你!而且,那些想要动你的大臣将军,我秦霄一封帖子递过去……嘿嘿!谁敢不买我几分面子!”   “随侍武皇……”   上官婉儿喃喃的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武皇……武皇驾崩之后呢?”   秦霄淡然但是肯定的说道:“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回我身边来了。”   上官婉儿急道:“为什么不是现在?我真的不想在宫中多呆一天!”   秦霄叹了一口气,说道:“婉儿,现在朝中、军中的事情,还相当复杂,万事未定。唯一绝对安全的地方,反而是即将下台的武皇身边,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那儿呢,没有敢在那块地方轻举妄动。武三思、太平公主和以前二张的亲信,都各怀心思。我现在虽然立下了大功出尽风头,可是说到底还只是个无名小卒,没有能力保护你。但你要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将你接到我身边来。”   上官婉儿脸上愁云淡淡,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其实我也知道,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以我这样敏感的身份,就这样和你到了一起,也会给你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婉儿明白该怎么做的,秦……秦大哥,我知道你是个重信守诺的好男儿,我相信你!”   秦霄轻轻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然后看了一眼静静坐于一旁的墨衣,轻声道:“这些复杂麻烦的事儿,我们先不说了。来,我告诉你们玩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二女齐声问道。   秦霄拿来纸笔,在纸上胡乱的画了起来。   上官婉儿奇道:“你这是画的什么呀,一条条,一圈圈的,咦,一万,二万……”   秦霄眉飞色舞笑道:“没啥,做副麻将玩!”   “麻将?”   秦霄写完了,拿给她们看了看,然后飞快跑到厨房里找到一根木头,坐到西跨院的庭院里,拿出特种营配备的锋利军刀,像个木匠一样的砍砍削削起来。   李仙惠拿着衣服,紫笛拿着茶水都来了,四个女子惊奇的围在他身边,看他莫名其妙的忙碌着。   搞了半天,秦霄终于做出了一块麻将牌,欢喜叫道:“你们看,这就是麻将牌,用来娱乐的好东西哦!这是一万,另外呢,照着我纸上写的,分别是筒子、条子……”   四女听得一头雾水,然后齐声道:“怎么玩呀?”   秦霄呵呵的笑起来,招手叫紫笛过来:“带着这块麻将牌样本和我的名帖,另外再捎带一些银子,去将作监中校署找那个叫候洗的署令,让他依样画葫芦,给我做一副麻将牌来。虽然现在满城风雨,但皇城内的将作监受到的影响还是不大的。而且有我的名帖,皇城之内畅通无阻,呵呵!”   紫笛拿起麻将牌和那张写满了筒条万的纸张,一边好奇的嘟嚷一边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嘛,真是有趣儿!”   李仙惠轻轻拍打着秦霄身上的木屑儿,嗔怪说道:“你看你,在外面累了两天两夜,一回来就做起了木匠。下人烧好水了,这是衣服,你快去洗个澡,然后好好歇歇吧。”   秦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了那个舒服无比的澡堂,暗暗揪着李仙惠的手:“来仙儿,给我搓背,咱们一起洗哦!”   李仙惠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胡扯什么,还有客人在这里呢!”   上官婉儿低头偷笑了几声,搀着墨衣往里屋走:“我们接着去讲故事呵!话说那个法海呢,其实是个乌龟王八精呢,心眼坏着!见了白娘子和许仙恩恩爱爱,他那个光头和尚就心生嫉妒啦,使了个妖法将许仙迷惑住了让他休了白娘子。白娘子就生气啦,要将金山寺的大胖和尚们一起吞了……”   秦霄不由得听得笑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嘛,白蛇传里有这么一出么?明显是上官婉儿自己在瞎编杜撰哦!   李仙惠轻轻的挣扎:“不要啦,好多人在的,多难为情呢!”   秦霄一把将她抱住,耍赖般的说道:“老婆大人,怕什么嘛!来,给我搓搓背,一起洗洗。我们成亲这么久,还没洗过鸳鸯浴呢,多老土!”   “好啦好啦,快别说了!”   李仙惠羞怯的跺起了脚,拉着秦霄的胳膊肘儿往澡堂走去,“算我怕了你了,洗就洗吧!” 第201章 小资情调   秦霄剥了个精光,哧溜一下滑进了贮满温水的澡堂里,忍不住叫道:“真舒服啊——”   石仙鹤嘴里流出的温水,淋到头上,脸上,温暖而惬意,身上劳累的肌肉和紧绷的神经瞬时放松了下来。   李仙惠脱了鞋子露出她那对儿珠圆玉润的脚踝和脚丫子,走到澡池边帮秦霄折着脱下的衣服,忍不住轻声咦道:“老公,这是什么东西哟?好大块金片哦!”   秦霄泡在澡池里,闭着眼睛享受着温水淋头:“武皇赏赐的哦,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李仙惠走了几步坐到秦霄肩头边,裸露的双足轻轻划着水:“皇帝……终究还是知道了我的事哦,她没有责怪你,反倒给你赏赐呢,真是奇怪!”   秦霄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李仙惠的玉足,淡淡说道:“今天闹完那一场政变后,武皇将我留下来,说了很多。其中,就有关于你的事儿呢。她说……当初她下旨处死你们以后,一直非常的后悔。现在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她很开心。而且,她其实早就知道你在我身边了,一直隐忍不发,不就是表示不再追究我们的事了么?”   李仙惠轻轻的抚摩着金简,入神的想道:“其实,在发生那件事儿之前,武皇一直都很喜欢我。而且,虽然大家都怕着她,我却不怕,常常跟她嘻嘻哈哈的,她也一直像个慈祥的奶奶一样疼爱着我。只是没有想到。将她一惹急。后果就是……哎,不说了。其实,我倒觉得武皇挺可怜地。七八十岁的人了,身边没一个贴心的。要不我现在觉得很知足呢。生在皇家,长在宫中,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儿。”   秦霄见李仙惠又挑起了伤心事,恶作剧的挠着她的脚板儿,李仙惠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往秦霄脸上踢水。秦霄顺势蹿起身来。一把将她抱住,二人齐齐的落到水里。   “哎呀你干嘛!我衣服都还没脱呢,全弄得湿了!”   李仙惠嗔怪的扯着秦霄的耳朵,“太粗鲁了啦,吓我一大跳!”   氤氲的水汽中,秦霄看着李仙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和扑闪的大眼睛。忍不住心里一阵欢喜,冲往她的唇上吻了过去。李仙惠挡着他的嘴往旁边仰着头:“别贪玩了,快点洗完澡去好好休息呀!”   秦霄抱着李仙惠坐了下来,池水刚好到了肩膀,李仙惠身上全都湿了,薄薄的蚕丝衫后,朦胧而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李仙惠发觉,秦霄有些不老实了,脸上霎时变得绯红:“你想干嘛?太荒唐了。不可以哦!这里可是堂池呢!”   秦霄一手搂着李仙惠,另一手轻巧地褪去她的披帛和外衫,只留下一件粉红色的裹胸。然后贼贼一笑,将手伸到了裹胸里。   李仙惠羞赧的扭捏:“快住手啦!太难为情了。在这种地方怎么可以……万一让人听到怎么办?”   “这不锁着门儿么,不怕。”   秦霄手上一滑,那件紧身的裹胸飘到了水面上,坏笑道,“鸳鸯戏水哦,很好玩的!”   李仙惠羞得不行,脸上已是通红,一把死死的抱住秦霄紧贴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裸体,埋在肩头在他耳边说道:“亏你想得出来!你都累坏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再说了,这里没有那个!……”   “哪个呀?”   秦霄明知故问,一脸傻笑。   “就是那个啦!”   李仙惠羞涩的低唤道,“不戴上会怀上小孩子的哦!我们现在,不太好有小孩子的,都没有公开婚事么……”   “哦,你说羊肠子,那玩艺真够憋闷的!”   秦霄坏笑起来,“那好吧,赶紧洗完,回屋去喽!”   李仙惠从他身上滑游下去,溜到他背后,在他背上轻拧了一下:“没个正经!我给你按摩吧,上次你教我弄地哦,看看我现在手艺怎么样了。”   秦霄乖乖的转过身来,让李仙惠捏了几下肩头,轻吁了一声:“舒服……不错,好手艺。”   李仙惠顿时喜笑颜开,更加卖力地按了起来。秦霄浑身上下一阵放松,倦意袭来,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李仙惠侧过头来看了秦霄一眼,心疼的将他抱进怀里,低声嗫嚅道:“老公……辛苦你了……”   秦霄仿佛说梦话一般的说道:“没啥,就是想生几个儿子女儿想得慌。尤其是想那个制造过程。”   “又来了!”   李仙惠又好气又好笑了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好啦,快点洗完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我可不陪你疯了,家里还有客人呢!”   秦霄一觉醒来的时候,睁眼一看,居然都天黑了,房间的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这么睡过了,真是可惜!连造人运动都没享受一下。”   跳下床来,扯着大哈欠伸了一个懒腰,浑身上下力气十足,精力充沛!   秦霄穿好衣服,走到大堂里,居然一个人儿也没有,不由得纳闷道:“这人都去哪里呢?”   邢长风听到声音从院外走进大堂:“大帅,您醒了。”   “哦,长风兄弟。”   秦霄奇声问道,“仙儿他们人呢?”   邢长风笑道:“在后堂西跨院呢,吹着风扇玩那个什么麻将,还请了弹琴跳舞的艺伎来,逍遥着呢!”   “玩麻将?”   秦霄不禁一阵头大,纳闷道:“她们能怎么玩?走,看看去!”   刚走到西跨院门口。就听到紫笛地声音:“哈哈。七万和九万,加起来十六点哦!”   另一个人的声音,明显是上官婉儿:“哎呀,紫笛总是这么好运。你看我,一个一万一个二万,才三点!”   墨衣的声音:“我两个五万哦!你们说了,对子是最大的哦!”   李仙惠嘻嘻的笑道:“我两个八万!”   三女同时大叫:“搞什么嘛,又是你最大!”   秦霄不禁一阵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地玩法!   走到西跨院大厅,还真有弹曲跳舞的艺伎在折腾。四个女人围着一张桌儿,兴高采烈的玩得不亦乐乎,看到秦霄来了,都齐声说道:“你醒啦!”   秦霄走到桌边,看看桌上,全是万子。笑着说道:“你们这是什么玩法嘛!筒子和条子呢?”   紫笛说道:“我想出来的法子哦!那些筒子条子,太难认了,要数上半天呢!这万字好认,比点数,嘿嘿!十文钱一次!哎呀,全让仙儿一个人赢了!我都输了好几两银子了,我不管,你要赔我!”   秦霄拿起一枚麻将牌看了看,呵。这候洗还真是给面子,全是上好的牛骨做的,而且那些字儿还都刻得很仔细认真。秦霄笑道:“紫笛,凭什么我赔你嘛!愿赌服输,怨谁呢?”   紫笛嘿嘿地笑道:“也行啊。反正这钱库钥匙是我管的,我就使劲输,使劲输,借花献佛!”   秦霄按着紫笛的头摇了几下:“小贪官,小心我办了你!”   然后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来来,我来教你们玩,玩真正的麻将!”   李仙惠站起身来,微微笑道:“你睡了一天也没吃东西,我去叫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秦霄一把将她拉下来:“别赢了就跑嘛,人家要骂人的!随便差个下人去弄点吃地就行了,今天我教你们打麻将,玩个通宵哦!来来,现在开始每人只发十两银子,一两银子一把,最先输完的要唱歌吟诗或者跳舞耍剑,表演节目给我们大家看哦!”   旁边的邢长风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帅,我去厨房叫下人给您弄吃的。”   “一会你也来玩呵,长风!多弄点儿,温上几壶好酒,大家一起吃消夜!”   秦霄乐呵呵的说道,“多难得的休闲时光呵,来享受一下小资情调!喂,你们几个姑娘,多弹几支曲儿,多跳几支舞吧,弄些新鲜的花样儿,重赏!”   大家齐声疑道:“小资情调,什么意思?”   秦霄呵呵的笑道:“没啥,就是……很爽的生活,很惬意很诗意的日子!来,听我讲讲。”   四个女子将头挤成一团,围到秦霄身边,细心的听他讲解各种规则和技巧,好不容易大致说了个清楚,众人的兴趣都被提了起来,紫笛拍拍桌子:“来来,快开始!我手气旺旺,一定大杀四方!”   “咦——”   其他三女齐声鄙夷的长哼起来,墨衣笑道:“你个冒失鬼,肯定全是你放炮!一会儿看你表演什么!”   秦霄笑哈哈地站起身来:“好,你们打,我从旁指导!”   四女子七手八脚的砌好麻将,掷了色子,迷糊了半天,秦霄教她们抓好了牌,摆在胸前。秦霄站在李仙惠身后,告诉她怎么摆牌怎么放牌。上官婉儿急急叫道:“快过来啦,现在怎么弄,我好像是做庄哦!”   紫笛急躁:“还有这里,现在怎么办啦?”   墨衣迷糊:“我也是哦,不太明白呢!”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别急,我一个个教你们打。”   “那不行的哦!”   紫笛皱着眉头说道,“那肯定最后都是仙儿和牌,我们给钱啦!你就会偏心的!”   “放心吧,不会不会!”   初秋的夜,凉风习习,清水潺潺。西跨院里古筝悠扬,轻歌曼舞,一阵唏啦啦的麻将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传出老远,几名女子不时发出惊叫:“呀,自摸了!最后一张七筒了呢!”   “搞什么嘛,又是仙儿和牌,我就说了,有人会偏心!”   “天地良心,我没有哦,紫笛你要愿赌服输嘛!”   “紫笛,我也和了哦,你放炮!”   “姐姐你好狠,同室操戈!先赊着,我……我没钱了!”   三女齐声大叫:“跳舞!”   “不会啦!”   “唱歌!”   “没一支唱得全的!”   “吟诗也行!”   “……我、我还是舞剑吧!……哎,手气真背!”   四个女人玩得兴高采烈,没多久也算是都弄了个明白,秦霄笑呵呵的走到庭院里来散散步,埋头想道:这样的日子,还真是安逸,舒服!打完仗回来,家里还能开上一桌麻将,听歌赏舞,有人舞剑有人唱歌,还有人吟诗……真是有大唐特色的小资生活呵!我一个穿越而来的普通穷小子,短短的一年之内也能混到现在这般田地,一个字,爽!   过了一会儿,下人准备好了一桌儿酒席备在西跨院凉亭里,秦霄拍了拍手:“赌徒们,出来吃消夜喽!”   四个女子一拥而出,嘻嘻哈哈的讨论着战果:仙儿赢得杯满钵满,婉儿和墨衣战绩平平,紫笛最惨,输了个爹妈都认不出来,脸都绿了!   秦霄叫邢长风也坐了下来,将一直在侧屋照顾的铁奴的老汉钟衍也请了出来,一起合坐到一桌。那些艺伎和下人们,也都安排了消夜,各自享用去了。   秦霄举起一杯酒:“眼看着中秋将至,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当是团个圆吧!来,干了!”   众人一起饮下一杯。   秦霄乐呵呵的笑道:“你们大家,都是我秦霄最好的朋友和亲人。有幸认识你们,真是我最大的荣幸。我是个孤儿,可是现在一点也不孤独,每天都过得很好,很充实,很开心!就因为有了你们大家。来,我敬大家一杯!”   上官婉儿饮下一些杯酒,幡然感慨道:“翠幕珠帏敞月营,金罍玉、斝泛兰英。岁岁年年常扈跸,长长久久乐升平。婉儿到了这里,就真的跟到了家里一样,每时每刻都过得很开心,大家都像是我的家人一样。只是可惜,婉儿住不了几日,又要回到那冰冷的宫殿里去了,哎……”   墨衣轻轻的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婉儿,你也别难过。大人都答应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将你接来和我们大家在一起的,到时候,就再也不分开啦!”   “就是就是!”   紫笛嘿嘿的怪笑,“四个人,刚好一桌麻将啦!我还要报仇的哦,你可不能不来了!”   秦霄仰脖喝下一满杯醇酒,惬意的吸着气,心里甜甜爽爽的想道:这日子过得,才有点意思! 第202章 皇城擎天柱   翌日清晨,秦霄披上那副已被擦拭得光亮的明光甲,俯到床边在李仙惠额头上亲了一口:“老婆,我去东宫当差啦!”   “去吧去吧……”   李仙惠眼睛都不愿意睁开,模模糊糊的说道,“累死我了……我还要睡一会儿,没伺候你更衣,对不起哦!”   秦霄抚着她的脸轻笑:“没关系了,我又不是手脚残废。现在知道累了吧,谁让你们打那么久的麻将呢!”   “你还好意思说!”   李仙惠睁开眼睛,嘟着嘴对秦霄低低的抱怨,“人家这身子都快被你折腾得……散了架了!”   秦霄嘿嘿的笑,凑到她耳边说道:“后来……可是你再要的哦!”   秦霄呵呵的笑了几声,拿上狮蛮头盔走出房外带上门,入眼看到院子里站着邢长风和万雷二人,正在低声的聊着天。见了秦霄,二人齐齐拱手行礼:“大帅早!”   “两位兄弟起这么早呀!”   秦霄走到二人身边,“走,一起去吃早点。”   “大帅!”   万雷说道,“末将已经吃过了,特种营的兄弟都在府外,等候大帅。”   秦霄奇道。“等我,等我做甚?”   万雷笑了一笑:“李嗣业李将军叫我们来的。说是从今天起。大帅地身份不同了,进出门得要护卫,于是……就差我们特种营的兄弟,来当大帅的亲兵卫率。”   “呵,这个李嗣业!”   秦霄笑道,“还知道耍排场了!指不定就是范式德那个老迂腐教他的。算了,既然兄弟们都来了,就都进府来吧。特种营的兄弟这几日可是立下了奇功,不赏可说不过去呀!长风,你去后堂找紫笛拿钥匙。”   邢长风拱了拱手走了。秦霄让万雷将守在外面的特种营将士都叫了进来,跟着一起走到后堂。   紫笛揉着惺忪的睡眼,扯着哈欠迎面走来了,一面走还一面扯着哈欠。秦霄心里暗笑道:这个小赌棍,昨天玩上了瘾,扯着墨衣还要在麻将桌上“单挑”练技术……   紫笛走到秦霄身边,见有外人在也做足了料的行了一礼。然后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又要钱哦!上次你拉左卫率出去训练的时候取了五万贯呢。照这么花下去。很快没老本啦!”   秦霄说道:“没事儿,会赚也要会花嘛!等这阵子忙过了,我就想些赚钱的法子让你们去折腾。”   紫笛撇了撇嘴点点头:“好啦,这事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来了长安以后这钱就花得跟流水似地,先后花了近十万了。照这么玩下去,就要一起去讨米喽——这次又要多少?”   秦霄竖起三个指头。   “三千贯?”   “不。三千两。”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   “不是……是,黄金!”   紫笛郁闷的瞪了秦霄一眼打开库房大门,低低的甩了一句:“败家子儿!”   秦霄呵呵的低笑:“拿来打赏特种营的兄弟们。人家这可是在战场上玩着命。才有这点赏赐哪!钱财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这性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秦霄叫万雷和邢长风进到库房里搬了两箱金子出来,对他们说道:“拿去和兄弟们分了吧。老规矩每人一百两。李嗣业和田珍的。我会自己带去给他们。兄弟们都不容易。这点钱该拿去该怎么花怎么花去。”   万雷说道:“大帅……上次赏的黄金,和每日一月地银饷,就够所有地兄弟们花上一辈子地了,这……”   秦霄拍着万雷的胳膊呵呵的笑:“特种营的兄弟,吃的是十倍百倍的苦,完成的是别人无法想象的任务,这样的赏赐是必须地。长安这地方可是销金窟,没钱寸步难行呀,钱多点总不是坏事,可以过得更好一点。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不用多说了,拿去赏给兄弟们吧!”   邢长风笑道:“大帅,我就不用了。我每天跟在大帅身边,吃穿不愁,拿着钱也没地方花呀!”   “少哆嗦!都给我拿上。今后你不娶老婆置田宅的么?到时候你就知道钱是多么不经花了。”   二人拿着金子分给特种营的将士,自然个个是欢天喜地,拜谢秦霄重赏。   特种营的将士们,今天也换上了日常地细鳞铁甲,个个衣甲光鲜精神抖擞,骑着骏马列成队仗,跟着秦霄出了家门,往皇宫而去。紫笛倚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闷闷的甩了一句:挥金如土的败家子儿!   经过昨天一天的整顿和打理,皇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整齐有序和庄严大方,只是仍然隐隐透出一股压抑和沉闷,每个官员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笑容里都带着僵硬和惶恐。   秦霄领着特种营将士招摇而入的时候,好多赶早来‘上班’的官将都自觉的避到道旁,有认识的还拱手行礼打招呼:“秦将军早!”   秦霄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味儿,这样的排场,总给人一种小人得志招摇过市的感觉,跟那武懿宗当初的行径倒是很像了,于是对万雷说道:“兄弟,明天起我不要护卫了,这样太过招摇的,不是太好。”   万雷大咧咧的说道:“这有什么?以大帅现在的名望身份,三十铁甲护卫算是正常的!说不定太子登基了,还封你个王公,赏车仗队仪呢!”   “别胡说!”   秦霄说道:“现在是个敏感时期。还是别多生事地好。”   到了左卫帅府,李嗣业和田珍正带着士兵们操练,见了秦霄进来照例齐齐拜倒大呼“大帅”。秦霄摆手示意继续操练,将众将叫进了卫率府。   刚进到府里,入眼看到自己桌上堆着厚厚几叠东西,秦霄奇声问道:“什么东西?”   田珍上前一步:“大帅,这是拜帖。”   “拜帖?”   秦霄奇道:“谁的?”   “很多人啊!最先送来的是东宫其他率府的大帅、副率和将军,还有左、右春坊、詹事府,连家令寺都有拜帖递来了。”   “呵。有意思。”   秦宵走到桌边,顺手拿起一张看了看:太子家令寺令费光,从四品东宫吏;另一张:太子行寺仆杜成国,从四品上……全是些素未谋面的东宫大官和将军。   秦霄拿着折子漫不经心的翻看了几下坐了下来,心中想道:我到了东宫当差也有些日子了,算起来应该是我去拜会他们这些“前辈”才是,现在倒是反过来了。这朝廷里。还真是一阵风刮来。就是墙头草满处飞舞呀!   正在这时。门吏来报,大理寺范式德求见。秦霄叫请了进来,范式德乐呵呵的拜了几拜:“大人,卑职贺喜来迟,大人千万不要怪罪呀!这里是大人在大理寺的公案上堆积的拜帖,特意拿来给大人过目。”   “又有拜帖?”   秦霄不禁苦笑,“拿来我看看。”   大理寺的拜贴就更多了,鸿胪寺、御史台、宗正寺、太史监、军器监、将作监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司农寺草场都有人送来了拜帖,大多是“久仰盛名未及拜会”、“万望恕罪”、“多多提携”之类地话儿。   秦宵呵呵听笑了起来:“真是有意思!我一个小小的左卫率将军尚且如此。张柬之、唐休璟他们府上,不是要被踩破门槛了?”   “可不是么。”   范式德微笑道,“张大人和唐大人、姚大人他们,这几日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了。朝政更替百废待兴,所有的大事都要他们着手处理……”   秦宵听出了范式德话里的意思: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三大元老当权,眼看着就要呼风唤雨了。之前那些二张的心腹亲信,自然是没得好下场。朝廷里,眼看着就要有一大批人大起大落,惨点的被罢官流放甚至是砍脑袋,爽点地跟着鸡犬升天升官发财咸鱼翻身。   秦宵叹了一口气:“这也没我什么事吧。我撑死就是个卫率将军,大理寺少卿也没什么大地职权。”   这是李嗣业凑了上来,少有地装作一脸神秘:“大帅,俺老李昨天跟其他卫率的几个将军喝了几盅,仿佛听到了一些传闻。”   “你也这么八卦了?说吧,是什么小道消息。”   李嗣业嘿嘿的笑了笑:“听说,太子有意在登基之的一,任命大帅为右金吾大将军,北衙大都督,统率皇城所有禁卫军!”   “啊!”   秦霄忍不住惊叫一声弹坐起来:“那不就是武懿宗那厮之前的差事?不过是换了个‘右金吾’,之前他是左金吾……李嗣业,你这消息从哪儿听到的,准是谣言!”   “哪儿能啊!”   李嗣业争辩道,“昨天酒席上还有詹事府的詹事太监在呢!他的话,总有八分真吧?”   “詹事府?……”   秦宵喃喃的想道:太子现在虽然是“监国”了,但是还没有正式登基,有什么事情要商议,都要有詹事府里的地太监从旁书记,所有钧令都要从这里发出来,这些人的消息,自然不会是假的……北衙大都督!怪不得这桌上,还有羽林卫将军李多祚和敬恽这些牛人的拜帖呢,敢情现在我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了,哈哈!   “这么热闹啊,都在呢!”   门外一人粗犷地大笑着走进了率府,秦霄一看——李重俊!便和众将迎了上去:“卫王殿下!”   李重俊笑哈哈的摆了摆手:“兄弟们就不必如此多礼了。秦将军,本王今日特意来向你道喜呀!”   秦霄笑道:“我这何喜之有啊?”   “哦,你还不知道吧!那我告诉你好了。”   李重俊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昨天我父王和三大元老还有一些其他的朝廷重臣,整整议了一天的事,其中呀,就有一些说的是你的事儿。”   “什么事呀?”   秦霄也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   “咳,是这样的!”   李重俊清了清嗓子,“他们商议的结果呢,就是任命你作兵部侍郎——这个是唐休璟坚持的,他说像你这样的帅才,应该调到兵部理事,替他分忧;统率东宫六卫率、千骑和羽林卫,这是我父王的意思。有你保驾,他就安心了。然后呢,张柬之和姚崇举你做右金吾将军,这个虽然是个虚职,但是品衔就上来了,能够被任命为北衙大都督了。所以,最终的结果是:任命你为兵部侍郎、北衙大都督、右金吾大将军!”   秦霄心里咯噔一下:还多了个兵部侍郎……那、那,那我现在,可就是与唐休璟、姚崇、张柬之等人一样,成为三省六部的重臣了?离“宰相”也就是一纸之隔了。若不是有唐休璟这个尚书在,我这个侍郎那就是宰相了。大唐的三省六部,一般是不任尚书“令”的,除非是像威望极高功勋卓著的唐休璟这种人……   这官儿,相对于我的资历和年龄来说,实在是大得有点离谱了。怪不得呀,这么多的拜帖!   众将全都大喜,齐声道:“恭喜大帅!”   李重俊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左卫率的将军,这次也全都有重赏!就拿李嗣业来说,直接提为左卫率大帅,一般的人想升一级,那没得三五年,可是没想头的哦!田珍和万雷,好像也都提成了六卫率的大帅。六卫率中,今天这堂里可就占了三个呵!其他的几个,都是本王以前的麾下将军。”   秦霄眨着眼睛想了一想,笑着说道:“卫王殿下,照你这么说,过不了几日,我们就要称你一声‘太子殿下’喽?”   “哦?呵呵中”李重俊哈哈大笑,“还是秦兄弟聪明!这可是我的家事,都让你猜出来了。不错,父王已经决定,指定我为皇储太子,过不了多久,这东宫的主人,就要换成我啦!”   秦霄和众将一起拜道:“恭喜殿下!”   李重俊哈哈大笑:“本王都说过了兄弟们不必如此多礼!兄弟们以后跟着本王,本王一定不会亏了大家的!更何况你们的大帅,现在成了朝中重臣,皇城护卫的擎天大柱,本王都不敢怠慢你们了哦!”   秦霄大笑道:“殿下你可真会说笑!”   李重俊也大笑了一阵,扯了秦霄一把:“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搞得这么神秘!”   “来了不就知道了!” 第203章 一步登天   李重俊不由分说的拖着秦霄就往外跑,二人骑上马离了东宫,直出王城。   秦霄勒住马:“殿下,这是去哪儿呀,现在可以说了么?”   “怎么,千军万马中杀个来回没见你掉胆儿,现在却像是怕了?”   李重俊神秘笑道,“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请你去的。”   “受人所托?”   秦霄疑惑了一阵,“谁还有那个胆量,让你捎话呢?哦——我明白了,是阿瞒!”   “哈哈!就是他!”   李重俊笑道,“我这正要领你去十王宅呢,去他临淄王府。秦兄弟,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这几天长安和皇城里闹得这么热闹,相王一家子却安静得不得了。除了相王,连他的五个公子,都没有一个露了面儿的,自然也包括阿瞒在内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哦?——照你这么一说,还真的这么回事。早几天阿瞒离开我家后,我们再没有见过了。”   秦霄甩了甩马鞭,“走,去临淄王府看看。”   二人拍马走过比往日冷清了数倍的朱雀大道,没多久就到了十王宅临淄王府。果然是府门紧闭,门前也没有迎客的小厮门倌儿。   李重俊翻身下马跑到府门前使劲砸门,轰隆隆的挺吓人,倒像是来砸场子的。秦霄不禁摇头叹笑,李重俊说道:“你不知道,这全府的人肯定都窝在后院。不使点劲没人听见。”   “窝在后院干嘛呢?”   “稍后你不就知道了!”   李重俊山呼海啸地擂了好一阵门,总算有个太监来开了门,打开一条门缝,见是满脸不耐烦的李重俊,慌忙打开了大门:“卫王恕罪,秦将军恕罪!府里的人都在后院呢,一时没听见叫门儿的。”   李重俊冷哼了一声喝道:“少啰嗦,后面牵马去!”   说罢朝秦霄挥了一下手,抬脚就走进了王府。   秦霄跟上两步,奇声道:“这阿瞒怎么都躲在后院,想干嘛呢?”   李重俊说道:“你不知道。相王家里本来有六个儿子,隆悌死得早,现在剩五兄弟。他们这五兄弟呀,我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羡慕!那兄弟感情,当真是好得不得了!从小就没听说他们兄弟之间有过争执吵骂。现在成年了,各自的王府都建在一起,后院挨成一片儿,像个梅花形状,而且彼此都是相通的。他们五兄弟。一有空就在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品诗听曲,斗鸡玩球。有钱一起花,有事一起分担。秦兄弟你说说,这样的兄弟,在历朝历代的皇族之中,是不是极为罕见?”   秦霄点点头:“确实难得。上次我去过一次相王府,相王殿下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毫无架子。相信他的五个公子,都多少受了他的一些影响吧?”   “哎,可不是。我可真是羡慕阿瞒啊!我爹要是……哎,不说了。”   李重俊叹着气,无限嫉妒的说道,“相王虽然也与我父亲一样短暂登过基,同样被武皇废过。但偏偏就是我们一家被流放,他相王一家安安稳稳的住在京城,你说奇怪不?”   秦霄呵呵的低笑道:“这相王装逼的本事,一般人可是达不到他那个境界呀!或许,武皇以为他人畜无害,就将他留在了京城吧。怎么说也要个皇嗣不是。于是……咳,就轮到你们一家倒霉了。”   李重俊郁闷的挑了挑眉毛,低声抱怨道:“要我说,都怪我那父亲太过于懦弱。还……还糊涂得紧!当时干了不少的浑事,惹得武皇怒了,才这样的。不说了,说起我这心里呀,就憋闷得慌!——你知道这几天我们在皇城里闹得疯,相王一家子在干什么吗?”   秦霄一笑:“我哪儿知道,忙着砍人呢不是。”   “哈哈!秦兄弟说话真有意思!”   李重俊笑道,“昨天半夜,我也是闲来无聊来了一趟阿瞒府里,才知道他们五兄弟,加上相王,这几天一直在玩那个东西——就是你捉弄出地那个‘足球’。一家老小整天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紧闭大门谢客不见,一天到晚窝在后院——踢球!”   秦霄忍不住啧啧的笑道:“这一家子人,真是太有才了!敢情又是相王支的招儿,让他的公子们远离朝堂事非。”   李重俊也撇了撇嘴说道:“要说这相王,我还真是挺佩服的。就他那‘隐忍’的本事,我再修炼八百年也练不出来。昨天吧,我父王将相王请到了东宫,说是要封相王为三公之一的‘太尉’,以答谢他当初,我父王被武皇从庐陵如回的时候,让出太子之位的功德。可人家相王呢,非但拼死不肯接受,还连着将御史大夫地差事也辞了,现在没一个头衔,整个就是个空壳王爷。还有他手下的几个公子,包括阿瞒,虽然从几岁起都纷纷开府置署,但都只是小小的‘郡王’,食邑不上四百户。这次我父亲准给他们全部加到七百户,成为‘大国’王爷,可他们呢,全都跟相王一样,怎么说也不肯接受。他们呀,这是在避嫌,不想卷入到朝堂纷争之中。”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摇着头自言自语道:装逼之神,还培养出小神来了……   二人且聊且走,李重俊领着秦霄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后院,一片开阔的大场地上,还真是按照秦霄画的那样,弄成了一个足球场,而且还都铺着细细的草皮。虽然还远不及正规的足球场那样平坦齐整,但也很像那么一回事了。对面的院墙上,也如李重俊说的一般开着几个大门,从那里走出去,就是其他四王的宅第。靠着围墙是一溜儿红漆翠瓦的回廊,和一个若大的凉亭,摆着几张桌子,一些人坐在那里大声说笑,喝酒聊天。   “哟呵,还正好赶上他们中场休息哩!”   李重俊笑道,“秦兄弟你看,那不就是阿瞒么?穿着你那样的背心儿,整天踢来踢去的一身臭汗。离他最近的那个翩翩公子,就是大哥李宪,以前叫李成器。这人没什么说的,简直就是相王第二,绝世大好人一个,从来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吵过嘴,连下人都不打骂的。另一张桌上拿个酒壶的,是二公子李成义,他这人跟我和阿瞒平常最是合得来,原因就是——喜欢喝酒玩乐。而且,他可是海量,你若是在酒桌上碰到他,千万小心了!那个拿张字画在品赏的看到没有?四公子怀王隆范。这人也不简单,喜好诗词文雅,写得一手好字,画画也挺在行。连张旭都亲口赞过,是个大才子!至于那个窝在旁边的年纪最小的,就是五公子隆业了,小小年纪,却出奇的听话,从来不调皮捣蛋,最大的特点是——老实!他们兄弟几个,平常都最疼这个弟弟了。”   秦霄听着李重俊如数家珍一般的介绍着李隆基家的兄弟,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你跟阿瞒家,可不是一般的熟啊!”   “可不是么。”   李重俊又叹了一口气,“都自家兄弟,我有什么话也不藏着说了。我是庶出,不是正妻所生,所以……平常我都是不怎么去东宫,也不和兄弟姐妹们窜门地,反倒和阿瞒合得来,常常和他混在一起。说起来,这次若不是因为我是长子,而且也算是参与了政变,不然这太子哪里会有我地份!就说那李裹儿,还拼着闹着要当什么‘皇太女’,真是气煞人也!”   秦霄听完李重俊这些话,不由得心里颤了一下,愣在原地想道:李裹儿?这个小煞星!怎么一直都没记起她地事了呢?坏了!我这样一闹,还歪打正着的和历史上一样,逼得武则天退了位,李显要登基,那李裹儿和韦后,不是也一样的要咸鱼翻身上天了么?之前那么得罪过她,晕啊……   “兄弟你怎么了?”   李重竣见秦霄愣在原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你在想裹儿的事是吧?别担心,将来放着还有我这个太子在呢,她哪里能闹得起什么大风浪来!再说了……现在连父王都要倚重你护驾,让你总督皇城所有兵马,那裹儿再敢胡闹,也是不敢闹到你面上去的。”   秦霄似是而非的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想道:亲不亲,骨血情。这李显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多重大的事情面前也唯独想着妻儿。这要是他当了皇帝,对李裹儿这个宝贝女儿的宠爱,肯定是无以复加。我再怎么得势有权,也只是臣子,如何拗得过她那种皇室宠女?这胳膊么,就是难得拧过大腿。现在看来,以我地地位、权力就算不会有什么大的危机,闹来闹去也会有够烦人的……这事,还真得提前考虑一下才是!   正在这时,李隆基一路小跑的朝二人走来,到了跟前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啊哟,这不是太子么,臣失礼了!”   李重俊一撇嘴冷哼一声,学着李隆基地样子回了一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王殿下,失礼失礼!”   ‘咦——’秦霄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子、楚王,你们二人,真是有够酸的。阿瞒,你怎么又成楚王了?”   两个王爷大笑了一阵,李重俊说道:“阿瞒虽然拒绝了加封邑,但这封号怎么说也不能是以前那种一听就知道是‘郡王’的老称呼了,于是我父王就打算封他作楚王。没啥大的意思,对我们来说,还是以前那个阿瞒。”   李隆基笑道:“二位兄长可都是大忙人,怎么有空到小弟府上来了呢?”   李重俊捅了他一指:“看你这话刺耳的,也不嫌寒碜!怎么,没事儿我们就不能来了么?告诉你算了,我们今天摆明了就是来蹭饭喝酒的!”   “哈哈!”   李隆基哈哈大笑,“好啊!不就是添两双筷子么!正好我那几个兄弟今天也一起到了我府上,正玩球呢——对了大哥,上次你在百玲珑告诉我这么个玩法,我还不是很明白呢。今天正好,你来了,亲自教我们踢!”   “行哪!”   秦霄也心血来潮,作势就要甩掉身上的铠甲,但马上怔住了:“我这还要在东宫当差呢!我可不是你们这些王爷,啥事不管甩手玩乐,咱还是打工仔呢!”   “打工仔?”   二人愣了一愣,一头雾水。李重俊一拍秦霄胳膊:“还当个屁的差事!这阵子朝廷上的事乱成一锅粥,都由那三大员老和重臣们商量着办,你能有什么差事?训练?别逗了!那么多副率、郎将,事事都要你经手去办,还要他们做什么?最近这阵子呀,你就安心的玩,使劲的玩!玩到太子登基的那天,你再准备到北衙高坐大堂呼风唤雨去!”   秦霄咧了咧嘴笑道:“这么腐败,不好吧?怎么说也得每天去詹事府画个卯的好。”   “画卯?”   李重俊鼻子里冷哼一声,“还画‘毛’呢!那些詹事太监现在见了你,能趴地上去管叫你干爷爷。你不去画卯他们还敢啰嗦不成,除非不想混了!”   “画毛?说得好,说得好!这句我喜欢听!”   秦霄大笑起来,“我可说好了,我若是变坏了,可都是你们教的!行,玩就玩吧,别的不会,这玩还有谁不会的?明天我就招几个左卫率的兄弟过来,组支足球队,咱们来进行正规比赛!”   李隆基一听就瞪圆了眼睛:“比赛?比‘毛’呢!跟你左卫率特种营的那些凶神比踢球?我不想活了还差不多!万一来个‘飞铲’,我这腿就甭想要了!”   三人一起大笑,往回廊凉亭走去。   李隆基挨着秦霄,换着正经的语调低声说道:“大哥,这次你扬名立万升官加爵,甚至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小弟着实高兴。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凡事,还是低调注意着点的好呀!”   秦霄眨着眼晴看了李隆基几眼,点了点头:“阿瞒说的是……这些,我会注意的。”   李重俊好奇的凑过头来:“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说些啥啊?”   “说毛!”   二人异口同声。 第204章 疯狂足球   凉亭里,相王李旦身着普通胡服,见到李重俊和秦霄前来,笑呵呵的站起来身:“重俊,秦霄,你们来了呵,快坐快坐,天挺热的呵!”   那架式,跟一个普通百姓家的老丈几乎没什么区别。其他的王爷们也纷纷站起身来:“卫王殿下好,秦将军好!”   秦霄和李重俊一一回礼罢了,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李旦拍了拍手,叫来一个下人:“贵客来了,吩咐阿瞒府里的厨子,今天设宴待客,好酒好菜可别藏着掖着,都给我搬出来。我就知道呀,阿瞒这小子,家里藏得有好酒!今天也跟着卫王和秦将军沾点光,呵呵!”   李隆基笑道:“爹,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李宪、李成义等人纷纷起哄:“父王带头敲竹竿喽,阿瞒今天要亏血本喽!”   众人一起大笑,李隆基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们还不行么?来人,去把酒窑里埋的那几坛葡萄酒给我挖出来,今天全都开封喝掉了干脆,省得大家都惦记着。”   李旦抚髯笑道:“阿瞒,你跟我说,这足球是秦霄教你玩的,我们这些人玩了几天也没玩出啥名唐。现在师傅来了,还不快请人教两手?”   李隆基一听就来了精神:“爹说得是!秦大帅,还不快来露两手?”   秦霄呵呵的笑,脱到身上的铠甲往桌上一放:“行!阿瞒,我们一起去球场中,好好玩两把!”   “我也来!”   李成义扔了酒壶脱掉身上的锦袍玉带,跟着一起跑到了球场里。   李隆基将这几日和他一起踢球的太监下人都叫了来,齐齐围作一圈儿,看秦霄这个“教练”做讲解。   秦霄拿起那个灰不溜灰还不是很圆的足球掂了掂:“这什么球儿?怎么红橙黄绿的这么花哨,还一点都不圆,弹性也有些不够。”   李隆基干咳两声。低声道:“百玲珑里弄来的,马球的球比这还差劲。弹性么……外面蒙着布皮,里面是充气地羊尿泡……”   秦霄恶心的将球扔到地上:“尿泡……怎么你们都玩这种球啊?”   李隆基愣了一愣:“现在不管在哪里,都是这种球儿呀!我这个还算是做工精良的呢!”   “算了!”   秦霄瞥了一眼那个一点也不像足球的‘足球’,“明天我亲自设计球去,顺带着弄出可以充气的活塞打气筒,交给将作监的人去订做,哈哈——现在先不管了。先随便玩玩。嗯,规则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吧?先踢给我看看,有不对的地方,我再帮着纠正。我就当裁判吧——呃,没有哨子,去弄一面铜锣来,我一敲锣。就表示有人犯规或是违例了,就要停下来。大家明白了么?”   李隆基等人纷纷半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是,李隆基和李成义,各自领着一批人分成了两队,还刚好是每边十一人,有个守门儿地。   要开球了,两拨人却围站在场中央谁都不动弹。就等着秦霄将球扔出来。秦霄不觉好笑,走到他们中间:“这后卫、中场、前锋的分工,是这样的……”   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堆,众人总算是明白了一点,分别站到了自己后半场的不同位置,还真是标准的“442”队型。   秦霄心想,扔钱币争谁先开球就先免了吧,来不得复杂的。于是将球放到场中央,对李隆基招手道:“临淄王这边先开球,呶,可以踢了。”   李隆基喜笑颜开地走到球面前,还甩了甩脚丫子算是攒力气,一声低吼,就对着球冲刺过来,猛踢一脚!……   那只轻飘飘的皮球,被他这威猛的一脚从草地上踹了起来。真朝天上飞去!飞了半天,“咣当”一声落到了凉亭的琉璃瓦上,砸出一阵脆响。   那些太监仆人齐声喝彩:“殿下好脚法。好力道!”   秦霄呆呆的怔住了:“好毛啊好!这是,打飞机,知道么?”   李隆基正眉飞色舞的得意,被秦霄劈头倒了一桶冷水:“打飞机。什么意思?这么踢不对么?这几日我们都是这么踢的,使劲踢,谁踢得高谁厉害!”   “那还不是以前地老玩法,要这两个球门干嘛?真是……你是前锋,应该先把球回拨给身后的中场后卫,然后……咳,再慢慢的寻求战机,争取攻破对方把守的大门。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么?”   李隆基仿佛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再来!”   秦霄一敲铜锣:“开始!”   李隆基这下学乖了,把球往后面朝一个奴仆踢了一脚,马上急切的叫道:“快给我传过来呀!”   那个奴仆哪里敢怠慢,慌忙一脚踢了回来,却一脚踢得偏了失了重心。“啊呀”一声惨叫就摔到了地上,那只皮球也滴溜溜的往一旁滑去。众人一起大笑起来,李隆基恨恨的骂道:“蠢货!朽木不可雕也!”   然后自己跑到球边,一边眼瞅球门,一边试着脚。   秦霄连忙一敲锣将他叫住:“你想干嘛?要慢慢地往前带球,或者是快速推进,要是队友间的配合!”   “噢!”   李隆基也还算有些悟性,将球轻轻的传给身旁的一个仆人:“你先管着球,我往前面跑一截儿,你再传给我!”   秦霄呵呵的笑:“对了对了,就是这样!要多些队友投入进攻、配合!”   这次好像没出什么岔子,球顺利的传到了李隆基的脚下,他得意非凡的大笑,将球往前踹了一脚,就跟着追了去。   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李成义那边地人,就愣在原地看着李隆基一个人表演,个个呆若木鸡压根儿没动作。   秦霄真是哭笑不得,大声喊道:“恒王殿下,叫你手下的人去抢球呀!不然被阿瞒踢进一球。你们就要输啦!”   “啊?好!”   李成义大声回答,“可是……怎么抢啊?”   秦霄大摇其头,恨铁不成钢的喊道:“随便你啦!反正,将他拦住,不能让他突破你们地防线!”   “哦……”   李成义屁颠屁颠地追着李隆基跑了起来,好不容易追上展开双臂喘着粗气挡在李隆基面前:“啊……阿瞒,你别跑这么快呀,追的我要死!快把球儿给我也踢一会儿!”   秦霄差点晕倒在地——哪里有这么抢球地啊?   李隆基一声大笑:“你傻呀!现在就跟两军交战一样,哪会那么便宜的将胜利拱手相让嘛!凭本事自己来抢!”   说罢又踹了一脚,追着球跑了。   李成义撑着膝盖喘粗气,直不起腰来,对身后的太监们叫道:“还不快挡着他!”   李成义那方的“中场”、“后卫”们,顿时如同醍醐灌顶醒悟过来,一窝峰的朝李隆基围了过来。将他堵得水泄不通。   李隆基急了,狠狠的一瞪眼:“大胆!还不退下!”   那些太监们哪里还敢罗唣,个个噤若寒蝉的闪到一边,任凭李隆基带着球往前飞奔。   秦霄手中地铜锣和棒子同时掉到地上,呆滞得差点当场石化:一声吼就扫除了所有防守,果然是大将风度,所向披靡呀……   李隆基歪歪扭扭的带着球。好不容易跑到球门边,中间根本就没再传过一脚球,此时已经是气喘如牛。那个守门的太监识相的闪到球门旁边,谄媚的说道:“殿下,请射门!”   “好,我射!”   李隆基又甩起了脚丫子,猛一挥腿,将球踢出!   又是一个。飞机……   李隆基不禁气岔:“这球门这么矮。真是太可恨了!来人!给我加高二丈!”   秦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场边的场地上,简直就快要笑疯了:“Q版足球!绝对真人版的Q版足球!真是太搞笑了!”   李隆基垂头丧气地走到秦霄身边,也一屁股坐了下去:“喂,大哥,照你说的这么玩,一点也没意思啊!还跑得人要死!”   秦霄笑得肚子都疼了,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你全乱来的么,当然踢不出味儿来了。要不我看……今天就先算了吧。这些下人哪里能学得会。明天我叫特种营的将士来。分成两拨我亲自上场教他们踢。这些人,平常训练有素,容易学会。”   “那好吧。”   李隆基抚了一把脸上的大汗。朝后面凉亭看了一眼,李旦和李隆俊他们。正在笑语生欢的喝茶聊天,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恕小弟多嘴,又要说些不好听的话。你现在一步登天这么风光了,可仍然是头重脚轻容易出岔子。你明白我地意思么?”   “明白。”   秦霄点了点头,“我进入朝堂的时间尚短,资历不够,也没有什么亲信。现在一下当这么大的官儿,的确如你所说的,是头重脚轻根基太浅。表面上看,现在三大元老和一些重臣都跟我关系不错。可是朝廷政局里,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你教我的。这个,我还是能理解地。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又会跟他们其中的某些人闹翻,然后被他们踩到脚底下万劫不复呢。是这意思么?”   “算是吧……”   李隆基叼了一根碎草到嘴甲、呆呆的看着远方,“除了这些人,还有武三思、太平公主他们在呢。尤其是武三思,之前就跟太子很不对眼,以他的实力,也一直可以将太子压在脚下。这次,若不是有张仁愿的几万右威卫在长安戒备,我估计他……难说,难说呀!”   “那太平公主呢?”   秦霄追问道。   李隆基微挑了挑嘴角,笑了起来:“我这个姑姑吧,从小就是很疼我的,在我眼里,她是个十足的好人。只是呢,这些年来,武皇对她恩宠倍加,让她有了一些傲慢。同时,她跟武皇一样,有心机,有胆识,同时,也有手段,有野心。只不过,除了野心,其他的总是处处差上一筹。所以……武皇当初考虑皇嗣的时候,才直接将她忽略了。这一度让她很不痛快呀!这些话你可别在外面说呵,被姑姑知道了,非撕了我地嘴不可。”   “知道,你放心吧。”   秦霄随口应了应,心中想道:太平公主,我算是见识过一次的,有架式,够气派,也如同李隆基说的一样,很是傲慢。看来武皇还是很了解她这个女儿地,一个能力与野心不成正比的女人,是绝不能当个合格地皇帝的。要是让太平当了皇帝,呵,大唐的江山会怎么样不说,估计她最后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吧?她哪里有那个,能耐像武皇一样,驾驭天下数十年不出大岔子。这次若不是武皇卧病,哪怕她都快八十了,也估计没什么人敢乱动……   “还有一个人你要注意。”   李隆基有些郑重的说道,“此前一直没有露过什么面儿的太子妃,也就是不久之后的皇后——韦氏!”   秦霄不由得心里惊了一惊:韦氏?不就是韦后么!没想到这次的政变的最终结果,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千古恶妇,让她能够跳上台面来有机会嚣张了……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她不是我的丈母娘么?”   李隆基跟着笑了起来:“的确是你的丈母娘,可是谁知道啊?除非你……让仙儿恢复身份。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哪!千万别得罪到她头上,不然……不好说。”   “怎么又是‘不好说’,你现在说话怎么老爱打幌子啊?”   秦霄说道,“让仙儿恢复身份,这事我日夜都在寻思。可是现在,朝廷上什么事儿都还不稳,太子能不能顺利登基,登基后能不能坐得稳都难说,这事,还是先往后压一压吧……”   李隆基拿手肘碰了一下秦霄:“反正你自己留意着点,凡事三思而后行。这朝廷上的明枪暗箭,可比你在战场上看到的更厉害啊!以前你虽然在皇帝面前得宠,可毕竟权小位低,没几个人真正留意到你。现在可不同了,树大招风,能招来凤凰和乘凉的,也能惹来蛀虫和要砍树刨根儿的。多的话我就不说啦!记着,明天接着到我府里来,咱们玩球儿,朝廷里的事儿,你就放放吧。算是冷上一冷,别抛头露面太多。”   “知道了。”   秦霄也用手肘蹭了一下李隆基,“阿瞒大妈。” 第205章 门庭若市   傍晚时分,秦霄牵着淡金色离开了临淄王府。要不是因为特殊时期长安城内执行宵禁,那一场酒席可能要持续到大半夜,李隆基苦苦收藏的一点极品葡萄酒也就没得救了。尽管如此,李重俊还是被抬出来的,手舞足蹈的被李隆基等人送回了卫王府。   秦霄翻身上了马,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四肢百骸都一阵舒坦,这酒正喝到了妙处。慢悠悠的骑着马,掉儿郎当的走上了朱雀大街。   一百多米宽的若大街道上,也就只有他一骑悠哉游哉的晃荡,旁边的商铺民居,都早早的关上了大门窝到家里远避事非去了。平日里繁华热闹无比的街市,也没了往来的骆队商人和招朋引客的叫卖声,连秦霄平常最喜欢的卖江南特色糕点的小吃摊儿也没了。   秦霄打了一个酒嗝,心里闷闷的想道:本来还想给仙儿他们带点东西回去吃呢,现在倒好,什么店子都没有了。我还是快点回家吧,说不定她们还在等着我回家吃晚饭呢。想到此处,秦霄挥了一下马鞭,却感觉手上一空——哟呵,马鞭都忘带了。索性抽出宝剑来拍马屁股。   刚跑出没几步,街边横出一队士兵围了上来,挺着长枪将秦霄围在核心:“什么人?宵禁了还在大街上执剑纵马,真是胆大妄为!”   秦霄又打了一个酒嗝:“你……呃!你才大胆!你们是谁麾下的无名小卒,敢来管本将的事!宵禁不也要到酉时么?现在哪里有到酉时!”   那个带头的小校被喝得愣了一愣,仔细看了秦霄几眼——不就是一醉鬼么,这么嚣张!于是大喝道:“来人,上去给我绑了!现在刚到酉时。你纵马行于街市,还私带凶器,就是大罪!”   “私带凶器?”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你到是拿个皇帝赏赐的宝剑私带给我看看!本将……呃!咦,我、我铠甲怎么也忘在阿瞒家里了?真是……”   “敢唬我?兄弟们上!将他拿下。绑到南衙交给大都督处置!”   “等一下!”   秦霄‘咣当’一声将剑归鞘,“你们是南衙地人,怎么不认得我?你们的大都督卫王殿下,刚才还和我在一起喝酒呢!”   那几个士兵有些骇住了,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说道:“今日起。南衙大都督换成了韦将军。”   秦霄疑惑道:“哪个韦将军?”   那几个士卒似乎意识到了秦霄身份非同寻常。于是低声答道:“太子妃的兄长,韦温韦大人。”   秦霄心里“呵”的一笑:好快的手脚啊!李重俊还没正式加冠当太子呢,南衙就换了老板,成了韦后地心腹当家了。   秦霄对那几个士兵说道:“我乃东宫左卫率将军秦霄,外出办理公务晚归。你们不会也要将我逮了去吧?”   “啊……是、是秦将军!”   那些个士兵慌忙跪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冲撞将军,万望将军恕罪。”   秦霄摆了摆手:“罢了,职责所在,本将不怪你们。去别的地方继续巡视吧。”   说罢拍拍马走了。   身后几个士兵窃窃的议论:“你小子抽什么风啊,叫我们上去将秦将军绑了!幸好他大人大量不计较我们!”   “计较?他若是计较起来。直接挥剑将我们砍了,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他的本事,我们几个人哪里招架得住!”   “好了别说了,算我们晦气惹上这么个主,去别的地方巡视吧。都把眼睛放亮点,别以为穿着平服地人就好欺负了。那些大官大将军,兴许都像秦将军那样,微服出来地呢……”   秦霄策马跑在空荡荡的朱雀大街上,很快穿过了同样杳无一人的西市。到了家门口。刚进了府门,就看到自己大厅里坐着四个女子加外邢长风和老头子钟衍,看似还真的是在等他一起吃晚饭。   看到秦霄进门。李仙惠迎了上来:“老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咦……一身的酒气。看似都吃过晚饭啦?枉我们等你这么久呢!”   紫笛砸了吧嘴:“好啦,既然大将军吃过了,我们就不等他啦,快点开动吧,我都要饿死了。”   秦霄走到堂内,有些迷糊的呵呵笑道:“我吃过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李仙惠扶着秦霄往屋内走去:“这都宵禁了呢,你还在外面晃荡到现在才回来。也不托人捎个信儿回来,一家人都等着你吃饭,没个消息还都担心你呢!”   秦霄在李仙惠的脸上‘波’的亲了一口:“知道了,好老婆:下次我会注意的。今天呀,被卫王扯到临淄王家里喝酒去了,一时高兴就……就忘了捎信回来,不好意思,嘿嘿!”   进了房,秦霄翻身就倒到了床上,感觉头更晕了,喃喃地念道:“我的天,这葡萄酒喝着顺口下喉毫无杀伤力,后劲还真是足啊!我……我先睡了!”   不到一分钟,轰隆隆的呼噜声响起,大厅里吃饭的一些人都被震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仙惠摇了摇头,替秦霄脱了衣服,好一身汗臭能熏死人呢!又打来热水替他擦拭了身子,刚准备离开,秦霄却莫明其妙的醒了,一把抓住李仙惠的手,嘿嘿的傻笑:“仙儿,来一起睡哦!”   “怎么又醒了?醒了倒好,正好有事跟你说。明天怕是又会迟了误事。”   李仙惠从桌边拿过来一堆东西放到膝盖上,“你看看,今天你不在家,有多少人来拜访过你了。”   秦霄撑着坐起来,醉眼朦胧不耐烦的说道:“这些人烦不烦哪,还都跑到我家里来了。你不知道,率府和大理寺中。都收到了好多拜帖,没几个认识的。”   李仙惠凑过来坐到他身边,摊开一份拜帖给他看:“当官儿地,还不都是这样么?人之常情嘛,你也学着点。别没耐心。人家肯来主动拜访你,说明看得起你,千万别拒人千里之外呀,这样会得罪人,落下不好名声的。你看这个,将作监地卢大匠。你不是还请他做东西地么?他今天也来过了。七八十岁了还来主动拜访你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多不容易呀!”   “哦,他也来了。”   秦霄接过拜帖看了看,还真是卢大匠,帖子上还说了两句,拜托他做地东西都弄好了。   秦霄想了想说道:“本来么,卢大匠帮我做这些装备,是买了上官婉儿的面子,让她帮着办‘退休’。现在朝廷上一乱,武皇下位上官婉儿失势。他这事眼看又要没着落了。看来还是我去替他办了吧。七八十岁地老人家了,的确不容易。”   “还有这个呢,你也认识的。”   李仙惠神色暧昧语气怪怪,递给他一张拜帖,“京城大名人儿哟!”   “谁呀?”   秦霄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怎么……是她呢?百玲珑的风二娘。她怎么也来了?”   李仙惠轻轻的在秦霄腿上捶了一拳:“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她来请你去光顾生意的呢?”   秦霄呵呵地笑道:“那好吧,明天我就去光顾光顾。”   李仙惠跳起来将秦霄扑倒到床上:“你敢你敢!你要敢去,就别睡到我床上来了!”   秦霄伸出一只手探到她地柔腰上挠痒痒:“有人吃醋咯!”   “才不跟你闹了呢!”   李仙惠坐起身来。将一大堆拜帖放到秦霄面前。   “这些你都看看吧,至少心里有个数的好。右威卫张仁愿、羽林卫李多柞、敬悼,还有你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同僚。这些人可都是来过了的。偏偏在率府和大理寺都没见到你。人家可是扑了三个空呀!你可别再失礼了。”   秦霄躺在床上翻着拜帖看,心里想道:张仁愿李多柞。这些人,可都是军队里的老宿大腕儿啊,大多跟我有些或深或浅的交情。现在主动来拜访我,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了。哎呀,一时之间,我这门可罗雀的小小宅府,一下子就门庭若市咯!明天我就呆在家里,等着会会这些人吧,在左卫率府见客,还是张扬了一点……   隔日大清早的,秦霄几乎是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秦将军在么?”   声音老成,听着挺熟。   邢长风在外面回话:“哦,是张将军来了。将军还没醒呢,要不,我给您叫去?”   秦霄心里一愣:张仁愿,这么大早就来了啊?   张仁愿压低声音:“不忙不忙,老夫坐着等等就是。”   秦霄将怀里的李仙惠轻轻放到一边,翻身起床穿戴整齐走到大厅外,对端坐在堂上饮茶地张仁愿拱手迎了上去:“是张将军啊!秦霄真是太失礼了!”   张仁愿站起身来笑呵呵的拱手还礼:“老夫大清早的就来叨扰,还请秦将军恕罪才是呀!”   二人寒暄了一阵,分宾主坐下。   张仁愿说道:“秦将军,这一次……嗯,怎么说呢,老夫真是服了你了!”   秦霄笑了笑:“张将军此话怎讲?”   “料事如神啊!”   张仁愿凑到秦霄耳边,“真是太神了啊!老夫刚刚赶到长安,就听说了凌晨时分发生了宫廷政变。驻扎在长安城外的一些将军们,许多都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一些蠢蠢欲动,想杀进长安城。老夫几万大军一拥而上,将他们镇住了,哈哈!”   秦霄哈哈的笑道:“张将军,这次你可是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啊!太子登基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还有……现在南衙换了主子,不是卫王当家了,好像换作了太子妃的兄长。这人,你认识么?”   “太子妃的兄长?”   张仁愿细细的思索了一阵:“我当初还只知道换了个姓韦地,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来头。之前一直没听说过,至少不是军队里地人物。”   秦霄缓缓点了点头。心里想道:韦温,韦后的兄长,看来之前不是什么有大来头地官,至少朝廷里没他的大名。现在一步登天的当了南衙大老板。这韦后枕边风的力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喂,秦兄弟!”张仁愿的语气亲昵了许多,连称呼和自称都变了。   “我听到消息,朝廷准备任命你作北衙大都督,有这事么?”   秦霄笑了一笑:“还不清楚。没收到明确的消息。”   “呵,你个小兄弟。还跟老夫耍起了花枪来了!”   张仁愿抚髯笑了起来。“你若是当了北衙大都督,那身份,可是要凌驾于十二卫大将军头上啦!十二卫虽说是统率天下兵马,可你是皇家卫率的大总管,老夫也要反过来拜一拜你了哟!”   秦霄连忙道:“张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我们的交情,跟官爵地位无关,那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虽然还没有背靠背一起杀过敌,但也是同进退共荣辱地亲密战友呀!”   “战友?呵呵,说得好。战友!”   张仁愿爽朗地大笑起来:“其实老夫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小事。那两个叫陈果和苏小恰的人,当时你在洛阳托付给我的,还记得么?现在看来,这二人反倒是没什么用处了。该怎么办呢?”   “哦,张将军不说,我几乎要将他们给忘了。”   秦霄这才想了起来,思索了一阵说道:“本来么,是计划将他们带来当证人指证二张的。可后来那些案子全变得无关紧要,只是成了一个幌子。二张么,也被我亲手一一咔嚓了!不过。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有功之人,张将军你稍等一下。我去取些金银,劳烦你捎带给他们,放他们走吧,回故乡过日子去。”   “别忙别忙!”   张仁愿一把抓住秦霄,笑着说道:“秦兄弟这话可就说得见外了。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点钱还要你去捎带,多寒碜哪?三百两银子,你看够不够?”   “那怎么行!”   秦霄急道:“怎么能让张将军掏腰包呢!”   张仁愿不由分说的摆手大笑:“行了行了,这点小破事,就别争来争去的,弄得像那些酸儒一样,多没劲。”   二人聊得正欢,邢长风又来通报,有五六个官员来求见,都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同僚,赶在上班之前来拜会。   张仁愿呵呵的笑着站起身来:“秦兄弟,你这府上,最近可要热闹喽!老夫就失陪了!他日太子登基之时,我们再聚上一聚,好好喝几杯!”   秦霄将张仁愿送到大堂门口,张仁愿转身说道:“秦兄弟留步,不劳送了。告辞!”   秦霄叫邢长风将其他人也请进来,无余地摇头笑了笑:早饭都没吃,就要忙着接客……啊呸!会见客人!   接下来领进来的一些人,大多是秦霄见过几面的。无非是来拉拉家常,套套交情。秦霄应付了一阵,这些人也识趣的走了。   秦霄暗想道:这些人,都是在司法、执法部门办事的,都敏感得很,没有给我塞红包之类的东西……武皇执政这些年,对贪官污吏痛下杀手,杀得人都怕了。再说了,现在贪污行贿这样的事,似乎不是很流行。贞观的时候甚至出现过“天下无贪”的奇迹。不得不说,唐王朝这方面,还真地是做得很不错。至于在江南时发生的事嘛,还是以“彩礼”的形式收地钱,嘿。   这些人刚走,秦霄准备到后堂去吃点东西,卢大匠颤巍巍的进来了,秦霄忙不迭地上前扶着他走到大堂坐下。   卢大匠开腔就长叹一声:“秦将军呀,老夫这次,可惨喽!盼了几年的退隐归田,眼看着要办成,一下全泡汤喽!”   秦霄笑道:“卢大人别伤心。你的事,我去找姚崇姚大人说说。他主管吏部,办你这点事儿,应该是不难。”   卢大匠激动的站了起来:“老夫……真是谢谢秦将军大恩大德了啊!将军千万记住啊,让我的儿子,接我的班儿,能行不?”   秦霄不动声色的微笑:“我会尽力去办的。”   卢大匠欢天喜地:“秦将军,上次你交付老夫的几样活计,现在都完成啦!凤翅镭金铛的兵器,和那种全身软甲,全是老夫亲手制作的。就那个软甲上的拉链哦,我就细细的做了好几天呢!秦将军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将作监看看吧?原想给将军捎来的,可现在城里戒严,老夫不敢随便带着兵器上街。”   “行哪!”   秦霄一听这些就来了精神,“卢大人还没有吃早餐吧?不如我们一起吃过早餐,就去皇城将作监好不好?”   卢大匠笑眯眯的摆手:“吃过啦,老夫吃过啦。将军请自便吧,老夫在这里坐坐,等着将军就行。”   没等秦霄屁股离开座椅起身去吃东西,又来了一拨儿人来拜访。结伴而来的军中将领,李多柞领头,约有十几二十个。   秦霄不禁摇头苦笑:这早餐,看来还真是吃不成了! 第206章 阿瞒的心事   整整一个上午,登门拜访的文臣武将就没有断过线,这前堂大厅就跟集市上生意最好的铺子一样,千客万来。秦霄几乎一直都在忙于应付各式各样的客人。好不容易抽空喝了碗稻米粥,总算是让空荡荡的肚皮抗议不那么猛烈了。   稍有了一点消停后,秦霄连忙跑到后堂,对邢长风扔了一句:“就说我出门了不在!”   溜进了西跨院,四个女子果然嘻嘻哈哈的围在桌边打着麻将。秦霄心里极度不平衡的走了过去:“这倒好,我忙得焦头烂额也没人来帮我应付一下。你们却悠闲的打麻将一一让个位出来,我也搓两把。”   “才不能!”   四个女子异口同声拒绝,同时嘻嘻的笑了起来。   紫笛斜眼瞟了一下秦霄:“那些人是来巴结奉诚你的,又不是来拜访我们,怎么帮你就应付呀?而且这麻将可是你最先折腾出来,教我们玩的。我们哪里打得过你哟!一会儿打下去,就你一个人和牌我们全输银子。”   秦霄无奈的撇了撇嘴,自我安慰的说道:“也是,不是一个挡次的,没啥挑战性。还是你们四个相同水平的玩吧,我就不掺和了。我找临淄王踢球去!”   “哎,老公。”   李仙惠奇怪的说道,“你今天不用去东宫当差么?怎么就只想着玩呢,最近几天宫里的事儿应该挺多地吧?”   “是挺多的呀。”   秦霄挑了挑眉毛笑起来。“不过没我什么事。左卫率的事么,有李嗣业他们在就行了。我呀,最近这阵子就成无业游民喽,好好的腐败堕落一下下。”   “这不好吧?”   李仙惠皱了皱眉头。“什么事儿也不管了?再怎么说也该去应个卯吧,都要坏了规矩了。”   一旁地上官婉儿冷哼了一声:“他现在哪里还用应什么卯,那些当官儿的带兵的,都跑到他府上来应卯了你没看见?他现在哟,可是成了朝中的大红人儿,只要在皇城一现身,一举一动都要被无数人盯着。像这样呢。窝在家里玩乐。也是个示弱隐忍的好办法。仙儿别理他了,到你出牌了呢!”   秦霄不由得郁闷的叫道:“真不该弄出这种东西出来。现在倒好,四个人打麻将打成统一战线了,一起挤兑我!不理你们啦,我去逍遥也!”   秦霄刚刚踏出大厅一步,李仙惠跟着跑了出来,亲昵的靠在他身上。   “老公,记得不要喝多酒,回来吃晚饭哟!还有,百玲珑也不要去。可以么?”   秦霄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安慰,托着李仙惠地脸狠狠地波了一下:“还是老婆大人最好!”   身后紫笛大喊:“黑乌龟——仙儿你来不来,到你出牌啦!”   “黑乌龟,就是八筒啦?天啦!”   李仙惠飞快的凋兵跑到桌边,“紫笛你打的八筒?我和了,七小对,哇哈哈!”   笑声极度猖獗!   秦霄连撞墙而死的心都有了,心里恨恨的骂道:万恶的麻将!万恶的麻将发明人!万恶的女人!——老子去喝花酒!   刚到了马厩里牵到马,邢长风急急的跑来:“大帅。临淄王殿下来拜访,要不要见见?”   “哦,他倒来了。我正准备去他家呢。”   秦霄放下马缰,“当然要见了。他一个人么?”   “对。一个人。”   “呵,这次二人团倒还单了帮了。”   秦霄笑道,“走,去前堂见他。”   刚走到回廊里,李隆基迎面走来了,笑呵呵的说道:“好呀,有人失约哦!”   秦霄笑着迎了上去:“我哪有!这不正准备去你府上么,你就来了。”   “嗯,在家闷得发慌了,出来走走。”   李隆基随口说道,“仙儿他们呢?”   “嗨,别提了。”   秦霄郁闷地说道,“四个赌棍,现在整天围在一起打麻将,什么事儿都不管。仙儿呀,好好的一个贤内助,现在都快成赌神了。每天赢上官婉儿和双胞胎的钱,笑得合不拢嘴。”   “麻将?”   李隆基一听也来了精神,“又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快领我去看看!”   “我劝你还是别看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东西你肯定会爱上,而且会力争当个赌神第二。”   “你这不是废话么?都这么说了,我拼了小命儿也要看上一眼!你不领我去是吧?哈哈,你家里这几寸地方,哪儿还有我不熟的?我自己找去!”   秦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不就是再多一个失足青年么。大哥领你去就是了。呶,西跨院,往这边走就是。”   李隆基呵呵的笑道:“我这大哥没白交,跟你在一起呀,好玩的事儿就是层出不穷。哟——这西跨院装点得不错嘛,挺有诗画中的江南韵味,是替上官婉儿准备地吧。啥时候准备娶过门儿呀?”   “还不住口,让人家美女听到,非用麻将砸你。”   秦霄指了指大堂里的四个女人,“看吧,那儿就是。四个赌棍,已经开工耗上了。”   李隆基欢喜的快步走进去,四女同时起身见礼:“殿下好。”   李隆基好奇心十足地盯着桌上的麻将,摆了摆手道:“别多礼,你们接着玩,我就看看。”   秦霄知道,让李隆基发现了这样地新大陆,肯定会异常兴奋,这一兴奋起来,也没个时间概念了,索性泡了一壶茶撩起二郎腿坐在了旁边。看着李隆基在桌边四面转悠。兴高采烈地看四女打麻将。   最后,李隆基终于按捺不住了,让输得一阵惨叫的紫笛让他接手玩了几把,手忙脚乱的连牌也砌不好。输光了口袋中的碎银子,才余兴未尽地离了桌子。   秦霄兴灾乐祸的笑道:“谢谢了哦,大财主先生。随手一撒给我府上捐了几个月的生活费。欢迎常来呵!”   李隆基在秦霄腿上拍了一巴掌坐到他旁边:“敢情这些人,都是你培养出来的吧?还真是狠哩!我百多两银子,没几个照面就没了。最狠的就是仙儿了,不是清一色自摸就是大三元捉我的炮,下手真毒!”   秦霄呵呵的笑道:“都说了仙儿现在成赌王了。你还不信。哪天我缺钱花了。就请几个王公大臣到家里打麻将,那真是财源滚滚来呀!”   李隆基也煞有介意地跟着点头:“这就跟一杀手没区别了嘛!不过,宰地是银子,不是人。”   秦霄大笑:“听到了没,仙儿。临淄王说你是杀手呢!要我看哪,分明就职业杀手,素手取钱袋,杀人不见血,哈哈!”   四女跟着一起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手下依旧不停。激战正酣。   李隆基轻碰了秦霄一下:“其实是来找你有事的,我们外面说话。”   二人出了大厅坐到凉亭里,秦霄说道:“什么事啊,不会是想找我借钱去翻本吧?”   “少扯了,真有事。”   李隆基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几天,我虽然一直窝在家里,可是一直密切关注着朝中的动静。今天我听说,太子和大臣们。正在商议回复前些年,被没了皇籍的所有李家子孙的身份。死了的追谧封号,活着被流放了的。召回来重入皇籍,封地赐爵。”   “这是好事儿呀!”   秦霄说道。“可是,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仙儿身份的事,昨天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不太好办。昨天我跟仙儿也略略的聊了一下,她也是这个意思。”   “你听我说完嘛。”   李隆基叹了口气,面色上多了一些忧郁:“我家地五个兄弟,都是不同的母亲所生的。我和两个妹妹,持盈和持月,才是一母同胞。以前我就跟你说起过,我地母妃,也就是德妃地事吧?几年前,淫妇韦团儿勾引我父不成,反倒构陷刘皇后与我母德妃,说她们在房中施巫盅之术诅咒武皇。武皇大怒,将刘皇后与我母召入宫中,秘密处死……”   秦霄见李隆基面色戚戚,忧愤交加,知道他说这些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然后呢?”   “然后……至今找不到尸首。”   李隆基无奈的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我们这些兄弟与父亲一起被太子召进东宫,说起封赏一事,当时我们都拒绝了。可是事后,我抖胆向太子提出一个请求,就是要在宫中寻找母亲的尸首,以便入皇籍陵墓予以安葬。”   “你刚才说了,朝廷正在办这些事情,太子应该是答应了的?”   “不错,太子是答应了。”   李隆基眉头紧锁,“可是,有一人跳出来,拒绝了。”   “谁?”   “太子妃,韦氏。”   “可这是为什么?为母寻骸,安葬入土这不是人伦之常情么?她这也拒绝?”   “理由嘛,就是现在在宫中翻土排水地找尸首,会弄得人心惶惶而且坏了风水,晦气不吉利。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入住太明宫么。”   李隆基的面上,有了一丝火气,“但我知道,韦氏是在庇护那个淫妇贱人——韦团儿!”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她们都姓韦,不会是亲戚吧?”   “应该不是。”   李隆基摇头,“韦团儿比韦后还先进宫,一直侍候武皇,早些年非常得势。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惹得不高兴了,渐渐的没了她地消息。这事,上官婉儿应该挺清楚。”   “我去叫她。”   秦霄走到大厅内,将上官婉儿叫了出来。三女知道秦霄有正事要办了,也识趣的收起了麻将,各自忙自己地事情去了。   秦霄将李隆基刚才地问题对上官婉儿说了。上官婉儿马上回道:“韦团儿我当然知道。早几年,她和我一样是侍候女皇起居用墨的女官。名声坏着呢,后来因为与武皇的男宠有染,惹怒了武皇险些处死。好不容易保得性命,被贬为了侍女,不知道塞到哪个不起眼的地方扫地去了,一直没了消息。你们问起她干嘛?”   秦霄问道:“那你知道,她跟太子妃韦氏有什么关系么?”   “跟太子妃?”   上官婉儿思索了一阵,“虽然同是姓韦,但是应该是没关系地吧。从来没见她们有过来往。不过。这个女人倒是善于抓机会,前些日子,我听说她不知托谁的福,染上了梁王武三思,暗底里,可能有一些……那个。”   秦霄和李隆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一时想不清其中的头绪。秦霄心中猜测的想道:韦团儿勾搭上了武三思,成了他的姘头,可是又怎么跟韦氏扯上关系的呢?莫非,这韦氏与武三思关系也挺密切地?   李隆基微叹了一口气:“要是这个淫妇跟武三思和韦氏都有了关系。那就真地难办了。本想从她的嘴里问出我母亲骸骨的事情,现在,哎!”   上官婉儿微皱了下眉头:“殿下说的是德妃吧?当年的事情,婉儿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一些。但是骸骨被埋在了哪里,当真知道的人就没几个了。估计,也只有武皇才知道了。”   秦霄马上说道:“对呀阿瞒,你怎么不去问武皇呢?”   “不可以的。”   李隆基摇了摇头,“当年的事情。一直没有任何公开,是武皇秘密下的旨。我这样公然去问她,岂不是大大的不敬么?而且。她现在刚准备退位,就有李家地子孙上门逼问这种事情。就更能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说我对先皇不敬了。所以,我才来找你,请你帮我想办法。”   秦霄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这事儿,说白了,就是要从韦团儿的嘴里去套消息。可是她呢,现在又有韦氏与武三思的庇护。看来,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不过大哥!”   李隆基知道秦霄与上官婉儿的关系非同一般,在她面前也就不避讳称呼了,“阿瞒先说明白了,这事儿只是个小事儿,早一点晚一点办,都没有大的关系。千万不能因为这事闹得大了,得罪到韦氏与武三思。”   “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吧。”   秦霄自信满满的笑了笑,拍拍李隆基的胳膊,“你的母亲,不就是我的母亲么?儿寻母天经地义。这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地。”   上官婉儿轻声道:“小心点儿的好……现在朝廷上,肯定乱极了。稍有点不慎,就会惹来麻烦。要不我看,我还是进宫到武皇身边去吧,一来可以避嫌少给你惹来麻烦,二来也看能不能够,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帮助殿下寻找德妃遗骸。”   秦霄看着上官婉儿赛若桃花,却神色坚定地脸庞,缓缓点了点头:“好吧,明天我就送你回宫,就说你为了避乱逃出宫来,被我救了的。只不过,你这一走,她们就不三缺一了?”   李隆基顿时眉飞色舞:“没关系,我来呀!”   秦霄和上官婉儿同时鄙夷地哼了一声,秦霄骂道!“刚才还有几分仁人孝子的模样,现在转眼就露出原形了!”   李隆基笑道:“正事归正事,玩归玩,二者皆不可误嘛!大哥,我看这麻将又斯文又有趣,足球的事就先往后压一压吧,先将这东西玩得透了再说,嘿嘿!”   秦霄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婉儿,我还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走了。你看,你这一走,世上又要多个赌棍。”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悻悻的说道:“还能有点别的原因么?”   “咳!”   李隆基装腔作势的干咳一声飞快跑了,回头扔了一句:“我去找仙儿讨教牌技了呵,你们继续,继续!”   待李隆基跑得远了,上官婉儿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的心里,都被仙儿填得满满的了。我也不怪你……只是希望,你别忘了我就行了。”   “怎么会!”   秦霄有些尴尬的笑道:“不可能嘛!我都答应过你了,过不了多少日子,就将你接回来。”   上官婉儿忧伤的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不管我是在你身边,还是不能与你相见,你心中想得最多的,永远不可能是我。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我也很喜欢仙儿,但是……爱就是自私的,我更加希望,你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我。不过你放心,我也只是想想,或者说是奢望一下罢了。仙儿是个极好的女子,别说是男人,就是我和墨衣紫笛她们,都非常的喜欢她。”   秦霄刚刚一时绷紧的心里,总算是放松下来:还好还好,上官婉儿终究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不会像没文化的泼妇一样争风吃醋大闹后院。   “你倒是说话呀!”   上官婉儿娇羞的跺起脚,“怎么像根木头一样的,只顾听我一个人说?”   秦霄呵呵的傻笑几声:“没什么可说的。婉儿,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我也不会愧对于你。就这一句话,你满意么?”   上官婉儿听完,寸步微移的朝秦霄走近几步,缓缓的靠得近了,微扬起头来,闭上了眼睛。   秦霄感觉一阵清新的芬芳和诱人的体香袭来,不由得轻轻将她抱住,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上官婉儿声如乳燕呢喃:“我会等你的,秦大哥。一直等。” 第207章 让女皇打麻将吧   为人掩人耳目少惹非议,秦霄破天荒的乘上了一辆绯色帏帐的亘车,给上官婉儿戴上了宫人出行时习惯戴的帏帽,长长的遮沿垂到了脖颈间。这才放心的带着她往皇城而去。   按朝廷定下的规矩,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员,都是乘坐这种亘车的。进入皇城的时候,也会少些盘查。只是秦霄平常不习惯坐车,总是骑马。守城卫士见是大臣车子,也没敢多作盘问,看了一眼令牌就放行了,安然无事的进了皇城朱雀门。   秦霄也没有在东宫作停留,径直带着上官婉儿穿过太极宫,进了大明宫来到长生殿前。在此负责守备的是羽林卫将军敬恽,远远的见了秦霄就迎了上去,笑呵呵的道:“秦将军,今天这么有心,来觐见武皇啊?”   “是啊,敬将军辛苦了。”   秦霄应付的说道:“武皇对我恩重如山,不常来觐见问一下安,我这心里终归是过不去。”   敬恽略看了一眼秦霄身后的上官婉儿,帽沿挡着看不清容貌,故做随意的问道:“秦将军来看武皇,还带着个人呵。”   “哦,我一个妹子。上次跟武皇聊天时说起过。武皇说想见上一见,于是今天就给带来了。”   秦霄似笑非笑的看着敬恽:“怎么,敬将军连我也信不过了?难不成,我还能有所图谋不成?”   “不敢,不敢!”   敬恽连连拱手连声说道:“敬恽也是职责所在,例行的问两声。旁人问起,敬恽也好回话。不耽误秦将军了,请进长生殿!”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多谢敬将军了。”   说罢带着上官婉儿朝长生殿大门走去。   进了大门拐过几个走道,上官婉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紧挨着秦霄低语道:“想不到,武皇身边护卫得这么严密。若不是你带我来,怕是还难得进来了。这情形,不就是形同软禁了么?哎……武皇强横了一辈子,现在受这样的窝囊气,七八十岁的人了,也还真是挺可怜的。”   秦霄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就叫势去如山倒,没办法的事情么。好在接位的是武皇的亲生儿子,对她也还算客气尊重。不然哟……好了不说了。快到武皇寝宫了。”   寝宫外,有一些千牛卫守备,其中有些人是那天打过照面认得秦霄的,纷纷行礼。秦霄按照礼节,请千牛卫进去通报,站在外面静静的等。   过了一会儿,秦霄才带着上官婉儿进到寝宫里,行过了礼。上官婉儿看到武则天苍老憔悴的样子,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秦霄也发现,两天不见,武皇似乎更显得老了。面上肌肉也松驰了,一条条深深的皱纹。   武则天细看了几眼,喃喃说道:“秦霄。这是……婉儿?”   上官婉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激动的点头:“陛下,正是婉儿!”   武则天高兴的点头:“真是婉儿,太好了!快起来,到朕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这些日子,你去哪里啦?朕一直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儿,正准备托人到处找你呢!”   上官婉儿跪到武则天地腿边,轻靠在她腿上:“陛下,婉儿也想您呢……婉儿没出事儿,宫里闹得乱的时候,婉儿遇到了一伙乱兵,恰巧被秦将军给救了。现在婉儿回来了,又可以伺候陛下了。”   武则天怜爱的抚着上官婉儿的头,轻叹了一口气:“傻孩子……离了宫,怎么还要回来呢?”   说罢抬眼看了看秦霄,微微的笑了笑:“跟在秦将军身边,莫不是比跟着我这个老太婆,要好上许多倍么?”   秦霄连忙拱手回道:“秦霄不敢……上官大人一心惦念陛下,臣就将她再送回来了。”   上官婉儿也急急的道:“陛下,婉儿的确是想过不要回宫了,可是婉儿也思念陛下,于是情愿再回来伺候陛下。陛下身边现在也没几个称心的人了,婉儿怎么能这时候离开呢?”   “好……好呀!”   武则天轻拍了拍上官婉儿的头,“起来吧,好孩子。想不到,到了今天,我失势了,还有人肯回来陪我。你们地这份心意,我着实感激。还有啊,秦霄……我知道你和婉儿之间已生情愫,你就真地安心,肯将她送到我的身边来?”   秦霄心中一寒:好厉害!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她呀!于是尴尬的笑了笑道:“陛下,婉儿就是为了伺候陛下而生地。我们之间的这点儿女小事,也是不足挂齿了。”   武则天呵呵的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你这个小滑头,你以为我真的老糊涂了,不明白你的用意么?你放心吧,这个月十二,也就是四天以后,我就会将皇位禅于太子,迁居洛阳上阳宫去。到时候,我会将婉儿带到身边的,保证让她一根头发丝儿也不少。你什么时候要人,就什么时候到洛阳来找我。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秦霄像是做贼被当场抓住了一般,嘿嘿的笑道:“多谢陛下……臣不敢欺君,将婉儿送回陛下身边,的确是有这么一层意思。只不过,婉儿对陛下的思念也是确有其事,臣不敢妄言。”   上官婉儿刚刚站了起来,马上羞得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武则天依旧是那副笑脸:“好啦,这种事儿没必要解释来解释去的。婉儿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她对我是什么感情,我莫非会不清楚么?我让她掌过一段诰命文书,因此跟朝中一些人结下梁子也是难免的事。可她是无辜的呀,只是在替我办事而已。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会将它解决圆满。不过,秦霄。你若是没本事护她,也就别来上阳宫找我。你可要记住了哦!”   秦霄拱手笑道:“是,陛下!臣即日起,就苦练本事!”   一旬话逗得武则天和上官婉儿都笑了起来,武则天说道:“婉儿,我早早说过了吧,这小厮,哪里有他师父一半的老成持重。满嘴的油腔滑调。好啦,你肯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最近这段日子你肯定事儿挺多的吧?我就不留你了。去吧。”   “是。陛下。”   “哎,等等。”   上官婉儿上前一步叫住秦霄,低声道:“你去趟将作监吧,找那个侯洗,让他再做一副麻将送到这里来,我陪武皇玩。”   秦霄晒笑了一声,点点头:“行哪,陛下清闲了,正好打打麻将消谴一下。不过你可别用这东西,在宫里诈人钱财哦!”   “真是胡说。快去吧。”   上官婉儿嗔笑地瞪了秦霄一眼,然后低声的,悠长婉转地说道:“别让我等太久哦……”   武则天视而不见的躺了下去,喃喃的道:“老喽,我真的是,老喽……又想睡觉了。”   秦霄出了长生殿,特意找到敬恽,对他交持了两句,说一会儿可能有人送麻将来,然后又叫跟着车儿同来的邢长风去了一趟将作监,自己却往尚书省而去。姚崇是吏部尚书,对宫中的事情十分的熟悉了解,而且也就他好找一点。在阁部供职的张柬之和唐休璟,那地方一般人不让进,还得求见通报的麻烦一阵。   运气还不借,姚崇还正好就在吏部办事儿,恰巧给遇上了。姚崇欢喜见到秦霄:“秦将军呀,这几日都没有见到你,忙些什么去了呢?”   秦霄笑道:“游手好闲四处瞎逛了几天,什么也没干。对了姚大人,我今天特意来找你,耽误你宝贵的一点时间,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哦?”   姚崇奇道:“秦将军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是这样的……”   秦霄将声音压得低了一些,“早些年,曾为帝王的相王,他有个皇后和妃子被武皇处死,这事您知道么?”   姚崇微微的颤了一下,低声说道:“确有此事,在朝中呆了些年头的人,没有谁不知道的。可是也一直没人敢提起。秦将军没事问些这事干嘛?”   秦霄笑了一笑,将李隆基拜托他寻找德妃尸骸的事情告诉了姚崇。   姚崇锁着眉头,微微的摇了摇头:“秦将军,这事儿,正如你所说,现在唯一知情的就是武皇和韦团儿了。可是这两人,都不好直接去问话。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呢,宫中秘档中,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此事的记载。今天太子刚刚擢升钟绍京为‘宫苑总监’,所有的宫中密档文书,都由他负责保管。此人你认识么?”   “宫苑总监钟绍京?那不就是皇城内务大总管么?”   秦霄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认识他。”   姚崇笑了笑:“你入朝时间尚短,不认识一些内务大臣也是自然的事情。这个钟绍京可不简单呀,他可是三国时期魏国太傅、书法名家钟繇的第17代世孙。他自幼家中贫寒,可是克勤克俭勤奋好学,在江南一带极负才名。而且他写得一笔好字,与世祖钟繇在书法一绝上并驾齐名,被世人恭称为‘书家双绝’。早些年由兵部尚书裴行俭举荐到皇宫内任文职执笔,到了现在,宫中的门榜、牌匾、楹联全都由他书写,一直深得太子器重。昨天我们议事的时候,太子一举将他从八品文职,提升为从三品宫苑总监,成了宫中的大总管。”   秦霄点头赞叹道:“看来,的确是个人物。姚大人,照您那意思,我该去找他?”   姚崇笑了笑:“说实话,这类的事情,应该没人敢记载。不过,抱一线希望,去见见他吧。此人现在弘文馆,与我也还算有几分交情。你说是我请你去的,他会告诉他所知道的事情。”   秦霄起身拜辞姚崇,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弘文馆。   第一眼看到钟绍京的时候,这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当真给秦霄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本身长相就是清秀中不失大气,斯文儒雅,不卑不亢自有一番风度。   秦霄通报姓名,钟绍京波澜不惊的说道:“原来是秦将军,久仰大名。不知秦霄来找我,有何贵干。”   秦霄说道:“秦霄受人所托,正在打听一件陈年往事。听姚崇姚大人指点,特意来请教钟大人。”   钟绍京微微的笑了笑:“请教不敢当。既是姚大人指引将军来的,将军有话不妨直讲,我一定知无不言。”   秦霄也就不再客气,问起了刘皇后和德妃的事情。   钟绍京埋头思索了一阵,缓缓的摇了摇头:“秦将军,请恕我多言。此事,恐怕就连武皇也未必知道详情,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韦团儿。将军您想想,武皇只负责下下令,具体事情是怎么办的,她老人家哪里会管得着。而且这等小事,她也不会一直挂着记在心里。倒是那个韦团儿,有可能会去监督执行。我在宫中待的日子也算长久了,可是对于这件事情,知道的消息一直也不是太多。弘文馆里,也断然是没有这方面的资料的,这一点请将军相信我。”   秦霄郁闷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要想查出此事,唯一的办法,还只有去找韦团儿了?”   钟绍京抚着颌下细细的几缕髭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还是不找的好。为了死人骸骨,搭上活人受罪,不划算的。”   秦霄自然明白钟绍京话里的意思,同时也对他生出了些许感激之心,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钟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   钟绍京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我虽然是个三品的宫官,但跟秦将军的威名比起来,却是个十足的小人物了。将军的赫赫事迹,我这个一介书生,真是如雷贯耳,深感敬佩。”   秦霄呵呵的笑道:“钟大人太过谦虚了。你的才识学问,我秦霄哪里及得上万一?好了,些许俗事,就不叨扰钟大人了,秦霄告辞。”   钟绍京起身送客:“秦将军慢走。”   出了弘文馆,秦霄郁闷的想道:哪儿都没这个消息,现在看来连武皇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本来还想硬着头皮去问上一两句的……韦团儿,这个心毒手狠的标准淫妇,该想个什么法子从她嘴里问消息,还是,这件事情先搁着不办的好呢? 第208章 超级皮条客   秦霄一边细细的寻思,一边慢慢的走着,不自觉的就走出了大明宫的凤门。沿途自然少不了有人跟他打招呼套近乎,秦霄耐着性子应付了一阵,终究感觉有些烦琐了,绕着道儿快步往将作监去了。   邢长风依着秦霄的意思在这里等他。卢大匠欢天喜地迎神佛一般的接到秦霄,将他领到了正厅旁的私人密室里。   进屋入眼就看到,一挺一人多高的兵刃插在兵器架上,金光闪闪。秦霄欢喜的将它取了下来,在手上掂了一掂——重量刚好,趁手的凤翅镭金铛!   中间一条奇形锥突如同凤头嘴,旁边两条凤尾羽毛一般华丽的月牙勾刃,形状大体上很像那种三齿长叉,但漂亮了不少。这种兵器,可刺可砍可劈可挡,端的是攻守兼备,但要使唤得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这种生僻的兵器,上了战场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秦霄细细的端看了一阵,对卢大匠笑道:“卢大人,这杀人的兵器,也能做得这么漂亮,不知道质地如何?”   卢大匠一抬眉毛:“秦将军,这件兵刃,可以说是老夫这辈子,打得最认真的一件东西了,称之为宝物一点也不过分哪!十二卫大将军,皇族王亲的人,他们的兵器饰剑,好多都是请我来做,但还没有哪一件,做得如此认真的。要不,咱们来试试?”   邢长风也兴奋说道:“是啊大帅,试试吧!”   秦霄点点头:“那就试它一试!”   卢大匠领着二人,到了将作监采料坊,指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大黑石对秦霄说道:“将军,这块是黑铁石,你便拿它试试!”   “好!”   秦霄将金铛在手中舞了几下。活络了一下筋骨,清啸一声单手刺出——看似粗钝的档尖,居然就这样插进了石头里!秦霄拨了出来,横切一铛,薄薄的凤尾刃划过石头,留下一道深深痕迹。   秦霄心中好一阵欢喜,暴喝一声猛然一铛砍了下去,使了一个绞敌兵刃的错手翻。若大的黑铁石顿时被打得四分五裂!   回头再细看一下自己地兵器,丝毫无伤完好如初!   秦霄放声大笑:“凶器!果然是大好凶器!”   卢大匠满意的抚着自己的须髯笑道:“既是凶器,也是仁器。《法》曰,杀人安人。杀之可也!老夫一生,为人铸兵器无数,唯有这一件,最令老夫满意。一来是它本身的成色优于以往任何一件兵器。再者,能赠予秦将军这样的仁人义士,也是它的福份哪!”   秦霄哈哈大笑道:“卢大人,你太过奖了。对了,还有那件软甲呢?”   “哦,在这里,将军请跟我来。”   秦霄将兵器交给邢长风拿着。跟着卢大匠回了私室。   卢大匠极为小心的打开一个紧锁的铜盒,从里面拿出一包用墨色绵布包着地东西,郑重的交到秦霄手上:“将军,若说及铠甲,老夫这一生亲手做的也不在少数了。从用于仪仗的华丽明光甲,到最粗蛮地战阵锁子甲,都有做过,唯独没有做过这种贴身的,而且是全身的软甲。将军看看吧。满意不满意?”   秦霄抖开包袱,一衣一裤,铁灰色。约有半指厚薄,柔软而有韧性。秦霄顿时兴趣大起。当场脱掉身上的铠甲衣服,将这套奇异地软甲穿上去了。   呵!简直就像以前穿过的紧身保暖内衣嘛!里面薄薄的一层软绵,贴肉穿着极为舒服,而且弹性极佳!裤子和上身之前,一条铁黑色的“拉链”,居然也能完好的扣上拉拢。颈头有个翻领可以打上来护住要害脖劲处,也有一条细拉链,可以将只露双眼的头罩接上去。秦霄感觉,这套连着脚丫子的软甲穿到身上,简直就像是21世纪地潜水蛙人了!   卢大匠大笑道:“秦将军果然是好身板啊!这件软甲一穿上,全身筋骨轮廓分明,更显英武啊!”   秦霄也呵呵的笑,心里想道:紧身潜水服……是挺性感的!要是给MM穿上,就更不用说了。   邢长风说道:“大帅,我看这软甲,薄薄的一层,能抵御刀剑么?”   卢大匠不屑的瞟了邢长风一眼:“小娃娃儿,你别不识货。除了刀剑,一般和箭矢也难得射穿——除非是秦将军设计的那种强铁硬弩!而且,你们看!”   卢大匠担来一盆水:“将军不要躲让!”   然后就将整盆水朝秦霄背上倒去。   秦霄惊奇的发现,虽然感到了一股股凉意,但是自己的身体皮肉并没有被打湿,这软甲,还能防水呢,卢大匠,果然是绝世高人哪!   卢大匠得意的笑道:“怎么样,秦将军?”   “神奇!妙啊!”   卢大匠哈哈地笑:“东海虎鲨皮与南蛮鳄皮混合密制而成的,中间缀以三层乌金拉成的细丝网一一将军请将软甲取下来,我们再拿刀剑试试!”   “不用脱了!”   秦霄大手一挥,“砍我一刀试试!”   邢长风急道:“大帅,这怎么行?”   秦霄大笑:“既是防刀剑地软甲,穿在身上试一下又有何妨——长风你来。用我的佩剑划一剑、刺一剑试试。”   卢大匠点头笑道:“秦将军,果然是大气豪爽之人。邢壮士,你放心大胆地试吧。老夫以全家老小性命作保,秦将军断然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邢长风犹豫了一阵,但见卢大匠自信满满,秦霄不容反驳,只好强咽了一口口水,抽出秦霄的佩剑,一剑轻飘飘的刺了上去。   秦霄感觉被刺上了有些顶得疼,低头一看。剑尖抵在软甲上,还真的没有扎进去,不由得喜道:“再划一剑!”   邢长风早已是睁大了眼睛惊奇不已,抽剑而回,反身一剑往秦霄胳膊上划去,却感觉像是砍到了包着顽铁的棉花上,丝毫没有顺当利索的感觉,细细一看。软甲上居然没有留下丝毫印痕!   邢长风不禁失声叫道:“这……太神奇了!”   秦霄欢喜异常,脱下软甲穿好衣服,对卢大匠说道:“卢大人,这软甲。我十分地满意。你即刻开始督造吧!首批制造40件!”   卢在匠皱着眉头寻思了一阵,缓缓点点头:“40件问题是不大,可是能经手这种衣物的匠人并不多。要想做得精良,要想做得精良,得要点时间。这样吧,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秦将军差人来领软甲。”   “行!”   秦霄欢喜说道:“卢大人你放心,你的事儿,我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这阵子朝廷上的事儿太多,太忙。等太子登基,三省六部的工作恢复正常以后,我马上找人将你的事儿办了。”   卢大匠长长一揖:“老夫。多谢秦将军成全!哦,对了将军,刚才老夫看见你的盔甲,是朝廷发的仪仗明光甲吧?上面似乎有了许多伤痕。”   “哦,是地。”   秦霄将放在一边的铠甲拿起,“和这剑一样,是皇帝赏赐的,但都只是好看,用于战场却有些不尽如人意。你看。这甲上全是细细的伤痕,剑上也崩了细口。”   卢大匠笑道:“明光甲,是我朝最精良高级地宝甲。一般像您这样的将军,都有配备。但是呢。一般来说,都是华丽轻便有余,真正防御的效果还不如鱼鳞甲这类蛮甲。这样吧,这套剑甲既然是皇帝赏的,将军也就将它供奉在家中。真要用时,老夫再为将军特制一套如何?就当是回报将军地谢礼!”   秦霄笑道:“多次麻烦卢大人,怎么好意思呢!”   卢大匠呵呵的抚髯长笑:“能够为将军打造剑甲兵刃,也是匠人的荣耀,将军就不必客气了。这种佩剑明光甲,将作监每年不知要做出多少套。但真正称之为精品的,还是出自老夫之手。将军放心,这趟活儿,我定然将它弄得仔细。”   秦霄自然是欢喜谢过,闲聊了一会儿,领着邢长风离开了将作监。   上了马车,邢长风笑道:“将军,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卢大匠倨傲得不行。现在态度全变了呵。”   秦霄笑了笑:“他受制于人有求于我,自然是这样的态度。不过七老八十的人了,也挺不容易。稍后你私下里给他送点银两过去吧,算是答谢。”   “长风明白。”   秦霄想了一想,现在去左卫率也没什么军务和大事,无非又是好多人来拜访,挺烦人地,不如回家躲着,顺道将德妃的事情,跟李隆基说说,他现在肯定和仙儿他们玩上了麻将。于是叫马车直往金光门驶去。   到家后,秦霄刚下了马车,就看到自家大院里,一个女人焦躁的走来走去,锁着眉低头思索,不就是百玲珑的风二娘么?   秦霄刚进了大门,风二娘就急急的迎了上来,冲着秦霄就跪了下去:“秦将军,民女风二娘等您等得好苦呀!”   秦霄叫她站起身来:“风老板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呀?”   风二娘嗫嚅了一阵,吱吱唔唔的说道:“也……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将军前不久,不是找我来问过消息么,然后,朝廷里就发生了……民女左思右想,觉得这事或许跟我沾上了边儿,加上朝中现在正在肃清二张余党。民女心中……十分的惧怕,所以,就来……请求将军,饶我性命哪!”   说罢又一膝跪了下去。   秦霄心中一笑:呵,你不说,我倒还没想起来。当初张昌宗,可是托你的鸿福才进了朝廷的。这事要是追查起来,风二娘肯定是死路一条!   秦霄略略地笑了笑:“风老板,起来吧。你的那些事儿呢,虽然跟二张有某些关系,但也不是什么重大的罪过。毕竟你地初衷并不是让他们去犯事。再说了……”秦霄压低了一些声音:“你不是可以,去找太平公主求救么,怎么就想到来找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   风二娘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实不相瞒,民女已经去找过太平公主了。可是……正因为二张之事,她对民女已是非常不满,没说两句话就将我打发了出来,临末扔了一句,让我来找您求情……因为二张地案子,最初就是您查审的么……”   秦霄心中暗道:太平公主不罩你了,就来找我喽?我哪里知道,你有没有暗地里帮着二张干一些缺德违法的事儿呢?   回头一寻思,这个风二娘,专门给皇族王公拉皮条,关系网应该很密切才是。只不过,像她那样敏感的事情,这个节骨眼上,没人肯跳出来给他当保护伞吧?咦,我是不是可以找她问一问,韦团儿的事呢?   秦霄将风二娘叫到大堂里,请她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淡淡说道:“风老板,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你跟二张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有没有暗底里帮他们做坏事,也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嘛,现在二张已诛,我也不想太多人因为某些藕断丝连的关系受到诛连。我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珍不珍惜了。”   风二娘急切的说道:“将军请指点迷津,民女一定珍惜将军给的机会!”   “那好,我找你打听一个人,问一些事情,你若是回答的好了,自然可以考虑将你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将军请讲!民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霄笑了笑:“宫中有个婢女,叫做韦团儿的,你可曾认识?”   风二娘怔了一怔,点点头:“认识。在洛阳就认识了。当时她可是皇帝身边的宠侍,后来因为……那些事儿,说出来欺君犯上的,民女……也就不敢多说了。”   “认识便好,我不问你她以前的事情。”   秦霄说道:“我只问你,最近几个月,她有没有来找过你,或是托你办一些事情?”   “这……”   风二娘面露难声,有此惊慌的说道:“这个……也不能说呀!”   秦霄冷笑一声:“长风,送客。”   “哎等一下!我说……不过将军,这些事儿可不能外传呀!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是民女告诉您的。不然的话,我就……”   风二娘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三个月前,韦团儿来找我,说要我帮她……搭个线,结识梁王武三思……”   秦霄笑了笑:“你跟梁王很熟么?”   “还可以,有过一些……交情。”   秦霄暗笑:交情?看来梁王也找你拉过皮条了?呵,不错嘛,业务做得蛮大的! 第209章 淫乱妖姬   秦霄戏谑的看着风二娘,将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拘束不安,然后随意的说道:“逛逛青楼,找几个姑娘乐乐,也不见得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天下谁人不风流,梁王的那点事也并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有什么不能说的?”   风二娘低压着头,吱唔的应付道:“也是……也是……”   秦霄心里一笑,反问道:“那你刚才怎么又说,韦团儿和他的事不能说呢,还紧张成那个样子?莫非,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秘密?”   “啊……”   风二娘低低的惊呼一声,这才发觉掉进了秦霄设的圈套里,好一阵后悔。   秦霄倨傲的看着风二娘:“你来找我保命,问你些话又遮遮掩掩,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自己死得更快么?我是个带兵的,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猜来猜去。说,韦团儿,和梁王之间,究竟还有别的什么秘密没有?”   风二娘哆哆嗦嗦的拿起一盏茶,强咽了一口,嗫嚅说道:“将军,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谁也不能得罪,你要体谅我的苦衷啊!这些话要是告诉了你,那我不就是开罪了梁王、韦团儿他们么?照样是死路一条啊!”   秦霄不耐烦的啧了几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告诉了我这些消息?再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了,莫非他们还要谋反不成?你若不想说实话,就请吧,别在这里浪费我时间了。”   “啊。不是不是,他们断然没有谋反!”   风二娘连连摆手。最后把心一横:“秦将军,这些话说了出来,你可要千万替我保密,留我性命啊!”   秦霄手在桌上一拍:“只要你没干作奸犯科的坏事,保你在长安混下去!”   风二娘面色一喜,豁出去了一般说道:“我与梁王,认识多年了。他碍于身份。一直不喜欢亲自来逛百玲珑,所以……我都是暗地底将人带到别院的。也不知道韦团儿怎么知道了这事,就求我安排她与梁王相见。于是,我就安排了。那韦团儿虽然年近三十了。可是练得一手极佳的床头功夫,将梁王哄得服服帖帖地。从那以后,这二人就好上了。韦团儿也没在宫中干杂役了,住到了,住到了皇城外的别院内。前几天……”   秦霄耐着性子,逼视着风二娘淡然追问:“前几天怎么了?”   “前几天,宫中出大事么,我害怕受到牵连,就想找梁王去保命。没想到梁王也是明哲保身,压根儿就不肯见我。于是我就去见韦团儿。刚巧在那里碰到了梁王。碍于情面。梁王也就应付地对我说了一些让我安心的话,最后,也让我来找将军求情……”   秦霄闷闷的说道:“扯太远了。他们。究竟有什么秘密?”   风二娘强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的说道:“这也是和韦团儿私下里聊天时说的,他们对我还算信任,也一般都不怎么避讳,连床事的时候,也叫我从旁奏乐助兴……韦团儿告诉我,梁王和……和……和太子妃,有那个。”   秦霄心中一惊,但努力装作平静的说道:“不可能吧,这也太胡扯了。梁王和太子誓不两立,怎么可能与太子妃?”   “谁说不是呐!”   风二娘八卦婆地面孔露了出来,“当初我也不信,可韦团儿告诉我,她马上就要进宫去了,当太子妃的贴身侍婢,还有可能被封为婕妤……”   秦霄不由得笑道:“一个快三十的残枝败柳,召进宫去当皇帝妃子,封正三品婕妤,这不是笑话么?”   风二娘连忙急急的摆手,紧张地低声道:“将军快禁声,这样的话如何能说?依我看,这事……说不准还是真的!这不,昨天这韦团儿就进宫去了,留在东宫没有回来。”   秦霄微微的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心中想道:看来李隆基的消息还是挺准确的。韦团儿的确是很快攀上了高枝,和韦氏混到一起了。只不过他还不知道,韦团儿还成了皇帝的女人,武三思的小蜜……太讽刺了!李显和武三思这样的对头,居然共用两个女人!这武三思,看来除了长的还算过的去,床上的本事也挺厉害啊!他和韦氏这样一勾搭上了,且不是真的能够一手遮天?换作我是李显,登基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废了武三思。可惜,我不是,哎!这李显,畏妻如虎懦弱之极,自己身为皇帝,居然也戴上了绿帽子……我怎么会有这么个丈人、丈母娘呢?   风二娘紧张的搓着手,怯怯地看着秦霄:“差不多……没了。就这些。秦将军,这些事你可千万要保密啊,宣扬出去,我的小命没了倒是不打紧,连累将军受罪,那就不好了。”   秦霄笑道:“风老板还想得挺周到的嘛。你放心吧,这是人家的私事,我又不是多嘴的八婆,没事到处扯什么?既然没什么可说的了,那风老板请吧。”   风二娘听秦霄指桑骂槐的说她是“八婆”尴尬的笑了笑,紧张的站身起来,凑近秦霄一些低声道:“将军,那我的事儿……”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秦霄轻飘飘的说道:“只要你没干作奸犯科的事儿,保你的在长安混下去。”   风二娘愣了一愣,欢喜中带着无奈的行了一礼:“那民女就多谢将军饶命了。将军今后若有什么差遣,民女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行了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赴什么汤蹈,什么火。”   秦霄摆了摆手笑道:“风老板你就放心吧,凡是我答应过的事儿呢,还没有不办到的。只要你规规矩矩的做生意。这长安城里,没人会去动你地。明白了么?”   这下风二娘总算是欢喜了。跪下就磕起头来:“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行了,风老板生意挺忙,我就不留你了,这就请吧。长风,代我送送风老板。”   风二娘笑嘻嘻的站起来,恢复了之间那种风姿卓越地姿态。无限娇艳的说道:“将军,今后若是有什么差遣,随便差个小哥到百玲珑来找我呀!将姑娘请到哪里都成,若是将军亲自来光顾。那就更好不过了。”   秦霄苦笑:“我知道了。若有空闲,会来捧场的。”   风二娘欢喜的退了出去。   秦霄心中暗笑道:你若没有犯事,我得个顺水人情罩一下你又有何妨,今后得个免费的高级情报员,想打听谁的事都不难;你若有犯事,之前的话我已经说得清楚了,到时候要办你,你自己也无话可说。风二娘呀风二娘,你可别怪我狡猾。比起那些现在避你犹避瘟神地王公们。我算厚道的了。朝中正在彻查肃清二张逆党同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心惊胆颤度日如年。我这个最初接受查案的大理寺少卿,转眼就成了香饽饽了。当初不是还没人肯接这样的案子么。我也是被三大元老逼着干地。呵,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肯定会有很多人挤破了头要接手这案子吧?   回头想想,政局剧变朝中多事的时候,还真是人人自危,千万要摆正立场,不然就会倒大霉。我这次运气还算不错,非但是站对了阵营,还当起了敢死先锋。说起来,跟混商场一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不,我成了暴发户,哈哈!   秦霄一边美美的想着,一边朝后堂走去。上官婉儿已经不住西跨院了,以仙儿的习惯肯定也不会将那里弄乱,打麻将么,应该是改在那栋小楼上了。   秦霄走到小楼边,果不其然听到里面李隆基大叫:“哈哈,终于开和了!紫笛你放炮哦!”   “什么嘛,好像和了多大一牌似的,不过是个屁和而已嘛!”   “你可不知道,虽然只是个‘屁和’可是毕竟是有始以来第一次和牌,我太激动了!这一两银子我要收起来做纪念!”   秦霄推开门大笑着走了进去:“不错嘛,看来又有人要出师了,都开和了。紫笛,你就是太善良了,总是成全人家这种美事。”   紫笛笑道:“是啊是啊,我总是这么好心,明知道他听口半天了要和五、八万,仙儿和姐姐都不肯打,我就打喽!”   李隆基当真将那一两银子仔细收了起来,笑呵呵的对秦霄说道:“大哥你回来了就好,来知道我几把。我今天又输成猪头了,整整三百两银子啊!都捐给你府上了。你若不教我两手,我可要赖在你家吃喝一年不肯走了。”   “我没有意见啊。”   秦霄笑道:“不过,先谈点正事再说。”   李仙惠说道:“墨衣,紫笛,我们去张罗府里的事儿吧,让秦大哥和殿下在这里谈事情。”   李隆基点点头:“也好。”   三女走后,秦霄坐到麻将桌边,随意地拿起一张一条地麻将牌把玩了几下,给李隆基看:“阿瞒,认识这张牌么?”   李隆基大笑:“这不是废话么!一条么,最好认的。”   秦霄撇了撇嘴:“它还有个别名,叫妖姬。”   李隆基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你是指韦团儿那个淫妇么?”   秦霄摇了摇头:“韦团儿,她还不配。我是说……太子妃,韦氏。”   李隆基似乎明白了一些,低声问道:“大哥,你进宫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对么?”   秦霄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宫里,关于德妃消息,没有任何记载。我也找一些老臣和宫官问过了,没人详细知道遗骸的事情。现在,唯一知情地,可能就是这个韦团儿了。可是,韦团儿偏偏行了狗屎运,搭上了武三思。而武三思,又与太子妃有染。于是,这韦团儿就混到了太子妃韦氏的身边,而且,可能会被封为婕妤。所以,我才说,这一条,是妖姬。一是指那两个妖孽般的女人,二呢……她们,通过一条人根,勾结起来了。”   李隆基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霄:“这……怎么可能呢?梁王与李家,那是誓不两立!怎么可能共用女人!”   秦霄无奈的笑道:“所以说嘛,妖姬就是妖姬,中了她的妖法,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李隆基拿起那张一条的麻将牌,作势就准备将它砸了,秦霄连忙将他拉住:“你干嘛,今后不玩了?”   李隆基恨恨的道:“玩,怎么不玩!只不过,我定然饶不了那两个妖姬!”   秦霄瞥了他一眼:“胡扯什么。人家马上要当皇后了,你可要悠着点别乱来。”   李隆基吁了一口闷气:“这我知道的,大哥放心只是怨恨,我那伯父也太糊涂了,居然对这种女人宠幸得没边儿,任由她胡来。”   秦霄淡然说道:“我以前听仙儿说起过。太子一家被流放在外十四年,韦氏与太子同患难,让太子很是感动,于是呢,当初就许下过诺言,若有一日得了翻身,韦氏要什么,太子就给她什么。”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是挺矛盾的。只是,这韦氏历来就心机极深,喜好权谋。家族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过,她陪着太子历经磨难过了十四年,也是挺不容易的。但这就并不代表,她将来有权利肆意淫乱胡作非为啊!”   秦霄无奈的笑道:“我这不比你更郁闷么,她还是我的丈母娘呢。这些事,还得要瞒着仙儿。”   李隆基也无奈的笑了:“罢了,我娘亲遗骸的事儿,就先告一段落放下吧,日后若有机会再说。这是人家太子和梁王等人的家事,我们这些做臣子和晚辈的,就不要过多的过问了。大哥,这些事儿,你也别宣扬出去了,免得授人以柄。”   秦霄点头:“行,我知道的。从明天起,向你学习,打打麻将踢踢球,优哉由哉的混日子。朝上的事儿,什么也不管。如是真的让我当什么北衙大都督了,就军中家里两点一线,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过问。这样总会不出问题了吧?”   李隆基笑道:“大哥果然有悟性啊!一下就参透了我爹数十年才苦练出来的绝技。你和卫王怎么说这种行为来着?装逼,是吧?哈哈!”   秦霄把玩着手中的麻将,若有所思的笑道:“是的,装逼。” 第210章 改天换日   八月十二,晴,黄道吉日!   长安城内,闷在家中数日的数十万居民们终于忐忑不安的走出家门,夹道而出,而且或情愿或被迫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都城陷入了空间的热闹和拥挤。   所以牢狱中的囚徒,死刑改流放,流放的放归家园从轻处理,轻罪一律释放。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秦霄金甲红袍,领着李嗣业、田珍、万雷等将,率领左卫率,护送太子李显与太子妃韦氏,出了东宫,浩浩荡荡的朝太明宫而去。皇城之内,满是夹道而拜的官员将领,彩旗飞扬,鼓呐喧天。   秦霄一骑当先,身后是三千左卫率,中间是龙凤车辇,上面坐着身着龙袍的李显与韦氏。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按理应该是在前开路摆设仪仗的,但李显为了表彰秦霄的功迹,特许他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领兵开道,殊荣无限。   秦霄脸上一直挂着机械的笑容,领着庞大的队伍出了东宫,缓步走进大明宫丹凤门,不禁心中感慨万千。   历史上,李显也是这样走出东宫,步入大明宫的么?现在因为我这个原本微不足道的小子,历史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偏转后,又神奇的恢复了原来应有的轨迹。只不过,时间上似乎有些不对了……我这一路开路领头,将李显送进了大明宫,将韦氏将上皇后的宝座,究竟是在推动历史,还是改变历史?究竟是在做好事,还是坏事?除了二张,来了个韦氏。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我还不清楚么?   秦霄头一次的感觉。自己居然是那么的渺小。原本以为,亲自动手除了二张,应该是功德无量。可是回头一看,就算是没有自己动手,二张的覆灭也是迟早地事情。自己只不过是当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改良催化剂,让这些事情发生得更早、更猛烈了。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要谈什么“改变历史”,难!   秦霄不禁轻叹一口气。喃喃想道:相对于巨轮一般的历史,我现在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砂尘罢了!顺它者昌,逆它者亡。在有足够的本事将他扭偏一点之前,我还是顺着它吧。要干螳臂当车的事情,后果只有死路一条!现在这样也还算不错啊,高官厚禄不愁吃穿,名声显赫处处逢源。娇妻温柔红粉也有,是个男人都想过这样的日子。混混沌沌地享受生活先,别的事情,看看状况再说吧!   含元殿前龙尾道上,朝中所有四品以上官将,全部分列道旁,见了队伍前来。与在此戌卫的八千羽林军齐齐的喇喇跪倒,呼道:“恭迎太子!”   一万多人这样齐声地一吼,那声音,当真是排山倒海,直冲霄汉!   震得走在最前的秦霄脑子都有些发晕了。   这场面,还当真是有些壮观,执戈立戟披甲佩剑的将士,绣袍冠戴各色朝服的文臣,齐齐拜倒在自己眼前。这感觉还真是有些爽啊——尽管他们拜地不是我,呵呵!秦霄心里乐了一阵,翻身下马。挥了挥手,左卫率分成两列立于龙尾道旁。站得整齐标直。   秦霄大步流星的走到龙辇之前,拱手道:“启禀太子、太子妃,含元殿已到,请下辇上殿!”   李显看了一眼眼前的阵势,满意的点点头:“好。辛苦你了秦将军。爱妃,我们下车吧。”   侍辇官将,将二人请下了车。秦霄也就算没什么大事了,走在东宫官属的队伍之前,领这支队伍跟在李显身后,朝龙尾道走去。   秦霄这是第一次见到韦氏,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了几眼,看她面像,与仙儿倒是极为相像。看来仙儿、裹儿,还都传承了她娘的长相。说实话,她这个岳母娘,还真是个天生地美人胚子,毕竟是名门世家里出来的,也还算有些雍容华贵,举指里透出矜持与傲慢。虽然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风韵尤盛,面如珠玉。按照规矩,她现在还是穿着皇太子妃的服饰,头戴哀冕,身着黄罗鞠衣,头发上缀着花树博鬓,颈间金饰,腰间玉佩,好一阵珠光宝气。   秦霄在心里叹道: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连母就是十个样了。仙儿那么知书达理温情婉约,李裹儿却是个十足的煞星,老娘韦氏又是个标准淫妇……幸好还没跟他们挑明“亲戚”关系,不然夹在中间,真是难做人,也难为情!   李显上了龙尾道,百官夹道而拜,直到将他送进了含元殿。   秦霄身为东宫护驾,自然跟随李显最近。到了含元殿中,才步入武将班列,和众臣站到一起。待众臣都进了殿中,司礼大臣张柬之才将武则天请了出来。   武则天依旧是皇袍珠帘冠,由上官婉儿轻搀着走上龙椅。太子率先拜了下去,百官跟着下拜,高呼万岁。   武则天环视了朝中众臣一眼,鼓起精神朗朗说道:“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十余年,大周朝天下升平,百姓安乐。但朕终是年岁已高,颇感劳累。太子李显,敦厚仁人,堪理国事。朕于今日,禅位于太子,并授太子即日登基为帝。”   太子和百官自然又是大呼万岁。秦霄有些心不在焉的跟着做这些礼节,眼睛却时不时的瞟瞟上官婉儿,婉儿却一直平视前方目不斜视。   接下来,无非是由张柬之宣读一份由上官婉儿执笔的制诰,武则天的最后一份圣旨,然后李显步上龙庭,由武则天亲自为他加帝冠,端坐上了龙椅,武则天则是委屈地坐在了一旁特设的椅子上。   秦霄看着这情景,看着武则天麻木而没有表情的脸,心里不禁感觉有些发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坐了那么多年的宝座被人夺走,自己却只能偏坐于一隅,的确不是一件很不爽地事情!   然后,就是李显宣读了一篇长达一个多时辰的‘就职演说’。无非就是如何继续和发扬武皇的‘革命精神’,将盛世的繁荣坚持到底。同时,恢复国号为——“唐”消失了十多年的大“唐”,在这一刻,总算是又回来了!虽然是回到了一个并不英明神武的主子手里。   当即就有许多李唐老臣激动的热泪盈眶,连呼万岁。   登基仪式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武则天明显早已是不厌其烦,仪式刚刚结束就告辞走了。让上官婉儿搀着她回了长生殿去。   中午,太子李显在麟德殿大摆宴席,宴请所有参加仪式的臣将。秦霄与东宫的几位将军以及李多柞他们坐了一桌,各自聊天扯淡地吃了一些饭菜。没敢多喝酒,怕在下午的朝会上出岔子。   午宴结束后,李显领百宫再回含元殿,开始了这场改朝换代中。最核心也最引人注目的事情。   首先,就是尊武则天为“则天大圣皇帝”,连武则天在内,祖上三辈避讳,文武百官上奏时都得要注意。同时,却又将武则天之前所封的武家地王公,从王降为了“公”。这一动作。名义上是尊李压武了,但是这些武家王公们的实权,却又一点也没有削弱。   接下来,就是宣布将社稷、宗庙、陵寝、郊祀、行军旗帜、服色、天地、日月、寺宇、台阁、官名等等的这一些称呼,改回到以前高宗永淳时的样子,神都变回了“洛阳”,国都为长安,改年号——神龙。   秦霄心里暗暗地嘘道:年号神龙?这不就是神龙政变了么!一说这两个字,我倒是想起来了……   文武百官都静静的听着这些。全都不约而同的期盼着李显后面的说辞。果然,最后宣布“人事任命”时,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支起耳朵听着。   最先是立韦氏为皇后,卫王李重俊为皇太子。然后表彰张柬之等人的功劳。封张柬之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吏部尚书,任宰相,汉阳郡公;唐休堤与姚崇也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兵部、刑部尚书,同为宰相。同时,提拔了之前多次被流放的魏元忠为宰相;封桓彦范、敬晖为纳言,宰相;袁恕己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羽林大将军李多柞进封辽阳郡王,赐实封六百户。同时,参预政变有功的太平公主,加号为镇国太平公主,实封达到五千户,准予开府设署,这在中国历史上,都是盛况空前无人可比拟地。相王李旦坚持不肯当太尉,但也加号安国相王,授了个同中书门下三品,当了个挂名宰相。同时,武三思因为也有功劳,特免他仍袭王爵,称为“梁王”,权力一点没减,还加封了个一品开仪府同三司,意思就是与“三公”并列的官爵。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务,但是作为皇帝的“高级顾问”,实权不小。   秦霄心里好一阵冷笑:这还真有点意思,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被李显当作个宝贝留在身边当顾问,那不是引狼入室,或者说是,更加助长那对奸夫淫妇的有淫威,方便他们偷情了么?   最后,李显宣布了一些军队将领的任命,之前凡是跟二张有勾结来往的官将,全都被免职流放,或是贬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可有可无地鸡胁小官去了,任命韦氏兄长韦温为南衙大都督,左金吾大将军;秦霄为北衙大都督,右金吾大将军,兵部侍郎。免不了又要叩拜谢恩,这一天下来,就是拜啊拜的,秦霄都快要烦死了,就想着快点结束。   下午的人事任命,遭贬贬流放地官将,达到一两百多人,被提拔彪升的也不在少数,其中升得最厉害地,就是内苑总监钟绍京、宰相魏元忠、南衙韦温和北衙秦霄了。其他的一些人,三大元老的官已经没法再升什么,加了一些荣誉头衔,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是权倾朝野了;太平和李旦、武三思,得了最实惠的好处;敬恽这些人,一跃成了王公,也还滋润。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欢天喜地的时候,同时又有不少人一落千丈,甚至沦为阶下之囚。   秦霄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时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同百官一起退出了含元殿。刚走下了龙尾道,百官就开始彼此庆贺。不管升没升职的,所有官将品衔都加了二阶,奉禄也加了不少,的确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少不了有许多人来给秦霄道喜,秦霄一一的应付,又是个把时辰消磨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稍稍散了去,秦霄飞快的跑进西朝堂上厕所啊!这一下午憋下来,秦霄真的很佩服那些上了岁数的人是如何忍住的,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莫非就不肾虚么?估计,这些人多年来,已经练就出了超大号膀胱!   爽快的解决了三急之后,秦霄牵上马走过钟鼓楼,到了右金吾杖院前,心中想道:才几个月前,我和上官婉儿经过这里的时候,遇到那个,无礼的武懿宗,叫我去左金吾杖院占卯。短短的这点时间,我就要入主右金吾杖院和北御都督府,接武懿宗手里的活儿全接过来了。而他呢,拖着残废之身,大赦天下的时候被皇帝特旨流放到了岭南,贬为庶民永世不得离开。   呵!这就是命运!   天色渐晚,秦霄翻身骑上马准备回家,刚出了大明宫,被人拦住了。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加冠当了太子的李重俊。   李重俊也骑着一匹马,乐呵呵的说道:“秦大将军,怎么样,感觉还算良好吧?这种大好的日子,不喝几杯么?”   秦霄笑道:“太子殿下刚刚登了宝座,理应在府里摆酒宴客呀!莫非还想诈我的酒喝不成。”   李重俊大笑:“你看你这人,还真是小气到家了。今天咱们不去东宫,也不去你家。到别的地方痛醉一场去。”   秦霄笑道:“刚当太子就出去鬼混,不好吧?”   李重俊看来心情特别美丽,一直大笑不停:“明天我就要正式入住东宫了,不趁这点时间出去玩乐一下,今后恐怕还没那么方便了。走吧,老地方,去阿瞒家。他小子还剩两坛上好的葡萄酒呢,可不能给他剩了,免得我夜夜做梦都还在想。他不是被封作楚王了么?我们就去道贺吧,哈哈!”   二人一阵大笑,拍马朝宫外而去。 第211章 去见女皇最后一面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出奇的平静。朝廷里,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值的史官记载的事情。   李显似乎一时还没适应自己新的身份,仿佛那个远在百里之外的女皇还凌驾在自己头上一样,整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差池。韦后和武三思等人,也没闹出什么风浪来。   秦霄的日子,也过的有条不紊波澜不惊。如同当初和李隆基说的那样,宫中家中两点一线。每天以兵部侍郎的身份上了早朝,听完李显宣布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政令后,来到右金吾院看看近期内有没有重大的仪式和祭礼。除了几次李显带领百官南郊祭天的、宗庙告祖,左金吾院派出仪仗队列之外,其他的事情几乎等于没有了。再者,就是到北衙都督府那间气派十足的“办公室”里大马金刀的坐上一坐耍耍威风,心情若好就检视一下新编组的“万骑”训练情况。胆小怕死的李显,担心自己也遭遇到武则天那样的政变,下旨将“千骑”改为“万骑”,人数由之前的三千人左右增至一万五千余人,直缔军事长官就是秦霄,担任“万骑使”,另外秦霄又将熟悉军事的万雷从东宫右司御率调到了千骑担任副使,负责平常的习练等杂事。   整座皇城,就像一台巨型的精密机器,经过一次短暂的大修后,恢复了往日的工作运转,像心脏与大脑一样,掌握着整个大唐王朝的一切。笼罩在长安城上的阴云也似乎一扫而空,朱雀大道上的外商车马又欢快的跑了起来,西市上的热闹情景似乎又盛了几分。每天都是熙熙攘攘人流攒动。   眼看着天气渐冷了,朔风凛凛,寒气森森,本就有些干燥的长安城里,已有许多人冷的起了冻疮。秦霄迫于李仙惠的压力。也不的不在官袍下加了几件衣服。再套上卢大匠特意为他打造的那副黄金明光甲,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笨笨的企鹅,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也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吧。”   秦霄面上漾着微笑,翻身骑上淡金马,令丰特种营的二三十个兄弟往大明宫玄武门走去。   至从到了北衙当老板以后。秦霄就依着李显的意思,将特种营的这些人调到了自己身边担任护卫,同时在重大仪式的时候贴身保护皇帝。这些人的品秩也由普通的士兵,个个加了“检校”正六品骑曹头衔,虽然是个虚的荣誉称呼,但算起来也是大唐的将军了,身份有了本质的变化。自然而然的,这些人对秦霄的感情和忠诚度也日渐加深,有些到了服役期的人都主动要求留了下来当了雇佣兵。毕竟。当兵也能当到发财的并不多见,能跟到秦霄这样一个挥金如土照顾手下的主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至于卢大匠,当他把那四件软甲送到秦霄手上的时候,秦霄立马跑到吏部尚书张柬之那里替他说了几句话。第二天这个在皇宫里呆了四十多年的老汉,就欢天喜地的卷起铺盖离了将作监回老家去了。临行时将他的儿子,新任的将作监大匠卢大海介绍给秦霄,并发誓说只要秦霄有任何差遣,二话不说扔掉手上的活儿先替他办事。   三十甲兵跟在秦霄身后,庸懒的走出了那座成就了秦霄的皇城玄武门。上了长安街市。每天的未时一过,秦霄的工作就只剩下听曲喝酒,打麻将陪老婆了。   时间,在万骑将士震天响的吼声中滑过,在淡金马矫健的蹄间滑过。在轻歌曼舞杯簧麻将之间滑过,在仙儿的素手玉指柔夷暖怀中,不经意的轻轻滑过。   生活安逸滋润到一蹋糊涂。   经过西市,路过熟悉的小吃摊边,一脸冻的通红的老板不等秦霄下马,就捧着热乎乎的江南特色小吃送到秦霄手上。然后,且走且停的趟过繁华的西市大街,来到金光门家门口。李仙惠照例早早的迎了上来,温情而眷恋的搀着他的胳膊肘儿走进大堂,亲自帮他卸下身上的铠甲,取来热乎乎的洗脸水,帮他捂一捂被冷风刮过的面庞,泡一泡勒缰绳的双手,以免生了冻疮。   每当这时候,秦霄总是忍不住在仙儿白里透红的脸上亲上一口,感觉满足而充实。   晚饭之前,秦霄照例将邢长风和特种营的人叫到一起,在后院进行每天半个时辰的技巧与知识习练。或是格斗,或是射击。几个月下来,虽然没有了之前的严苛的习练,但是这些人的技巧明显更上了一层楼。就拿飞刀来说,基本上都达到了秦霄预想的效果,能做到十发九中了——十步之外,射中那枚鸡蛋大小的木块。   紫笛熟悉的声音响起:“开饭喽!”   这个声音,往往会将一个客人引来。这不,紫笛的声音刚刚落音,就有一个人揉着红了的鼻子搓着骑马时冻的红痛了的手,沿着回廊走到了后院,嘴里还顺溜的说道:“真巧哈,又赶上了吃饭。”   秦府的“编外”人士——李隆基,每天准时来报道了。   秦霄笑呵呵的迎了上去:“阿瞒,今天又带了多少钱?”   李隆基忿忿的白了他一眼:“三个铜板,够饭钱么?”   秦霄笑道:“哦,那你今天敢情是连赌账都要赊了,我是没意见,反正一会儿我也没机会上场的。就怕那些美女看扁你了。”   李隆基撇了撇嘴:“几个月下来,几乎输了一栋宅子给你了。我不管,我今后都在你家吃定了,不把你吃穷还不走了!”   秦霄哈哈大笑的抚着李董隆基的背,将他领到了木楼上。早有一桌热气腾腾的宴席摆好了,只等着秦霄入席。   桌子当中挖了一个空孔,放一个钢盆鸳鸯火锅。一边是翻滚的红油辣椒锅底,一边是清淡鲜美的三鲜锅底,桌边摆放着几大盘切好的牛肉和羊肉片儿。   李隆基咽了一口口水,毫不客气就坐了下去,操起筷子就夹了一片鲜羊肉涮了一涮。不到五成熟就一口包了下去。然后大叫道:“今天的好辣!啊呀,受不了了,仙儿快给我弄怀水来!”   众人一起呵呵的轻笑,都动起筷子来。   墨衣紫笛在江南和北方都生活过不短的时间了,口味比较杂。鲜的辣的都能搞定。秦霄对辣椒可谓是情有独衷,仙儿从小被流放,虽是皇族什么粗茶淡饭都能习惯。李隆基就显的矜贵了,太辣的受不了,没一点辣星儿的又不喜欢。   李隆基大喝了几口茶,吸着气说道:“今天这锅底谁配的呀,那不是摆明了跟我过不去么?哎呀呀,紫笛是不是你的意思,昨天不就是捉了你几个炮么。今天就这样整我!”   紫笛嘻嘻哈哈的说道:“我们家将军说了,大冷天儿的,吃的辣一点能够御寒!”   秦霄拿筷子一指紫笛:“明显就是栽赃!”   李隆基嘿嘿一笑:“我也不笨!拿辣的烫了,再到鲜锅里洗洗再吃!”   旁边的老头子钟衍顿时摆手:“那鲜锅儿里的就没法儿吃啦!还有铁奴,伤刚好没多久,不能吃太辣的东西。”   坐在一旁的铁奴一咧嘴,憨傻的笑了起来。这个汉子,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总算是能够下的了。从这以后。还养成了上床睡觉的好习惯。   秦霄跟着扇阴风:“长风好像也是不吃辣的吧?”   李隆基忿忿的道:“好哇,一家人挤兑我,我舀点汤放到碗里洗着吃总行了吧?谁叫我家厨子做不出这种味道来呢,每天都想着晚上的这一顿火锅大餐。中午都吃的极少要空肚子出来。”   众人呵呵的笑了起来,秦霄说道:“我家的厨子。可是我和仙儿合力培养的,就是拿宫中御厨跟我换,我也要考虑考虑。”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就你小气!好像我马上就要开口找你要似的。”   李仙惠笑道:“阿瞒哥哥,这厨子是万万不能给你的。不然你以后不来找我们打牌了,我们找谁赢钱去呀?”   大家顿时又笑了起来。   一如往日的其乐融融,酒醇肉美,满屋溢香。   酒足饭饱之后,四个赌鬼大呼小叫的换了张桌子。开始了每日必须的鹰战。秦霄照例拿着一杯清茶坐在旁边观战,时不时的和李隆基聊上几句。   “摸个八万。”   秦霄说道,“前些日子,我陪陛下去了洛阳,去给圣皇(武则天)问安了。”   “晕死,摸个没用的八条,又会要放炮……”   李隆基随口应道,“至从登基后,陛下每十日就要带领百官去一趟的。这一次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秦霄摇了摇头:“圣皇的身体……似乎不是太好了。”   “我胡啦!”   墨衣兴奋的推倒牌,“碰碰和哦!”   “哦,有这种事?”   李隆基一边本能的掏银子,一边转过头来对秦霄说道:“这次我没有跟去,才二十天没见,圣皇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   秦霄说道:“毕竟是八十的人了。”   对面桌儿的李仙惠说道:“老公,圣皇的情况,要紧么?”   秦霄面色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一天天的瘦,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以前每天还和上官婉儿与几个侍女玩玩麻将,现在都不能玩了。”   “那我们……”   李仙惠有些犹豫的说道:“去洛阳见见她吧?”   “一般人见不了。”   秦霄叹了口气,随即又有些的意的说道:“不过,我就没问题。阿瞒,你的意思呢,是不是也该去一趟?”   “是该去一下。”   李隆基停下手口的活儿,有些郑重的说道:“别的不说,毕竟是我奶奶么。”   “那我呢?”   李仙惠有些紧张的看向秦霄和李隆基,征询的目光。   秦霄和李隆基对视了一眼,都在问对方的意思。秦霄思索了一阵,轻声道:“我想想办法吧。明天我就去一趟宫苑内监请假,来回三天应该是够了。”   李隆基想了一想,说道:“现在朝中不是都对这事挺避讳的么?你这样公然去见圣皇,恐怕不太好吧?”   秦霄笑道:“我去洛阳拜祭我恩师狄公,这总行吧?眼看着快过年了,我去给他老人家送点寒食。至于到了洛阳,我再顺道去看望一下圣皇。洛阳令、洛州大都督是我的好友张仁愿,上阳宫负责守卫的将领,是我从左卫率亲自提拔上去的一个骑尉。他难不成还敢多管我的闲事?”   众人齐声道:“好主意!”   第二天中午,两辆车儿驶出了长安,辗着冻的紧绷绷的泥土官道,朝洛阳而去。   路途虽有些颠簸,但设计的精妙装潢的也很舒适的车厢里,一点也没感觉到过多的震动,还燃着一盆红旺的炭火,温暖舒适。   李仙惠穿着一领有着长长帽沿的裹头貂皮大裘,倚在秦霄的地臂弯里,自己怀里却紧紧的抱着一个七彩的小食盒。里面装着的,是她昨日连夜亲手做的松玉百合酥。   李仙惠说,她要将亲手做的小点心,去送给奶奶吃。是奶奶,不是武皇则天,也不是则天大圣皇帝。   秦霄将李仙惠轻轻的搂在怀里,有节奏的抚着她的肩膀,低语说道:“仙儿,你说实话,你现在还在怪皇帝奶奶么?”   李仙惠缓缓的摇了摇头:“之前我的确是恨过她。只是现在,我一起到她,心里隐隐的酸痛,而且也不怪她了。伴在你的身边,我不知道有多满足开心,当年的事情,我几乎都要淡忘了。现在唯一记的地是,她是我的奶奶……”   秦霄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暗暗道:“毕竟是血浓于水的情感啊!仙儿不仅温柔,还如此的善良与宽容,真是难得的好女子。难怪素以冷血残酷闻名的武皇,到了最后心中也惦念着这个温情的孙女儿。去见一面吧,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能让一代女皇临终之前,亲眼见见仙儿,也许也能让她了却一段心愿吧。”   这大概就是我来到大唐后,做的挺有意义的一件事了吧…… 第212章 女皇之泪   到达长安的时候,终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鹅毛般的大雪花儿纷纷扬扬,很快就让洛阳城门披上了一层银妆。秦霄等人进到城里,依着李隆基的意思先到了他洛阳的府第略作休息。下了马车,一脚踩下去,已是一寸多厚的积雪。   三人在李隆基府上吃了点东西休息一阵,暖了暖身子,便准备动身往上阳宫而去。   雪下得越紧了,还不到辛时,天色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夜晚已经提前来临。三人都披着华贵厚大的裹头长袍,进了皇宫。   上阳宫前,数十名戍卫的士兵都躲到殿前的屋檐下,搓着手,蹦着脚,喝上几口烧酒暖身子。秦霄三人走近的时候,一队人齐整整的挺枪围了上来,厉声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停住脚步,否则杀无赦!”   秦霄的头脸深藏在斗蓬下,冷峻而威严的低喝道:“不错嘛,荀忠小子。几天不见,会要威风了。”   领头的校尉荀忠顿时惊叫一声,撇开手中的长刀就单膝跪倒在雪地里:“是……是大帅!哦不,大都督!小人一时没有认出来,大都督恕罪!”   旁边的一些士兵有些愣住了,荀忠的手往后一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低喝道:“一帮蠢货!本将都跪下了,还硬着膝盖等着被砍了腿么?”   数十名士兵齐刷刷的拜倒下去。   秦霄走到荀忠身前,拍了拍他肩头的雪花:“起来吧,荀忠。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已经很不错了。冰天雪地的,别跪了。叫兄弟们都起来。”   荀忠个子不高,有些黑瘦,但很结实,欢喜的看了看秦霄,随即低下头去:“大帅……哦不,大都督……小人。还真的只习惯叫将军作大帅!玄武门的时候,小人一直跟在大帅的身边,砍了几颗人头,大帅还亲手替我砍翻了一个偷袭的敌人,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小人怎么能忘了?大帅地声音,就是十年二十年不听,也还是一样的记得。”   秦霄微微笑了笑,拿出两锭大银塞给荀忠:“天寒地冻,给兄弟们添两双好鞋加几件衣服。好好干。有出息的。打开殿门,我进去看看圣皇。”   荀忠二话不说,转过身来一摆手:“开门,恭迎大都督进殿。”   秦霄满意的笑了笑,和李隆基、李仙惠一起朝殿中走去。经过荀忠身边的时候微微停了一停:“荀忠,你最后一次见我。是在什么时候?”   荀忠眨巴了一下眼睛,顿时会意:“应该是……二个月前,大帅陪陛下来给圣皇问安地时候。”   秦霄拍拍他的肩膀:“有前途。”   然后施施然的朝殿中走去。   秦霄等人引刚进殿。荀忠马上叫人将殿门带上,将那些士兵叫过来,拿着其中一锭大银在他们面前炫了炫:“兄弟们,今天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谁也没有来过,大家明白了么?”   “明白了!”   “明白就好。这锭银子够我们每人去窑子里逍遥几天了。谁要是放着好处不享用却乱说话的,今后都没好日子过!”   清冷的宫殿,昏暗地走道,一阵阵彻骨的寒意扑面袭来。   李仙惠紧紧靠着秦霄,低声道:“好阴冷的宫殿……没想到。皇帝奶奶到这把年纪,却住到这种冷清的地方。”   李隆基无奈的笑了笑:“除了陛下十日一次大打排场来问安,平常来看圣皇的人。也一定极少。若不是大哥神通广大,想来见一面圣皇还真地挺难。放着我是个王公。这个荀忠也未必会买我面子。”   秦霄笑道:“阿瞒,你若是当过兵就会明白这种感情的,并不是什么身份与官职的问题。这个荀忠,可以说是被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地。战场上的感情,有时可能比亲情更管用。”   李隆基叹道:“是啊……我是没办法去领略这种过命的交情了。不过,我可以理解。生死与共么,常说的‘过命的交情’,莫过如此。”   三人的声音,在幽深的宫殿里传得极其深远,听着倒有些碜人了。   到了武则天的寝宫前,总算见到一些士卫和宫女。也没有什么人过多的盘问。他们心里都清楚,能进到上阳宫走到这里来的,也就不必盘问什么了。秦霄叫过一名千牛卫,照例给他塞了一些银子,让他进去通报。千牛卫卫士回道:“圣皇说了,但凡来人无须通报,直接进去。”   秦霄微微地愣了一愣,转念想道:这又不是在长安大明宫了,能有几人来拜见呢?武则天,兴许也还挺盼望有人来看她吧……   三人掀开帷幔走了进去,入眼就看到上官婉儿坐在大床边,正专心致志的替躺在床上的武则天剪指甲。堂中燃着一盆旺旺地炭火,将有些昏暗的卧室照得红亮。而武则天似乎是睡着了,静静地躺着,没有一丝动作。   三人轻步走上前,秦霄低唤了一声:“婉儿……”   上官婉儿如遭电击一般的浑身轻颤了一下,犹疑不定的缓缓转过头来,一眼见到还将头脸藏在斗篷下的秦霄等人,激动的低声道:“是……是你么?”   秦霄这才回过神来,掀掉斗篷,一脸笑意:“是我。”   上官婉儿哪里还顾得了许多,站起身来就扑到泰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隆基感觉颇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李仙惠,却惊奇的发现李仙惠居然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上官婉儿抱着的这个男人,跟自己无关一样,甚至还表现出一些欢喜,依旧挨在秦霄身边。   李隆基轻笑一声:“齐人之福。”   正在这时,床边传来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婉儿,是……谁来了啊?”   李仙惠一听到这个声音,眼睛里就要涌出泪来,拨去斗篷冲到床边跪下。哽咽的说道:“皇帝奶奶,是我……我是仙儿!”   武则天依旧躺在床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喃喃的说道:“仙儿?……哪个仙儿啊?”   李仙惠看着武则天苍白虚弱的面庞,眼泪就流了下来。抓起她的手泣道:“李仙惠!我是您的孙女儿李仙惠呀!”   身后地上官婉儿缓缓的放开秦霄,低语道:“真的是她……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你们不愿意揭破,我也就不好提起了……”   秦霄扶着上官婉儿。和李隆基一起走到床边,轻语道:“陛下,还有我们。秦霄和李隆基,您还记得么?”   武则天现在虽已退位,但她仍然可以自称为朕,下的令也称之为“诏”。臣子尊她时为“陛下”,与皇帝无异。这也算是李显对她表示的一种尊重吧。李显自己地令书,现在也只称为“制”或“诰”。   上官婉儿轻语道:“陛下近些日子。病情时好时坏,有时连我都不认得……”   秦霄看到,武则天已经瘦削了许多,之前丰腴饱满的始终满面红光的脸庞,此时已经有些青灰干瘪,头发全白了,但仍然梳理得很整齐。浑浊的双眼,疑惑的看着眼前地这些人。   过了半晌,李仙惠仍是低低的抽泣,武则天终于像是认了出来。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抚到李仙惠头上:“好孩子,是你来了呀。你来看奶奶的么?”   李仙惠激动的半站起身靠得离武则天近了一些,顿时泪如雨下:“是的……奶奶!孙女儿来看您了!”   “婉儿。扶我起来。”   武则天伸于朝婉儿招了一招,声音里满是欢喜的激动地说道:“阿瞒,秦霄,你们也来了呀!快坐吧,坐呀!”   秦霄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陛下,我们就站在您床边,和你说说话,聊聊天。”   上官婉儿拿着一个枕头垫到武则天背后让她坐了起来,然后给她披了一件厚厚的绒袄。   武则天一手握着李仙惠的手,另一只手缓缓地摸到李仙惠的脸上:“这……就是异容术吧。真的是,很神奇呵,我当着面儿,都不能认出来。仙儿呀,你……你能来看我,我真的是很开心。就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李仙惠痛哭的扑到武则天怀里:“奶奶不会死的!奶奶可以活两百岁!”   上官婉儿在一旁也轻轻的掉起泪来,李隆基低头嘘唏,感慨万千。   秦霄走到床边弯下身子,轻拍着李仙惠的肩膀:“仙儿,别太激动了。影响皇帝奶奶休息的。”   武则天执拗的将李仙惠搂在怀里:“让她这样,就让她这样。我很喜欢。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抱过哪个皇子皇孙儿了。没想到哇,能抱上一抱亲骨肉,这心里还真是欢喜又踏实。”   李仙惠听出了秦霄话里地意思,怕自己这样一闹让武则天也太过于激动,容易出事儿。于是勉强忍住抽泣,拿起身边的小盒子,眼带泪花的微笑说道:“奶奶,这是我亲手给您做地松玉百合酥。很好吃的。您办不要尝一块儿?”   “哦,我家仙儿还会做膳食?”   武则天欢喜说道:“要吃,一定要吃!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儿孙给我做地松玉百合酥。很好吃的。您要不要尝一块儿?”   李仙惠打开盒盖,掀开一层层包得精细的包布和油纸,拿出一块酥饼来,递到武则天面前:“有点儿噎呢,您得慢点儿吃。”   上官婉儿柔声道:“我去取一点温蜜水来。”   武则天双手微有些颤抖的接过酥饼,静静的看了半晌,浑浊的双眼里,终于流下两行泪来,放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细细的嚼着,然后点点头:“好吃。很好吃。”   李仙惠看着武则天流泪,自己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拿起盒子:“奶奶您慢点儿吃,我做了许多。”   “我的好孩子呵!奶奶对不起你呀!”   武则天的情感,像突然开了闸了洪水一样奔泄而出,双臂将李仙惠拢入怀中,唔唔的哭了起来。   李隆基拿袖角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轻轻坐到床边:“奶奶,您别太激动了。仙儿,你也是……别惹得奶奶哭了……”   秦霄也感觉喉中有些东西堵了上来,深呼吸几口,总算忍耐下去,眼圈却有些刺痛,心中想道:这或许,是武则天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儿孙,臣子面前流泪吧。不管历史和外人对她如何评价,我终究是亲眼见到了她软弱温情抿犊情深的一面。   李仙惠哪里还止得住哭泣,一边哭一边说道:“奶奶,仙儿不怪您!不怪您!真的,一点儿都不怪您!”   上官婉儿拿着一杯儿热腾腾的蜜水走了进来,见到这个状况,连忙上前轻轻的扯了扯李仙惠的胳膊肘儿,然后将被子围着武则天的身体裹得好了一些。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好不容易停歇了下来。上官婉儿拿来一块热毛巾,替武则天擦去脸上的泪痕。   做这一些的时候,武则天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这在之前,是绝对不可思议的。看来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这个从至高无上的天下之巅跌落到凡间的女皇,的确是发生了许多的改变。   武则天接过上官婉儿给的蜜水,好不容易将一块松玉百合酥吃下一半,然后缓缓说道:“婉儿,取我玺来,笔墨伺候。”   众人心里同时惊了一惊,但也都不好发问。婉儿去取来了文房四宝和武则天的则天大圣皇帝玺。   武则天一边轻抚着李仙惠的手,一边缓缓说道:“朕,封邵王李重润为懿德太子,永泰郡主李仙惠,为永泰公主。钦此。”   短短的一句话,让秦霄胸中炸开了锅,但马上回过神来:武则天并没有说是现封,还是追封,而且将李重润与李仙惠说到一起,这其中就大有文章了。一来表示她对当年的事情已经不再追问,并且或多或少的公然表示出一点悔意;二来李显登基后,一直也有意要追谧当年被武皇“处死”的长子李重润与爱女李仙惠为太子和公主,只是碍于武则天的情面,只字不提。这样下一道旨,无疑就表示武则天这事已经没有意见了而且这样一来,李仙惠,可以随时恢复身份! 第213章 无字碑   武则天下完那一道诏书,微微的迟疑了一阵,拍着李仙惠的手,对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你领着仙儿和阿瞒到书房坐坐吧,记得将火升起来,别冻着。”   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跟秦霄单独说话。于是齐齐的离了寝宫,到了隔壁书房。   武则天有些虚弱的靠着厚大的枕头,看着秦霄,已是肌肉松驰的脸上,露出笑意:“秦霄,我要谢谢你。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仙儿,我的好孙女儿。”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陛下,你肯定能寿与天齐的。我还打算着,将我们的孩子,您的重外孙带来见您呢!”   武则天有些惊喜的低声说道:“你……你们生啦?”   秦霄尴尬的笑了笑:“还没有……婚礼都只是暗底里办了一下,没敢公开。所以,现在也不好要孩子。”   武则天略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难为你们的。都是我一手惹下的祸事,哎!”   秦霄道:“陛下,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若不是因为您当年的举动,我和仙儿或许还无法认识呢?”   “或许是吧,你这小厮,就是会说话。”   武则天轻笑了几声,继续说道:“秦霄,你还记得,年初时,我在长生殿里第一次召见你时的情景么?”   秦霄点点头:“当然记得。当时,陛下的身体很好。可是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哎,说起来,我也有错。”   “大势所趋,怨不得你的。”   武则天凄然的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记恨和抱怨了,这或许,就是命吧。秦霄,你还记得,当时我问过你一句话么?”   “陛下当时问了许多。请问是指哪一句?”   武则天说道:“我当时问你,‘朕想知道,朕的老朋友(狄公)是怎样评价朕的’。”   “哦,秦霄记得。”   秦霄点头应道。“秦霄当时说,恩师告诉我,皇帝奶奶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是呀,你当时就是这么回答的。我一直就记得很清楚。”   武则天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与狄公。既是君臣,亦是益友。我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评述,但是,我很在意我的老朋友,对我的评价。”   秦霄沉默不语,心中想道:武则天。终究还是有着许多普通人的情感……   武则天顿了一顿,看着秦霄说道:“秦霄,自打从你说出那句‘皇帝奶奶’。后来又与仙儿成亲之后,我就把你看作是我的亲孙儿了,而且,与那些皇族的子孙不同。你给我一种,很奇怪、很贴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狄公与仙儿,曾经给我过。现在,我想知道,你对我,是如何评价的?”   “啊……”   秦霄微微的惊了一惊:“陛下,这……”   武则天平静的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是,我真的想听一听,亲口从你根里说出来的话。要真话,不要恭维。也不要客套。”   秦霄闷头苦思了好一阵,略略抬眼看了一下武则天,她的脸色很平静,眼神也很淡然,这更让秦宵有些捉摸不透了,心里打起鼓来:这个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已经是风烛残年,我该说些什么的好呢?光说好听的,以她的精明,一听就明白;光说不好的,对她也未免太过于残忍……中庸的说,天哪,我又不是历史学家、评论家,她干的事情,我又不像是恩师狄公一样每件都清清楚楚,为难,真的是——为难!   武则天等了片刻,轻吐出二个字:“说吧。”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功过参半,瑕不掩瑜……”   武则天将这十六个宇,低低地念颂了一遍,淡然说道:“说得很虚无,但是,也难得听到这样的真话了。前无古人倒也罢了,后无来者却是不敢想。功过参半,瑕不掩瑜……八个宇,好似真的是说尽了我这一生……”   秦霄静静的看着武则天,沉默不语。武则天则是眼神有些空洞的暗自思索回忆,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话说,场面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武则天开口说道:“秦霄,我已下定了主意,立下遗诏,去帝号,请求与天皇大圣大弘李皇帝(高宗,武则天之夫)合葬于乾陵。只是一直在犹豫,我的碑上,该篆刻怎样的碑文。上官婉儿才华横溢文笔如神,却也写不出这篇碑文来。秦霄,你能给我一些建议么?”   秦霄心中凛了一凛:看来,武则天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都在安排后事了。碑文……这种东西,我纯属外行啊,怎么给她提建议?   武则天落寞的笑了笑:“其实我在想,将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后面八个字篆刻上去就挺不错……只是,又略感有些自吹自擂,欺世盗名……说说你的意思吧?”   秦霄无奈地苦笑了笑:“陛下,说实话,我的文才实在不怎么样。若不是恩师逼着我学了一些东西,估计现在连封书信都写不好。这碑文么……”   武则天道:“文采倒是其次。我只是在想,我这一辈子,活了八十岁,好事坏事也算是做尽。该怎么去概括总结,留给后人评述呢?”   秦霄脑海里斗然升起三个字——“无字碑”!鼎鼎大名的乾陵武则天无字碑,我怎么才想起来呢?   于是接着武则天的话说道:“陛下……依着陛下的意思,不如就立一块无字碑。所有功过事迹,且任后人评述。陛下的这一生,充满传奇,任何文宇去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文思如上官婉儿,也无法细细说得清楚。陛下认为呢?”   “无字碑……”   武则天喃喃的念道:“无字碑……想不到,你居然和我想到了一起!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换作是狄公,我倒是不奇怪。可是,你……你才与我认识不到一年,居然能够如此深切的了解的我的想法。秦霄,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奇才。还是我的知己了。”   秦霄追问道:“那陛下……自己想立无字碑,是何用意?”   武则天淡然的摇头笑了笑:“既然是无字碑,又会有什么用意。无字,就是用意,亦是无用意。”   秦霄迷糊了好一阵。只得在心中叹道:终究还是猜不透她的心思……高深莫测的女皇,谁又能完全看透她的心?   静了半晌,武则天继续说道:“当日在长生殿,我亲口答应过你护着上官婉儿。今日,你就将人领走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怕是难的熬过今年了。一旦我死,在此服侍我的宫女太监都要跟着殉葬。我会下一旨诏书,免了上官婉儿官职,让她当个普通女孩子家去。不过,你最好不要将她带回长安那个事非之地,以免无端的生出事来。明白么?”   秦霄深沉的看着武则天,心里感觉有些重了起来,轻轻的点点头:“谢谢皇帝奶奶……我会好好待仙儿的。”   武则天笑了一笑:“像你这样的男子,是个女子都会心动。仙儿跟着你,相信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只是,很多时候,人哪,总是被逼着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身份越显赫的位越尊崇,有时就越能给自己的亲人和爱的人带来伤害。秦霄,你还年轻,要想日后不留下什么遗憾,凡事要多思量,冷静一些。该忍的时候就得忍,不要感情用事啊!”   秦霄凝重的点了点头:“秦霄会牢牢记住皇帝奶奶这番话的。”   武则天仿佛将闷在胸中的话都说了出来,释然的笑了笑:“我送给你们的金简,仙儿还喜欢么?”   秦霄点头:“她很喜欢。我去叫她过来。”   武则天摆摆手:“不用叫她过来了。一看着仙儿这孩子,我心里就愧疚得很,她也又会要哭起来。你们,现在就走吧。我现在就下一份诏书你拿去给婉儿,让她带在身边,跟着你离开洛阳。”   秦霄皱起眉头:“陛下,还是让他们……来跟陛下道个别吧?”   武则天吃力地拿起笔亲笔写下了一份诏书:“不用了,去吧。道不道别,不重要。我知道你们的心意,这就行了。这一道别,又是一阵儿眼泪,让人心慌。婉儿走了,还有别的许多宫女伺候我呢,叫她不要挂心。”   秦霄接过武则天写好的圣旨,恭敬的跪了下去:“孙儿……跟皇帝奶奶道别了!”   武则天吃力的缩进被子里,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秦霄站起身来,长长的看了武则天几眼,转身往旁边的书房里走去,心里波涛汹涌的想道:我今天所有的成就,似乎都是拜她所赐。不管是武状元、江南钦差,好妻仙儿,还是将矛头对向她的玄武门……现在,我称她一声“奶奶”,也是那么顺口顺心,连平常很反感的跪下磕头也没有什么不爽,就像是给自己的长辈作揖一样。武则天,不管怎么样,我秦霄这一辈子,会永远记得并且感激你的!   书房里,三人静静的坐着,都没有说话。看到秦霄进来,都齐齐站起身来。秦霄将那面圣旨交到上官婉儿的手上:“你自由了。跟我回家。”   上官婉儿展开圣旨,来回仔细的看了好久,眼睛里涌出豆大的泪珠,用手捂着嘴靠到李仙惠的身上低泣起来。   李隆基走了过来,叹了一口气:“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来看圣皇了……我们,一起去给她道个别吧,别打扰她太久。”   秦霄摇了摇头,落寞的笑:“陛下的意思,是叫我们不必去道别,省得惹出眼泪来。”   李仙惠轻搂着上官婉儿,低语道:“我明白陛下的意思,就按她老人家的意思办吧……我们就在她的寝宫外,给她磕几个头告别吧……”   秦霄拿着圣旨一路将上官婉儿带出了上阳宫。四人出得宫来,天上已是墨黑一片,雪下得正大。   到了李隆基府上,四人抖落身上的雪花进到暖阁,总算是让僵冷的身体转了一些暖。   小喝了几杯酒以后,李隆基说道:“大哥,你打算将婉儿如何安排?现在似乎并不太适合带她回京呀!有一个叫高力士的太监你认识么?前些日子,他告诉我一些消息。”   “高力士,宫中的宫闱丞?”   秦霄疑道:“你跟他交情很深么?我也算是认识吧,他跟你说了什么?”   李隆基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要让陛下将上官婉儿纳入宫中充为昭仪,也就是,皇帝的妃子。”   “什么?”   泰霄惊怒道:“哪个缺德的杂碎出的这种馊主意?”   随即看到李隆基的神色,才算明白过来——这声“杂碎”,算是骂到自己的丈母娘了。现在韦氏一面与武三思暗通苟合,一面给李显到处寻美人儿让他玩物丧志。而且秦霄与上官婉儿之间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大的秘密了。这样玩一出,大有捉弄秦霄的意思。而且,不排除李裹儿那个煞星从中怂恿报复作梗。   上官婉儿顿时花容失色:“就是死,我也不愿再回宫中,更不用说当什么昭仪了!秦大哥,放着有圣皇的圣旨在此,陛下也应该不会再将我召回了吧?”   秦霄无奈的苦笑:“圣皇也只是罢了你宫官的职务,陛下就不能再封回来么?如今之计,只有早早脱身,断了他们的念想……婉儿,怕是,又是委屈你了。”   上官婉儿无奈的低头垂泪:“我总是这么命苦……”   李仙惠轻轻抚着她的背:“没关系的,暂时的……秦大哥,总会想出办法让你和我们在一起的。”   秦霄埋头思索了一阵,眼睛一抬:“有了!”   三人一齐问道:“什么办法?”   秦霄释然一笑:“明天我去拜祭恩师,同时也去看看恩师长子狄光远。让他带着婉儿一起回江南楚仙山庄。在那里避过一时再说。”   上官婉儿秀眉微颦低声喃喃:“江南……风景依旧人空瘦。没了你的江南,也终究只剩孤寂的思念……” 第214章 温柔乡,英雄冢   洛阳城外,飞雪连天,阴风怒号。   四辆马车,头分别对着东、西两方。李隆基和李仙惠、狄光远连那些被雇来沿路伺候婉儿的婢女,都识趣的先上了马车。   白皑皑的空地上,秦霄和上官婉儿静静的对立着,彼此脸上都挂着无奈和不舍的微笑。   秦霄上前一步,拉起上官婉儿的被冻得通红的一双玉手,拿到嘴边哈了一气,然后轻轻的搓了搓:“天冷,路上注意别冻着。到了江南,就没这么冷了。”   上官婉儿凄婉的摇了摇头:“没有你的地方,纵然是三伏酷暑,也是冷的。”   “别傻了。”   秦霄安慰的笑道:“过一阵子,等你的事情淡化,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你不是喜欢诗辞么,我送你一句吧: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上官婉儿的睫毛微微抖动,红唇翕动的微念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我们几乎没有一朝一暮真正在一起过。老天待婉儿太不公平了……我不过是想好好的爱一个人,陪伴在他的身边,难道这也过分么?”   秦霄伸手轻轻掸去上官婉儿斗篷上的积雪:“会在一起的,婉儿。我也希望和你日日厮守在一起。命运其实是公平的,我若不是当了武状元,又怎会有今天的际遇,又怎会认识婉儿。你就当,这是老天给我们的一点考验吧。”   上官婉儿情不能自已,倚到秦霄怀里,将脸贴着他宽厚的胸膛,缓缓流下泪来:“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我总要受这样的考验和折磨!我不要……我就快受不了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秦霄听着上官婉儿语无伦次激动的抱怨。郁闷气愤的长叹一口气:“没办法了,婉儿……委屈你了……”   “秦大哥……”   上官婉儿哽咽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心真的是会痛的!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今天。可是马上却又要与你分离。你知道么,我的心,真的是在痛!很痛!”   秦霄长叹一声,将上官婉儿紧紧抱进怀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安慰她了。   上官婉儿终于嘤嘤的哭出声来,一双手臂抱在秦霄背后,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秦霄的背:“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你,让我爱上你,却又要始终和你分离,不能在一起!我恨你,恨你,恨你!”   秦霄任凭着上官婉儿在自己背上像擂鼓一样的敲打,心里也不禁一阵酸痛起来。一激动,双手抓住上官婉儿的双肩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对着她的朱唇,肆无忌惮地吻了上去。上官婉儿浑身一软,双臂勾着秦霄的脖间,闭上眼睛,热烈的回吻。   冷风肆虐。雪花飘落到二人的额头,脸上,鼻尖。秦霄不知道,那一丝丝的凉意,是上官婉儿的清泪,还是那被唇间地缠绵热度融化的雪花……   洛阳城门处,过往的人群都被眼前地一幕吸引了,驻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对华贵袭人的俊男美女忘我的激吻……   上官婉儿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冰天雪地算什么,外人异样的眼睛又如何。我只要追求我想要的,这片刻的温存。可是我追寻了十几年的绮丽梦幻……   片刻后,秦霄把心一狠,推开上官婉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婉儿在后面大声的喊:“秦大哥,我恨你!但我会等你,你一天不来,我就永远的等下去。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说罢,瘫软的坐到雪地里,双手捂脸痛哭失声。后面马车里的狄光远和丫鬟连忙跑下马车,朝上官婉儿奔去。   秦霄踏上马车的一瞬间回头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心里猛然一酸,就差点也要涌出泪来,咬着牙吐了两个字:“等我。”   四辆马车儿,朝着两个方面奔去。两个深爱的人,彼此间的距离也渐渐遥远。   秦霄上车后,李仙惠一直静默不语,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雪花,递给他温好的烈酒。   秦霄的脑海里,满是洛阳城前漫天飞舞的雪花,和那张苍白凄婉的玉面。一切,都宛如镜花水月,明明清晰在目,却遥不可及……   李仙惠轻轻搂着秦霄的胳膊,怯懦的低语:“老公……我们,也回江南吧。”   秦霄的身子轻轻颤了一颤,仿佛这才从刚才的场景回过神来,看着李仙惠:“仙儿,你……吃醋了?”   李仙惠有些落寞的摇摇头:“婉儿是个好姑娘,跟她在一起,就像是姐姐一样……我只是在想,官做得越大,位站得越高,就越身不由己。皇帝奶奶一辈子殊荣无限无人可及,可是到了老来,却落得一场空。我好害怕……害怕一觉醒来,我也像婉儿一样不能厮守在你身边,或是又失去了别的什么。而且……现在是我父亲当皇帝,母亲是皇后,我一回到京城,心里总感觉很异样,很不舒服,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仙儿,别想得太多了。”   秦霄拍拍她的手,“皇帝奶奶已经下了旨,封你为永泰公主。你是不是想恢复这个身份呢?”   “不要,我不要!”   李仙惠急切的摇头,认真说道:“宫门深似海,我再也不要踏进去。我只想每天静静的守在老公身边,当一个相夫教子的老婆。每天只要牵挂你吃没吃饱,穿没穿暖,心情好不好,身体棒不棒,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要再去想。我只想做一个简单的仙儿,老公的仙儿……”   秦霄轻搂着李仙惠,心中长叹道:有了仙儿这样的老婆和上官婉儿那样的红粉知己,还奢求什么?就算没了全世界,这至少有这两个女人心中有我!   飞驰的马车,盘旋的雪花,长长的车辙……   回到家的时候,仆人们正在打雪门前的积雪。李隆基蹦着脚就朝屋跑去,邢长风和特种营的将士早就迎了上来,将秦霄迎进屋里。   离开长安三天,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只是皇帝宣布,公乐公主李裹儿,将于腊月十五与武三思之子武崇训成亲。秦霄的府上,也送来了一张烫金的大红喜帖。   秦霄将请帖给李隆基和李仙惠看了看,无奈的苦笑道:“圣皇病危,陛下却忙着给女儿办婚事……真是挺讽刺的!”   李仙惠轻叹一口气:“我这个妹子,也终于要成家了。成家了便好,行为总会有些约束。”   秦霄心中暗道:结婚就能约束李裹儿了?哪有这么容易,韦后和李裹儿现在一直没闹事。是因为武则天还在人间,余威仍让她们心悸罢了。一旦等武则天殡天,这对母女……不管怎么说,李裹儿总不至于再来纠缠我了,总算是少了一桩麻烦事。   李隆基看了一眼请帖,冷笑了几声:“武三思,手脚蛮便当地嘛。这么快就与陛下攀成了儿女亲家。他那儿子武崇训,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其他的一概不会,跟裹儿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秦霄轻咳一声,李隆基才回过神来,抱歉的冲着李仙惠笑了笑:“仙儿,我不那意思……这个,我说错了。”   李仙惠淡然的笑了笑:“算了阿瞒哥哥,都是自家的兄妹,有什么见外的。这个妹子,我心里也是清楚的。算了,不谈她了,路上累了,我们到后堂小楼里休息去吧?那楼子里升上火了特别暖和。”   李隆基顿时眉飞色舞:“我是不会有意见地!哈哈!快去将墨衣紫笛叫来哟,开打开打!”   秦霄无奈的苦笑:“还休息呢!刚下马车就上战场,真是顽强的革命斗士。”   李仙惠嘻嘻的笑了起来:“算了啦。老公,你就放纵我一次吧!这一次去洛阳,尽是惹起伤心的事儿,心里跟猫抓似地。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咯?阿瞒哥哥,我们快走吧,嘿嘿,墨衣她们肯定就躲在楼上烤着火呢!”   李隆基哈哈大笑的跟着李仙惠走了,朝秦霄扔了一句:“还是妹子对哥好哇!”   秦霄现在一点玩乐的兴趣也有,独自一人坐在前堂,感受着一阵清冷。李仙惠的那句“回江南”,让秦霄心里想起了许多的事情。   我当官、充将,究竟为了什么呢?护国安民么?我好像没这么伟大;功名利禄?短短的一年时间就飞黄腾达,似乎都有些麻木了。为了这官,这权,这势,连自己相爱的人也不能在一起,还真是挺没劲的。整天想着勾心斗角,血肉拼杀。入眼见到的,就是华丽外装之下的欺骗、背叛、与残杀……这就是我要的生活么?   秦霄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温柔乡,英雄冢?……   看着门口矗立如山的特种营将士,秦霄有此消沉的心底总算又泛起了一些激情。情不自禁的走到门口,把将士们叫到一起:“兄弟们,这么大好的雪景,可不能误了。我们来一起煮酒当歌吧!我教大家唱一首好歌!”   邢长风和将士们都来了精神,齐声大喝道:“好!”   后院回廊里,炉火升了起来,大盆的热水中间烫着几瓮好酒。秦霄和众将士就这样拿着瓢儿舀了喝。几瓢下肚,秦霄一阵热血澎湃。抽出腰间佩剑跳到雪花飞舞的庭院中,一边舞剑一边的唱了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一曲终了,众将士群情激昂,大声吼道:“好歌!”   也纷纷拔出长剑跳到院中:“大都督,教我们一起唱吧!”   “好!”   秦霄又喝了两瓢温酒,舞剑唱了起来。三十人跟着一起剑唱,将脚下的积雪踩得细碎。   飞雪漫漫,寒梅微抖。剑影森森,豪歌嘹亮。   李隆基和李仙惠、墨衣、紫笛都从楼上走了出来,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隆基啧啧的道:“好歌,好剑,好舞,好豪气!”   墨衣和紫笛静静的看着,低声嘀咕道:“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李仙惠沉默不语。只有她知道,秦霄的心中,一定藏着很多的事情,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要不然,以他素来沉稳的性子,断然不会这样嗜酒疏狂。   秦霄玩得正起劲,回廊处传来一人的声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多人在。还又是剑舞又是高歌,耍得可高兴呵!”   众人回头一看,一人黄袍紫斗篷,正拍着身上的积雪朝这边走来,正是刚刚当了几个月太子的李重俊。   紫笛见状低叫一声,撒腿就要往后跑去。   不料李重俊一声大喝道:“紫笛,你给我站住!”   紫笛吓得一怔,呆立当场,怯怯的低声道:“还真是当了太子,气儿粗了啊……姐姐,他想要干嘛啊?”   秦霄收起剑迎了上去:“太子殿下好!可是有段日子没登门了。”   李重俊颇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总跟我来这种客套的,烦人呢。秦兄弟,今天来找你谈一件重要的事情。阿瞒和仙儿也一起来,紫笛也要来,干脆大家一起来吧!”   “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严重?”   众人心中都在疑惑,跟着他快步走到了楼上。   李重俊烦躁的坐了下去,开门见山说道:“挑明了说吧,我今天是来提亲的。陛下要给裹儿办婚事,但我这个长兄太子还没有立妃,恐外人笑话。所以,紫笛,我再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嫁给我,当太子妃?”   “啊?”   众人一起惊呼出声来。紫笛更是吓得一脸铁青,嗫嚅道:“哪……哪里有这么霸道的提亲的?我……我不答应!”   李重俊站起身来,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失望和落寞的看着紫笛:“紫笛,你想想清楚再回答。”   紫笛明显被吓住了。李重俊身为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这样一个民女求亲,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墨衣朝前走了一步,双膝跪到李重俊面前:“太子殿下请恕罪。我与妹妹,早就当着母亲的鲜血发过毒誓,此生只侍奉秦将军一人,太子若是要强求,我姐妹二人也只好以死谢罪了。”   紫笛一下就惹出泪来,和墨衣跪到一起:“姐姐说的是……”   李重俊一声长叹,颓然的坐了下去…… 第215章 对牛弹琴的太子殿下   秦霄看着李重俊沮丧的表情,也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仙儿,阿瞒,你们在这里陪太子坐一会儿。墨衣,紫笛,你们……跟我来吧。”   说罢就朝门外走去。   李重俊抬眼看了看朝外走去的三人,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秦霄带着姐妹俩走到自己的卧室里,指着椅子说道:“坐吧,我们好好谈一谈。”   姐妹俩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都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秦霄。   秦霄在她们身边坐下:“墨衣,你们姐妹俩,跟了我多久了?”   “大概……七八个月了吧。”   “唔……”   秦霄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那这七八个月里,你们过得开心么?”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犹豫的点了点头:“还算开心。”   秦霄淡淡说道:“墨衣,我先问你吧,你是姐姐,总比妹妹想得多一些。这七八个月里,或者说,你们长这么大,也有十八九岁,按理说早就应该嫁人成家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你们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   墨衣神情呆滞的看着秦霄:“这……”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突然问你们这样的问题,有些难以回答。从小起,你们就被那个卑鄙冷血的韦庭收养,你们活着,只是为了成为他的工具,没有自己的追求,没有理想,甚至没有什么事非观念。这些,不能怪你们。自从在江南,我遇到你们之后,就发现你们姐妹俩,心地其实还是善良的,并不是坏人。所以,我才将你们留在身边。墨衣,我明白你和妹妹当天对着荀丽丽的鲜血发誓时的心情。那无非是一种感恩,或者说是冲动。但是,你们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时的感恩和冲动,误了一辈子,你明白么?”   墨衣从座椅上站起来,拉着紫笛跪到了秦霄面前:“将军,我和妹妹能有今天再生为人,全拜将军所赐。我们真的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服侍将军一辈子。当丫鬟、奴仆、牛马,都毫无怨言。更何况,将军从来不把我们当作下人,我们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再无他求。将军……我们姐妹俩明白你的好心,但是……请你别再说妹妹与太子的婚事了。”   秦霄看到姐妹俩又跪了下去,不禁有些懊恼,也懒得再去扶她们起来:“墨衣,你总是将妹妹想说的话也挡在前面说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紫笛,你说,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太子李重俊,真的让你那么讨厌么?”   紫笛咬着嘴唇想了好一阵,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他这人又狂妄又粗鄙,仗着自己是皇子就目空一切。可是……我知道他对我没有什么恶意,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太不习惯他的那种方式。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反正,要我现在就嫁给他。是绝不可能的!”   素霄闷闷的低叹一声:“紫笛,这种事情,是一辈子的事,我现在也不是要勉强你一定要嫁给他。只是想让你想清楚一件事情——你心目中理想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有想过么?”   紫笛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   秦霄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算了,你们起来吧。我明白了。”   心里想道:紫笛,还真是个浑浑噩噩,没心没肺过日子的草包,根本就是情窦未开。可怜李重俊那个大情圣,居然将心思放在这样一个姑娘身上。那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姐妹俩却是仍不肯起来,墨衣说道:“将军,你不会,真的要让妹妹嫁给太子吧?”   秦霄淡笑着看着墨衣:“你以为呢?”   墨衣低下头去,缓缓摇了摇头:“我们是将军的奴仆,将军要做这样的决定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是……墨衣知道,紫笛跟着太子,肯定不会幸福。”   “哦?”   秦霄不禁微微有些惊讶,“这话怎么说?”   墨衣一直垂着头:“妹妹的性子我知道。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情为何物,可是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宽容、理解甚至可以说是纵容她的男人。李重俊身为皇族,从来都是别人容忍和避让他。我担心,他们二人到了一起之后,会永无宁日……现在太子是对妹妹好,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主动找她。可是……可是男人——将军,我不是说您——男人都是,占上了的女人就没兴趣了。难保过不了几日,李重俊就会对妹妹失去兴趣和耐性,到那时候……”   秦霄不禁轻笑起来:“很专业呵,墨衣。看来,你虽然平常话语不多,但真的很睿智也很冷静,看问题比较透彻。既然你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我断然不会将紫笛强塞到李重俊身边去的。今后她要是遇上了什么合适的人儿,就再随她去吧。”   “将军……”   墨衣微抬起头来:“你……生气了?”   秦霄弯下身去,拉着姐妹俩的手让她们站了起来:“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生气。我与李重俊,算是好朋友,他也叫我一声兄弟。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为了讨好他,牺牲你们姐妹俩的终生幸福吧?紫笛,太子那边,我会去替你解释清楚的。但是,在这之前你也该好好想一下了。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今后陪谁过一辈子么?”   紫笛撇了撇嘴:“陪姐姐。姐姐跟着谁,我就跟着谁。又没谁规定姑娘家非得要有男人……”   秦霄感觉一阵头疼,摸着额头走了出去,心里无奈的苦笑道:原来是一张白纸——估计她的脑子里,只剩下姐姐和麻将了。哎。这家伙究竟是天才,还是白痴呢?   秦霄刚走出卧房没几步,墨衣就轻轻的跟了出来,走在秦霄身后,欲言又止。   秦霄站住脚步:“有话对我说么?”   墨衣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霄温柔的笑:“说吧。”   墨衣轻叹了一口气:“将军,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与墨衣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相同。在你的眼里,没有尊卑贵贱之分,这一直都让墨衣很惊讶。放着一般的人,我们姐妹俩和铁奴这样的叛贼,不管怎么样都是留不得性命的。可是将军却一直将我们带到身边,视若亲人。墨衣一直很奇怪,将军,难道你就不怕我们恶习难改,给你带来困扰么?就像紫笛上次在西市,和人家大打出手。这事我是后来才听说的,但我并没有骂妹妹。因为,当时的情况换作是我,我可能也会忍不住出手……”   秦霄呵呵地笑了笑,像兄弟一般搭着墨衣的肩膀,和她并着肩慢慢朝前走去:“墨衣,紫笛那次在牢里被我骂。是因为我并没有了解到当时的情况,心烦意乱。她做得对,换作是我,我可能下手比她更狠。虽然你们出身不好,但难得是心里都还有正义感,明辨是非,这比那些昧着良心过日子的人要强了许多。那件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吧,过去了就让它过去。说起来,当时李嗣业和紫笛,也不过是因为我才踏进了武懿宗设下的圈套。当时他的真正目的,只不是为了将我拖下水,贬出长安。”   墨衣轻轻的摇了摇头:“墨衣不是那个意思……将军,你刚才问过,我们要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其实墨衣和妹妹心里都有想过。只是刚才,墨衣不好说起罢了……”   “哦?”   泰霄微笑,“当着妹妹不好说。那你现在说吧。”   墨衣面色平静的沉默了一阵,停住脚步:“将军,你还记得,我们在楚仙山庄,求你替我们报仇时说的话么?”   素霄点点头:“大致记得一些吧……”   墨衣说道:“当时,我们姐妹俩心中,唯独想着报仇,然后过平凡而没有杀戮的日子,哪怕是贫穷、困苦,也心满意足。过平常人的生活,就是我们所追求的。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秦霄不禁轻皱了一下眉:“就……这么简单?这些话有什么不能当着紫笛说的呢?”   “太沉重了一点吧……”   墨衣无奈而自嘲的笑,“妹妹虽然只比我小一炷香的时间,可是她的心智还完全是个小孩子。她想的只是明天安排什么样的膳食,哪个仆人丫鬟事情没办好得骂上一顿,除此之外就是打麻将时多和几盘大牌不要放炮……她不愿考虑,就不要逼她接受这些了。其实,紫笛还是很幸运的。并不是所有的姑娘家,都有机会能有一个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求婚,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当今太子……”   秦霄轻拍着墨衣的肩膀笑了起来:“墨衣,你真是一个好姐姐。紫笛这丫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过,世间能像她活得那么洒脱不羁的人也不多了,也算难得吧。我们,就由着她吧。就像是待孩子一样,她不愿意考虑的事情,我们就替她考虑着,呵呵!”   墨衣也笑着点了点头:“紫笛这丫头,干的一些事情着实令人苦恼,有时偏偏又让人喜爱。真是个麻烦的姑娘。也难得我们姐妹俩运气好,是跟着将军这样的主人。换作是其他人,怕是早早将我们卖了……”   秦霄轻搂了一下墨衣的肩膀:“说什么呢?什么人主人奴仆,我不是早早说过许多次了,我们就像是亲兄妹一样的相处,这样多好?干嘛非得分个尊卑嘛!”   墨衣淡然的笑了笑,脸上却有了一些失望的表情。秦霄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清楚得很。   二人走到木楼前,秦霄对墨衣说道:“你回去陪着紫笛吧。我上去跟太子解释清楚。”   墨衣点点头,飘然走了。一袭墨袍走在白雪之间,显得尤为醒目。素霄看着墨衣英姿飒爽的背影,不禁轻叹道:真是难得的奇女子!以她的出身、经历,居然能那么明智和清醒,换作是投生在21世纪,指不定就能成个哲学家或是女强人。只不过,她的身上还是有了这个时代的明显烙印,那就是愚忠和感恩——用一生去感恩。墨衣,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可是,这真的明白,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素霄上了楼的时候,李重俊三人正漫不轻心的聊着天,手里把玩着麻将牌,看到秦霄进来,李重俊急切的看了他几眼,随即又按捺了下去,垂头看着桌上的麻将。   素霄刚走到桌边坐下来,李重俊支起一只手扬了一扬:“我知道结果的,你不用说了。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我明白。”   秦霄笑了笑:“殿下,你明白了什么?”   李重俊长叹一声:“若是要勉强,我早就跟你强要人了。可是不行。换作是别的女子,我都不会在意。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似乎只对她一人动了一点心思。可是,偏偏她不甩我。这老天爷,当真是有点意思。我不喜欢的吧,拼着命儿朝我身边挤。唯独喜欢的一个,把我看作是一堆牛粪,避之犹恐不及。”   秦霄笑道:“殿下,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件比较残酷的事实了。我知道,殿下肯定以为,她们姐妹俩是因为喜欢我,才不肯跟殿下吧?”   李重俊撇了撇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这么想过。”   素霄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我只是想让殿下知道,紫笛根本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傻丫头。她对任何人,都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爱与不爱。她惦记的,只是她姐姐和每天生活里的鸡毛蒜皮。所以,殿下,很不幸,你一直以来,只是在对牛弹琴。”   这下,连李隆基和李仙惠都忍不住轻笑起来。李重俊则是一脸郁闷的苦笑:“不会吧?她年纪也不小了哇!”   秦霄摊了摊手:“可这偏偏就是事实。”   这下李重俊反感有些释然了:“太有意思了,我居然一直在对牛弹琴——好吧,既然是这样,我还是找个人对弹去。父皇给我安排的几个候选人里,也有姿色品行不错的。便宜她们了!”   李仙惠咯咯的笑道:“那仙儿就恭喜三哥啦!”   秦霄一拍手:“阿瞒,你翻本的机会来了!今天有人失恋了,借输钱来发泄!” 第216章 超级恶女   三日后,太子立妃大典。   白天是祭拜天地宗庙、接受各国使臣朝贺等一系列繁琐的礼节。晚上,皇帝李显在麟德殿大摆万人宴,招待百官和使臣。   秦霄身为右金吾将军,这种重大的仪式是不能缺席的。虽说不用具体做些什么事情,但就像是“迎宾”一样,所有来往的客人都要打到照面,着实有些郁闷。再加上北衙要负责这时候的皇城禁卫,大小的事儿都要安排下去了。一天下来,秦霄感觉口干舌燥,脑子里都是残留的公式化说辞,好不烦人。   好不容易挨到未时,所有礼仪都结束了,秦霄才跨上马儿,慢悠悠的准备回家休息一会儿,再来赴晚宴。这时想起,上午的时候李隆基碰到他,说是到时候约他们几兄弟一起去,也好占座儿混在一起喝酒。秦霄想了一想,索性时间还早,不如先去李隆基家里晃一圈儿,于是调转马头,往楚王府而去。   朱雀大道一如往昔的人流如潮。干冷的天气,所有人都缩着脖子将手叉在袖管儿里,脚步要快了许多。有三十铁甲在前开道,人群避之犹恐不急,没多长时间,就到了楚王府。   府门前,停着两座黄顶朱帷的轿子。秦霄寻思道:这又是哪个皇室来窜门了?   秦霄刚刚下马,早有认识他的楚王府门吏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将秦霄往屋里请去。   秦霄对门吏问道:“门口的轿子,是何人前来造访?”   “哦,是镇国太平公主,和临川大长公主。”   “公主?”   秦霄顿住脚步。“那算了,我稍后再来吧。”   从家皇族亲戚在这里谈事儿,自己这样闯进去,总显得多余碍眼。   秦霄正准备转身走掉,背后却传来一个女人的低呼:“这不是秦将军么?请留步。”   秦霄回头一看,正是太平公主。于是迎上几步:“公主殿下好。”   太平一袭白绒边儿地紫袍。一如往昔的雍容华贵:“这么巧啊,秦将军。既然遇上了,不如就在隆基府上聊聊如何?”   秦霄拱了拱手:“公主有令。秦霄自然奉陪。公主请!”   心里疑道:至从神龙政变后,太平公主的威望可谓是一日千里,在朝中有着非凡的影响力,连武三思也不敢正眼瞧她。我跟她交情平平,找我有什么好谈的?   秦霄跟着太平,转身又朝内堂走去。李隆基正准备离开内堂。入眼见以去而复返的太平公主,后面还跟着秦霄,不由得笑道:“姑姑运气还真是好,想找谁谁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秦将军,你来得可真是巧哦!”   秦霄笑了笑,打量了一阵李隆基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提示,可李隆基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只顾着客套,一点表示也没有。   堂内还燃着旺旺地炭火,很是温暖。三人分宾主坐了下来,太平公主就开口说话了:“秦将军,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与姑母川长公主来找隆基,其实是有事情想托他找你帮忙。我知道你与隆基交情不错,于是就转着道儿来找他了。”   秦霄心中暗暗生疑:“公主有事不妨吩咐,无须劳烦转请楚王。”   太平公主微微的笑了笑:“秦将军果然是仗义之人。我就先告诉你一些事儿吧。今天与我同来地,是太宗之女,临川大长公主。也就是我的皇姑母。隆基的皇姑奶奶。我想请秦将军,派万骑的将士护送大长公主回太原。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秦霄拱了拱手:“这些小事,何须挂齿?公主派个下人递张帖子即可。”   太平公主笑了笑:“既然将军应承下来了,那我也就安心了。既然这样,你们年青人聚吧,我先告辞了。”   李隆基和秦霄站起身来,送太平公主走了。折回的时候,秦霄疑惑的问道:“这种小事儿。太平公主为何还转托你找我帮忙?”   李隆基无奈地笑了起来:“有一件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这都是安乐公主李裹儿那个恶女惹下的麻烦事儿。”   李隆基道:“长宁公主你知道么?陛下的长女,也是仙儿和李裹儿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历来低高从不参预政事,也很少抛头露面。但是,却一直很得陛下喜爱,受的待遇非常人能比。两个月前,陛下将武懿宗的宅子大肆翻修了一下,赐给了长宁公主。”   “然后呢?”   “然后?”   李隆基略挑了挑眉毛:“李裹儿就不高兴了。因为现在,只有她才是唯一嫡亲的子女,连李重俊她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长宁公主?所以……她就跑到陛下和皇后面前大闹了一场,说自己地宅第不如姐姐长宁,找陛下勒索了一百万贯,用来修宅子。”   秦霄不由得惊呼起来:“天,一百万?她想修座宫殿么?”   李隆基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陛下不这么想。除了给她一百万,居然还同意了她一个无礼的请求。”   “什么?”   “李裹儿嫌自己以前的郡主府太小,怎么翻修都不够气派,于是想建新宅子。可京城这地方,哪里有那么好的地段和地皮?于是,裹儿就在通化门附近强买了数十户长安百姓的民宅,将它拆作平地,准备在那上面建宅子。可是她还嫌不够,附近就是皇姑奶奶大长公主的府第,在那儿都住了好几十年了。不料被裹儿看上了。于是她找到陛下,请求让大长公主搬出去,腾出那一块空地儿给她。”   秦霄皱了皱眉头:“皇帝居然也答应了?那可是他的亲姑姑呀!”   李隆基无奈的苦笑:“自然是答应了。所以,从今天起。皇姑奶奶就暂时住到了我的府上了。太平公主虽然是武家地媳妇,可她的心还是一直在李家的。见到这样的事情主接手管了,可她又不想去找皇帝理论怕引起正面的冲突。于是就想到一个办法,将皇姑奶奶送到祖地太原,给她养老送终。一路路途遥远,不能少了可靠的护卫。于是。就想到了找你帮忙。可如果正面去找你地话,总有越权之嫌么。北衙是皇帝亲率,她太平公主是无权调动的。而她又不好直接去找陛下,于是就找我转请你帮忙了。并且订嘱说,事情要办得低调一点,不要引起别人什么误会。”   秦霄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派我亲卫地特种营去护送好了,这样没什么人会注意。裹儿,终于慢慢地露出脸来了……”   “是呀!”   李隆基长叹一声:“这李裹儿。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武皇陛下一人。现在武皇远在洛阳,又病得重了,她自然就要开始无所顾忌了。”   秦霄有些郁闷的摆了摆手:“好了,就别谈起她了,省得影响心情。你们几兄弟都准备好了没有,现在可以进宫了。去参加太子殿下立妃的晚宴吧。”   李隆基抚了抚掌:“稍等一下,我差人去请大哥他们。太子可还真有点意思,哈哈,一下娶了十几个女人进门,够他折腾的了。”   秦霄笑道:“他不就是喜欢这调调么?让他一次过足瘾吧。全是貌美如花的名门闺秀。”   不久之后,秦霄就和李宪、李隆基等五兄弟,一起到了麟德殿。数万北衙士兵,个个举着火把,将宽阔的殿台照得如同白昼,身着绫绸棉袍地宫好太监。排成一队队的鱼贯出入,将美味佳肴摆满了一千多桌酒席。   正宗的万人大宴!   秦霄和李隆基等人,挑了个离正殿稍近的地方坐成一桌儿,就等着开席。其他的王公大臣见这几个人坐成了一桌,也识趣的不插坐进来。   光是入席,怕是都花了大半个时辰。入夜时分冷风凛凛,若不是有炭火温着,怕是连酒菜都要冰了。   接下来。无非是李显和李隆俊都说了一些类似于“欢迎光临、吃好喝好”之类的废话,随即送上一台隆重地歌舞,晚宴便算是开始了。   秦霄等人早等得不急了,个个冷得抽着鼻子,先喝了几口温酒,然后就笑聊天行酒比令,欣赏歌舞。   秦霄看着这超级大场面,不由得暗暗咋舌。要是一万人同时嚼一根鸡骨头,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壮举哦?台上那场歌舞,也还当真是美伦美奂勾人心魄。那些舞伎莫非正的不怕冷么,刚刚下过雪的日子,还穿着这种薄如蝉翼的舞裙翩翩起舞,时不时的就能看到光溜溜的圆润大腿和春光乍泄的前胸。   一场舞退下,宴席也过半。其实这种皇家的宴席,无非是讲究个排场,谁也没真要在这席上吃个够本,意思一下就是了。大多数的菜肴都没有动,怕是稍后就要拿去倒掉了。   秦霄暗自摇了摇头,奢侈,浪费!我在楚仙山庄闹地那次,跟现在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时,李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来到正殿前凑到李显身边说了几句话,李显呵呵的傻笑了一阵,点头应允。   秦霄等人坐得离正殿前的主较近,看得清楚,心里暗道:这个裹儿,又想搞什么恶作剧?   正在这时,刚刚空出来的舞台中央,正准备上台表演的另一队舞伎被赶了下去,殿前的空地走道上,拖来好长好粗的一根麻绳,长长的摆作一条,上面还系了几条红绳。   满座地人正在疑惑,圣旨下来了,意思大概是:天冷,搞搞体育活动暖和一下身子。每席派一个代表出来,参加拔河比赛!   群臣顿时哗然——哪里有这么荒谬不成体统的圣旨?拔河这种东西,是皇家宴席上该玩的么?秦霄心中也是一阵怒火腾了起来:他妈的李裹儿,真是会瞎折腾!我们这桌上,摆明了肯定是我被抽去当苦力壮丁,耍猴儿一般的被人看热闹了!   报怨归他怨,圣旨还是圣旨!   秦霄咬得牙根骨骨作响,还是离了席,和其他千余人一起走到了殿前的走道上,拿起了那根手臂粗细的大麻绳。顿时,没有被抽出来的群臣宾客反倒和李显等人一样,翘起脖子看热闹,一脸傻笑。   李裹儿兴冲冲的跑到两队人中间,手里拿着一面旗儿,趾高气扬的宣布道:“我一挥旗儿,你们就开始用力呵!这里划好了线的,拉过线就赢了。赢了的有赏哦,输了的罚喝三杯!”   一些阿谀奉诚的地大臣还笑嘻嘻的恭维起裹儿来,说她冰雪聪明机敏过人,想出这种好玩的东西。秦霄听得心里一阵犯呕,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扇那李裹儿两个耳光。   待两边都准备得好了,李裹儿跳着脚一挥旗子:“开始喽!”   一千多人,顿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劲的拔,个个发出像便秘一样的巨吼,身体朝后倒去,咬牙切齿的向后拉。   李显和韦后在殿前看得一阵大笑,其他的臣子也跟着大笑,一阵阵的声流滚滚袭来,几科就要将地皮震得发颤了。   秦霄闷着头心不在焉的混在里面,心里窝着一团火,眼看着就要爆发。   正在这时,“叭”的一声响,那根巨大的麻绳居然被从中间拉断!   两拨人顿时惊叫着朝后倒去,压成一片。秦霄一直在消积怠工,没失了重心,此时幸得早早反应过来,错身一扭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没有被压倒在一起。   千余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朝两边倒了下去,惨叫四起狼狈不堪。   李裹儿和殿前的李显、韦后等人,却带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群大臣和宾客,也瞎此轰的跟着他们的皇帝大笑。   秦霄独自站在人群外,反倒显得有些醒目了。   李裹儿似乎也注意到了秦霄,大摇大摆的趄秦霄走近几步,一脸挑衅的上下看了秦霄几眼:“哟,唯独秦将军没有被压倒呢,果然是好本事呵。这武状元的功夫,可真不是白搭的,连拔河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秦霄剑眉倒竖冷冷的看着李裹儿,感觉手心里一阵发热,心里一股强烈的冲动要一巴掌扇上去。   李裹儿气势汹汹的逼近两步:“怎么,看你那架式,莫非还敢打我不成?莫非是嫌小命太长了!”   李重俊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拉着李裹儿就朝殿前走去,低低的怒骂:“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李裹儿愤怒的一甩手挣脱了李重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小野种,别以为当了太子就了不起。惹火了我,随时叫父皇和母后废了你,哼!”   说罢噔噔噔的朝殿上跑去。   秦霄,包括参加了拔河站得比较近点的臣子,都清楚的看到李重俊浑身发抖,一双拳头捏得骨骨作响。 第217章 太子发彪   当晚的宴席,因为李裹儿当众辱骂李重俊,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虽然当时听到的人不多,但是远远看清了他们动作的人可不少。李重俊拖着李裹儿朝上走,李裹儿甩手挣脱,指着李重俊的鼻子骂了一通。   听没听清她骂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一个公主,居然敢当众这样对太子无礼,所有人心中都想着一句不敢说出来的话:没家教!就是一个平民家的孩子,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秦霄离得最近,清楚的看到李重俊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浑身气得发抖,然后像身上压负了千百斤的担子一样,一步一抬脚的走回殿前,坐回了自己单独的位子上。李裹儿却凑到李显和韦后身边,骚首弄姿的扭捏撒娇,故意做戏,在万余人面前展示她是如何的得宠。   好在出席的多是一些识体面的人,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应该装作没有看见,于是依旧喝酒聊天,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霄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深吸几口气缓了缓脸色,回到桌位上和李隆基等人坐到一起。   李隆基用眼角瞟了一眼李显和李裹儿,拿起酒壶给秦霄倒酒:“喝酒吧。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秦霄闷闷的长吁一口气,举杯一饮而尽。   宴席继续,舞台上又开始了表演歌舞。秦霄暗暗的瞟了一眼坐在李显旁边桌上的李重俊,发现他一直面色铁青,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秦霄心里暗暗道:我被李裹儿这样闹一下,跟李重俊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了。依他的火爆脾气,刚才现场忍了下来真是奇迹了!这个老虎太岁。不会要搞出什么大事吧?   宴席散去,秦霄也没心情再去东宫闹洞房了,跟李隆基几兄弟客套了几句,骑上淡金马直接回家。   回到家里,已是戌时深夜,李仙惠和墨衣两人仍然没有睡觉,在大堂里紧裹着棉袍凑在一堆火边,等着秦霄。   原本满胸怒气的秦霄看到和李裹儿长得差不多,却一脸温柔笑意的李仙惠,不由得气消了大半。心中暗想道:李裹儿是仙儿是妹妹,若是在仙儿面前提起与李裹儿之间地矛盾,只会让她痛苦,还是不要吱声的好。我就不明白了,长得跟双胞胎似的两姐妹,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李仙惠站起身来迎到秦霄,和往常一样搭着他的胳膊肘儿往里面走。墨衣从大堂走出来:“将军,夫人。墨衣先去睡了。”   李仙惠有些不习惯的说道:“墨衣,别这么叫我啦,有点不习惯……谢谢你呀,陪我这么久。”   墨衣淡笑的摇摇头,转身走了。   秦霄怔怔的看着墨衣的背影:“仙儿,你今天干嘛拖着墨衣一起等我?”   “她自己耍来陪我的哦!”   李仙惠说道:“而且,和我聊了好多。以前她都没这么喜欢说话的。”   秦霄奇道:“聊什么呢?”   李仙惠神秘一笑:“女孩子家地心事,你就别问了。又是一身的酒味儿呢。快去洗澡……咦,你今天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儿?”   秦霄不由得心头一汗:“这也被你看得出来了?”   李仙惠倚着秦霄往澡堂走去,低低的说道:“因为你今天进门以后,不像以往那么热情呀!一一都没有将我一把抱进怀里,嘻嘻。是不是因为有墨衣在场呢?——不过,我一看就知道,虽然你面上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但肯定是有心事。”   秦霄讪笑的看着李仙惠:“你什么时候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李仙惠皱眉撇嘴:“咦,真恶心,这是什么比喻——不跟你扯了,快去洗澡吧。我先去用铜水炉暖被子。”   说罢就招呼两个丫鬟拿铜壶添热水去了。   秦霄泡在澡池子里,心里终究还是有些郁闷,呆呆的想着晚宴上发生的事情。这李裹儿,最近有那么几个月没惹到我头上。没想到今天又跟她对上了。她不会借题发挥,来找我麻烦吧?这个蛮横不讲理地小太妹,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躲也躲不掉。还真是难缠!   洗完澡,一身轻松。秦霄正准备和李仙惠钻进热被窝里好好温存一番,不料这时大门被捶得震天响。秦霄心中惊怒:他妈的我今天心情够烦的了,谁这么不知死,半夜来触我的霉头!   刚穿好衣服准备出去看一眼,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啊……是太子殿下!这么晚了,将军……怕是已经睡了。”   是邢长风的声音。   李重俊沉声喝道:“睡了也将他从热被窝里拖出来。我今天还洞房花烛呢!”   李仙惠钻出被窝急急问道:“老公,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霄将李仙惠扶着睡了下去,替她掖好被子:“睡吧,没事。你三哥估计是喝多了一点,我出去看看。没事的,你不要起来。”   李重俊看到秦霄迎了出来,对邢长风大手一挥:“你先退下。去将府第大门关上,大堂的门也带上。”   秦霄走到李重俊身边:“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重俊面色铁清,手里抓着一副茶盏,捏得一阵颤响:“晚宴上地事,还不够么?”   秦霄心里一紧:这个太岁,终究还是要发彪了!   李重俊一脸怒气盎然:“秦兄弟,没什么可说的。我来找你,没别的意思。李多柞那边,我都说好了,他说,只要你点下头。他就跟着干。”   秦霄不由得大惊,压低声音:“你想干什么?”   李重俊一掌拍到桌子上,嚯然站起身来:“杀进皇宫,砍了那妖女!逼宫父皇传位于我!”   秦霄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重俊:“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   李重俊怒目瞪着秦霄:“当着满朝文武外邦使臣一万多人的面,被这个小贱人如此羞辱一番,我就已经疯了!更何况,刚才她还带人到东宫,名义上是闹洞房,其实是来添乱!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她究竟拿猪狗羊血泼满我的新房。说是除煞除邪,还请来巫婆跳大神!”   李重俊越说越生气,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已经近乎于竭斯底里地怒吼了!   秦霄连忙将李重俊一把抱住,将他按得坐了下来。李重俊的胸膛大肆起伏:“说吧,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李多柞他们那些人。以前虽然是我部将,但现在都是你的属下,只听你地。”   正在这时,李仙惠披着长袍静静的走了出来,轻轻叫了一声:“三哥……”   轻轻的一语低唤,却让秦霄和李重俊二人身上都轻颤了一阵,齐齐转过头来看向李仙惠。   李重俊应付的叫了一声“仙儿”郁闷的别过脸去。   李仙惠走到二人身边。对秦霄也招了招手:“老公,你也坐下来吧……”   秦霄和李仙惠,分别在李重俊左右坐了下来。   李仙惠轻轻的摇了摇李重俊的胳膊:“三哥,你刚才说地话,我都听到了。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不清楚。但是裹儿这一次,真的是很过分。”   李重俊得到了支持者,手指一扬一扬:“秦只弟,看到没有,连仙儿都说裹儿过分了!”   李重俊话刚落音,李仙惠接着说道:“可是,三哥也不能因为裹儿的任性胡来,就干出这种事情呀!她不懂事,你莫非也要与她一般见识么?三哥是干大事地人,现在是储君。将来就是皇帝,要治理国家的。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挑起这么大地争端呢?就算是裹儿有不对的地方。但是父亲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大唐没有地方对不起你吧?朝廷刚刚闹过了一次政变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哪里还经得起折腾。三哥。你要想清楚呀,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怨,而让所有人都蒙受灾难呀!”   李重俊闷哼一声:“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可是这股子怨气,你叫我如何忍下去?换作是你,你又能忍得下去么?”   李仙惠劝了一阵,见李重俊正在火头上,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了。   秦霄则是静静的坐在一边,沉默不语。李重俊郁闷的捅了他一下:“你倒是说话啊!”   秦霄无奈地笑了笑:“你们的家事,我怎么好掺和?”   “什么家事?现在是找你商议天下大事!”   李重俊郁闷的叫道:“再说了,就算是家事……你,你不也是我们的家人么?今天晚宴上,裹儿也没给你好果子吃吧?”   秦霄朝李仙惠看了一眼,见她也看向自己,不由得有些郁闷的摇摇头,心中暗道:这事儿还是被李重俊挑破了。   李重俊见秦霄还是不说话,不由得急躁的说道:“秦霄,你平常那么果断,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仙儿我不是骂你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你赶紧表个态,到底肯不肯帮我?”   “我帮一直是站在你这一边地,我不帮你帮谁。”   秦霄点点头。   李仙惠大惊失色:“老公,你!”   李重俊自然大喜过望:“果然是好兄弟!我们现在就商议详细的情况……”   秦霄摆了摆手打断李重俊的话:“但不是帮你起兵造反。”   李重俊突然一下愣住了:“秦霄,你什么意思?玩我么!”   秦霄无奈的苦笑了一阵:“殿下,你本是个明白人,怎么因为一点小事,就冲昏了头脑呢?我先问你,我们这样起兵搞政变,名头是什么?上次神龙政变,是因为二张倒行逆施天怒人怨。现在呢?现在用什么理由?难道要我秦霄对将士们说——为了挽回太子和本将的面子。起兵杀进皇宫?谁会响应?谁会响应!”   李重俊一屁股坐了下去,闷闷地哼着粗气。   秦霄缓缓说道:“殿下,裹儿着实可气可恨,可她现在,没干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吧?殿下也是带过兵的人,应该知道‘无名之师出师必败’的道理。哪怕我们侥幸成功了,百官如何看待你?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你?你又能逃脱得了制裁么?会有人接受你么?你就算是当上了皇帝,你的位子坐得稳么?”   李重俊低怒道:“当不当皇帝倒是其次,我就是受不了这个小……小妮子地污辱,咽不下这口气!”   李重俊见仙儿在场。愣是将“小贱人”,三个字改说成了小妮子。   秦霄不由得摇头苦笑:“人家韩信还受跨下之辱呢,更何况,她只是你不懂事的妹子。仙儿说得对,她不懂事,你莫非也要与她一般见识么?你们兄妹二人这样闹来闹去,只会惹得外人笑话。你还是……忍吧,让着点。不去惹她还不行么?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就不信。她敢三天两头跑到东宫去撒野!若真是敢去,我叫李嗣业带左卫率将她当场拿下,以冲撞东宫谋反论处!”   李重俊静了半晌,左右看了秦霄和李仙惠一眼:“好吧,你们夫妻两个一个鼻孔出气,我说不过你们。这次我就暂且忍下了。不过,下次她要是再敢干出这样的事情,休怪我这个兄长翻脸不认人了!”   李仙惠一脸的忧郁:“三哥。毕竟是自家的兄妹,何必呢?”   李重俊长叹一声:“仙儿,裹儿若有你一半地懂事,我这当哥哥的也会将她当成心肝儿来疼,毕竟小时候。我们都是一起吃苦长大的。那时候你也看到了,我这当哥地没少疼她,什么都让着她,有好吃的好玩地,都让给她。可她现在呢,你看她是什么德性,还记得当年我们这些哥哥姐姐们的谦让和爱护么?就拿昨天来说,父皇准备按照圣皇的意思,册封大哥重润和你——当然了,不是真正的你——的墓为‘陵’。给你们二人追谧封号。她就不高兴了,说是自己不如哥哥姐姐,跑到父皇那里大吵大闹。说是现在就要开始给自己建一座庞大无比的活人墓,要父皇赐‘墓’为‘陵’。”   李仙惠也摇头苦笑了一阵:“这种虚名。我都不在乎了,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历来只有皇帝的葬所才能称之为‘陵’,父皇的确是有些溺爱我了,怪不得裹儿吃醋。”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李重俊大叫:“仙儿,要我说,裹儿就是被你这样地兄长姐姐还有皇后惯坏的,什么都替她着想,为她开脱!本来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你,过分宠爱李裹儿,除了她是现在唯一的嫡出,也就是因为她与你长得极像,将对你的心思也全都转嫁到了她的身上。依我看,哼!仙儿,你就该现在回皇宫,面见父皇,告诉他们你还活在人世,我看他李裹儿还能这么得势!”   李仙惠顿时吓得跳了起来:“万万不可!三哥,仙儿好不容易才过上了一点平静的日子,你就别再折腾这样的事情了!”   秦霄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生怕李重俊一冲动,什么话都甩到李显那里去了。   李重俊摆了摆手:“我知道,说说气话罢了。仙儿,三哥还没糊涂到那份上,为了自己地私利让你去当牺牲品和垫脚石,你就安心的和秦霄过日子吧。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没人会逼你回到以前。”   李仙惠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的坐了下来:“三哥,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躁了。今后还是改改的好哟!不然,仙儿会很担心你的。”   李重俊地脸上总算是泛起一丝笑意,拿起李仙惠的手在手中拍了拍:“好妹子,难得还有你心疼的当哥的,我受点委屈也就算了。那裹儿再给我气受,我都忍下来。就当是看在你的面儿上吧。”   李仙惠欢喜的点点头:“谢谢三哥!裹儿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仙儿代她向你赔罪好啦!你若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跑来找仙儿发火吧,把我当成裹儿骂好了,反正我们也长得差不多,嘻嘻!”   “尽胡扯!”   李重俊瞪了李仙惠一眼:“你当三哥是失心疯啊,没事跑来骂你?你看你,又是这样的护着她,这叫溺爱,会将她惯坏的知道么?”   秦霄听着他们兄妹二人聊个没完,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悄悄地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暗暗道:我的天,这李重俊还真是什么都敢干!要么不发彪,一发彪就要造反……这哥们还真是一颗定时炸弹,得想办法将他稳住才行!   三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李重俊地火气明显消去了不少,只字不提李裹儿和起兵杀进皇宫的事了。眼看已是夜半子时,李重俊听到打更地敲梆子才醒悟过来,这才想到起身告辞。   二人将他送到门口,李重俊翻身骑上马,眼神怪怪的看了秦霄和李仙惠几眼:“你们这两个家伙,合起来给我下套!真是奇怪,跟你们瞎扯了一阵,我这心里居然没了火气!也罢,洞房花烛没得玩了,去百玲珑潇洒潇洒补偿一下!”   说罢一挥马鞭,飞快的跑去了。   秦霄和李仙惠看着他的背影,齐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第218章 南衙鼠辈   二人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被窝里已经是一片冰凉了。李仙惠的手脚冻得冰凉,瑟缩着身子紧贴到秦霄身上。   秦霄像每天一样,将她紧紧把在怀里让她取暖。至从在彭彭蠡湖里冻过那一场之后,李仙惠就变得分外的怕冷,恐怕是体内侵了寒气进去了,每天睡觉前都要用铜水炉将被窝烫得暖暖的才敢钻进去。   李仙惠将头埋在秦霄的臂弯里,低低说道:“老公,今天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事呀?三哥怎么会那么生气?裹儿,还惹到了你头上么?”   秦霄在李仙惠头上亲了一亲:“没事的,小事而已。现在都没事了。”   李仙惠往秦霄怀里钻了钻:“老公,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知道了这些事情心里烦。可是在我心里,现在只把你当作是最亲的亲人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要说出来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好么?我是你的老婆,你不要把我当成孩子一样的来哄,只对我说一些开心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愉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越不对我说,我就越担心知道么?”   秦霄无奈,只好将晚宴上的事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李仙惠听完这一番话,低低的长叹一声,将秦霄紧紧的抱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霄抚着她的背:“放心吧,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就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妹子好了——咦,你的脚怎么还是这么冰冷啊?我的脚暖和,你贴上来我帮你暖暖。”   李仙惠摇头:“不要,会把你也弄得冷的。”   “傻瓜!”   秦霄摸到李仙惠的胸前,轻揉了她一把:“刚才你还说,我们要一起分担痛苦和快乐的呢!快伸过来。”   李仙惠轻咬着嘴唇,轻轻的低嘤了一声,脸上一片绯红,怯怯的将脚挨了挨秦霄:“冷么?”   秦霄看着李仙惠娇柔羞怯双目带水地样子。不由得又升起一股欲念,邪邪一笑:“不冷。不如,我们来做做运动吧,一下就暖和了。”   “坏死了……”   李仙惠娇羞的往秦霄怀里钻去。   秦霄将她扳出来。狂野的吻上了她的红唇。李仙惠一阵意乱情迷地低喘,娇躯逐渐变得火热,一双玉臂也环上了秦霄的脖颈间。   “仙儿。我们什么时候生一窝小兔崽子啊?我真的很想当爹了!”   “乖乖地,先将它戴上……你若同意弃了官回江南,我们就……生孩子。什么免崽子嘛,真难听!”   秦霄心头微微颤了一颤,心中喃喃念道:弃官,回江南;回江南,江南……   第二天是朝廷特许的假期。太子立妃,大赦天下,朝臣放假。   秦霄睡了个日上三竿才醒来,一摸身边。已经没了人,李仙惠早早就起床了。秦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手搭在脑后,呆呆的想入了神。   这官儿才当了不到一年,就有些腻了。看来,传说中的出将入相,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弃官回江南么?这一辈子。就这样滋润无比的混下去,其实倒也是个好主意。可是这样一来,我自己倒是超脱世外爽去了,怎么对得起其他地人?秦家的祖先,母亲,恩师……他们可都在天上瞪着眼睛看着我呢。就算他们不怪我吧,李嗣业、万雷、田珍、李隆基包括李重俊这些人,肯定也会失望之极吧?还有一手将我提拔起来的武则天,她若是知道了我就这样窝窝囊囊的闪人了,会不会悔恨当初看左了眼。看上我这个扶不起地阿斗呢?……   秦霄越想越郁闷,拧着眉头思索道:眼前的情景,已经不是当初想象的样子了。得想个周全点的办法,既能脱离于事非,又能保存自己的实力才好。拍拍屁股走人了之,这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门口轻轻的传来一声细响,房门被推开了。秦霄扭头一看,李仙惠正轻手轻脚地朝床边走来,一脸春光灿烂的笑:“老公,你醒啦?睡得好么?”   秦霄笑着伸了个懒腰,伸出双手:“仙儿抱抱!”   李仙惠咯咯的笑着扑到床上压到秦霄的胸前,刮着他的鼻子:“一醒来的就要发花痴咯!快起来吧,都要吃午饭了。阿瞒哥哥也来了呢,我们都打了两圈麻将了。”   秦霄一拍额头:“坏了,答应他要办的一件重要的事情,这都差点忘了呢!我马上起床。”   李仙惠帮着秦霄穿戴洗漱完毕,二人偎依着朝后堂小木楼走去。秦霄叫上了邢长风,让他将特种营的将士们都唤来。   木楼里,一桌宴席正在摆上来。李隆基和墨衣紫笛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聊着天,看到秦霄进来,一脸地坏笑:“哟,秦大将军,总算是起床了。昨晚敢情是累坏了吧?”   李仙惠顿时一脸通红,蹦到李隆基身边掐了他几把。   李隆基呵呵的笑:“看吧,我一猜就准!”   秦霄作势虎了一下脸:“真是口无遮拦,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这里呢!别扯这些了。昨天答应你办的事儿现在就解决了吧。我已经将特种营的兄弟都叫来了。”   李隆基笑嘻嘻的道:“大哥办事我放心。先吃饭吧,吃了饭才好去办事。这么丰盛的宴席,不好好享用多可惜呀!”   秦霄坐到桌边:“反正是你出钱我请客,天天吃也无妨。”   紫笛顿时大叫:“他今天赢了啦!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弊,手气贼好,连着自摸。”   李隆基得意的大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嘴里:“这日子好过呵,又赢钱又能混吃混喝。”   墨衣笑道:“不过殿下才赢了三两银子。”   秦霄大笑:“也行啊,总得要有回头客嘛。天天都输得惨了,你还不肯来了。每次输三百贯,这次赢三两,呵呵,有这三个女杀手。我想不发财都不行了。”   这时邢长风和钟衍、铁奴等人都来了,秦霄招了招手让他们坐下来:“开吃吧开吃吧!”   饭后,秦霄和李隆基带着刑长风和三十特种营的将士,到了楚王府。大长公主一家人已经准备好了。二十几辆马车,排成了长长的一溜儿。   秦霄将车队领到城门边,对邢长风说道:“辛苦你了。长风。一路过去,好生伺候大长公主。公主上了年纪了,又遇上这种窝心的事儿,千万别再让她受什么委屈。”   邢长风拱手:“将军放心,长风一定办好这趟差事。”   为了减小影响掩人耳目,秦霄特意将车队带到人流较少的延兴门准备出城。不料哗哗的跑出一队士兵挡在了前面,为首一员小校叫道:“何方车队。哪里的兵丁,速速报上名来!”   秦霄怒目瞪了小校一眼:“无名小卒,还不退下!不认得北衙的万骑么?”   小校哆嗦了一阵,硬着头皮说道:“南衙大都督有令。凡超过十人以上的士兵出城,都必须有兵部勘发地铜鱼符,否则一律不予放行!”   南衙大都督,韦温——韦后的哥哥,当今国舅?秦霄心里暗疑道:十人以上出城要鱼符,虽是在理,可明显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着实有些可恨!   秦霄耐着性子压着火气,沉声说道:“皇家卫率,办些私事,何须鱼符。你少挡路,还不快闪开!”   小校吞了一口唾沫:“小将……小将不能让路!”   “你!”   秦霄愤怒的拿马鞭一挥:“将你家都督请来,我自与他说话!”   “不用请了,本将已经来了。”   秦霄话音刚落,挡在前面的一队士兵让开一条道儿,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哦,是秦将军啊。失敬失敬!”   秦霄看了来人几眼,正是在朝堂上打过几次照面,却一直没有打过交道的南衙大都督韦温,于是微微的拱了拱手:“原来是韦将军,有礼有礼。”   韦温四十余岁,三支细髯白白地面皮,倒也还生得一副敦厚长者的儒雅样子,但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那种沉湎于酒色的书生,眼神委琐,身体虚得很,哪里像是带兵的将军。   韦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秦霄:“秦将军这是要去哪里呀?这么大的阵仗。这车儿里坐的是谁哟?”   秦霄冷笑:“皇家卫率,奉命出城办些私事。怎么,韦将军连这个也要过问么?”   “不敢不敢。”   韦温随意客套,骑着马儿走到一座马车前,用马鞭挑起车帘朝里看了看,讪讪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长公主一家子。秦将军,你什么时候到大长公主府上当了家奴了呢?”   秦霄压着火气,低喝道:“韦将军这话说得离谱,似乎有点过分了!”   韦温呵呵地笑,拱手抱歉道:“秦将军恕罪,恕罪!本将不擅辞令,多有得罪了。既然是给大长公主护行,秦将军便请出城吧。”   秦霄蔑视的瞥了韦温一眼,再也不正眼瞧他,随意的拱了拱手:“那便多谢韦将军了。出城!”   秦霄亲自将车队和邢长风等人领出城外,叮嘱了几句,策马回到延兴门,韦温那伙人已经散了去。秦霄心中好一些恼火:搞走了武懿宗,现在又多了个韦温!武懿宗是个轻浮的草包,韦温却明显比他老辣了许多,胸有城府刁钻刻薄。南衙韦温?又见龌龊鼠辈!好,这梁子我们结下了!   秦霄骑着马到了李隆基地楚王府上,颇有些气闷的连喝了两杯酒。   李隆基纳闷道:“怎么了大哥?”   秦霄闷哼一声,将刚才在延兴门发生的事儿告诉了李隆基。   李隆基微微摇了摇头:“算了,小事而已,别往心里去。韦温这个无名小卒,陛下登基之前只不过是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小官,现在一跃做到南衙大都督,难免会有些小人得志。”   秦霄叹了口气:“罢了。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只是现在朝上,已经渐渐的有些乌烟瘴气了你没觉得么?至从上次神龙政变以后,三省六部的官员被撤换了一大片,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无才无德靠贿赂安乐公主和韦后才得来的官儿,这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偏偏陛下对这对母女宠得没边了,任由她们胡来。”   李隆基微微笑了笑:“卖官篱爵么,古已有之,也没什么大不了地。只是,你若是知道了安乐公主用什么方式帮这些人谋官,你才会更郁闷呢。”   秦霄皱了皱眉:“她又搞了些什么花样?”   “呵——”   李隆基无奈的长笑一声:“她拿着空头的圣旨,让陛下签章盖玺,然后随意的填写任免官员的圣旨。现在,除了十二卫大将军和宰相,就没有她不敢任命的官员。南衙大都督韦温,就是这么混来的官儿。”   秦霄不由得惊怒道:“有这种事情?这也未免太儿戏了!皇帝……皇帝也认同她这样胡作非为?”   李隆基撇了撇嘴:“没办法么。陛下早年就发过毒誓,若有一日得以翻身,一定竭尽所能的补偿韦后。而安乐公主现在又是陛下与韦后唯一的子女,现在是握在手里怕捏得疼了,含到嘴里怕融得化了,恩宠得无以复加。”   秦霄心中怒骂:昏君!妖妇!贱人!早知道神龙政变后是这副景象,还不如让武则天继续坐在龙椅上!   秦霄问道:“那三大元老这些人,现在在干什么?韦后和安乐公主这样胡作非为,他们为何不闻不问?”   李隆基无奈的笑了笑:“这些人,你比我还熟,怎么还反过来问我呢?现在三大元老虽然分掌三省六部,但权力已经在逐渐被削弱,有被分掌具体事务地韦氏心腹架空的态势。再强势的臣子,也是拗不过那一纸圣旨的么。再加上现在武三思也和韦后搅和到了一起,谁还有本事跟韦后等人叫板呢?”   秦霄闷闷的喝下一杯酒:“我去见见张柬之!” 第219章 恶女惩治计划   秦霄辞了李隆基,径直骑马跑到张柬之府上。门吏认得秦霄,将他领到了张柬之书房,正巧唐休璟也在,二人正悠闲的坐在榻上喝酒聊天。   秦霄上前拱了拱手见过礼,张柬之呵呵的笑道:“这不是秦老弟么?真是难得登门造访啊!快来坐下,陪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喝一杯。”   唐休璟也笑:“秦将军真是后浪推前浪啊!看到你这副英武挺拔的身板儿,老夫就无限怀念当初年轻时的情景了。”   秦霄坐到唐休璟身边,和他一起坐在宾席,客套说道:“两位大人老骥伏砺志在千里,晚辈哪里比得上。”   张柬之抚髯笑了笑:“秦老弟历来没有窜门儿的习惯,这次来找我,是有事儿吧?”   秦霄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些许烦心的事儿,想找阁老和唐大人指点。”   张柬之道:“说来听听。”   秦霄说道:“昨日太子婚宴上的情景,想必二位大人也都看在眼里了。那李裹儿好不过分,居然公然污辱太子!然后又无礼大闹东宫洞房,弄得太子雷霆大怒,当场就找到我,说是要……”   唐休璟摆了摆手:“不说也罢,这些事儿,依着太子的性子,我们能想象得到。想必秦将军是没有答应他的吧?”   秦霄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   张柬之叹了一口气:“刚驱了豺狼,又多了虎豹。而且还是陛下嫡亲的虎豹。眼下这朝廷,已经不是老夫等人能掌控得了的了。短短的一月之内,阁堂和吏部就更换了五成的官员,全都是韦后的心腹。老夫现在说话,也不如当初那么掷地有声了。”   唐休璟也摇头:“老夫那边稍好一点,毕竟兵部不是那么容易混进来的地方。没点军功和威望,在军队里是吃不开的。不过,因为这一次神龙政变的影响,陇右河西那边似乎又有些不太平了。吐蕃见我大唐自生内乱。似乎又要蠢蠢欲动,想来入侵。老夫正琢磨着带兵前去镇守,不日就要请辞离了长安。刚才正和张阁老商议此事呢。”   秦霄微微的惊了一惊:边关又要打仗了么?还是这唐休璟凭这莫须有的理由,替自己寻个开脱。置身朝堂是非之外呢?他这一走,兵部就是我和其他几名侍中、侍郎主事。唐休璟离开后,我这个在兵部全无资历也没有人脉的侍郎,还不就是等着被排挤甚至是被一脚踹了的命?   张柬之叹道:“国运不济,屡生妖孽!可惜陛下一向胆小懦弱,由得韦后和安乐左右胡来。老夫愿顶着这颗项上人头上谏陛下,但愿能让他清醒过来,不再大肆纵容这对母女,将心思放到朝政上来。”   “万万不可!”   唐休璟急忙摆手,“阁老怎可直犯君颜触这霉头!弄得不好,可是要送命的。阁老莫非忘了河南司兵参将燕钦融之事么?”   秦霄疑惑道:“燕钦融?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柬之说道:“前些日子你不是休了三天假么,燕钦融的事儿就那时候发生的。皇帝有旨不得张扬,于是消息没有散出去,知道的人不多。”   秦霄追问:“是什么事?”   唐休璟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个燕钦融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参将,但难得一身正气慷慨激昂。韦后和安乐公主,在旧都洛阳之处强占民田民宅修建行宫,强拉百姓儿女填入行宫中为奴为婢。燕钦融深知详情,于是冒死进宫见驾,在皇帝书房中,当着我们几个老臣的面,怒斥韦后、安乐的恶行。陛下当时无言以对,便令燕钦融先行退下。不料燕钦融还没来得及走出皇宫,就被韦后派族弟心腹皇城城卫韦播等人拿下,抬到城楼上当场摔死!韦播还因此受赏,进封左羽林卫中郎将,这不还在你手下当差呢。”   秦霄愤怒的一拳砸到案桌上:“这种败类,也混进了羽林卫!回京之后。我一直忙于太子婚事没怎么到北衙理事,没想到连羽林卫也有韦后心腹渗了进来。怕是用不了多久,我这个北衙大都督也要回家吃干饭。腾出位置来给韦后的人当了吧?”   唐休璟讪笑:“秦将军,你别说这种气话。莫非你以为,她们还有不敢干的事么?尽管现在陛下对你信任有加,也难保不会听信韦后和安乐的谗言将你撤了。韦后的几个兄弟现在都纷纷步入了朝堂,官居要职。韦温,这个你知道的,南衙大都督;韦播,羽林卫中郎将;其他几人,如韦捷、韦灌、韦踏、韦绮、韦元这些人都一路平步青云,在三省六部里混了不小的官职,有的还在十二卫要害所在当差。皇帝呢,则是每天窝在宫里喝酒听曲,行乐享受,有什么事情都难得奏到他面前,全是韦后一手给截住了。”   秦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有点怀念圣皇了……”   张柬之摇了摇头:“往日不可追,还是面对现实吧。于今之计,必须要让皇帝陛下警醒过来,再也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我大唐大好的河山,岂能断送在妇人手里!”   秦霄心里暗想道:张柬之这帮老臣,一心只想着维护李唐正统,武则天事情办得再好,也是乱政夺权的妖妇;李显皇帝做得极差,也是正统,必须维护。要这些人去起兵推翻韦后,那就是抽李显的耳刮子,是绝不可能的……看来,对这些老家伙,不能抱什么指望了。   唐休璟倒是有恃无恐,大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故做轻松地说道:“算啦,张老兄,秦老弟,朝中难免会有些烦心的事儿,别太往心里去。老夫今天就当是与各位辞行了,咱们后会有期!明天这时候。我就要点起兵马前往陇右道。朝中的事儿,就要拜托各位了哦?尤其是秦兄弟,你年轻气盛,可千万要忍耐。别和太子这些人跟着犯浑哪,因小失大知道么?”   秦霄心头郁闷着呢,强作笑颜的拱了拱手:“那唐大人保重了。”   唐休璟站起身来:“好啦,我也该走了。张阁老,秦将军,告辞!”   唐休璟走后,张柬之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真是社稷不幸,刚刚斩除了二张恢复李唐神器,又闹出个韦后和安乐公主。过两天是安乐成亲,再不久就要过年了。等过了这阵子,我要联合姚崇、桓彦范、崔玄暐等人,强颜上书,力谏陛下,不要再任凭二妖女蛊惑,最好是能够废了韦后!”   秦霄心里一阵阵冷笑,暗暗想道:省省吧,张阁老大人。若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也犯不着兜这么大圈子了。你们去上书,准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别看着我,我是不会跟着去干这种没意义的傻事的。再说了,我位卑权轻,跟着去了也就是个添头,顶不了用。要是想发动什么政变,我还是可以搭上一手,随时贡献我这一百多斤。别的事儿,你们这些朝廷巨头商量着办去吧。   看来再呆在张柬之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秦霄满怀失望的告辞离了宰相府,骑着马回了家里。   刚一进到院子,就远远听到李重俊大吼一般的狂笑,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走到后堂木楼一看,才知道李重俊终于开和了——和了个屁和,高兴到不行。   李重俊见秦霄回来。像是老猫见了鱼儿一样,让站在一边看热闹的紫笛去接手帮他打几圈,乐呵呵的拖着秦霄的手就往外走。   秦霄疑惑道:“干嘛啊?这么高兴。不就是和了一个屁和么?”   李重俊将秦霄拖到一间屋子里,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得意地笑道:“今天值得开心的事儿,可多了。首先呢,紫笛见了我没有跑,而且站在我身后教我打麻将。”   秦霄苦笑:“你还没死心哪?这都纳了太子妃了。”   “死心跟喜欢是两码事,对不?我是打消了纳她为妃的念头,可没说我就不喜欢她了呀!”   李重俊摆了摆手:“紫笛跟我说,只要不提情情爱爱的事,在一起打打麻将做做朋友她还是没有意见的。好了,这个先不说了。另一件事,才真的值得高兴!”   “什么事啊?中六合彩了?”   “六合彩,什么东西?”   李重俊纳闷的看了秦霄几眼,自顾说道:“我想出了一个整整李裹儿的好办法!”   秦霄笑道:“不至于吧!怎么像小孩子过家家似地,还暗地里整人呢!”   李重俊冷哼一声:“这个小贱人,不治治她,难消我心头之气,管它什么手段呢。你知道么,这个小贱人,年纪虽小,却是淫荡得很!除了搭上了武崇训那个小白脸,还养了好几个面首,整日里不回自己府上,窝在皇宫中滥交!那个什么御医马秦客、厨子杨均,都是因为讨好了裹儿,才分别做到了散骑常侍和光禄少卿。我呢,就想到一个办法,将他们一起治治!”   秦霄心里寒了一寒:这李裹儿,果然是个淫妇啊!   李重俊压低声音窃笑道:“我弄来了一些痒粉,掺到了……哈哈……他们行房时用的虎油里。虎油知道么?宫廷秘制助长淫性的玩艺,涂到男人的人根上,能变得又粗又大又持久,哈哈!我折腾死他们!”   秦霄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这也太缺德了吧!痒粉我知道的,痒起来恨不得将皮撕下来。到时候,他们那还不把……那地方给挠破皮了?”   李重俊眉飞色舞大笑不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谁让她淫乱的?不淫乱不就没事么!”   秦霄想象着他们个个狠扣阴部的情景,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咦——哟,太恶心了,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要我说,这些都太小儿科了,也就是使了个阴招儿损了她们一下。依着我呀,哼,哼哼!”   李重俊顿时来了兴趣:“你有办法?”   秦霄一阵奸笑:“好像是有,以前看电视学的。”   “电视又是什么鬼玩艺?”   “哦,一本书的名字。”   秦霄随便搪塞了过去:“我先问你,裹儿她怕鬼神么?”   “鬼神?”   李重俊略皱了一下眉头,“这小丫头片子,不信神佛,但是怕鬼,而且是非常怕,常常叫巫师神汉在她家里做法僻邪。”   “那就好办了!”   秦霄一阵阴笑:“殿下附耳过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李重俊一边听着秦霄的悄悄话,一边嘿嘿的怪笑点头:“好主意,好主意!这比那痒粉过瘾多了!哈哈,秦兄弟,没想到你使起坏来脑子一样灵光!没说的,这事非得你帮我办。”   “不是吧!”   秦霄连忙朝一边跳去:“这种事儿,你干干还可以,我要是插手,那就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了!我不敢。”   “怕毛啊!”   李重俊又甩出了最近几日才练成的口头禅:“天塌下来我顶着呢。再说了,那趟活儿,少了你这样的身手,怎么办得成?放心,只要你办那一件事儿,其他的,交给我来!”   秦霄连连退缩:“别别,你别害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万一被发现了,我可是死定了!”   “那你干还是不干?”   李重俊板起脸来唬秦霄:“我可不管,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到时候被发现了,我就揭发——是秦霄教我干的!”   “阴险!”   秦霄恨恨的骂了一声,随即无奈地笑道:“算了,我算是怕了你了。干就干吧,哈哈,整天闲着没事是该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做做!再说了,这娘们没少给我气受,我早想整整她了!”   李重俊大喜过望:“那行!你说吧,什么时候?”   秦霄嘿嘿一笑:“要不我看,就今晚吧?我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来,你负责布置场景。记着,千万别露馅了!”   李重俊凑到秦霄身边,笑得极度淫贱:“你就放心吧,嘿嘿!这次不给她吃点苦头,我就不是大唐太子!”   秦霄心里好一阵哭笑不得:还大唐太子呢,亏你好意思说出来……不过,我好像也变得挺委琐的了哦?…… 第220章 无敌整蛊   子时已到,阴风厉号。   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秦霄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活脱脱的小贼!潜进皇宫里来干一些龌龊的勾当了。   刚刚入夜的时候,李重俊的马车将他从太极宫载进了太明宫丹凤门。然后秦霄趁四下无人,飞身跃下了马车,一路隐蔽的摸到了宣徽殿。李裹儿仗着自己得宠,常常夜宿皇宫,宣徽殿就是她的淫窟。   秦霄躲在暗处,看着一队队的羽林卫士走过,心里盘算着时间。他是北衙的老板,当然对这些当差的羽林卫出没习惯了如指掌。只要子时一过,岗哨就巡得不那么勤了。而且李裹儿有令,就算是巡哨的羽林卫也要离她住的宣徽殿百步(也就是一百五十米)以外——怕被他们听到叫床声丢人呗!   时间差不多了!羽林卫渐渐稀少。秦霄拿出一把军刀,轻挑开一扇窗子翻了进去,落地悄然无声,门窗无损。   秦霄心里得意的笑:大唐特种兵的宗师鼻祖!可不是闹着玩的!   摸着墙角,躲过几个昏昏欲睡的太监和丫鬟,秦霄终于找到了李裹儿的寝室。里面果不其然的传来一阵淫声浪语。李裹儿的娇喘,和两个男人野兽一般的低号。   秦霄轻挑破一点窗纸!朝里面看了一看。若大的锦团大床上,李裹儿赤身全裸,像条狗一样的四脚着床趴着!身后一个男人正在奋力的抽插冲刺,身前一个男人的人根,被她抓在手上,像吃棒棒糖一样的吞吐舔咬。   秦霄不由得暗暗惊道:好家伙!还玩3P呢!这两个男人以前见过的,无名小卒马秦客和杨均,长得倒是结实漂亮。又是张昌宗之类的种马畜牲,靠人根吃饭地新一代面首!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个男人闷长的低吼,李裹儿跟着长吟一声。紧接着喘起了粗气骂道:“没用的废物,才支撑这么一会儿!去,将虎油涂上再玩一局。你,你也去涂上。”   秦霄听得心里一阵猛笑:涂吧涂吧。一会儿就要爽翻天了!   房间里,3P大战仍在继续。涂上了虎油的两个猛男,将李裹儿折腾得一阵阵淫荡地大叫。好不容易消停了安静下来,秦霄再朝里一看,三人赤裸裸的抱成一团,个个气喘吁吁。其中一个男人突然疑惑的说道:“怪哉,为何如此奇痒难忍?”   说罢就伸手朝下面抓去。   李裹儿淫荡的拍了他地男根一下笑道:“怎么,是嫌还没玩够么。要不再来呀!——咦哟,我也痒起来了呢!你这贱人,是不是在外面沾过不干净的女人,惹了花柳病回来了?看我不阉了你!”   那个男人顿时叫屈:“哪有!自从侍奉公主之后,小人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别的女人一眼,连家里的妻妾老婆都没有碰过了。公主饶命啊……啊,狗日的好痒!我去取盘水来洗洗!”   秦霄尽力忍住大笑,轻轻翻身上了屋梁。后来三人分别打来热水洗了洗,感觉似乎好了一些,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霄从屋梁上下来。拿出一根竹管伸到屋内,吹出一管儿迷烟,心里窃笑道:这可是特种营教头邢长风,综合“百家所长”独门秘制的旁门左道玩艺,包你睡到明天这时候也醒不了!   片刻之后!秦霄挑开窗闩翻身进去,看了被子里相拥而眠的三人一眼,忿忿想道:裹儿啊裹儿,你别怪姐夫卑鄙无耻心狠手辣!不教训一下你,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看在仙儿面上,我赏你一条棉被裹身,别被冻死了。   事不宜迟手脚要快,秦霄拿起堆放在旁边地一席轻毯铺在地上。将裹儿从两个男人中间拉了出来——好家伙!每人掐着一个乳房还不肯放手呢!   秦霄将李裹儿放到地上用毯子裹好。依旧翻窗出去了,学着老鼠吱吱的叫了几声!李重俊的马车就开了过来。秦霄背着李裹儿就上了车。李重俊大喜过望,揭开毯子一角儿看到李裹儿的脸。就忍不住要一耳光扇上去,秦霄连忙将他拉住。李重俊勉强忍了下来,叫赶车的心腹将车儿驾走。   丹凤门当差的羽林卫见是太子的车儿,个个站得笔直恭送太子,马车畅通无阻的直入东宫,开到了宫殿深处的丽正殿后院。   李重俊哈哈的笑道:“到了到了,停下。这场景我可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布置好地。将人背进去!”   秦霄背着李裹儿下了车,郑重叮嘱道:“我可先说好了,不能玩得太过火!顶多只许打板子,也只能打屁股!”   李重俊嘿嘿的偷笑:“知道了知道了,快进去吧。”   说罢就领着秦霄进到了一处密室里。   秦霄刚走进去一看,也差点吓了一跳——密室较大,被布置成了一个刑堂的样子,判席高高在上,墙壁上挂着铁锁链、铁钩、鬼头刀等等一些行刑杀人的东西。堂中央烧着一堆火,火上置个大铜鼎,里面大半鼎油正烧得滚滚的,四周都是散落的血迹、人头和残肢断骸。   更逼真的是,门口就站着‘牛头’、‘马面’,面目狰狞恐怖,个个一身的长毛,差点将秦霄也吓倒。牛头马面却呵呵笑道:“将军,是我们呢,田珍,万雷!这身行头不错吧,正宗的全牛皮和全马皮哦!面具是真牛头和真马头做的。”   秦霄压住笑:“不错!挺吓唬人。阎王老爷呢?”   “俺——在——这——儿——呢!”   旁边传来一声幽幽颤抖简直就是鬼哭地声音,随即一个庞然大物跳了出来。   秦霄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这阎罗王装得真是有点意思,连额头上生的怪角也逼真极了。李嗣业啊,你这黑脸现在也派上用场了啊,化妆成阎王不用涂脸。”   “哪里,我明明涂了墨水——不过是涂在眼圈附近。嘿嘿!”   李重俊迫不及待的叫道:“好啦!快点准备。秦霄,我们两个扮成黑白无常,这是行头。”   秦霄偷笑了一阵。换上那副行头,脸上涂上一层白漆,嘴唇和眼睛却染成了血红,手上拿起一根打魂棍。咬上一条长到腹间染得血红地长舌头,转眼看了一眼李重俊,哪里还看得出是谁!浑身上下一片漆黑,手里拿着一面枷锁铁链,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地狱捕快黑无常!   秦霄不由得惊疑道:“这些人头肢体和鲜血,不会是真的吧?”   黑无常李重俊摆了摆手:“假的假的,好不容易做地道具呢,血是牛血。我们准备好了。将灯都给吹灭了,学鬼叫的兄弟给我叫唤起来。白无常老兄,你快将人犯弄醒吧。”   公堂之内被锁在墙上的十几个小鬼,顿时唔唔的凄号起来,还真是像鬼哭一样。   昏暗、凄厉、恐怖、血腥,场景效果好极了!   秦霄拿出一包粉沫化成水。捏开李裹儿地嘴给她喝了下去,然后掐了掐她的人中,李裹儿轻轻的动了一动,秦霄马上跳到堂前,和李重俊分别站到虎虎端坐的李嗣业旁边。   牛头马面早已将李裹儿的手脚脖子都上了镣铐,见她悠悠醒来,一抖手中的铁链,‘哗啦啦’一阵大响,李裹儿吓得一惊就抬起头来,牛头马面居高临下的一弯腰。低吼一声压了下去,李裹儿吓得惊叫一声,马上又缩回了毯子里:“你……你们是什么人呀!救命呀!”   牛头马面沉声道:“你连我们都不认识么?这里是地狱!你刚刚被我们的勾魂使者擒了来,现在要开堂审你!”   堂上李嗣业一拍惊堂木,粗着嗓子吼道:“台下何人。报上名来!”   李裹儿吓得浑身发抖哇哇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牛头拿起竹鞭子对着她地屁股就是一下:“再敢鬼叫鬼喊,咆哮阴司公堂,扔到油锅里炸了!”   李裹儿顿时收声,怯怯的缩出头来四下里看了一眼——鲜血、残骸、人头,被钉在墙上的小鬼。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阎、阎罗王!   “哇哇!真的是地狱!阎王老爷,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把我捉来了,是不是弄错了呀!”   众人见状一阵好笑,但都强忍住了。李嗣业一拍惊堂木:“本阎王亲自下的旨,叫黑白无常捉你来的!你这恶妇,在阳间干尽坏事,还不从实招来!若是说得清楚明白,本阎王或许可以从轻发落,将你扔到阿鼻地狱受刑五百年便了。”   李裹儿吓得缩成一团:“从……从轻发落,还扔到阿鼻地狱受刑五百年。那、那从重发落,还能重到哪里去?”   李嗣业装作生气地样子:“大胆刁妇,还敢质问本阎王!从重发落,就要将你丢到那口油锅里,炸个十年八年,受尽油煎之苦,但又不会死——因为你已经死了!然后将你的手脚砍下,扔到刀山火海让你自己慢慢爬出来,再到阿鼻地狱受刑八百年!”   李裹儿吓得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秦霄站在一旁看着李嗣业精湛的演技,差点就要笑喷了,此时见李裹儿晕倒,上前几步掐了她的人中和几个穴位,李裹儿又醒来了。   旁边的一些小鬼叫得更加凄惨了:“阎王饶命啊!我都被钉了三百多年,钉子都和骨头长到一起了,您就饶了我吧!”   “我比你还惨呢!你还有手有脚,我连手脚都没有,看看那堆残骸,最边上的就是我的手脚啊,唔唔……”   小鬼们个个颤着声音学鬼哭,还真不枉费秦霄和李重俊一番苦口婆心的言传声教,这些人,都是跟着秦霄出生入死地左卫率死士,现在李嗣业手下的将士,叫他们去死就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是娱乐性的扮扮鬼了。   李嗣业一拍惊堂木:“还不快从实招来!再敢拖延,牛头马面,油锅伺候!”   “啊!”   李裹儿吓得惊叫一声,裹着毯子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惊慌的说道:“小女……小女有罪!小女不尊神佛,从未给神佛上香。”   李嗣业继续粗着嗓子吼道:“若是仅此而已,也最多减你两年阳寿不赐福于你也就罢了!还不快将你在阳间干地坏事、丑事,通通老实交待出来!”   李裹儿怯怯的摇头:“没……没有了!”   “不老实?”   李嗣业大怒,将一筒儿堂签一股脑儿的扔到地上:“牛头马面,给我打!”   牛头马面大喝一声:“是!”   抖着锁链就掀开了李裹儿的毯子,拿着竹板对着她花白的屁股就抽了上去。   田珍和万雷也早早看这李裹儿不顺眼了,此时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啪啪啪”地连着飞快的打了六七十下,李裹儿疼得哇哇大叫,连声呼叫饶命。   台边的秦霄和李重俊心里一阵解恨,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也一直静静的没有出声。因为他们二人相对跟李裹儿熟一些,怕被她认出来。   李嗣业一挥手:“停!李裹儿,本阎王最后问你一次,你犯的事儿,自己招是不招?你以为本阎王什么不都不知道么?我这是在给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也罢,懒得为你这个小小的犯妇浪费时间。牛头马面,给我扔锅里炸去!”   李裹儿被吓了个魂不附体,慌忙大叫道:“我招,我招!……”   于是,判官书记范式德出现了,也化作了一副鬼样子,拿着纸笔将李裹儿自己交待的一桩桩丑事、坏事记录了下来。诸如抢占民宅、卖官鬻爵、淫乱后宫、草菅人命等等,林林总总的居然有一百余条。范式德全都清楚的记了下来,牛头马面抓住惊叫的李裹儿,让她在上面画了押摁了手印。   李裹儿此时早已是吓得缩成一团连哭都不敢哭得大声了,将头埋进毯子里。   李嗣业偷偷的扭转头低声道:“还玩么?”   黑无常李重俊凑到他耳边:“再打个五十大板了事。”   李嗣业正准备拍桌子下令,秦霄连忙凑到他耳边说道:“算了,五十大板她受不住的,别玩出人命了。”   李重俊看着也解了恨,微微的点了点头。   秦霄拖着长长的舌头摇摇晃晃的走到李裹儿身边,对着她吹了一口迷烟,李裹儿又昏昏的睡了过去。 第221章 谁动了她的虎油   第二天清早,秦霄在梦里嘿嘿的笑醒了。李仙惠正将头埋在他臂弯里,迷迷糊糊的嘟嚷道:“老公,大清早的笑什么呢?昨天晚上你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出去喝花酒了,这么开心的。”   秦霄捧起李仙惠的脸狠狠的‘波’了一下:“没有,昨天和太子还有阿瞒的几个兄弟一起喝酒玩麻将去了。我起床了呵,今天要上朝。”   说罢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李仙惠从被窝里露出一个头来,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哟,你怎么这么开心?莫不是又要升官了吧?”   “不是。”   秦霄自顾的傻笑了两声:“只是心情好,亲爱的老婆大人,天冷,你继续睡吧,不用管我了。”   说罢飞快的穿好了衣服铠甲,哼着小曲儿就出去了。   邢长风带着特种营去护送大长公主一家了,秦霄独自骑着马儿进了皇城。   一想到李裹儿被整的样子,秦霄就没来由的心里挺爽。看来,偶尔做做坏人,干点卑鄙无耻的事情,的确是有益身心健康。对于李裹儿那样蛮横无礼不可理喻的角色,就得采取一点非常规手段整整她,不然老是闷在心里抠气,挺不值的。   皇城里一如往日的严整有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秦霄心里暗暗的想道:那个李裹儿,被我一口迷烟喷得晕了送回去,现在应该是还没有睡醒吧?嘿嘿,等她醒了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些痒粉,哪里是用热水随便洗洗就能解决问题的。当场好受了一些,可裹儿和那两匹种马,可是将粉弄到了那个地方,哈哈!到时候有得受地!李重俊,还真是挺狠。   上朝了,文武百官依次而入。因为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一般不上朝的太子李重俊也在班列。   秦霄发现,一向趾高气扬的武三思。今天居然一脸的颓丧,像只霜打了的茄子,时不时的晃一下屁股,显得拘束不安,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秦霄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见他越来越不对劲儿了,像是强忍着大便一般脸都要涨得通红,这才想到:武三思,不会也惹上了痒粉吧?偷偷的瞄了一眼李重俊。只见他也是贼贼的一脸阴笑,朝秦霄递了两个眼色。   秦霄心中大笑道:果然是这样!昨天李裹儿在供辞里说,她时常将自己的面首送给韦后享用。看来昨天的那两个男人,马秦客和杨均,跟韦后也玩过呵!这掺了痒粉的虎油用过来用过去,交叉感染。肯定韦后也惹上了,再传给武三思。   哈哈,一群淫贱男女,这下有你们好受的了!   朝臣都列好班次站了半晌。李显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那走路的姿势极是怪异,两腿分得很开。走着夸张的八字步,倒有些像是螺旋腿了。群臣纷纷惊讶:难道皇帝患上了风湿或是跌伤了?   只有秦霄和李重俊两人心里快要笑疯了:可怜的绿帽乌龟李显,肯定也是惹上痒粉,奇痒之下将小弟弟给挠得伤了!   李显好不容易坐到龙椅上,摆了一个庄严无比的姿势和表情:“众位爱卿有本早奏,无本就退……退了!”   说罢挪着屁股在龙椅上轻轻地蹭了蹭。   这一怪异的举动着实让满朝文武看不懂了:朝堂之上,皇帝怎么能搞出这种怪动作呢?太轻佻了!   李显自己也感觉出一点尴尬,干咳两声:“朕今日身体略有不适,诸位爱卿可有本奏?如若无事,那就退朝吧。”   李显的话刚落音,兵部尚书唐休璟就手持玉圭出了班列:“陛下,臣有本奏。”   李显这时方才想起,今天是唐休璟领兵出征的日子,这可是朝堂军国大事,不由得一脸苦笑道:“爱卿请讲。”   唐休璟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的说道:“陛下圣听:自我大唐恢复神器以来,四海承平宇内仰望,万国拱伏黎民安康。唯有吐蕃国不谙天威,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意欲挑起战事侵扰陇右安西边关。兵部已接到六百里加急搪报,请求朝廷派兵点将,前去驰援。老臣愿拼了这一副朽骨,领兵前往陇右安西,为国捐躯死而后已。”   李显的额头上已是一阵阵冷汗直流,表情怪异似笑似哭地挥了挥头:“准……准!唐爱卿,朕授你为朔方道行军大元帅,即日兴师前往陇右。”   唐休璟拱手行礼:“谢陛下!臣今日就领三万左卫府兵主力先锋出发。还请陛下加紧选派将领,将后续的兵源、粮草、兵饷等供给送到前线。臣这里有一份详单,是臣这次征西的人事任命与供给需求细则,还请陛下圣裁定夺。”   李显硬挺脖子咽着唾沫:“爱……爱卿统筹军事,自行主张即可。朕……朕一一奏准,无须再报。”   此言一出,众臣心里都纷纷惊愕:让唐休璟一切“自行主张”,要是将关内的府兵全部带走,国库也全都搬空,那大唐还不完蛋了?李显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秦霄心里早已是笑翻了天:李显抓狂了!这下面一痒起来,哪里来有心思处理朝政。偏偏今天的事儿又不容他不上朝,这苦可就吃得大了。   这时,同样是憋得一头冷汗满脸苦闷的武三思,强忍着痛苦出了班列奏道:“陛下,大军出征所需的人员、兵器、甲仗与粮草等物,历来都是由皇帝下旨拨发,岂有授之予臣下的道理?陛下还是请听听唐大人的清单细则吧。”   这次,与唐休璟等人同一阵线的张柬之也说道:“梁王所言极是,如此军国大事,唐大人特意提出有请陛下圣裁。陛下不可推让呀!”   李显的屁股又在龙椅上蹭了一下,不耐烦地摆摆手:“既然如此,唐爱卿,你且说来给朕听听。”   “是,陛下。”   唐休璟拿出一卷长轴,缓缓展开念了起来:“安西四镇,共计驻兵十一万,微臣点派先锋三万,后缓六万。共计二十万大军。所需粮草以一年计,共计二百万担,兵晌三百万贯。另有修缮城楼、打造工事,另需生铁六万斤。木材、石料就地采办,需钱一百万贯,军中赏赐、招待使臣、抚恤将士,需钱一百万贯……”   李显紧紧捏着拳头坐在龙椅上,眼睛死死盯着唐休璟手中的卷轴——天哪,还有粗粗的那么一卷,得念到什么时候才完事?你个天杀的唐休璟!   唐休璟念了一半,抬头看了一眼李显,见他一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不由得惊道:“陛下,若有不妥之处,万望陛下指点裁夺。”   李显缓了缓脸色:“没有,你继续,接着念,朕听着呢。有不妥的地方朕会叫停。”   “是,陛下。”   唐休璟心里暗暗的美了起来,这李显比武皇要大方许多嘛,要什么给什么,早知道开口再多要一点了。于是振奋精神,继续朗朗说道:“依臣见,安西四镇之碎叶、龟兹、于阗、疏勒当强力布防,分将把守互为犄角。臣量才用度,选派将佐如下:碎叶守将高仙芝,原安西游击将军,骁勇擅战赤胆忠心,又富有谋略,臣敢请陛下将他提为左卫勋一府四品中郎将……”   秦霄听了个清楚,看来高仙芝在安西那边混得还不错,这么快就混到了四品大将了。虽然我在唐休璟面前略略的提过一下,但在第一前线这种地方,没军功的人是不可以得到提升的,不然没威望调不动士气,就不比在朝中当个挂名的虚职将军这么好玩了。就好比韦温这种人,在长安能当个南衙大都督,到了前线屁事也干不了,顶多负责一下安排军中宴席。   唐休璟不急不忙口沫横飞的说了好大一通,上至四镇护将,下至军医、兽医、厨子的人事调配,都细细的说了一通。   李显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目光呆滞的看着唐休璟,就差跪下来求他快点念完了。   秦霄瞟了一瞟李重俊,只见他低压着头一脸也是涨得通红——憋笑憋成这样子的!   唐休璟好不容易念完,拱手道:“陛下,以上臣所奏,有何不妥之处么?”   李显极度勉强的笑了一笑,脸皮一阵发抖:“没有,爱卿所奏十分合理。朕都准了!爱卿还有事么?”   唐休璟疑惑的看着李显,微微摇了摇头:“臣已奏完……”   说罢只得退回了班列,心里暗暗奇道:这皇帝也太不懂规矩了!大军远征,我又是朝廷顶梁柱石,怎么说也要有饯行才对嘛!   一旁的张柬之连忙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唐大人亲师远征,劳苦功高,朝廷应当安排犒军送行,以鼓舞士气。”   “哦,哦——是的是的。你瞧朕这记性,居然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李显连忙说道:“太子,朕令你代朕前往,亲送唐大人出征,犒劳将士。记得一定要办得体面隆重。”   李重俊出了班列:“儿臣遵旨!”   唐休璟这才欢喜地道:“谢陛下天恩!”   秦霄心中乐道:还谢呢,李显现在恨不能将你给生撕了!本来这些什么军事、人事和物资安排,都是兵部早就拟好,经由阁部会审批准了的。现在当朝说出来一下,无非是为了名义上请皇帝拍一下板,目的呢,就是要讨个犒劳饯行,以彰显自己无与伦比的尊荣罢了。你却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久,害得伟大的皇帝奇痒难忍还不敢挠,哈哈!   好不容易处理完唐休璟的事情,宫苑内监钟绍京又钻出来了,奏了一本关于明天安乐公主婚宴安排的事情。   唐休璟的事情不能误,这宝贝女儿的婚事更不能乱来呀!李显一咬牙,把心一横跟自己的小弟弟耗上了,痒吧痒吧,痒死我算了!这婚礼的事儿却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   于是,今天的第二件大事又开始讨论了。钟绍京和户部、礼部、鸿胪寺的大官儿们,将一大堆清单、安排都摞了上来,一一的详细说着听。   这些事反正也不关秦霄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像太子立妃时一样搞好皇城禁卫,一句话就带过了。其他的时候,秦霄一直往武三思和李显身上瞟,看着他们坐立不安度日如年的样子,心里烂笑成灾。   对于爱女的婚事,李显明显比唐休璟出师更加关心,有些不妥的地方,还提出了更改意见,直到后面将李裹儿的婚事安排得比李重俊的还要大,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秦霄看到,李重俊的脸色又有些不爽了。一个公主,比太子的婚事还要办得大,本来就是不合时宜的!   这时,李显将秦霄叫了出来:“秦爱卿,明日公主大婚,你统领一万皇城万骑禁军与朕的礼乐司仪,护送公主与附马乔迁新居,不得有误!”   秦霄心中一惊:李显,你老小子真是疯了!一个公主,搞成皇帝的排场!   果然,不等李显话音落地,张柬之、袁恕己等五六个老臣就出班奏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公主大婚,礼部已有司仪安排,岂可按照皇帝的标准来执行?这岂不是令天下人笑话,令万邦使臣笑话么?”   李显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朕意已决,卿等无须多言。退朝,退了退了!”   张柬之等人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得忍气吞声的回了班列,一起恭送李显。   李显像只鸭子一样,晃着极不自然的屁股,摇摇晃晃但是飞快的跑下了龙椅,到后廷去了。   百官自然退下。   秦霄走在后面,看着武三思飞奔一样的冲进了轿子,轿夫则是更加玩命的载着他跑了,心里大笑道:一群淫贼,看你们还敢乱搞男女关系!   唐休璟正与李重俊在前面边走边商量着什么,然后唐休璟骑上马先走了。李重俊慢下步子等到秦霄,装作一副道貌岸然不动声乐的说道:“秦将军,效果如何呀?”   秦霄暗暗的笑了笑:“还算凑合吧,这些人,挺能忍的。”   李重俊忍住没有大笑:“你主掌右金吾杖院,带上仪仗队与我一同去给唐大人饯行吧。我想过不了多久,某人从沉睡中醒来,就会更加好玩了。”   秦霄忍不住嘿嘿的轻笑了起来:“殿下,你没有觉得,我们两个人其实真的很邪恶?” 第222章 李裹儿暴走   巳时二刻,吉时,利西北,宜兴兵出征。   老当益壮一身戎装的唐休璟翻身上马,对李重俊和秦霄拱手道别:“太子殿下,秦将军,老夫去也。二位多多保重!”   二人拱手还了还礼:“唐大人保重,早奏凯歌!”   三万左卫府兵,浩浩荡荡朝西开去,旌旗蔽野,军容震震。   李重俊看着唐休璟的背影,咧嘴笑了笑:“老狐狸,闪得可真是快。”   秦霄笑道:“难得人家七十多岁了还想着为国效力,太子爷,你就别在背后损人了。说不定西北真的有仗要打呢?就算吐蕃不来找麻烦,突厥人也不会很安分吧?”   李重俊点了点头:“有可能……上次张易之不是还跟他们有勾结么?这事被拆穿了,突厥人可能会狗急跳墙——先不扯这些了,我们赶紧回宫去看看。”   “干嘛?”   李重俊贼笑:“看热闹啊!李裹儿应该要醒了,看看会惹出什么好戏来。”   秦霄笑道:“那还不赶紧?好戏错过了场,可没有剧情回放。”   二人一阵阴笑调转马头,带着身后金吾杖院的数百仪仗骑兵,朝皇城奔去。   秦霄和李重俊办完了皇帝交的差事,将人马带到金吾杖院安顿好,就做势准备进宫交旨,趁机看看李裹儿的热闹。二人刚出了金吾杖院,小太监高力士就急冲冲的跑来了,对着秦霄纳头就拜:“唉呀,秦将军老祖宗,小人总算是找到您了!陛下正急着召见您哪!”   秦霄疑惑道:“什么事儿叫得这么急呢?我刚刚带着金吾杖院的仪仗兵,和太子一起给唐大人送行去了呢。”   高力士看了旁边的李重俊一眼,紧张的低声说道:“放着太子也不是外人,小人就先告诉二位吧:昨日夜间,宫中闹鬼啦!安乐公主被鬼打了一夜,现在正在宣徽殿里大吵大闹呢!陛下要秦将军赶紧去一趟。调集万骑严加保护。将军,您还是快点儿去宣徽殿吧,陛下和皇后都在那里呢!”   秦霄和李重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各自心中一阵暗笑。秦霄挥了挥手:“马上就去。”   然后还装腔作势的叫金吾杖院的两个小卒。代自己先到北衙传令,擂鼓聚将。   然后,二人各自骑上马。猛抽马屁股,朝宣徽殿跑去。   宣徽殿外,早有皇帝贴身的千牛卫把守,内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二人到了殿前都被挡住不能上前,还得在这里等着通报。片刻之后,进去通报的千牛卫急急地跑了出来:“太子殿下。秦将军,陛下宣二位进殿。”   两人心里同时想道: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进到大殿,密密麻麻的站着两队千牛卫,将李裹儿的房间走道围得像跟水管了。二人远远就听见。李裹儿在屋里大喊大叫:“啊——阎王爷爷!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哪!”   “牛头大哥,马面叔叔,别打我了,饶了我吧!”   “呀呀呀!你们这些小鬼,离我远一点!”   “救命啊!我不要被油炸,也不要进刀山火海!”   秦霄看了李重俊一眼。低声道:“不会是疯了吧?”   李重俊邪恶地笑道:“疯了才好!”   二人走到房外,还没来得及将通报请安的客套话说完,就听里面韦后叫道:“快别哆嗦了,都进来,将门儿关上!”   秦霄和李重俊进到屋里,只见李显死死的抱着拼命挣扎地李裹儿,韦后在一旁急得脸都要绿了。   李重俊这个演技派顿时惊慌不已,跑到皇帝和皇后面前:“父皇,母后,妹妹这是……”   韦后冷哼一声。郁闷说道:“都怪这晦气的宫殿!昨晚闹鬼啦!看裹儿年纪轻轻的,被吓成了这副样子!”   李显做了个手势,让韦后过去按着李裹儿,走到秦霄二人身边,语气凝重的说道:“怕是……前些阵子祭拜天地祖先的时候,有些疏忽了。神明鬼怪生气,迁怒于裹儿。秦将军,联与狄公最为熟稔,时常听闻他懂得审鬼神、判阴司,不知你会不会这门绝技?”   秦霄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陛下恕罪!恩师当年,并没有传授这门技术给臣。恩师曾说,要审鬼神、判阴司,需得有天生的慧根和阴阳眼。臣……没这福气,于是没有学到。”   其实心里早已笑开了花:什么审鬼神、判阴司,不过是心里诈术罢了!利用你们这些愚昧地家伙信奉鬼神的心理,制造一些气氛来击破人的心理防线,借以审囚断案。   李显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请护国天王寺地高僧来作法祈禳了。秦霄,即日起,万骑将士始终驻防保护安乐公主,寸步不得离开。你安排一下。”   秦霄拱了拱手:“臣遵旨。”   李显顿了一顿:“还有,今日之事,不可对外宣扬。联倚你为心腹,才宣你进来的,知道么?”   秦霄恭敬回道:“臣明白,多谢陛下信任。”   这时,李重俊早已坐到床边,将李裹儿紧紧搂在怀里,还‘怜爱’的拍着她的背:“妹妹别怕,有哥在这儿呢,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来欺负你!”   李裹儿头发凌乱,一身衣服也是穿得乱七八糟,看来是李显等人拉着她穿上的。此时眼神痴呆看着李重俊,咧着嘴哈哈的大笑,随即又很惊慌的从李重俊怀里挣脱出来,指着李重俊:“你……你是无常!白无常?黑无常!啊!无常爷爷,不要抓我!”   秦霄心里猛然一咯噔:“不会吧?这也能认出来?”   很明显李重俊也吓得一弹,然后指着自己地脸:“妹妹,你看清楚,我是三哥呀!三哥?不是无常!妹妹别怕,哥哥是天兵天将,来保护你的!”   李显看着这情景,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大的终究是懂事些。裹儿时常无礼取闹捉弄三郎,三郎却还能这样顾着妹妹。殊属难得!”   秦霄心里好一阵狂笑:是啊是啊,他只“顾着”整盅妹妹,用心之精妙,不知道有多“难得”!   韦后也从床边站了起来。愁眉不展:“陛下,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李显一摊手:“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这鬼神之事。又不是我力所能及的!”   韦后不屑的瞥了李显一眼,然后看向秦霄:“秦将军,你历来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好办法?”   秦霄眼睛转了一转,回答道:“回禀皇后娘娘,臣以为,公主殿下。怕是……怕是惊吓过度,患上了急性‘失心疯’。要找懂得术数之人前来解厄才有可能回归本性。”   心里暗道:这戏么,一定要做足戏份演到底。前面装鬼,然后解厄。天衣无缝了哩!   韦后面带愁容的想了一阵:“要说这闹鬼,也还真是邪门了一点。居然像真的一样,将裹儿身上都打出了伤来。莫不是……裹儿真地被带到阴司走了一趟?”   李显浑身一哆嗦:“不会吧?去了阴司的人还能回来?”   “你懂什么!”   韦后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当场训斥李显:“兴许,人家阎王爷见她是公主,卖你这个天子几份面子又将她送回来了呢?还是赶紧找术士解厄,请高僧祈禳吧!这宣徽殿也不能再住人了。请些巫师术士来跳跳大神以敬鬼神吧,然后封掉。依着我地意思,早没这些事儿。我都说了,将这些旧的殿儿拆了都重建,不就得了!”   秦霄一听,心中想道:不会吧?大明宫有多少宫殿,都要拆了重建,那得花多少人力物力,白痴丈母娘,你莫不是疯了?大唐是富有。也犯不着这么浪费胡来吧!于是连忙道:“启禀皇后娘娘,鬼神盘踞于宫中,不会居于殿,而是藏于地下地。哪怕就是将殿堂拆作平地烧成白灰,一样赶不走。依臣愚见,还是跳大神和祈禳解决的好,或许能感化鬼神神,请他们离开。”   韦后眨巴着眼睛细细看了秦霄一阵,微微的点了点头:“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这宣徽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裹儿去住了。秦将军,你即刻就带万骑将士,将裹儿送到我地寝宫里吧。以后日夜护卫,十二个时辰都不能离了人,明白么?”   秦霄拱手应诺,心里骂道:皇帝都吩咐了,还用着你哆嗦么?还真的想要母鸡司晨代帝发令了?   另一边,李裹儿缩到床角抱成一团,极度恐惧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重俊,李重俊则是口唾横飞苦口婆心的劝说裹儿,絮絮叨叨的说道:小时候你尿床了,好几次都尿湿哥哥的衣服你记得么?还有,上次在房州,你偷了母亲头钗拿到外面换了粮葫芦吃,哥哥也没有给你告密呢,还顶了黑锅被打了几巴掌;还有,你有一次掉进水沟里,也是哥哥将你拉起来的,结果上了岸你衣服里居然还多了几条泥鳅——“这些,你还记得么?”   李裹儿茫然地大摇其头,突然又嘶声喊道:“哇哇哇!不要抓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李显走到李重俊身边,心情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三郎。妹妹一时半会儿,可能醒悟不过来了。还是请术士和高僧来看过了再说吧。难得你一片爱心了。”   李重俊也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眼角居然还挤出两滴泪来:“我这苦命的妹儿……”   秦霄真是哭笑不得,心里骂道:李重俊,你还真是个大贱人,大奸人啊!天才地实力派演员,简直有希望挑战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大奖了!   李重俊刚刚从床上站起来身来,李裹儿却突然从床角钻出来扯住李得俊的衣袖,嘿嘿的大声傻笑:“好哥哥,使点儿劲嘛!人家还没够呢!再来再来,你不是说要让我欲仙欲死么?”   秦霄顿时傻了眼:看来,真疯了——床头淫乱时的台词都信口扔出来了!   李重俊也极其尴尬的甩着袖子,像避瘟疫一样朝旁边跳去。   韦后的脸都快要拉成一张面饼了,勉强定了定神,做出一副雍容端庄的样子:“尔等都先退下吧。公主信口疯语,切不可外传。否则重责不饶!”   秦霄和李重俊拱手应诺,退了出去。   走出殿外,秦霄和李重俊一掐我一下,我捏一把,一起贼笑起来。   李重俊长吁一口气:“他娘地,过瘾啊!——你别看着我,她娘又不是我娘。这口头禅也是跟李嗣业那个老粗学的。”   秦霄笑道:“殿下,我们是不是玩得过火了一点?”   “才没有呢!”   李重俊大笑:“依着我的性子,昨天好歹要砍她一只手脚下来。这也是天意知道么,让她这个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小贱人疯掉了。看她以后还拿什么去嚣张!一个疯丫头,再得宠也厉害不到哪去了吧?还想当皇太女,我呸!去死!”   秦霄嘿嘿的笑了一阵:“这事实真相,要是让仙儿知道了,不知她是什么感想?”   李重俊愕然的愣了一愣:“你不会蠢到已经告诉她了吧?”   “当然没有!就算是夫妻,彼此也要有点秘密的嘛!”   “奸人!奸人!”   李重俊呵呵的笑着去掐秦霄。   秦霄跳着躲开:“好了,不跟你胡闹了。我还要去北衙点兵发将,来保护‘苦命的’公主殿下安全呢!”   “嗯,去吧!”   李重俊装腔作势大手一挥:“秦将军,我妹妹就拜托给你了!调完兵将赶紧回府,牌桌之上我和楚王摆好了阵势等你来厮杀呵!”   秦霄笑了几声,骑上马朝北衙而去。心里美美的想道:如果李裹儿当真从现在起就疯了下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没有杀人见血,也没有闹什么兵变就解决了这个大麻烦。看来李显还是对我极其信任地,连这种事情也不避讳让我知道。只是那个韦后……根本没把李显放进眼角儿嘛,呼来斥去像对付小孩子一样。   可怜的绿帽大乌龟李显陛下,什么时候我再想个办法,替你将韦后也弄疯就好了。就怕她这个世面见得极多了的老母狐狸,不像是年幼无知的李裹儿那么好蒙哩! 第223章 公主的婚礼   秦霄府上,今天晚上可真是热闹了,那栋精致的小楼哪里来折腾得下,无奈只好动用了上官婉儿的西跨院,好好的收拾了一番,袖舞翩翩,清歌阵阵,同时,麻将嚯嚯,弄得像过节一样。   除了李隆基和李重俊这两个大常客,李嗣业、范式德、万雷、田珍也都来了,开了一桌儿麻将,请来一台好戏歌舞,美酒好肉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李重俊的心情格外美丽,信手打出一张八筒。   李仙惠笑嘻嘻的叫道:“我杠!”   李重俊跟着一脸灿烂的笑:“杠吧杠吧,小心杠上放炮!”   李仙惠屏气、凝神、抬手的做足了把式摸了一张牌,捏在手指间用大拇指搓捏了一下,顿时满面春风:“殿下又放炮了哦!好大一个炮呢!”   说罢将摸来的牌和胸前仆放的牌摆一起,“唰”的一声将牌全部立起来,然后整整齐齐的又是“唰”的一声推倒。   李重俊和同桌的墨衣、李隆基不禁同时傻了眼:“我的天!清一色对对和,扛上开花加自摸——殿下,这下我们一起被你害死啦!”   李隆俊呵呵的傻笑:“没啥,没啥,我出得比你们还多呢!仙儿你可真狠呵,知道今天手气好不赌银子了赌金子——呶,拿去!咱今天心情好,输钱了照样乐呵!”   李仙惠笑嘻嘻的收钱:“谢谢二位殿下啦!墨衣,我们继续怒力呵。多赢点钱了好过年呢!”   旁边地秦霄不由得鼓起掌来:“厉害,厉害!仙儿真的要成赌神了。全都扑着牌打闷章呢,信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牌,比我这个师父都厉害了。二位殿下。要是输光了可以找我借呵,不用客气,大不了利息算便宜点。”   李重俊和李隆基同时低号:“滚!”   秦霄笑呵呵的笑道:“滚就滚,我和李嗣业他们喝酒赏歌舞去,反正这麻将也没有我的份儿。紫笛,你也别流着口水傻坐在一边儿了,和我一起去吧!”   紫笛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去呢!几个女人扭腰甩屁股有什么好看的,还有李嗣业那个大猩猩,我都不敢和他喝酒了。我还是看他们打麻将的好。”   秦霄这才想起来,上次在楚仙山庄给李仙惠过生日的时候。紫笛跟李嗣业拼酒可是吃了大亏的,醉了个一天一夜才醒来。于是也就不再叫她,自己跑到正堂,和李嗣业那些人一起斜躺到了软榻上。   李嗣业给秦霄倒上一杯酒哈哈的笑:“将军,俺可是有些日子没跟着你混了。还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呀!天天在一起,什么事也不用想。现在倒好,每天要管着东宫左卫率的那群猴子。”   旁边范式德接道:“黑蛋,这左卫率现在可是皇家卫率里的一张招牌。你可别一顿胡来把将军好不容易打下的名声给毁了。”   旁边的田珍和万雷顿时笑了起来:“黑蛋?想不到李将军还有这么个绰号啊,真是有意思呵!”   李嗣业顿时生气的扑过去要掐范式德:“老酸腐,你竟敢当众叫我的诨号,俺跟你拼了!”   范式德呵呵大笑朝一边闪去:“秦将军救命!”   秦霄笑着将李嗣业挡了下来,举起一杯酒约众人同饮,然后说道:“我秦霄能有你们这些好兄弟,真是不枉此生了。眼看着要过年了,朝廷应该会放假,大家有什么打算没有?”   万雷现在是万骑副使,最近跟秦霄接触较为频繁,反而跟秦霄混到最熟了,抢先说道:“我没什么计划。朝廷放假,估计也就是像将军这样三品以上的朝臣休息的日子多一些。我们这些小官将,最多能休息个一两天就不错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回江南荆州老家了。”   李嗣业和田珍也说道:“我们也是。”   秦霄一拍手:“既然这样,众位兄弟都一起请到我家里来过年吧,人多也热闹一些,这个主意怎么样?”   李嗣业顿时差点跳了起来:“好哇!正愁没地方过年呢!俺也还没讨媳妇,俺娘也在关西一时接不过来,就混到将军府上过年好了。”   范式德呵呵笑道:“我倒是有了家室老小,在长安也有个小住处。不过既然各位都来,我也不能扫了兴子,与家人团圆后,一定来将军府上热闹热闹。”   田珍和万雷也一阵欢喜:“将军,到时候应该把邢长风和特种营地将士们也一起请来呵!那就真的热闹了!我们这些人,在一起苦训了几个月,还真是挺有感情的呢!”   秦霄笑道:“行,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可都要来哦!我安排一个超排场的大年宴,大家好好聚聚。天南地北地聚到一起,多有缘分多不容易呀!”   李嗣业悄悄凑到秦霄耳边:“兄弟,昨天晚上整的那一出,挺精彩吧?真他娘地好玩!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啊?”   秦霄一脸怪笑的摇摇头:“怕是用不着了。那个家伙,可能……疯了。”   李嗣业顿时眉开眼笑:“当真?”   秦霄也笑:“果然!”   其他三人也一起凑了过来:“将军,快说来听听。”   秦霄一挥手,对歌女舞伎们说道:“尔等先退下,后堂领赏去。稍后再召你们来献艺。”   待那些艺伎们走后,秦霄压低声音说道:“这事可千万别在外面张扬呵!今天中午的时候,陛下将我召到宣徽殿……”   秦霄简明扼要的将李裹儿的状况告诉了李嗣业等人,众人一阵齐声大笑起来,连范式德都大呼过瘾。   秦霄笑道:“看不出,你们都挺坏的!”   范式德笑道:“将军,你别笑话我们寒碜,这么多人捉弄一个小姑娘。可是这个女子当真太过于可恶了。一般的法子又治不了他。将军这个主意。当真是想得精妙绝伦,恰到好处!如若她从此疯了,朝堂真是少了一大祸害。而且这种事儿办起来,比正儿八经的开堂审案、拿人用刑还要过瘾,哈哈!”   李嗣业大笑:“看吧,连老酸腐都为这事叫好!俺别的不说,坐在台上看着那个小贱人浑身发抖怕得要死,嘴里喊我阎王爷爷我这心里就爽!”   田珍万雷一起道:“我们抽得才爽!”   正在这时。隔壁屋里传来一阵李重俊地大喊:“和了,老子和了!打了半宿,终于开和了!阿瞒快给钱!”   秦霄不由得笑道:“太子殿下才有意思,今天在宣徽殿里演的那场戏。真是兄妹情深催人泪下呀!想不到他这个火烈直肠的太岁,也有这个天分。”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李重俊从隔壁跑了过来,一脸会意的坏笑:“兄弟笑得够淫贱呵,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分享分享?”   说罢就卧倒在软榻上朝秦霄这边挤了过来。   秦霄笑道:“我们正在估计着,明天公主大婚。应该是如何的盛况空前呢,殿下要不要一起来展望一下?”   李重俊喝了一杯酒,装模作样手舞足蹈的感慨道:“那肯定是——万人大宴,盛况歌舞;堪比帝王,无人可及——可惜新娘是个疯丫头!”   大家都一起闷笑起来,秦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坏坏地笑道:“那就一起看看吧,明天的盛世婚宴,是如何的精彩纷逞!”   第二天,长安城内再现盛况。所有商铺人家全部挂上彩绸,连树木也裹上了丝帛,长安城内数十万百姓,全都身着大喜红服。入眼望去整个长安城内红成一片汪洋,实属百年难见的奇景!   秦霄金盔红袍,骑着挂了红花的淡金马,率领一万万骑将士,将在皇城内办完了礼仪的李裹儿和武崇训送出了皇城,往李裹儿抢占民宅修的新府第送去。   宽达一百多米的朱雀大街上,居然站满了人,仅余当中一条通道可以让婚礼仪仗队走过。秦霄领着数人在前开道,大队缓缓而行,朝通化门走去。   秦霄走在最前,反倒比藏在车儿里的新郎新娘更瞩目。所到之处,万民拜倒在地,红的衣袍黑的脑袋,扰作一片,格处刺眼睛。   秦霄面上带着麻木的笑容骑在马上,心里闷闷的想道:本来还想看出好戏的呢,没想到韦后安排了一个替身丫鬟戴上红头巾,代替李裹儿完成了婚礼仗式,居然没闹出什么笑话来。不过也算了,公主当着那么多外宾去丢丑,朝廷无光大唐没脸,这种事儿流传到后代,还不骂我秦霄是始作俑者?   好不容易将车队护送到了通化门附近,秦霄入眼见到,安乐公主的这个府第,真的是堪比皇城里的宫殿了!无论是面积、装簧还是景致,无不奢华到了极点。那亭台楼谢、飞檐大宅,十足的气派惊人。宅中的侍女仆役,估计约有千余人之多,真是有些夸张了!而且宅前大匾上,写的是“安乐公主府”而不是什么附马府,足以见得武崇训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当了个倒插门的女婿罢了。   秦霄看着这巨大的排场和恢弘的庄宅,不由得心里一阵冷笑:一个疯女人,拿着再大的家业也没法儿享受吧?哈哈!   附马武崇训一脸苦闷的将假安乐公主恭迎进了宅子里,然后关上大门谁也不让进。秦霄心里一阵发笑:这家伙,肯定抱着枕头哭去了吧?还以为攀高枝娶了个金凤凰,不料弄了个疯女人回家。   秦霄也懒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反正万骑守卫安乐公主宅也不用他亲自操什么心了,手下万雷等一些偏将副将会轮流来换防。于是悠然自得的骑上马儿,准备随便晃悠一阵子然后进宫参加公主婚宴。   刚出了安乐公主府没几步,后面一人骑着马追了上来。秦霄不认识这人,但从他的衣着打扮看出,应该是皇帝派来的一队千牛卫其中的一员。   秦霄顿住马,对来人问道:“你追我做甚,有事么?”   来人急忙翻身下马拜倒在秦霄马前:“大都督恕罪!小人历来对大都督仰慕之极,今日得见,于是顾不得许多,只想前来拜会一下大都督。”   “哦,是这样。”   秦霄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心里暗道:想不到我粉丝还挺多的,千牛卫里也有。   “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秦霄打量了那人一眼,长相平平,年纪约是二十出头,面白无须三角眼,体形较瘦骨架不清,虽是穿着一身设计精巧尽显威武的千牛卫战袍皮铠,但仍是显得有些委琐瑟缩。   来人拜倒在地:“小人李林甫,现任千牛卫直长,是宫廷皇家亲勋侍卫。”   李林甫?   秦霄心中惊道: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是大唐乃至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奸相——李林甫?这厮可是个活脱脱的奸贼,大唐由盛转衰,他这个霸权乱政的贼人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好哇,你居然不找自来的凑到了我眼前,就别想有什么机会再去祸害大唐了——看我怎么玩死你!   秦霄思索了一阵,淡淡说道:“那你找我有事么?”   李林甫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大都督,小人别无所求——只望大都督将我调到东宫——最好是左卫率当差!左卫率是皇城最好的军队,能在那里当个小卒,小人此生足矣!”   秦霄心里想道:好你个李林甫,居然知道我跟太子的关系,想借我跳入东宫趁机接近太子——未来的皇帝。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好哇!可惜,这一次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一点!   秦霄做势思索了一阵,一脸善意的微笑:“既然你这么有心,那好吧。我现在正好要去东宫,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来?”   秦霄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不由得令李林甫反倒有些惊愕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秦霄一眼,连连俯下身去磕头:“小人多谢大都督抬举!”   “起来吧,跟我走。”   秦霄拍了拍马朝前走去,心里一阵暗自好笑:抬举?抬你起来,举起了猛摔还差不多。李林甫,你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决定,应该就是来找我秦某人了! 第224章 苦命的李林甫   本来闲来无事的秦霄,这下找到好事做了。无缘无故的钻出了个李林甫撞到他手上,还真是苍天有眼。   秦霄骑着马儿在前面走,心里暗暗思索道:李林甫?要是同名同姓的也有可能。若是一不小心错整了好人就不好了。在整他之前,还是验明正身吧。以前看电视看得不少,对他也还算略有点了解。不过,就算他不是那个未来的大奸相李林甫,眼前的这个家伙也不是个好角色。钻营拍马阿谀奉诚,一看这手段——还有那副长相我就恶心。   到了东宫,李嗣业正搁着二郎腿在左卫率府里烤火喝茶,好不悠闲。见了秦霄进府,忙不迭的笑嘻嘻迎了上去:“啊哈哈,大都督来了!真是稀客稀客,难得难得啊!”   其他的左卫率一些将士们也纷纷围拢过来跟秦霄打招呼。   秦霄到了这里,反倒感觉比在北衙还舒坦一些,总有点回家的感觉。从大帅李嗣业到每一个普通的士兵,都对秦霄亲热有加,而不像北衙万骑和羽林卫的那些人,假装出来的恭敬和客套。   秦霄乐呵呵的和众人聊了几句,带着李林甫进到了李嗣业的率府里。   秦霄对李林甫说道:“你先去官苑内监钟大人那里,将自己的官凭文档调来给李大帅看看吧,就说是我差你去的。李将军若是满意,就收下你了,千牛卫那里我随便打声招呼就行,去吧。”   李林甫欢喜地退了出去,屁颠屁颠地就去宫里找钟绍京了。   府里只剩下两人。李嗣业笑呵呵的给秦霄倒了一杯水:“秦兄弟,今天怎么舍得来看俺呀?刚才那个千牛卫是什么人?”   秦霄笑了笑:“一个找抽的人,名叫李林甫。黑蛋,这个人我一会儿可能会交给你。至于该怎么整他,只要暂时不玩出人命,随便你。”   李嗣业奇道:“这只猴子得罪你了?”   秦霄笑:“就算是吧。记着,千万不能给他任何晋升的机会。”   “还晋升个屁!”   李嗣业一阵怪笑:“敢得罪俺家好兄弟的人,老李还能饶了他?我倒有个好主意,哈哈!”   “说来听听?”   李嗣业一脸的奸笑:“今天上午那会儿。正遇到东宫詹事府的掌事太监。闲聊时他告诉我,前不久不是闹神龙政变么,宫里死了许多人正缺人手,于是从东宫调走了许多,现在弄得东宫也缺太监了。于是詹事府正在招一批小太监,日后用到东宫里。这詹事太监跟我可熟了,只要我一句话。立马将那个什么李林甫摁倒给阉了!”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这不太好吧?二十岁的人还能阉?再说他好歹是个千牛卫直长。”   “怕个卵!”   李嗣业一阵眉飞色舞:“到时候可由不得他了,这事你就安心吧,交给俺来处理了!”   二人凑到一起阴笑了一阵,秦霄说道:“也先别忙,我看一下他的官凭文档再说,别阉错人了。再者,到时候阉了做太监,也给我看牢了。最好是发放到什么流亡或是失势的亲王府去,别留他在东宫。从长安消失最好。”   李嗣业不由得有些吃惊:“咦兄弟,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仇人呢。看这架式,这个叫李林甫的家伙犯你犯得不轻嘛?要不俺干脆一刀把他给剁了多干脆!”   秦霄咧着嘴笑了笑:“没事剁人干嘛?人家来找我求个出身,怎么能将人弄死呢?再说了,现在正大赦天下呢,犯多大的事儿也要减刑一等,你这样把人给杀了,不是自讨麻烦么。先这样处理吧。日后看情况再说。”   李嗣业一击掌:“行!兄弟你咋说俺就咋办。”   两人天南地北的又瞎扯了一阵,李林甫欢天喜地的跑来了,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前,将自己的官凭文档递给秦霄。   秦霄拿过文档看了看,李林甫,生于大唐高宗时弘道元年。没有应举经历,居然还是李家的宗亲。他的曾祖父李叔良还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叔伯兄弟。就因为这一点点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这个不学无术只会钻营拍马的家伙,在神龙政变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和关系,混进了宫里,刚刚当上了一名千牛直长还不到十天的时间。   秦霄心中暗道:就是这厮了!别的不知道,他的出身是李家宗室这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常常将这么一点血缘关系挂在嘴边夸耀。好吧李林甫,你惨了。   秦霄将李林甫的官凭文档递给李嗣业,十分善意的笑了笑:“李林甫,想不到你还是李家宗亲,理应提拔起来才是。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李将军吧。好好努力,为自己谋个出身。”   李林甫如同中了六合彩一般面露狂喜,磕头如捣蒜:“多谢大都督、多谢李将军!小人一定誓死效忠都督和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嗣业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林甫,拉长了声音居然也耍起了官腔:“既然是大都督要提拔你,那可真是天大的福份了。快去将这身儿千牛卫袍铠换了吧,今天起就跟在本将身边吧,有好差事第一个照顾你。不过有一点连大都督也是知道的,本将是个粗人,脾气不是太好,你可要忍着点。行了,你去吧。”   “是是是……”   李林甫站起身来往后退:“何说是打骂,哪怕将军把我这颗脑袋给搬家了,也不敢有何怨言。”   秦霄看着李林甫的背影,不由得笑道:“肩膀上的脑袋就算了,暂时给你留着。先处理了下面的小脑袋再说。黑蛋,这事儿我可就交给你了哦?”   “放心放心,俺老李别的不行,整人还是很在行地。”   李嗣业笑道:“等这阵子过了,寻个过错将他砍了倒也还干脆。”   秦霄笑了一阵,心里寻思道:可怜的李林甫,你怎么就这么命苦撞到我手上了呢?其实你现在也还没干什么坏事吧,好像有那么一点无辜。不过现在看来,历史这辆大火车的巨轮我显然是挡不住地,不过跑上去敲碎几片玻璃总能办到吧?我才不管现在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历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先阉了你再说,至少没机会当宰相了,嘿!其他的安禄山、史思明这种货色,怎么还一直没有撞到过呢?   稍过了一会,秦霄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对李嗣业说道:“进宫去赴宴吧,顺道约太子一起去。这家伙,最近两天心里美得不行了。”   “行,走吧!”   二人来到明德殿,正巧遇到李重俊正准备摆驾进宫。见了二人前来,也懒得摆阵势了,骑了一匹马和他们结伴去太明宫麟德殿。   三人骑着马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走着,李重俊说道:“你们知道么?那痒粉的事,可是害惨了不少人了。哈哈!看来裹儿那个小贱人的面首还真不少。而且妖妇韦后居然和女儿共用面首,与武三思通奸,最后连父皇也惹上了,真是气人。别给我逮到机会,不然这些奸人——我父皇除外——全都要死得很难看!”   秦霄笑道:“太子殿下,你可别太心急了。虽然你现在是储君,可是实力确实不怎么样。就说这武三思吧,现在是开仪府同三司,位齐三公,门生党羽可谓是遍布朝廷军队。本以为武皇退位后武三思会消退,没想到他现在反而比当初更嚣张了。”   李重俊冷哼一声:“有你们这些兄弟帮着我,我怕什么!”   秦霄苦笑了一阵:“我?我算个什么。表面看来出尽了风头,执掌皇城禁卫深受皇帝信任。可是实际上呢?我毕竟年轻,在朝中没有一点根基和势力。一些人都是表面上跟我客套客套,关键的事情上,是不会听我的。就拿千骑和羽林卫来说吧,有什么小事还是能使唤得动。若出现什么大事,我估计没几个人肯响应。皇城禁卫里,千牛卫只听皇帝的,千骑和羽林卫我没威信。那就只剩东宫六率了。六率里,能打仗的也就一个左卫率,现在是李嗣业统领,也就那么几千人肯听话拼命。所以,我手上能甩出来的牌,到头来还是只有一个左卫率。另外么,我这个兵部侍郎根本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之前还指望着唐休璟在兵部能提点我一下,现在倒好,这位老兄拍拍屁股到陇右去了,兵部里的人谁也不正眼瞧我一下。我现在呀,就是一个大泡沫,看着光鲜漂亮,其实,肚子里全是虚的。”   李重俊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说起来我还不是一样。顶老早以前,还是个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李承况、独孤讳之,沙咤忠义那些人对我是忠心不二。后来统率南衙,渐渐的失了实权也没了亲信。现在当了太子吧,越发的没有实权了。也就秦兄弟你们这帮子人围在我身边,还有李多祚那些人吧,或许有事能叫得动一下,但跟自己直系指挥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更可恨的是,韦后那妖妇可真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眼睛就觑着朝廷和军队里,有什么空缺美差儿,都照顾她自己的兄弟去了。我好几次去找父王一些老臣说起,想安排几个人进去,但都是晚一步。可恨哪!我大唐江山,李姓的人做不了主,却轮到她这个女人指手划脚。”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算了,殿下,暂时的,相信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吧,先忍着。可不能因为一时义气,坏了大事。”   李重俊叹了一口气:“办法也不是没有,除非真的打起仗来就好。到时候,我就去找父皇申请当个挂名元帅,再举荐你领兵出征,闯下军功握有实权,这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打仗?”   秦霄不由得苦笑了一阵:“若为了我一个人的名利就希望打仗,我看还是算了吧。”   李重俊看了秦霄几眼,有些气闷的说道:“依我看哪,秦兄弟你就是心还不够狠。打仗怎么了?突厥人不打仗就没法儿活这个你总该知道吧?我大唐不打仗,哪里有现在的疆土!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可是从古至今都印证了的。要想功成名就,就是要杀人。杀一个,对不起,你是杀人犯,轻则流放重则绞首。你杀一千个,那就是英雄豪杰;杀得几万十几万,那你就是民族英雄,国之栋梁,没人不服你。”   秦霄笑了起来:“这些话的确是不假。我的意思是,太平盛世,总比战事频繁的要好。不过若是有人挑衅起来,总不能逃避退缩,打他个六亲不认最好是斩草除根。就拿突厥来说吧,前前后后,从大唐建国起,太宗就跟突厥打过不少了。可这些人总能死灰复燃。突厥灭了,又出个后突厥。现在的阿史那默啜,可真是个角色,一个人统一了大草原,又跟大周、大唐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落到下风。与其跟突厥这样打来打去,倒不如一鼓作气将他给灭了多干脆。”   “哦”李重俊点头道:“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说,打仗杀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对么?你说得对,突厥、吐蕃,包括西域的那些小国和南诏蛮那些地方,总是反复无常,今天来朝贡和亲,明天又翻脸背叛,着实烦人。等到了我登基的那天,别的不说,先把这些国家都给干掉!秦兄弟,到时候你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南征北伐的事,都交给你办好了。”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前途比较光明,只是路途有点曲折——先说眼前的吧,这个李裹儿要是醒了怎么办?”   李重俊邪恶的一笑,咧嘴说道:“那就再把她吓晕!”   在旁边听了一阵没吱声的李嗣业大笑起来:“这没问题!这事儿交给俺来处理。”   三人一起大笑起来,秦霄想起了李林甫的事儿,对李重俊说道:“有个叫李林甫的家伙,今天我把他塞到了东宫,可能不久会去当太监在东宫服侍。这个人殿下留个心眼,奸佞小人,不能让他得势了,别给他什么机会。”   “那还不简单!”   李重俊冷冷一笑:“只要他当了太监,就跟我东宫里的骡子马匹没区别。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一刀砍了就地埋掉,屁事也没有。” 第225章 女皇之死   安乐公主的婚宴,也就大概那么一回事了。宾客一万二千余人,开席二千桌,歌舞排场确实比太子立妃时还要大。可是李重俊却表现得极其“大度”一点也没有嫉妒的样子,让许多臣子使臣感叹不已。由于安乐公主要在洞房里守候“不便”出来迎客,于是李重俊这个当哥哥的,就带着一脸菜色苦闷的附马武崇训四处敬酒,招呼宾客,仿佛比自己那天纳妃还高兴。李显和韦后也是强颜欢笑装作是没事人一样,好不容易挨到了宴席结束。   秦霄和李嗣业等人却是暗暗的一阵好笑,胃口一时大好,将满桌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吃了个干净,有如饕餮降临。   当天晚上,秦霄就亲自率领着羽林卫,严密把守宣徽殿,听那里面一此光头和尚念闻半宿的经文,然后又来了几个巫师伊伊呀呀的跳了一阵大神。秦霄心里乐道:只管耍,我就当是看热闹了。你们要驱的鬼神其实就在眼前呢,大活人一个,也不见人来治我,装神弄鬼!   至于李裹儿的情况,万雷也时常来报一下,说是“偶尔”听到安乐公主宅里,有狂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两次,见到李裹儿光着半个身子赤着脚就差点跑了出来,幸与被几个丫鬟死死抱住了。   到了半夜,李多柞来宣徽接班儿,秦霄跨上马吹着口哨就准备回家,心里美美地想道:本来还只想治一治李裹儿的嚣张气焰,没想到歪打正着将她给弄疯了。这下好,朝廷上一下安静了不少,爽啊!   美滋滋的回到家里。见到一如既往在等他地李仙惠,秦霄抱起她旋了几个圈。吓得李仙惠先是惊叫了一阵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这几天是怎么啦,这么开心呢?”   “开心不好么?”   秦霄轻轻的撸着李仙惠的头发鬓角,心里却在暗暗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整了一下你的好妹子。哎呀。我还真是有点对不起善良的仙儿。嘿嘿!   李仙惠拉着秦霄的胳臂肘儿往澡堂走去:“你开心,我就开心呀,当然好!再过几天就过年了,你说到时候会有三四十人一起过年,那敢情好呢!我已经在安排厨子们准备过年的用具了。”   “辛苦你啦,好老婆!”   秦霄在李仙惠冰凉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很冷吧?一起洗呀!泡了热水澡就暖和了——等等,我去拿那个东西先!”   “快别胡闹了!”   李仙惠连忙羞赧的将他拖住:“哪有这么荒诞不经的事情,澡堂里怎么可以……”   二人正打打闹闹地蜜意浓着呢,府院大门突然被砸得响了。秦霄郁闷的皱了皱眉头:“这又是谁啊,大半夜砸门砸得吵死人。难道又是太子殿下?”   回身几步开了门,仔细看了几眼——不认识。   “你谁啊?”   秦霄有此恼火的质问。   来人跪到在门前:“大都督恕罪!小人是皇宫里的千牛卫值事,奉陛下之命。前来给大都督报信。”   “报信?”   秦霄疑惑道:“陛下说的话,不应该是圣旨么。有什么事你起来说吧。”   来人站起身来:“一刻之前,陛下刚刚接到洛阳快报——圣皇……圣皇陛下,已于昨日酉时在洛阳上阳宫——龙驭归天了!”   “啊——”   秦霄和李仙惠同时惊呼起来:“真的?”   现在是午夜丑时刚到,昨日酉时不就是几个时辰以前么?   来人郑重说道:“陛下的意思,原本明天是要放假的,但发生这等大事,是以明日早朝依日,五品以上朝臣都不得请假缺席,一起讨论圣皇入葬殡礼。大都督,小人的话传到了,就请告辞!”   秦霄有些呆滞地摆了摆手:“去吧,我知道了。”   然后关上了门。   李仙惠一脸悲怯和伤感地看着秦霄,喃喃说道:“皇帝奶奶……就这样,走了?”   秦霄将李仙惠轻轻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别伤心了,人总会有这天的。我相信,皇帝奶奶是走得安心的。前几天我们不是去看过她了么?她跟我说了许多。其实她现在已经是豁达开朗,没有什么怨恨和遗恨的走了……”   李仙惠缩在秦霄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眼泪还是叭嗒叭吧嗒的流了下来。   秦霄轻叹一口气,扶着李仙惠往屋里走,心里也是感慨万千:短短的一年时间,我从一个平头小百姓成了现在的三品大将军,升迁速度简直连皇子王别也没得比,全是拜武则天所赐。可是现在,她居然就这样……死了?千古帝王唯一的女皇,仿佛昨天还无限威严的高坐朝堂,巍立于太下之巅,转眼就静悄悄的死在了冰冷的上阳宫里——就在她的儿子李显,为爱女安乐公主举行盛世婚礼的时候。还真是讽刺啊!一万多人在一起大吃大嚼乐不可支的时候,女皇就静静的躺在病榻上,感觉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的走到尽头,直到心跳停止,呼吸断绝……   听着李仙惠嘤嘤的低泣,秦霄心里也有一点酸了起来,眼前总浮现着武则天的音容笑貌,脑海里流转着她时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或许,对许多人来说武则天是心狠手辣淫乱无道的妖妇,但对于我来说,却怎么也恨她不起来。其实,真正了解女皇的,又能有几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鸳鸯浴自然也就免了。秦霄将李仙惠扶到卧室,见她已是哭得眼睛发红,脸上泪迹斑斑好一阵梨花带雨惹人怜。   秦霄轻楼着她的肩膀:“好仙儿。别哭了。皇帝奶奶这样走了,说不定挺开心的呢,这对她来说也不失为是个解脱。”   李仙惠泪眼婆裟的看着秦霄:“老公……我想去祭拜皇帝奶奶,参加她的葬礼!”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再说吧。我想想办法试试。”   第二天的早朝,气氛很是有些沉闷和怪异。刚刚恢复李唐江山,大周皇帝就逝世了。但是这个李显又是个温和敦厚的孝子,往龙椅上一坐,众人都看出了他的忧郁和悲伤。尽管之前武则天在世的时候,许多人就想着让她早早下台闪人,后来,许多人为了避嫌和表示对大唐的忠诚,也离武则天远远的,简直有些“谈武色变”,生怕被定为二张逆党。现在武则天去世了,包括皇帝在内,却还是有许多人深感伤痛和惋惜。   武则天的遗诏当朝宣读,大概也就是一个意思:去帝号、葬乾陵、立无字碑。另外一封单独的诏书,就是追谥李重润与李仙惠,以及赦还了在洛阳上阳宫侍候武则天的上官婉儿等一此女官,不必殉葬贬之为庶民。   李显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朕谨遵圣皇遗旨,尊圣皇为则天大圣皇后与先帝高宗合葬于乾陵。众位爱卿计较一下,圣皇的殡葬该如何办理?”   一时群臣低低的议论起来。武则天时代深受重用的太史令严善思。一向精钻于天文历法与占卜异术。现在迁为了给事中,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尊者先葬卑者不宜开墓而合葬。高宗尊与圣后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如果要将圣后合葬入乾陵,并定惊动高宗英灵。以卑动尊,是为大不敬与不吉利。所以,臣建议应该在乾陵旁边另寻宝地建陵以葬圣后。”   此言一出,虽然没有人跳出来指责严善思,但也有许多人在心里骂开了。秦霄就骂道:你个白眼狼严善思,以前武则天没万待过你吧?之前一直获得重用,现在复唐的被降了官儿,就跳出来讨好李家贬低武则天。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亏得平常你还被人夸说有“长者之风”,是个谦谦君子,其实也就是个小人罢了。   李显略略思索了一阵,摇头:“不行,圣后是朕的母亲,她的遗诏朕必须执行。将圣后与天皇合葬是肯定的。众爱卿来议一议具体的细则。”   严善思还不死心:“陛下,臣听闻,乾陵之口用巨石铁锁封堵,若要开陵,必须全部开凿,势必毁坏陵寝,惊忧天皇高宗啊!”   李显不耐烦地一摆手:“凿烂了就再修好,我堂堂天朝还修不起先帝地陵寝么?朕意已决,给我退下!”   严善思只得灰溜溜的闪到了一边,秦霄看着心里一阵好笑:这就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热脸贴了冷屁股吧?   后来还是张柬之与武一思等一群权臣商议,出来拿了主意。结果就是——位于八百里秦川群山层峦中的梁山上,高宗地陵寝乾陵将会被凿开,送进去一个叱咤风云红颜天下的千古女帝,与他的夫君合葬。在那个鬼斧神工造就的山川灵秀之地将会出现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座两个皇帝合葬的陵寝。而且这个合葬工程,将要动用近十万人!   梁山是高宗李治在世的时候,请长孙无忌和风水异术大师李淳风一起选定的陵寝之地,西有漆水与娄敬山、歧山相连。乌、漆二水在山前相合抱,形成水垣,围住地中龙气。这个地方,可是世间少有的一块“龙脉圣地”。当年李治在东都洛阳贞观殿病逝时,就曾说,如果再给我一两个月的寿命,让我回到长安而死,则死而无憾!历史往往是惊人的相似,如今武则天也在洛阳逝世,也同样要被迁到长安迁入乾陵。   全国三分之一左右的珠宝玉石将会陪葬而入!再加上之前高宗李治八葬时陪葬的(也是当时全国三分之一的财宝)这个大陵寝里的珠宝葬饰富可敌国!   秦霄不由得暗暗咋舌,封建王朝就是这样啊!整个国家,也就是皇帝的。死了也要带走这么多财宝。要是全部拿来武装军队或是搞活经济,啧啧!   一此臣子们还是挺用心的,连尸体入敛都细细的商议清楚了。到时候,乾陵的墓道口将用巨大的石各封堵起来,以铁链串接,石料之间再灌上铁汁。原本就是建在山腹之中的乾陵就难以在日后被盗墓小贼所窃取了。(笔者小注事实证明乾陵的确是不好挖!时至今日大唐王朝的帝陵也只有乾陵没有被盗过了,里画的金银财宝等物,估计超过了500吨,大汗)另外,女皇的无字碑重约二十万斤,碑身雕八条互相缠绕的螭龙,左右两侧各四各。碑身用一块完整的巨石雕成,两侧各线刻‘升龙图’与‘狮马图’。武则天的梓宫(即棺椁)将与高宗的梓宫一起,摆放在乾陵庞如宫殿的地下陵墓的中室里。就是这个梓宫,也是极为考究讲究的,底部有防潮,防腐材料,以珍宝覆盖,上面再加上‘七星板’,板上置席、褥,旁置衣物及珪、璋、璧、琥、璜等‘六玉’。武则天将会身穿12套大敛之衣,头枕玉匣,口含玉贝,仰卧于褥上,面朝棺盖。盖内侧镶饰黄帛,帛上绘日、月、星辰及金乌、玉免、龙、鹤等物。地宫的后室设石床,其上放置衣冠、剑佩、千味食及武则天生前的喜好之物。前室设有‘宝帐’,帐内设神座,周围放置玉质的“宝绶”、“谥册”和“哀册”……   秦霄不由惊疑不已,这样盛大荣耀而精致奢华的葬礼,也算是难得一遇了。自己有幸亲眼见证,还真是大开眼界!女皇武则天,你这传奇的一生,终于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我秦霄居然能从一千多年后来到你的眼前,亲眼目睹你的真实颜貌,又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走向衰亡,最后在盛容的葬礼里,开始你的水恒的沉默……不管怎么样,我真的感到很幸运!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今后的几十年里,只要我秦霄不天折短命,这大唐的历史,必定会留下我浓墨的一笔,也算是时你知遇之恩的回报和些许期望的应答吧! 第226章 小人告刁状   武则天的灵柩,还要在洛阳停放数月,等待乾陵这边的工事完备,才能葬进去。于是,李显带着百官皇亲与外邦使臣,一起到洛阳祭奠她。   秦霄留了万雷领三千万骑在长安护卫安乐公主,自己则领着剩下的近一万人,随侍李显出发前往洛阳。而且这一次,他与李多祚同时被任命为“侍辇”,就是登上龙凤车辇,随侍在皇帝与皇后左右。一般不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功臣,是不会有这等殊荣的。这样虽然是出尽风头,可是沿途没了一点人身自由,时刻像个雕像一样站得笔直,做出威武雄壮的样子,着实有些苦闷。   李裹儿自然没有跟来,安乐公主府上就派了个武崇训做代表。李显与韦后沿途都言语稀少,各自一脸的郁色。秦霄看得明白,李显么,更多的是因为武则天之死在伤心;而韦后,则是牵挂着李裹儿了。虽然这些年来,高高在上的武则天常常让李显魂不守舍战战兢兢,但他打心眼里也还是个孝子,如今母亲去世了,难免会一阵悲伤。   好不容易到了洛阳,张仁愿的麾下右威卫摆开了阵势迎接皇驾,数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洛阳城,前往上阳宫拜祭武则天。   秦霄和李多祚,一个金盔金甲,一个银盔银甲,随侍在皇帝左右,一起到了上阳宫,武则天的灵柩前。   灵堂再怎么布置,尽管极尽奢华,但仍然显得沉闷和压抑。宽阔的上阳宫宫殿大堂里,武则天的灵柩静静的躺着,冷冰冰,硬梆梆。堂外就是臣子皇亲和使臣的庞大队伍,却是静静的没人发出声音。   李显与韦后纷纷换上了孝服,跪到武则天灵柩前磕头祭拜。相国寺的和尚们,嗡嗡的颂着佛号。香龛里溢出一股股的清烟。秦霄看到,李显虽然尽力保持着平静,但是脸上还是有了泪痕,表情哀怨痛苦。   李显祭拜过后,便是太子李重俊、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等一些人,依次进拜祭香。李重俊与李旦的表情比较麻木呆滞,唯独太平公主,哭得稀里哗啦的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了。秦霄和李多祚好不容易连劝带拉的将她扶起,她又扑到了棺椁之上,拍着棺椁哭喊起来——“娘,我是太平,您的女儿令月啊!”   “娘,女儿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哪!”   “娘——”   此刻,位极人臣的公主太平,只是一个失了母亲的女子而已,那种痛彻心扉的哀恸绝不是装出来地。她这样一哭,惹得李显和李旦也跟着呜咽起来。一起走到太平公主身边,低声的劝说,好不容易将她拉到了一边。平常华贵袭人的太平公主,也穿上了朴素简单的白色孝服,和她的丈夫武攸暨一起跪侍在灵柩旁侧,眼睛通红的抽泣着。   接着,就是以张柬之等人为首的一帮儿朝臣进来祭拜。数十人为一组,齐齐的跪叩。礼仪方成,姚崇突然冲到灵柩前。大呼“陛下”痛哭失声就跪了下去,以头撞地磕起头来,哭到伤心之处,还爬到金质棺椁边以头撞棺,简直比死了自己的老娘还伤心。   秦霄一直侍立在李显旁边,清楚的看到,韦后的眼睛里闪出一股怨怒之色,连李显也面露不快,心里不由得惊道:这姚崇,难道傻了?就算是伤心也要藏在心里嘛!当着皇帝和李旦这些李家王公的面,痛呼武则天作“陛下”,哭得如丧考妣,不是自找麻烦么?人家李显李旦和太平哭,是为了表示孝心,你这么哭那可就不对味了,大有出政治风头的意思啊!现在朝中的情形可是微妙紧张得很,武则天刚死,以武三思为首的武家势利仍然占据着上风,刚刚恢复江山的李家大有笈笈可危的态势。人人都主动回避谈论武则天,唯独这个姚崇!……   群臣也纷纷面露惊骇之色,张柬之等人连忙将姚崇给劝住拉了出去。   祭礼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庄严而又沉默,只是人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姚崇这老小子,肯定麻烦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秦霄腿脚都有些酸麻了,才被李显放走,让他去休息,换了千牛卫将士到灵堂外随侍。   秦霄来到万骑的临时帅帐里,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着帐外的寥寥夜幕,不由得想到了李仙惠。照今天的祭礼情况来看,幸亏没有将李仙惠带来洛阳祭奠武则天。不然她一时忍不住,像太平公主那样的痛哭失声,岂不是要完蛋。   还没休息多久,就有万骑卫士来报,说有人求见。秦霄叫请进来,入眼一看,是李隆基。军营和帅帐可不是能随便闯的地方,谁来了也要按规矩通报才能进来。   李隆基一屁股坐到秦霄身边,长吁一口气:“跪了一天,累死我了。今天是陛下和太子一家守夜伴灵,明天就轮到我家了。”   秦霄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那没办法,谁让你是皇孙呢。我和李多祚才惨,从长安站到洛阳,再从祭礼开始站到现在,一动也不能动,都快变成雕像了。”   李隆基哂笑一声:“谁让你是红人呢。对了,今天姚崇突然闹那么一出,你认为他是什么意思?”   秦霄看了李隆基几眼,反问道:“那你以为呢?”   李隆基锤了锤腿:“依我看,他这是故意地。”   秦霄说道:“那就是说,他是刻意做秀了?这算什么意思,难道不想在朝堂上混了么?”   “做秀?有意思的词。”   李隆基笑了笑:“他可算是聪明人了。现在么,朝堂之上的情形,那是人人自危。李家,武家,和韦后一党,三派势力纠缠争斗,谁也不知道该站到哪一边。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武三思与韦后纠结到了一起,我们李家皇族正统反而落到下风了……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在担心,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恢复的李唐江山,又要改名换姓了。”   秦霄讪笑几声:“不会吧,哪里有那么容易。你是不是太悲观了一点?”   寿隆基撇着嘴摇摇头:“难说啊!我从来就没有悲观过,只是一直在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尽最大的努力。可惜,我现在根本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亲王。我父亲吧,也不肯冒头主事。太尉不当也就罢了,当个宰相还十天半月地不在朝堂上露下头,还三令五申不要我们几兄弟,与朝中的人有过多来往。我这心里,着实有些急呀!”   “算啦。急是急不来的。”   秦霄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形势,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扭转得了的。”   “可是姚崇呢?他可是大人物吧!”   李隆基不禁有些气闷:“没事这么闹一出,明显是不负责任嘛!自己倒霉不要紧,可是他若是被排挤掉了,拥李势力可是会大打一个折扣。”   秦霄皱起眉头。沉默不语。心里想道:姚崇的情形,倒是跟我很像,都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最初他是在兵部担任郎中,大周与契丹开战的时候,兵部极其繁忙,唯独姚崇将公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一向爱才的武则天就将他提升为兵部侍郎,后来又转来刑部尚书,位列宰相。要说他感怀武则天的知遇之恩做出这样的主动,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今天的这场做秀,还真的如同李隆基所说,有些不负责任了。   场面安静了一阵,李隆基开口说道:“大哥。你跟张柬之、姚崇这些人比较熟。不如,你去他们那里探探口风。看他们有什么举动吧?”   “行,去走走看吧。”   一些重臣都被安排住到了上阳宫偏殿里。李隆基走后,秦霄独自一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张柬之的住所,见到了张柬之。   张柬之似乎更显得老了,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一副疲态。坐在大椅上,有些乏力的对秦霄说道:“秦老弟,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事么?”   秦霄拱手行了一礼,报歉道:“阁老,深夜来打扰你休息,真是罪过。可是,秦霄有一些事情不太清楚,想请阁老指点指点。”   张柬之轻叹了一口气:“是姚崇的事吧?”   秦霄点点头:“正是,姚大人贵为宰相,今天的举动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秦霄不知,他这样究竟是何用意。”   “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   张柬之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不过,前不久我和袁恕己等人,约他一起上书陛下,劝陛下废后,姚大人是拒绝了的。”   “哦?”   秦霄心里不由得暗暗惊疑:看来这姚崇,跟张柬之这些人还是有些区别的。说他明哲保身也好,胆小怕事也罢,像张柬之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姚崇,的确是个聪明人,至少懂得先保护自己,这点,倒是跟我很像,呵!   张柬之接着说道:“姚大人与圣后感情深厚非比一般,他这样或许也就是感情真挚的宣泄吧。不过,我刚刚接到了皇帝的谕旨,要阁部商议废了姚崇的相位,贬出长安……”   “啊?”   秦霄不由得惊道:“居然这么快?”   “是啊……”   张柬之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陛下,居然就在武皇的灵堂里下了这样的谕旨,而且是要阁部下令,并不是以圣旨的形式。这也就是说,皇帝想要避嫌,又要治了姚崇。”   “避嫌?”   秦霄心里暗暗思索道:避免背上打压武则天旧臣的罪名么?还是,这根本就是韦后找的一个借口,趁机打压拥李重臣?再或者,姚崇自己也有意离开长安这是非之地,调任地方求个安生太平?   “秦老弟,你最近呀,也要谨慎着点。”   张柬之压低了一点声音:“有人告你的刁状告到了御史台你知道么?”   “什么,不会吧?”   秦霄一半惊愕一半哭笑不得:“告我什么呀?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干!”   “既然是刁状,那什么莫须有的事情都能告了。”   张柬之说道:“告的你在军中和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收买人心暗藏蛊惑。”   “不会吧,这也算罪名?”   秦霄不由得有些气闷,心里寻思道:不会就是因为,我动用了自己的私房钱,给左卫率的开工资和发奖金这事儿吧?   秦霄有些郁闷的说道:“是谁告的?”   张柬之眨了眨眼睛,瞅瞅窗外无人,才低声说道:“南衙大都督,韦温。”   秦霄不由得气愤的一拳砸到了桌子:“这狗贼!前些日子,我在延兴门和他有过一点点过节,就拿这种事儿来栽我!”   张柬之奇道:“他刚刚到南衙没几天,你怎么跟他有了过节?”   秦霄郁闷了一阵,将那天在延兴门时,派邢长风和特种营了出城护送大长公主的事儿,跟张柬之说了个清楚。   张柬之抚着须髯静静的听完,微微的点了点头:“事关三品朝臣大员,状纸直接递到了御史台,然后刚刚才到了阁部。立案审查是肯定的,不过估计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韦温这个人你要多注意一下,现在有韦后撑腰,是什么事儿也敢干。”   秦霄剑眉竖挑,心里恨道:南衙鼠辈,居然给我下这种阴招!给老子记住,千万别犯什么事落在我手里,有朝一日,一定亲手治了你!回头一寻思,这个韦温既然是韦后的兄长和心腹,他这样干,不是韦后的意思吧?将我排挤走了,北衙又可以安插亲信进去,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呀!   张柬之看着秦霄面带怒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人在朝堂,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现在风头正盛,难免有小人中伤。树大招风么,自己多注意就是了。还有,你派特种营护送大长公主一家,应该是太平公主的意思吧?虽然情理和道德上说得通,可是章程上,又能挑出你的毛病——皇帝亲率,怎么能私自派出干别的事情呢?这事,你还是找太平公主去说一下,请她去找皇帝解释清楚。不然,可能又会授人以柄,被告刁状了。”   秦霄闷哼一声:“多谢阁老,秦霄知道了。” 第227章 蒙生退意   武则天的祭礼持续了数日,直到腊月二十五才算告一断落。在这期间,秦霄一直都闷的陪在李显身边,或白天护驾,或黑夜陪侍守灵,寸步不离。   姚崇飞快的被贬,到毫州当了个州刺史。一时弄得有些人心惶惶。与此同时,韦后(或者名义上说是李显)在灵堂里做出了第二个令人惊讶的决定,任命韦后的面首宗楚客为中书令,封郢国公,拜为宰相,迅速占据了姚崇离去后留下的空白,而且“中书今”这个大到恐怖的官职,直接还压过了张柬之,差不多与位齐三公的武三思并肩了,成了皇帝最亲密的私家顾问。   看到这种情况,所有的朝臣几乎都要抓狂了——全世界都知道宗楚客是韦后的面首,唯独一个人不知道,偏偏这个人就是皇帝李显。而且李显还将那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弄到身边当成铁胆忠心的左膀右臂!   秦霄的郁闷就更不用提了。自从姚崇走后,所有人都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就是熟识的官员见了面也不打声招呼。想去找张柬之说说话,老头子也是避不见客。每天除了花一半的时间守在李显那个大乌龟身边,其他的时候就只能回帅帐里睡大觉,简直是度日如年!   还没等摆驾回长安,李显又听了武三思和韦后的主意,任命武三思的连襟——纪处讷为太府卿。太府卿可是九卿之一,同时,这个纯粹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家伙,就这样做到了宰相!   回长安的路上。秦霄依旧侍辇而行。看着李显一副老实敦厚毫无帝王霸气的样子,心里是又恨又怜。真不知道该痛恨这个糊涂软弱的君王,还是可怜这个老实敦厚的岳丈。   一路无语,回到了长安大明宫,已经是傍晚。秦霄终于卸下了一负重担,逃一般的离开了皇宫。   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讨厌这个乌烟瘴气妖邪鬼蜮的皇宫!   回到家里。最先迎上来的是邢长风。多日不见,彼此见了很是亲热。邢长风简单说了一下护送大长公主去太原的事情,算是圆满完成。特种营的将士们也都回了北衙休息。秦霄抚着邢长风的背说道:“长风,虽然我们认识的日子不长。可是出生入死的事也都经历过了。这么些日子以来,你跟着我当真是有些屈才了。要不,还是给你谋个职务吧?”   邢长风连忙说道:“将军,长风早就说过了,真的是不愿意当官儿。当初一个七品的捕头都做不了,哪里还做得大官?长风跟在将军身边,心里踏实。安心。”   秦霄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要是我不做官,成了平民呢?”   “哦?”   邢长风皱了皱眉:“将军莫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不错。的确是有了一些打算。”   秦霄叹了一口气:“或许,我早该看清楚事实做下这个决定了。有些事情,现在正在考虑中。但是长风兄弟,我不得不为你还有其他的兄弟们想想了,我若是离了朝堂离了长安。你们大家的出路前景……”   “将军,您不用说了。”   邢长风抱拳道:“哪怕将军回到老家当个农夫,长风也愿意跟随将军身边为您扛锄头。将军的事,长风不敢过问。只想说一句,不管将军做什么,到哪里,都不要弃了长风的好!”   秦霄激动的伸出手:“好兄弟!”   邢长风一掌拍着迎上去,二人紧紧握到一起。   早已有仆人进到后堂报信给了李仙惠等人,此时己经到了正堂,静静的看着秦霄和邢长风奇怪地举动。秦霄转眼看到李仙惠,快步跑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抱起来:“老婆大人,我回来喽!放假过大年喽!”   说罢将她抱着飞旋的转了几圈,吓得李仙惠咯咯的又叫又笑。   李仙惠好不容易脚沾了地,有些晕乎的晃了晃头然后说道:“放假啦?”   “嗯。”   秦霄对身边的墨衣紫笛也点头笑了笑:“明天最后上一次朝,然后三品以上朝臣就可以休假了,只需要派人在机要部门值班就行了。我这个大都督么,就坐在家里听值班的人汇报一下情况就可以了。”   “那好呀,呵呵!”   李仙惠帮着秦霄取下头盔、披风,“最近这阵子,大小的事儿忙个不停,就没见你休息过。累了,好好休息吧!”   “是啊,我的确是累了。”   秦霄喝了一口紫笛递上来的茶水:“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休个长假,回江南老家去。”   “啊……”   众人一起纷纷的惊愣的叫出声来。李仙惠坐到秦霄身边:“老公,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突然吧,想了好久了。”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不过现在还不是很确定。这件事情,过了年再说吧。最近这几天,我们就放肆的逍遥痛快吧,什么事情也不要想了。”   紫笛顿时眉开眼笑:“太棒了!我可以从早到晚的打麻将了!”   墨衣嗔怪的在她头上赏了一个脑奔儿:“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想想正事。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我才不要嫁呢!”   紫笛赖皮狗一样的抱住墨衣:“我就一辈子陪在姐姐身边!谁也不嫁,嘻嘻!”   李仙惠笑道:“那你姐姐要是嫁人了怎么办呢?”   “那我也不管!”   紫笛像条小狗一样,头在墨衣身上蹭来蹭去:“姐姐嫁到哪里,我也跟着去!”   墨衣一脸怜爱的笑意轻搂着紫笛:“真是受不了你……好了快别闹了,成什么体统。”   秦霄看着这对姐妹,不由得打从心底里泛起一阵笑意:多好的一对儿双胞胎呀!要是将她们生生的拆开来,还真是挺残忍地。幸好当时没强扭着让紫笛嫁给李重俊呢。也幸好李重俊够给我面子,没有硬来。墨衣不同于李仙惠与上官婉儿,是一个感情很深沉很内敛的人。虽然我知道她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是谁又能摸得清她真实的内心世界呢?   晚饭过后,秦霄终于有机会坐下来亲自打一阵麻将了。没想到,他这个大“宗师”,居然也不是李仙惠和墨衣的对手。和紫笛一起输了个一塌糊涂。不由得时时大喊“手气与技术无关”。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晚上的温暖被窝里,秦霄和李仙惠爱意缠绵欲焰高炽,大冷的天。两人身上都折腾得大汗淋漓。   李仙惠缩在被袄里趴在秦霄胸前,双眼如同清水玲珑的看着他,轻轻拨弄着秦霄下巴上的青胡茬儿,低声说道:“老公,是不是在朝廷里遇到什么大事了?”   秦霄的手抚着李仙惠裸露的光缎般脊背,轻声说道:“没有呀。怎么了?”   “又睁眼说瞎话。”   李仙惠轻轻的拽了一下秦霄的耳朵,假愠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有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要拿出来一起分享。不能自己闷在心里。”   秦霄怜惜的笑了笑:“其实不关我什么事。只是现在朝堂上,有点儿乱。所以,我就寻思着是不是以退为进,先离开长安的好。这些天在洛阳祭拜武皇,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宰相姚崇被贬,然后又有两个奸险小人被提拔了起来当了宰相。”   秦霄还是将韦后面首与自己被人告刁状的事隐瞒了下来,免得李仙惠听了忧郁担心。   “就这事儿呀?不会吧。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李仙惠轻轻的嘟着嘴:“以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蒙生退意地。不过也算了,反正呢,我现在只是一个居家的妇人,管不了太多你朝堂上的事儿。只是呢,不管你决定留在长安,还是回江南,我都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如果那些奸险小人要打压你,我就跑去见父皇和母后,让他们帮你出气儿!”   “呵呵,真是好老婆。不过,我若是打架打不过人了打老婆帮忙,肯定会被人笑话。”   秦霄在李仙惠丰满翘挺的屁股上捏了一把,惊得她一尖叫一声,然后坏坏地笑道:“所以呢,我是不会让你替我出头的。不过,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当公主,我也不拦着你。”   “我开玩笑呢,你生气啦?”   李仙惠摇头秦霄的脑袋:“别生气生气,我说着玩的呢!”   “没有呢!”   秦霄一把搂住李仙惠:“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早朝呢。而且,我还准备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谁呀?”   “你姑姑。太平公主。”   第二天的早朝上,秦霄看着排在前列的宗楚客和纪处讷那两个鸟人,就心里好一阵不痛快。长还是都长得像模像样,但那副小人得志谄媚奴颜的嘴脸,着实讨人嫌。张柬之和袁恕已等人也相对的沉默了许多,一直就是在武三思和宗楚客你一唱我一合的在朝堂上出风头,歌颂皇帝大仁大孝,粉饰太平假装强大。   秦霄闷头着不再理会他们说些什么屁话,好不容易挨到了散朝,忙不迭的逃了出来。然后去了一遍北衙,将羽林卫、千骑和东宫六率的将军都召集了来,交待了一下朝廷放假期间的一些琐事,便让他们各自散了。他自己也不愿意再呆在北衙,骑上马就带着特种营的将士出了玄武门。   走在干冷的朱雀大道上,好不容易盼到一次放假的秦霄,终于感受到一点点的放松和惬意。就跟当初上学时一样,放个假,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用想着明天起早床了,打头心眼里放松下来。寻思了一阵,自己的事儿,还得去找太平公主说说。要见太平公主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上李隆基——他跟太平公主的关系可是密切得紧,平日里感情也很不错。   主意已定,秦霄便来到了十王宅楚王府,找到了李隆基。   李隆基的日子过得好不悠闲,大冷的天,居然独自一人在后院凉亭里抚琴。   一场大雪过后,足球场上的草皮已经全部冻死,只剩一些残余的草根。冷风掠过,一阵干硬的轻沙扬起,显得苍凉而萧瑟。   秦霄缓步走在回廊上,慢慢朝凉亭走去。远远听到那琴声,虽然轻扬飘逸,却透出一股淡淡的沉闷与压抑。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身上背负了极重的担子,奋力向前却感觉力不从心。   秦霄走到李隆基身边,在他身后静静的负手而立,听他旁若无人极为投入的弹着琴。   那是一面形式古朴的古筝,深棕色的琴身,有一部份还有烧过的痕迹。秦霄不由得惊疑的低声道:“焦尾琴?”   李隆基双目微闭,下指如飞,琴调由低扬转作高亢,口中说道:“焦琴取于良才,良才出于烈焰。”   秦霄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意:焦尾琴的寓意,向来就是比喻良才不受重用,或是历尽磨难曲折。看来李隆基此刻,心情正郁闷着。三国时期,蔡邕听从火堆里听到这块良木被烧的声音!知道它是难得的好材料,于是将它抢救出来,作出这样一面流传千古的绝音好琴。没想到现在居然落到了李隆基手上。李隆基素来喜好并且精钻于音律,想来这面焦尾琴应该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弄到手。   李隆基弹到高潮之处,十指飞扬身躯急震,用情极深的长吁一口气,曲调嘎然而止,耳边余音袅袅。   李隆基转过头来,冲着秦宵微微笑了笑:“大哥识得此曲么?”   秦霄摇了摇头:“我只听出了其中的寓意。不过对于曲目,却是知识贫乏得紧,跟你这种王室出身的人没法儿比。”   李隆基低哼一声:“又在装逼——这首曲子,名叫《懊恼曲》南朝的齐明帝,请古琴高手王促雄所作,我前不久才将这古琴和曲谱弄到手。这不,在这里练习一下。”   秦霄在李隆基的身边坐了下去:“阿瞒,你也别跟我打幌子了。你心里,也感觉挺压抑,有些心事吧?”   李隆基漠然的笑了笑:“也只能闷在自己心里烦恼了,对一切都于事无补。对了,大哥来找我有事么?”   秦霄坐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勾响了一下琴弦:“我想你带我,去见太平公主。” 第228章 太平公主   李隆基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历来不太喜欢四处套交情的,这次是什么事情?”   秦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呀,只是为了保身。前不久我不是跟南衙大都督韦温有了一点磨擦么?这老小子,居然跑到御史台告了我的刁状,说我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张柬之提醒我,上次我派邢长风去护送大长公主的事,最好是请她向皇帝说清楚一下,不然也能惹来麻烦。”   “这事哦?”   李隆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现在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朝堂之上神鬼乱舞,妖气袭人。连你这样大功臣、皇帝身边的红人、三品大将军也要被人构陷栽赃,还有谁能安心过日子?大哥,这事还是我拜托你办的,我这就陪你去见太平公主。”   说罢,李隆基抱起焦尾琴,和秦霄一起离开了凉亭准备出府。   出了府门,李隆基见秦霄带着特种营,不由得对他说道:“你将特种营散了吧,就我们两个人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霄摆了摆手,让特种营的人先回自己府里,对李隆基说道:“去哪里?”   “罔极寺!”   秦霄纳闷的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是哪里的寺庙?”   “就在长安城里。”   李隆基畅然说道:“刚取的名字,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是太平公主为纪念武皇修建的。几个月前政变武皇退位后,太平公主就着手修建了,现在刚刚完成了一个大概。在城东,我带你去吧。太平公主肯定在那里。”   秦霄喃喃的低念道:“罔极寺……好奇怪的名字。”   李隆基说道:“《诗经·小雅·谷风》中有一篇《蓼莪》其中有言道‘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大哥,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么?”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我虽然念的书不多,但是《诗经》还是被恩师强逼着背光了的。这篇《蓼莪》说的是报答父母养育之恩。‘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无非就是说,太平公主很怀念武皇,很想报答她的恩情,但是现在时局纷乱,容不得她大展宏图完成这样的愿望,是这意思么?”   李隆基轻叹一口气:“算是吧。想不到,大哥不仅是我的知己,也能明白太平公主的心意。我那姑姑,现在跟我的心情可能差不多。眼看着朝局一天天坏下去,却有点有心无力,只好一个人静静的躲起来。逃避事非,修心养性。”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阿瞒,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你是在说,建议我也退隐下去暂时不要呆在朝堂上么?”   李隆基呵呵一笑:“我就说吧。我这点心思,瞒不过大哥。大哥,从一开始,在神龙政变以前,我和太子就和你聊起过。大哥的生死存亡,不仅仅是事关个人,对我们整个李家、朝廷、天下,都十分的重要。后来的神龙政变,不就印证了这一点么?如果没有大哥查清了二张的案子,后来又身先士卒统领左卫率一骑当先杀进大明宫,哪里会那么容易恢复李唐江山?现在,仍然是这个状况。其实大哥完全可以学一学姚崇,暂时离开长安,到地方上混一段时间。”   秦霄不由得笑道:“你很阴险嘛,阿瞒。前不久,你还大骂姚崇不负责任呢!”   李隆基笑道:“当时我不明就理嘛!前两天,我从父王那里,看到了姚崇留给了我父王的亲笔书信。”   “留给相王?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永远效忠于李唐天下,若有驱驰,随时听候调谴。同时表明了意图,是要韬光养晦先保得有用之身。”   秦霄郁闷道:“他可是聪明地闪人了。要是都像那样,朝里的人不要走光光?”   李隆基无奈的笑了一阵:“有什么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大哥所在的北衙,可是韦后一直盯着的一块肥肉。你和太子以及我们李家人的关系,她肯定是知道的。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若是不把皇城禁卫交到自己人手里,她是不会安心的。万一我们什么时候再闹个神龙政变这种事出来,她就要追悔莫及了。所以……大哥,虽然姚崇这种行为有点惹人非议,但是,我劝你也这么做。”   秦霄道:“不瞒你说,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被削权、罢官,还有可能跟皇帝和韦后撕破脸,还不如主动让贤,空出这个茅坑来让他们的人去蹲好了。也好为自己将来重返朝堂埋下个伏笔,至少不会像姚崇那样显得难堪了,你说呢?”   李隆基点头:“有道理。大哥是个有见识有主见的人,我可能有些多嘴了。不过,就算是退,也得退得体面光鲜又不露痕迹。现在我们就去问一下太平公主的意思吧,她现在可是为数不多的能在朝堂里说话有份量,而又能帮上我们的忙的人了。”   罔极寺到了。   崭新而庄严华丽的寺庙,一点也不比洛阳的白马寺和大明宫的护国天王寺差。白玉石雕彻的走道栏杆,巍然屹立的四座庙殿,分别是韦驮殿、金刚殿、大雄殿、睡佛殿。巨大的佛像,几乎也可以算是长安城里最大的了。院中一株硕大的牡丹,据李隆基说,到时候能开出一千二百朵花来,不但开花繁茂,且花色有浅红、深紫、黄白等六七种颜色。寺中的画壁上,有尉迟跋质那、尉迟乙僧、周日方、尹琳等名师的壁画多幅,全是武则天生前喜好的东西。   僧伲通报后,将二人领到一间清净的禅院。正准备敲门问安,里面太平公主淡然却很有几分威严的说道:“进来吧,不用敲门了。”   秦霄和李隆基轻轻的拉开门走了进去,脱去靴子,坐到了太平公主身前的案桌前。   桌上平摊着一本经书,放一尊小木鱼,焚着一鼎香。太平公主一如往日的雍容华贵,此刻正跪坐在蒲团上微闭着双眼,手上捻着一串佛珠,低低地颂念着经文。   李隆基和秦霄一起跪坐了下来,匍下身去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姑姑,我们并非有意打扰姑姑清修。请姑姑恕罪。”   秦霄也道:“请公主恕罪。”   太平公主睁开眼睛,脸上漾起微笑:“若是一般人,想打扰也是打扰不了的,我根本不会见他。说吧阿瞒,你和秦将军来找我。有事么?”   “有。”   李隆基也开门见山:“事关秦将军荣辱进退,侄儿想请教一下姑姑的意思。”   太平公主一直笑容淡淡:“秦将军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你们想问什么,说吧。秦将军,你自己说说看。”   秦霄便将有人告刁状、护送大长公主一事跟太平公主说起。   太平公主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人告刁状也就罢了,护送大长公主那是我的意思。莫非那些人也不清楚么,非要来找你的茬儿?其实,所有的借口,无非就是想将你挤走,这我早就知道地。秦霄,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希望你听了不会太生气。”   秦霄一皱眉:“什么事?”   太平公主说道:“前不久,就在安乐公主出了那件事情以后,韦后就大发雷霆,一定要撤了你这个北衙大都督,至少撤去你万骑使之职。因为她以为,皇城之内出这种事情,跟你护卫不周脱不了干系。可是一直对你十分信任的陛下这次却没有听她的,依旧让你留在原职上。因为这事,韦后很是让陛下难堪了几次。这种话,陛下也就只对我说起过。说白了,韦后就是想让她的兄弟韦元当万骑使。若不是李多祚在右羽卫多年深得将士之心,她也早就撤办了李多祚了。于是,只好拿你这个新人来开刀。”   “原来是这样……”   秦霄郁闷地说道:“我说这韦温,怎么无缘无故地就跟我耗上了,而且还因为一点破事儿去告了刁状,原来一直是韦后的意思。公主殿下,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太平公主也轻叹一声:“皇帝虽然是我亲哥哥,对我也是极为信任,但是枕边风吹起来,是谁也挡不住的。你还是……主动让出万骑使之位吧,免得惹祸上身。至于告刁状和护送大长公主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帮帮你。前提是你主动请辞万骑使,这些事情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霄和李隆基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一脸的愠怒之色。   太平公主继续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前日里姚崇那么做,其实也就是我的意思。”   “啊?”   二人同时惊讶得叫出声来。   “是的,是我叫他这么做的。”   太平公主波澜不惊的说道:“姚崇是个难得的人才,办事干练果敢,极有主见。他在朝中跟张柬之等人的关系太深,我恐怕他难以自恃,跟着张柬之等人干出傻事,所以让他自找了这么一个没趣。然后我再抢在韦后之前对皇帝说起,让他贬了姚崇,免了韦后借题发挥将他栽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秦霄,你自己也想想清楚。”   秦霄思索了一阵,说道:“公主殿下,我若是主动辞官请求归隐,恐怕不太合适吧?”   “当然不合适,你才多大年纪,这做得太明显了,会挑起不必要的争端。”   “那公主殿下有什么建议么?”   太平公主淡然的笑了笑:“一步步来吧,韦后不是要你手中的万骑么,你给她就是。失了万骑,你这个北衙大都督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空壳子了,到时候对她造不成什么威协,她也应该不会再把你放在眼里。等到时机成熟,你就找皇帝请求调职,我再到皇帝那里帮你说几句,调到江南吧,让你回故乡去,好好的韬光养晦养精蓄锐。”   秦霄缓缓的点头:“明白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多谢公主殿下提点。”   太平公主微笑:“这没什么。秦霄,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比起姚崇,你更有可塑性。假以时日多加磨练,到时候入朝为相、出阵为将,都难不倒你。母后在世之日,对你十分的倚赖器重。我相信,我母后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所以,你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放心吧,放着我太平没有倒下,就不会有人能动得了你。眼下不过是迂回避锋的策略,你要时刻准备再回长安,为国效力。你这样的人才,岂能空老于林泉,暴殄天物!若是这样,且不白白枉费了我母后的一番美意和苦心?”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似乎太过于抬爱了,秦霄何德何能?”   太平公主继续微笑:“话已至此,你们去吧。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话,永远都只能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们明白么?”   “是。”   二人伏了一礼,退出了房间,拉上门。   出了寺庙,秦霄不由得啧啧的赞叹道:“太平公主足不出户,所有事情皆在掌握,正是厉害!”   李隆基有些得意的说道:“要不我怎么肯带你来见她呢?因为我知道,我这个姑姑,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办法有主见。”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好啦,大事心里有了着落,总算是能够安心过年了。等过了年朝拜圣上的时候,我就去找他辞了这万骑使的差事。管他是韦元还是韦方,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这万骑我拿在手上也玩得没意思。几个月前我还领着左卫率杀了两千名万骑的人,现在那里的一些将士,见了我就像是见了阎王一样,挺没劲儿的。”   李隆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要过年了,各种各样的礼仪祭祀又要忙晕头。大哥,你过年怎么安排的?”   秦霄翻身骑上马:“我的安排可就爽了。李嗣业、万雷等一些人,包括特种营的兄弟,全都在我家过年,热闹着呢。也没有什么繁琐的祭祀礼节,就图一个安逸和痛快。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打牌赌博听曲赏舞,闲来有空就逛逛热闹的西市,出城领略一下八百里秦川的美妙。”   李隆基听得一愣一愣,十分眼红的说道:“我可不可以来窜门凑个热闹?”   秦霄大笑:“我若是能挡住你,你也就不是阿瞒了。来吧,记得多带金银,要是输光了可没有谁会借钱给你。大过年的,谁愿意有人借债呀!”   “真没义气!简直就是没人性!” 第229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下雪了。   秦霄穿着李仙惠在西市买来的大红皮袍,站在西跨院的凉亭里,手里拿着的一壶酒,已经有些冰凉了。   彻骨的寒风一丝丝的钻进脖颈里,秦霄不由得感觉一阵凉意,轻轻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不由得想道,差不多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好离了彭泽往长安来。一路上风霜雨雪哪里感到过寒冷。现在整天锦衣玉食的养尊处优,就连皮袍兽裘的裹在身上也能感觉到冷了。其实他心里知道,与其说是身上冷,倒不如说是那股打从心底里升起的一股寒意,让他浑身不舒服。   半掩的客厅大门处,传出一阵嚯嚯的麻将声和李嗣业等人的大声喧吵。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朝廷给三品大员们发下了极厚重的年礼,山珍海味美酒佳酿,足足拖了几车儿回来,够这些人吃喝一阵的了。而且之前李仙惠也带着墨衣紫笛等人,在西市来了一个疯狂大采购,差不多花掉了之前在赌桌上赢来的三成“暴利”近一千两白银。那些吃吃喝喝的自然是不必说了,早已是将地窑、厨房里塞得满满的,连喝酒用的酒具,也全都换了新的。用李仙惠的话来说,就是新年来了,总得要有新的气象。咱们现在安了家,就得有个家的样子,什么东西都得置好了。   秦霄伸出一只手,接到几片雪花。迅速地融化在手心里,留下一阵冰凉,牵了牵嘴角苦笑的想道:成家?我若是告诉她们,等过了年没多久又要离开长安。到时候这栋宅子还不知道是谁住进来。也不知道,到时候仙儿会是什么想法?算了,过年的这段时间,我是不打算跟大家提起这件事情了,免得扫了兴致。以前武则天还在的时候多好。虽然有二张犯难,但只有武则天不生病,朝廷乃至整个国家总是有个主心骨。哪里像现在这样子,三派纷争闹个没完。李显又是个活脱脱现世版地扶不起的阿斗,真是惹人心烦!   秦霄略有些沉闷的吁了一口气,将酒壶放到亭中的石桌上,走下亭子抓起一把雪弄成个雪球,朝前面的积压了一大片积雪的大松树砸去,顿时扑嗽嗽的倒下一大片积雪来。   秦霄莫名其妙的呵呵笑了起来,心中的抑郁之气消散了许多。看到那抖落积雪展露出绿意的松树,不由得就想到了李隆基。这个历史上的唐明皇,认识他的这一年里,也算是对他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表面看来,就是一个喜好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可是实际上,心里想的事儿比谁都还多。相对于李重俊,他更显得要沉稳老练而且有主见得许多。可是事实就是,现在就是李重俊当着太子,跟李隆基扯不上什么关系。犯不着我现在去对他们说——哦。历史上应该是李隆基当皇帝的,李重俊你没戏,而且还有可能会惨死。天,这对哥们肯定会将我撕了。眼前的这个历史,真是越来越有点看不懂了。说它一成不变吧,偏偏又多了我这个异数,神龙政变由我挑起来了;说它变味了吧,可是绕了一个大圈子,事实又回复到了本来的轨迹。早知道当初跳个伞会被踢到唐朝来,恶补一下相关的历史知识也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得积雪“骨骨”地响,秦霄回头看了一眼,一袭墨黑的长袍,淡静如水的墨衣正朝自已走来。   秦霄蹲下身去又捏了个雪球砸出去:“墨衣,没有打牌了么?”   墨衣走到秦霄身边:“让妹妹打去了。她呀,今天忙活了一天打理府里的事儿,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就急忙忙的跑来争位子了。”   秦霄侧过头看了墨衣一眼,皓齿红尘面带微红,跟李仙惠完全是不同类型的女子。薄薄的嘴唇,略有一点上扬的凤眼,眉心也从来不贴花钿。而且她总是穿这种干脆利落的胡服,一口宝剑时常不离左右,时时都显得英姿飒爽,一股淡然而又坚定的自信,总给人一种和气但又不容欺犯的圣洁。   秦霄微笑说道:“墨衣,其实你若是穿起女儿装,应该是极漂亮地。”   “哦……”   墨衣的脸上,居然泛起一阵红晕,避开秦霄的视线看向那株松树,有些避重就轻岔开话题的说道:“可能从小习惯了吧。将军,你最近有什么打算么?”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往凉亭走去:“能有什么打算,日子依旧这样过下去。”   墨衣不紧不慢的跟在秦霄身后,轻声说道:“但墨衣却看出,将军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似乎在考虑什么大事,对么?”   秦霄看了墨衣一眼,拿起酒壶摇了摇,还有一点,于是倒出一杯酒,自顾饮了下去。   “凉了,喝了伤胃。我去给你换一壶暖的……”   墨衣见秦霄没有回答问题,以为自己唐突了,便准备寻个借口离开。   秦霄开口叫住墨衣:“墨衣,有些话呢,跟仙儿反而不大好说。我们就当是聊聊天,跟你说说吧。或许会有些沉闷繁琐,你愿意听么?”   “当然愿意。”   墨衣肯定的点点头,面上微露喜色:“其实墨衣看出,将军这几天心情其实并不太好,就算是打牌玩乐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我问仙儿,她也说不出个大概,只是说将军正打算着,过年了可能会辞官回江南,兴许就是为这事烦心。”   “那个算是一部份吧。”   秦霄轻轻的搓了搓玩雪团时冻红的手:“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仙儿。”   “哦,怎么说?”   “你可千万别把这些话告诉她。”   秦霄无奈地说道:“现在朝廷上吧,真的挺乱的,人人自危。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韦后——仙儿的母亲乱政。而且,现在大明宫里。可以说是淫乱之极,皇帝也戴绿帽子——绿帽子,懂么?意思大概就是……韦后招养面首。同时,韦后呢,又排挤朝臣,安插亲信,大有做第二个女皇的野心。我担心这些事情让仙儿知道了,她会受不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墨衣轻轻的点了点头:“是不能告诉她。再怎么说,那也是她母亲呀……而且,前不久我刚刚听到一些消息,说是安乐公主疯了。这种事情,也不要告诉她的好,仙儿心肠极软,要是知道了准又担心。”   秦霄呵呵的轻笑:“想不到,你还挺了解仙儿。如果说这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只会让她忧郁和伤心,但是另外的事情,就会让她痛苦了。韦后要在朝中安插亲信,就瞅上了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于是呢,我就只能打算退隐下去,将我这个大都督的位置留给韦后的兄弟——也就是仙儿的舅舅来做。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又会要跟他们反目成仇。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也许没什么,朝堂本来就是你撕我咬的地方。只是仙儿夹在这中间,肯定就痛苦了。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开帝都远离朝堂,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仙儿的考虑。毕竟,她现在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不想让她痛苦。而且我打算,就算将来有机会再重返长安,我也不会将仙儿一起带来。除非……这里的事情全都摆平,一切尘埃落定。不然,我是没有那个勇气,让仙儿目睹我与她的亲人拼死拼活的。”   墨衣听完这些话,不由得怔立了半晌,呆呆的看了秦霄一阵,轻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甚至是嫉妒仙儿。因为她能够有你这么好地一个‘老公’,处处为她着想。将军,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你似乎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相同。换作是一般的男人,要么视女子为玩物,要么视为珍宠。只有将军,将所有人都当作是‘人’,不管是女子,还是奴仆。将军,你难道真的是来自于方外的高人么?”   秦霄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颤:好你个墨衣,厉害呀!平常少言寡语,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我若是告诉你,我是个来自一千多年后的穿越分子,你又会作何感想?   秦霄笑了一笑,索性说道:“其实,正如你所说,我是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的世界。我与你们任何人,都是不相同的。”   墨衣也跟着笑了起来:“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将军的一些想法和事迹了。既然将军来自一千多年后,那想必对大唐的事情知之甚详的了?何不给墨衣说来听听,就当是解闷儿也好。”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行哪,不过,这故事有点难编,比《白蛇传》难多了。因为我虽然是来自一千多年后,但是对历史却不是太了解。我只知道,大唐将会是中华历史上最繁荣和强盛的王朝。你墨衣呢,这辈子也一定会幸福美满,将来会生上七八个儿子十几个女儿,个个成为大英雄、大才子,或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咯咯!那我不成了一口母猪了!”   墨衣掩着嘴笑了起来,随即又仿佛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一般,红着脸低下头去,英气的脸庞,也显出了平常极少见的妩媚。   二人聊得正有趣,院门处走来几个人,入眼一看,还正是太子李重俊。   秦霄迎了上去:“哎呀,太子殿下。这都快年三十了,还这么兢业的跑到我府上来了,这手痒得紧么?”   李重俊看来心情还不错,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明天就年三十了。一到过年,我这当太子的就没那么多功夫抽空溜出来玩了,还不趁今天赶紧出来乐两把!废话少说,领我进屋,我知道阿瞒肯定也在你家里——哟,这不是墨衣么,今天真漂亮,过年好呵,给你个红包。”   墨衣笑嘻嘻的接过:“谢谢殿下!”   秦霄郁闷道:“凭什么我没有?”   “谁让你不是美女!”   李重俊一脸坏笑:“本太子的红包,历来只打赏美女。你想要,凭本事到牌桌上来拿呀。告诉你,我今天带了足足一千两黄金,铁了心来翻本!”   说罢朝后面一挥手,果然有几个随侍的小厮手里提着大钱箱子。   秦霄大笑:“那敢情好,大慈善家来了。不用我出手,我家里有现成的超级杀手帮我抢钱。不过我还是祝你手气旺旺,过年么,总得说点吉利的。”   李重俊一边朝大堂走去一边回头叫嚣:“就冲你这话,我今天非赢个钵满盆满不可!”   墨衣看着李重俊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其实太子是个挺不错的人。”   秦霄反问:“怎么,有点后悔没让妹妹嫁给他了?”   墨衣缓缓摇了摇头:“也只是个适合做朋友的好人罢了。要墨衣说吧,他兴许能干点大事,但是绝不是齐家的好男人。”   秦霄笑道:“人家是为了治国而生的,齐家么,对他来说便是微不足道了。”   “所以我才不让妹妹嫁给他。”   墨衣淡然说道:“和他在一起,指不定就会遇到什么灾难。他哪里会像将军这样,处处为自己的女人着想。”   说罢略有点尴尬的看了秦霄一眼,收住了话头。   秦霄装作视而不见,心里暗想道:敢情我成了墨衣眼中的“好男人”了。看来,上次和她在洛阳官道上的那一场患难,在她心目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嘛。   新年,就在哗啦啦的麻将声和醇酒佳肴的香气中,喜气扬扬而又幸福和美的度过了。所有人都贪婪的享受着眼前难得的殷实和舒坦。   只有秦霄心里清楚,这几天,或许就是在长安度过的最后几天安逸的日子了。等年一过,就会有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变故是肯定会有的,兴许还会有某些麻烦。现在身边的这些人,想要再像今天这样欢聚一堂,恐怕就难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报着这样的心态,秦霄也算是度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爽的新年。 第230章 丹书铁券   晌午刚过,一场暴风雪袭卷帝都,万事惧废。   不管是西市还是朱雀大道,都已经看不到人影。一尺多厚的积雪的大街上,随处可见被狂风吹倒的树枝,和民居屋顶上刮下来的碎瓦。   原定计划举行的南北郊祭祀也不得不推迟,三省六部和各阁、台、署、衙、监的工作,也一时几乎陷入停顿,连皇城禁卫也成了大问题。   这样一来,许多朝臣倒也乐得不用上朝理事,窝在家里也不用出门,反正地窑厨房里的东西一时也是吃不完的,美酒儿喝着,娇娘儿抱着。只苦了一些农户和商家,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可是让他们损失惨重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晴雪霁的日子,却已是正月初十。但是深宫中,却暴出一场更猛烈的暴风雪……   新年第一天上朝,秦霄来到西朝堂的时候,发现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奇怪。个个都是阴郁中带着惊恐,更多的是疑惑和愤懑。整个过年期间,秦霄为了求个安宁和避嫌,一直都足不出户,谁也没有去拜访,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家的府门。这段时间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真的是不太清楚。   但是,他也不想去弄清楚。知道得越多,掺合得越深,反而就会越麻烦。所以秦霄也就懒得找人去问,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上朝。   钟鼓楼的大鼓擂响了,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滞起来,纷纷一脸忐忑走出西朝堂。往含元殿而去。秦霄看到,袁恕己、崔玄暐等人,个个面带愠色,好似有一肚子的话要骂出来一般,气鼓鼓的走在最前,上了朝堂。   李显一如往日的憨厚傻态,坐在龙椅上乐呵呵的笑。可是满朝的臣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连秦霄也十足的震惊了一把——就在李显的身后。置了一席珠帘闱座,珠帘后,端坐着那个“名声赫赫”的韦后!   这个妖妇,居然搞起了“垂帘听政”!   排在前列的武三思、钟楚客等人,个个一脸地倨傲和得意,时不时的回头冷眼扫一扫百官。许多官员看到他们的眼神,好些正在低声议论和表示气愤的人,都纷纷禁声。低下头去。执着玉圭站得整整齐齐。   李显似乎觉得干了一件漂亮的事情,很是得意的说道:“即日起,朕特许皇后上朝听政。咳——众位爱卿,新年过得可好?新的一年了,我大唐还要倚仗各位多多出力。共创太平盛世呀!”   李显的话刚刚落音,张柬之马上飞快的转出了班列。年已八十的老头子中气十足义愤填膺的说道:“陛下,自古以来,凡妇人干政。无不是祸国殃民之初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请皇后回后宫主持内监事务。朝堂之上,仅陛下一言足矣!”   桓彦范、袁恕己、崔玄暐和敬恽也同时出班,齐声道:“臣等附议。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请皇后回后宫主持!”   秦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里惊道:看来,刚才在西朝堂,袁恕己那些人气愤难当,就是因为韦后垂帘听政呀!这五个家伙,看来是早就收到了消息商议好了的,今天一起出头直颜强谏。   天,新年第一次上朝,就闹出这样地大事儿——张柬之等人,终于忍不住向韦后直接宣战了!   李显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略略回头看了珠帘下的韦后一眼。韦后却是稳如泰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支言片语。   武三思大摇大摆地出了班列:“陛下,列位同僚。张阁老这话,可是说得有够离谱,莫非是在讽喻陛下的母亲、圣后陛下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张阁老也是圣后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吧?从一个州长史连连跃升做到宰相。如今却说出这等话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指桑骂槐的讽刺皇帝么?再说了,皇后天资聪慧仁德贤淑,人所共知天下皆闻。如今皇后不辞辛劳,肯为陛下分忧为天下谋福,实乃大唐之幸天下万民之幸。有何不可?”   李显面色稍喜:“梁王所言正是、正是。朕已有旨,梁王数十年来一心为朝功勋卓著,特赐为静德郡王,开仪府同三司,实封千户。”   此言一出,群臣无不惊愕:之前保留着武三思的王位,可以说是考虑到武则天的面子,和神龙政变时武三思有一些莫须有的功劳。如今武则天去世,李显马上将武三思正式授予为实封地大国郡王,列为亲王皇室,足以见得武三思现在是如何的得宠!而且李显虽然没有马上出言驳倒张柬之等人的上疏,但对武三思这样地褒奖,足以表明他今日的态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张柬之等人呆呆的杵在那里,个个面色铁青,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秦霄不动声色的站在后面,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张柬之这几个老臣,的确很忠心,但是太不讲究方法。这样硬着头皮顶上去要跟皇帝和皇后干架,不是拿鸡蛋磕石头么?你磕得再猛再狠,也只是自己一阵稀里哗啦的精彩破亡。愚忠……没有价值!太没有价值了!   秦霄很是有一股冲动要跑出去,将张柬之等人拉回来,但看到李重俊和李隆基警示的眼神,不由得又回想起太平公主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心中叹了一声,放弃了这个念头。   张柬之等人不依不挠:“陛下,臣等所奏,望陛下慎思而行!”   桓彦范更是气愤难当,朗朗奏道:“陛下,自古以来,后妃就是人伦之本,理乱之端。当年娥皇、女英旺了虞道,妹喜、妲己祸了夏商。究其原因,就是妇人不得干政!以阴乘阳,这是违天;以妇凌夫,便是违人。违天不祥,违人不义。是以古人云‘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万望陛下览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为重,下以苍生为念。令皇后回归后宫,不得上到正殿参政!”   李显有些不耐烦的看了这些人一眼,闷闷的说道:“朕知道卿等的好意和苦心。但是皇后也是出来帮帮我而已,这大唐天下,还是朕说了算。朕处理一国之事,颇有些劳累和力不成心,皇后精明强干,正好能帮朕理事,这有何不可!什么‘妇人干政祸国殃民’,这种话今后不可再提。朕念尔等是老臣是功臣,这次就既往不咎了。行了,这事不必再议。说起来,朕这里还正有一份赏赐赠予五位爱卿。”   张柬之等人早已个个气得像胀了肚子的青蛙,一听“赏赐”二字,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阵,不知道哪里乱来的风。   李显拿出一封圣旨交给身边的小太监:“宣旨吧。”   小太监清清嗓子,怪腔怪调的念道:“朕特赐张柬之进封为汉阳郡王、桓彦范为扶阳郡王、敬恽为平阳郡王、崔玄暐为博陵郡王、袁恕己为南阳郡王,并加特进,每人实封百户。钦此!”   事已至此,张柬之等人也只好乖乖的跪下谢恩。   秦霄心里总算是吁了一口大气:还好!张柬之等人这样闹,居然没有当场被拖出去砍了……   珠帘后的韦后,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什么话,却是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冽的微笑。杀气十足。   散朝后,张柬之等“五王”和一众朝臣,个个作鸟兽散,瞬间没了人影。   秦霄站在龙尾道前,看着巍峨宫殿城楼和磅礴的走道阶栏,突然有了一种很陌生、很迷惘的感觉——这样污秽的朝廷,我这官也做得如此的窝囊,还留在这里作什么?   什么也甩手不管了,速度闪人!   主意已定,秦霄一掀斗篷,抬脚朝含元殿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里,李显正有些气愤难当的坐在座椅上发闷脾气,看着眼前的一堆儿的奏折心里没来由的火大。一手横扫过去,将所有奏折、茶碗、笔墨都甩到了地上,对旁边的太监吼道:“拿去,都给我拿去!该给皇后的给皇后,该给阁部的给阁部。朕不看这些狗屁奏章了!”   正巧这时韦后走了进来,静静的走到一旁,去捡地上的奏章。   李显看到韦后,顿时没了什么脾气,嗫嚅道:“爱妃……朕也是,有些心烦意乱。”   韦后不动声色的继续捡着奏章,轻叹了一口气:“张柬之那些人,忒的可恶。他们莫非就想活活的累死陛下么。臣妾也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他们就紧张成那个样子。真是其心可诛!”   李显郁闷的一屁股坐下去,闷哼道:“算了,别说了。算起来,也多亏了他们,朕才能坐到这龙椅上。些许小过,能忍就忍忍吧。”   正在这时,秦霄来到了御书房外,小太监进去通报,半天才回出信儿来,说是皇帝召见。   秦霄走进御书房见过礼,看到地上的墨水和桌上杂乱的奏章,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不由得暗暗想道:来得还真是时候……李显看似发了脾气了,肯定是因为张柬之等人的事。我跟张柬之等人关系密切,我现在来请辞,应该能行。   韦后侍立在身后,李显勉强挤出笑意:“秦爱卿,特意来见朕,有事么?”   “陛下……”   秦霄拱手行了一记军礼:“臣特来请辞,求陛下免去臣的公职,放臣回归故乡田园。”   “啊!——”   李显不由得惊弹起来:“爱卿正当年少风华正茂,如何生出退隐归田之意?”   秦霄顺溜的扯起了谎:“陛下有所不知。昔日臣在梦中学艺时,师父曾反复告诫——若出阵为将,杀人不得过百。否则就要身败名裂死于非命,除非弃去荣华富贵,回归田园潜心向善,向天地鬼神求赦乞寿。臣算计了一下,前番神龙政变,臣刚好亲手杀逾百人,所以……”   韦后和李显同时惊道:“还有这等奇事?”   秦霄心中一笑:“正是!千真万确!我师父是世外高人,之前所言,无不应验。是以臣不敢托大。并非臣不誓死效忠陛下,只是臣若没了这副皮囊,那便万事皆休矣!不过,臣身边带的那三十骑卫,是臣一手训练出来的。虽然臣现在离了朝堂,也不敢让他们懈怠,所以肯求陛下,让他们跟随臣一起离朝,跟在臣的身边。也好将他们训练得好了,将来再回赠陛下,为陛下效忠。”   李显疑惑道:“正如卿言。你这样离开长安回归故里,得要多长时间呀?”   秦霄摇了摇头:“臣不知……到时,只好听从师父他老人家冥冥之中地指点方知详情。”   身后的韦后却露出笑容来,对李显说道:“陛下,像秦将军这样的人才,实在是我朝至宝,怎么能让他夭折呢?不如,陛下就准了他吧。待秦将军的罪业消得去了,再将他招回来就是。”   李显有些为难的看着秦霄,又回头看了看韦后,心里其实再也清楚不过了:秦霄,肯定是为了避祸才来辞官,什么“杀人不得过百”肯定是幌子;这皇后么,一心只想让她兄弟韦元到北衙来当大都督,说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陛下……”   秦霄趁热打铁,继续扯淡:“臣近日,忽觉心神不宁,胆战心跳,肯定是师父的话要应验了。并非是臣贪生怕死,但臣要死,也得死在护卫皇帝或是沙场疆土上。请陛下恩准,让臣留得有用之身!”   李显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好吧。朕准你辞去现在的公务,但是不能就此解甲归田。朕特赐彭蠡湖名为‘楚仙湖’,封你为楚仙侯,检校三品羽林卫大将军,实封百户,赐永业田四十顷。另将那三十名万骑骑尉拨与你,作为你的随侍护卫。你的俸禄和在故乡的一切开销用度,由江洲府承担。”   “谢陛下隆恩!”   秦霄单膝军礼跪谢,心中乐道:楚仙侯?名儿还真是好听!不错嘛,辞官了回家还能当个土财主!“检校”三品大将军,虽然是虚得不能再虚了的名头,但好歹还是三品呀!江州那地方,刺史都还比我低一品。更爽的是,可以将特种营继续带在身边操练。看我这样多好,既没有惹怒皇帝皇后,也得以全身而退。张柬之那些人,玄!   李显回头略看了一眼韦后,韦后微微点头,面色很是舒畅得意。   秦霄看在眼里,心中暗想道:封赏说得这么顺溜,应该是早有腹稿商量好了的吧?估计太平公主来找李显说起过我的事,李显和韦后已经说定了。   李显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秦霄,你为保朕登上皇位立下过大功,朕再另外赏赐你子孙免罪丹书铁券,另赏黄金一千,绢缎一千,以资奖励。爱卿回到故乡后,多作课业,早消罪孽,争取早日再回朝堂为朕分忧,为国效力呀!”   丹书铁券?秦霄心里一喜——这可是好东西呀!有了它,几乎没人敢明着动我了。唐朝就时兴这种玩艺,对于旧臣、功臣或权臣,就喜欢赏赐这样的东西,一来是奖励,二来是拉拢。   秦霄谢过恩,便准备退去。轻瞟了一眼韦后,却发现她面色极是不快,忿忿的瞪着李显,心里不由得乐道:看来,李显其实也是舍不得让我离开的,只是迫于韦后的压力,不得不同意。赏了我丹书铁券和金银绢帛做个场面功夫也就罢了,还希望我早日“再回朝堂”,这话韦后就不爱听了。   离了御书房,秦霄感觉浑身一身轻松,连呼吸都变得顺当了。打开手里拿着的那个精致华丽而又沉重无比的木盒,里面就是传说中的“丹书铁券”了。厚厚的铁书,其实是用黄金打造的,像瓦片一样的铺展开,上面用朱砂金粉书写着“永赐免罪,子孙同享”之类的誓词。   秦霄咧嘴笑了笑,心里想道:李显,其实也还是个够意思的男人!   既然已经成功辞官,秦霄也就不打算去见张柬之等人,惹一些言谈事非到身上了。北衙那边,随便去了一趟封了印授官凭,直接交还给了御书房,然后飞马扬鞭的就出了皇城。   这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起来,看什么都顺眼了。秦霄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无官一身轻”。从今天起,就要开始自己土财主生涯了!   嗯……有几人,临行之前是一定要见一下的。   李隆基、李重俊,太平公主。还有自己的那些死党兄弟,李嗣业、田珍、万雷他们。既然不好直接大摆宴席的让他们给自己送行,就自己上门去见他们好了。   主意一定,秦霄将丹书铁券挂在马鞍上,拍马朝楚王府而去。 第231章 燕子与麻雀   李隆基似乎是特意在等着秦霄一般,坐在正堂里,还摆了一些酒菜,和李重俊且酌且聊。看到秦霄到来,二人纷纷起身迎了上去:“怎么样?”   秦霄笑,拿出丹书铁券给他们看:“当然是准了!有太平公主帮忙,能不成么?”   李重俊大叹一口气:“秦兄弟,我这是该恭喜你,还是为你惋惜、为我自己惋惜呢?”   秦霄笑道:“太子殿下,没什么惋惜的。用不了多久,我胡汉三又会回来的!只是有一些事情,想对太子殿下说说。”   “你啥时候多了个绰号叫‘胡汉三’哪?”   李重俊皱着眉头:“说吧,什么事儿?”   李隆基朝内屋摆了摆手:“还是进去说吧。外面冷,还人多眼杂的。”   三人到了后堂的偏厅暖阁里,围着一炉火坐了下来。   李重俊说道:“什么事儿,说吧。”   秦霄说道:“太子殿下,我今天当着阿瞒,斗胆无礼的对殿下提两个请求,可以么?”   李重俊听到秦霄要离京的消息后,一直就很是不痛快,此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自家兄弟,婆婆妈妈的作什么?有话直讲。”   “那好。”   秦霄说道:“两个请求,其一:从今天起,殿下不要与任何朝臣、将军来往过于密切,凡事低调,明哲保身。就连与阿瞒的来往,也要减少一些。当然了,我虽然离开长安,但是李嗣业、田珍仍留在东宫六率里。他们都是我的铁杆兄弟,对殿下也一定是赤胆忠心。有什么事情,可以托他们来办,这个可以么?”   “可以。”   李重俊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就算是我不愿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这情形,哪里还容得了我出头。也罢,从此以后,声色犬马的享乐便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你接着说,第二件是什么。”   秦霄略略的停顿了一下,有些凝重的说道:“殿下,反正阿瞒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前些日子,你按捺不住跑来找我,要起兵政变。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干。不管有多大地冤屈、愤怒,都要忍耐下来,可以么?”   李隆基不由得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不久我大婚的时候。”   李重俊闷哼一声:“好吧,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做到!”   秦霄说道:“因为,我真的不想失去一个好兄弟!”   李重俊满不在乎的笑起来:“说得这么严重,好像亲眼看到了我要起兵犯事一样。秦兄弟你莫非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秦霄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重俊解释了,索性诓他一诓:“殿下,我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因为,我师父昨天托梦给我,说殿下会有谋逆之心招来血光之灾,所以……”   “不会吧!这么邪门儿!你师父除了教你武功,还告诉你这些事情?”   李重俊叫道:“真的有血光之灾?”   秦霄表情十足凝重的点头:“真有!”   “那好,我依你。第二条,也答应了。”   李重俊略有些紧张的说道:“不过秦兄弟,下次托梦说什么,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秦霄总算是展颜笑了:“我会的,放心。”   其实秦霄说这些话出来的时候,心里也特别矛盾。历史上李重俊起兵逼宫失败,没得善终;后来李隆基才成功了。最后当了皇帝。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都是好人,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李重俊走上那条不归路最后惨死,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至于最后谁会当皇帝,已经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了。反正这历史,已经有些读不懂了。就任由它去吧!我只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算是对不起李隆基么?秦霄心里着实有些想不通。   李隆基在一旁少言寡语,时不时的替二人斟一下酒。秦霄和李重俊的话说完,转头对李隆基说道:“阿瞒,你历来做事稳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太平公主那边,我想了一想,还是不与她辞行了,你代我转告一下对她的谢意吧。另外,你如果有什么事要找我,就派人到江南楚仙山庄来。如果要递书信,又担心别人截住的话,我教你一个办法。”   李隆基淡然说道:“什么办法?我肯定是会给你写信送去的,现在长安的这个情景,被人半途截信的事儿,还当真不能不防。”   秦霄拿出一管特制的钢笔递给李隆基,对他说道:“这是我自制的笔,可以写出比较细小的字来。另外,你不要用墨水写。将米或者饭磨成了细浆,用那种浆写。干了以后,是看不出字迹来的。然后送到我的手里,我就有办法让它现出字了。”   李隆基疑惑道:“还有这等秘术?”   秦霄笑了笑:“也谈不上什么秘术吧,只是一种简单的化学应用。化学懂么?不懂也没关系,呵呵!我拿一种特制的含碘药水在信纸上刷一刷,就可以看到字了。朝廷这边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你就通知告诉我一下吧。机会成熟的时候,我再回来。”   李重俊颇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口气:“这天杀的突厥、吐蕃,不是一向喜欢打仗的么?现在怎么一下这么安静了!打仗,有打仗多好!秦兄弟,边关若有出什么事儿,我就死命让父皇召你回来。到时候咱不留在长安朝堂,带兵到外面去。”   李隆基也说道:“是啊,我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盼望过战争。现在的朝廷内忧,唯有外患降临才能有所变革。到时候,才会了出现各种各样的机会。以当今的情形来看,想要凭空的扳倒韦后与武三思,难。”   “那好吧,就这样说定了。”   李重俊一拍桌子:“算起来我还是个突厥的附马爷——虽然默啜还一直没有把女儿送过来不过,如果和突厥有什么战事,我一定第一个向父皇举荐你。就是不知道,唐休璟那老儿什么时候老死。霸着河西陇右那边的军权一直不肯放,若是和突厥打起来,最先动的肯定是他。”   秦霄不由得笑起来:“没关系,我自认还是比唐休璟能活。不过,就算是你太子举荐,陛下也未必就肯将军队实权,交到我这个身无寸功的毛头小子身上。更何况还有十二卫大将军和韦家、武家的那些人在呢。靠打仗赚资本,可不单单是我们能想到。”   “你不是说韦温那些人吧?”   李重俊极为不屑地说道:“那些人也能打仗?也配上阵?我呸!我想父皇,包括韦后和武三思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那些只会钻营拍马的所谓将军,在长安当当鹰犬还差不多,上阵打仗简直就是去送死。这事不必说了,阿瞒,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太平公主那边,你去说一下。让她也举荐秦兄弟。”   李隆基点点头:“这是自然,放心。”   三人聊得差不多了,李重俊说道:“那好吧,我们三人,今天就这样议定了。算起来,差不多一年前的这时候,我们正好认识。要不今天我们就到千客万来那个老地方,给秦兄弟来个饯行吧?”   “不必了。”   秦霄摇头:“我还是走得安静低调一点的好。我们就拿这桌上的酒水,彼此告别饯行吧!另外,太子殿下,你什么时候回了东宫,让李嗣业和田珍到我府上来一趟,你自己就不必来了,免得惹人非议。”   “行。”   李重俊举起酒来:“既然都是血性男儿,也就不婆婆妈妈了。秦兄弟,但愿我们下次相见的时间,不会太晚。干杯!”   秦霄和李隆基举杯撞上来:“干杯!”   回到家里将消息一宣布,顿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李仙惠虽然有所预料。但秦霄这么快就做下决定,仍然令她有些吃惊,疑惑的问道:“老公,你不会是一时义气用事决定的吧?虽然我不懂得为官之道,但有些事情还是见得多了的。这离京容易回京难哪,有的官员拼一辈子也没机会到京城来为官儿。你可千万要想清楚。”   秦霄才不管他们有多惊诧,自顾悠闲地坐着喝茶,释然的笑道:“放心吧仙儿,我明白的。该安排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现在我们就当是休假旅游去,大家都不要有什么心理包袱。紫笛呀,稍后等特种营的人来了,我们就开始收拾东西,府里的丫鬟仆人,都将他们打赏谴散了吧,记得多赏几个钱。墨衣你去将钟衍老先生请来。他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江南还难说呢,毕竟人家老了,不一定能适应那边的气候。”   墨衣和紫笛闻言退了出去,邢长风也识趣的走开,只留下了秦霄和李仙惠两人。   秦霄握着李仙惠的手给她暖了一暖:“仙儿,是不是又舍不得离开长安了?”   “不是。你知道的,我很早就想回江南了。”   李仙惠眨着眼睛,淡然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而做出一些委屈的决定。仙儿明白,我对老公来说,一直都是一个累赘。如果仅仅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仙儿会后悔内疚的。我愿意自己离开长安,像上官婉儿一样,到江南去等你。”   “说什么呢,没那回事!”   秦霄将李仙惠拉过来,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其实,全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一时也解释不大清楚。不如,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借以类比一下好么?”   李仙惠轻轻环着秦霄的胳膊:“好呀!你只给上官婉儿讲《白蛇传》都没有给我讲过故事呢!”   “呵呵,这也吃醋!”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燕子和麻雀总该是常见到的哦?这两种鸟都离我们很近。一种呢,居于家院的屋檐上,深受欢迎,被人当作是吉祥的朋友,诏示安居乐业的朋友;另一种呢,被人当作是贼鸟来防,还喊打喊杀的。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李仙惠笑道:“你把我当小孩子呀?麻雀偷粮食,燕子不偷,这不很明显么?”   秦霄呵呵的笑道:“只是其一吧。还有许多其他的鸟不偷吃粮食的,为什么不住到人的屋檐下,人却反而跑到野外去射杀他们,当作野味来吃呢?偏偏没有想到去抓燕子吃。”   李仙惠有些疑惑的说道:“也是呵……挺奇怪的。”   “那是因为,燕子够聪明。”   秦霄说道:“它最会处理与人之间的‘距离’。人呢,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不能离他太远,也不能离他太近。比如珍禽猛兽害怕人,躲得远远的,人便结伙去深山寻找或是猎捕它们。这是因为他们离人类太远,让人有了好奇心和占有欲。家畜因完全被人豢养和左右,人便可随意杀戮,这是因为离人类太近,近得没有了自己的家园。只有燕子看懂了人,摸透了人类的脾气,又亲近人又不受人控制,保持着自己的独立,对人呢,又是一种若即若离。于是人便对燕子有了好感,十分的尊重。”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仙惠恍然大悟,低声说道:“你想学燕子,春天到了就搬家,换个窝住是吧?”   秦霄在李仙惠的红唇上亲了一口:“聪明的老婆,赏吻一个!”   “那麻雀呢?”   “麻雀呀!就是那种自以为很聪明的家伙!比如,今天在朝堂上和你父母对骂的张柬之他们。”   秦霄低声笑道:“麻雀也敢将巢建在人的屋檐下。但它们的蛋被顽童任意毁坏,成鸟被当作害虫大量捕杀。原因就是,麻雀鬼鬼祟祟,不信任人类,却又不远离人类,这不是找死吗?它进进出出很小心,怕被人发现,这种做法激怒了人:小小的鸟,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玩花样,你以为我是瞎子?麻雀的这种做法,极大地伤害了人的自尊心。另外,麻雀既防着人,又不想远离人,喜欢偷吃人的粮食为生,整天围着人聒噪,而且一旦住下,就再也不走了,惹得人烦不胜烦。有时还跑到人的院子呀书桌上,拉上几粒鸟屎,甚至拉到人的身上——你说,谁能受得了?”   李仙惠听得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吧,那我们就当燕子,飞到江南去!” 第232章 大铸剑师   三日之后,长安城外,十里道亭驿站旁。   秦霄勒住马,对身边的李嗣业、田珍和左卫率的一些其他将领们说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弟们都回去吧。”   李嗣业郁闷的翻下马来叫道:“秦兄弟,你这一走,俺老李心里憋闷哪!你走了,我留在长安还有个卵的意思!我要辞了公务一起跟着你去江南,你又不同意,这不是跟逼着俺老李犯别扭么?”   田珍也下了马,站到李嗣业一起:“是啊,将军。你这一走,我们这些兄弟都没了主心骨,还留在这皇城里有什么意思!北衙要换当家的,还指不定给我们这些兄弟什么小鞋儿穿。不如,让我们大家一起,跟着将军去江南吧!”   左卫率其他的十几个偏将、副将们也纷纷下马,齐声附合道:“将军,带我们一起去江南吧!”   秦霄下了马,在二人的胳膊拍了一巴掌:“李兄,田兄,还有众位好兄弟,你们的心意,我明白的。但是你们留在长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知道么?太子那边,少不了你们的帮手。我现在去江南,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干嘛要跟着去呢?好好留在长安,养精蓄锐,训好士卒,凡事低调一点,不要惹事生非。尤其是你呀,李嗣业,脾气粗暴得紧,以后记得要收敛着点。虽然我没在长安了,但是太子身边也是少不得你的。其实左卫率一直以来都是由你统领,几千将士都指望着你。你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胡来了。田珍,你也在东宫,有时间多劝劝李嗣业,管管他的臭脾气。”   李嗣业长叹一口气,郁闷的耷下头来:“俺知道了……那个狗日的范式德真是个白眼狼,到了现在也不来送一送兄弟。还有万雷。也躲着不见人,真是白提拔他了。”   田珍说道:“早上的时候我见过万将军,说是进一趟宫里有重要的事情,马上就会赶过来。范先生么,打从过年以后倒是一直没见。”   秦霄笑了笑“算了,他们都是有公职在身,各有各地事情。强求不得。兄弟们,我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秦霄声音刚刚落地,身后传来一阵大呼:“将军一一等等我们!”   回头一看,正是万雷和范式德二骑飞奔而来。   李嗣业呵呵的傻笑了两声:“狗日的,一骂就来了。”   万雷卸去了铠甲战袍,穿着一身青布的长袄。下马就拜倒在秦霄面前,面露喜色的说道:“将军,万雷也辞去了万骑副使的差事,跟随将军一起下江南!”   “啊!”   众人一声惊呼,秦霄忙将万雷扶起来:“万雷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万骑副使不当,跟我下什么江南?我现在说白了。跟贬出长安流放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么?”   “将军,您不用多说了!”   万雷说道:“这事,我也思量了许久,还找范先生指教过了。连将军这样地大都督、万骑使也在皇城里站不住脚了,我这个,副使,还留在那里徒惹笑柄么?我到了兵部请辞。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就批了下来。足以见得,他们也老早想让我走人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将军下江南。与特种营的兄弟们天天在一起。我这心里也舒坦!”   秦霄看了一眼范式德,一身行装打扮还背着包袱:“范先生,那你呢?你在大理寺虽然官职不大,可也是个好衙门。而且你不是在长安有家室了么?”   范式德微微的笑了笑:“将军,良禽折木而栖,范某深明此道。我在京城混了大半辈子,加起来也不如跟在将军身边这一年活得清彩!长安家室不过是纳了个烟花小妾,昨天我就将她休了去。只怕是将军嫌弃我这个老朽,不肯带在身边……”   “这是说的哪里话!”   秦霄笑道:“有范先生这样博学之士跟在身边。受益无穷呀!不过,范先生的老家好像在洛阳吧?要不要将家人一起接来?”   “不忙。”   范式德见秦霄愿意留下他,欢喜说道:“我已给洛阳家人送了信过去,告诉他我随将军下了江南。我双亲早故,只有一个老妻和一对儿女。老妻有儿女奉养,料也无妨。”   李嗣业在一旁恨得牙痒痒:“老酸腐,你手脚可是便当啊!这么快就又混回到将军身边了。留着俺一个人在长安,还不知道瞎混到什么时候!”   范式德哈哈的大笑起来:“黑……哦,李将军,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左卫率大帅,怎么还跟当初一个德性?将军这是看得起你,才放心地将左卫率交到你手上知道么?你可别贪玩大意,将左卫率这块金字招牌给玩得砸了!”   李嗣业跳起脚来:“你个酸腐,又当着这么多人数落我!——将军,你放心吧。左卫率只会越来越牛气,绝不会窝囊!”   秦霄笑着在李嗣业胸口擂了一拳:“有你在左卫率,我就放一万个心。还有田珍,你手下的右清道率,也可以仿照左卫率的样子把兵马训起来。如果要什么帮助,可以直接找太子,他会尽力帮你的。你也是特种营里出来的将军,可不能被人看扁了。我若有机会回长安,会来看看你手下的兵马的。”   田珍拱手道:“将军放心,田珍也不会懈怠。特种营里出来地男人,定然不会居于人后!”   李嗣业咧嘴一笑:“敢情田珍在跟我叫板儿哩!左卫率可是将军一手打造出来的,你比得了么?”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秦霄说道:“好吧,兄弟们。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兄弟们的情谊,我秦霄也领会到了。就此别过吧!”   李嗣业和田珍等人齐齐拱手:“将军保重!”   秦霄翻身上马:众位兄弟保重!说罢策动马缰朝前走去,三十特种营将士骑着马,护着一队儿车辆也开动了。   李嗣业看着秦霄渐渐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心里一阵发酸,大声一喝:“左卫率,恭送大帅!”说罢膝就跪倒下去。   身后地十余名左卫率将士,包括田珍也齐齐拜倒:“恭送大帅!”   秦霄没有回头,听着身后的那些人大呼自己“大帅”,不由得也回想起在左卫率度过的那段日子。   那段豪气、爽快、生死与共地情谊,让秦霄深深感动。心里喃喃的说道:“再见了,战友们!”   一行人走了半日,歇过脚吃过午饭,继续前行。墨衣嫌坐车儿太闷了,于是将范式德换进马车里也骑上马了,和秦霄、邢长风、万雷走到一起。   秦霄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墨衣说道:“墨衣。钟老先生的家事都给他安排好了么?他这么大岁数了也还跟着我下江南,可不能让他受委屈。”   墨衣点点头:“候爷放心吧。钟老先生的女儿那里,已经过去跟她说清楚了,她也没有意见让父亲跟着候爷下江南。另外,也给了一些钱给他女儿,当她帮着在老家,先替钟老先生物色好坟地。他日钟老先生入土为安的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了。”   “候爷?”   秦霄不由得笑道:“这新名儿听起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墨衣你办事就是让人放心,看来钟老先生肯定要对你感激涕零了。对了,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要问你,你和紫笛带的那两柄剑。远比将作监打造出来的还要坚韧锋利,是从哪里得来地?”   墨衣想了一阵,说道:“说起来。还有一段来历。虽然我们从小就跟韦庭学剑,但一直都是用的普通地铁剑。大约是在三四年前吧,那时候我和妹妹在洛阳陪着仙儿,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那个男人见了我们姐妹俩,就说我们虽是女子,将来却是将才,于是就将这一对儿的剑,送给了我们。”   “送的?”   秦霄不由得奇道:“还有这样的怪人,不认识地人就这样送剑了?你问过他的名讳没有?”   “说起来,的确是很怪。”   墨衣也道:“当时我们姐妹俩见了这剑,都十分开心。就打算给点钱,可是他却说,有缘人举手相赠,无缘人万金不卖,问他姓名,也不说话,我们只知道,他似乎是个道士,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命理玄机、谶语批文。”   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着的邢长风突然说道:“墨衣姑娘,你们遇到的,不会是我师父金梁凤吧?”   众人齐声道:“你师父?”   邢长风说道:“是的,他就是这样地怪人。大约是在四年前吧,那时候我刚到长安当捕快,正在抓一名飞贼。追了几天也没有追到,就遇到了他。他当时也说我跟他是‘有缘人’,就随手替我卜了一卦,说我将来得遇明主一飞冲天,但是一生都要在马上度过。然后他还告诉我,飞贼藏于城外东南十里处废庙的古井之中。我按他说的赶过去,果然将人抓获!我当时非常的震惊,知道是遇到高人了,于是就回去拜谢。他便告诉了我他的名讳,同时让我拜他一揖,叫了一声‘师父’,与我在一起住了三日,教给我三门功夫:打穴、轻功和暗器。说是这三样功夫,就是将来用来安生立命地。今日想起来,长风的这些本事,还正好在候爷手下派上了用场。”   秦霄甚感惊奇:“真是世外高人哪!后来你再见过他没有?”   “没有。”   邢长风摇头:“至从那三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长风资质驽钝,师父教的三门功夫也练得不到家。师父他人家,精研紫微斗数,擅长异术相面,星相占卜,同时也有一身地好功夫,一手铸剑,的绝技更是炉火纯青玄妙无比。但他平生却极少铸剑,连我也没得过他打造的兵器。”   这时,马车后的范式德掀开车帘说道:“长风,你师父就是金梁凤?此人我知道。早在三十余年前,此人年方弱冠,拜得术数名家袁天纲为师,习研术数。后来又承了一手家传的武艺和铸剑之术,名声直达朝堂。朝廷数次要召他入朝为官,或为司天监,或为将作监,但他却一直不肯出仕,游历四方,是为方外高人!后来袁天纲被武皇所弃,此人就更没了人影。”   “袁天纲?”   秦霄惊奇道:“这人我知道,听我恩师狄公说起过,此人极善相面占卜,当年武皇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就断言,武皇将来能够龙御天下。给人看相说面,说人富贵寿命,无不应验。是个奇人。”   墨衣插了一句:“候爷,你无端的,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哦,是这样的。”   秦霄笑了笑:“现在回江南了,闲的时间会很多。于是就准备将特种营好好地训练训练。可是一直以来,特种营都没有很好的佩刀。像那种军中普通的横刀,虽然漂亮也还能用,但毕竟有些不利索,遇到好铠甲威力要大打折扣。特种营干的都是些精细致命的活儿,没个趁手的兵刃怎么行?于是我就想找高人打造一批佩刀。就是在横刀的基础上稍加一点改造,不管是马上还是马上,日常还是战阵都能用上,这多好。”   邢长风说道:“若是要找到我师父,怕是极难。大约是一年多前,我略听人说起,仿佛在岭南韶州曲江见过他,和几个才子文人混在一起。”   秦霄不由得苦笑:“高人哪,神龙见尾不见首。要想去岭南那种地方找人,谈何容易。像他那样的异术大师、铸剑大师,脾气终归是有些怪异。看来也只能说说而已了。”   “韶州曲江?”   马车内的范式德惊疑道:“我倒是认识一人,是韶州曲江人。当年在旧都洛阳时,我有一同僚姓张名士泉,就是韶州曲江人。而且他还有一个侄子,早年就在岭南一带极负才名,被人称作当世奇才,名唤张九龄。”   “张九龄?”秦霄心中惊道——有名的大诗人、盛唐名相张九龄? 第四卷 万里黄沙 第233章 岳州群英   一路马车颠簸,走了几天才好不容易过了雍州,进入商州境内。秦霄不由得十分怀念起汽车、火车、飞机那些东西来。自己一人单骑飞奔,以淡金马的脚力速度倒是不慢。这样马匹车辆男女老少的混合队伍,行进速度着实不怎么样。原来还打算去一趟洛阳拜祭狄仁杰,顺道找张士泉打听一下张九龄的消息,看到这样的行进速度,天气又不是太好恐怕碰到风雪,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趁天气还算晴朗,加紧赶路。   进了商州,已经是薄暮时分,于是投到了驿站准备歇脚过夜。   驿丞让秦霄在礼簿上盖了个印,睁眼一看:乖乖不得了,来的是个候爷,朝廷三品大员!忙不迭的将车马请进驿站,跑前跑后的安顿去了。   商州驿站好不气派,三间斗拱大瓦屋,数十间客房收拾得一尘不染,器具考究环境幽雅。后院一个回廊,还有小溪亭阁,花榭楼台,简直就是个大庄院。   驿丞差下人安顿了车马,将秦霄一行领进大堂奉上了茶水,就去招呼安顿晚宴。刚刚坐下来还没喘上一口气,一人在大堂门口一边朝内走来,一边大声吟着一首诗——“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秦兄弟,让我逮到了吧!”   秦霄听着这首出自陈子昂之手熟悉无比的诗歌,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早已想到是谁——草书疯人张旭!   来人进到堂内,入眼一看,可不是他!   秦霄欢喜迎上去:“张旭兄弟,你可真是神出鬼没呀!江南一别,有大半年没见了吧?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张旭一身净爽白衣,头带白纱双翅帽。似乎比平常打扮得要亮爽了许多,哈哈大笑道:“可不是么!不过,我今天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秦霄打量了张旭一阵,不由得好笑起来:“哟喝,兄弟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光鲜漂亮,莫非又是要与哪家的名媛幽会?”   “放屁,尽瞎扯!”   张旭低咒了一声,环眼看了屋里的人一眼,有些惊疑的说道:“好些陌生面孔呢,秦兄弟也不介绍认识一下?”   秦霄将范式德、万雷、邢长风他们一一介绍给张旭认识,说到李仙惠的时候,秦霄道:“这是拙荆仙儿。”   李仙惠款款的行了一礼:“见过张大哥!”   张旭顿时一脸严肃,弯腰一长揖拜了下去:“拜见秦夫人!”   秦霄看这架式,不由得心里暗自有些好笑:这张旭平常疯疯癫癫地,在礼仪约束上还是一点也不怠慢。现在的人都这样,对于朋友的妻室,都不敢正眼相看,礼仪一点也不能含糊——当然,个别淫荡之徒(例如武三思等众面首)专猎人妻者除外!   说到墨衣和紫笛的时候,张旭狠狠的轮了轮眼睛,甚至还晃了一下头:“哪个是姐哪个是妹呀?我弄了半天还是没弄清楚。上次在彭蠡湖军船上见到的是哪个?”   姐妹二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墨衣上前一步:“是我,我是姐姐墨衣。”   张旭恍然大悟道:“哦……那另一个,就是太子殿下整天疯想的紫笛了?”   紫笛脸色一变,冷哼一声瞪了张旭一眼。吓得张旭一跳脚再也不敢正眼看紫笛了。   驿丞安顿的酒菜很快送了上来,一行人坐下来入了席。   秦霄和张旭对饮了一杯问道:“张旭兄弟,你刚才说特意在这里等我,有事找我么?你怎么知道我就要从这里经过?”   “何只是知道,简直一清二楚。”   张旭说道:“你看我打扮得这么工整吧?其实是准备去长安做官的。李重俊当了太子,死活要保举我当个官儿,好到长安天天陪他玩。我不乐意吧,他还生气了。连着写了两封信到岳州骂我,无奈只好准备动身去长安。说是让我当个什么金吾长史,跟秦兄弟这个右金吾大将军天天混在一起,我这才答应的。怎料几天前我刚要准备动身,就在岳州刺史那里听来消息,说你弃了官儿准备下江南。吓!那我还去干什么,跑去见了那些烦心的事儿生闲气么?所以,嘿嘿,在这必经之路截着你,想讨你一纸文书回了太子,让他断了那个念头吧。我实在是不愿意做官儿。现在这样,多自在呀!”   大家都一阵笑了起来。秦霄笑道:“你这家伙,原来是找我替你开脱的。你自己得罪了太子,倒让我来帮你背黑锅。你刚才说你在岳州,敢情你一直没有离开江南嘛!”   “是呀,没有。”   张旭说道:“上次你闹什么假结婚,我吃了两天酒就开溜了,便开始四处游荡。不巧听说岳州有个老朋友调到那里当了刺史,于是就跑去混吃混喝呆了一些日子。”   万雷插了一言:“岳州换了刺史么?几个月前我刚从岳州府调离的时候,还没有换。”   “噢,也就三四个月的事情。神龙一事后换的,换来的这个人可大有来头哦,天下名士——郭敬之。”   秦霄等人都有些迷惘的摇了摇头:“不认识。”   范式德掳了掳胡须笑道:“我倒是听说过。此人做过绥州、渭州、桂州、寿州四州的刺史,每到一处都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为人正直不阿,刚正严明,在官场上素有雅名。”   张旭点头赞道:“还是范先生有见识。前不久,就是郭敬之的四十五岁寿诞,我也只不过提前了三二个月跑到他那里住了几天罢了。这人在许多地方当过官儿,又最爱结纳名士豪杰,好些文人雅客青年才俊都跑去为他贺寿了,现在都还没散去。”   秦霄不由得笑道:“哪里有自诩名士豪杰的?有女士在场,不要自吹自擂好吧——都有哪些人哪?”   张旭气愤地瞪了秦霄一眼,看到李仙惠和墨衣紫笛都在偷笑,好不郁闷:“八岁擢第的神童裴耀卿知道吧?此人年方弱冠。就在相王府里任典韱,与我交情最好。太子和楚王就是派他来找的我给我送信儿的;一代文宗大才子张说,武后时年方弱冠,应举对策第一,授太子校书。后来因刚正怍逆被贬而流放,最近也是刚刚要召回朝中重用的;桂州大都督,郭敬之昔日同僚、慷慨义气闻名的王晙;大唐名将薛仁贵之子、左武卫大将军薛讷;岭南第一才子张九龄……”   秦霄不由得着实惊了一把:“这些人,还真的个个都是天下风传的名士,我全都听说过。你刚才说,张九龄?”   张旭疑惑道:“对呀,怎么了?此人在岭南一带,可是才名盖世了。现正准备上京应考科举呢,这状元头衔非他莫属!我与他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交情最厚,死活拽着他在岳州陪了我二个月没让他走,现在还留在岳州呢,反倒又被郭敬之的公子留住了。我若不是被催得急了,好歹和他们在一起住上一些日子再散。”   秦霄不由得欢喜道:“你是说,这些人还留在岳州?”   张旭有些呆愣:“是啊。你莫非也想去认识一下?”   秦霄笑:“答对了。这样的人物,要是不认识一下多可惜!要不这样吧,反正你也不打算去长安了,太子那边我帮你写书信去。你陪我去一趟岳州怎么样?反正我这一路水路下去。也是顺道儿落一下岳州,也好让万雷将军回家探探亲。”   张旭顿时大喜:“当真?太好了!哈哈,终于不用做官儿了!”   万雷也欢喜:“多谢候爷成全了!”   第二天,秦霄雇了一艘大画舫。沿着汉水顺流而下,走上了水路。反正大队的车马也走不快。还累人得紧,还不如乘船来得安逸舒服。偌大的一只画舫,装载了三四十人仍然显得很空阔。天气还没有转晴,仍是北风凛冽。但这顺风下来反倒让船行得更快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喝了些酒水的秦霄有些睡不着。便走出船舱来透透气儿。行了几天船,刚刚过了荆州,大概明后天就要进入洞庭湖地岳州境内了。回想起一年前的这时候,自己懵懵懂懂当了个江南道钦差,也是沿着这条水道下的江南。才过了一年,发生的事儿可还真是多。   秦霄走到船舷边,看着漆黑的夜幕下远处的几点渔火,听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风帆,和画舫破浪踏水发出的脆响,一时发起呆来,有些入了神。夜间的冷水掠过额间,一阵寒意袭来,酒劲也慢慢地化了去。   身后有脚步身,秦霄回头一看,是范式德,对他说道:“范先生还没有睡么?”   “候爷不是也没睡么?”   范式德缩紧衣袍,站在秦霄身边:“候爷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回想一些以前的事情。一年前,范先生和李嗣业一起陪着我,也是这样下了江南的么。”   “我猜也是,呵呵。”   范式德轻声笑道:“短短的一年时间,真是物是人非呀,发生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当初我还以为,江南火凤案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事儿了,没想到回朝就发生了政变……让人不得不感慨良多呀!”   “两位在聊什么呢?”   张旭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我们再喝酒呀!”   秦霄生怕他一脚不稳栽倒到船下去,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你不是喝醉睡了么,怎么又爬起来了?”   “谁醉了?真是!”   张旭不服气的撇开秦霄的手:“要不再喝呀?”   秦霄不由得笑起来:“醉得趴到桌底下了,还要逞能。你若是真闲,不如就聊聊吧。你觉得张九龄这人怎么样?”   “我看你,怎么对他特别有兴趣呢?”   张旭啧啧的说道:“这人呀,没得说。除了聪明、有才,更重要的是为人谦和善良,厚道正直。不像你和太子、楚王这些人,每人一肚的坏肠子。”   秦霄大笑:“也不像张旭兄弟这样放浪形骸吧?”   张旭抽了抽鼻子:“那是自然。人家是谦谦君子,名士风范。虽然还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十分老成——这点倒是跟你挺像。”   “真是多谢夸奖。”   秦霄笑道:“你在人家家里骗吃骗住混了几个月,就没人嫌你么?敢情这郭敬之,也是个豪爽之人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会嫌我!”   张旭冤屈地叫道:“人家郭敬之可不像你这么小气。不仅如此,他的公子也是爽气大方,还求我拜师,要我教他练字呢!”   “那不是要误人子弟了么,呵呵!”   秦霄和范式德都笑了起来:“你尽教人溜狗斗鸡,逛窑子喝花酒。”   张旭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我懒得跟你讲!人家郭公子,虽然年方十六七岁,但生得一表人才凛凛一躯,端的是文武双全,将来的成就,肯定在你之上!不就是武状元么?下次开举,此人一定夺魁!”   秦霄这下来了兴趣了:“今年是不可能了,朝中多事又逢大风雪,武举暂时停办。还有这种神奇少年?他叫什么名字?”   张旭得意的一扬头:“大名——郭子仪,是也!”   秦霄凛然一惊,奇声道:“郭——子——仪?”   “怎么,你听说过?”   张旭奇道:“看你吃惊的样子,像见了鬼一样。”   秦霄有些愣住的说道:“不是见鬼,是见神了……”   张旭和范式德同时道:“你认识郭子仪?”   “哦,不,不认识。”   秦霄回过神来,搪塞道:“略有过耳闻,的确是个人物。到了岳州,一定要去见见。”   “呵,看来你们两人,还没见面,就挺投缘的了。”   张旭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郭子仪呀,还就把你这个第一武状元当作偶像和标靶。拉着我说了好些关于你的事情,还请我画了一张你的画像留在身边。说是立志以你为榜样,将来一定要超越你!”   “好家伙,这人,我一定要去见他!”   秦霄欢喜说道:“真是难得遇到一个这样的人物啊,哈哈!”   范式德奇道:“候爷为何如此开心?”   “你不知道,棋逢对手嘛!”   秦霄随口应了一句,心里想道:这岳州,现在还真是群英汇聚,除了张旭说的那些名士名将,还有盛唐名相张九龄,和中华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将郭子仪!   这一趟,来得还真是值了! 第234章 胜景会名流   船入岳阳,正值午时。   天气转作晴暖,清风习习,阳光和洵。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水,碧波万顷金光粼粼。一股熟悉的水草气味四间盈绕。   一方水土一方人,江南,故乡的感觉!秦霄不禁感觉一阵目清神怡,浑身都来了劲。   下得船来,众人都有些兴奋。一来是沉闷的行船之旅终于告一段落,脚又踏上了结实的地面。对于其中许多的北方人来说,行船还真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下了船都感觉整个人有些摇摇摇晃晃。二来么,岳阳可是江南洞庭有名的景致所在,好多人不远万里的专程来游玩,如今有幸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好好的游历一番!   秦霄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旅游团的团长一样,招呼着众人说道:“到了岳州了。我们先找到驿站安顿下来,然后在这里盘桓几日再走吧,大家可要尽情的玩,难得来一次哟!对了范先生,你拿着我的名帖,先到刺史府报个信儿,我们大家在驿站等你。另外,万雷,你也有半年没回家了吧?赶紧回家看看!”   “是!”   二人先行离去了。   马匹行礼等物也相继从船上卸了下来,由于少了马车马匹数量有些不够,秦霄索性让大家都牵着马步行,也好领略一下江南水乡的韵味。   李仙惠轻勾着秦霄的手臂走在他身边,兴致勃勃的观赏着每一处民居、商铺,兴奋的说道:“老公,虽然我在江南呆的时间不长,可是再回到这里,总感觉很亲切呢!你看这青石沥砖的小道儿,和乌蓬小顶的渔船。还有清波荡漾的湖水和空气里那股淡淡地氲氤水汽,总让我莫名的激动。怎么说呢,反倒是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秦霄轻笑道:“可不是么,你现在可是江南的媳妇。等下安顿下来后,我们一起出去好好的游玩一下。岳阳楼、君山,都有许多的古迹可以凭吊,我们不乘画舫,就坐那种乌篷小船。特别有感觉。”   “岳阳楼?”   李仙惠奇道:“你是说‘南楼’吧?”   “哦,对,就是南楼。”   秦霄这才想道:现在岳阳楼,还被人称作是“南楼”呢。   一行人逶迤而行,来到了驿站安顿下来。歇好马匹安顿住所,众人都顾不得旅途的疲劳,兴高采列地准备出行游玩了。   稍等了片刻。万雷倒是先回来了,一脸的欢喜和兴奋,说是家中一切都安好如初。秦霄让他带着特种营的兄弟先出去游玩,顿时一阵欢呼。   老头子钟衍有点不习坐船,晕乎乎的腿脚发软,先到屋里休息去了。秦霄和李仙惠、墨衣姐妹俩、邢长风和张旭坐着闲聊了许久,范式德才匆匆的跑了回来。一进门就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郭敬之和张九龄等人,清早就起身去了汩罗缅怀屈原;郭子仪和几个同伴外南射猎走马,也不见人!”   秦霄轻呵一声:“既然这样,我们就行钎出游吧。等他们回来,再行拜访。”   一行众人离了驿馆。轻装履裘直奔岳阳楼而去。   首先看到的,是巴丘古城西门,也就是后世所称地“岳阳门”。巨大的花岗石砌成的圆形拱门。从三国时代就屹立至今。当年这里是巴丘城,城垣跨岗越岭,西临洞庭,地势十分险要。于后后来,各朝各代都在这里设下城池,再也没有迁移。相对于一千多年以后的纯旅游景点,现在这里还有牌楼驻军,更显得威武雄壮。   没多久,众人入眼看到三层飞檐金碧辉煌的南楼。形状酷似一顶将军头盔,雄伟巍峨,气势非凡,三层四角的飞檐,檐鸦远远高挑而起,飞檐尖端饰以龙凤,仿佛昂首翘尾即欲腾飞。曲线流畅的如意斗拱,由金黄色琉璃瓦铺就,显然是近年来有过修缮,带着明显地唐韵。   大家个个喜笑颜开——真是一座气势非凡古韵古香的楼台,不虚此行呀!   范式德掳须眯眼的抬头仰望,啧啧说道:“几百年前,三国鲁肃在此操练水军,检视兵马,准备对付镇守荆州的关云长。数百年后,风景依旧,古人不复呀!”   张旭笑笑的道:“南楼可是个好地方。南来北往地文人骚客,无不在此停留驻赏。这已经是我第八次来了,还是感觉很新鲜,很不错。别愣着了,登楼吧!上了楼,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江南第一楼!”   “江南第一楼?”   秦霄不自觉的一笑,脱口说道:“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这岳阳楼,不是被人称作‘天下第一楼’么。”   “岳阳楼?”   张旭奇声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来来,快登楼,我去楼馆那里取来纸笔,将这楼名和对句写下来,也好做个纪念哈哈!”   众人兴致勃勃的登上了楼顶,举目四望,八百里洞庭奔来眼底,对面湖心的君山仙云绕中宛如朦胧诗画,令人忽觉如同坠入梦中。孤帆点点,群山隐隐,碧波无垠,柔风细浪。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苍茫与壮丽,整个人的心胸都为之开阔,仿佛这烟水朦朦中,三千年故国往事历历在目,怀古之心油然皆起。   墨衣和紫笛兴奋的轻呼起来,挽着手跑来跑去,到处找寻先人留下的墨宝笔迹。邢长风兴奋说道:“久闻南楼大名,今日终于有幸登台一眺,真是不枉此行!”   “岳阳楼!”   张旭从后面窜出来,拖来好大一块牌匾,兴奋说道:“怎么样,这三个字儿我可是费尽了十二分的精神写地,还不错吧?哈哈!楼馆丞认识我的,求了我好久让我赐下墨宝。今天就便宜他了!”   三个任性张扬的草书大字——“岳阳楼”真是龙飞凤舞狂放不羁,与这楼台的气势威严相得益彰。   众人都齐声赞叹起来——“果然好字!”   秦霄心中不由得乐道:不会是因为我信口一说,岳阳楼从此冠名吧?有点意思!   张旭喜孜孜的将木匾放到地上,趴上去又写了一行字——“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然后得意地笑道:“好吧,这南楼——哦岳阳楼,也算是留下了我张某人的手迹。这几个字就白赏给他们了,让他们拓写了做招牌去吧!”   秦霄不由得笑道:“想不到,你还挺大方。”   秦霄说的可不是一句恭维话,现在要求到张旭这种人的笔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要以金钱来衡量的话。像他这种水准的大师级人物,一字千金一点也不过分。现在地许多文人骚客,平日里游历江湖玩遍天下不务正业,凭的就是卖笔墨为生,跟后世的“撰稿人”倒是十分相像。据说像名气一般的“诗人”文士,给人写一篇墓铭,就要收获上几百甚至是千两的白银。只不过。名气大了的一些人,这诗文笔墨还真是不好求。   张旭大笑一声:“今天高兴,管它那许多,反正我也不缺钱花。对了,别光在这里玩呀,那边还有点将台,快去看看吧!”   那情形。还真像是个导游。   众人嘻嘻哈哈的跟着张旭走,李仙惠十足兴奋地对秦霄说道:“老公,等我们老了的时候,也带着儿女们到这岳阳楼上来玩赏好不好?真的是……太令人震撼了,我一定会很怀念的!”   秦霄怜爱的抚着她的背:“好呀!等我们老得没了牙齿的时候。让我们地子孙背我们上来,呵呵!”   点将台由麻石砌成,南北两面都有阶梯下湖。直面洞庭,当年鲁肃就站在这里,校阅东吴水军,备战荆州关羽。   秦霄站在台前,迎面一阵湖风吹来,猎猎作响,仿佛就听到了那雷雷的鼓角铮鸣,看到了当年的盛况军容,樯桅林立。旌旗翻滚,战云奔腾。真有一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磅礴气势,朐中的豪气油然而生,不由得信口就唱起了那首听得极熟了地《三国演义》主题曲——《滚滚长江东逝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众人听完,顿时拍手叫好,张旭连忙跑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霄:“唉呀,你居然也会作辞?来来,让我替你写下来,你再唱一遍吧?”   秦霄不由得苦笑:“不用了吧,又不是歌咏大赛!”   心里不由得说道:唉呀,又搞了一回盗版。这是明代人写的辞吧?我似乎有一点无耻了……   旁边范式德笑道:“张公子放心,老朽听得亲切,全记下来了。稍后口述与你,替侯爷笔录下来吧。多难得地诗篇哪,气势磅礴直抒胸臆,一股豪情壮志奔腾万里。”   “这就去,一会儿别又忘记了!”   张旭拉着范式德就往回跑,到岳阳楼找楼馆丞要笔墨去了。   李仙惠自豪的轻靠在秦霄身上:“老公,原来还有这等才华,我之前怎么一直没发现呢?不会是跟上官婉儿学的吧。”   “上官婉儿……”   秦霄心头微微一动,想起了那处还在楚仙山庄苦等自己的女子,思量一下眼前的自己,纵情于山水玩乐,似乎就要将她遗忘在脑后了。好像,有那么一点对不起她吧?……   秦霄轻拥着李仙惠的肩膀:“怎么,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吃醋了么?”   “才没有呢!”   李仙惠面色微红:“就算不是有那么一点点,也是因为我在乎你嘛……”   “呵呵,自己承认哪?”   秦霄微笑,目眺前方:“我们在这里停留两天吧,我想拜会一下岳州刺史,也好让万雷在家休息一宿,与家人聚上一聚。明天我们上一下君山岛。来了岳州不上君山岛,可是一大遗憾!稍后去凭吊一下古人吧。这里有湘妃祠、屈子祠和鲁肃、小乔这些人的墓呢。”   “好呀!”   李仙惠点头微笑:“湘妃娥皇、女英,一直是我膜拜的神明呢!”   秦霄心里美美地想道:仙儿果然是个好女子,以娥皇、女英为偶像,像她妹妹李裹儿那种家伙,哪里会懂得信仰、尊崇。   众人在点将台上游赏了一番,看到张旭和范式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批人。范式德小跑上前:“侯爷,岳州刺史郭敬之。和他的一帮朋友等人,都来见侯爷了。”   “哦,那敢情好。”   秦霄提步迎了上去,先行拱手施礼:“郭大人,众位大人、高朋,秦霄冒昧打扰,怎敢劳烦来见。真是失礼!”   领头一个峨袍平巾,体态微福,白净的面皮浓眉大眼,细长的三绺黑髯迎风飘舞,一副敦厚长者地风范,施礼还道:“秦将军远来拜访,郭某照顾不周。莫怪莫怪!”   二人见过了礼,郭敬之就对秦霄介绍身后的人:“秦将军,这位就是左武卫大将军薛讷,薛将军!”   秦霄看着这个身形如塔容仪非凡,年约四十余岁的男人。不禁想道:这就是薛仁贵的儿子?真是天生武者,大将风范哪!郭敬之倒也没有提起“薛仁贵之子”的名头来给他加价,足以见得薛讷现在的成就并不差呀。做到了左威卫大将军,十二卫大将军之一!   秦宵上前施礼:“薛将军威名,真是如雷贯耳!”   薛讷抱拳一礼回道:“秦将军盛名,才是风传天下,久仰久仰!”   “秦将军,这位是郭某同僚,桂州大都督王晙。”   王晙生得虎体熊腰双目如炬,紫棠色脸庞一身豪气四溢,抱拳一礼:“秦将军好!”   秦霄回礼:“王将军客气了。久闻大名,今日幸得一见!”   王晙略略谦逊一笑:“不敢当。秦将军大名,我远在岭南之地都要听起茧来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郭敬之又介绍了那个八岁中举的神童裴耀卿,贬后召回地名士张说给秦霄认识,最后才将一个长身白净的文士请上前来,对秦霄说道:“岭南第一才子,张九龄,张公子!”   张九龄生得白面星目,宛若珠玉,普普通通的一袭白袍平绩巾,身如青松,气质悠然闲定,微微屈腰拱手一揖:“张大人真是太过谬赞,人外有人,此等名头如何敢当?哦——秦将军,张某有礼了。”   秦宵回了一礼,细细的打量了一阵张九龄,果然是气宇出众,仪表非凡。只是一直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些人,对我虽然客套有余,但明显只是敷衍塞责,明显的有些不放在心上。尤其是这个张九龄,好像没把我放进眼睛里一样。   怎么回事?   介绍完后,郭敬之呵呵的笑道:“秦将军,我们一行人刚刚从汩罗回来,正准备来屈子祠来拜祭一下屈公。不料遇到张公子,说起秦将军前来拜会一事,于是就特意过来邀将军与我等同游,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宵微笑回礼:“恭敬不如从命,秦霄正有此意。请!”   “请,请。”   郭敬之客气地让到一边领路,薛讷和王晙和秦宵并排朝前走去。反观张九龄,却独自一人飘然走在一边,表情淡然的自顾欣赏景色。   秦霄心里纳闷的想道:这算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欠他钱没还一样。张九龄,还真是孤傲得紧,正眼都不瞧我一下。郭敬之这些人都是在官场上混得多了的老油条,就算是讨厌我,面子上也做得过来,这个张九龄,还真是有些书生意气……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讨厌我?   李仙惠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秦霄等人身后,朝屈原祠走去。范式德轻掳了一阵胡须,低低的摇头叹道:“这一次,侯爷怕是要受到一些冷遇了……”   李仙惠有些惊疑的说道:“范先生,此话怎讲?”   范式德叹然低声说道:“文人心志……气节。或许在张九龄和郭子敬这样地文士看来,侯爷为求自保逃离朝堂,是一种比较卑劣的行径。按照他们的理念,大抵国士都要像屈子那样,忧国忧民死而后已,一腔热血不畏生死。就算是报国无门,也要投江以铭志。”   李仙惠有些愠怒的说道:“那不是陈词滥调的迂腐之说吗?他们这些人,哪里又懂得侯爷地真心本意。要都是这样胡里胡涂的寻了死,固然留得清名在,可是谁来办真正的实事?”   墨衣紫笛同声附合:“说得有理!”   范式德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的道理,似乎都明白。可是……气节和面子这种东西,实在是书生文人看得比性命还重。他们可不管你暗底里思量着什么大计,且看表面,觉得不对味,就对你嗤之以鼻了。”   “我想起来了,以前侯爷和我聊天的时候,用过一个词形容这种人。”   李仙惠忿忿不平的说道。   “什么?”   “愤青!”   众人在后面聊起这些的时候,秦霄心里也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心中无奈的苦笑道:敢情我现在也平白的蒙上这个冤屈,变成了一个胆小怕死之辈了。这些“高风亮节”崇尚古人之风的名士们,我该怎么对他们解释呢? 第235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屈子祠内,众人依次焚香而拜,瞻仰古人,静默无语。   郭敬之微仰着下巴,掳着须髯轻声吟道:“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慕王巧梅,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妖夫曳炫,何号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天命反侧,何罚何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   秦霄听得明白,他这是念诵的屈原《离骚?天问》里的段句,还真是别有一些用心:“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借古讽今,大概就是在骂,现在的李显跟周幽王一个德性,韦后就是那祸国殃民的“褒姒”。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好歹可以拿他来问上一番罪。但他故意当着我说这些,无非也是在对我表示蔑视,骂我是逃兵、贪生怕死之辈……   秦霄不禁有些郁闷和懊恼。有些话,跟这些人如何说得清楚?   众人都听了个清楚,心里都明白郭敬之的用意,有意无意的瞟向秦霄。孤傲清高的张九龄恭恭敬敬跪拜了一阵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在一旁静静呆立仰望着屈原的雕像,轻声吟唱道:“贾生流寓日。扬子寂寥时。在物多想背,难君独见思。渔为江上曲,雪作鄂中词。忽在兼金讯,长怀伐木诗。”   众人一起轻赞:“好诗!”   张九龄微侧一下头:“诸公过奖……信手捏来,胡编之作,见笑。”   语气淡淡,却很是有些倨傲,还漫不经心的瞟了秦霄一眼,随即又将眼神轻飘飘的挪到他处。   张旭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今日会有好诗作出来,这不纸笔都带在身边。赶紧写下来……”   秦霄郁闷的一想:都在做诗借讽我。可恶!要拼诗是么?你们用诗,我诗辞曲牌乱七八糟的全部一起上!我若拼不过你们,就不是21世纪的男人!   秦霄思索了一阵,清清喉咙。将范仲淹的那首千古名辞《岳阳楼记》掐头去尾尽拣精华地朗声诵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微斯人,吾谁与归?”   几句诵完,满场皆静,都不约而同的微微侧目看着秦霄,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起来。秦霄心中一阵冷笑,视若无睹的屈膝下去,对着屈原像叩拜起来。   张旭干咳一声:“好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记下了。记下了……”   众人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赞道:“的确不错,一定要记下来。”   秦霄略瞟了张九龄一眼,发现他还是之前的老样子。稳如山静如松,背剪着手入神地看着屈原像。似乎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秦霄心里暗道:张九龄这家伙,还挺固执的……莫非硬是逼着我承认我是懦夫,他才甘心么?   薛讷出来打破场面的沉静,随和的说道:“楚大夫行吟涛畔、心忧天下投身成仁。今日我大唐盛世,犹须记得他的高尚情操以作自勉呀!诸位。我是个带兵打仗的粗人,不太会做诗。不过,方才秦将军所儿的辞句,当真是道尽了心扉,一腔热血,悲天悯人,可作我等座右之铭哪。诸位以为呢?”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赞许,被贬后召回的张说叹道:“的确不错。‘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恰似道尽我地心意。秦将军,没想到,我们还是惺惺同辈,难得,难得呀!”   秦霄站起身来,淡然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纵然是天下人都误解于我,有张大人这句话,秦霄也足慰平生了。”   张说拱手一揖:“秦将军太自谦了……老朽惭愧,惭愧!”   脸色已是有些发红,其他如郭敬之等人,也纷纷拱手向秦霄赔礼,算是默认了之前对他的误解。这算是表示道歉也好,表示敬意也罢,总之,秦霄算是将与这些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近了一些。   唯独张九龄,一直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站在一边,眼睛直盯着屈愿像,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   可是众人却奇怪地看到,张九龄的眼睛里,居然一片泪眼朦胧,仿佛就要流下泪来,心中纷纷微微地惊愕。   秦霄心里想道:小张这愤青,还当真是“愤”得厉害……不过,像他这样崇尚古人之风,一腔热血正气的青年,也实在是不多了……   张旭过去轻捅了他一下:“干嘛呢,又发呆了?”   张九龄微微的惊诧了一下,算是回过神来,连眨了几下眼睛,转过头去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拱手赔礼道:“诸公莫怪,小生一时感怀,入了神,失礼失礼!”   郭敬之呵呵的笑道:“真是仁人士子,国士之风。九龄,你让老夫似乎想到了年轻之时。那时候,我也与你一样,常常为古人扼腕长叹,泪流满襟哪!”   张九龄长揖一礼:“失礼了!”   秦霄清楚地看到,张九龄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总算是有了一些波澜,不像当初那样平淡无奇,像看石头草木一样了。   张旭今天兴致特别地好,跑到屈子祠外,在那石壁上提笔写下了秦霄州才哦诵的那几句诗文,得意的将笔一扔:“今天就写到这里了,不写了。得句如此,夫复何求呀!”   郭敬之反复看了几眼,抚髯微笑道:“好句,好字!明日老夫就在这里建一座掷笔阁,将张公子写下的这几句拓写下来,铭刻成石碑,以供天下人前来瞻观。”   秦霄不由得心头大汗,上前说道:“郭大人,不必了吧?这样一来,秦某可就哗众取宠了!”   “无妨无妨!”   郭敬之微笑道:“警句恒言。天下人共勉么。他日秦将军若当真人如其言,这岳州城里,也就多了一处名胜了。”   言下之意再也明显不过了:你秦霄已经将话撂在这里了,将来具体干出些什么事情来。你自己看着办。若是言行一致,那好。众人一起来称诵;要是口是心非干出坏事,那就是欺世盗名,将会受尽唾骂。   秦霄不由得有些恼火,更多的是无奈:眼下以我的情况,实在是没法儿跟他们解释太多。行,你们要迂腐,就迂腐着吧,立碑建亭搞些形式主义,爱咋整就咋整去。   一直沉默少语的王晙开口说道:“秦将军破江南。攻玄武,斩二张,扶新帝,已是功德无量。受此碑亭。也不为过嘛。只是我一直没有想到,立下这么多赫赫奇功的武状元。居然年方弱冠如此年轻,真是令人自惭不如呀!”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王将军太过誉了,其实也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罢了。”   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快慰:终于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了。王晙这几句话虽然说得轻巧,但那隐含地意思无异于将张九龄和郭敬之拎出来教训了一顿。大概意思是:人家秦霄是个干实事,有功绩的人。总好过那些皓首穷经下笔千言,却胸无实策身无寸功的纯粹愤青。这不知道我这样理解,算不算是有些偏颇了呢?呵!   其他几人也都不是傻子,大致听出了王晙话里的意思,尤其是郭敬之,马上有些惭愧地笑道:“老夫也没别的意思,如此好句么,当与世人共勉,仅此而已。”   张九龄则是正眼看了秦霄几眼,继续沉默不语。   尊卑有别,待秦霄等人出了屈子祠后,李仙惠等人才进去拜祭。众人在外面稍等了片刻,见李仙惠他们出来,才不约而同地一起朝前缓步走去。   进了一趟屈子祠,秦霄和郭敬之等人之间的关系,总算是融洽了一些。尤其是跟王晙和薛讷,渐渐的有了一些投缘,此时走到一起,话语也多了起来。聊些军事,说说当时起事时的战况。二人渐渐的来了兴致,对秦霄穷问不舍。他们二人毕竟是军人行伍出身,性格豁朗大度一些,与秦霄聊起来,很合脾胃。尤其是对秦霄训练的那一支“特种营”非常的感兴趣,大有一睹方休的架势。   有薛讷和王晙在中间调和气氛,张旭也不失时机的爆出几条秦霄在江南时地“壮举”和事迹,众人看秦霄的眼神,也渐渐的缓和了许多,也亲近了一些。   唯有张九龄,一直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似笑非笑地表情,只是静静的听着众人聊天,一言不发。   天色将晚,郭敬之就请秦霄一行,到刺史府做客,摆酒设宴为他揭风。秦霄叫来邢长风,叫他回驿站去给万雷报个信,顺道叫他们就在驿馆安顿,交待了要注意地几条军纪。   薛讷看着邢长风远去的背影,轻声赞道:“秦将军,你有一批好手下呀!我看这邢长风,对你是绝对的忠心不二,而且此人身手不弱,是个将才。”   秦霄不由得笑道:“薛将军果然是大行家呀!此人名叫邢长风,原是长安县捕头,与我是生死相依的好兄弟。你就这样晃一眼,就能看出他地身手和忠心?”   薛讷笑了笑:“我看他的眼神动作就知道了。我好歹也带了近三十年兵了,阅人无数。像他这样地人才,就是藏身在人群里,也一眼能看出来。”   秦霄和王晙不由得夸赞他厉害,秦霄说道:“此人,就是我训练的那支特种营的统领。玄武门时,生擒武懿宗,突破城门,活捉二张,都是由他身先士卒拿下的。”   王晙奇道:“如此功高,他为何没有出仕为将,得到提拔重用?”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我这兄弟,脾气耿直得很,自己不愿意当官。说起来,当初也是因为秦霄被人陷害一案,他一怒之下跟长安令翻了脸,就弃了捕头一职投到我府上,直到今天。我无论如何劝说他,他也不肯当官。”   薛讷啧啧的赞道:“奇人,奇才呀!秦将军,我真是羡慕你呀,居然能遇到这么好的人物。”   秦霄心里暗笑:刚才你们还在暗中骂我,认为我如何卑劣呢!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人品!   一行人离了岳阳楼,朝刺史府走去。秦霄放慢了一些脚步,和李仙惠他们走到一起。   李仙惠有些郁闷的说道:“老公,既然在这里不受欢迎,这酒宴能免就免了吧。我们玩我们的,用不着去刺史府讨没趣儿。”   秦霄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受欢迎了?”   李仙惠凑到秦霄耳边,诡诡的说道:“他们是愤青哦!”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没那回事儿。都是明白人,些许误会,总会澄清的。我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去吧,我倒是很想见一见郭敬之的那个公子,郭子仪。还有那个张九龄,也想好好和他聊一聊。”   李仙惠眨巴着眼睛:“可是,我看那个书生对你有些不对味呢,总是离得远远的,也不正眼看你一眼。”   秦霄笑:“有真本事的人,都这样。这个张九龄,应该是我屹今为止,遇到的最有底蕴的一个人才了。不管是才学还是韬略,应该都是出类拔粹的。礼贤下士么,你老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犯不着跟他们书生一样意气用事吧?”   “有道理。”李仙惠灿烂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老公永远是最棒的!——咦,你不是想,将他请过来收作幕僚吧?”   秦霄看着张九龄的背影,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有这样的打算,但现在看来,太有难度了。此人不同寻常呀,终非池中之物。我若是硬要将他抓来关进笼子里当作金丝鹊来养,以我现在的处境,可能反道会误了他。不如就让他自己先去长安闯一闯的好。我打算将他引荐给太子和楚王。以他的才学胸襟,将来应该会有极大的成就。”   李仙惠咯咯的轻笑:“老公,我感觉你像是伯乐!”   李仙惠话未落音,前方几骑飞奔而来,踏着有沥石街笃笃作响。秦霄一笑:“这不,伯乐要的马儿来了!”   三骑迎面而来,当先一人年纪轻轻,却是身材魁梧体貌出众,背负着一张弓,腰上悬着宝剑胡篆,锦袍绩巾斗篷飞舞,势如奔雷骑术潇洒,跑到近了翻身下马就拜倒在郭敬之身前,惊声问道:“父亲大人,秦将军在何处?” 第236章 初生牛犊   郭敬之举手微扬让郭子仪站了起来,将他领到后面的秦霄身前,对他道:“这位,就是楚仙候,大将军秦霄。”   郭子仪二话不说,还没来得及正眼看上秦霄一眼,纳头就拜了下去:“小生郭子仪,拜见秦将军!”   秦霄上前搭住他的手肘让他起身:“郭公子免礼,无须如此客气。”   细看他几眼,如他爹爹一般的浓眉大眼,国字脸高鼻梁,那面上的线条,如同斧凿刀削一般的棱角分明。最醒目的,就是他眉心居然有一颗红色肉痣,给整个虎虎生气的面庞平添了几分俊气,当真是个威武而不失儒雅的美男子。那个头也跟秦霄差不多高大,骨架十分的清奇,身形挺拔,结实得像头牛犊子。   郭子仪抬起头来,也细细的打量了秦霄一眼,突然面露疑惑对旁边的张旭说道:“老师,你给我画的像,为何跟秦将军有些许出入?秦将军居然如此年轻,跟我年龄相仿哪!”   秦霄不由得心头一笑:敢情你现在后悔刚才那一拜了?   张旭嘿嘿的干笑了一阵:“我见你如此崇拜于他,就将他画得稍老了一点。要不然,就怕你心里不平衡,有压力,压力知道么?”   郭子仪哈哈一笑:“老师真是忒小看子仪了!俗言道,学无先后,能者为长。就算是年纪比子仪小的,能比我强,我一样尊他为师。”   然后转过头来,单膝就朝秦霄跪倒下去:“小生抖胆,肯请秦将军收我为徒!”   “哦?”   秦霄还真没料到,还会有这么一出,看了看郭敬之一眼,只见他面带微笑,也不表态。秦霄拉着郭子仪的手:“你且先站起来吧,大街上人多嘴杂不好说话。”   郭子仪有些失望的抬起头来:“将军莫非是嫌子仪礼仪未到,诚心不够么?”   说罢另一膝也跪了下去,就要磕头。   秦霄抓住他双臂奋力一拉。将郭子仪从地上拖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我并非此意。一些俗琐的礼仪,我一向是不在乎的。郭公子,现在正要去你府上。不如我们稍后再细谈好么?”   郭子仪被秦霄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不由得心里微微惊愕:“好大的力道!”   听秦霄说要去自己家,转头又欢喜起来:“既然如此。父亲大人,子仪先行回家,招呼家里的厨子好生设宴去了!”   郭敬之点头微笑:“嗯,去吧。”   郭子仪一抱拳:“秦将军,诸位将军、大人、长辈,晚辈子仪先行去了!”   众人都纷纷点头:“去吧。”   郭子仪和同来的两个同伴,又跨上马儿朝前飞奔而去。秦霄看着郭子仪地背影。忍不住赞叹道:“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天纵奇才,当世虎将儒帅风范啊!”   薛讷也道:“看来秦将军的眼光也不差嘛!这孩子,可当真是不错。意气风发但又谦虚谨慎,一腔热血志比天高。年纪轻轻。那满腹的才华和一身地武艺,当真是令人惊叹。我可是绕着郭大人身边转了好久,就想让郭子仪跟随我入军。可人家郭大人心疼得紧呢,就是不放人。”   “呵呵,我哪里有!”   郭敬之自豪的笑了起来:“犬子年幼,他母亲溺爱得紧不放人,老夫也没办法么!他对你薛将军。也是崇拜得紧呀,丝毫不亚于秦将军。”   薛讷讪讪的笑了笑:“可这都看着他长大地,也没听他说起要拜我为师呢?看来呀,这小子还是有些厚此薄彼,看我回头教训他去!”   旁边王晙笑道:“薛将军虽然名声不在秦将军之下,可是你我这身上的本事可是彼此心知肚明,如何比得过天下第一武状元?哈哈,人家郭公子虽然礼貌谦和,但也不能胡乱拜师呀!”   薛讷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你这厮,居然当众损我。看我稍后不灌醉你!你喝醉了就喜欢跳舞,看来今天郭大人家里,可以不必请艺伎了。”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秦霄说道:“二位将军都太过谦了。秦霄这点微末的本事,哪里比得上二位将军在沙场上指挥若定气吞万里如虎?我这顶多也就是一点江湖械斗的伎俩罢了。”   郭敬之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行了,三位大将军,就别在这里谦虚吹捧了。我们一起回府吧,稍后酒宴上再聊。”   众人一起朝前走去,秦霄对郭敬之问道:“方才与郭公子同来的两人,我看也不是一般地等闲之辈呀,虽然年轻,身手也极是不错。敢问他们是什么人?”   “哦,那是犬子的朋友。”   郭敬之说道:“两人都是自幼习武的好儿郎,以报效疆场为志愿。本来是来约子仪一起进京参加武举的,不料今年武举暂废,就留在这里给老夫庆祝生日了。两人,一个叫郭虔瓘,一个叫解琬。”   “唉,这个你不用抢了。”   旁边薛讷得意地说道:“两人我都早收到门下了,哈哈!”   秦霄不由得笑道:“薛将军好脚蛮快的嘛,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抢?我现在又不是带兵的将军,只是个被贬出长安的闲人。”   “呵,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薛讷笑道:“我刚才可是听得清楚了,你叫那个邢长风去安顿‘特种营’。试问,还有哪个被贬之人,带着随从护卫呀?特种营,明天,我和王将军一定要去亲眼见识一下。”   王晙附合:“就是。一定要亲眼见识一番!”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怕是没什么可见的,这些人都其貌不扬,连身材也不见得魁梧高大。除了上阵拼杀和杀人放火的那一小会儿,其他地时候看起来跟普通百姓几乎没有差别。”   “不会吧?”   二人齐声疑惑说道。   旁边沉默许久的张九龄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泡沫虽大没分量,称坨虽小压千斤。这就叫,神物自晦,不露于形。”   众人一起看向张九龄,只见他面带微笑神色淡然,一副处世不惊的样子。   薛讷点头赞道:“张公子果然是一字千斤,直切要害呀。看来,除非他日并肩同仇,否则是没机会见识特种营的独到之处了?这秦将军,可是将特种营藏得很紧哪,生怕我们盗学了他的独门绝技去。”   大家一起大笑起来。继续朝刺史府走去。   无形之中,秦霄与这些人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层。因为郭敬之地儿子这一公然拜师的举动,让薛讷和王晙对秦霄又是一阵刮目相看。就连一直不甩秦霄的张九龄,也开口说话了。   秦霄暗自想道:这些人,就是一个圈子,总会有些排外情绪。幸好还有个张旭在中间搭线,现在又有了郭子仪……嗯,看来,要跟他们相处得好,也不是太难。   一行人到了刺史府宅。刚才与郭子仪同来地其中一个少年在门前恭候,郭敬之上前问道:“虔瓘贤侄,子仪呢,为何不见他在此迎候?真是太无礼了!”   郭虔瓘是三个少年中老成一些地。抱拳说道:“郭大人,公子与解琬兄弟,一起去了马厩挑选好马,说是要……”   郭敬之一皱眉:“要如何?”   郭虔瓘瞟了秦霄一眼:“要与秦将军,比试骑射……”   郭敬之竖眉一怒:“小子无理太甚!贤侄你去一趟,叫他去后院面壁,今天不许吃晚饭!”   “且慢。郭大人!”   秦霄上前一步拦住他:“郭公于是习武之人,要与我比试,也正中下怀,我觉得这挺好呀!”   郭敬之有些为难的说道:“秦将军,这……您是上门的贵客,如何能够屈尊与小儿比试!犬子真是无礼太甚,将军千万不要怪罪。”   秦霄笑道:“当真无妨!说起来,秦霄与郭公子年纪相差不大,很是投缘。这场比试,我定要应允下来。”   旁边地薛讷和王晙等人也一同道:“是啊。学武之人,比试一下无伤大雅,又不是刀兵相搏,无妨,无妨!”   “那好吧!”   郭敬之无奈的长叹一声:“我这小儿,颇有些骄奢,也好借将军之手,煞煞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虔瓘贤侄,你领我们一起去后院吧。”   郭虔瓘虽然也姓郭,但跟郭敬之一家谈不上什么亲戚关系,高大挺拔虎气森森的一个大汉,在前领着路。   李仙惠有些担心的凑上来,低声耳语:“老公,没事干嘛答应比武呀?这种事情很容易伤和气的。”   秦霄拍了拍她的手,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后院的一块空阔之地的中央,竖着几个箭垛,旁边一条跑道,被踩得平平坦坦,可见平日里郭子仪经常在这里练习骑射。靠围墙的马厩边,郭子仪正拿两副马鞍往马匹地身上套,见到众人到了后院,小跑上前,对着郭敬之憨笑道:“爹,嘿嘿!”   郭敬之怒笑参半的瞪了他一眼:“逆子!只知逞强好胜,平常学的诗书礼仪都扔到脑后了?”   郭子仪尴尬的笑了一阵:“爹,我知道错了……可是您也知道,与秦将军同场竞技一场,是我平生志愿哪!”   秦霄走上前去,拍了一把郭子仪的肩膀:“真结实!今天我就如你如愿,与你比试一场。说吧,比什么?”   郭子仪兴奋说道:“武举三射,我们就比骑射吧?其他的两样,有些无趣了。”   秦霄一笑:“行!取弓马来!”   众人都饶有兴致的在后面站作一圈儿,看着他们二人地情形。   郭子仪搬出兵器架,一串儿的长弓整齐摆在架子上:“秦将军,请先挑弓!”   秦霄哈哈一笑:“不必了,你先上吧,挑你最趁手的弓马。”   郭子仪微微的愣了一愣:“那好,子仪先献丑了!”   说罢挑起一副弓箭披挂上肩,骑上一匹火炭般的烈马飞奔而出,身姿潇洒干脆利落之极,秦霄不由得叫了一声好,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叫好。   离跑道数步时,郭子仪一扭狼腰取下弓来,信手一箭射出,正中红心!   “好!”   喝彩声未停,郭子仪取出三支弓箭,低喝一声拉弓满月,齐射而出“笃、笃、笃”的三声,正中三靶!   薛讷惊呼道:“神技!”   王晙大叫:“好箭!”   众人都大声叫起好来。   秦霄也看得微微惊愕:这郭子仪,居然也会一箭三发?不容易!我的,九宵震雷箭,练得可是有够苦,才有了这种火候!看来,还真是遇到劲敌了!   一如当初秦霄比武时一般,郭子仪再发三箭,命中三靶,最后时刻从马上纵身跃起,高高在上的发出三箭,正中三红星!   四次开弓,中十红星!和秦霄当初应武举夺魁时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薛讷等人已经是如痴如狂,叫好不迭。   李仙惠担心地勾着秦霄的胳膊肘儿:“老公,这个郭公子好厉害呀,你有把握胜他么?”   秦霄一笑:“他仿的是我的路子,我如何胜他不过?放心,看着!”   说罢秦霄已经随手挑了一把弓椅上箭壶,翻身骑上一匹大黑马。郭子仪纵马小跑回到这边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秦将军切勿怪罪,我这是东施效颦的模仿着你的绝技了。将军当年拔武举头筹时的技艺,早是传遍天下,子仪也是太过仰慕了……”   秦霄哈哈大笑:“郭公子真是太过谦虚了!我当初还没有你射得这么漂亮呢。话先说好,我若是败于你,你可不能笑话我,哈哈!”   郭子仪下了马来,抱拳站在一侧:“岂敢岂敢,秦将军太自谦了!”   秦霄一提缰绳,大喝一声拍马飞电而出,心里寻思道:郭子仪这个初生牛犊,果然有点本事!我若是不胜过你这一场,如何能让你归心?张九龄我怕是多半收不到,只能举荐一下;你郭子仪,我岂能再错过?   就算被模仿也不能被超越——看我飞箭! 第237章 力降郭子仪   跨下的是匹好马,步幅够大,撒蹄儿也快。秦霄半伏着身子,虽然马蹬有点不习惯,但凭借着双腿的力道紧夹,还是将身体固定得稳了,一手探进箭壶,抽出三支箭来搭弓上箭,拉个满弓张手放弦!   那三支箭如同流星奔月,直中到同一箭靶红心,巧不巧的是,三支箭头并成一团紧靠在一起,还将郭子仪当初射上去的一支箭给劈了下来!   众人一阵惊呼,都有些呆愣了。郭子仪瞪大了眼睛,直咽口水,心里响道:这、这算是作弊么?   秦霄心里一阵暗笑:你可没说一靶只能中一箭,呵!我就照这样射下去,十靶三十支箭,最后全剩我的!   心念至此,秦霄手中不停,拔箭、搭弓、飞射,如法炮制,将十支靶垛上的都射得满满,郭子仪先前射中的十只箭,无一不落了靶。然后拍着马,施施然的跑了回来。   郭子仪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说道:“子仪……认输就是。”   秦霄一笑:“我知道你不服气,有话不妨直讲出来。我承认,我投机取巧有些不厚道了,但前提是,算起来我也没有违反规则么。规定是十靶十红心计满分,少一箭扣多少,脱靶扣多少。但没说多射中扣分哪!——呵呵,还有什么要比的么?”   郭子仪有些怯怯的看了一旁的郭敬之一眼,斗胆说道:“有是有,就怕……我爹爹不准。”   秦霄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了,笑道:“是要跟我比试马上功夫吧?”   郭子仪飞快的瞟了郭敬之一眼,点头。   郭敬之和薛讷等人已经迎了上来,一起对秦霄喝彩。郭敬之说道:“劣子,今番遇到高人,输得心服口服了吧?还不快给秦将军赔礼认个错儿?”   秦霄将弓箭扔给旁边的小厮,仍然坐在马上说道:“郭大人,此番是个平手,秦霄投机取巧,算不得是赢了郭公子。我倒是想试一试,郭公子的马上功夫练得如何。”   郭敬之连忙惊慌道:“这如何使得?犬子顽劣。若是伤到将军如何是好!——哦,老夫并非是那个意思,秦将军的本事固然是高出一截,犬子理应拜伏才是。”   旁边地郭子仪极其郁闷的低着头,也不敢正视郭敬之和秦霄。秦霄看在眼里,淡然笑道:“我们就用没枪头的木棍比划一下吧,点到即止。今天若是不让郭公子尽兴,想必他也是不会甘心的。”   “啊——对呀,对呀!”   郭子仪顿时来了精神,欢喜叫道。卜一看到郭敬之威严的眼神,又低下头来。   旁边薛讷和王晙出来打圆场:“郭大人,公子好武,是难得的好事。如今有高人肯指点,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呢?你就准了吧!”   “好吧!”   郭敬之无奈的叹一口气,低声道:“都是让你那娘给宠坏了!”   郭子仪欢喜抱拳一礼:“多谢父亲成全!”   然后就跑去拖起刀砍掉两杆木枪地枪头,一只扔给秦霄,大声道:“秦将军。请指教!”   二人拍着马缓缓跑到场中,秦霄一手提枪一手握缰,淡然的看着虎虎生威的郭子仪:“郭公子,我这马上的功夫。都是用来杀人地。所以,会比较快也比较狠。你要当心了!”   郭子仪握枪拱手:“秦将军,小生本平日习惯用方天画戟,七般招式——挑、砍、切、刺、劈、掳、拨,每招有八十一般变化。秦将军也要当心了。”   秦霄平视着郭子仪的眼睛。手中握紧长枪,微眯了眯眼:“我的。没有招式。放马过来吧!”   郭子仪一夹马腹,那火炭烈马昂起前蹄,“咴咴”的嘶鸣几声,撒腿朝秦霄冲来。郭子仪一声清啸,手中木枪盘旋出一个圆弧,带着刺耳的梨响当头竖劈过来。   身后围观的薛讷惊声叫出声来:“好刀法!这一招势大力沉,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当真是精妙之极。如果使地是刀,一般人绝对难以匹敌。”   王晙笑了笑:“错了。是戟,戟也是可以劈的——不过,秦将军不是一般人。”   秦霄一点也不敢含糊,到了这个时代,玩了这么久的冷兵器,可以说还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的对手,眼前的这个年仅十六的郭子仪,应该算是一个!   那看似没什么技巧可言的一棍劈来,其实大巧若拙的精妙之极,蕴藏着许多地后招,自己要是稍有点不慎,就要着他的道儿!   秦霄不敢怠慢,一夹马腹坐得稳了,等那一棍劈到身前,电光火石之间单手举棍,旁侧里一击将郭子仪那一棍的力道往旁边卸去。尽管如此,那一棍力道着实比较猛,然后斜斜的劈了下来,秦霄一扭肩头轻盈地闪过,那棍紧挨着自己的肩膀滑落了过去,也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二人地马身已经交会到一处,郭子仪见一招失手力道还没来得力转换,自己背后、侧身的空门都完全的暴露在了秦霄面前月一虽然只是短短的眨眼一瞬,但是对于马上高手来说,已经足够致命了!   可是秦霄却没有递招攻击,而是策马而去,与郭子仪背道而行。第1回合,看似郭子仪攻,秦霄守,而且两人打了个平手,可是真行家都看出,秦霄有意手下留情,没有击他地空当破绽。   郭子仪调转马头,有些惊愕的看着一脸笑意地秦霄:“秦将军,你若是一心让我,这比试也就没意思了!”   秦霄笑了笑说道:“我将你的兵器,假想作方天画戟,于是刚才那一招,应该是没有后招的。因为方天画戟是有侧边的小枝的,我就算格挡住你的攻势将力道卸到一边,但我地兵器也会和你的小枝纠缠到一起。发不出后招来。”   “可是……我们现在,只不过是用木枪比试。”   郭子仪不解的说道:“不用考虑得那么周密吧?”   秦霄笑了笑:“我的这点本事,不是用来表演和欣赏,而是用来杀人的。一但动起手,就会当作真的来打。所以,对于我来说,此刻在你手上的就是方天画戟!”   郭子仪兴奋的一点头:“我明白了!秦将军,假使现在就是战场之上。你我二人阵前对敌,你不要对我谦让了。小生真地想知道,我的本事,究竟如何?”   秦霄豪气一起,将手中木枪凌空一扫:“来吧!”   二人同时纵马对冲,手中的无头木枪飘如蛇信带着一阵阵寒气,朝对方招呼而去!   薛讷皱眉惊道:“杀气!”   王晙也有些惊愕:“他们来真的了!”   郭敬之顿时大惊失色:“这可如何是好?这逆子!真是、真是太可恨了!”   薛讷忙一扬手止住郭敬之:“别忙!我看,秦霄是有意试一下公子的真本事。如此也好,其实我也一直想知道,这个秦霄的武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我自认是打不过他的,因为两年前,公子就能和我打成平手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试过公子的武艺。”   王晙笑:“我是一年前。”   薛讷疑惑不解:“怎么可能?”   王晙自嘲的一笑:“被他打下马来的。”   离他们不远,是李仙惠和墨衣紫笛等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院中的情形。当初比比箭吧,李仙惠还只担心秦霄射得不够准,见他赢了下来。一阵芳心暗喜。此时却又比上了马枪,她的心神儿就绷紧了——“这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好呀?不管谁伤了,总不是好事儿!”   墨衣看出了李仙惠的心思,走到她身边搀着她的胳膊:“放心。候爷是绝不会输的。”   “是啊是啊。”   旁边的紫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院中,随口说道:“那个怪物。怎么可能被人打倒嘛!”   郭子仪有了之前地失误,现在已经很小心了,平平的刺出一枪,半试探半进攻。秦霄不耐烦的横枪将他的招式架开。一声大喝:“提起点精神!三处破绽,每一处都能让你葬身枪下!”   二人交马而过。秦霄一勒马疆将马提过头来,脸上杀气腾腾:“再告诉你一次,现在是阵前拼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奋不顾身地想着将对方杀死,才有活路,千万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就算你能跟我较量数个回合不分胜败,旁边也会有暗枪暗箭来伤你。所以一一速战速决一招拿下,才是正道!”   郭子仪精神大振:“明白了!来吧!”   场边的郭敬之吓得浑身一弹:“我地天,怎么拼起命来了!这、这如何是好?”   薛讷说道:“别慌郭大人。郭公子好福气,遇到好老师了。秦将军说的这些,全是战阵之中的要点诀窍,没有真正在杀场上浴血拼杀的人,是无论如何也领悟不到地。秦将军在激发公子的斗志,让他将最厉害地本事发挥出来。这样一来,比试的目的,就达到了。”   郭敬之略略心宽:“但愿如此吧……只是,别闹出什么事来的好。”   郭子仪定住心神,一声大吼,纵马朝秦霄冲来,手中木枪如长虹贯日,真取秦霄胸前。   秦霄心中一动:这招厉害!快、准、狠、杀气、冷酷、霸道,全都一起使出来了!降伏郭子仪——就在这一招之间!   秦霄沉声一喝,全然不顾郭子仪当胸刺来的一枪,自己一枪飞快的从头而降朝郭子仪头顶打去!   郭子仪大惊居然不顾防守,只要进攻?心中略一惊疑,手中就有些慢了下来,秦霄的那一枪毫不留情的直抽而下,虽然掠过了他的头顶没有砸上去,但一枪柄直直的劈在了他握枪一侧的肩膀上。   郭子仪一声惊呼,木枪脱手,肩膀一阵剧痛,伏到了马上,身体失去平衡,险些摔下马来。   秦霄扔掉木枪纵马追上,扶了他一把,将他扶得正了。   场边的众人见郭子仪被打负伤,都惊声叫了起来,朝中间围过来。   郭子仪看了一眼旁边的秦霄,惭愧的勒住马,翻身下马拜倒在秦霄面前:“将军,子仪……服了!”   秦霄下马将想将他扶起来,但郭子仪侧偏着头,一脸的惭愧不肯起身,于是笑了笑说道:“子仪,这并不算是你真输。你还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感受过那种生死拼杀浴血杀戮的气氛。到了战场上,最厉害的人,就是不怕死的人。刚才你那一枪,如果不慢下来,其实至少能与我拼个两败俱伤。但我知道你不会,你看到我的架式,又会要想到缩回去防守,所以动作自然而然的就慢了下来。你思考了,所以慢了。到了战场上,拼杀只是一种本能,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给你思考。你不是输在枪法、马术,而是……心志。你明白么?”   众人跑到旁边,看到郭子仪拜倒在地,秦霄对他说话,知道郭子仪受伤不重,纷纷吁了一口气。   郭子仪仰起头来:“将军,那我……要如何才能掌握这些诀窍和法门?”   秦霄道:“除了上战场去亲身体验,别无他法。你的功夫够好,枪法——或者说戟法十分精纯,无论是力道、速度还是技巧,可以说都不在我之下,唯一欠缺的,就是临阵拼杀的经验,和那种本能的准确判断。就拿刚才那一招来说,你若是算得够准,其实你的枪是可以先刺中我的。一但我中招,哪里还有力气使出余招?这样你完全可以轻松的躲避——别跪着了,起来吧。我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这分本事呢!”   “将军!”   郭子仪大声道:“你……你还是收我为徒吧!子仪虽然年幼,但自打十二岁起,还是平生头一次败,而且败得如此心服口服!”   秦霄看了郭敬之等人一眼,见他们都是佩服与欣赏的眼神,心里总算是释然了,托着郭子仪的双臂:“起来,先起来再说。”   郭子仪倔强的将另一膝也弯了下去,居然有些耍赖的说道:“将军若是不答应,子仪就不起来了。”   郭敬之生气的喝道:“劣子,真是个顽劣的混小子!”   秦霄哈哈大笑,对郭子仪说道:“好吧,我答应了!——不过,你我年纪相差不过三四岁,如何好做你师父,你就叫我一声师兄吧!”   “那怎么行!子仪虽然年幼,但总懂得尊师重道。师父就是师父——”   说罢恭恭敬敬的磕起了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郭子仪大礼!” 第238章 骂怒张九龄   刺史府内,灯火辉映歌舞升平,若大的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的,推杯换盏笑语生欢,好不热闹。   郭敬之摆了一席大宴,算是郭子仪的谢师宴。郭敬之中年得此独子,一直都视若珍宝,对他管教极严。也幸得有了郭敬之这样的严父,从小就对他灌输“习得文武才,贷予帝王家”建功立业的思想,才使得郭子仪文武人才都十分出众。这文韬倒是好办,古籍曲册,文人士子郭敬之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连教书法的也是当代宗师草书张旭;唯独武功,一直苦寻名师都未得其人,除了小时候薛讷和王晙等人将郭子仪领进门的点拨了一下,这些年来,郭子仪其实一直都是靠着自己参悟苦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现在从天而降一个武状元师父,郭敬之其实打从心眼里高兴,若不是出于文人的矜持,他可能比自己的儿子更早开口来求秦霄了。   秦霄和李仙惠,被尊到上座,郭子仪做足了把式的叩礼拜师,给师父连带着‘师娘’也一起敬酒。李仙惠咯咯的笑:“这敢情好,子仪只比我小那么一两岁,居然叫我师娘成了我的晚辈。”   郭子仪脸上一阵发红,不好意思的笑道:“还好只有一个师娘……”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张旭嘿嘿的笑道:“子仪小徒儿,你师父可是个风流之人,带出门的师娘只有一个,家里的能有一支军队,到时候能让你叫到口干舌燥。说不定还有年纪比你小的。”   郭子仪惊愕了‘啊’了一声,随即扣着头:“那也得叫,没办法么……”   看着郭子仪露出的憨态,众人都是一阵笑了起来,席间其乐融融。   秦霄笑道:“子仪,你别听你张师父胡说。我……咳,是一个很专情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正妻。”   张旭顿时逮到话柄:“听到没有——到‘目前’为止,哈哈!这席间,怕是就有人会升格成为子仪的师娘哦!”   李仙惠也捂着嘴笑了起来,抬眼看了一下墨衣和紫笛,姐妹二人在众人的眼光逼视之下,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窘态倍出。   席间一些人谈笑生欢,唯有张九龄一人静静的坐在一边,浅酌着一杯淡酒。面上带着清傲地微笑,既不搭言,也不斜视。仿佛这席间的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过眼云烟一般。   秦霄看在眼里,心里盘算着:张九龄,耍酷耍过头,那就是做作了。就算是人才,也要合群才是。曲高寡和的道理,莫非不懂得么?将来若是到了朝中为官,这种性子如何吃得开?   散席后。秦霄和李仙惠等人,被郭子仪父子俩生拉硬拽的留了下来,非要他们留住一宿。秦霄也正想借机找张九龄说说话,于是拾阶下梯的留了下来,被安排到后院的大客房里住下。同时住在这里的,就是张旭、薛讷和张九龄等一些宾客。   夜半入深,李仙惠一路劳累。先行睡下了。秦霄走出客房,敲响了张旭的房门。   张旭揉着眼睛打开了门:“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莫非要找我拼酒?”   秦霄扬了扬手里的一壶酒:“怎么。莫非不敢?”   “笑话!”   张旭进屋就穿衣服:“这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地事儿!”   二人在桌边坐下,拿了两个杯子喝起了空酒。   张旭看了秦霄几眼说道:“你运气一向这么好。来一趟岳州,居然能将郭子仪收到门下。我一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你总能干出一些跟别人大相径庭的事情?”   秦霄掠起嘴角笑了笑:“我干什么了?”   “还不够多么?”   张旭说道:“遇到骆宾王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与常人大不相同。一般的人,都信奉王室正统。而你只认‘为百姓谋福者’;江南的时候,你用的那些迂回求全的策略,一般人也是绝不会这样的。举个例子,换作是我,或是太子,肯定明刀明枪地跟火凤干上了;然后最近,你不顾别人非议,离了朝廷自贬出京。换作是我,我也不敢。‘气节’这种东西,是个大忌讳,我是没勇气干出这种事的。”   秦霄笑了笑:“一句话关总,我只不过想干些实际一点地事情。”   张旭愕然的愣了一阵,缓缓点头:“实际一点的事情……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你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秦霄笑:“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所以,我的一些行为,往往让人误解,惹来许多争议。就好比郭敬之、张说和张九龄这些人。”   张旭有些惭愧的笑了笑:“我当初也算是一个吧。不过打那以后,我就信任你了。我相信,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都肯定是有目地和苦衷的。我是个浪荡之人,不喜欢朝政也不懂朝政。不过眼下地情形,我也从郭敬之人的口中知道了许多。说实话,换作是以前,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对你有些鄙视。”   秦霄笑道:“无所谓了。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要是处处在意别人的言论,都什么也不用做了——对了,我想找那个义气书生好好聊聊。你跟他关系不错,能将他请来么?”   “张九龄?”   张旭奇道:“我去叫一声,断照是会来。可是这人孤傲得紧,你到时候碰一鼻子灰可别怪我。”   “去叫。”   张旭起身就出了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门。秦霄饮下一杯酒,寻思道:不管结果如何,张九龄这个人,是值得一见地。   片刻之后,张旭领着一身净爽穿戴整齐的张九龄进来了。   张九龄略施一礼:“秦将军,寅夜唤张某前来,有何指教?”   “先坐。”   秦霄伸了一下手引他入座:“指教不敢当,只想与张公子好好聊聊。”   张九龄淡然一笑地坐了下来:“张某穷酸书生一个,怕是会辱了将军视听。”   秦霄看着一脸高傲的张九龄,忍不住心里有些憋闷。冷冷笑道:“张公子,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虽然你有骄傲的资本,但太过于骄傲也会惹人反感,知道么?”   “哦?”   张九龄有些惊愕的看向秦霄:“将军所言极是。不过,九龄乃是极苦之地来的寒士一名,还谈不上什么骄傲。”   张九龄不免有些惊疑:遇上地人多了,像秦霄这样拿劈头冷水当客套寒暄的,还真是头一个。这个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年纪比我还小,沉稳老辣却不在做了半辈子官的郭敬之那些人之下……   旁边张旭有些尴尬看了看张九龄。然后看向秦霄:“深夜小聚,别弄得这么针锋相对嘛……来,喝酒喝酒。”   说罢替二人满上了酒水。   秦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笑的表情:“说实话,我骨子里只是一个军人,不太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有时候,说话也是很直白的。张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也没打算要消除你对我的成见。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张九龄也轻描淡写的一笑:“好吧,我不否认。我对将军,的确是兴趣不大。不过,我不介意回答你几个问题。”   秦霄道:“张公子原来也是个爽快人。好吧,我问你,你被人冠以‘岭南第一才子’之名,习得满腹经纶才学盖世——是为了什么?”   张九龄微微笑道:“张某不才,尝怀夙愿。欲成就功名匡国抚民,利于现世。流芳后代。”   “不错,很远大,很宏伟。”   秦霄淡然一笑:“不过,也很虚无飘渺。”   张九龄嘴唇一颤。似要出声反诘,但又忍了下去。释然的笑道:“地确是很俗。但凡书生士子,都是这般的愿望。”   秦霄道:“第二个问题。假如你是今天的秦霄,你会怎么做?”   张九龄平视秦霄,哂然一笑:“秦将军的问题,问得很是狡猾,不过,我也不介意回答。换作我是将军,这时候肯定在长安,统领北衙护卫皇城,保护陛下,撼卫大唐神器。”   秦霄马上说道:“那么,要是皇后不愿意你干下去呢?”   “坚持。”   “呵!”   秦霄笑道:“假如非要赶你走呢?就好比,你现在坐在这间屋子里,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我指着你的鼻子让你出去。”   张九龄终于有了一丝火气,微愠的瞟了秦霄一眼:“可是,当时并没有人赶我走。”   “嗯,的确是没有指着鼻子让你走。”   秦霄咄咄逼人:“可是我来了几个极要好地朋友,屋里坐不下了必须要有人让出座来。而你,是这些人中间我最不喜欢的——你若不自觉地走,就要等着被我指着鼻子骂出去。”   “嗬——”张九龄长声一笑:“这种假设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弄了半天,将军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罢了。”   “开脱?我为什么要为自己开脱?”   秦霄冷笑:“张公子,你可以不明实情,但你不能像一些酸儒一样的无知,还把这种无知当成是个性来张扬。我问你,在你看来,现在朝堂之上最需要的是什么?”   “哼……”   张九龄略有些气恼的瞪了秦霄一眼:“忠直之士,义勇之辈。朝堂之上现在是妖人当道。若是少了正义的清道夫,皇帝地眼睛将会始终被蒙蔽,大唐国运堪忧。这是显然易见的道理!”   “不错,你说得很对。”   秦霄针锋相对:“那你以为,张柬之如何?”   “当朝宰辅朝廷栋柱,忠义仁德之士。”   “桓范彦?”   “栋梁之材,义士忠臣。”   “崔玄障?袁恕己?”   “皆与张公同列。”   秦霄话锋一转:“照此说来,朝中可有忠良?”   “地确是有。”   秦霄冷哼一声:“那为何还是妖为鬼蛾的这般景象?就算是多了你张九龄,你又当如何?”   张九龄星眼一瞪也来了一些火气:“当与张柬之等公同进退共荣辱,誓死撼卫朝堂,总好过一走了之逃之夭夭,堪比妇人!”   秦霄正准备迎头接上骂他一顿,门外一人朗朗说道:“妇人又如何了?”   言毕一人走了进来,居然是李仙惠。   张旭见二人已有争吵起来的架式。心里正一阵叫苦,现在见了李仙惠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的起身迎了上来,拱手一长揖:“秦夫人好!”   张九龄也跟着行了一礼。   秦霄上前来接着李仙惠:“你怎么来了?不是睡了么?”   “睡不着。”   一向温和李仙惠地,今天居然说话也挺冲,有些火气的走到桌边坐下,径直地逼视着张九龄:“张公子,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大半都听到了。张公子口口声声说妇人如何如何,何不对我说说。张公子眼中地妇人,究竟是什么德性?”   “这……”   张九龄尴尬的偏过头不敢直视李仙惠:“夫人恕罪,张某一时失口……”   “哼,迂腐的书生,百无一用!”   李仙惠居然破天荒的开口骂起了人:“就算是比作是毫无见识的妇人,也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其实什么也做不了的酸书生!”   秦霄险些将下巴掉到地上——仙儿,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发彪了!   张旭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郁闷的托着腮看向一边。脸上一阵扭曲。   李仙惠也不管他们的脸色和想法了,如珠连炮一般的说道:“我就是个妇人。书肯定没有张公子念得多。但是诸葛孔明当年在江东舌战群儒的故事还是知道地。记得孔明先生当时骂那些书生,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现在看来,就是专指你这样自命不凡清高孤傲的书生!说到典籍祖训诗词歌赋,口若悬河无人可及,偏偏没有一个切实的想法和行动干些实际的事情。这样的人。就算是流芳百世诗篇万计又能如何?顶多也是娱人一笑而已!”   张九龄脸色一阵青红紫绿,尴尬的握着酒杯低头挨训:“夫人……教训的是……”   秦霄呆呆的看着与平时判若两人地李仙惠。心里狂笑道:痛快啊,骂得好!想不到我随便给仙儿说的《三国演义》地故事,她居然能记得这么熟。继续,继续!   李仙惠丝毫不给张九龄喘息的机会:“方才张公子说。若是朝堂一员,当与张柬之等公同辈。誓死撼卫大唐神器。我很感动,也完全相信公子的这种意念决不是空口白谈。不过,我同样也认为公子愚忠迂腐——试问,人人都以死明志,一死了之,真正的事情谁来办?前赴后继继往开来么?若他们也像你一样,不顾方法的一死了之,后面的接着死……一直死下去,死的人倒是多了,可具体地事情还患没有人来办!朝廷还是那个朝廷,妖人还是那些妖人。张柬之等人我很佩服,真的很忠心,很能干,你要达到他们那个水准,至少还要二三十年的功夫,但是你想想,他们这样的人才,对大唐来说是何等的宝贵,要是不顾方法仅凭一腔热血的就这样被歹人算计了,对大唐、对万民来说,这笔损失将如何计算?对,他们固然会留得一世清名在。可是实际上呢?他们将舍弃了最有价值地东西,追求虚无的名声——张公子,你明白我话里地意思么?”   “明白,明白……”   张九龄的额头一阵阵冷汗直下:“务实,的确是要‘务实’一点。”   秦霄和张旭则是呆立当场,接近石化状态。   李仙惠将手探到桌下,握住秦霄的手:“我家将军,就是这样务实的人。其实,以将军的性子,是断然不想跟你们这些文人解释什么的,他并不担心口诛笔伐众口烁金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但凡真正为国为民做了好事的,并不是那些大学鸿儒,而是站在高处干实事的那些人。但是,往往这种人又被人误解,背负一些莫须有的骂名。就算是做出的成绩再多,也是毁誉参半。说实话,我对张公子一点成见也没有,同时也很早就听说过公子的才名,一直佩服得紧。只是今天看到了公子,见公子居然跟那些自命清高的士子文人一样的嘴脸,心下就十分的失望。许多专工笔墨的文人,简直就跟无知的暴民没有区别。他们眼里,不是红就是白的分得绝对,无法凭着思考去判断一件事情的直伪曲直,而是习惯于随波逐流跟着瞎起轰。你仍然可以继续对我家将军心存偏见,对我这个妇人生出芥蒂。但是,我家将军肯定不会在意,因为办实事的人,往往将名声看得很淡;我虽是女流,也不介意。因为我理解我的夫君,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在干什么,我永远会与他同进退,共荣辱,并为这样的夫君而自豪!”   张九龄的喉节艰难的滑动,咽下一口唾沫,起身长施一礼:“夫人教训得极是,如同当头棒喝,令九龄茅塞顿开。九龄在此拜谢夫人,并请秦将军恕九龄无礼腹诽之罪!”   秦霄被李仙惠一拽,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张公子太客气了,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张九龄拱手长拜:“九龄心神纷乱,想一个人静一静,将军,夫人,张旭兄,九龄少陪了!”   说罢就逃一般的走了出去。   秦霄和李仙惠也告辞走了,张旭仿佛如坠雾端一样的关上门,呆滞的坐在桌边,托着脑袋想道:她那些话,怎么听着也像是在骂我呢?   秦霄轻搂着李仙惠回到房里,一把将她抱起来旋了两个圈儿:“老婆,你骂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收我做学生吧,教我骂人!” 第239章 再会红颜   李仙惠笑嘻嘻的倚在秦霄肩膀上,侬侬说道:“一个人睡不习惯,天冷,我就想过去找你说说话,没想到你不在。我看到张旭那边的房里点着灯,听到你说话的声音,我就过去啦!”   秦霄哈哈的大笑:“仙儿,你今天怎么突然骂起人来了?那一顿狂风骤雨一般的痛骂,肯定让张九龄快要疯掉了。”   “谁让他对你那个态度,我不见到还好,见了就生气!还说什么‘妇人’、‘妇人’的。”   李仙惠撇撇嘴:“我就看不惯那种男人,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女人。再说了,他凭什么呀!有才又怎么样,说不定换作他到了朝堂上,也就是俗吏一个。诗词歌赋能够安邦治国么?还是老公好……干什么都很出色,又实在。”   “嗯,价格便宜量又足。”   秦霄怪笑起来:“的确是‘干’什么都过得去。”   李仙惠听出了泰霄话里的玄机,知道他又在耍贫嘴吃豆腐了,嗔笑的去捏他的脸:“坏死啦,不理你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抱起李仙惠将她放到床上:“快睡吧,很晚了。明天还要去君山玩呢,你可别赖床起不来。”   李仙惠微微的嘟起嘴,低声道:“一个人都睡不习惯了,又冷……明天不玩了吧?赶紧回家。”   这一路来,人多眼杂,秦霄一直和李仙惠是分房来睡的。如今到了别人家里,更不好同床,免得遭人闲话。秦霄替她盖好被子:“不玩就不玩吧,反正在江南还要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有的是机会。其实,我也想早点到楚仙山庄。”   “见上官婉儿?”   李仙惠咯咯的轻笑。   秦霄在李仙惠鼻子上轻刮一下:“就算是吧。你好好睡,慢慢吃醋,我也回房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看能不能梦到你的婉儿妹妹,咯咯!”   李仙惠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将头缩进了被子里去。   秦霄轻笑退了出来,替她关好房门。仰头看看天色,群星点点,明天应该是个适合赶路的好天气。现在已经是起了东南风。但是顺流而下,应该也问题不大,还是继续走水路吧。没那么累人。照行程估计,大约三天时间,就可以到江州了。   经李仙惠这一说,秦霄脑海里还真的浮现出了上官婉儿的音容笑貌。几个月前,洛阳城前飞雪连天的时候,那一场凄痛地告别……嗯,还是早点起程赶路吧。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想她了。仙儿这个好老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是纯粹的温柔,没想到也有凶悍的一面,呵呵——居然是在为我出头地时候。而且,她的那番话,言词灼灼入情入理,字字句句说在痛处,直击张九龄的要害,将他那个大才子骂得一愣一愣。   看来,我这个老婆除了温柔娴淑,还很有见地嘛!   秦霄心头一笑。心情十分美丽地走进自己房里躺上床上,暗自笑道:我在这里悠然自得,张九龄那哥们,是不是躲着房里撕被子呢?   第二天清早,秦霄还朦朦胧胧的似醒未醒,门就被敲响了。起身开门,居然是张旭。   张旭有些紧张的跑进来,拽着秦霄在桌边坐下:“你那夫人,也忒狠了一点——张九龄,被骂走了!”   “啊?”   秦霄惊讶了一阵。随即笑了起来:“他不会这么小器吧!”   “按理说是不会。”   张旭有些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不过,他可是个清高自傲之极的主儿,不比我这种二皮脸。估计呀,秦夫人的这顿痛骂,能让他记得大半辈子。”   “那不是挺好么。”   秦霄笑道:“我觉得仙儿骂得很对呀。换作是我,也没有她骂得那么酣畅淋漓。”   “咦哟——我是不敢惹你了。虽然我不怕你,但是惹不起你那夫人哪!”   张旭拿出一封书笺扔到桌上:“张九龄留给你的,看看吧。”   秦霄疑惑地取出书信拿出纸笺,一张白纸,上面六个苍瘦但有力的字——“谢过,后会有期”秦霄拿着纸笺看了一阵,对张旭笑道:“看来这张九龄,的确是个谦谦君子。挨了那一顿臭骂,还反过来谢我。这份胸襟,委实有些难得。”   张旭笑了起来:“都是怪人!一个平白无故的将人逮来了骂,一个感谢对方骂得好。好在你们没有从此结仇,不然我这个中间人今后就左右不是人了。你猜,这张九龄离了这里,会去干嘛?”   “你以为呢?”   秦霄反问。   “换作是我,肯定找个地方借酒浇愁,或是找人解闷谈心去了。”   “他应该不会。”   秦霄自信满满地笑:“虽然我与他相识才一天,但我了解他那种人。依我看,他肯定是上京赶考了,而且意志比之前更加坚定。”   “我都说了,你们是怪人,我是搞不懂的。”   张旭无所谓的说道:“我更加关心,今天什么时候动身去君山?”   “不去了,我打算今天告辞赶路,回家。”   “呃?你可是刚刚收了徒弟,这就要甩手不管了?”   张旭疑惑道:“好歹多住几天,点拨一下人家吧?”   张旭话刚落音,门外走进一人,惊慌道:“怎么,师父这就要走?”   郭子仪来了,还打来了热水给秦霄洗脸。看来还真把秦霄当成师父来孝敬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是呀,这就走。子仪,你父亲现在在家吧?我这就去找他辞行。”   “啊,这么行?”   郭子仪惊道:“师父好歹要多留几日,子仪都还没有尽到孝意。”   “别这么客气了,子仪。”   秦霄拍上他的肩头:“你我名为师徒,实则兄弟,本来年龄也相差不大么。若有空闲,就到江州来找我,我们一起切磋武艺。”   “我……”   郭子仪一脸的失望和沮丧,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师父,我可不可以。随你一起去江州?”   “哦?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父母会允许么?”   秦霄心中一乐:我还就打算将你留在身边,可是这种事情,只好你自己提出来。   郭子仪欢喜道:“只要师父同意。父亲和母亲那里,我去说。师父,你且请梳洗。子仪去去就来!”   说罢拔腿就朝外跑去。   身后张旭一声讪笑:“又拐卖了一个良家少男。”   秦霄也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说‘又’呢?好像我干了许多这种事情一样。”   岳州城外,洞庭湖上。   秦霄和郭子仪站在船头,拱手与郭敬之等人告别。   郭敬之和他的老夫人一脸不舍地对郭子仪说道:“在师父身边,可不能像是在家里一般任性胡闹,要听从师父教诲知道么?”   郭子仪抱拳一凛:“父亲放心,我一定都听师父的。”   郭夫人一脸凄凄,看似就要溢出来:“儿啊。有空多回家看看。”   郭子仪声音也软了下来:“我知道的,娘。”   秦霄抱拳一礼:“郭大人,郭夫人,二位请放心。若有空闲。会让子仪多回家的。诸位,告辞了!”   众人纷纷道:“一路顺风,多保重!”   船行起航,郭子仪在船头挥着手:“爹,娘,我会常回来的!”   薛讷和王晙对视了一眼,唏嘘道:“这下好,我们二人好说歹说要将郭公子骗到手,被这个秦霄一手就拎了共,彻底没希望了,真是失策呀!”   王晙一笑:“有办法。让郭大人再生几个儿子不就得了?”   “瞎扯!”   船舱里,郭子仪标标直直的坐在侧席,目不斜视,好一副临危禁坐。   李仙惠不由得咯咯地轻笑起来:“子仪,你师父是一个极随和的人,用不着这样拘礼。你看我们大家,多随意呀!我们这些人。都是伙伴,是朋友。你不要那么拘束。”   “呃,谢谢师母提点。”   郭子仪毫不含糊的行了一礼。   秦霄也笑了起来:“是啊子仪,我都说过了,这师徒么只是个名份,平日里相处,我们就像是兄弟一样。对了,初次离家,感觉还好么?到时候若是想家了就对我说一声,我让你回来看望父母。”   “还好,呵呵,多谢师父。”   郭子仪有些尴尬的笑起来:“地确是那么一点异样,不过我会很快习惯的。男儿志四方,也总不能老留在父母身边呀!”   “呵呵,说得有理。”   秦霄笑道:“等到了家,我们再细细的讨论武艺韬略。说起来,马上拼斗你不如我,这韬略谋划,我可能就不如你了。到时候,互相勉励学习吧!”   轻微地东南风,将洞庭湖水吹作一汪波澜。大画舫劈波逐浪,入了长江,朝江州而去。入了长江,船速就快了许多。秦霄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更加焦躁和悸动起来。   上官婉儿,我来了!……   三天之后,船过鄂州,转入了彭蠡湖。秦霄走上船头,看着昔日熟悉的岸景,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李仙惠紧偎在秦霄身边,轻声说道:“老公,一年前,我们一起在这里游了好久的泳哦!仙儿从来没有下过水,没想到,那一次泡了半夜,居然也能活出来。”   秦霄感觉李仙惠将自己的胳膊抱得紧紧的,知道她回想起了当晚地情景。当初李仙惠为了不拖累自己,推开他往水底沉去的一幕也浮到眼前,心里一阵悸荡,将李仙惠搂到怀里,抱得紧了。   入湖过半,入眼看到一座石碑竖立在湖心中央,上面大书着三个字——“楚仙湖”秦霄不由得笑道:“好快的手脚啊,我都才到这里,石碑就立起来了。应该是江州刺史何开那些人干的吧?”   旁边几艘渔船正在撒网捕鱼,嘹亮地渔歌唱起来,一片生机勃勃。   一行众人全都出了船舱,走到船头、船舷边来,舒展着手脚,喜笑颜开——终于要到了!   秦霄的心,也慢慢的揪得紧了。   洛阳城外,上官婉儿凄艳的眼泪和痛楚的呼声,仿佛又浮现在脑海里。   终于,前方的凸出的水面线上,看到了楚仙山庄一角。   李仙惠激动地一指:“看哪老公,楚仙山庄!我们到家了!”   众人一起欢呼,秦霄感怀道:“是啊,到家了!”   一些打鱼的渔夫,看到这样金碧辉煌的大画航开来,知道是官家的人来了,都有些惊慌的将船摇开,到别去撒网了。   近了,更近了!秦霄感觉,这船到了现在,简直就是龟速!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那一片陆地!   大约百步开外,一艘乌逢小船儿轻轻的荡着,船内传来悠扬的笛声,在静谧的水面上,传得幽远。曲调轻扬,而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怨,虽然隔着这么远,依旧听得清晰入耳。   大家都被吸引了,齐齐的朝那边看去,却是看不到人影,只见一艘小船儿在荡漾。   只有秦霄和李仙惠明白,这首曲子,再熟悉不过了——《被遗忘地时光》二人同时惊声道:“上官婉儿!”   秦霄急问道:“这首歌,你唱给上官婉儿听过?”   “嗯,在长安的时候!”   李仙惠急着点头:“应该是她!肯定是她!”   秦霄心里一激动就来了主意,干笑着对李仙惠说道:“仙儿,不管我怎么样,我都是不吃醋的哦?”   “说什么呢?这么多人在!”   李仙惠轻声的责道:“快点靠岸吧,你再乘小船儿去找她。这么大艘船过去,大浪会将她的小船打翻了的!”   “不用了!你们登岸吧,不用管我!”   秦霄诡异一笑,翻身一个鱼跃就跳下水中,扑通一声就没了人影。   李仙惠惊声叫道:“老公!”   范式德连忙上前:“夫人少惊,将军的水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仙惠急急的跺脚:“可是冷哪!现在可是二三月天,这水能将人冻僵!”   邢长风忙一招手:“特种营,准备待命!”   李仙惠轻叹一口气:“不用了,刑大哥。就让他去吧……”   秦霄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本来就不怕冷的他,现在彻骨的寒意也由然不觉了,在水中像条棱鱼一样的朝前飞去。   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好婉儿,我来了! 第240章 浓情似火   上官婉儿素装淡抹,孤单一人坐在船舱里。一腿微曲,一斜放,坐了一个悠闲的姿势,可是心情却一点也悠闲不起来。红唇翕动,唇边的一管竹笛奏出轻盈飘逸的音符,将那一曲《被遗忘的时光》吹奏得婉转悱恻,一分忧思,两处哀愁。   笛音少停,上官婉儿缓缓放下手来,将笛儿放到身边。忍不住一阵秀眉微颦,眉间的一片花钿也似乎透出几股愁怨来,轻叹一口气低声吟道:“玉关春色晚,金河路几千。琴悲桂条上,笛怨柳花前。雾掩临妆月,风惊入鬓蝉。缄书待还使,泪尽白云天……昭君出塞时的心情,我总算是明了的几分。有些事情,且是说忘就能忘了的?秦大哥,你若有空闲之时,也会像婉儿这般,思念着你么?……”   自从来到楚仙山庄后,在宫里伺候了武则天一辈子的上官婉儿,突然的清闲起来,变得无事可做。从第一天起,无论是冬雪纷扬还是春雷滚滚,她每天都会独自一人撑着小渔船儿,飘泊在楚仙湖上。一来是回忆当初和秦霄一起泛舟游玩的日子,二来,若是秦霄会到楚仙山庄来,必走水路。自己也可以最早最快的迎到他。只是今日,她吹那一曲《被遗忘的时光》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一时太过入神了,远处驶来一艘大船居然油然不觉。   上官婉儿略朝外看了几眼天色,轻叹一口气:“看来,今日又是白等了……秦大哥,白蛇传的故事我都快要编完了,而且都写了下来。最后,白娘子跟许仙,在桃花瓣飘落的蒙蒙春雨中。在杭州如诗如画的断桥之上,又相逢了。他们从此相伴余生举案齐眉儿孙满堂。这个结局。多么美妙呀……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又才能相拥于油纸伞下,赏这一湖连天的相思碧水呢?……”   看来时候已经不早,上官婉儿便起身出了船舱走到船尾。拿起一根青绿的竹篙准备撑船回去。打从来的那天起,从小在北方长大地上官婉儿,就练习自己撑船,省得自己在船舱中相思落泪的时候,还有旁人看笑话。到了今天,虽说谈不上熟练,但好歹勉强能将船撑回去了。   上官婉儿将竹荡朝水中探去。本以来能像平常一样点到湖底,没想到篙入水中才一半,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抓到了。还在左右地摇晃!   上官婉儿大惊失色。信手扔了竹篙就惊慌的大叫起来,连忙跌跌撞撞的朝船舱内闯去。那根竹篙却奇怪的立在那里,而且竖得极稳,像是牢牢的插在了湖底地泥石之中。而且轻微的摇晃。   上官婉儿吓得一脸发白,惊声叫起来:“妖怪。救命哪!”   “哗啦”一声水响,船尾赫然站上来一个人——撑着竹篱跳上来的秦霄。   秦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要谋杀亲夫么,我的好婉儿?”   上官婉儿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说不出话来。   秦霄笑了一笑:“怎么了,傻了?婉儿,我是秦霄呀!”   上官婉儿不可思议地眨了两下眼睛,摇一摇头,低头紧张的自言自语:“幻觉,肯定是幻觉——我是不是快疯了?”   秦霄抬脚朝船舱内走来,呵呵的笑道:“婉儿,不是幻觉。我回来了,真地是我。那边地大船你没有看到么,我的船。听到你吹的笛声,我就游过来了。”   上官婉儿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已满是泪水,喉间如同被塞了一团棉花,声音滞涩的说道:“秦大哥,真地是你?”   秦霄身上的水叭嗒嗒地往下流,滴得船板笃笃作响,缓缓的溢到四周,将窄小的船舱弄得淋淋漓漓。秦霄抹了一把额头不停下滴的水珠,摊开双臂,大声说道:“亲爱的婉儿,你的秦大哥回来了!”   上官婉儿一下就跳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扑到秦霄怀里,失声痛哭道:“真是的你……真的是你!七十六天零四个时辰,我终于等到你了!”   秦霄也顾不得身上湿透紧紧的搂着上官婉儿:“我的好婉儿,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会和你在一起的!”   上官婉儿像个孩子一样哭得越来越大声,泪流满面,双手如同那天在洛阳分别时一样,不停的轻轻拍打秦霄的背,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秦霄侧过头,抚了抚上官婉儿清丽如玉的面庞,抹去那上面的泪痕,对着她湿漉漉的红唇吻了上去。   上官婉儿忘情的闭上眼睛,抱住秦霄的脖子,热烈的回吻……   窄小狭长的船儿,左右不平衡的摇晃起来。   上官婉儿略有些惊慌的推开秦霄:“这船儿都要翻了!”   秦霄松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你的身上,也全都湿得透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冷,真的!”   上官婉儿止住了哭泣,可是眼泪仍然无声的滑落:“能等到你回来,莫说是将身上弄得湿了,就是将我扔进水里淹死,我也心满意足!”   “胡说!”   秦霄又将上官婉儿一把抱进怀里,不由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一手环着她的香肩,一手抚住她的柔腰,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肉里,狠狠的心疼一把。   上官婉儿也顾不得许多了,微踮起脚,和秦霄吻得难舍难离,脸上已是一片红潮,身子也发起热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寒冷。   二人忘我的热吻,小船儿惊慌的摇晃……   许久,二人才分得开来——“嫁给我!”   “娶我!”   二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一笑——“好!”   第三次热吻,除了火热的缠绵,伴之以船舱溢进水来。   上官婉儿感觉脚下一凉,惊慌的跳了一下:“唉呀一一还是快回去吧!你看看你,一身湿得透了还在淌水,容易着凉。”   “好。我来撑船。”   秦霄贪婪的在上官婉儿额头的花钿上轻啄一口,扶着她在船舱里坐下来。就准备到船尾拿竹篱。   走到船尾一看,不由得好笑起来——那根牢牢插在水底的竹篱,现在离船已经有一百多米远!   敢情刚才热吻的一会儿,船飘荡出了这么远呀,自己真是不觉得。   爱因斯坦老同志说得可真对。与心仪地美女相处的时候,那时间就是过得飞快!   反正也是一身湿得透了。再下一次水又有何妨?秦霄一翻身跃进水里,朝那根竹篙游去。上官婉儿一声惊叫急忙走到船尾,已是不见了人,皱着眉头低低地抱怨:这么冷的天,生病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秦霄取了竹篱游回来。翻身爬上船头,对着上官婉儿一阵傻笑:“别这样看着我,习惯了。从小就在河边长大的。敲破冰块儿还下水游泳抓鱼呢。这算什么!”   上官婉儿刚刚从一阵幸福的眩晕中恢复过来,此时眼睛里仍是一汪儿春水缨缨:“我可管不住你。要是让仙儿知道了,非骂你不可!”   “放心,她不会的!回船舱坐好了。客官,我们拔锚起航回家喽!”   秦霄等上官婉儿坐得好了。一篙儿撑了下去,忍不住就唱起了那首,当初和上官婉儿一起游湖时唱地歌——“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合,那边合。山歌好比春江水也,不怕滩险弯又多喽弯又多……”   上官婉儿咯咯的笑了起来,拿起那管笛子,跟着秦霄的节拍吹奏起来,居然也十分的吻合,曲调里已是一阵轻快飘盈,抑郁忧愁之音荡然无存。   秦霄哈哈大笑:“这就叫琴瑟合鸣,夫复何求呀!”   船行靠岸,秦霄远远就看到,李仙惠领着墨衣紫笛还有几个人,都在岸边等着他们。邢长风那些人,已经都识趣的先回了庄里。   上官婉儿走到船头,激动的大喊:“仙儿!是你么?”   那边李仙惠回道:“是我,婉儿姐姐!”   上官婉儿满心欢喜:“旁边是八万和九筒么?”   秦霄不由得大笑:“八万九筒?这是什么称呼呀!”   上官婉儿回头咯咯笑道:“八万是墨衣,九筒是紫笛呀!”   “怎么取了这么个绰号呢?”   “你不知道,墨衣每次和牌,手里肯定有八万,或者就要和八万。所以我们有八万都不轻易打的;紫笛么,嘻嘻,一会儿你自己问她呀!”   船终于靠了岸,上官婉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四个‘麻友’激动的抱作一团嘻嘻哈哈的又叫又嚷,全然没了淑女风度。紫笛地声音俨然是最大地——“哇哈哈!我们四个终干又聚到一起了,今晚开打,麻将牌我可是随时带在身上!”   秦霄一脸笑意的朝她们旁边的几人看了一眼,一身道袍束手而立的莫云儿,脸上笑意浓浓,眼睛已经弯成了月芽儿;狄仁杰长子狄光远,憨厚地呵呵直笑,远远的就朝秦霄直拱手:“大郎终于回来啦!”   二人地中间,站着一个小姑娘,羞羞怯怯的靠在莫云儿腿边,有些躲闪但更多是好奇的眨着眼睛,看着一身是水的秦霄。   秦霄心里一笑——这不是杨玉环么?一年没见,居然长高了这么多!   秦霄下了船走到三人面前,狄光远激动的说道:“大郎,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这儿可是天天盼你来呀!大冷的天儿,你怎么就跳进水里了呢?冻坏了可不好呀!赶紧回屋泡个热水澡,换套衣裳吧。”   狄光远一番话如同兄长父亲一般,说得秦霄心里热乎乎的,笑着说道:“光远大哥,没事儿的,我身体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还不经常跳进冰河里抓鱼么?——咦,玉环,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你不认得秦大哥么?”   穿着一身红袍夹袄小脸儿胖嘟嘟的杨玉环,眨着圆圆的大眼晴、咧着嘴露出缺了一口乳牙的洁白牙齿,稚气十足的说道:“玉环认得。你就是那个将我送到这里来的秦大人,现在是将军,是候爷,也是上官姐姐日夜思念的情郎哥儿!”   “呵呵!”   秦霄大笑着蹲下身去,抚着杨玉环的头:“真乖,真聪明!玉环,你姑奶奶呢?”   杨玉环轻轻的嘟起了嘴,有些伤心的说道:“姑奶奶睡着了,在那边的小山上……”   一直静立旁侧的莫云儿说道:“三个月前过世的,葬在对面山脚十里外的小凌子岗上。”   秦霄站起身来,看着一身道姑打扮,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的莫云儿,微笑说道:“云儿,这些日子来,你还好么?”   “挺好。”莫云儿点头。   “这里的人,都视云儿为亲人。没想到,云儿能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嗯,这就好。”   秦霄点头微笑:“这些日子来,一直由你照理庄中事务,真是辛苦你了。”   “很清闲呀,几乎没什么事情可做。”   莫云儿笑得眼角儿弯弯,睫毛弯弯:“比在道观里还清闲,每日只是颂经参道。尤其是光远大哥来了以后,我就更加无事可做了,大部分的时间里,就是倾听婉儿述说相思之苦。”   旁边的四个女子闹了一阵,总算是散了开来。上官婉儿听到莫云儿的话,急急的跳脚:“云儿——”   秦霄呵呵的笑:“好了,一箩筐子的话,我们回去再说吧。”   众人结伴而行,朝楚仙山庄走去。   杨玉环轻轻甩脱莫云儿牵着她的手,跑到秦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秦大哥,上官姐姐说,你若是肯回来看她一眼,她马上就决定嫁给你。你会愿意娶她么?”   上官婉儿顿时大窘:“玉环!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你莫要乱说。不然晚上姐姐不给你讲故事听了。”   “哎呀呀,秦大哥,上官姐姐威胁我呢!”   杨玉环银铃般的笑了起来:“本来就是嘛,你昨天晚上还说过呢。你给我讲《白蛇传》故事的时候,你就说,你若是白娘子,也要挑一个像秦大哥这样的男子去嫁。”   大家都一阵轻笑起来。上官婉儿娇羞的跑过来要抓杨玉环:“小叛徒!小叛徒!”   杨玉环嘻嘻的大笑,四处躲闪:“哎呀呀,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嘛!姐姐饶命呀!”   李仙惠轻巧巧的凑到秦霄身边,一脸温柔如水的笑意:“娶了吧,当作平妻。”   秦霄一笑:“当真?怎么你比我还急,莫非她给了你好处?”   “我就当是。”   李仙惠挑嘴一笑,漾起两个小酒窝儿来:“多了一个固定的牌友吧!” 第241章 家业兴旺   众人进到楚仙山庄里,见到邢长风和万雷,正在领着特种营的将士们在前院的柳林中搭建行帐,个个干劲十足热火朝天。   秦霄想了一想,走过去将邢长风和万雷叫到一边,对他们说道:“到了这里,大家都是一家兄弟了,不用搭什么营帐。山庄后院有百十间客房,暂时都住到那里吧。这几天,我再找来匠人,专门将山庄后的那一片空地开出来,当作是军营和训练场。”   万雷犹豫的道:“候爷,这不好吧?士卒安敢与大人家眷安顿在一起?”   秦霄知道万雷的意思,这当兵的人么,个个都是色中饿鬼,万一惹出什么麻烦事来,就不好办了,于是说道:“特种营的兄弟们跟着我,可谓是吃尽了苦。现在都是堂堂的八品骑尉,怎么能像普通士卒一样的待遇呢?我不是还食邑百户么,好歹也是个‘城主’,辖下也有几百百姓相当于是我私人产业。明天我就去找江州刺史何开,让他安排给这些人每人纳一房妾室,好让他们安心住下来,不会太过于思乡。反正我在这里的一切花销用度,都由江州府支出,那何开也不敢不买我的面子。”   邢长风和万雷二人都欢喜道:“候爷恩重如山!”   秦霄搭上二将的肩头,和他们一起朝正居走去:“万雷,你在岳州有家室,这里也不妨安顿一房么。让我担心的就是长风。你也老大不少了吧,怎么一直没有娶妻?”   邢长风尴尬的笑:“长风每日只思量着练武,其他的事情当真没算计过。以前当捕头的时候也不时有人来提亲,都一一拒绝了。”   秦霄笑道:“那你有心仪的姑娘没有?”   邢长风不好意思地笑,沉默不语。   “那就是有咯?”   邢长风点了点头:“是有。不过,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谁?”   “我师妹……”   邢长风极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就是……候爷要找的那个大铸剑师。异术奇人金梁凤的女儿。”   “这么说,你是一见钟情不能忘啊!”   秦霄笑道:“不过,这都几年过去了,她肯定都嫁人生子了。想不到,长风还是个痴情种子哦!”   万雷也跟着笑了起来,邢长风一脸通红地尴尬说道:“候爷,万将军,快别笑话我了。这事,我可从来没对人说起来,真是难为情!”   正巧这时,莫云儿牵着杨玉环走了过来,对秦霄说道:“候爷,热水已经烧好,快去洗浴更衣吧。”   邢长风的身子突然微微一震,人就有些呆住了。   杨玉环眨着大眼睛指着邢长风说道:“这个叔叔的脸儿红了哟,像上官姐姐涂了胭脂一样。”   众人扭头一看,可不是!   秦霄接手拿过莫云儿取来的衣物,扭头看邢长风一眼,这家伙,居然眼神飘乎神色紧张起来。   杨玉环童言无忌的说破了一番,弄得邢长风好不尴尬。莫云儿也感觉到有些异样,连忙施了一礼将杨玉环抱起来走了。   秦霄狡黠的看着邢长风:“看上人家了?”   邢长风连忙摆手吱唔:“没有、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咳……”   邢长风尴尬的笑:“当年小师妹也是穿着这样的道袍,所以……卜一入眼见到刚才那位道姑,产生了一些……错觉。”   “她叫莫云儿。”   秦霄一把拉住邢长风:“来,正好洗澡缺个搓背的,你来帮我。顺道跟你说说这个莫云儿的故事。”   后堂舒适无比的澡堂里。两个大男人泡在浴池中。邢长风手上的力道十足,给秦霄一顿按摩弄得很是舒坦。特种营里的人,都学过这门手艺,训练后放松,效果极佳,彼此按摩已经成了一日三餐一样是必须的。   秦霄将莫云儿的故事给邢长风说完。邢长风不由得有些微微的发起呆来,手中也有些放松和慢了下来。   秦霄笑了一笑,淡然说道:“怎么,嫌弃起人家的出身和身份了?”   “没有,不是!”   邢长风连忙说道:“长风只是感觉,这个苦命的女子,真的很知礼也很坚强。换作是长风……怕是早早投江自尽了。”   “是呀,她的确很不容易。”   秦霄说道:“大劫之后,能有这样的感悟和心态,的确是异于常人的睿智和洒脱。之前么,她更是无辜和凄惨。”   邢长风沉默不语,继续给秦霄搓背按摩。   秦霄穷追猛打:“怎么样,有意思么?”   邢长风尴尬的笑道:“长风的确是很怜悯和敬佩她……可是,人家是道姑么。”   “还俗不就是了!”   秦霄大笑:“现在的道姑,还俗容易得紧。再说了,她虽然入了道,可是也没像一般人一样整天窝在道观里呀,跟俗人没有区别。你若是不嫌弃,我去跟她说。”   “啊——”   邢长风有些紧张地叫了起来:“不要啊候爷!”   “怎么,大男人一个,还害羞了,还是嫌弃人家不是完壁,曾经坠入风尘?”   “不是,长风对天发誓,绝不是那个意思!”   邢长风连声争辩,然后声音弱了下去:“这都刚见面么,彼此都还没说过话儿……”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哦,还需要时间培养感情是吧?行,先由着你。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吧,你们彼此若是满意,这门亲事我就做主了。”   秦霄心里想得清楚:现在是唐朝么,狎妓也是法律允许的,而且是“时尚”,妓女从良嫁人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换作是我以前所在的那个时代,我公然拉这样的“皮条”,邢长风非跟我翻脸不可。   楚仙山庄的厨子今天可是忙坏了,真正的主人归来,个个都拼着劲儿拿出看家的本事。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纷纷送出了厨房,摆到了大堂宴桌上。自从上次兵乱以后,楚仙山庄的厨子全是范式德新招来的,人数不多。现在突然一下要多做几十人的饭菜,真是忙得有点不亦乐乎。   特种营的人也一起叫了进来用餐,数十人聚到一起,坐了五六桌儿。一餐饭下来,虽然喝的是十几度的白酒,秦霄也感觉有些醉了,至于喝了多少,还真是有点不记不清了。唐朝这时候还没有蒸馏之法,酒的度数都不是太高,也难怪动不动就听说谁喝下了“一斗酒”。给他一斗二锅头试试,非醉死人不可。   晚上,四女果然挤到一起,开了一桌麻将,大呼小叫的开了赌。邢长风等人,包括郭子仪,都去了后堂安顿住了下来。秦霄有些晕乎乎的,早早进了房里酣睡。   半梦半醒之间,秦霄感觉有人爬到了床上。有些迷糊的说道:“打完啦,手气怎么样?”   李仙惠声音里满是有些责怪:“你看你,一回家就喝到大醉,睡得鼾声大起,你倒是舒坦了。人家婉儿怎么办?”   秦霄略略惊醒:“婉儿怎么了?”   “笨啦!”   李仙惠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浑身有些发冷哆嗦的靠到秦霄身上:“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去陪她的么?”   “哦,明白了!”   秦霄邪邪一笑,将李仙惠紧紧抱到怀里,“你要过去和她睡?”   “又是口无遮拦,该打!”   李仙惠轻轻在秦霄嘴上拍了一下:“可不是么,人家都等了你这么久,心儿都要碎了。”   “不急于这一时吧?”   秦霄的笑变得有些淫荡了,伸手去褪李仙惠的衣服:“等你怀上了宝贝儿,我再与她成亲洞房!”   “坏死啦!”   李仙惠轻轻的挣扎:“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准?”   “不怕,我枪法极准!”   秦霄不由分说的一翻身压到李仙惠身上,薄纱的胸衣也解了下来褪到一边,伸手就探了上去。   柔柔嫩嫩,刚好只手可握。细细的一粒葡萄儿,惊颤的在他手心里蠕动。   李仙惠轻嘤一声,伸手捂住秦霄的脸颊左右摇晃:“胡说八道,坏蛋!坏蛋!”   “老婆,给我生儿子吧?”   “女儿就不行么?”   “都要!生一堆!”   秦霄心里想道:仙儿是发妻,是我最疼的仙儿。一定要最先生孩子……入乡随俗么,现在可是唐朝,封建王朝,母以子贵。若不能让仙儿先生下儿子来,说不定日后这妻妾争宠,弄得烦心。只要仙儿先生了孩子,她的地位就无可撼动,这“后宫”可就稳当了。   “坏蛋!又说这样的话。我就是一头母猪么?”   “你若是母猪,那我就是一头公猪——来吧,老婆大人!”   一路从长安到江南,赶了一两个月的路,二人也没有沾过荤。此时一阵干柴烈火的燃烧起来,却比当初第一次亲热还要浓情和热烈。   第二天清早,折腾了大半宿的秦霄,还拥着李仙惠睡得正酣,就隐约听到屋外“嘿吼、嘿吼”的齐喊声。秦霄一激灵就醒了过来——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肯定是邢长风和万雷,领着特种营在训练!   秦霄微微一动,李仙惠也醒了过来。一夜缠绵之后,李仙惠的脸色红扑扑的,更加清艳动人了。秦霄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李仙惠柔弱无骨的手臂环上秦霄的脖子,一翻身就压到了秦霄身上,嘻嘻的笑道:“做早课!”   秦霄嘿嘿一笑:“同意!一定要生个好儿子!——女儿也行!”   就如同清晨的雨露,更显得甘甜和美妙。二人颠鸾倒凤云雨巫山,爱意浓得化不开了。李仙惠的身上更是一阵香汗淋淋,骑在秦霄的身上,颠狂的舞动。娇躯如玉,粉面如霞。艳煞仙人。   温存之后,两人洗漱穿戴整齐,到了正堂里。入眼就看到了一个身着绯袍头戴乌纱帽的男人,正端坐在那里饮茶。狄光远最先迎了上来:“候爷。江州刺史何开何大人,已等候多时了。”   秦霄心中一笑:不好意思啊,何老爷子。我忙着“造人”,让你久等了。   何开见了秦霄出来,忙不迭地就迎了上来:“江州刺史何开拜见大将军、楚仙候!”   言罢就要拜倒下去。   秦霄将他一把托住:“何大人快免礼。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样的大礼就不必了吧。”   何开笑吟吟的说道:“江南同僚听闻了候爷在京城的壮举,正有意派个代表前住京城拜会。现在候爷衣锦还乡,我们这一干同僚,都欢喜得紧呀!”   秦霄呵呵地笑,心中暗道:衣锦还乡?表面看来如此罢了。   我这个江南土皇帝,从武则天下台后,也就渐渐的失去真实意义了。不过,哪怕不能用把柄来要挟了,我对这些人也算得上是有活命之恩,就算不对我俯首帖耳,感恩戴德那是必然的。再说了,李显登基后大赦天下,唯独不赦“扬州徐敬业党”。所以,虽然我无法像武则天时代那样号令江南。也至少可以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上大吃四方。   秦霄请何开坐了下来,呵呵笑道:“何大人,我这一回来,可要给你江州府添不少麻烦。”   “咦,那可是我江州的福分!”   何开一脸灿烂无比地笑意:“以候爷的功绩和威望,那是请都请不来的主儿。皇帝有旨,候爷在江州的一切花销用度,由卑府支出。候爷,卑职此来,就是向候爷讨要清单,好回去统一安排。”   秦霄对李仙惠耳语了一阵,让她去取一些东西,然后对何开说道:“首先呢,这凌云居的牌子给我换了。”   “这个不劳候爷吩咐。”   何开站起身来,拍一拍手,外面几个仆役就抬着一块大匾进来,上面蒙着一层红纱布。   秦霄走到匾前,掀开红纱,入眼看到几个镏金大字——“楚仙候府”!   何开说道:“两日前卑职就曾来过了,当时候爷还未到家。于是就请上官姑娘亲笔提下了这几个大字。哦,湖心石碑上的字,也是出自上官姑娘手笔。”   秦霄微笑点头:“好,不错。我很满意。现在就给我换上去吧。”   这“凌云居”还是当时徐小月取的名字,怎么说也该换掉。   李仙惠带着紫笛和狄光远,取来了两箱金子放到堂中。秦霄对何开说道:“何大人,这是临行之时,皇帝赏赐的一千两黄金。你拿去,替我办一件事情。这次与我同来的,是三十名万骑骑尉,皇帝亲率,正八品将军。他们跟着我到了江南,理应安顿偏房家室。这事你安排一下,三十人的偏房妾室,一个不能少。”   “这——”   何开连忙道:“既是候爷府上的人,又是朝堂命官,如何敢要候爷掏我?这事交给卑职就好!”   秦霄笑了一笑:“这日常花销你们负责吧,娶妻纳妾就不必了,免得会有人在朝中说我闲话。何大人不必客气,收下吧。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请何大人帮忙呢。”   “候爷一一吩咐就是。”   “嗯,你记好了。”   秦霄清清喉咙说道:“去帮我请一帮子工匠艺人来。府上的后山,巨大的一片空地,我想建一些房子,做成独立的院落。大约……要建四五十间卧房,还有一些训练用的设施。到时候,我会画图纸出来。”   何开慨然应诺:“这个绝对不是问题。整个楚仙湖方圆百里,现在都是候爷的私财了。百户食邑,就是这附近的渔民和茶民,每月自会来交上纳贡和履行徭役。六十顷永业田也划好了,江州附近的一块肥田,已经挑好了送给候爷,已经有佃户在春耕,今年下过瑞雪,肯定是个好年成。到时候候爷派个人过去接管粮食即可,或者将其卖掉换钱也行。”   说罢拿出一份册子送给秦霄:“这就是田契和食邑户册,候爷收好。”   “嗯,谢谢何大人。这些事情,办得很令人满意。”   秦霄心里好一阵笑:财主,我真是个土财主了啊!   “候爷还有何吩咐么?”   “唔……没什么大事了。”   秦霄想了一想:“其他的一些日常开销用度,就找我的管家狄先生吧,他比我清楚。”   何开神秘一笑:“其实,就是实报实销也可以。若是候爷手上没有活钱,我这里先带来了五千贯。”   说罢就差人将几个箱子抬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自然跟候爷的真金白银没法儿比。不过,就当是零花钱来用用好了。若有超出,随时派个人来江州报账。江州虽然不是上州大富之地,但随时提个几万贯出来是绝没有问题的。而且每月户部也有往江州拨饷银,府库还是很充盈的。”   秦霄笑道:“何大人办事,真是精熟干练滴水不露,这都算计得精准了。好吧,我就先收下这五千贯,到时候若有超出,实报实销。”   “行!候爷还有事吩咐么?”   “没了,差不多就这些吧。”   何开拱手一揖:“既然如此,卑职就不敢打扰,先行去给候爷办事了。” 第242章 公主要创业   何开正准备告辞,旁边李仙惠温言细语道:“何大人远来辛苦,又为候府办了这么多事情,理应留下来用过宴席,让我们府上尽到一点谢意再走嘛!”   何开深长一辑,连忙说道:“不劳夫人费心,何开还是告辞的好。候爷府上的事情,可不能耽误了,得马上着手去办下来。”   秦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好吧,我也就不强留何大人。一些琐事,多多有劳何大人了。”   “候爷太客气了,卑职告退。”   何开领着一众儿仆役和衙役走了。   李仙惠将秦霄轻轻拽到一边,指着那几箱子铜钱:“老公,这算是贿赂么?”   “怎么会?”   秦霄笑道:“这可是皇帝的意思,朝廷准了的。”   心里笑道:不就是公款吃喝花销一些么,比起库房里钱财发霉的武三思那些贪赃枉法之徒,我真的算是勤勉老实的了。好歹也是立过大功的人,在这个年代受一点特殊待遇算是太正常不过了。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不出事就最好。”   李仙惠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可是开销日大,坐吃山空的道理老公肯定是懂的哦?”   秦霄奇道:“那你想怎么办?”   “赚钱呀!只花不赚怎么行!”   李仙惠说道:“你也不看看,在长安那阵子,你花了多少钱,真的像是流水一样,紫笛时常找我来抱怨。不过嘛,你的公事我可不敢过问。只是在想,总得有个活水来源的门路。光凭那六十顷永业田和百户食邑,顶多也就是不愁吃穿。可是,我们也得要为儿女子孙们想想呀。没点家业怎么行?”   “哦?呵呵!仙儿你真是个好老婆。”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吧,你说说看,有什么主意。”   “我要经商!”   李仙惠欢喜说道。   “经商?”   秦霄一笑:“的确是个好办法。江南长江一带,可谓是富庶之地。商铺活跃。虽然朝廷最重视的是农桑,但对商业也还是不反对的。而且呀,仙儿,我现在这个候爷的身份可是有用得紧。这都不用交税你知道么?你要清楚,商税是很重的。朝廷想更多的人弃商从农。”   “我知道呀!所以我才想要从商!”   李仙惠有些兴奋的说道:“老公,你点子多,想一想,做什么生意最赚钱呢?”   秦霄细细的思索了一阵,突然灵光一现,连忙道:“快去把墨衣找来!她有办法。”   李仙惠奇道:“墨衣?她能有什么办法?”   伸手对旁边的丫鬟挥了挥手。让她去叫人了。   “牙刷,就是你每天都在用的牙刷知道么?”   秦霄高兴的说道:“南北走商么,太累人太显眼,虽然利润高,可是来回麻烦也有风险。开酒店当铺,竞争太大,难得做出特色。我们何不开个牙刷厂呀?这东西现在可没人来造,而且只要稍加推广,肯定有人会用——你也是知道的,这东西,比那槐枝蹭牙有用得多吧?”   “的确是,真的是好主意!”   李仙惠兴奋不已:“这个肯定能赚钱!这下好啦,我也有事可做了!”   片刻之后,正在后院练剑的墨衣被唤了过来,李仙惠对她说起开牙刷厂一事,墨衣马上点头应允:“我早有这个打算了。每日里坐在家里吃闲饭,能帮候爷做点事情还是实在一些。”   秦霄笑道:“仙儿,墨衣会做的。具体要怎么弄,你们商量着办去吧。嗯,一个厂长,一个副厂长。紫笛,你就当经理吧,哈哈!”   紫笛惊愕地将嘴张得圆了:“经理,是个多大的官儿呢?”   “蛮大的。”   秦霄笑道:“到时候有了工人,全都是你的手下跟跟班儿。”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上官婉儿也出来了,笑嘻嘻的道:“那我呢?”   “你……”   秦霄思索了一阵:“你就当形象代言人哪,多好。你刷牙的样子特别好看,画张图贴出去做海报,一定人见人爱。以你的声望和影响,随便一宣传,别的人不说,那些才子名士和文人骚客们,是肯定要买账的。既然他们买账,那就有效应,能成为潮流和时尚了不是?”   武则天时代,年纪轻轻的上官婉儿可是天下诗文总评人,在诗人才子中的声望那可是极高的。   “呵,敢情把我当招牌亮出来了。”   上官婉儿笑嘻嘻的说道:“也罢,索性是闲来无事,倒不如跟姐妹们一起办些有意义的事情。白天忙正事,晚上打麻将。这日子也算是充实了,好过整天诗词歌赋吃喝玩乐的空洞无聊。”   四女兴奋地凑到一齐,叽叽喳喳的商量着开牙刷厂的事情去了。   秦霄支着脸坐在那里,看着她们兴高采烈的讨论,心里想道:没想到,堂堂的公主,也要创业当实干家。既然我在朝堂上吃不开退下来了,也就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做,总不至于像那些愤青一样整天哀声叹气的心忧如焚,自己折磨自己。等忙过了这阵子,后庄的军营建好,就要开始新一轮的特种营训练了。之前那两三月的特训和后来地技巧训练虽然有了一些成效,但离秦霄的预想目标还有巨大的差距。郭子仪也要好好的细心调教一番。他现在虽然文韬武略都已经不差,但是如果多接受一些21世纪的军事思想和知识以及特种技能,肯定会更加厉害!将来独挡一面充将担帅,绝对不是空谈。   想不到,赋闲下来了,我也会这样忙碌。还要准备娶上官婉儿呢!既然是平妻,那也就要分宅立居,不能比主室的差多少。原来的凌云居就有够大,但也要在正卧旁找间好点的房子,好好的装修一番,不能让她受委屈了。   朝堂之上,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呢?我在这里养精蓄锐,什么时候才会有机会降临?罢了,先不想这么远,机会也只眷顾有准备的人。这段日子,我就好好的准备吧!   想得正入神,四个女子嘻嘻哈哈就跑了出去,秦霄问道:“喂,你们齐齐的跑出去干嘛?”   “收猪鬃!”   四个女子齐声答了一句,欢喜的就跑了出去。   秦霄坐在椅子上好笑了一阵,伸了一个懒腰:“好,我也该办办正事了!”   狄光远差人给秦霄寻来了早点,随便吃过一点,就到了候府后院。那一片空阔的草地上,邢长风正领着人在进行马刀劈刺训练。呐喊阵阵杀气冲天,个个挥汗如雨,马匹健蹄飞扬。   郭子仪也极自觉地跟着邢长风他们一起训练,手里绰着那挺寒铁方天画戟,虎虎生威地劈刺一个个草人,宛如猛虎下山。   万雷看到秦霄来了,走过来施拳一礼:“将军早!”   在军队里,万雷等人,还是习惯称秦霄作“将军”。   “兄弟辛苦了。”   秦霄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道:“这郭子仪怎么样?”   “不错,的确是个人才。”   万雷说道:“一点也没有贵公子的派头。昨天我们搭行营的时候,他就和普通士卒一样跟着一起忙,说是要学习和掌握军队里的每一项细小的技能。肯学,又聪明,而且很能吃苦。他马术,是我们所有人当真最好的。刚才我给了他一支三连铁臂弩,欢喜得不行了。”   “呵呵!好。”   泰霄笑了笑:“先让他跟着你们,熟悉一下军队里的气氛吧。记着,把他当作是普通的士卒一样来对待。任务没完成,或是做得错了。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千万别搞什么特殊待遇。而且,最好是更加严格一点。”   万雷一抱拳:“末将知道了。”   “嗯。好。”   秦霄说道:“这段时间,就像以前一样进行一些常规训练吧。等军营建好全部安顿了下来,马上开始特训。到时候我亲自主持。”   “是,将军!”   秦霄又站在那里看了一阵,郭子仪已经是脱成了光帮子,一身雪练似的肌肉梭角分明,魁梧强壮,简直就是乳虎下岗,干劲冲天。   郭子仪也远远看到秦霄过来了,冲刺完一阵后,拍马跑到秦霄面前,翻身下马就拜:“师父!”   秦霄让他起来,笑呵呵的说道:“军队里,可没有父兄子侄和师徒之分,叫我将军。我刚才已经对万将军说了,你这段日子,光跟着特种营训练着。同吃同住同训练,不会有任何一点的特权。你吃得了这种苦么。”   郭子仪凛然一抱拳:“将军放心,子仪一定能受得了。而且,子仪正想从最低层的士兵做起。从扎营布阵到列队使旗,都要学到心中。”   “嗯,好。”   秦霄一拍他的肩头:“特种营现在进行的,只是普通日常的训练。到时候特训一开始,是很苦的,你可要有准备了。还有,白天你跟着他们训练。晚上就来找我,我和你一起学兵法韬略。”   郭子仪欢喜的道:“是,将军!子仪去训练了!”   “去吧!”   万雷啧啧赞道:“真是个好孩子。一腔热血品行上佳。像这样的文武人才,真是罕见哪!”   “是啊。”   秦霄点头说道:“他在某些方面,比我还要强。将来的成就,一定非常人所能比拟。这次被贬出长安,收得郭子仪,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晚饭过后,郭子仪来到前堂找到了秦霄,秦霄将他领到一间书房里。那里全是一些秦霄随身带来的书籍,诸子百家,军事典籍,无一不有。再加上秦霄差人买来的、上官婉儿收集来的,满满的一架子。   秦霄指着这些书,对郭子仪说道:“子仪,你看书的速度快么?这么多书,你多久看得完?”   郭子仪微微的咋了咋舌:“原本以为,我的书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里更多。子仪看书不是很快,这么多书,怕是一辈子也看不完。”   秦霄随手拿出一本《孙子兵法》师徒二人在桌边坐了下来:“这本你肯定是看过的了?这序是曹孟德作的,中间的注解也是他批注的。一共十三篇。”   “是的,看过。”   郭子仪点头。   “其实呢,每一个不同的时刻,环镜不同,战争的方式也不相同。”   秦霄理了一理思绪,对郭子仪说道:“远古时候,国家财力和经济发展,是不能跟现在相比的。那时候的战争,规模要小许多,不像现在动辄万人。但是现在的这种状况,跟数百上千年后也是没有可比性的。现在我们用的还是冷兵器,说不定到了那时候,火器、机械和立体作战,全都会出现。”   郭子仪听了顿觉新鲜,疑惑不解的说道:“冷兵器和火器?还有立体作战,是什么意思?”   秦霄微微地笑了笑:“冷兵器就是我们现在用的刀戈剑戟。火器么……火药,现在已经有一些人用来开山挖矿的那玩艺,你知道么?就是以那种东西为基础发展起来地。至于立体作战,那就是海、陆、空三个方位一起来。这些了不了解不要紧,我只是打个比方。意思就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兵法,都要学得活,不能读死书。因地制宜的带兵打战,才能有胜算。而且,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朝堂之上的情况,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负。打个比方,杨广那种残忍暴虐的君王,就算他手上有天下精锐的骁果军。也保不住江山,就是这个道理。一个黯弱的朝廷和君王,拥有再强大的军队,也是维持不下去的;同样的道理,再强大的军队,如果没有圣明的君王和清明的朝堂支持,也是维持不下去的。所以,军队的根本,是在朝堂。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   郭子仪点头:“师父是说,不仅要当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朝堂之上也要站稳脚跟。”   “嗯,说得对。”   秦霄赞许的点头:“战争是很奇怪的,他的本性归纳起来,无外乎三点:其一是‘爆烈性’,就是战争的盲目性,这是人的本性决定的。比喻一群天生野蛮嗜血的人,对另一群人进行的无缘无故的屠杀;再就是偶然性,比喻说,统军将领的一时激奋怒而发动兵乱,和远古时期部落之间的突然冲突,都是这种。再者,就是刚才所说,是理智的政治产物。比如当年大唐灭掉高句丽和百济,统一半岛立新罗国,这就是有目的地军事行动。作为统军将领,要先了解战争的本质,才有可能有效的‘制止’战争。”   “制止战争?”   郭子仪大惑不解。   “是啊,制止战争。”   秦霄心里想着,这可是新世纪军事课堂里教的东西,我提前一千多年就教给你了。于是挑起嘴角笑了笑,想了一些郭子仪容易理解的例子来说:“只不过,我们用的方式,也是战争。《司马法》有云,‘以杀止杀,杀之可也’。《孙子兵法》里也有提到吧?战争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通过一场战争换取和平,来消弭更多的战争,这才是目的。”   “那……”   郭子仪浓眉紧锁:“为何我大唐,包括之前的大周,与突厥打了那么年,一直还在打?圣后和当今陛下,为何不用一场战争来避免后来的战争呢?”   “那是因为,他们办不到。”   袁霄毫不避讳的说道:“大唐到了圣后手上,一度遭废。大周王朝,包括现在的大唐,是盛而不强,圣后和陛下虽然经营得方,军队的数量、装备和素质也足以令所有敌国胆寒。但事实是,我们一直处于保守防守的阶段。而且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战争是政治的附庸。圣后当政时,虽然统治稳固,可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上下并不是很齐心。现在就更不用说了,这你也是知道的。往前看几十年,太宗手上,不是用李绩和李靖,一举灭了突厥么?当时贞观盛世,上下一心百姓用命,大的军事行动也容易成功一些。所以,带兵之人,首先要看清朝堂,立足于朝堂,不要蛮干。孤胆英雄固然可敬,可是如果都要以牺牲作为代价,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我明白了。”   郭子仪一点就通:“师父的意思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我大唐在突厥、吐蕃等国面前消极防守处于被动,根源是在朝堂之上?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唯有先从朝堂入手,解决后顾之忧?”   “不错,很聪明。”   秦霄赞许的说道:“关于如何用计,如何布阵,如何点兵,如何发将,所有的典籍里都有记载说明,这些我们细细阅览加以理解贯通,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首先要认清楚政治形势,这也是‘知己’必不可少的一条。至于‘知彼’也要从敌军的朝堂之上看起,再到临军对敌的每一个细节,都不可疏漏。《三国志》你肯定是看过的吧?那里面,就没少记载反间计、谍报、谎报这种利用敌军朝堂让对方撤败的战例。连诸葛亮这样的人物也屡屡中计。或者说,明知是计,也要中计。所以,军队的要害,不是在于将领有多强悍,士卒马匹兵器有多精锐,而是对方的政治后台。明白么?” 第243章 授业郭子仪   “明白了!”   郭子仪连连点头:“师父说的这些,全是书本上没有的!”   秦霄笑了笑:“嗯,明白就好。其实这些,书里也是有的,只是你没有处于具体的环境,还体会不到书里的意思。我点拨一下,你就豁然开朗了。跟着我呢,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兵法韬略,你从书本上学得不少了。武艺弓马,你也不差,最多就是在特种营里混混,多学一些实用的东西。我能教你的,也就是这些不同于现在这个时代的‘思想’,重点反而不是如何射箭、如何劈刺。”   郭子仪有些纳闷的摇了摇头:“可是,这些现在看来,都好虚无噢……”   秦霄笑道:“或许是吧,但是不接受这些思想,将来真正接触的时候,如何能够将付诸于行动呢?这些是‘宏观战略’上的东西,一定要先做到心里有数,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才能当个好将军,或者说,好元帅。将军与元帅的区别,就在于所站的高度不同。一个好的将军,可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这个对你来说,我相信问题不大。在军队里磨练个几年几载,你就可以做到。但一个好的元帅,能够给整场战争带来胜利,具备扭转乾坤的能力。要做到这点,光靠时间是不够的,还得要用心。”   郭子仪兴奋不已:“师父,你说的这些,太新鲜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子仪认识的将军们也不少。向他们讨教。大多是指点我一些弓马,最多也就是教我打仗的时候,该注意一些什么,有一些什么诀窍。”   秦霄呵呵的笑道:“其实算起来呢。书,我是肯定没有你读得多。但是我有一个最大的习惯,就是‘领会’。看完一本书,我可能一个字儿也不记得,但是那意思我却说得出来。也就是能够理解书所说的内容和要表达的精髓。刚刚说的这些,你就当我是看过书以后总结出来的吧。”   郭子仪点点头:“哦……师父,学生要说一句没礼貌的话了,嘿嘿!”   “说吧。”   郭子仪笑了笑道:“照师父这么说,像薛讷、王晙等人,最多也就是能当个将军,当不了元帅了?照这样说来。只有师父这样的人,才配当元帅,统领天下兵马对么?”   “哈哈!”   秦霄大笑起来:“你要这么认为,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事实往往并不如人意呀——唔,这些话太过狂妄飘渺,先不说了。刚刚说了战略,我们来说说细节上的战术这种东西。我们今天说说,逆于传统作战方法的一些理念。比如说传统思想中的——‘以强胜弱’、‘以众胜寡’。这是最朴素也最实用的战争理念了。那我举个反例——我手下的特种营,来做说明。”   郭子仪连忙道:“子仪虽然只和特种营的将士们训练了一天,但他们太让我吃惊了!个个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身手真的很厉害!而且招招实用,招招致命,没有一点花架子。所用的装备,也是极其新鲜。师父——你看,今天邢将军就送了我一套这种贴身软甲,刀砍不进,水火不侵,真是太神奇了!”   郭子仪兴奋的站起身来,扒开身上的棉袄,里面果然穿着一件软甲。   秦霄笑道:“这些,其实只是表面的东西。我培养特种营出来,就是因为战争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打仗,本来就是一场‘彼此欺诈’的行为。战争的双方,都要力争做到隐藏自己的意图,而且要弄清敌方的意图。任何一个小的细节,都有可能改变战争的胜负。特种营,就是为这种‘细节’而生的。”   “哦,明白了!”   郭子仪恍然大悟道:“就好比,玄武门的时候,特种营生擒武懿宗,让守备玄武门的北衙群龙无首一溃千里?”   “对,没错!还包括突击玄武门,打开城门,到最后的生擒魁首二张。”   秦霄说道:“特种营用的铁弩和弩索,包括他们攀岩练就出的敏捷身手,都是敌人意想不到的。这也就符合兵法里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起来,现在特种营将士可以以一挡百。可是三十名特种营将士,面对三千府兵,正面冲突实打实的斗起来,根本就不会有胜算!三千府兵,乱箭飞射、铁蹄狂踏之下,谁有本事活出命来?但是,如果将特种营隐藏起来,作为一支敌人料想不到的力量,做一些釜底抽薪的活儿,那产生的效应,又并非是杀掉三千府兵那么简单了。有的时候,那就能扭转一场战争的局面!”   “比如说,将敌人统帅刺杀掉?”   “对!”   “可是……”   郭子仪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这样,不是有违将道和仁义了么?”   “哈哈!”   秦霄笑道:“子仪,我问你,打仗求的是什么?”   “胜利!”   “那不就得了!”   秦霄笑道:“古人云兵不厌诈,一切能够赢得战争,又不损害大多数人利益的事情,都是被允许的。那种两军摆开阵势,擂上战鼓杀上三天三夜的打法,固然是荡气回肠男儿血性,但是那绝对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真的很有意思么?如果能有捷径,为什么不用呢?刚刚你说刺杀敌人主帅,只是举的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一般来说,都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战争之中,如果能派出这样的一支队伍,摸到敌人的身后,将他的一切举动都弄得一清二楚。或是搞搞破坏、散发一些谣言、有机会来两个刺杀、制造一些混乱和假象,弄得敌军后方一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换作你是主帅。你想一想,后方都有敌人在闹了,阵前你还敢安心去打么?别的不说,这补给线一断。就要活活被饿死。”   “呵呵,是的!”   郭子仪笑了起来:“看来‘特种营’真的是妙用无穷。嗯,我一定好好的在特种营里训练。争取也当一个合格的特种营将士。”   “嗯,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秦霄说道:“我对你的要求是,不仅仅要将特种营的技能学到最好,而且要掌握这其中的精髓就是,为什么要训练特种营。特种营是不会作为正规武装摆到战场第一线,骑上马去和敌人拼刀子的。他们只会活在幕后,进行釜底抽薪的‘间谍战’!子仪,你知道这些年来,为什么大唐和大周,对吐蕃和突厥胜少败多么?”   郭子仪想了一想。说道:“二蛮有备而来,我大周、大唐只是一味防守,防不胜防哪!”   “不错,进攻才是主动,防守永远是被动的。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防不胜防么?”   “他们……掌握了我们的军队和国内的情报,而我们对他们的情况,不甚了解!”   “对,就是这个原因!”   秦霄拍了一下桌子:“就拿突厥来说,他们是一个马上的民族,粮食、铁器和一些生活必须品,十分的匮乏。没有战争,他们就活不下去。他们的生活,必须要靠战争来给养。所以,他们所有的心思,就是放在我们中原。从打探消息,到布置战术,全都是有针对性的。虽然他们的军队,不见得比我中原的强多少,但是一个有准备的侵略者,打一个毫无防备的被侵略者,那就是容易得逞。然后,他们还抢了就跑,决不恋战。那是因为,如果打持久战消耗战,他们又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是难以胜利的。所以,突厥和吐蕃,至少就目前而言,是不可能灭掉中原的。他们的胜利,只存在于片面和局部。说了这么多,只是在强调‘情报’对于两军交战,十足地重要。前不久,我破获二张逆党案时,就查出了突厥埋伏在大周的一张情报网。由此可见,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处心积虑的为战争服务。”   郭子仪连连点头说道:“我大周和大唐,一直以来都是以防守为主。边关屯军无数,消耗巨大,但还是守不住万里边疆。突厥人就像是泥鳅一样,在边疆线上徘徊游走,根本就不跟我们正面交锋。想要打过去吧,又弄不清它的虚实。漠北之地地域极广,又多荒漠和峻岭,情报难以取得。难怪,难怪呀!当年太宗攻下突厥牙帐,居然要下那么大的狠心,花了那么人力物力。全都是因为‘情报’难。”   秦霄说道:“我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吧。大唐呢,就是一个人,突厥,就是一只咬人吸血的蚊子。它很隐蔽,也很小。只要我们一不留神,它就能粘到人的身上,扎破我们的皮肤吸血。伸手要去打,它又施施然的飞走了。这情报,就好比是我们的眼睛,先看了蚊子;手,就是我们的军事行动,这一巴掌拍下去,只要稳了、准了,就能一巴掌拍死它!”   “哈哈,这个比喻太有意思了!”   郭子仪大笑起来:“说起来真是激动人心哪!什么时候要真的一巴掌拍死蚊子就好了!”   秦霄也笑了笑:“实力没有这么悬殊吧,我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了。刚才我们一直在说的,就是战术的问题。稍稍总结一下,从情报开始,到行军布阵,都是至关重要的。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特种兵,就是为了这种‘细节’而生的。我们为将为帅,也要考虑到自身的细节,不能出纰漏。战场上的胜负,就如同两个人比武一样,不是看谁做得更对,而是看谁犯的错误最少。有了特种兵,我们就可以将敌人看得更清,让敌人犯错误,而且抓住他的错误穷追猛打,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战争。”   郭子仪忙不迭的点头:“真是受益匪浅!这些知识,书本上哪里可以领悟得到?”   秦霄笑道:“刚才,我只是拿特种兵举的一个例子罢了。我说了,我能教你的东西,其实很少,你没必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一定要领会这其中的意思,也就是,接受我这样的思想。你明白了么?”   “明白!”   秦霄站起身来,拍到郭子仪的肩膀上:“好了,一次不跟你说太多。你回去慢慢的思索和理解吧。现在,我们来做一些很具体的事情。我亲自来教你特种营的格斗技巧。你的武学底子和基础比他们都要好,学起来应该更快。”   “好耶!”   郭子仪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那种实用的拳术,我都看得惊呆了,太想学了!”   秦霄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同样的道理,学了这样的拳,使起任何兵器,都要能够融会进去。关键也是在于,理解那其中的要领和精髓,而不是简单的学到招式,你明白么?真正的高手,是没什么招式可言的。能杀人的招,就是好招!我们是将军,是战士,不是江湖卖艺的,知道么?”   “明白,明白!”   郭子仪兴奋不已。   到了府后空院,秦霄和郭子仪都脱去了身上的厚裘,手把手的教起了他自由搏击和一招制敌。师徒二人,在月色之下挥拳踢腿,弄得大汗淋漓。   李仙惠牵着杨玉环的手,远远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幽怨的低低说道:“真是的,教徒弟也不用这么拼命吧,现在都到了夜半子时了。你不来陪我睡,我一个人睡不着呢!这个郭子仪,还真是很讨老公喜欢呀,将来肯定能成大器。老公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杨玉环仰头看了一看李仙惠,轻轻的摇了一摇她的手。李仙惠蹲下身来:“困了是么,玉环?我送你回去和云儿姐姐睡觉吧。”   “我不要。”   杨玉环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要你教我唱歌,我今天一定要将那首《被遗忘的时光》给学会了才睡。”   李仙惠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好吧,教你教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唱歌儿。” 第244章 小萝莉杨玉环   远处,秦霄和郭子仪仍在练习拳术,一轮明月高挂,将空阔的操场镀上了一层银灰。   杨玉环跟着李仙惠学着唱了一阵歌儿,轻轻的摇了摇李仙惠的手:“老婆,老公在干什么呢?他们为什么大半夜的还在打架呢?”   李仙惠呵呵的笑了起来,蹲下身子,亲了一口杨玉环白嫩嫩粉嘟嘟的脸蛋儿:“玉环,老婆和老公,你是不能叫的。”   “为什么哩?”   杨玉环疑惑不解的歪头看着李仙惠。   “这个……你长大了就知道啦!老公呢,是我这个做妻子的称呼丈夫;老婆,就是当丈夫的称呼妻子,知道么?”   “噢,我还以为像别人叫是云儿姐姐‘逸如’一样的呢。”   杨玉环咧着嘴,又露出了豁了一口乳牙的牙齿笑了起来:“那玉环长大了,也当候爷的老婆,是不是就可以叫他老公啦?”   “呵呵,就算是的吧。”   李仙惠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等了这么久,我还是送你回去睡觉吧。太晚了,再不睡会起小黑眼圈的,好么?”   杨玉环‘呀’的惊叫一声,忙不迭的就拉着李仙惠往屋里跑:“我不要小黑眼圈,我要睡觉。有了小黑圈就不漂亮了,玉环要漂漂亮亮的!”   “咯咯,真乖!”   李仙惠心里一阵欢喜,将她抱了起来,朝后院莫云儿的卧房里走去。   几个月前,与杨玉环同来的姑奶奶过世后,杨玉环就一直由莫云儿带着。孤苦零丁的莫云儿,将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看作是亲妹妹一般,对她呵护倍至,当成心肝儿宝贝来疼。在秦霄等人来之前,山庄里的事情一直是莫云儿作主,杨玉环自然就成了楚仙山庄里最亮的角儿。   莫云儿还没有睡觉,掌着一盏灯。盘坐在床榻上静静的呼吸吐纳,进行每天必须的修行。李仙惠轻轻地敲了敲门,莫云儿马上惊醒跑来开门:“夫人,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莫云儿一脸歉意的笑。   李仙惠将杨玉环放下地来,宛如阳春白雪般的淡然笑道:“没事的,玉环这丫头,我也真是喜欢得紧。倒是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照顾她了。”   杨玉环下了地,蹦跳着跑到莫云儿身边抱住她的大腿,急急的争辩道:“其实我也有照顾云儿姐姐噢,你们为什么不表扬我呢?”   二女一阵笑了起来。李仙惠蹲下身子摸着杨玉环的头笑道:“玉环,你还会照顾人呢?你帮云儿姐姐做过什么吗?”   “我……”   杨玉环微微地翘起圆润的小下巴,做疑惑状思考了一阵,然后欢喜说道:“我帮云儿姐姐吃点心呀!”   “呵呵!”   李仙惠忍俊不禁:“这也算照顾人呀?”   “对呀!”   杨玉环无比自豪:“云儿姐姐说,那些点心不吃完就要浪费了,要倒掉,多可惜呀。于是我就大口大口的吃——结果吃不下饭了。”   莫云儿也一阵笑了起来,怜爱地抱起杨玉环,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玉环,很晚了,快去脱衣服睡觉。”   “噢!”   杨玉环连连点头。莫云儿将她抱着放到床边,脱了鞋子。杨玉环自己有些笨拙的脱着衣服,然后‘嗤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颤着声音说道:“啊……呀,冷咧。云儿姐姐快上来。我要抱着你睡觉。”   李仙惠想了一想,拉着莫云儿坐到床边。抚着她的手说道:“云儿,虽然我们相处日短,但我深知你的为人,心底里也一直把你当作是亲姐妹来看待。大家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那种心境和感触,是刻骨铭心的。其实云儿,候爷一直打算着,给你找个伴儿,他又不太好来跟你说,怕是有以身份强制的嫌疑。所以呢,我就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自己……有过这个打算么?”   莫云儿的脸瞬时变作姹红,嗫嚅道:“云儿是个不洁之身,不祥之物。哪里还敢奢望这些?只求经书青灯相伴能够安渡余生,心愿足矣。”   “快别这么说,云儿!”   李仙惠拍了拍莫云儿的手:“候爷的为人,你应该是了解的。在他眼里,都没有尊卑贵贱之分。我跟了他这么久,也算是被他感染到了。其实我们女人,也何苦要作贱自己呢?人生苦短,要把握住自己,过好以后的日子才是呀!算起来你还长我两岁,我要叫你一声姐姐,早该嫁人过上两口子的生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没理由让它压在自己心头折磨自己,你说呢?”   杨玉环在被子里急急的喊道:“哇!仙儿姐姐好有见识!可是云儿姐姐是道姑哦,道姑是不能成亲的。”   李仙惠探手过去摸了摸杨玉环的脸,嘻嘻笑道:“道姑还俗不就行了?这大唐的好多公主都还出家当过道姑呢,圣后不是还在尼姑庵里修行过么?”   “夫人说得是。”   莫云儿红着脸点了点头:“可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大度温和的男子,会原谅云儿的过去呢?云儿还是不作奢想了……”   “有,有呀!”   李仙惠有些兴奋耸了耸身子,靠她坐得近了一些:“候爷身边的那个邢长风你见过了地哦?敦厚忠直一身侠气的好男子呢!你的事儿,候爷也对他说过了。他非但没有一点在意你的过去,同时还对你的坚强和韧性佩服不已呢!”   “啊,是他……”   莫云儿有些惊愕的张大了嘴,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忙忙羞怯的低下了头。   “嘻嘻,我知道哦!”   杨玉环激动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扑到莫云儿怀里,吊着她的脖子嚷道:“云儿姐姐自从那天见过邢将军以后,就整日里闷闷不乐啦!玉环知道,云儿姐姐肯定是看上人家啦!”   莫云儿急忙将杨玉环抱起塞进被窝里,又急又羞的在被子上拍着她的屁股:“又在胡说!我哪里有。再胡说我一会儿不给你暖脚啦!”   李仙惠咯咯的轻笑起来:“孩子是喜欢胡说,可是她们也是最不会说谎的。云儿,既然你也对邢长风有意。不妨……二人相处一下试试?难得遇到像候爷这么开明大度的主子,非但不干涉下人的私生活,还极力地成人之美。邢长风跟着候爷日子虽然不长,可的确是个好男子,你要把握机会哦!”   “云儿……云儿真是羞死了!”   莫云儿一脸窘态,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仙惠咯咯的轻笑着拍了拍莫云儿的手:“这有什么嘛!男欢女爱,很正常的。明日我就差人到你以前的道观去。递张候爷的帖子说让你还俗。你也不用穿这种花格格的道袍了。我那里有好些从长安带来的衣裳,还没有穿过的哦!我看我们身形也差不多,就送一些给你,暂时先换上吧。等有时间,我们一起约上婉儿和墨衣姐妹俩,上集市去裁作衣裳。云儿,其实你真的很漂亮,面不敷粉素面朝天,也是清丽动人呢。当什么道姑呀!”   莫云儿既羞怯又感激的看了李仙惠一眼,又低下头云:“云儿……全听夫人吩咐就是……”   “快别这么叫。屋里就我们姐妹俩,叫我仙儿就行了。”   李仙惠的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好啦,不打扰你和玉环休息了。我走啦!明天你就过来找我,我给你换衣裳,好好打扮一下。”   李仙惠起身就走,身后杨玉环稚气的喊道:“仙儿姐姐再见,晚安!”   李仙惠回头咯咯的笑:“玉环晚安!”   回家卧房里。秦霄正好洗完了澡,准备脱衣上床。看到李仙惠一脸欢喜的回来。疑惑的问道:“大半夜的你干嘛去了,好像没有打麻将哦?回来还这么开心。”   “我呀,偷汉子去了。”   李仙惠一阵怪笑,坐到床边仰起头,挑衅的看着秦霄。   秦霄‘呵’地一笑,一把就将李仙惠扑倒在床上:“那怪不得这么开心呢!”   李仙惠咯咯的笑着去挠秦霄的胳肢窝儿:“你怎么就不吃醋呢?我真想看看你吃醋的样子。”   秦霄扯过被子盖到身上。一脸狡黠的看着李仙惠:“我若是这点自信都没有,哪里还有资格当人家老公?吃醋?我只喜欢喝酒,然后让某些人吃醋。说吧,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李仙惠也除了身上的衣服钻进被窝里,一脸神秘的说道:“我今天去当媒婆儿啦!”   秦霄将冷得一身发抖的李仙惠搂得紧了,呵呵的笑道:“你才结婚几天,就学人家拉皮条。给谁呢?”   李仙惠笑道:“贱妾可是全按候爷的意思在办事咯!莫云儿,我刚刚去见莫云儿了,说起了邢长风。”   “哦?”   秦霄也一下来了兴趣:“她怎么说?”   “嘿嘿!”   李仙惠得意的笑:“原来,她也对邢长风有意思哦,真是老天特意安排的一对儿!要说呀,还得多亏了那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杨玉环,童言无忌地一语就道破了。没想到呀,她年纪那么小,就古怪精灵得紧,懂得看人心思了。尤其是男女情事,仿佛特别敏感哦!之前她不是还当众说破过婉儿么?”   “杨玉环?”   秦霄不由得一笑:“这个小萝莉,还挺有意思的。”   “小萝莉?”   “嗯,就是可爱的小姑娘啦。”   秦霄十足邪恶的笑了起来:“早个几年,你也就是个萝莉儿。不说了,睡觉、开工吧,老婆大人!”   “坏蛋!”   第二天,秦霄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特种营里看看他们的训练情况。刚走到后院,听到一阵悠扬的古筝。音色轻扬优美,在静谧的清晨听来,犹然显得轻逸潇洒,令人心旷神怡。秦霄有些好奇的循着声音走过去,停在了莫云儿的房门前,里面还听到踢踢踏踏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活动。   秦霄轻轻的敲了敲门:“云儿,你醒了么?”   “噢,是候爷!”   莫云儿忙不迭的来开了门:“候爷起这么早呀!”   “嗯,你不也挺早么。”   秦霄略点了一下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杨玉环居然穿着夏时的歌舞裙裾,手上两条长长的袖舞带子,蹦蹦跳跳的朝自己扑过来:“哥哥,抱抱!”   莫云儿连忙急急的说道:“玉环莫要乱说话,得叫‘候爷’。”   “没关系的。”   秦霄蹲下身去,呵呵的笑着将杨玉环抱了起来,看她额头也贴了花钿,脸上还抹过粉,不由得笑道:“玉环,大清早的多冷,你穿这么点衣服怎么行?着凉了可不好。”   “没关系哟,玉环习惯了。”   杨玉环入神的看着秦霄的脸,像小鸡啄米一样,飞快的在秦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咧着嘴笑了起来:“哥哥长得好俊!真好看!”   “哈哈!”   秦霄大笑起来:“玉环,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没有人教呀,我自己想到的。”   杨玉环自豪的说道:“只有见了长得俊的,我才会叫他哥哥,让他抱我。其他的哟,我都想躲得远远的才好。”   旁边莫云儿尴尬的说道:“候爷恕罪,这玉环,都怪我没管教得好。”   “没有呀,挺好,真的。”   秦霄笑道:“很可爱,很讨人喜欢。有她在庄里,就像是多了一颗开心果,大家心情都会好起来。嗯,她大清早的穿成这样,是学跳舞么?”   “是的。”   莫云儿说道:“自从玉环来的那天起,每天都坚持的。她特别喜欢唱歌、跳舞,对曲乐十分的敏感。一听到好的曲子,就会情不自禁的要跳起来。而且呀,这孩子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有新的曲子和舞技,一学就会。云儿么,还是以前跟着娘的时候,学着弹了一下古筝和简单的舞步,其他的,就教不了她了。”   “嗯,还是个音乐天才。”   秦霄将杨玉环放下来:“你们接着跳吧,我去特种营里看看。哦,仙儿可是在公孙大娘那里学过两招,有时间我让她来指点一下玉环。她若真是有兴趣,再请两个好的老师来。”   “啊——”   莫云儿惊声轻呼起来:“这如何使得?”   “没关系。”   秦霄挑起嘴角,露出了一抺温柔的笑意:“玉环是孩子么,要尊重她的兴趣和特长。”   杨玉环轻舞起了手中的云袖,飘飘然的旋了一下身子,对着秦霄行云流水般的行了一礼,欢喜的说道:“谢谢哥哥!” 第245章 超级婚礼   三个月后。   楚仙山庄的后院,一幢两层的飞檐大楼平地而起,约有六七十间套房客间。江州刺史何开恨不能将全州的匠人都请了来了……数以百计的工人日夜分班赶工,硬是在短短的三月之内将这一栋“军属”大楼给彻了起来。然后,三十多个如花似玉的良家少女被齐齐的聘了来,用花抬大桥被抬到了楚仙山庄。今玉,秦霄娶上官婉儿,邢长风娶莫云儿,万雷和三十名特种营将士各纳一房小妾,刚好是三十三对,将方圆几十里的媒婆儿都请得光了来化妆。   今天真是个喜庆的日子,锣鼓喧天龙凤呈样。虽然秦霄反复叮嘱何开,叫他不要办得太过张扬,但是三十家女方的亲戚围过来也有上好几百号人。楚仙候府里,再次出现了昔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气象,数桌的酒席须臾完备,摆到了候府的大堂里。   上官婉儿对着镜子,脸上红扑扑的,一阵阵幸福袭来,仿佛就要眩晕了。李仙惠认真的往她头上插着金钗儿,贴着花钿,然后又拿出京缄带来的胭脂和口红纸替她细细的化着妆。   上官婉儿静静的坐在那里,脑海里就回映着和秦霄相识起的一幕幕,竟有一种亦真亦幻的梦境感觉。   李仙惠忙了一阵,将脸贴过来朝镜子里看了看:“真漂亮婉儿姐姐满意么?”   “挺好。”   上官婉儿微微的点了点头,额前长须儿的金饰花钿轻轻地抖动,双眼如同贮了一汪春水,温情绵绵。顿了一顿婉儿笑着说道:“仙儿打从今天起,我要叫你姐姐啦!”   “哪儿呀,别这样。”   李仙惠细心的往她耳朵上挂着长吊坠的耳环:“你和候爷没成亲时,我们就亲如一家人了,更何况是现在呢?候爷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分什么贵贱高低的。你呀,年纪比我大,姐姐就是姐姐嘛!”   “那怎么行。你毕竟是发妻,而且是候爷最疼爱的‘老婆’。”   上官婉儿咯咯的轻笑:“这个词儿,我还真是说得不习惯,可候爷对我讲过,成了亲,就非得我叫他老公,真是的……”   脸上却一阵阵的红晕泛起来。   “挺好,慢慢儿的就习惯了。感觉特别亲切。”   李仙惠端着上官婉儿地头,朝镜子里看了看,不由得惊讶道:“哎呀,婉儿姐姐你太漂亮了!我若是男子都要动心了!”   “行了,仙儿。你也忙活了大半天了,就歇歇吧。”   上官婉儿起身扶着李仙惠坐了下来:“其实就该请人来帮我梳妆的。怎么能让你来呢?要是累到了你。我可没法儿交待呀!有两个多月了吧?”   “嗯,是的。”   李仙惠轻轻的摸了摸肚子低语道:“上上个月我就没有来天葵娜。后来请钟衍老先生把了把脉,就确诊是喜脉。”   “真是恭喜你了!”   上官婉儿轻轻坐到李仙惠身边:“等孩子生出来,我也当个二娘,多好呀!”   李仙惠脸上一阵幸辐地笑意:“是呀,等孩子生出来,疼的人可就多了。候爷说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非常喜欢。没想到候爷那个人还真是很喜欢孩子。”   “是呀,的确是挺奇怪的。”   上官婉儿轻声笑道:“昨天他愉愉的溜来对我说,要我给他生十个八个儿子女儿,把我笑坏了。敢情把我当成母猪呀!”   “咯咯,可不是么。别理他。”   李仙惠笑道:“每天到了傍晚,他都要到湖边钓一个时辰的鱼。每次都要带着玉环去,让她帮着提提蚯蚓桶子或是拿张小板凳坐在旁边,自己也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跟她聊天。那情景你没有看到,真是太逗了。”   上官婉儿温柔的笑了起来:“别家的孩子都那么喜欢,更不用说是自己的了。候爷今后一定是个好爹!”   二女正聊得开心,门‘哗啦’一声就被推开了,紫笛牵着杨玉环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看新娘手咯!抢红包咯!——哇!好漂亮的新娘子,红包加倍咯!”   李仙惠上前拦住紫笛:“就你会添堵,还没到拜天地闹洞房呢!云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杨玉环急急的跳着说道:“我说,我来说!云儿姐姐今天也打扮得极漂亮,穿着和婉儿姐姐一样地大红袍儿,脸上涂了胭脂缀了花钿,好漂亮啊!”   紫笛连连点头:“准备好啦,我姐姐在那边照看着呢,就等吉时一到三十三对新人一起拜天地——我的天,简直太爽了,好热闹呀!”   上官婉儿笑嘻嘻的拿着两个红包出来,一个给紫笛,一个给杨玉环:“来来,先给你们一个特殊优待,私下照顾两个红包。”   紫笛欢喜的接过,带着杨玉环连连作揖:“谢谢新娘子!祝新娘子早生贵子,多生多福!”   门外鞭炮声大作,数人同时高喊——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阁来拜天地喽!   李仙惠拿过一幅红头巾给婉儿盖上,吩咐紫笛道:“哪,新娘子我就交给你啦,将她领出去拜堂吧。玉环,我们走,你今天可是大红人儿哟,要当迎福玉女呢!”   上官婉儿轻撩起头巾:“那金童是谁哟?”   “还用说,当然是候爷的宝贝徒弟——郭子仪啦!”   紫笛飞快的接过话茬儿:“刚刚还看到了,那么高个的一个半大小伙儿,打扮得像顽童一样。”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一阵:“也就是个仪式罢了,用自家的人多好。嗯,不多说了。我去前堂招呼客人。紫笛好好伺候着新娘子呵!”   候府的大堂。被临时从中间隔成了两道儿,左边是宴席,右边就是礼堂,新人交拜天地的地方。此时候府门前已经排了整齐的三十多顶大红花桥子,里面就坐着那些新娘子。   秦霄在房间里悠闲的翘着二郎腿,自顾哼着小曲儿。三个月来,所有地事情都安排得妥当了。生洁也有了规律,走上了正轨。他现在已经是个活脱脱的甩手掌柜,大小的事情都有人负责。每天除了上午稍稍指点一下特种营的训练,晚上教习郭子仪的功课,其他的事情几乎没有。就算是今天这么盛大的婚事,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唯一要做地就是当新郎官儿,娶个娇妻美娘进门。   房门轻轻敲响,范式德进来了拱手一揖:“候爷,都准备好了。吉时也到快出来踢轿子接新娘吧!”   “好呀!”   秦霄从座椅上站起来:“真是辛苦你啦范先生。怎么说也该让你纳一房的。怎么就不要呢?”   范式德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老啦。就想一个人清静,弄个年轻女子在身边倒感觉像带个女儿了。”   秦霄哈哈的笑道:“敢情范先生喜欢半老徐娘啊?行,改日叫何大人给你物色一个。”   范式德也笑了起来:“候爷,快别开玩笑了。快请吧,时辰到了。”   “嗯。”   秦霄略整了一下衣冠,出了房间。   府前的庭院里,三十多顶轿子前都站着一个媒婆儿,后面是那些新娘子的家属。当先领头的一座自然是候府二夫人上官婉儿的宝轿。旁边好大一批锣鼓手和候府的下人丫鬈,个个喜笑颜开,或准备放鞭炮,或准备抢红包,个个跃跃欲试就要往里挤,人头攒动。   范式德走到院前,挥了挥手,顿时安静了下来。清清喉咙大声道:“吉时已到,新郎来接新娘子过门儿喽!”   顿时,鞭抱锣鼓响声大作,众人一起喝彩起来。秦霄一马当先走到上官婉儿的轿子前,踢了三脚轿门的门帘,然后轻轻的掀开就要冲进去抱人。   旁边紫笛忙不迭的将他挡住:“停停停,哪里有那么容易呀!”   说罢双手一叉腰,神气活现地就挡在工轿门前。   秦霄呵呵地笑:“好,算我怕了你了,小财迷!”   然后就从身上掏出红包包着的一锭银子:“呶,红包买门彩,也总该行了吧?”   旁边的下人丫鬟和其他新娘子的家属跟着一起起哄:“还有这边儿呢!”   秦霄索性将一大包红包都提了出来,大声说道:“我可说好,这里面可都是包的银子,砸得头疼可别怪我!”   说罢掀开大包袱,使劲一抖漫天的红包银子就洒了下去。人群一阵欢喜的惊叫,大肆哄抢了起来,紫笛也一声怪叫,投入了抢钱大军,嘴里还嚷着:“被钱砸到头疼谁会埋怨呀?你有多少就只管砸吧!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   秦霄大笑几声,掀开门帘就将身子探了进去,偷偷的掠起上官婉儿头上的头巾瞅了一眼:“哟,是真的呦!”   上官婉儿低声笑骂:“莫不是还能做假?”   “我紧张嘛!”   秦霄笑了几声,将上官婉儿拦腰抱起就出了轿门。人群顿时一阵大叫喝彩——新郎官儿抱新娘子咯!   上官婉儿轻轻的勾着秦霄的脖子,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幸福到快要晕倒。秦霄一时情不自禁,就将头拱到头巾下去亲上官婉儿,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欢叫:“啊哈哈新郎官儿就亲上了”上官婉儿连连轻声责怪:“哪里有这么心急的,坏了礼节啦!”   “我管他那么多!”   秦霄又在上官婉儿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她就朝前走去。冷不防的一下没走正路,一头顶到了府门边框上,‘哎呀’一声大叫,还差点儿撞得倒翻在地。旁边的范式德等人连忙过来扶了一下,大声的笑道:“心急了,心急了!”   秦霄将头伸了出来,呲牙咧齿的说道:“疼真疼!这门框什么做的——我的天,居然包着铁皮怪不得!”   人群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秦霄嘿嘿一笑,抱着上官婉儿飞快的就进了礼堂。   接下来就是邢长风和万雷等人接新娘子。三十多对新人纷纷进到礼堂里,只见当中两人抱在一起,罩在红头巾下就亲上了。   范式德摇头笑了几声,走到秦霄身边,清咳一声说道:“候爷,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秦霄哧溜一下从红头巾下钻出来:“哦?那好,赶紧。等着进洞房呢!”   众人看到他嘴上、脸上、额头上,全是红红的唇印儿,又是一阵大笑。   范式德司仪,三十多对新人同时拜过了天地,纷纷送进了洞房里。   秦霄抱着上官婉儿,才不用别人送,快跑几步就进了洞房,将上官婉儿放到床上,然后又将头伸进了红头巾里,嘿嘿的笑道:“老婆,叫一声来听听?”   上官婉儿羞红了脸轻轻的、短短的叫了一声:“老公。”   “嗯——太小,没听到。”   “老公……”   “再大声点儿嘛!”   “老——公——”   秦霄一下从红头巾里弹了出来,梧着耳朵:“哎呀呀,河东狮吼一样,果然够劲儿!”   上官婉儿咯咯的笑着掠起红头巾:“你让我叫的哦!”   秦霄走过去,轻轻的掀了上官婉儿的红头巾,直直的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咧嘴一笑:“婉儿,你今天,真是漂亮呆了!”   “你才是呆子!”   上官婉儿脸上红潮迭起:“当着那么多人就要亲嘴儿,也不怕人家笑话!”   “笑话,笑话什么?”   秦霄笑着走到上官婉儿身边坐下来:“我这是真情流露知道么?你以为光你一个人心急呀,我等这天也等了好久了呢”“去,谁心急了!”   上官婉儿娇嗔的推了秦霄一下:“出去吧,还要去招呼宾客呢。你这个候爷,可不能失了礼数让人家笑话。”   秦霄极不情愿的叹了一口气:“好,我先出去应付一下——夜晚你快点降临吧,我要洞房呀!”   上官婉儿咯咯的轻笑,自顾扯过红头巾盖到了头上端坐到了床边。   秦霄出了洞房来到大厅,准备招呼宾客。李仙惠轻巧巧的走过去将他叫到一边,递给他一封书笺:“长安,来信了!” 第246章 洞房花烛   秦霄不动声色的将信放入怀里,对李仙惠问道:“送信的人呢?”   李仙惠压低了声音:“楚王府的一个小厮,安顿到后院客房休息去了。”   秦霄略略的点了点头:“让他歇歇,稍后让他带回信。”   心里暗想道:李隆基,总算是给我来信了。看来,朝堂之上,终于发生了大事……   眼看着就要开宴,秦霄暂时将此事抛到了一边,跑到宴厅里和那群喜气扬扬的宾客们一起闹了一阵。李仙惠怕他喝得醉了,早早将他拎了出来,塞进了上官婉儿的洞房里。   上官婉儿静静的坐在床沿边,听到门被打开,然后秦霄轻呼着“婉儿”就走了进来,心里忍不住一阵狂跳,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秦霄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缓缓掀开她的红头巾。   正是一个端庄艳丽的美人儿!   秦霄心里砰然一动,情不自禁的就在上官婉儿脸上亲了一口。上官婉儿却嘻嘻的笑着躲闪:“等了你半天,进来一句话都没有呀!”   “哦?呵呵!”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说起来,还真的有事要请教你,你过来。”   秦霄轻轻的拉着上官婉儿坐到了桌边。   秦霄拿出怀里的那封信,另外取来一个深色的小瓶子,拿一支没用过的新毛笔沾了一些瓶里的药水,在信上涂了起来。   上官婉儿奇怪的站在他身后,一边轻轻给他揉着肩。一边疑惑地说道:“干嘛呢?”   秦霄神秘的笑:“稍后不就知道了。”   毛笔轻柔的在纸中一行行刷过,果然渐渐的现出了淡色的字体来。上官婉儿惊讶的叫道:“奇了!居然现出字来!”   秦霄呵呵的笑,将字迹稍稍的吹干,和上官婉儿一起读了起来,正是李隆基写来的:“大哥见信如晤:你介绍的这个毛方法也不知道管不管毛用,反正我是按你说地做了。”   武三思授计御史大夫李承嘉构陷张柬之等五王,将他们全都赶出了朝堂。   三月初七,武三思暗中令人将皇后的秽行写作状诉,公帖在天津桥,并在状中请求要废黜韦后。于是百姓皆知长安震惊。皇帝大怒,下旨御史台拿人。被捕的罪犯供出,是张柬之等人差他所为。于是皇帝将张柬之等人都贬出朝廷,永世流放不得回朝。其中桓彦范贬于瀼州,敬晖于崖州,张柬之于泷州,袁恕己于环州,崔玄暐于古州,并终身禁锢,家中子孙年十六岁已上的。都同时被流放。   韦元补上了大哥的空缺统领北衙,朝政已全落于韦后与武三思之手,存亡只在旦夕之间……太平公主与我父王。仍在韬晦忍隐不发,事情真的毛了!   太子心急如焚,几次要发难,都被我拦了下来。大哥。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我自己都忍不住要发彪了。可惜我手上毛的势力也没有!   不说了。说毛,委实烦人!   知道你回江南后,肯定会迎取上官婉儿。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行婚礼,反正小弟在此先祝你洞房愉快早生贵子。下次回长安。记得带侄儿回来,我要当干爹的。   还有。我也成亲了。   弟:阿瞒。上官婉儿看完了信,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这殿下说话好奇怪,我都看不懂。左一个‘毛’右一个‘毛’,这是什么意思呀?”   秦霄笑道:“我们之间的口头禅暗语,那意思可多了——看来,朝中真地发生大事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   上官婉儿微微有些不乐:“你都赋闲在家了。不是你不管朝廷,是朝廷不要你。”   秦霄轻轻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婉儿,俗语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也不想你的夫君当一个吃闲饭地造粪机是吧?这次我自请贬出朝廷,其实也不过是韬光养晦退而自保罢了。我早说了,张柬之等人不会有好下场的。现在果然应验了。哎!麻烦大了!”   上官婉儿微微的厥了厥嘴,轻轻坐到秦霄身边:“可是你一个小小的虚职将军,空头候爷能顶什么事儿呢?除非能将你再次招回朝中供职。可是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呀,拗得过韦后和武三思一党么?”   秦霄缓缓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张柬之等人,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没有善终的。我估计,武三思会暗中派人去刺杀五王。婉儿,你在朝中呆地日子长,对武三思肯定比较熟悉。他这个人,怎么样?”   上官婉儿思索了一阵,说道:“武皇在世之日,曾多次想将皇位传与他。本来么,他也就是个纨绔公子,身无所长。唯有一门讨好别人的心思,将武皇哄得很开心。相信现在他也拿着当初的法子,去哄皇帝和皇后了。”   “不只呢!”   秦霄笑道:“他还和皇后玩到床上去了。”   “啊……”   上官婉儿惊疑的说道:“当初武三思与皇帝水火不容,如今却……真是太荒唐了!皇帝可真是……太糊涂了!”   秦霄拿着信左右地看,一阵阵苦笑:“这信从长安送到这里,好歹要一两个月。算起来,现在张束之等人,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了。”   上官婉儿很是不满的看着秦霄,站起身来轻轻坐到他怀里:“你和仙儿成亲地时候,也是谈的这些么?”   秦霄这才恍然大悟醒过神来,抱歉的抱着上官婉儿:“对不起呀。婉儿!我也是太牵挂长安地事情了。至从收了这封信,我这一天心里就没踏实过。好啦,不说这些了,洞房花烛呢!来,我们先喝一杯交杯合欢酒。”   上官婉儿笑吟吟的拿起酒杯:“我刚刚倒酒你都没发现么?来给你,早就准备好了的。”   说罢递秦霄一杯。   二人交叉的手臂,喝下了一杯交杯酒。秦霄放下杯子笑道:“你还别吃醋。我和仙儿成亲的时候,都没几个人,只在家里摆了一桌,就几个自己人象征似的庆祝了一下。哪里是像今天这样花抬大轿的做足了架势……”   上官婉儿闭上眼睛。微扬起脸庞,低语道:“亲我……”   秦霄看着上官婉儿娇艳如花白里透红的脸庞,心里也是一阵阵悸动,对着她的红唇就吻了上去。上官婉儿微微侧过身子,环上他的脖子,温柔地回吻。   当初和李仙惠初试云雨的时候,有更多的偶然性。如今和上官婉儿,则是焦心的等待之后的结合,颇有“修得正果”的感觉。秦霄温柔的抱住上官婉儿,搂到怀里深情的吻着。   良久。二人才轻轻的分开,上官婉儿紧闭的双眼,睫毛轻轻地抖动。脸上已红如牡丹,娇滴滴的似乎能挤出水来。   和李仙惠相比,上官婉儿少了些娇羞,更显得主动和激情。让秦霄别有一番滋味的感觉。二人相拥着走到床边坐下,上官婉儿缓缓睁开眼睛。已是爱意朦胧一副渴望。秦霄一一地替她摘去发髻上的钗儿环儿,然后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衣服。   上官婉儿羞赧的一躲,自己翻身上了床,扯过被子盖到身上。然后在里面缓缓地除着衣服,还不敢正眼瞧秦霄。将脸对着里边。   秦霄呵呵一笑,哧溜一下就溜进了床里,不由分说的将上官婉儿抱住。   上官婉儿也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身子轻轻地发抖,双手护在胸前,将头低低的埋着,身上已是光溜溜的。   秦霄的手,已经极不老实在她身上缓缓游走,每到一处,就唤起一阵轻颤。上官婉儿终于缓缓松开了双臂,一手探到秦霄背后将他抱住,秦霄就势一个翻身压了上来,邪邪地笑道:“怕么?”   “怕什么?”   上官婉儿扑哧一笑:“仙儿早告诉我了,你很温柔的……”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们连这个也讨论,还真是好姐妹呀!”   上官婉儿轻轻地“哼”了一声,将头别了过去,脸上却是笑意浓浓。秦霄的手,却像是阴险的蛇儿一样,游到了她的胸前,毫不客气的占领了这个军事要地。   上官婉儿如玉般的双臂越过秦霄的胳肢窝儿,将他环着抱住了。   秦霄感觉,二人之间的热度已经渐渐的升了起来,自己的情欲也无法自抑,轻轻的俯下头去,在上官婉儿额间的花钿上亲了一口,然后慢慢的下滑,从额间到鼻尖,火热红唇,尖尖的下巴儿,粉嫩的玉颈,柔弱的香肩,再到惊颤而高耸的胸间。   上官婉儿已经发出一阵阵意乱情迷的低吟,双手也渐渐不由自主的用了力,紧紧抱着秦霄……   温情的缠绵,炙热的温度,让二人都进入了一个完全忘我的虚空,神游外物。直到上官婉儿咬着嘴唇的一声低呼——‘痛’!秦霄才幡然醒悟,眼前的不是那个和自己‘身经百战’的李仙惠,而是初为人妇的上官婉儿,不由得惊战的停了下来,怜爱的摸着上官婉儿的脸庞,在她唇上轻轻的亲着:“疼是么?”   上官婉儿咬着嘴唇,将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线,倔强的摇了摇头:“我是你的女人……”   秦霄情不自禁的亲了上去:“是的,你是我的。”   上官婉儿紧紧抱着秦霄,自己努力的放松着身体——这可是李仙惠教给她的“高招儿”。秦霄不敢妄动,只乏温柔的亲着她,轻轻的抚摩……   上官婉儿热切的回吻,低低吟道:“来……”……   上官婉儿那种惊颤中的激情,着实让秦霄感觉很是兴奋和感动,一夜缠绵下来,床上留下一抹炫烂的红。上官婉儿仿佛生怕秦霄突然离去一般紧搂着他,在他怀里酣然入睡。   第二天清晨,秦霄感觉胳膊有些酸麻,轻轻的动了一下,上官婉儿就醒了过来,忙不迭的移动身子将秦霄的胳膊拿出来,嘻嘻的笑道:“这是我这辈子,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了。没想到比自己一个人还睡得安稳,感觉心里特别踏实、特别安全,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用我去操心。”   秦霄呵呵的笑着去亲上官婉儿,轻轻的抚摩着她的胴体说道:“今后都有我陪着你,你就可以睡好了。”   上官婉儿转念一想连忙道:“那仙儿……如何是好?想必她昨晚肯定是没有睡好的。”   秦霄也猛然醒悟:仙儿……   “不如……”   秦霄邪恶的笑起来:“我们三人同床吧?”   “去你的!”   上官婉儿羞赧的推了秦霄一把,躲进被窝里:“这种难为情的事情也亏你想得出来……起床啦,换床单,嘻嘻!”   秦霄翻身起了床,打开柜门拿出一床床单放到床头,又缩进被子里:“你就这么睡着,我换床单你再歇会儿。”   上官婉儿探出头来,感激的笑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体贴……”   秦霄一笑:“过来人了嘛,终归是要懂得多些。稍后我让丫鬟给你打热水来,你歇着。”   说罢就这样将床单抽起了床单,上官婉儿咯咯的笑着在床上轻轻的翻滚,让秦霄将床单抽了出来。秦霄看了一眼床上:“呵,铺了两床呢!看来又是仙儿安排的吧。哈哈,她也算是有经验了,真好。”   上官婉儿也点点头:“是仙儿安排的,我哪里知道……”   秦霄俯下身子在上官婉儿脸上亲了一口:“你还歇会儿,我出去看看府里有什么事儿要安排,顺道叫丫鬟来给你送早点和热水。”   “嗯……”   上官婉儿一脸的爱意阑珊,双眼如水雾朦胧:“去吧,老公……”   秦霄听得心里一阵爽快,温柔笑道:“好的,老婆。”   出了洞房,秦霄招呼两个丫鬟过来安排了事儿,像每天早上一样来到了后院,却见范式德正从外面赶回来,见了秦霄,就忙不迭的朝他走来。   秦霄疑惑道:“出什么事儿了么,范先生?”   范式德稍有点紧张的说道:“昨晚我动身去了江州,除了将上月的花销拿去报账,也顺道采办一些东西。结果从刺史何开那里,听到了一些惊人的消息!” 第247章 惊闻剧变   清晨的雾霭尚未散去,整个山庄还沉醉在一片静谧的详和与喜庆里。好不容易放了三天假的特种营将军们,也都搂着新娶的小娘子睡得正香。连杨玉环清早也没有练舞,而是听话的保持着安静,呆在屋子里没有出来闹腾,免得吵扰大家的清梦。   可是听完了范式德的一席话后,秦霄的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后院的一间偏室里,秦霄坐在座椅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张柬之等五王被贬出长安后,纷纷出了意外!   这些人当中,也只有张柬之威望最高,而且有子侄还在朝中为官,所以下场稍好一点。被罢知政事后贬出长安,贬到泷州,后来短短的半个月内,朝廷再次下旨任命他为襄州刺史。不久武三思又寻了张柬之的儿子一个过错,将张柬之贬为新州司马。刚到新州,年已八旬的张柬之就忧愤病死!   其他的几人,则要惨了许多!   桓彦范被贬流放瀼州,行到贵州境内,被武三思派出的御史周利贞逮捕,将他绑到尖刺的竹板之上,惨无人道的活活搓死,身上皮肉全都被搓掉下来,露出了惨惨的白骨。敬恽也死于周利贞之手,几乎是如出一辄的手段。崔玄暐在半途,无故暴病而亡,估计是被毒杀。死得最惨的就是袁恕己,同样也是被武三思派出的御史周利贞所逼,饮下了数升野葛汁,肚大如鼓。袁恕己不堪凌辱,自己吞金求死,触发了毒性,神志一顿昏乱,然后用手挖土吞食以求速死,指甲全部破碎脱落了,还是没死成!后来又被周利贞派人活活杖击而死,浑身上下没了一根好骨头!   秦霄面色一阵铁青。双手牢牢的握着座椅骨骨作响,突然“叭”的一声,光溜结实的红木扶手,居然就这样被他捏碎了。   范式德惊慌失色,低声叫道:“候爷……”   秦霄平缓了一下心情,沉沉说道:“将昨天送信的小厮请来,我有话问他。”   范式德快步离开,没多时就将那人请了来,秦霄仔细打量了一阵。约摸三十四五岁,斯文秀气的一个书生,于是对他问道:“你是楚王的人?姓什名谁?”   书生拱手回道:“卑职姓卢名奂,曾作相王府幕僚。家父讳怀慎,当朝御史中丞。卑职得楚王在太平公主处提拔,往广州赴任刺史。受楚王所托,来给候爷送信。”   “哦,是卢大人之子,请坐。”   秦霄寻思道:卢怀慎是个谦谦君子。以前在御史台虽然交情不多,也算是认识。此人名声极好是个难得的清官,据说家无储蓄。门无遮帘,饮食无肉,妻儿饥寒,生活得很清苦。相王李旦曾在御史台当过御史大夫,是头头儿,也就不奇怪卢奂会在相王府当职,认识李隆基了。   卢奂谢过秦霄,臀部稍挨着座椅坐下来,背却挺得笔直,目不斜视面色平静,一副临危禁坐的样子,很是谦恭仔细。   秦霄稍稍的笑了笑:“卢大人也是一方刺史,不必如此拘礼。我问你几个问题,这个催湜是何许人物?”   卢奂拱了拱手道:“此人附于武三思,由考功员外郎连升数级直至中书舍人,并补上了候爷离朝后空出的兵部侍郎,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已是当朝宰相之一。此人专为武三思献各种毒计,残害忠良。五王被害,全是他出的主意。”   秦霄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也知道五王被害的事情了?”   “嗯,卑职从长安出发,一路行来约有两月余,路上已有听闻五王被害一事。”   卢奂面上露出忧愤怒色:“现在的御史大夫李承嘉也是武三思的人,将崔湜的姨兄、嘉州司马周利贞提为摄右台侍御史,专门为他们当打手爪牙,在路上残害五王。周利贞其人,手段残暴不仁,简直令人发指,与当年的周兴、索元礼不遑多让!”   秦霄也听得心头一阵火起,勉强平静道:“相王、太平公主和太子、楚王这些人,有什么计划或是动作么?”   卢奂长叹了一口气:“卑职位低权轻,实不知众位王爷、公主们的心思。只是表面看来,他们没有任何动作。现在长安城里,已是韦家、武家的人横行霸道一手遮天,哪里还有李家王公的身影。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李唐危急,唯有一个人不知道,偏偏这人就是当今圣上!”   秦霄紧锁着眉头:“原来你是到广州赴任的,本想让你再给我回传一封信,那就不劳烦你了。你且好好休息,随便住多久都可以。”   卢奂起身拱了拱手:“楚王殿下临行有言,若将信送到不可耽误马上告辞。若不是等着候爷问话,卑职昨日就启身了。此时既然事了,卑职就请告辞前往广州了。”   “嗯,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你。他日有缘,再来府上小住消遣。范先生,代我送送卢大人。”   秦霄心里寻思道:李隆基的心思还是蛮细密的,叮嘱卢奂送完信马上离开,也是挺有道理的。皇室王子和京官宰辅,按例是不许私通外臣的。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多注意一点总是好些,免得有把柄落到妖人手里借题发挥。   范式德送走了户奂马上就回来了,关上门走到秦霄身边,略有点紧张地说道:“候爷,卑职有句不太吉利地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我不信那些禁忌的。”   秦霄知道,范式德肯定又是有了某些见地。   范式德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说道:“既然五王都蒙害了,武三思等人,为何没有加害到候爷头上来?或者说,正计划着加害候爷?”   秦霄冷笑一声说道:“他怎么会不想,只是暂时拿我没办法罢了。你想想,我又不是被流放,跟张柬之等人还有区别的。走的时候也是大摇大摆的出了长安。然后一路下来,我也没有低调。而是故意走的大道住地驿馆,还在商州、岳州那些地方有过停留。他们要想动我,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这手上不是还有皇帝赐的丹书铁券么?虽然这东西不一定管用,但毕竟表示,他们不能用类似的手段来构陷我。暗杀?别开玩笑了!见了本候爷和特种营,那些狗腿子御史和杀手腿都发软,哪里还敢动手。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准备得充分了才敢离开长安地。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不怕死啊?就算我不怕死,身边的这些女眷、老弱也是要顾到的嘛!”   范式德长吁了一口气:“难怪难怪……得知了五王的消息后,卑职还曾经后怕了一阵,很是疑惑为什么我们一路行来风平浪静,原来是候爷早安排好了。现在到了江南,那些什么御史更拿候爷没办法了。候爷现在虽然是虚职赋闲了。可在江南的地位仍然是无人可以撼动呀!候爷你看,这是我昨天去江州府,从何大人手上拿来的一份册子。上面全是江南各州县府衙的官员签字的贺辞。何开说。候爷不许他散布消息让同僚来贺新婚之喜,于是就用这样的方法,来给候爷道喜了。”   秦霄挑起嘴角笑了笑,接过册子看了一阵。还尽是一些熟悉的人的名字,大多都是以前发誓唯他马首是瞻的那些人。心里不由得暗想道:武三思,你若是像对付五王一样的手段来逼我,到江南来谋害我,搞得我来了脾气,狠跺一脚点起江南大军进京勤王!——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有够天真和幼稚了,我若是搞这样的事情,跟当年徐敬业也就没区别了。不到万不得已,或是朝中有人谋划响应,我是不会干的。只不过,有这些人“紧密团结”在我身边,我就有张王牌在手中,在江南就安如磐石!虚职候爷怎么了?一样能翻起巨浪来!   范式德看着秦霄脸上一阵怒,一阵笑,不由得奇道:“候爷在想什么呢?”   秦霄不由得笑出声来:“没什么。只是在想象,武三思既不能明里动我,也不敢暗里来刺杀,整天窝在心里恼火,那情形肯定好玩死了。”   “呃……”   范式德顿时无语,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说到底,还是候爷棋高一着!”   秦霄笑了笑道:“这些消息,就不用传到庄里说出去了,免得引起某些恐慌和紧张,破坏了现在的喜庆气氛。我们的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的过,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有,庄里新招了三十几个媳妇,那都是大唐的官将家属编制,开销支出如实报上去,怎么说出该要翻倍了。”   范式德笑道:“何开感念候爷给的那一千两黄金,时常自责,将府里的用度金额提高了三倍……”   “呵,这个何开!”   秦霄笑道:“也罢,由得他吧。反正咱们也不是贪赃枉法。若不是开销实在太大,我都懒得找朝廷要钱。仙儿她们张罗的牙刷厂可还真是挺赚钱的,现在江州、鄂州和洪州、饶州都开了牙刷商铺,那些商人每日跑来找紫笛那个‘小经理’,请求多批一点货,那真是供不应求,日进斗金呀!”   范式德连连笑了起来:“还不是候爷想出的好点子。这牙刷我也在用了,当真是好用极了。紫笛那丫头这次可是滥用职权了,送了我一支玉柄儿的牙刷,据说批出去都要七八百文呢!”   “好家伙!给我的还是水竹杆儿的呢!”   秦霄起身和范式德朝外走去:“看来她对我意见不小嘛!给谁送的都比我的要好。”   范式德神色古怪的说道:“怕是……对候爷有些怨恨。”   “此话怎讲?”   范式德低笑道:“候爷可是先认识墨衣、紫笛姐妹俩的,而且姐妹二人早早许诺,生是候爷的人,死是候爷的鬼。如今婉儿都过门了,这姐妹俩还……”   “呵,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秦霄不由得哂笑起来:“这丫头,肯定是在为姐姐打抱不平了。她们的事情,尤其是紫笛,放着还有个喜欢紫笛的太子李重俊夹在中间,容后再说吧……当时我对李重俊说的可是‘紫笛情窦未开’,后来李重俊也对紫笛死了心。可我转头就将她们纳为己有,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范式德呵呵的笑了起来:“原来,候爷还是一直有私心的?”   秦霄狡黠的一笑:“换作是范先生,肯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子,为了某些蝇头小利就硬往别人怀里推么?就算到头来她们不愿意嫁我,也要让她们自己选择么,喜欢谁就嫁谁去,我决没有意见。我是绝不会让她们当牺牲品,或是为了感恩,无可奈何的奉上自己一辈子的。”   范式德连道:“候爷就是这一点,最得人心!从不将任何人看作是下人、奴仆或是可有或无的工具。就连铁奴这样的异邦黑奴,也不例外。说到铁奴,这汉子这几天可累坏了。”   秦霄笑:“他能怎么累?”   “吃累的啊!”   范式德笑道:“昨天的宴席桌上,剩了好多酒肉。他不肯浪费一顿狂吃,结果拉肚子了……”   “哈哈!”   秦霄朗声笑了起来,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和这么多的家人和朋友生活在一起,就算是有再不开心的事情,也能慢慢的化解开来。   家的感觉,真好!   二人走到了候府前堂,仆役丫鬟们已经在陆续将早点呈上桌面了,热气腾腾的稻米粥和白面馒头,还有一些点心咸菜,十分的丰富,秦霄顿时就来了胃口。转念一下就想到了每天陪自己吃早餐的李仙惠,调头就去敲她的门。   来开门的却是墨衣,轻轻道了一声‘候爷早’,就静静站到了一旁。秦霄进了屋,李仙惠半坐半躺的靠在床上,冲着秦霄笑:“新郎官,怎么大清早的跑我房里来了?”   秦霄见李仙惠脸色有些苍白,连忙坐了过去轻轻搂住她:“怎么,昨晚又没睡安稳么?”   李仙惠摇摇头:“还好啦,幸好有墨衣陪着。只是……半夜老是犯呕,睡不踏实。”   秦霄心里一阵阵发酸,心疼的将李仙惠搂进怀里:“老婆辛苦了……还只有两个月哪,就这么闹心了?今后,我还是多过来陪你吧!” 第248章 奇人金梁凤   三日之后,楚仙候府后院军营里。   秦霄脚蹬皮靴身着迷彩,腰上系着牛皮军带,一副训练装束。邢长风和万雷负手站立于身后,郭子仪和三十名特种营将士列队站在院中,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秦霄心里暗自满意,看来三天的休息,让这些人浑身充满了力量。再加上他们在这边娶了妻妾,生活也算是完整和安定,都能够静下心来训练了。   秦霄来回的踱了几步:“从今天起,开始新一轮的特训,而且加入新的课题,那就是我自己悟出的‘气功’,外家横练的功夫。这是我根据师门所传的‘摩云掌’心法和硬气功结合所创,特别适合我们来练。但是,训练的过程也是很苦的,而且!需要更多的用脑子去领会。所以,从今天起,大家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除了付出更多的体力劳动,连睡觉的时候,也别忘了调息练习心法。明白了么?”   “明白!”   三十余人异口同声。   “嗯。”   秦霄满意的挑了挑嘴角,对身后的邢长风招了招手,让他将一份册子发下去:“这些就是简单的修行之法。之前我有教大家熟悉认识过穴位,现在学起气功来应该是事半功倍。气功的基础,最重要的就是呼吸之法,和养气、炼气。册子里已经写得很详细了。这些看起来简单,可是真正的做到可不容易,而且需要时间来练习和训练。尤其那其中,我加入了自己参悟的一些穴位走气法,比较难以掌握。所以,大家要加倍用心。以后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增加一门课程,就是都给我到楚仙湖边去‘炼气’。这不是什么神仙修道之法,而是真正的外家横练功夫。说白了,就是让人变得‘经打’。要想打人,先要学会挨打。待学好了气功,你们的擒拿手、散打、飞刀和一招制敌以及任何招式,就会威力倍增,像我一样——”   说罢,秦霄从侧跨的刀囊里抽出一柄飞刀。手腕急扬,“砰”的一声,旁边十余步开外的一块铁盾牌,被击破了一个大洞!   众人纷纷咋舌——以他们现在的功夫,飞刀最厉害的邢长风,也顶多射穿一块寸许的石板,秦霄这分功力,当真是有些骇人了!   “另外。”   秦霄继续朗朗说道:“这次托江州刺史何大人的福,训练场瞬间就修好了。现在整个后府已经成了一个密闭的军营,所有的设施都已经完备。从今天开始,恢复特种训练每日必须的课程。包括:体能训练中的十里长跑、连续障碍穿越、攀岩、游泳、负重静立和举重卧推,以及马术、箭术与自由搏击对打。对打在每天训练末尾进行,每二人一组,输了的每次做一百个俯卧撑。郭子仪,你与我一组。”   郭子仪骇然的瞪大了一下眼晴,但马上将胸膊挺起来:“是,将军!”   秦霄心里暗自好笑了一阵,继续说道:“七天特训后,开始一轮野外求生训练。这次我要把这一项当作是重点,因为之前这一项我们一直做得不是很好。今后若是带兵出征,这将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技能。而且我发现,兄弟们当中存在一个误区,或者说是心结。那就是,不肯喝自己的尿。”   “要知道,假如到了漠北那种戈壁沙漠里,水是一件很难找到的东西。不至于每人背着几十斤水上路吧?所以,除了少吃除了水果之外的东西,减少消化食物所需的水。必须要喝尿。而且我告诉大家,海水也是可以喝的!但是每次不能超过二到三口,每天分成十几次来喝,连续不能超过五到七天。虽然我们现在用不着到大海上求生,但是这也是一项技能,必须掌握以备不时之需。另外,每个人出去的时候,身上带的盐也是有许多用处的。比如,划开植物的茎叶,如果变色了的,一般都是有毒不能食用;雪山上的积雪化水,也是必须与盐掺了同喝才可以的,不然能引起消化问题和肠胃抽筋……”   秦霄滔滔不绝的说了大半个时辰,特种营的所有人,都用钢笔在自己备的册子上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刚刚说了一个段落,莫云儿却出现在了军营大门边,远远的朝秦霄鞠躬作辑,表示歉意。因为秦霄早早下过令,除了特种营的人,任何人不得擅自到后府的训练场中来。   秦霄侧过头对邢长风说道:“你过去看看,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以莫云儿的性格,是决不会跑到这里来的。”   邢长风快步跑过去和莫云儿说了几句话,马上跑了回来,在秦霄耳边说道:“我师父金梁凤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年轻人!”   “哦?”   秦霄心中一喜:到处找他找不到,自己寻上门来了!转头对万雷说道:“万将军,现在开始训练,由你负责。我与邢将军到府前有事情。”   “是!”   万雷和特种营的人,都动起来了。秦霄和邢长风换了一套衣服,往前府走去。   素霄对邢长风问道:“你那个师父,当初勿匆一别几年没见,现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邢长风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当真是有些奇怪。他老人家一直是神龙现尾不现首的。”   “走,去看看再说。说不定他是来给你恭贺新婚之喜的呢。”   到了前府正厅,秦霄入眼就看到厅中站着一人,峨冠博带道袍抹靴,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已经足以显得风度潇洒气势不凡。此人身高大约和邢长风差不多,比秦霄稍矮一点,但是显得十分挺拔伟岸,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微风过堂吹拂之下,飘飘然有神仙之态。   来人听闻身后有脚步声,转过身来稽了一首:“贫道金梁凤。稽首有礼了。”   秦霄迎了上去,抱拳一礼:“道长有礼!请坐!”   邢长风激动的过去就拜倒在地:“师父,劣徒今日终于再见到你老人家了!”   金梁凤抚着颌下的几缕丝髯呵呵的笑道:“好徒儿,快起来吧。为师误了一些行程,未能赶上你的婚宴贺喜,你可不要怪罪呀!”   邢长风欢喜的站起来,请金梁凤坐了下去。自己侍立于旁。   秦霄细细的打量着这个道人,按范式德之前所说,三十年前弱冠之年师从于术数名家袁天罡,现在好歹也是五十多的人了,可是面色依旧红润饱满,如同三十出头一般神采奕奕。而且星目平眉五官清晰,大有智者之相。那双眼晴虽然神色淡淡,但如同一匕利刃一般,能直透人的心腑将人看穿。有着莫名的魔力。   秦霄心里斗然想起了一个人——诸葛亮!这个神色自若风度翩翩的道人,跟他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的诸葛亮,真是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   秦霄叫下人上了茶水,微笑说道:“金先生此番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三件事情。”   金梁凤微笑的开门见山说道:“其一,本是来为长风贺喜新婚的,这个因为在贵州停留,看来已经误过了;其二,赠上宝剑一口,作为长风的礼物。今后此剑就将陪着长风,护卫候爷左右;其三,有事情求候爷帮忙。”   “哦,先生真是爽快之人。”   秦霄心中有些疑感,这‘金梁凤’名字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他的真实姓名还是道号。反正称呼他为‘先生’应该不会错。于是接着说道:“这个‘求’字可不敢当。长风与我亲如兄弟,先生既是长风的恩师,亦是我的恩师。有事吩咐就是。”   金梁凤呵呵的长笑,抚骨道:“那贫道就不容气了!府外有一子,是忠烈遗孤。我想候爷将他收留下来,让他成人成才。”   “忠烈遗孤?”   秦霄奇道:“谁的后人?”   金梁凤简短说道:“桓彦范。”   “哦?是桓大人的遗孤?”   秦霄惊奇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知道桓大人在流放岭南的路上,被御史周利贞所害,全家老幼不留,没想到还有骨血留下来!真是太难得了,先生快请他进来!”   金梁凤信步走到府门边,对门外招了招手,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少年健步走入堂中,对着秦霄就拜倒:“小人桓子丹,拜见大将军、楚仙候爷!”   秦霄起身将他扶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眼,浓眉大眼阔面方额,虽然年仅十五六岁还透出一股稚气,但却有一股凛然威风和敦厚诚实之相。   “你叫子丹?桓大人的公子?”   “小人正是!”   桓子丹一抱拳,凛然气愤的说道:“武三思、崔湜和周利贞那些狗贼,半途谋害我全家!幸得我当时因为抱病,得贵州大都督王晙收留养病,否则一定遭了毒手!”   “哦,是王将军救了你……”   秦霄说道:“我与王将军在岳州见过,也算有些交情,他是个大义忠肠之人。既然是这样,那好,我收下你到我门下做徒弟,你意下如何?”   桓子丹顿时喜不自胜,慌忙拜倒在地:“徒儿子丹,拜见师父!”   说罢就是三拜九叩的大礼。   身后金梁凤呵呵地笑道:“没想到,候爷居然如此干脆爽快,贫道真是喜出望外呀!长风你过来,这口宝剑,为师赠予你。”   说罢就从腰间解下宝剑托在手中。   邢长风惊喜的走了过去,恭敬的单膝跪下接过宝剑,却发现出奇的沉重,而且剑鞘古朴。   金梁凤抚慰笑道:“春秋五剑,多有遗失。贫道数十年来访遍天下,也就只寻得这一柄‘纯钧’。”   秦霄的身子情不自禁的一弹——传世宝剑,“纯钧”!   邢长风也顿时大惊失色:“师父,如此重的礼,徒儿如何敢收?”   金梁凤呵呵的长笑道:“宝剑佩英雄,此物正得其主罢了。你与它有这一段缘分,不用推辞了,好好珍惜吧!”   邢长风托着剑伏身下去就拜了起来:“多谢师父!”   秦霄让桓子丹站了起来,心里暗自寻思道:这个金梁凤,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纯钧”这样的绝世宝器!而且他知道邢长风现在是我的人,将剑赠予他,无异于就是赠给我。他这个世外高人肯亲自出面来求我,我若是不好好善待这个桓子丹,且不是拂了他的面子?再说了,当初在长安时,桓彦范与我的交情也还算不错,那人也是个有口皆碑的正人君子。收下他的儿子,也算是让我了却一段遗憾吧——对于五王之死束手无策的遗憾!   邢长风站起身来,兴奋异常的抚摸着怀中的宝剑,那剑柄上的雕饰,就如同星宿列张一般焕发着隐隐的光芒。   金梁凤飘飘然的走到秦霄身前,拱手一长揖:“贫道多谢候爷成全。贫道在岭南时,就听张旭说起候爷大名,一直仰慕无缘相见。此次又从张无龄与王晙等人的口中,得知了候爷乃是仗义之人,于是就不请自来的麻烦候爷帮忙了。”   秦霄不由得疑惑道:“哦,金先生与张旭、王晙和张光龄等人都认识?”   金梁凤淡然笑道:“不错。年初时,我曾与张九龄以及张说、张旭在贵州王将军那里,盘桓小聚数日。张九龄,与贫道关系最为密切,略有师生之谊。”   秦霄不由得心中一惊:这金梁凤,居然也是张九龄的师父……果然是高人哪!文武人才都聚到门下,牛人!   金梁凤继续说道:“贫道也知道,候爷正在找我,是么?”   秦霄坦然的笑了笑:“不错。刚刚离开长安时,我就一直想找先生。可是听长风和张旭说起,先生远在岭南而且仙踪飘渺,一直未能遂了心愿。没想到先生居然自己找上门来,真是令秦某喜出望外。”   金梁凤言语犀利直快:“找我铸剑?”   “没错!具体,是刀!”   金梁凤放声大笑:“好!贫道从不做空头人情,但也从不白受恩惠。虽然已有八年未曾开炉,今日就为候爷破例一次!” 第249章 击倒与打败   秦霄听到金梁凤答应铸刀,当即喜不自胜,马上跑回房去取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图纸给了金梁凤。   金梁凤拿着图纸略看几眼,点头唏嘘道:“杀人凶器!”   “的确是纯粹的凶器!”   秦霄接口说道:“虽然只是在横刀的基础上稍加了一些改变,但是更好用了!刀身加厚加宽了一些,由双刃变成单刃,直身变成弧身,利于马上劈砍。”   秦霄心里想着:日本人学了唐朝的横刀样式和打造技术过去,自己抄袭仿造弄出了所谓的“日本刀”。历史演变下去,华贵美观但“性价比”不如其他战阵实用刀的横刀,反而消失在历史中,真是遗憾!我现在就要打的“新唐刀”,外形上与日本刀差不太多,不过比它更宽厚沉重实用一些。在马上使这种刀,除了特种营这种身手的人,其他的普通士卒,还真的是难以办到。   金梁凤微皱了一下眉头:“如果不是臂力过人,在马上是使不好这种刀的。最起码一手要执疆,单刀执刀要砍盔甲谈何容易?而且照候爷所画图纸,为何又要这么长的刀柄?”   “因为,根本就是可以双手执刀。”   秦霄挑起嘴角说道:“现在我大唐马上骑兵,大多是装备长槊或是长枪。利于突击,不利于近战。我改良了马镫,足以将双手解放出来。或遇到马上拼杀,完全可以用双手执刀。如果是急攻奔袭,则是单手刀劈砍。金先生,你就照我画的打造吧!”   “没有问题。”   金粱凤将图纸折起放入怀中:“不过,仅限一把。”   “啊……”   秦霄不禁略有些失望,原本还打算让金梁凤给特种营的人每人备一把的呢。   金梁凤有些歉意的笑道:“候爷有所不知。贫道铸剑,从选材、取水、生炉,打造,全都有着特定的要求。所以,打出一把好刀来。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现在为候爷打的这把刀,权当作是谢礼。半年——半年后的今日,我来将刀奉上。”   “半年……”   秦霄不由得心中有些郁闷,不过转念一想,慢工出细活嘛,既然能请他打出一把好刀样品来,也不失为一大收获。毕竟金梁风不是长安将作监。   秦霄正准备请金梁凤到后堂休息,不料他施施然地行了一礼:“事情已经办完,贫道告辞。半年之后,再来赴约。”   说罢也不管秦霄和邢长风、桓子丹会开口留他。自顾调头走了。   秦霄看着金梁凤的背影,不由得叹道:“真是隐士奇人!”   旁边邢长风有些兴奋的说道:“候爷,恭喜你,这次你肯定能得到一把上好的兵刃!”   秦霄笑了笑:“比你的‘纯钧’还好么?”   邢长风愕然的愣了一愣:“候爷若是喜欢此剑,长风转赠于候爷就是。”   秦霄大笑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口打个比方。我不习惯使剑。这种神剑还是你留着吧,跟你相配一些,多有侠气呀!”   “哦……”   邢长风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长风记得,师父以前曾给我说起过他铸剑的事情。但凡能让他花费半年时间去打造的兵器,那一定是个中极品了!在我的印象中,师父打得最慢地一把剑。就是雌雄青竹蛇儿剑,也就是给墨衣姐妹俩的,当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而且师父也说了,他已有八年没有开炉。可见雌雄青竹蛇儿剑也是他以前打造的。”   “嗯……只是可惜。不能将这样的奇人留下来。”   秦赏满是遗憾地说道:“也没深谈几句就走了。可惜,可惜呀!”   邢长风微叹了一口气:“师父他老家就是这样的。不过,他说了半年后会出现。就一定会来。”   “那只好等了。”   秦霄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桓子丹说道:“练过武么?”   “练过!”   桓子丹面露兴奋之色:“父亲还常常骂我是‘匹夫之勇’。子丹不太喜欢读书,只喜欢弓马搏斗,整天打练筋骨。”   秦霄在他胸口轻擂了一拳——好家伙。年纪轻轻,居然结实得像块铁板一样。肌肉高高隆起。   “跟我来。”   秦霄扔了一句,调头朝后院军营走去。桓子丹兴奋的小跑跟了上来,一阵摩拳擦掌:“子丹早就听王将军说过,师父手里有一支特种营,个个身手极是厉害。想不到,子丹也有机会见识一下!”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略有小成罢了,谈不上‘极是厉害’。没个三五年时间,是难成大器地。”   走到军营里,万雷正带着人训练骑射。桓子丹远远的看了一阵,不由得心中纳闷道:也不过如此嘛,骑骑马,射射箭,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秦霄说道:“子丹,你既然拜入到了我的门下,我就要对你负责。看你地情形,你似乎喜欢当武将,上阵拼杀?”   “对!”   桓子丹兴奋的叫道。   “那好。”   秦霄平静的说道:“从明天起,你跟着他们每天一起训练。”   “就……就练这些?”   桓子丹咧着嘴憨厚地笑了起来:“师父,不是子丹狂妄,这些骑射之类的本事,子丹自己早就练得烂熟了。”   “哦?”   秦霄看着这个斗志十足但略有些年少轻狂的徒儿,心里暗想道:毕竟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不给你一个下马威,今后还不好约束了。也正好借此来竖一个例子,开搏击对打先河。   秦霄说道:“那好,我问你。你自认为武艺如何?”   桓子丹眉毛一扬:“虽说不是百里挑一,但好歹能敌得过几人。”   “想我亲自教你功夫么?”   “想!”   桓子丹差点兴奋地跳了起来:“如果有师父亲自教我功夫,那肯定比在这里训练强上百倍了!”   “那好,我答应你。”   秦霄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前提是,你在这些人当中随便挑一个,能将他击倒,我就亲自教你。否则。在你达到他们地水平之前,还没资格由我亲自点拨,明白了么?”   桓子丹愕然的愣了一愣,这才想到自己太过于轻浮了,但此是已是骑虎难下,于是索性一咬牙:“好!”   秦霄叫邢长风将特种营的人集合起来,齐齐站作一排儿。   “挑吧。随便挑一个。”   秦霄对着特种营的人指了一指,然后宣布道:“新来的兄弟,桓子丹。在兄弟们当中挑一人出来比武。”   桓子丹憨厚的笑了笑:“师父,还是你指派吧。我看他们个儿都不大,万一挑了个弱地,赢了也不光彩。”   秦霄心里一声哂笑,随手指了一人:“朱勇,出列。比武。”   然后对桓子丹说道:“这个,是所有人当中,年纪最小,身高最矮也最瘦的。不过,你若是能打赢他,我说的话一样算数。”   桓子丹看了看走出来的那人。黑黑瘦瘦的简直就像是营养不良的农夫,把牙一咬:“行!”   朱勇跑到桓子丹面前,换拳一礼:“子丹兄弟,请赐教!”   “来吧!”   桓子丹浑身一抖。摆出了一个照门,双腿前后开立,像尊铁塔一样的站得牢实。下盘极稳。   可是他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气沉丹田准备发力,朱通横着一腿就扫了过来!   快!   太快了!   桓子丹心中不由得一声疾呼,可是要躲闪根本就已经来不及了!那一腿,在他眼中。只有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   迫于无奈,桓子丹本能的架起双臂挡在头前。   “砰”的一声。朱勇一脚牢牢实实的踢在了桓子丹地双手前臂。   桓子丹一声大叫,整个人像沙包一样的朝后弹去,地上打了两个滚,脑子都有些晕了。   朱勇见下招太狠,正准备跑过去扶他起来,不料秦霄在旁边一声冷喝:“站住!让他自己起来。战士,勇士,就是打出来的!这点力道就受不住倒下了,如何上阵?”   倒在地上的桓子丹心里不服,蹭的一下跳起来,甩脱掉身上地衣服,露出古铜色鼓涨成疙瘩的大块肌肉,恨恨的啐了一口:“再来!”   身后秦霄一声冷喝:“除了杀人,其他的招都可以用,不许手下留情!”   朱勇闷哼一声,一个快箭步就跨了上去,回身一个回旋踢,如同闪电一般的抽到了桓子丹的脸上。顿时,桓子丹如同牛犊一般地身体,朝后一个侧翻就倒了下去,闷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场面静静的,没有人说话,都看着趴在地土的桓子丹。   桓子丹在地土踹了一阵粗气,用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嘴角已有鲜血溢出。但他一声低喝,全身运足了力气,吐了一口血水,又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再来!”   这一次,桓子丹豁出去了一般主动出击,连连使出拳脚朝朱勇攻击!   朱勇轻飘飘的躲过他一拳,一矮身侵到了他地胸前,反手一肘顶到了他的膻中!   桓子丹顿时感觉一气窒息,胸腹间剧痛传来,浑身都散了尽,不由自主的头朝前伸去。朱勇顺势从后掠起一腿,就地一旋朝他头顶扫去。桓子丹本能的架起双臂一挡,整个人像钉子遇到了铁锤一样,生生地矮了下去,然后朝后便倒,心里疯狂的骂道:混蛋!他这是用的腿还是铁棒!   桓子丹张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悠了一阵,居然又站了起来!脸上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愤怒和冷酷的杀气。   秦霄不由得大声道:“要的就是这种气势!就算是打不过,也要有拼命的心!这才是男人!兄弟们,都看仔细了。以后每天的搏击对打,都要有这种气势!”   桓子丹连眼睛都要涨红了,号叫着就扑了过来。朱勇觑了个空门,横踢一脚过来。不料桓子丹之前吃了几招已经是有些学聪明了,之前的是个居然是个虚招,此时闪身一躲,大吼一声一拳直直的迎了上去,正击到朱通的脚底板!   朱勇如遭重锤击打,整个人都倒飞开去,落地前一个垫步翻身卸去了力道,稳稳站住,但眼睛里已有一丝疑惑之色。   秦霄心中暗惊道:朱勇这一脚,力道何其大!桓子丹居然一拳将他击了回来,可见他的拳头力道更大!想不到这个看似笨拙的少年,居然天生神力!   桓子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冷笑,又怪叫着冲了过来。   朱勇这次没有大意,扬头一闪躲过了他的拳头,顺势一个过肩摔就将桓子丹粗壮的身子凌空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秦霄扬了一下手:“停!”   缓步走到桓子丹身边,只见他气喘如牛,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天空,嘴里、鼻子和脸上已经全部是血。   秦霄淡然说道:“服气么?”   “不服,再来!”   桓子丹倔强的从地上翻身爬起来,作势要运气,却感觉膻中泛力浑身发软,每一根骨头都在疼!呲牙咧嘴的狠一咬牙——“再来!”   秦霄往旁边跨了两步:“那就再来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惊疑:想不到,一直以来最懂得善待士卒的候爷,这次居然这么严厉!   朱勇心里也想道:候爷是有意让我做搏击对打的示范,不能偷工减料懈怠了!   朱勇暗沉一口气,主动出击,脚下飞步一弹,人已经到了接近崩溃边缘的桓子丹身边,直起一个抬腿,直踢到了桓子丹的下鄂!   桓子丹遇招而倒,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秦霄走过去,将桓子丹从地上拎起来:“恨朱勇,恨我么?”   桓子丹喘着粗气,嘴角细丝的鲜血缓缓往外流,双眼里凶光毕露:“恨!但我更恨我自己没用,是他娘的一个饭桶!”   “好,是条汉子!够资格当我的徒弟!”   秦霄松开桓子丹,让他自己站着:“恨自己没用,就用多倍的努力,去超越比你强的人!诸位兄弟,从今天起,大家都给我拿出点男人的血性来。像桓子丹这样,就算被打倒,也不能被击败!特种营里,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怕死的懦夫!以前的训练,相对于今后的特训,最多只是挠痒痒。是男人的,都给我提起精神来!明白了么?”   “明白!”   所有人的心都开始绷得紧紧的——加入特种营这么久,终于要玩真格的了! 第250章 闲情小调   桓子丹躺在藤椅上,脸上一阵阵扭曲,疼得直发抖。打架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静了下来神经放松了,才感觉鼻子、下鄂和脸上一阵阵剧痛。老头子钟衍正在给他脸上去血敷药,每沾上一下都疼得他直咧牙,双手紧紧的抓着藤椅扶手,一阵骨骨作响。   好不容易料理完了,钟衍挥袖轻轻的擦擦额头的汗,两个小药童拿走了药箱和瓶瓶罐罐。   桓子丹从座椅上站起来,对着钟衍报拳一礼:“多谢老先生了!”   钟衍摆了摆手:“算啦,年轻人。别谢我,去谢那个和你对手的特种营大哥吧。他已经处处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你现在身上至少要多十几处断骨头,好歹要在床上躲几个月。”   桓子丹愕然的愣住了:这……还手下留情了?   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秦霄和郭子仪,二人脸上都挂着淡然的冷笑。桓子丹心里一阵惭愧和羞耻,走到秦霄面前双膝一跪就拜倒下去:“徒儿知错了,师父恕罪!”   “起来吧。”   秦霄说道:“年轻气盛,其实也是好事,至少斗志可嘉。现在你应该乐意和特种营的人在一起进行训练了?”   “徒儿一万个愿意!能有朱勇那样的身手,就有希望报仇了!”   桓子丹站了起来,面上一阵怨愤的怒气:“我爹娘和家人,死得太惨了!”   秦霄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仇恨有动力,这是有利的一面。但也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胡作非为。特种营的纪律是十分严格的。这是郭子仪,你师兄。今后你与他做伴吧,有不懂的就问他。”   郭子仪满面春风地上前抱拳一礼:“师弟!”   桓子丹忙不迭的回礼:“师兄好!”   打量了郭子仪一眼,却发现他生得俊美而潇洒。大方而不失稳重,心里不禁暗暗的钦服。   秦霄说道:“你来得较晚,前面已经落后了一大截,但我不会给你什么特殊照顾的。本事要自己练。不比别地什么东西,还能拔苗助长。从今天起,你要花费比他人更多的努力迎头赶上,直到达到特种营的平均水平才有资格让我亲自指导你。你有信心办到么?”   “能!”   桓子丹咬牙一抱拳:“师父你就放心吧!纵然是死都不怕了,还能怕吃苦么?我这去跟着训练!”   “嗯,去吧。”   秦霄看着桓子丹的背影,暗自想道:这个桓子丹,斗志很旺盛。杀气也很强烈,甚至可以说是有一股苦大仇深的戾气。   特种营中,就缺他这样玩命的精神。虽然他现在是最差的,但假以时日,应该能够脱颖而出……   下午的体能与箭术训练,用不着他干什么了。秦霄逛到了前堂,看到上官婉儿正搀扶着李仙惠在花间树下散着步,心里不禁一动,朝她们走了过去。   二女正在悠闲地漫步。低头窃语,时不时的发出一阵轻笑。秦霄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笑嘻嘻的道:“二位夫人,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李仙惠转头瞅了秦霄一眼,嘻嘻一笑:“去去,女孩儿家的事儿,你来听什么。”   上官婉儿也附合道:“就是!”   秦霄微微一愣,凑到她们中间,左右抱住她们的香肩:“不会吧。老公面前也要保密?”   “那当然。”   李仙惠笑吟吟的说道:“有些事儿呢,那是密秘的。就该是秘密。婉儿你说呢?”   “嘻嘻,是的。”   上官婉儿笑意浓浓,而且很笑得很诡异,很暧昧。   秦霄心里恍然一悟:这两个大妞儿。不会是在讨论“床上”地事儿吧?敢情在交流彼此的心德感受呀!   秦霄脸上一阵会意的怪笑:“我知道你们聊的什么了,哈哈!”   然后伸手摸到了李仙惠的肚子上:“咦。还这么小呢。”   李仙惠嗔怪的拍了他的手一下:“才两三个月,能有多大,真是的。笑得这么大声,莫惊到孩儿。”   秦霄蹲下身去,死缠的将耳朵贴到李仙惠的肚子上,一阵嘿嘿地偷笑。   “笑什么呢?”   二女异口同声。   “我儿子对我说,刚才呀,他的两个娘,正在讨论闺房之事。”   秦霄呵呵地笑道:“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二女顿时一脸的扉红,齐齐的伸手作势要打他。   秦霄哈哈大笑的躲开,二女马上来追来。秦霄看着李仙惠小心地样子,慢不迭的停了下来,跑上前来扶住她:“哦好好,我不跑了,自己来投案自首。你别剧烈运动伤了胎气。”   李仙惠轻轻地拎了拎秦霄的耳朵:“坏蛋,大坏蛋!婉儿,一会儿晚上把他赶出来,不让他上床。”   上官婉儿一脸飞霞艳红,轻跺着脚怨道:“仙儿!……”   秦霄嘿嘿一笑:“那我就上仙儿的床!”   “休想!”   李仙惠一吐舌头:“现在都是墨衣陪我睡的,哪有你的份儿!”   “那且不更好,三人同床共枕。”   秦霄作出一脸淫邪的怪笑:“齐人之福呀!”   “找打!”   二女一起发彪,玉手粉拳就要招呼上来。   春末夏初,楚仙山庄的花圃树荫正吐露出颜色来,三人闹得正开心,小石拱桥上快步跑来一人,仔细一看,是狄光远,匆匆忙忙的看似有事情。   秦霄看了一眼,走出花圃拦住狄光远:“光远大哥,这么匆忙,有什么事情?”   “哦,大郎你在这里呀。”   没有外人的时候,狄光远都习惯亲昵的叫秦霄作‘大郎’。“庄里有客人来拜房,说长安来的,楚王的人。”   李隆基的人?秦霄心里一怔——“快请他进来!”   刚刚送走了信使卢奂,马上又派人送了信来。莫不是有重要地事情?   秦霄走到二女身边,在她们每人脸上亲了一口:“老婆大人,卑职要去处理公务啦,二位继续悠闲着。忙完了我就来伺候行不?”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一阵咯咯的笑了起来:“看你这油头粉面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大将军。快去吧,真是的。幸得没有外人,不然威信都扫地了。”   秦霄如法炮制的左右开弓又在两个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老婆面前,我哪里有什么威信嘛!我就怕晚上睡客房,香香!好了,你们继续玩,花圃里空气还真是好。多呆一会儿,有益于胎儿。我走啦!”   上官婉儿轻搀着李仙惠,一脸眷恋和温柔的笑着说道:“仙儿,他还真是个好老公,好男人,等到成亲了才清楚的知道。除了多情,还很细心体贴哟,太难得了!原本以为吧,他只是个五大三粗的猛将军。没想到有时候比女人还细心,什么都懂。”   “可不是嘛!”   李仙惠摸摸自己的肚子,又转过来摸了摸上官婉儿的肚子:“你也赶紧怀上吧,我也好有个伴儿呀,嘻嘻!要加油哦!老公身体够棒的,每天让他交两三次功课好了。”   上官婉儿顿时一脸酡红,娇羞的扭捏着身子避开她地手:“说什么嘛,仙儿!你呀,真是被老公带坏了,也学着油腔滑调的吃人家豆腐。”   秦霄回到了前堂正厅的书房里。狄光远将人领了来。一个二三十岁的走卒模样的人,纳头就拜倒在地。秦霄忙让他起来:“楚王派你来的?”   “正是!”   来人说道:“小人是楚王近侍书童。有书信一封在此。”   说罢就拿给了秦霄。   秦霄接过书信,对狄光远道:“狄先生,带他下去休息,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二人正去。秦霄取出药水涂到信上,细细的读了起来。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唐休璟,终于自请下岗回家养老了!就在五王被害后的一个月,老头子终于支持不住卸甲归田。   秦霄心里暗自欢喜,唐休璟一走,陇右道就失去了一块屏障。虽说驻军没有减少一人,但是缺少了大元帅统一指挥调度。也就是说,现在西北缺人!   转念一想,又有些冷静了下来:就算没了唐休璟,朝中能用的人还是很多啊……而且现在,边疆无战事,有安西四镇大都护和几个方镇大都督,还是没有我什么事儿呀!真是……苦闷!   不过,不管怎么说,唐休璟一走,将要留下极大地空缺,总比以前机会要多了一些。唐休璟打仗是个天才,对吐蕃七战七捷,在军中的威信无可比拟,这可是唐史上极难得的。有他在,吐蕃、突厥都有点投鼠忌器不敢冒边,韦后和武三思,也一直不敢拿他说事开玩笑。毕竟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要是动了唐休璟,恐怕要在军队里引起众怒,民怨也会沸腾了。   另外,李隆基的信里还说了几件小事,李裹儿继续发疯,相王和太平公主继续装逼,自己和太子继续声色犬马。而且他自己马上要当爹了,足球也玩出了花样,每天和李重俊在一起赌球玩;找了几个王妃教她们打麻将,蠢得很,老是学不会,很没劲;很怀念当初在秦霄家里聚赌的日子;很希望能到江南来逛一趟。   秦霄不禁一阵好笑。这个李隆基,还真是能苦中作乐。   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响了,一个稚气十足的声音在外面喊道:“候爷哥哥,你在里面么?”   杨玉环?秦霄心中一笑,走过去开了门,蹲下身去将她抱起来:“玉环呀,今天怎么没有练琴跳舞呢?”   杨玉环将嘴儿嘟得长长的:“云儿姐姐成亲了,住到了后院大楼里。紫笛姐姐出门到牙刷厂去了,没人陪我玩。我心情不好,不想学。”   “哦,呵呵!”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还心情不好了呀?那哥哥陪你玩好不?”   “好呀!候爷哥哥最最好了!”   杨玉环啧啧的在秦霄脸上亲了两口:“我们一起去划船好么?我奏曲子给你听。”   “行哪!”   秦霄放下杨玉环:“玉环稍等一下。”   走到桌边,准备将李隆基写来地信收起来,心里恍然一亮:李隆基说有机会要到江南来?——到江南来!   开什么玩笑!   要是真来了,鬼使神差的让他和杨玉环见了面……   法客!秦霄心里忍不住恨恨地骂了一句:天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历史重现?我还是小心提防着。只要李隆基敢来,我马上将杨玉环藏起来,让紫笛带着她到江州刺史府何开那里住几天。   秦霄收好信,牵着杨玉环的手走到了前院花圃间,李仙惠和上官婉儿正从在赏花亭里闲聊呢。   秦霄笑呵呵的走过去:“二位老婆,一起去楚仙湖里泛舟吧!”   “好呀!”   二女马上附合,站起身来兴高采烈的就走。上官婉儿还走过来,抱起了杨玉环在她脸上亲来亲去,弄得杨玉环咯咯地笑起来,左右躲闪。   候府里有特制的游船画舫,专供秦霄消谴地。金色的甲板船舱,装饰得富丽堂皇,每天都有人清洗得干干净净。   四人上了船,船夫们船撑到湖心,都识趣听话的躲到了船底的舱板休息室里不出来了。   秦霄搬了张太师椅坐到船头,悠闲的搁起了二郎腿,拿着一支鱼竿钓起鱼来。上官婉儿则是和杨玉环坐到了一面古筝前,指导她弹琴奏曲。   湖丽的清水,悠悠的河风,轻扬的古曲,秦霄感觉惬意极了。暖暖的太阳晒到身上,似乎就要昏昏欲睡。   李仙惠轻轻走到他的身后,替他揉着肩,低语道:“老公,看来你又有了心事呀?”   “哦?没有啊!我在享受,在休闲。”   “又蒙人呢!你钓鱼都没有鱼饵,钓的什么?明显是心不在焉嘛!刚才来的客人,是不是长安来的?”   “呵呵,我的老婆大人,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料事如神了?”   秦霄怜爱的拉着李仙惠,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说实话,的确是阿瞒写信来了,告诉我唐休璟乞老归田了。”   “那关你什么事情呢?你又做不到兵部尚书、诸军大都督。”   “是呀,所以……”   秦霄无奈的挑嘴一笑:“我就继续在江南享受我的闲情小调,有空就努力造人,多生儿子多养女儿。老婆,你说,你要是给我生个龙凤双胞胎多好?一次两个,多省时多安逸呀!”   “去你的,就是没个正经!” 第251章 风雪刀的吟吼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腊月已至,看着将近。   府门前,狄光远招呼着下人,将满车儿的年货往府里搬运。天色一阵昏黑,眼看着就有风雨要来了。   时已至傍晚,秦霄和李仙惠、上官婉儿等人,都吃过了晚饭,在堂前的庭院里散着步子。秦霄小心的搀着两个大肚子的老婆大人,悠哉游哉。   秦霄左右的摸了一下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的肚子,笑呵呵的说道:“真爽,就要当爹了!仙儿,算起来你的也有七八个月了,就快生了吧?婉儿的稍小一点,才只有半岁不到。哎呀,这些家伙,为什么非要在肚子里呆那么久,不早点出来见我的这个爹呢?”   二女嘻嘻的笑了起来:“你呀,就是喜欢胡说八道。敢情你不是在娘胎里呆满了十月。”   郭子仪和桓子丹来了,齐齐的抱拳行礼:“师父好,二位师娘好!”   “嗯,该去当教书先生了。”   秦霄唤来墨衣和紫笛,让她们照顾着二位夫人,准备带两个徒儿去练功。天下飘下雪花来,纷纷扬扬从天而下。   上官婉儿一声轻呼:“哇!终于见到南国的雪了!好细好碎呀!”   “雪?”   秦霄心念一动,走回房间里拿出金梁凤给他打造的那把宝刀,走到庭院里,猛然拔刀挥出,然后突然顿住——几片雪花被切成二瓣,一半继续飘落,一片留在了刀面上!   “好刀!”   郭子仪和桓子丹二人同声惊呼出声来。   秦霄满意的抚着宝刀:“不愧是劈风碎雪的‘风雪刀’!金梁凤,还真是名不虚传!”   郭子仪说道:“师父,你怎么不把金先生这样的奇人留下来呢?让他这么走了。多可惜呀!”   “留不住的。”   秦霄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家是世外高人,什么金银、官爵和女人对他都没有吸了力。”   心里不由得回想起,金梁凤临走时跟他说的话。   当时他说:秦霄的命理,就合“第一乾卦”:“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九三终日乾乾,九四或跃在渊”当时还特意替他卜了一卦前程,得一“夬卦”,卦词说“夬,决也。刚决柔也:健而说,决则和”。秦霄当然不懂这些晦涩的卦辞是什么意思,要金梁凤解释,他也不肯多说,只是扔下几句:“扬于王庭,柔乘五钢也:孚号有厉,其危乃光也;自千邑,不利则戎。利有攸往,刚长乃终也”这些话,只能让秦霄更加头大。可是说完这些,金梁凤死活不肯开口,就这样飘然走了。秦霄虽然不敬鬼神,但是对这种凝聚了古人玄妙智慧的《易》卜还是很相信的,于是将这些拗口无比地话记了下来,找到博学多才的范式德,翻了大堆古籍。总算是弄了个大概明白,此卦乃是夬卦第四十三卦,意思大概是——阳刚君子果决制裁阴柔小人。刚健勇进果决行事才能成功;但因为此卦一柔爻乘凌在五阳爻之上,又必须要谨小慎微才能度过眼前危机,不利于与小人针锋相对刀兵硬磕。也就是说,一味的崇尚武力将使“刚决”走向颓势;但又唯有一直阳刚强盛下去。才可得善终。   这一副卦,但与秦霄心里的打算不谋而合——唯有手中握有武力实权。才能真正的平安;同时,武力也要根植于朝堂之上,与智力、政治密不可分。按金粱凤地批卦算来,我现在正是应了乾卦第一中的“九三”,终日乾乾,也就是赋闲下来了也不躲懒,时刻养精蓄锐。可是什么时候,那九四的,或跃在渊,才能到来呢?……   北风呼啸起来,雪花乱舞,天空都是一片灰蒙蒙的。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好大艘船!”   众人抬眼朝楚仙湖上看去,一艘巨大的军船乘风破浪而来。   秦霄心中一紧——军船!除了来找我,绝对再没有别的意图了!正准备带两个徒弟进屋的,脚下一时也停了下来,看着那艘船。   船行靠岸,跑出一队兵丁。秦霄心头一震——千牛卫!   来的,居然是皇城禁卫千牛卫!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有点紧张地靠到秦霄身边:“老公……千牛卫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不可能!”   秦霄面上却露出喜色来:“如果要找麻烦,要么是派个御史来就行,要么,就是大队的军兵来。这么几个人,我看着倒像是……来传旨的!”   雪愈下得紧了,那队千牛卫,簇拥着一个身着绯袍的人,快步朝山庄门口跑来。狄公远连忙迎了上去,不久马上快步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候爷,朝……朝廷来了圣旨!”   秦霄心头一凛:果然!   千牛卫跑到府门前,闪出布到两边,中间一人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居然是小太监高力士!   秦霄下了台阶上前几步道:“高公公,你怎么来了?”   高力士一脸笑意:“候爷,小人可是赶了几千里路,来给你送这份儿大礼的,冷不防的遇到地风雪,差点没冻死在湖上,好歹请我们进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哦?”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是我失礼了,高公公请,诸位千牛卫的兄弟,也请屋里坐。”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一股幽怨之色来。   高力士带着千牛卫走到府第大厅上,从锦盒里取出一份圣旨,长声喝道:“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楚仙候秦霄,接旨!”   满厅的人齐齐跪倒,高力声朗声念道:“爱卿离朝多日,朕不甚想念。然多事之秋,北疆不宁。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望爱卿以国事为重,速归长安,为朕排忧,为国解难。朕特擢爱卿为摄御史中丞,复左金吾大将军之职。另授左威卫大将军,仍嗣候爵,享封邑永食。爱卿勿辞劳苦,且与摄御史大夫、朔方军行军大总管张爱卿仁愿一起,开赴北疆。以御突厥!另,爱卿身边地万雷,原系万骑副使,现平迁为左威卫四品中郎将;范式德为左威卫长史,三十名原万骑骑尉护卫皆晋升一品,擢为左威卫正七品中候,与卿同往朔方。钦此!”   秦霄心中一阵狂喜:等到了,终于等到了!“或跃在渊”。居然在一个北风吟唱朔雪飞扬的日子里!   谢过恩后,秦霄马上从高力士手中抢过圣旨,细细的读了几遍,金字大批,玉玺朱印,那庄严稳重地字迹,必定是出自宫苑内监钟绍京之手!   众人一起大声道:“恭喜大将军!”   秦霄忙不迭地一把抓住高力士,将他拖进书房里:“高公公,具体是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   高力士跌跌撞撞的被秦霄拖了进来,好不容易站得稳了,呵呵地笑道:“真是贺喜大将军了。终于等到回朝之日!太子与楚王,可是眼睛都快盼瞎了!临走之时,楚王托我给你带一件儿东西来。这不,正在我袖管儿里揣着呢。”   说罢不急不忙的拿出一团黄绢包裹的东西。递给秦霄。   秦霄咧嘴一笑,这李隆基。就爱搞这种装神弄鬼地玩艺儿!展开来一看,淡淡的一股子药味,颜色像树根,形态像是人参。秦霄奇道:“这是什么玩艺?”   高力士笑道:“此乃一味良药,一般的方子里,都要用到。大将军聪明过人见闻广博,何不猜之?”   “呵,猜什么!”秦霄笑道:“一时粗心,没认出来。这不是‘当归’么!”   “对呀!”   高力士笑得高深:“正是——‘当归’!”   秦霄心头恍在一悟:“看来,楚王的意思,也就是说我该回去了?好呀!等了快一年,终于等到今天了。高公公,发生了什么大事么?怎么让我领兵去朔方?”   “是这样的。”   高力士皱眉说道:“唐休璟致仕后,突厥人就不安份了。两个月前,突厥跨过黄河入寇鸣沙,进掠原州、会州等地,夺走陇右监牧马一万余匹,杀人放火抢虐掳民,情况十分危急。原灵武道行军大总管沙咤忠义与突厥会战,大败而回,我大唐战死六千余人,原州、会州等地,现在已是一片狼籍。”   “沙咤忠义?此人我知道,原是太子部下,剿除江南逆匪时他与李多柞率领羽林卫帮忙,有他一份功劳。”   秦霄说道:“但他哪里是突厥可汗默啜地对手!”   “哎,是呀!沙咤忠义身负重伤,险些阵亡在灵州。回朝被贬,险些丧命。后来有太子和太平公主求情,留在了羽林卫戴罪立功。”   高力士说道:“可是,这次突厥率军入寇的,不是默啜本人。是默啜的侄儿,阿史那骨吐禄之子阿史那阙,也就是阙特勤!”   “阿史那骨吐禄是突厥汗国的建立者,阿史那默啜是他弟弟,现在大名鼎鼎的突厥可汗。这阙特勤是什么人?”   秦霄一皱眉:“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说?”   “大将军不认得阙特勤,也是情有可原,因为这小子今年居然还只有十六七岁!”   高力士一惊一乍的说道:“但大将军肯定认得他的师父——力贺达。就是圣后在世时,长安宿羽亭上,你还与他比过武,踢掉了他七颗牙的那头突厥野猪!”   “是他地徒弟?”秦霄不由得一声冷笑:“怎么,阙特勤很厉害么?”   高力士笑了一笑,说道:“说起来,大将军应该感谢阙特勤了。因为,若不是因为他太过于耀眼,无人敢缨其锋,陛下也不会接受的太平公主、相王、太子、张仁愿和一干儿亲王、大臣等人地联名建议,将大将军召回朝堂,前往朔方。”   秦霄不由得挑起嘴角冷笑起来:“力贺达也就是一个手下败将,莽夫而已。他的徒弟,有那么神么?”   “大将军莫要小看了这个少年。”   高力士说道:“如果有人同时指挥三支万人的大军,不露形迹的奇袭了我大唐三州之地,然后一匹马,一把刀,单骑在唐军灵武营里杀了三个来回,身上披了一百多支箭。(笔者小注:一点也没有夸张,史实记载如此!)还能顶住三个郎将七个校尉的围攻,并将他们的头胪全部砍下来,系到马脖子上。那么,这个人,肯定也配与大将军一战了!”   秦霄不由得心里微微的抽了一口凉气:除了身上中地一百多支箭,这个阙特勤,倒与当年的长山赵子龙有得一拼了!看来,突厥这个以战为生的马土民族,还真地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   “好!”   秦霄兴奋的一锤桌子:“终于有对手了!这一次,我就与他在疆场之上,较个高低!”   高力士欢喜的点了点头,拱手一长揖:“既然如此,国事紧急,请大将军即刻西进北上,进京面君!太子和楚王,也是望眼欲穿!”   “那好!”   秦霄一击拳,“今日天色已晚,容我和部下稍做准备,明日就动身。高公公和千牛卫兄弟们都远来辛苦了,先请安歇。”   高力士满面笑容:“多谢大将军。”   秦霄出了书房,带着郭子仪和桓子丹,大踏步的朝后院军营走去。   到了校台上,秦霄抡起棒锤,亲自擂响了战鼓。训练了一天地特种营将士们正在营里休息,此时齐齐的跑了出来,瞬间集结完毕。   秦霄凛了凛精神,大声说道:“兄弟们,国难当头,我们斩将立功地日子到了!突厥欺我朝中无人,公然侵袭灵州、会州和原州,掳走战马万余匹,杀人无数。皇帝有旨,召我与兄弟们率领左威卫,前往朔方杀敌!”   三十余人顿时惊喜异常,齐声大吼道:“好——”秦霄点点头:“今日略作准备,明日辰时出发,飞奔长安!”   “是!”   “好,先去做准备吧。今日就此放假,晚上不加训了。都去与亲人聚上一聚。”   特种营的人瞬间散去,邢长风走到了秦霄面前来,抱拳一礼,满面春风激动的说道:“大将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是啊!”   秦霄说道:“是时候了!”   抬头望天,朔雪飞扬,北风怒吼,天地间一股沉沉的气势扑面压来。   秦霄的血管里,却有一股猛如烈火的激情在汹涌的奔腾。腰间的风雪长刀,似乎也和这北风一样,发出一阵铮然的鸣响与低吼。 第252章 大雪满弓刀   北风依旧飞扬,北风将窗纸吹得沙沙作响。   候府主卧房里,秦霄和李仙惠、上官婉儿坐在炕头,身上搭着一条绣丝棉被,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在长安的时候,秦霄就替怕冷的仙儿弄了这种暖气“炕”。现在虽然到了南方,但大冬天的,仍然像在北方一样,主卧窒里除了木床之外,也做了个暖炕,就怕让李仙惠给冻着了。现在大雪纷扬起来,看似一点也不比北方暖和多少。   二女破天荒的挤到了一张床上,左右靠着秦霄的肩膀,脸上各自笼罩着淡淡的愁云。   场面静静的,三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此什么,唯有听到外面北风的呼号。   “老公……”   上官婉儿最先说话了:“你这一去,又要多久啊?婉儿可真是害怕承受两地相思的苦楚。”   秦霄左右臂弯里各抱着一个佳人,淡然笑道:“没事的婉儿,这不是还有仙儿在这里陪着你么?还有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说来可惜呀都不能亲眼看到孩子出生了。”   李仙惠静静的倚着秦霄:“我们都知道,其实这一年以来,你表面看起来很开心,很悠闲,其实心里一直挺憋屈的。现在能够回朝建功、扬眉吐气了,是好事。你不开心,我们也不会开心的。只要是你认为是值得去做的事情,就放心大胆的去吧。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   秦霄心里一阵暖流升起,暗暗的将李仙惠搂得紧了,对她投去赞许和感激的眼神。   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口气:“老公。你要出将入相,这是你的选挥,我们是左右不了地,也敬重你的选择。但是现在朝上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带兵在外打仗,也要防着朝中的小人使诈啊!我们这一家子的男女老幼,可都眼巴巴的盼着你,你可要平平安安完好无损的回来。你是大将军,别像小卒子一样在战场上那么拼命,运筹雅幄就好了嘛……”   秦霄也将婉儿抱得紧了:“我知道的,婉儿。你们都放心吧,不是告诉过你们么,我属猫的,有九条命。我还等着你们给我生八十对儿女呢!”   “笨蛋!八十对……”   李仙惠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也至少要八十年哪!”   秦霄大笑:“生四胞胎啊,二十年就槁定了。”   上官婉儿哭笑不得:“真是的……我们又不是母猪!”   “噢,对了。”   李仙惠突然想起:“若是生了孩子,你还没有回来怎么办哪?得有人取名儿呀!”   “咦,这倒是个正事。”   秦霄轻轻搂了一下上官婉儿:“婉儿你学问多见识广,给个意见看看?”   上官婉儿凝眉想了一想:“取名儿么,还是老公拿主意吧,我们提点建议就好了。仙儿,我们现在最希望的,可就是老公能够早点凯旋归来吧?那孩子的名字里,带上‘凯旋’二字怎么样?”   “嗯,挺好。”   李仙惠赞许的点头:“还有,不是到朔方去么?黄河附近八百里秦川之地,正好我们不也是秦家么?纪念一下,带个‘川’字儿吧?”   “哦,两位老婆都这么有学问哪!”   秦霄呵呵地笑道:“好吧,既然你们都提议了,那就给孩子取名了。若是男孩子呢,就叫素凯川,女孩子就叫素弦月怎么样?”   “凯川、弦月……”   上官婉儿低吟起来,欢喜说道:“嗯,真是好名儿!男孩子的名字大气不失文雅,女孩子的透出温柔与诗意。老公呀,想不到你还挺有文才的!”   李仙惠嘻嘻的笑道:“他还会吟诗呢,你忘啦?上次在岳州的时候,可是唬住了一片人。现在岳州那里还多了一处‘掷笔亭’,上面刻着老公的诗句呢!”   秦霄心里一阵好笑:算了吧,武功智力还不错,吟诗?我只会抄袭。取这两个名字嘛,连读起来就是“凯旋穿越”,多有纪念意义呀……   聊了一些开心地话题,气氛总算是活泼一些了,李仙惠和上官婉儿脸上的淡淡愁云却一直不散。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天色晚了,秦霄分别拍了拍二女的肩膀:“很晚了,睡觉吧。怀着孩子呢,要多休息。”   李仙惠的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凑到秦霄耳边,俏俏的道:“我们二人都大着肚子呢……三人,如何行房?”   上官婉儿也听到了,脸上也嗖一下变作绯红。   秦霄咧嘴一笑:“说什么呢,我又不是脚猪,非得天天行房。今天老公就照顾二位老婆大人,好好的安心睡一觉吧!”   上官婉儿和秦霄在一起的日子短一些,终归不像是李仙惠那样放得开,但又实在是不舍这最后一晚也不陪着他,更不想把秦霄拉到自己房里去独占,于是缩下身子来,静静地倚到秦霄身上,将头埋得低低地。   李仙惠也乖巧的缩了下去。秦霄左右轻搂着二女,三人紧紧的挨在一起,彼此鼻息都能听得到。   说实话,秦霄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两个大肚肚的老婆将他挤在中间,总有点胆战心惊畏手畏脚的感觉,生怕碰到了她们的肚子。好在这坑头当初是为了打麻将聚赌设计的,有够大,秦霄让她们睡得开了一些,好歹让自己好受了一点。   刚刚沉默一会儿准备睡觉,李仙惠开口说道:“老公……现在我和婉儿都快要生了,你也不娶墨衣过门儿,这是什么意思呀?说起来,她跟你的时间还是最长的。这可不好,你知道么?”   上官婉儿也说道:“可不是么,我看墨衣,没有任何一点的不好呀!又聪明又稳重,心地也善良。更重要地是,她有比我们都要强的一面,就是武功也挺好,可以时常跟在你的身边,多个照应。那些大男人,对你再怎么铁胆忠心,也毕竟是粗枝大叶儿的,怎么伺候人?”   “是呀,婉儿说得对。”   李仙惠说道:“要我看。老公这次去北疆,让墨衣也跟去吧,多好。”   “啊?”   秦霄不由得惊声道:“这不好吧?全是大男人的军营里,带个女孩子……且不说影响不好,墨衣自己也会不方便的。”   “哎呀,有什么嘛!”   李仙惠坚持的说道:“你让她陪侍在帅帐里,穿上将士的铠甲,就当是近侍兵好了。谁敢随便闯进来,谁敢过问?再说了,就算是上了阵,墨衣也不会比男人差嘛!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上次从洛阳回长安地路上,若不是有她帮忙,你还真玄了。”   秦霄一阵哭笑不得:“拜托,那是战场、是军营。不是江湖械斗的地方……”   上官婉儿想了一阵:“我也赞成仙儿说的。女子怎么了?女子照样为国建功杀敌扬威。前隋打突厥的时候,不就有代父从军的女中豪杰花木兰么?征战疆场十二载,立功无数,回朝还被封为尚书,现在不是还被追谥为‘孝烈将军’来纪念和褒奖她么?我看哪,墨衣的本事怕是还要胜过花木!你也该给墨衣一个机会了,带上她吧。人家都快十九岁了,你还打算让她等到什么时候?你虽然不说,但我们都知道,你这带兵一走,少则半年,多则数年不回来。总不至于让人家姑娘家,一直等下去吧?”   秦霄不禁哑然,眼前似乎也浮现出墨衣那张秀美英气,而又成熟稳重的面庞来。   李仙惠轻轻地摇了摇秦霄:“带吧,带吧……多好呀!紫笛不带也就算了。喜欢惹事的主儿,恐怕会在军营里闹出别扭来。江南这里牙刷厂要人理事儿,而且我们也要有相熟的女子陪陪。墨衣无论如何你得要带上。”   “好吧。”   秦霄无可奈何的笑道:“谨遵二位老婆大人之令,携侠女墨衣同赴北疆!”   第二天,候府大门前,秦霄等人整装完毕,只待出发。   秦霄对高力士说道:“高公公国事紧急,我们就快马先奔长安了。一路上驿站换马,加鞭而去,你和千牛卫在后面避着风雪慢慢跟来就好。”   高力士连连点头:“也好,也好。鄂州驿的马匹就不少,可以给大将军每人添置一马。我看大将军和诸位将军的坐椅都是上等良驹,换到驿站就可惜了。”   秦霄笑道:“多谢高公公提醒,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桓子丹一直在帮着秦霄打理马鞍和行李,此时郁闷的说道:“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和师兄一起上阵杀故啊?”   秦霄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别心急,你现在出现在长安和军中只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恐怕武三思他们会要斩草除根不放过你。等风声过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吧。在家里也别偷懒将功夫练好。”   桓子丹情绪低落的点点头:“师父放心,徒儿会加倍努力的。”   秦霄略点点头,心里暗道:桓子丹这小子,最近几个月来,几乎是拼命一样的训练,付出的努力远远超过所有人,一身的武功本事,突飞猛进。现在就算是上了战场,也应该是头猛虎了。只是可惜,因为他爹桓彦范的事情,现在还不是带他出场地时候。   府门屋檐下的台阶上,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倚在一起。静静的看着秦霄,旁边的紫笛眼睛通红,看似刚刚哭过了,怨恨的看着秦霄。狄光远和莫云儿,以及那些特种营将士的妾室,也都依依不舍地看着将要离开的这些男人。连小萝莉杨玉环也是一脸的伤心,仰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秦霄。   秦霄把心一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要是纠缠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猛一挥手:“上马,启程!”   三十余人,齐刷刷的翻身上马,“喝喝!”的声音此起彼伏,排成了一条儿直线,纵马朝庄外跑去。   李仙惠轻轻的掂了掂脚尖,翘首看着大雪北风之中,跑在最前猩红战袍猛烈飞扬的秦霄,眼睑下终于涌出两行清泪来。上官婉儿微扬素手,替李仙惠抹去脸上的泪,扶着她朝屋里走去,在她耳边说道:“我还以为我会忍不住哭起来,没想到你倒先流泪了。”   李仙惠微含着头,低声说道:“我是主母么,得要表现得庄重坚强一点,不然人家还不看笑话了,老公也会走得不安心……其实我昨天就要哭了,一直忍着。”   上官婉儿也涌出泪来,二人相依着走进了李仙惠的卧房里,到炕上悄悄的垂泪去了。   唯有紫笛,远远的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忍不住跳脚就大哭起来:“什么嘛!为什么带姐姐不带我……呜呜!我不要和姐姐分开啦!”   她这一哭,杨玉环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要候爷哥哥啦!”   众多小妾里,也有人跟着哭了起来。唯有坚强过人的莫云儿强忍住泪,将她的那些姐妹们都劝了回去。狄光远也连拉带哄的将紫笛和杨玉环劝进屋里去了。   高力士看了几眼,摇头淡然一笑说道:“将士们,我们也走吧,回朝交旨去了。”   遂带着千牛卫离开了山庄。   北风凛冽,轻飘飘的雪花砸到脸上,也能让人一阵生疼。   秦霄的马身后不远,就跟着墨衣和郭子仪,邢长风和万雷则领着特种营紧随其后,将骑术不精马匹也不快的范式德甩到了最后。三十六骑乘风踏雪,气势震震的奔跑在天地间的一片白霭之中。   秦霄全副披挂,手绰凤翅镏金铛,腰跨风雪长刀,黄金甲,猩红袍,跨下宝马飞蹄疾扬。心里油然升出了一股大雪满弓刀、飞马踏连营的豪情。回头看了一眼墨衣,神色淡然眉头微皱,清丽英气的脸上,写满淡定与从容。   秦霄心中暗自道:墨衣,你心里,也是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的么?……   一路马不停蹄到了鄂州,将那里的驿站好马洗劫一空,再乘船横渡了长江,风雪依旧。   三十六骑马不停蹄流星赶月的飞奔赶路,总算是到了关内,终于远远看到壮盛的大唐都城——长安! 第253章 大将军归来   长安城外,十里道亭驿。   秦霄勒住马,回首看了一眼,每人身上都铺着一层白雪,马匹的头顶鬃毛,也都变成了一片白色,鼻间喷出的气息化作一团团白雾。   秦霄将手对着驿站一指,众人会意,齐齐驱着马儿朝驿站那边跑去。   十里道亭驿,是临近都城长安最近的一站,一般没有人在这里停宿,大多是交割驿站马匹的。两个老驿丞卷着袖筒围着一堆柴火,喝着浑酒打着哈欠。正昏昏欲睡间,猛然听到外面铁蹄踏响都惊醒了起来。打开驿站大门,见到外面三十余骑纷至踏来,个个威风凛凛浑身是雪,连不迭招呼上几个小厮迎了上去。   秦霄下了马来,踏着骨骨作响的积雪走进驿站大门,老驿丞半作惊愕的看了秦霄一眼,战战兢兢说道:“这位……大人,可是前来交割马匹的?可否让老朽看一下官碟文案?”   秦霄身披裹头大披风,面上为了防冻也像墨衣一样围了一条蒙面布巾,那架式看上去,反倒有了一些阴森和骇人,像是强盗刺客一般。秦霄扯下面巾,抖出圣旨:“官碟没有,只有圣旨。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马匹是洛州驿的,交还给你们。另外弄点热酒热饭来,吃了进京。”   “是是是!……”   老驿丞连声应合,差小厮接管马匹,多生出了几堆大火,然后安顿酒饭去了。   一行众人进到驿站里,抖落身上的积雪,围到大火堆旁取暖。   范式德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直哆嗦,瑟瑟的说道:“关中的大雪,比江南更大呀!真是冻死老朽了。”   墨衣坐到秦霄身边,静静的搓着手烤着火。秦霄侧头道:“冷么?”   墨衣浅笑的摇摇头:“还受得住。只是我那马儿不争气,半途居然跑死了。”   秦霄笑道:“也幸得有你这样的身手,换作一般人就要连马一起摔出去了。等会儿进了京,到左卫率皇城禁苑马厩里给你挑匹好的。”   墨衣微笑道:“这手套可真是好东西。换作没这样小物什,好歹要将手冻僵冻伤。”   秦霄笑道:“是啊,物什虽小,用处可就大了。现在数量还不多,也就我们特种营的人有,全是侍妾们亲手编织、缝制的,现在也就只有麻制和皮制这两种。骑马么,带皮制的好。紫笛说还要开个手套厂挣钱,我看也行。”   墨衣笑了起来:“我这妹子,胸无大志,给她点事情做。省得让她到处折腾惹祸也行。”   少顷,驿丞先将温好的热酒奉了上来,众人纷纷取酒来喝暖身子,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也渐渐的回暖,身上融化了积雪的衣服,也开始冒出一阵阵雾气。   正在这时,驿站外又传来一阵‘笃笃笃’的马蹄声,震震作响。看似来人还不少。老驿丞忙不迭的迎了出去,只听到外面雷声大吼道:“老头子,今天有江南来交马的大官儿么?”   秦霄听得清楚,心里一阵激动起来:这不是李嗣业那大头鬼么?   众人也都听出来了,纷纷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秦霄大踏步走出驿站大门:“李嗣业!是李嗣业么!”   “啊?哈哈!是大将军!”   当先一名蒙着头脸的巨汉失声大叫起来。连忙翻身下马,踩着积雪跌跌撞撞的就朝秦霄跑来:“大将军,俺等你等得好苦哇!”   他身后跟着的数百人也纷纷下了马,朝驿站中走来。   秦霄心中一阵暖流涌起,快步朝李嗣业迎去。李嗣业跑到秦霄身前,不顾一切的单膝跪下抱拳一礼,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大将军,自从朝廷发下旨意后,俺每天都来这里看一眼,就是要接着大将军。今日……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秦霄紧握着李嗣业的双拳,拉他从地上站起来:“好兄弟!快起来!我也想你啊。只想着朝夕能到长安,与兄弟们相聚!”   身后的一众人等齐齐下拜,大声道:“恭迎大将军!”   秦霄上前几步:“兄弟们都起来,起来。冰天雪地的,进大堂说话吧。”   李嗣业甩落头顶的斗篷裹头,乐哈哈的和秦霄身后的邢长风、万雷和范式德他们打招呼去了,又是握拳又是相拥,声大如雷好不开心。   一行众人都进了驿站,大厅里顿时都显得有些拥挤了,老驿丞忙着拾掇椅凳奉上热酒,额头上一阵阵热汗直流。   李嗣业哈哈的畅笑了一阵,对秦霄说道:“大将军,今天你回来,我们这些兄弟又可以扬眉吐气了。驿站里这么小,不如先动身进京吧,到东宫去,太子殿下每天都在大殿门口踮起脚尖儿盼着你呢,还有田珍和左卫率的所有兄弟,听说咱们左卫率的英雄大帅要归来,个个心里都欢喜了好一阵了,就盼望着能和大将军说几句话。”   “行!”   秦霄拍了一巴掌李嗣业结实如铁柱的大胳膊:“先进京再说。”   三百余骑,踏着积雪顶着朔风,朝长安而去。李嗣业快马几步跟上秦霄说道:“大将军,这次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将俺带上,一起去灵武。要不然,俺老李就不活了!”   “胡说什么,现在可是正月里哪!说点吉利的。”   秦霄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按捺不住,要跟我同去。稍后我找张仁愿说说吧,看他同不同意。”   “他要是敢不同意!俺就放火烧了他家宅子!”   李嗣业大叫道:“别的人我不管,俺老李是一定要跟着大将军上阵厮杀的。整天窝在皇城里吃喝拉撒受闷气,迟早变成芍药蛋,还是憋坏了的芍药蛋。”   秦霄哈哈大笑:“简称坏蛋。”   长安都城明德门,守城的卫士远远看到一队儿骑兵飞快奔来,认得领头的李嗣业,忙不迭的闪开了道了让开一边。城头之上,守城小校细看了几眼,不由得惊讶起来:呀,那不是秦霄么。他回来了?得赶紧报告韦大都督去……   秦霄举目看着昔日熟悉的朱雀大道,大雪覆盖之下,人烟稀少。和当初自己第一次进京应试武举时的情形差不多一样,店铺和民舍的屋檐烟囱里,正升起一阵阵炊烟。   皇城朱雀大门紧闭,李嗣业拍马上前几步大叫道:“开门开门!大将军秦霄奉旨回京!”   守城的北衙士兵们纷纷惊愕了一阵,手忙脚乱的打开皇城大门,放秦霄与三百余骑进城。   李嗣业嘿嘿的大笑:“这些狗日的羽林军和万骑,现在都跟着韦元那厮混了,整日里嚣张到不行。现在见了大将军,个个胆战心惊。嘿!他娘的过瘾!”   秦霄挑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俗语道,人走茶凉。现在的北衙,除了东宫六率的将士,怕是没人认得我了。”   “要他们认识干嘛?”   李嗣业忿忿的叫道:“一群白眼儿狼,跟着韦元横行霸道,不比当年的武懿宗差。我就琢磨着,啥时候像当初一样,杀他个痛快才够解气。”   “胡扯,还不住嘴。”   东宫卫率府到了。田珍和一票儿将军们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归来。为首的居然不是李嗣业,心里就一阵大喜,知逍肯定是秦霄回来了,忙不迭地跑了出来迎上去。   秦霄飞身跳下马,田珍等人纳头就拜:“恭迎大将军!”   秦霄畅快的大笑让他们起来:“兄弟们都别来无恙呵?”   田珍等人一脸的欢喜:“托大将军鸿福。还算过得去。”   消息不胫而走,左卫率军营里的将士们纷纷跑了出来,围到秦霄身边跟他打招呼。校场之上,瞬时围了上千人,水泄不通。   雪下得正紧,左卫率府里却是一阵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从李嗣业与田珍以下,所有人都因为秦霄的归来欢欣鼓舞。   闹了一阵,李嗣业大声道:“兄弟们都回营去吧。大将军赶路辛苦,让他去休息。”   左卫率的将士们这才纷纷散了去。李嗣业就请秦霄等人进率府里休息。   秦霄看着熟悉的左卫率率府,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沧桑感,和那种熟悉的亲切味道。李嗣业的大胡子上也满是沾满了雪花,还结了两个小冰溜子,自己也浑然不觉,大声呦喝着小卒们快点去准备酒席。   还没等秦霄等人安坐下来,一个小太监就匆匆的跑进了率府:“小人是东宫詹事府的,太子殿下听闻秦大将军回来了,请大将军过府一叙。”   秦霄呵呵一笑:“太子好快的消息呀!兄弟们休息吧,我进东宫走一趟。”   想了一想,墨衣一个女子单身留在这里总有些不相宜,于是说道:“墨衣,你和我一起来。反正太子也是熟人了,不打紧。”   二人结伴出了率府,过了一条街对面就是东宫大门崇明门。明德殿上,李重俊坐立不安烦躁的走来走去,将殿前的积雪都踩得碎了,身上的斗篷也积了一层白雪。远远看到小跑的太监领着二人来了,心里一阵大喜,高声就叫道:“秦兄弟!是秦兄弟么?”   秦霄心中一乐,快步朝前走去:“殿下,正是秦霄!”   李重俊顾不了许多,踩着阶梯就朝下跑来,大声笑道:“好兄弟,你总算是来了!我每天都派人到皇城边打听消息,今天总算是等到你了。”   秦霄进到李重俊身前,抱拳一礼:“太子殿下,还是老样子,别来无恙啊!”   “啊——哈哈!秦兄弟你也是老样子,而且看似更加白净了,敢情在江南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吧?”   李重俊拉着秦霄的手腕就往明德殿里拖去,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墨衣,不由得笑道:“哟,这不是八万么?怎么不见九筒呢?”   墨衣呵呵的笑了起来:“妹妹在江南,没有来呢。”   “呵,这次她倒是安分了,怎么不哭着闹着要跟来?”   李重俊笑道:“这可有点不像她的性子了。”   秦霄看了李重俊一眼,哂笑道:“敢情你要怪我,没带她来了?你们怎么都叫紫笛是九筒啊?我问她,她也不肯说是为什么。”   李重俊大笑道:“这个绰号可是我取的!有几天,她脸上长痘痘,数了一数,正好九颗。再加上她喜欢‘捅娄子’,于是乎就赏了她这么个绰号,差点将她气疯,哈哈!”   三人边走边聊,已到了明德殿旁的侧厅里,一桌儿酒席正在摆上来,精美考究之极。   李重俊拉着秦霄坐下来:“我已经派人去请阿瞒和张仁愿了,相信他们马上就会要过来。”   “哦?”   秦霄说道:“张仁愿还在长安等我,没有先去灵武么?”   “还没有。”   李重俊说道:“朝廷任命他当朔方大都督,和诏你回来当大将军,几乎是同时的事情。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着调配兵马甲仗和粮草饷银。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来得这么快,敢情是一路快马奔来的吧?”   “是啊!”   秦霄笑道:“我也心急着呢,过年都是在路上驿站过的。”   “嗯,这不正好。”   李重俊说道:“张仁愿准备得差不多了,估计也就是明后天就要动身启程。左、右威卫九万大军,开拔前往朔方灵武,你可以和他同去。”   秦霄笑了笑:“右威卫一直是张仁愿亲部,左威卫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这突然就走马上任当了大将军,还真是有点难度。”   “毛,怕毛!”   李重俊甩起了口头禅:“十二卫大将军,时常更换的。换个主帅不是什么稀奇事。十二卫的将士,都是习惯了在疆场上拼杀的人,绝对服从军令,你不用担心什么的。”   秦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终于有机会,带上大唐的正规军爽一爽了!也不知道这些职业军人,究竟能耐怎么样。   少顷过后,李隆基和张仁愿来了,自然是相见谈欢一团和气。秦霄对张仁愿说起,要将李嗣业带去灵武的事情,张仁愿一拍胸膊,只要太子同意,这事儿就行。李重俊自然是二话不说,拍板表示赞同。   北风大雪依旧,秦霄的体内,一股热血,却已经隐隐奔腾怒号起来,脑海里,已经在幻想着带兵突阵的情形。 第254章 贺兰山疑云   大军的饯行议式,可谓是做足了派场。李显亲自把盏,为张仁愿和秦霄赠酒壮行,还伊伊呀呀的赋了一首“壮行诗”。北风吼吼,秦霄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李显今天表现得空前的有激情。看来,他也极想挽,回颜面。毕竟,刚登基没多久,就被前不久还在提出和亲的突厥人抽了这样的耳刮子,换作是任何人,心眼儿里都不会好过。前几天,他甚至还打算派个使臣到突厥去问问默啜,看他啥时候将女儿给送过来的好。自己的儿子都当了太子了,许了一年的亲事都还没办。不料马上就发生了突厥奇袭灵州、会州和原州的事情。   皇后韦氏,以及太平公主、相王和所有的亲王,黑压压的来了一片,全都在点将台上,看着张仁愿和秦霄喝下壮行酒。   秦霄瞟了台上的李隆基一眼,发现他正对着自己自信满满的微笑,心里回想起昨天他说的话——第一要打胜:第二要打出名:第三,要握住军队实权,竖立十足的威信,就像在左卫率一样,无可替代。秦霄心里也想得明白,现在自己的情况,也必须要像李隆基说的那样做到这三点了。若有一点疏惚了,这政治前途基本可以宣告完蛋。   想得再明白一点,这一仗,就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去和突厥人拼命,和朝中的韦后和武三思较劲。   韦后、武三思和他们的心腹宰相宗楚客,纪处讷等人,各自一脸的冷笑,像打量死尸一样的看着张仁愿和秦霄。这事,若不是连皇帝也空前的强硬起来,坚持要将秦霄招来去对付那个传说中“宛如天将”的突厥王子阙特勒,韦后等人是死活不愿意将这个麻烦小子召回来的,而且还付给他兵权。   风雪声中。三声炮响,大军开拔。   张仁愿的五万右威卫,秦霄手下地四万左威卫,九万大军向着西北浩浩荡荡的开去。   秦霄到了左威卫后,进了帅帐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左威卫的所有军档搬了过来,熟读于胸。四万大军之中,有四分之一也就是近一万人的辎重后勤兵,战斗兵种约是三万人。其中,轻骑兵一万。步卒二万。二万步卒中。弓手五千,弩手三千。   唐朝从高祖李渊手上起,就是靠着骑兵起家的。当时在太原,隋骑三千。得到突厥人赞助的二千。五千重骑兵开始打天下,就斩露出所向披靡的锋芒。从此以后,大唐就十分重视马匹的饷养与骑兵的装备,还常常引进外地良种马以杂交。马匹更加健壮。其数量,比汉朝时数量还要多,马匹的平均素质也更好。后来为了增加骑兵数量,轻骑大量出现。而且由于机动牲加强,在与突厥和吐蕃地较量中更加实用。轻骑兵已基本取代重骑,成了唐军地骑兵主力。现在全国府兵中,有马匹约八十万,除了装备骑兵,步卒也普遍拥有私马行军骑乘或是驮物,所以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   而且现在,全民尚武民兵果劲,寻常百姓家的人,也把习武骑马拉弓射箭当作是荣耀和时尚。正是有了这样的民风和群众基础,所以唐军一直以来也是十分善战地。秦霄手下地四万左威卫,全是张仁愿特意挑远的一批久经沙场的老手,战斗力十分彪悍,做事情也是井然有序干净利落一挥而就。   左威卫和右威卫分道而行,相距五里之遥。   秦霄坐镇中军,身边就是一万精骑。前后左右四军分列四方,两侧是虞候军。四万人马,整齐有序而又速度飞快的朝前开去。   秦霄骑在马上,摊开张仁愿给他地陇右行军地图细细的看了起来。这地图,是老爷子唐休璟绘制的。唐休璟打了一辈子的仗,对于陇右到关中地千里关山无不了然如胸,哪里有山哪里有水,哪里可屯兵哪里要布防,全都记得烂熟。归田致仕后,就绘了这张陇右行军图,送给张仁愿。   秦霄仔细的看了一阵,不得不打从心眼儿里佩服唐老爷子。在现在这个没有卫星也没有高级交通和测量工具地时代,能绘出这样的地图,当真是不容易!秦霄看着地图比较了一下突厥侵扰的灵州、会州和原州三地,却发现,灵州之地首当其冲是个门户,后面的原州和会州则是纵深下来深余数百里。当初阙特勒那小子,就亲自指挥并参加了攻拔灵州之战,将沙诧忠义那个倒霉蛋打了个丢盔弃甲,几乎是全歼灵武军。然后几乎是在同时,原州、会州等地凭空出现二万突厥精锐骑兵,杀了唐军一个措手不及。突厥人烧杀抢虐了三天三夜,在附近的泾州、渭州、风翔三府兵马赶来救援之前,大摇大摆的撤退走了。   秦霄不禁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寻思道:这灵州就像个顶角,后面的会州、原州就好比两个点,三州连起来,恰是一个顶角很小的三角形。灵州一破,突厥人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可以唐而皇之的从灵州撤退,抢了就跑,这可是他们一贯的原则。可是问题是,他们在攻下灵州的同时,会州、原州也一起发难——那两支人马,是如何进到大唐境内的?   秦霄心中一动,找来斥候问道:“灵州附近,地理情况如何?”   斥候答道:“回禀大将军,灵州辖下六县,为回乐、鸣沙、灵武、怀元、保静、温池。驻军灵武,故称为灵武军。前大将军沙咤忠义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灵州之北为大荒漠,西边黄河阻隔,附近有贺兰山,东边是崇山峻岭和长城关隘,南下,就是我大唐秦川腹地了。”秦霄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寻思道:贺兰山?我若是阙特勒,肯定让我的人马从贺兰山与黄河之间偷遁进来,准备抢劫防备略显空虚的会州和原州。问题是,他们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蒙过了沙诧忠义,从灵武军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怪哉!而且,这个阙特勒也当真是狂妄得可以。他凭什么就能那么有把握,能够在抢劫了会州和原州的时候,还能够打败灵武军攻下沙鸣县和灵武县,让抢劫大军有后路可退呢?稍有点不对劲,他阙特勒自己倒是可以闪人先退,可是进来抢劫的那些突厥人势必被关门打狗,在秦川腹地被围拢的三州府兵和灵武军一举全歼!   照这样看来,这其中一定有某些地方被忽略了。一些人都只将注意力放到灵州之战中唐军输得如何之惨,却忽略了突厥深入腹地的原因!突厥人的这次行动,看来并不是像以前一样偶然性的来抢劫一番。而是预谋已久的军事侵略。从进攻到撤退。全都做得滴水不露。想不到啊,一样善打游击战以纯粹武力跟人较劲的突厥人,现在也能策划出这样精妙的军事行动!   秦霄仔细看着灵州之地的地形,北地大沙漠。有大军开来一定无所遁形全部暴露在灵武军眼前;东边是崇山峻岭和长城。突厥骑兵是不可能越过的;南面就是大唐——唯有西边,是贺兰山!   贺兰山,古往今来就是军事要地,沙咤忠义没理由不明白这个道理。灵武军肯定有在这里设防的。可是突厥人想要秘密的突破防线,也唯有从贺兰山绕道左岭摸进来。   这其中,究竟会有什么玄机?   秦霄越想心里疑团越大,拍着马出了军阵。来到张仁愿地右威卫中军找到了他。   张仁愿也是五十多岁地人了,精神依旧十分的好。体格也很健壮,看到秦霄飞马而来,提马了出了中军迎到他:“秦老弟,有事么?”   “大帅,秦霄似乎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张仁愿是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也就是大元帅,所以秦霄称呼他“大帅”,而他自己,也在点将台前被李显任命为“副总管”,也好歹是个“副帅”了。   “哦,秦老弟发现了什么?”   张仁愿奇道:“这都还没有到三州之地呢?”   秦霄将想到的疑点告诉了张仁愿。张仁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说道:“突厥人历来惯于游击,我大唐边防线如此之长,能渗进来也不是太奇怪。但这灵州之地可谓是大唐重要军镇,防守十分地严密。秦老弟这么一说,还当真是有些可疑。那你说说,有什么打算没有?”   秦霄说道:“我觉得,这贺兰山比较可疑。我虽然还没有到过贺兰山,但早早听闻,贺兰山中山厥极多,而且东面,也就是靠近灵州地一面全是悬崖屿壁,西面山势渐缓融入高原。也就是说,我灵武将军要在贺兰山布防,唯有绕到西边上山,然后在山厥中驻军。大战之时正当寒冬,突厥人却在这种极不利行军的日子里偷渡贺兰山……所以我想,贺兰山阙里的驻军,肯定有问题!”   “嗯,有道理!”   张仁愿点头道:“秦老弟,你推理判案的本事,我算是见识过了。没想到现在行军打仗,你也能发现这样地端倪,当真是我军中之福呀。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秦霄笑了一笑:“大帅真是大抬举了,我这可是第一次带兵出征,一点经验也没有——我想,带本部轻骑飞奔贺兰山,绕道西岭先去勘察一下贺兰山厥,说不定就能有些收获。”   “嗯,好吧。我同意。”   张仁愿说道:“你就先带左威卫轻骑上贺兰山,本部步卒就交给左威卫将军李嗣业统领吧,和我大军一起后续赶来。不过要记着,灵州陷落后一直没有驻军前往,现在可是一片废墟的沦陷之地。虽说突厥人打了就跑,但也说不定会有残留的兵马,遇上之后,切忌小心不可大意,在弄清楚敌人虚实之前不可与之交战,更不能追击。”   秦霄抱拳一礼:“大帅放心,秦霄明白!”   说罢就拍马而回,发下了第一道军令——“中军轻骑,每人带两匹马,十天口粮,随大将军倍道前进!”   前军陌刀队闪道两旁,秦霄一骑当先统领着一万轻骑飞奔向贺兰山而去。   一路向北急速行军,没两日就过了庆州境内。略作补给和休整后,就踏上了渭水之北沟壑丛生人烟稀少的黄土高原了。从这里到灵州,大约还有二百多里路程。现在大风雪停了,照现在速度来看地话,只要一两天大队人马就可以赶到灵州境内,看到贺兰山。   秦霄叫来邢长风与万雷,对他说道:“前面就快到灵州了,普通的斥候哨探已经探不到什么有用地消息。你们二人,每人领一半特种营的兄弟,一拨到灵州,一拨到贺兰山,打探消息。若有异样,立刻回报。”   “是!”   二将拱手应诺,一挥手,领着三十名特种营的将士提前走了。   其他的偏将骑尉,也不发表任何意见,默默的看着那一队奇怪的兵卒消失在了眼前,心里纷纷诧异的想道:这些人好不奇怪,要出去执行任务,反道将身上的重铠解了,只穿着普通的青布军服还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对儿眼窝子,看着倒是像极了刺客。大冷天的,也不怕冻死。他们哪里知道,特种人的人现在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贴身的软甲头罩不仅防冻还很保暖,连手上都戴着他们从没见过的皮手套,身上背的长刀,更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唐的军队里——虽然不是出自大铸剑师金粱凤之手,但也是秦霄花了重金,请江州最好的铁匠用最好的村料打制的了,远比军中普遍配备的横刀要坚韧锋利许多。   秦霄看着远去的邢长风等人的背影,心里暗自道:“拜托了,兄弟们!没有准确的消息,大军就是无头苍蝇只能四处挨打。贺兰山,那里肯定有着某些秘密。能不能查出端倪,全看你们的了!” 第255章 人间蒸发的唐军   秦霄统领着骑兵,谨慎前行。前方探路的斥候时时回报两侧状况,没有突厥伏兵。   秦霄心里暗自有些懊恼:在自己的国土上,居然还要担心敌国的伏兵,着实有些可恨!但从这次突厥军事行动来看,他们明显比以前更加狡猾,或者说已经称得上是高明。如果伏上一支奇兵在这沟警纵横的高原上,以逸待劳的击杀开往灵州的唐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从秦霄到了左威卫以后,可以说是将核心的“领导班子”全部换掉了。自己当大将军,李嗣业是将军,万雷为中郎将,范式德为长史,连三十名特种营的兄弟也当了七品中候。   看来李显这次真的是发了狠了,不顾一切的要秦霄帮他找回颜面。当时他就放出话来,只要能斩了默啜二话不说就封王;敢带兵去战突厥的,授“诸卫大将军”。而且,军中权力只宜集中不宜分散,不然号令不明三军不行的浅显道理李显也肯定是懂得的,于是派的个监军都是“检校”监军——太子李重俊。这个大头鬼,会跟到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来才怪。于是现在,左威卫一时间成了秦霄一人说话的地方,只不过上面还有个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张仁愿在节制着。所以,秦霄现在手中,就等于握着一万多人的性命,不由得他不小心从事。   一路放缓了一些速度,三天之后才逶迤到了灵州境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远远看到灵武县,那里就是突厥与唐军的主要战场,唐军屯兵的所在。城门大开,遍地狼籍人烟全无,像是一座死城。   万雷带着十几个特种营的将士,像是幽灵一样的出现了。每人都飞快的步行穿梭。马匹早藏到了附近的山沟里。   秦霄拍马上去,问道:“什么情况?”   万雷扯下面巾,奇怪说道:“怪也!整个灵武县空无一人,只见到突厥烧杀抢虐后的痕迹,积雪里满是尸体,全是唐军战士。城门四门大开,一个老百姓也没有见到。”   秦霄皱起了眉头:“看来,城中百姓,全都被突厥人掳了去。他们需要女人和奴隶,以及大唐地知识和匠人。可恨!居然一个不留……其他各县情况怎么样?”   万雷说道:“兄弟们刚刚回来聚到一起。得到的调查结果是。沙鸣与灵武情况一样,其他各县,因为隔得较远受的影响较小,只有小股的突厥人来抢了一些东西。杀了几个人。”   秦霄道:“看来。突厥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为会州、原州的突厥军弄出撤退的后路,专挑驻军的灵武方镇来打的,沙鸣因为在地理上挡灵武之前。所以也被顺道侵犯了。”   秦霄身后的一万骑兵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进城。但秦霄特意等了一会儿,果然,邪长风派人来报信了——贺兰山中。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唐军驻军,所有地山厥军屯都是空地。像是全部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是在三关口东面的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一辆唐军运送补给的军车,像是从山上掉下去的。   秦霄心里微微地吃起惊来:怎么这贺兰山,搞得像是个鬼谷一样诡异十足了?想了一想,对万雷说道:“你先带着这一万兄弟,进驻灵武,我亲自上一趟贺兰山看看。你是中郎将,现在由你暂时统领这些将士。记着,小心行事,严守城门,城内也要产查。”   万雷凛然道:“大将军放心。”   秦霄对墨衣和郭子仪说道:“我们上贺兰山看看。特种营地兄弟,也跟我一起来。”   策马跑了一阵,终于到了贺兰山。入眼最先看到的,却是一片峰峦重叠的崖谷峻岭。贺兰山南北贯穿四五百里,横跨也有六十多里,中间有数个横贯东西的谷口,是为交通军事要冲,也就是屯军所在。最近地一个,就是贺兰谷。   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来到山体西侧地势和缓之处。秦霄仔细打量了一阵这里的地势,其实也还是一片险峻崎岖,而且冬季的时候雪下得勤,突厥骑兵想要从山峰间翻越,似乎是不大可能的。唯有山谷之间可以通过兵马。但是,唐军只要在贺兰谷山厥那种险要地地方设防,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奇怪的是,若大贺兰谷军屯,怎么就这样空了?   邢长风带着几个特种营地兄弟来了,对秦霄说道:“大将军,贺兰谷是离我们现在最近的一个军屯,也是大唐在贺兰山的最后一道防线。可是我们刚刚摸过去打探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任何厮杀的痕迹。只是牌拦和路栅被移得开了,看似有大队人马通过的痕迹。而且,我们在七十里开外,最远的一处军屯,也就是我大唐在贺兰山的第一道防线——三关口的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一辆从山上掉下去的运输车,上面似乎还装载着唐军的棉服棉被或是粮食等物。”   秦霄点了点头:“从贺兰山最南往北,一共有多少处军屯?”   “三处。”   邢长风说道:“十五个兄弟,昼夜潜行刺探,弄清了三个军屯的情况,几乎都和贺兰谷是差不多。唯有最远处的三关口,发现了那一些异样。”   秦霄暗自想道:在这样崇山峻岭的山里,也布了三道卡哨防线,不得不说沙诧忠义还是意识到了这里的重要性的。三道卡哨,只要一道不失,突厥人都休想轻易的闯进来。可现在问题就是,三道卡哨,全都这样兵不血刃的被搞定了?奇怪!   秦霄一皱眉:“走,下山谷,先去看看贺兰谷,再一直到三关口,每一关都仔细搜寻一下。”   墨衣连忙道:“大将军,山谷里地势极为复杂,而且突厥人随时可以带兵杀进来。我们这三十余人闯进去,若是碰到突厥大军的埋伏突袭怎么办?要我看。这处处山谷,都可以埋伏下敌人,行刺杀之事。”   秦霄微微惊讶,不由得笑了起来:“墨衣,我果然心思细密,聪明过人呀。不过,你也不要小看邢长风和特种营兄弟的本事,有他们在前面探过路,说没有埋伏,那就一定是没有的。”   墨衣尴尬的低下头。脸红说道:“墨衣多嘴了……”   邢长风也笑了起来?“墨衣姑娘。难得你这么细心,这儿都是一些自己人,你也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和兄弟们在这山里摸了二天二夜了,哪个地方有个老鼠洞都是清清楚楚的。更不用说是有突厥奴藏着了。”   秦霄自信满满的说道:“多说无益。进谷吧。长风,你的人往前继续刺探,若有消息,马上回报。我带剩下地人到军屯里看看情况。”   “是!”   邢长风一挥手。带着手下的几个特种营将士走了。   入谷二十里,就见贺兰谷军屯。贺兰山从这里分成了一个十字路口一般,四通八达。军屯就建在靠南的路口上,约有一百余座军帐。看来当时驻扎了近千人。没有丝毫拼斗战争的痕迹,连车辙印也在雨雪之后看不清晰了。   秦霄满腹疑惑。信手掀开了一座军帐,发现里面井井有条,摆放军器的架子也没有移动过,唯独大统铺的床扳上没有了被褥。再看了看其他几座军帐,情况都是一样。而且,存储粮草物资的仓帐里,也是空空如也,没见到粮食和草料。   墨衣和郭子仪围到秦霄身边,疑惑的说道:“真是奇怪,灵州打仗打成那样,贺兰山中却这样平静工整,只是不见了人。莫不是凭空消失了?”   秦霄摇了摇头:“我也正觉得奇怪。如果说,突厥大军就是从这贺兰山中穿过去的,没理由不留下丝毫打斗拼杀的痕迹。而且,只要发现突厥人,这里地驻军就会燃起烽火放出警哨,通知灵武道驻军。军营中间地大石台子看到了没有?那就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烽火台,旁边的耳室里还堆放着干燥的柴禾和树叶等一些生烟燃烧之物。”   郭子仪说道:“那是不是有可能,突厥人根本就不是从这里通过地?”   秦霄哂然一笑:“那这里地驻兵突然全部消失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全都升天成了神仙——再者,就算是成仙,也不用带走棉被吧。依我看,倒像是井然有序的撤退。”   “撤退?”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不可能吧?”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这么重要的军事要地,怎么能撤军放弃呢?除非沙诧忠义亲自下令弃守贺兰山。可这是不可能地。沙诧忠义虽然带兵打仗的本事一般,但是忠心他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会苦战灵州,失败后还回长安领罪。”   郭子仪也拧起了眉头:“奇怪!”   墨衣一脸疑惑:“搞不懂。”   秦霄思索了一阵,说道:“现在的确很难弄明白,再到前面看看其他地两处军屯吧。”   一行人上了马,继续在山谷中穿越而行。秦霄仔细看着两旁的地势,地确是很凶险。但是往往最凶险的地方,对突厥人来说也就越安全。说不定,沙诧忠义满以为贺兰山安如磐石,偏偏就是这里出了问题。   第二处军屯,与第一处贺兰谷情况差不多。细看了一阵,继续前行,到达了唐军在贺兰山中的第一处防线——三关口。   邢长风正在谷口等着秦霄,并告诉他,谷口往东走五六里,就有一处崖壁,附近的道儿很窄,就是在那里发现的掉落的粮车。   秦霄看了一眼这个三关口,西面是一片连着的山峦高峰,往后南面就是刚才来的方向,北面是一条大路峡谷,突厥要进兵,应该就是从那里来的。东面是两座山峰夹起来的式样,中间一条深谷,南峰是绝壁,仅仅北峰上有一条山道,像是系在山腰上皮带,最多同时能过两辆马车。若是一不小心走得不好,摔下万丈深渊那就是一个死字。秦霄想了一想,说道:“带我去那里看看!”   一行人小心的牵着马,沿山路走了不久,南北两峰,又夹到了一起,中间的山路又靠合起来。远远看去,这两座山峰像是被猛然一把扯开的拉链,头儿是连着的,可是那齿子全到了北峰一边。就是在这个结口处,下面有唐军掉落的粮车。   秦霄朝下面看了看,挺深而且很窄的一处山谷,人掉下去是肯定没命的,而且不方便下去探查。那粮草掉落下住卡在了山壁之间,所以很醒目。   秦霄细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这次山路被踩得很是平滑,不由得奇道:“这里看似经常有人走动。从这儿往东应该是出了贺兰山,是什么地方?”   邢长风说道:“兄弟们沿着这儿出去看了,大约走上四十里,果然就是出了贺兰山。再走过一个平原,就能看到灵州,而且正是灵武县驻军方镇的北门。”   “哦?”   秦霄心中一惊:“这个山谷,居然还是如此重要的所在?走,出谷看看!”   天色已渐黑,秦霄叫燃起火把,小心前进。相信现在万雷已经在灵武驻军布防了,突厥军队是断然不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慢慢的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山谷的路豁然开朗。秦霄却发现,旁边很大一块积雪,比旁边的要薄许多。心中生疑,秦霄下了马,让邢长风举着火把上前仔细查验,发现这一大块雪迹,似乎比旁边的要融得快得多。前几天风雪停了东风刮起,天气有转暖迹象,于是这一块雪地显得尤为醒目。   秦霄蹲下身去,拔掉手套,用手轻轻的抚开这一片薄薄的积雪,在冻硬的泥土上,发现了一些粉末颗粒状的东西。   秦霄心中凛然一亮,伸手沾了一些在鼻间闻了闻,然后到嘴里尝了尝:“是盐。”   众人奇道:“这里,怎么会有盐?”   秦霄入神的想了一想,挑起嘴角淡然笑道:“前面掉落山谷的军车,就是运输补给的,所以,车上有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如此宝贵的盐洒落在这里,却没有将他拾起来。要知道,在北疆这地方,盐可是矜贵得很,不比在中原富饶之地,就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郭子仪凝眉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我想,我大概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第256章 突厥人的诡计   那个人话音刚落,众人一起惊疑的看向他,弄得他窘迫的红了脸。   秦霄笑道:“你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郭子仪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条道儿,应该就是贺兰山中唐军兵屯的补给线。从三关口到贺兰谷的补给,都是从灵武北门送出来,然后由这条山道送进去的。”   “说的有道理。”   秦霄微笑:“继续。”   “然后呢,最近的那一次补给,应该是遇到袭击了。然后装盐的车子倒在了这里摔坏了,于是被敌人推下了山谷,却卡在了山壁之间。”   “也就是说,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战斗。”   秦霄马上补充道:“大家四处搜寻一下,扫开积雪,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是!”   特种营的兄弟马上开始忙活开了。   秦霄走到郭子仪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很不错!”   郭子仪嘿嘿的笑了笑:“可是师父,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清楚。就算他们袭击了补给队,为什么三个军屯里的士兵全都不见了呢?而且,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   秦霄说道:“现在我们了解的线索还很少,但是我敢断定,三个军屯里的唐军的消失,跟突厥人肯定脱不了干系。稍后我们回灵武,问清楚他们在这里布防和换防的规律,一切就容易弄清楚了。”   郭子仪皱起了眉头:“布防和换防?”   “是的。”   秦霄也陷入了沉思。“突厥人的行动,这次设计得十分的周密和诡异,想必他们对唐军在贺兰山总的防守是摸得一清二楚的,还知道了这里就是补给线。”   正在这时,旁边一人呼道:“大将军,有发现!”   秦霄过去一看,一名特种士兵指着岩缝之间,那里正卡着一枚箭矢。秦霄弯下身去拿起来细看了几眼,凛然说道:“突厥人的三棱响箭!”   邢长风上来看了几眼说道:“的确跟我们唐军用的箭矢不太一样。”   秦霄说道:“看来,突厥人这次不仅奇袭了这支补给的唐军,而且做了战后的战场打扫。这支箭簇,就是因为射在了石缝积雪之中,才被埋没了没有发现。看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劫掠这支补给队。而是有更大的目标,担心这处战场被人发现了打草惊蛇才做了清理。”   身后又有一人喊了起来:“这里有血迹!”   “这里也有!”   “我这里也发现了!”   秦霄一一过去看过了,全都是大片的血迹,将泥土染作了深黑色。心里寻思道:血落到了泥土地上,终归不是那么好处理的,相信当时应该是下着大雪,突厥人相信雪会掩盖血迹,也就是有恃无恐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盐落到了地上,和雪混到了一起,会让雪融得更快,这才露出了马脚,突厥人究竟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搞掉一支补给队呢?   秦霄心里想了一阵,翻身上马:“先回灵武县。”   一行众人拍马出了山谷,趟过一个宽逾十余里的平原戈壁,看到了灵武县城楼。   城楼上瞬时火把亮起鼓声雷雷,有人大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否则乱箭射杀!”   说罢,城头之上就摆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秦霄拿过一个火把,大声道:“是我,秦霄!”   城楼之上的人大声道:“大将军?……天色太暗看不清楚,等我去请万将军来辨认!兄弟们好好盯着,若有妄动,杀无赦!”   身边几人都有些忿然:“这些小卒,好生无礼。居然不认得大将军。”   秦霄笑道:“这不挺好么,警惕性挺高。他们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我才来多久?若是万雷在城楼上,肯定一听就知道是我的声音。”   少顷,万雷来了,这才打开城门放秦霄等人进城。万雷惊愕的说道:“大将军为何又会出现在北门?”   秦霄道:“在贺兰山中走了一圈儿出来的。刚好是灵武北门。对了,城中清理干净了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吧?”   “没有。”   万雷一边将秦霄往帅帐里请,一边说道:“府库总全部被搬空了。这帮突厥奴,还真的像是闹蝗灾一样,所到之处寸草不留。百姓家中的铁器粮食,也被搬了个干净,城中埋在积雪中的尸首也全部集中以来了,约有三千多具,一半是百姓,一半是士兵。末将已经将活乐县的县尉请了来问话,就在帅帐外候着。”   “嗯,很好。我正有事要问他。”   秦霄对万雷投去了赞许的眼神。万雷这个粗汉子,跟了秦霄这么久,现在办事也很稳重周到了,而且知道了秦霄的办事习惯,所到之处,先找地方官问话,“万将军,你今天就辛苦一下,将四门的防卫和城内戒严工作安顿好。张大帅领着后军不日就要到了,要确保灵武县万无一失。”   “是,末将这就去料理。”   万雷抱拳一军礼,带着几个小将就四下忙活去了。秦霄领着郭子仪、墨衣和特种营近卫,来到帅帐。帐外,一个身穿甲胄年约四十的汉子,正在拱手而立:“回乐县县尉周德全,拜见大将军!”   “嗯,周大人免礼。”   秦霄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个周德全,五短三粗面带重髯的汉子,生得孔武有力。县尉本来就是一县的武官,在北疆这种地方,县尉也是甲胄不离身的,随时准备上马拼杀。   秦霄将周德全领到帅帐里给了他一个座位。周德全一手支膝一手叉腰,标准的武将对上官坐姿,一丝不苟。   秦霄说道:“周大人,本将有些话要问你,前不久突厥来犯境,回乐县情况怎么样?”   “回大将军。”   周德全说道:“突厥了来得突然诡异,当时我回乐县中,仅有七百余人,正准备出城到灵武来支援,突厥人的骑兵就杀过来了。当时卑职领着手下的几百个人奋起守城,不料城门突然大开,突厥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杀了进来。卑职就带着兄弟们杀了下去,不料突厥人实在是太过于猛悍,卑职手下的兄弟……几乎全部阵亡了。卑职也被重伤,埋在而来死人堆里。后来才被人扒了出来,现在身上都还有刀伤未愈。”   说罢就甩脱身上的铠甲,撕开衣服,胸口一条尺许长的伤疤触目惊心,皮肉外翻正结了一层墨黑色的血痂。   秦霄看了几眼,点头道:“难为你了,周大人。几百县城守城兵要抵御突厥,实在勉强了一点,你刚才是说,城门突然大开?那你有没有发现,是谁打开了城门?”   周德全疑惑的摇了摇头,思索道:“此事后来卑职仔细查察,但可恨当时目睹情形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城中也被洗劫了一场,只是据说……是我们唐军自己,打开了城门!”   “什么?”   情形惊愕不已:“你的意思是说,城中有奸细?”   “应该是。”   周德全义愤填膺:“而且是守卫城门的士卒!是大唐的军人!”   秦霄冷静了一下,细细思索起来,然后说道:“回乐县在鸣沙与灵武的东面,那两处刚刚打响,然后突厥人就杀到回乐,堵住你们的援兵,策划得好周密!嗯,周大人,本将再问你一件事情,贺兰山总的布防与换防情况,你知道么?”   “卑职知道。”   周德全果断的说道:“原本这些是灵武军军中机密,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但卑职之前就是灵武军中的小校,得沙诧忠义大将军提拔才做到了回乐县县尉。当时,卑职也是在贺兰山总参加过布防的。贺兰山总,一共设了三处隘口防御工事,都置了烽火台以备报讯。从北往南依次是三关隘、白虎口隘和贺兰谷隘,每处设一千士兵,占据险要,足以抵御数万大军的猛攻。”   “那又是如何补给和换防的?”   “回大将军话,沙诧将军将贺兰谷当做重点防御地段,每月进行一次换防和补给。就是从城北十里处的山地密道进去。补给队和换防队同时出发,每次派出一千人马和三千人的补给物资。”   “一千?”   秦霄疑惑道:“不是三次换防么?”   “是这样的。”   周德全微微的笑了笑,还有些得意:“沙诧将军还是挺体恤士卒的,而且也设计得很精巧。一千换防士兵,先换下三关口的守兵,然后三关口的守兵往后退,换下白虎口的守兵,白虎口的守军,再接任最后一道防线贺兰谷,依次递推下来,每次增加一千人,换回一千人,每队在贺兰山总驻扎三个月,守在不同的隘口。”   秦霄心中豁然一亮,一拍桌子:“好个自作聪明的沙诧忠义,问题就出现这样的换防上!”   周德全大惊失色:“什么问题?”   旁边郭子仪接口道:“周大人,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贺兰山总唐军守屯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整个贺兰山成了突厥人畅通无阻的大通道,直接杀入到大唐腹地,洗劫了会州和原州。”   “啊?——啊!”   周德全大惊道:“不会吧?怎么可能!那里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而且置有烽火台,之前一直没有收到任何警讯!”   秦霄既愤怒又遗憾的说道:“沙诧忠义是有些小聪明,可他太疏忽大意了。原本在贺兰山总布上三道防线,的确是个很正确的举动,但他太小看了突厥人的胆量,满以为在灵武大军视线的境内,补给队有一千换防士兵保驾,就不会有问题,可是突厥人偏偏不给他面子,攀越山峰埋伏到了补给线的山谷绝地之中,围剿截杀了那一队补给队和前去换防的士兵。”   “可是……”   周德全仍然想不明白:“这也不能让贺兰山总三处关隘失陷呀?守关的将士们都知道,只要补给队迟来两天,马上燃起烽火示警,这是早就约好了的。”   “不,补给队没有迟到。”   秦霄说道:“突厥人的目的,并不是切断补给线,饿死守关唐军。他们早就想到了,一旦补给中断,就会打草惊蛇。于是,他们将唐军尸体全部扔到山谷总,自己穿上唐军的铠甲衣物,伪装成补给队和换防队。”   “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郭子仪说道:“这样,一切就好解释了。三关口的士兵们看到补给队和换防队前来,就收拾衣甲被褥准备后撤,于是混进来的突厥人再用下毒药等这样的手段,不动声色的暗中将要后撤的唐军全部拿下,再如法炮制的伪装成三关口的守兵,换下白虎关、贺兰关。就这样,整个贺兰山就成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突厥大军肆无忌惮的冲了过去,直扑会州、原州。”   “可……可是!”   周德全额头上冷汗直流:“如果没有换回的唐军报道,沙诧将军也是会知道贺兰山中出了状况的呀!”   “换回的唐军自然回来报道了。”   秦霄一脸严峻的冷笑:“他们一路从三关口解决下来,出了贺兰谷,再从灵武县南门大摇大摆的进了军中,而且还混进了周大人所在的回乐县,大战一起,就内外并举,大开城门,放突厥人杀进来。”   “啊——原来是这样!”   周德全惊得站了起来,马上胸口一阵剧痛,又捂着胸口颓然的坐了下去:“我说怎么那么奇怪,那天一百骁骑唐军来回乐县,说是沙诧将军派来帮助守城的,我当时心里还高兴,以为沙诧将军心思周密,连我这样的小县防御也考虑的这么清楚,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这一百唐军打开了城门!该千刀杀的突厥奴什么时候也会耍这样的诡计了?”   秦霄暗自沉吟,缓缓说道:“突厥这一次的进攻,可以说是计划得滴水不漏,将沙诧忠义当成猴子一样的耍了一通。突厥连连从中原掳走百姓和匠人,对中原的语言和风俗习性一定是了如指掌,才派出了这样一支能够完美伪装成唐军的突厥奇袭队。他们之间,肯定有高人在出谋划策!” 第257章 第一轮交锋   三天之后,斥候来报,张仁愿大军已快到灵武,离城不到五十里。秦霄已经将灵武县中的兵马,驻扎到了城北三十里的地方,而且贺兰山中的三关口,也重新点派了驻军,防止突厥人再次从这里突破,杀到自己身后。那一处送入补给的山道,也置了岗哨关隘。   秦霄大马金刀的坐在军帐里,手里拿着那份地图在仔细的看着。墨衣轻悄悄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手边,然后侍立一旁,静默不语。郭子仪和邢长风则是领着特种营,环立在帅帐之外,做为中军亲卫。   秦霄入神的拿着地图看着,不时还用手在上面比划比刑。半晌过后,手不自觉的摸到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感觉到一丝异样,“甜的?”   身后墨衣轻声道:“前几天扎营的时候,我在附近一个山岗上看到了一个蜜蜂窝。于是就将它弄了下来,取了一点蜜水,给大将军喝。”   “没蛰到吧?”   秦霄转过头来,仔细上下打量的看了墨衣一阵。   墨衣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用火把和柴堆烧的,没被蛰到。”   “那你脸上是什么?”   秦霄不禁有些微微的懊恼和惭愧。这两天来,一直忙于指挥筑建工事和军营,都没正眼瞧过墨衣一眼,只把她当作是身边的丫鬟来使唤了,自己也没觉得。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墨衣戴着红缨头盔的面部,有两个隆起的小包,一个在左脸颊,一个在额头上,大大的损害了面部美观。   墨衣尴尬的低下头去,脸顿时就红了:“我……一时不小心,被蛰了两下……”   “墨衣。你坐下来。”   秦霄拖过一张军中小凳,放到自己身边,“至从离开江南后,你就言语很少不爱说话了。和我聊聊吧,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墨衣静静的坐了下来,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能跟着大将军一起来北疆,墨衣其实很开心。”   秦霄眨着眼睛看了墨衣几眼。细语道:“墨衣,现在到了军队里,别像在家里一样伺候我了,知道么?为了取点蜜水就被变成这样,多不划算?而且传出去,说我这个大将军只知道贪图享受,无蜜不喝,影响也不好。知道了么?”   墨衣委屈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错了。”   秦霄微笑道:“我明白你的好意。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到了军队里,就要遵守军队里的游戏规则。与士卒同甘共苦不搞特权,才会有威信。知道么?要享福,等打了胜仗回家,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呀!”   墨衣抬眼看了秦霄一眼,眼神里满是伤感:“大将军,你自己是没觉的。自从离了楚仙山庄以后,你一路风餐露宿。一天天的瘦了,黑了。现在到了灵武,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每天睡不到二三个时辰,吃的也是和士兵一样的粗粮,喝的是带有沙子的雪水煮的茶。照这么下去,身体若是垮掉了,我如何向仙儿和婉儿交待?”   “怎么可能!”   秦霄安慰的笑道:“减下去的是在江南养出的肥肉。我现在身体,不知道有多好。墨衣,反倒是你,如果不习惯,我可以派人先送你回长安安顿。本来么,我就是不肯带……”   “我不要。”   墨衣打断秦霄,飞快的摇头说道:“我一定要跟在大将军身边!”   秦霄无奈的轻笑起来,拿过墨衣的手,在手中轻拍了拍:“那好吧,就让你留在这里。不过,既然到了军队里,你也是战士,要把自己当成男人。而且,不要再去干捅蜜蜂窝这种事了知道么?军队里是很严肃的,不比在江南的时候。”   “嗯……”   墨衣的点微微发红,伸手摸了摸脸上和额头的小包,“我知道了。”   这时,帐外郭子仪说道:“大将军,张大帅派信使来了。”   墨衣从凳子上站起来,持剑立于一旁。秦霄说道:“请他进来。”   一个小校模样的人掀开帅帐闱帘走了进来,单膝拜倒递上一封书信:“大将军,大帅差小人来送信,并请大将军即刻回书。”   “嗯。”   秦霄接书信,拆开看了看。张仁愿质问秦霄,为何不在灵武构建防御,而是将大军屯于北面城外。秦霄拿出笔墨写了一封信,将贺兰山中的情况对张仁愿说了清楚,然后将信交给小校,让他送去了。   小校刚走,墨衣说道:“大将军,我们这样将大军屯扎在这里,万一突厥从北面荒漠突然杀过来,如何是好?”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迎战。”   秦霄说道:“我们现在,无异于是开路先锋。为了确保后面大军能够安然扎下防御,只能顶在这里。守在灵武县固然会容易一些,但是又将贺兰山中的补给口和三口关暴露在了突厥人面前。他们若是强攻那两个地方,再从贺兰山中绕到我们身后,或是从旁突袭张仁愿大军,那损失可就大了!”   墨衣皱着眉头,说道:“灵武以北,全是这样一片茫茫的戈壁和荒漠,几乎没有什么地形变化。我们地军屯,也没什么地利可言哪!虽然前突了三十里,将补给口和三口关挡在了身后,可是突厥要强攻打下这里,那还不是一样的效果?”   “所以……”   秦霄皱起眉头,凝重的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研究地形,想一个妥善的办法,解决灵武道大军一直被动挨打的局面。”   正在这时,万雷突然闯了进来,沉声喝道:“大将军,外面发现突厥探马!”   “哦?”   秦霄嚯然站起身来:“有多少人?在哪里?”   “七八个人,大约十里开外。”   万雷说道:“和我们派出的斥候撞到一起了,刚刚回报的消息。”   秦霄一手抄起插在兵器架上的凤翅镏金铛:“走,出去看看!”   一手甩开门帘,秦霄踏出了帅帐,身边立马跟上了旗令兵,大举“秦”字帅旗跟在秦霄身后。另外有七个牙旗兵,手执不同颜色的令旗,也一起跟了上来。行军在外,诸位将领,都是看帅旗行动地。七面牙旗,用不同的颜色标志,借以号令前、后、左、右、中军、左、右虞候七军。七军所执的牙旗。也与七旗手的牙旗颜色相同,以免士卒混淆军令混乱。   左、右两面是中军护军和特种近卫营军帐,正前一条大道,建了一个点将台,上面置了八面大鼓和铙金吹角,顶端高置一面“唐”字帅旗迎风飞抖。帅帐边和军寨之前,设了木质或皮质的彭牌,做为防御保护装置。当中一个栅栏。用长槊建的拒鹿马挡在路口,以防敌军骑兵突袭。两个哨楼,上面插着不同颜色的黄龙负图、黄鹿、驺牙、苍乌旗和金鼓吹角,一旦有消息。就举旗和擂鼓吹角示警。左、右军厢栅岗,是弓弩手屯驻的地方,一旦遭遇袭击,就会万箭齐发。   对于建寨布阵,秦霄最多只是纸上谈兵的了解一些,看过不少的兵书和典籍。之前与唐休璟、张仁愿等人,闲时聊天地时候也听说了不少。但是真正要自己动起构造行军寨,才发现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每一处营房、栅栏的堆扎都有讲究。比如现在这个阵势。就是典型的防守营寨——七营七环平头阵,以侧厢弓弩手为防守主力。当中的跑马道留得不宽,不准备大肆突击追击敌人的。幸得军中有万雷和其他一些久经沙场的偏将辅佐帮忙,让秦霄的工作轻松了许多。三天之内将这个寨子建得好了。这不,刚刚弄好,就打听到了突厥人的消息。   秦霄上了点将台,帅旗紧随其后,各军校尉看旗而动,很快的就聚到了点将台前。鼓手和发令旗手左右分立,六个手执刑刀的红衣大汉立于将台西北角,做为军中刑堂地刽子手,只要有不服军令者,就会立马拖出辕门就地砍了。   秦霄看着一干人等迅速做出反应,有条不紊的集结到点将台前,心里暗自满意:不愧是左威卫野战正规军,的确是训练有素!   秦霄将哨探叫上来:“仔细说说,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探马单膝跪于点将台前:“回禀大将军,军寨以北十里外的荒漠中,发现七名突厥探马。当时我们小队探马正在那里搜寻,意外相遇。没有交战,各自回营。”   “知道了,探马先行退下。”   秦霄说道:“各军回去做好应战准备。左、右厢弓弩手,严加戒备,将台旗号一起,万箭齐发;旗号不起,都不许动。中军轻骑,人不卸甲马不下鞍,于寨后百步待命,听令行动。”   “是!”   七军偏将应声而去,整个军寨里顿时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中军轻骑都聚集到了点将台和帅帐左右,每人手执一条长马槊,背上背负角弓,个个神色庄严,一副临敌备战的情形。   一阵裹着黄沙的大风吹来,身后的“秦”字帅旗鼓鼓作响,黄龙负图的图案,也飞扬跋扈地腾飞起来,虎虎生威。   瞬时间,整个大寨里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式,人人心中都燃起一份激情,空气中似乎也隐含着一股令人气血加速和兴奋的味道。   郭子仪手握方天画戟,身披黄金明光甲,双眼如炬的站在秦霄身边,思索了一阵说道:“大将军,如果突厥人不打过来,只是侵扰,怎么办?”   “那我们也要做好临敌准备。”   秦霄说道:“主力离我们还有八十里远,其间还要穿越一个灵武县和沙鸣县,至少要四五个时辰。而且还要时间构建防御工事和驻扎。若是突厥人趁我主力远来疲惫松懈突然这时候来搅和一下,事情就不妙了。”   秦霄暗自思索了一阵,对邢长风说道:“领人出去打探,我要突厥人最新、最准的消息。然后,将他们的眼睛弄瞎掉。”   “是!”   邢长风抱拳应诺,三十一人翻身上马,背着长刀拍马离了点将台。秦霄叫竖起令旗,寨门大开,拒鹿彭牌一一撤边,特种营的将士们如黄沙中飘逸的灵魂,绝尘而去。   秦霄站在点将台上,左右来回的慢慢散着步,凤翅镏金铛由万雷竖着,与帅旗站在一起,熠熠生辉。   一个时辰后,日渐偏西,大漠之上飞沙四起,狂风大作。一阵阵沙尘大风袭卷而来。左、右厢的弓箭手,已经换了两批人值守,突厥人一直未见来进攻。正在这时,寨前一匹飞马快速奔来,远远竖起旗帜是特种营近卫专用的墨色苍龙旗!   来人到了寨前,寨门已开,飞马进入,直到点将台,翻身下马拜道:“禀大将军,突厥五千游骑,正向我大寨逼近。大漠以北七十里处,有突厥一处临时搭建的军屯,约有八百穹庐(突厥人的营帐)中军狼旗大书‘移涅可汗’。”   特种营的人,都习过突厥文和吐蕃文,尤其是辨认旗帜,都是特殊训练过的。为此,秦霄自己一窍不通,也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请范式德也帮了不少的忙。   移涅可汗?秦霄心中疑惑道:怎么不是默啜和阙特勒,又弄出个移涅可汗?听名头,似乎是默啜的儿子,皇族王子吧?八百穹庐,就至少也有一两万人,看来是刚刚从黄河那边渡过来,或者是一直驻守在黄河沿岸还没有撤离的。来头还真是不小!   秦霄一挥手:“再探!”   第一个特种哨探离开军寨没多久,第二个又飞马跑了进来:“报大将军,突厥十名探马,已被邢将军暗中拿下。五千游骑止住了步伐,停在以北二十五里外。移涅可汗主力大军按兵不动,仍在军屯中,但已经是在整装准备。”   “再探!”   秦霄大声下令:“各军做好战斗准备!”   一片哗啦啦的大响,所有的刀枪箭戟都竖了起来。左右两厢的箭营,骑兵装备的角弓和角弓弩,都纷纷亮出来。   秦霄心里的血液已经隐隐在沸腾了,但也有些暗自的好笑:突厥王子来了么?拿那种垃圾探马和我的特种营打“间谋消息战”,那不是茅坑里点灯笼——找死么?   我先让你们变成无头苍蝇的爽爽吧!只要你今天敢不顾忌讳的杀过来,就会马上知道我秦霄手下左威卫的厉害! 第258章 残阳如血,杀戮如魔   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连续三名特种营飞骑回报——“突厥前部五千游骑继续向我军大寨挺进!距离不到二十里!”   “十五里!”   “十里!邢将军将突厥大军主营派出的探马斥候,以及前部游骑回报的信使,全部拿下,连马匹都没有走脱一匹!”   秦霄双手一击拳,兴奋的吼道:“干得漂亮!突厥蛮奴,也太小觑我大唐了,没有消息也敢冒然进军,还以为我们像灵武军一样好蒙好欺负么!六军都尉,上前听令!”   六面牙旗高高扬起,六军都尉拍马上前,拱手听令。旗鼓手、刽子手威风凛凛的站到秦霄左右——战斗即将开始了!   “兄弟们!”   秦霄热血沸腾,将凤翅镏金铛在将台上用力一顿,顿时破了两块青砖,白尘轻扬,铮然大响:“突厥人杀我们的父母兄弟,掳我们的妻妾姐妹,抢我们的金银财宝,怎么办?”   “杀!”   “杀光他们!”   万人齐吼,声震霄汉!   “看看城中的鲜血与白骨,想象他们就是自己的亲人!突厥奴!我们能饶得了他们么?”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众军咬牙切齿,怒气冲天,肆虐的狂沙也似乎被惊得飞舞逃遁,风声更大了。   “好!”   秦霄大声道:“突厥人的这五千先锋游骑,已经是成了瞎眼的苍蝎与断线的风筝!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下面,听我将令!”   秦霄拿出点将兵符:“左、右虞候军,箭上弓,矢上弩,驻守大寨左、右厢房箭营。其余前后左右四军。随本将统领的中军杀出寨去,将突厥蛮奴的前锋游骑,杀个落花流水!左营一千轻骑,现在出左寨埋伏亍寨左之北五里之外,右营一千骑埋伏右寨之北五里之外。前军的兄弟,原是骑兵地改作步兵,持陌刀与团牌布阵于前,后军紧随其后,持角弓与角弓弩护备陌刀阵,本将自领中军骑军。于陌刀阵左右压阵。到时只听炮响鼓擂,众将一起挥军掩杀包围过来。一个也不能让他们逃走!听明白了么?”   “明白!”   六军都尉都起身上前,接过兵马节符。顿时。万人军营里,人马熙攘左右开拔,但又一点都不混乱。东、西军寨的青龙、白兽门,两千轻骑飞奔而出,瞬间消失在视线之中。前军骑兵的战马都集中到了马厩里,个个操起陌刀挎上横刀,由万雷统领着出寨布阵。   秦霄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大军井然有序瞬时集结完毕,心里十足的满意——带领这样的军队打仗,还真是够劲!沙诧忠义那个苦命的孩子,手里握着大唐精锐的灵武军,居然被突厥人打成了那群,真是丢大唐的脸!现在,我就要将这份颜面争回来。   这一战,我一定要不动声色的全歼突厥五千游骑,将受挫的唐军士气提起来!   最后一轮特种营飞马谍报——“突厥游骑于寨北五里处布阵集结。正准备向我军杀来!”   “好!回去告诉邢长风,突厥前锋与主力之间地联系,要完全断绝。哪怕是有一只苍蝇飞过,也要用铁臂弩给我射下来!”   “啊?啊——”那个特种营的将士愕在的呆了一呆:“真射啊?”   随即脸一红,自己笑了起来:“末将知道了,就照大将军地话传过去!”   说罢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秦霄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被这一个小插曲弄得轻松了一下。暗自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我是主帅,临战指挥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才是!   秦霄对旁边道:“郭子仪!”   郭子仪精神一震,拜于台下:“大将军,子仪听令!”   “给你一千五百轻骑,于陌刀阵左翼掠阵。只待鼓声大作本将旗令一出,你就挥军杀出,痛宰突厥蛮奴!”   说罢,秦霄就将军令符递给了郭子仪。   郭子仪喜出望外,接过兵符大声喝道:“子仪一定奋勇杀敌,不负大将军所托!”   秦霄眼睛朝旁边的几个旗牌手瞟了一瞟,发现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现在看来,左卫威的这行人,还真是身经百战地沙场好手,对于阵前“认令不认人”的做法,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将令一出,莫敢谁合。让郭子仪这样的年轻后生,而且是白身平民领一支军队上阵,也称得上是破格开例了,但这些人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满和惊讶。   “金鼓手,号角兵!”   秦霄说道:“将你们的力气都憋足了,稍后看我号旗,将鼓给我擂得震天响,吓破突厥人的狗胆!”   “是!”   数十人齐声大吼。   秦霄手提凤翅镏金铛,翻身骑上淡金马:“中军的兄弟们,随本将出寨!”   回眼看到墨衣,也忙不迭的骑上了她那匹从左卫率弄来的雪花马,一身白袍银铠地提一杆铁枪,也跟了出来。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递给她一个眼色,墨衣倔强的摇了摇头,就跟着秦霄身后的帅旗手,走在了秦霄右边。秦霄心里犯急,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地面出口叫她回去,低声道:“稍后开战,离我近一点。”   墨衣轻轻的点了点头,将手里那杆冰冷的铁枪握得更紧了。现在唐军骑兵,大多是用的漆枪,有地威猛一点的,就用丈八马槊(唐尺折合八尺,约长二米五)左威卫主力轻骑里,用马槊地就占了七成。墨衣的这杆铁枪,还是在京城的时候找左清道率田珍要来的。田珍自己习惯用陌刀和铁枪,这柄浑身雪亮红缨熠熠的镔铁枪,本来是为自己准备的,不料被墨衣软磨硬泡的要来了。   大风起,黄沙舞。秦字帅旗的尾角儿轻抚在墨衣地脸上,给她秀气冷艳的面庞,平添了一丝神秘和妩媚。秦霄侧眼瞟了她一眼。心里暗自有些担心:武功再好,上了战场面对群殴和冷枪暗箭,都是容易挂掉的。墨衣……你是不是太要强了一点?你就算是躲在帅帐里,也没人会笑话你的,何苦呢?……   三千陌刀手,已经布好阵势,欺日赛雪的寒光,在每一个勇猛愤怒的左威卫士兵脸上,抹上了一层肃杀的寒气。左右侧后两翼,就是秦霄和郭子仪各自统领的一千五百轻骑。久经沙场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出了战斗的气息,马蹄儿焦躁地刨着地面。喷出一股热气打着响鼻。秦霄戴着手套的手,紧握着凤翅镏金铛,将它架在马鞍上,感觉手心里一阵阵直冒热气,索性将它扯了下来塞进了胸甲里。冰寒的铁杆握到手上,一阵残酷地寒意与刺激,反倒让身上的热血更加沸腾。   片刻之后。远远的看到一阵尘烟四起,大地发出轻微的颤抖——突厥人,来了!   秦霄夹了夹马腹,提马走到陌刀阵前。墨衣和执旗手、传令兵也依次跟上。整个指挥中心,顿时提到了战场第一线。   突厥的马,历来以狂野著称;突厥的骑兵,就是他们引以为豪的骄傲。用他们自己地话说,那就是“突厥的骑兵是狼,敌人的军队是羊”!这时看来。突厥的骑兵的确是凶悍,齐齐的奔腾而来,马颈上的三花鬃向后飞扬。身着锁皮环铠头戴皮毡帽的突厥人,飞舞着手中的马刀和长予,呼啸而来。当先一面腥红狼旗,后面领着地。就如同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一群饿狼般的士兵。   秦霄地心不由自主的突突狂跳起来——“这一刻,终于到了!冷兵器的沙场。对战侵略的突厥野狼!”   秦霄身后地掌旗手忍不住轻声说道:“大将军,你应该在陌刀阵之后,不可亲身上前。”   “无妨。”   秦霄淡然的笑道:“经此一战,我就要让突厥蛮知道,大唐军中,有我秦霄!”   细看了那个旗手一眼,三十多岁地一个汉子,生得五大三粗相貌威猛,浓密的须髯男人味十足,腰上挎着一柄横刀,再无兵器。秦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罗羽枫,左威卫中候,帅旗使。”   “嗯……”   秦霄微点了点头:“帅旗不能倒,紧随我左右。”   “大将军放心。”   罗羽枫凛声道:“末将就是被砍碎了,也要用残躯让帅旗骄傲的竖立着,飘扬在屠杀突厥蛮奴的沙场之上!”   “好汉子!”   秦霄轻声的咬牙说道,心里一阵气血翻腾——多好的大唐军人!   奔腾的突厥狼群很快就近了,离秦霄与陌刀队前一箭之地停住,狼旗向上走了数步,闪出一将来,光着头,提一根狼牙大铁棒,对秦霄这边叫道:“区区几千人,就敢挡我!沙诧忠义的骨头,能够拿来敲大鼓了么?他一定让你们愚蠢的皇帝砍了吧,哈哈!”   他身后的突厥士兵跟着一阵大笑起来,也不管听没听懂那光头大汉说的汉话。   秦霄细看一眼,不由得哂笑起来——这不是在长安宿羽亭,被我打掉七颗大牙的突厥野猪力贺达么?怪不得汉话说得这么顺溜,但是有一点关不住风,像是大舌头,哈哈!   秦霄轻夹了夹马腹提马上前一点,将悬在手腕上的马鞭抖起来,轻轻拍着马鞍,戏谑而悠闲的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当是谁呢这么有文化,将汉话说得一板一眼,原来是突厥‘第一’勇士力贺达将军。真是失敬呀!”   力贺达浑身一震,瞪圆了眼睛向前耸了耸身子,惊愕的叫道:“秦……秦!这个字老子认得,是个秦字!你是秦宵!”   “哈哈!果然有文化,居然还认得汉字。”   秦霄连骂带笑的大声道:“只是可惜呀,眼睛倒像是长成了屁眼儿,本将穿上盔甲就不认得了。怎么样,你还有多少颗牙齿,要不要本将今天帮你个忙,替你拆个干净?”   力贺达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嘴,顿时心头无名业火大起。当初被秦霄打得满地找牙颜面尽失,后来更是痛了好长一阵。连肉也吃不了只能喝稀饭!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力贺达一声大吼:“小白脸南蛮子,本将今天就取了你的狗头,报仇雪恨!小白脸,你别跑,有种跟爷爷到马上单打一场,爷爷来取你狗头!”   说罢不顾一切的拍马就朝前奔来!   “呵,又要单挑?”   秦霄心中暗道,虽然现在战阵上早就不兴单挑这一出了,但你要来。我还怕你不成?剑眉一竖,猛夹马腹,提着凤翅镏金铛就飞奔了出去。   两军将士都有些发愣了——这是哪一出啊?大军对阵。玩起了单挑?   墨衣更是额头一阵阵冷汗直下,一阵芳心乱颤:这个力贺达,生得凛然虎躯气势惊人,比秦霄足足大了一圈儿,那手中的狼牙铁棒,怕是有一百多斤重,要是不小心挨上一下。那可就……   力贺达想起了那日的屈辱,心中的怒火几乎都要将眼睛烧红了,手中地狼牙铁棒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秦霄迎面砸来!   秦霄心中明白,若是用自己的凤翅镏金铛去和他狼牙铁棒硬拼,绝对是吃亏的,说不定连兵器也要被砸飞,虎口受伤!于是侧身一闪,凤翅镏金铛斜斜的在狼牙棒旁边掠了一下。将他的力道卸开,那两道凤翅弯刃寒光一凛,就朝力贺达头脸上削去。   力贺达一棒失手。心中正惊疑于秦霄迅捷的躲闪,此时自己的棒力已是强弩之末来不及回收,却又被秦霄一翅削了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狼狈的一缩手,感觉头顶一阵风声掠过微微发凉。险些就要魂飞天外,马上策马朝自己的本阵跑去。   秦霄也不去追赶,自顾拍马回去了。唐军将士们顿时发出一阵海呼山涌的大吼:“大唐!大将军!——大唐!大将军!”   秦霄脸上挂着冷咧地微笑,看着喘着粗气的力贺达,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陌刀阵,前进!”   “吼,吼吼!”   三千陌刀手,由万雷领着,齐声大吼稳步向前。   力贺达惊魂未定,身后地突厥战士们,也因为主将一招被人击败狼狈逃回而信心大挫,听到这样的雷声大吼,不由得有些惊颤与骚动起来。旁边的几个牙将大声道:“大将军,上吧,跟南蛮子拼了!”   力贺达隐约感觉头顶传来一阵冷嗖嗖的凉意,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不拼命了,大吼一吼:“儿郎们,杀!杀光唐军!提他们的头胪回牙帐请功!”   突厥骑兵,顿时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狂涌而出。秦霄带着旗手,已经回到了左翼骑营,看到陌刀队悍然不畏的像推土机一样向前推进,瞬时就和突厥骑兵战到了一起!   二米多长地大砍刀,铺天盖地的砍杀而去!人和马顿时一起肢体飞扬,血裹黄沙!   震天的喊杀声震动了地皮,突厥人的三棱响箭破空之声尖利而刺耳,穿透着唐军士兵的头胪和咽喉!   秦霄大声道:“传令,左右冀骑兵,从侧面掩杀过去!擂鼓助威,放起号炮,伏兵四起!”   传令旗纷扬而起,顿时,八面巨型军鼓擂作天响,震得人心脏发颤。三声巨炮声响后,秦霄大声一吼:“中军的兄弟,随我杀上前去,剁光突厥奴的狗头!”   这一声喊下去,秦霄的脑海里嗡的一声响,只作一片空白。唯独剩下一个血写地大字——“杀!”   杀!   “杀啊!”   三千骑兵,从左右两翼飞奔而出,进人战团。彪悍的突厥人毫无怯意,分兵左右迎了上来!   秦霄手中的凤翅镏金铛,此时已经成了逢人就噬地凶兽,浑手上下,仿佛都与自己无关,成了一台充满电能的机器!   挥铛,砍杀,鲜血飞溅,头胪腾空,肢体破碎!这一个重复的镜头,不停出现在秦霄眼前。   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此时的心境,那就是——麻木!到了这样生命如同落叶一般脆弱宛如阿鼻地狱地杀场之上,是没有时间思考与准备的。唯有机械地杀戮!   两个突厥士兵。每人一杆长矛挺刺着朝秦霄桶来,秦霄双腿时刻夹紧马腹,将手中的凤翅镏金铛侧旋一舞,将二人的长予砍作两段。趁他们惊愕慌乱之际,一声雷霆大吼斜砍下去,左面一人从脖到右肩被连着砍破,右面一人,则是连着手臂到腰间,碎成数段!   疯狂地血液朝天喷涌,抽搐的肢体落到地上。流出红白黄绿的东西,甚至还看到了一人胃里刚刚吃下不久的干牛肉。   血舞黄沙,落日下的杀场!   三人拍马围杀过来。分别向秦霄头顶和左右招呼。那个执帅旗的中候罗羽枫,舞着手中的横刀格挡住一枪,身后墨衣挺枪而出,娇斥一声,将右边的突厥士兵当胸穿过!秦霄精神大振,也顾不得去擦头盔上汩汩流下的鲜血,一金铛劈头盖脸的朝前面那个突厥士兵砍去。顿时,那个士兵眼睛睁得巨大,挺枪去挡,但是哪里还挡得住。秦霄一挡下去,将他地长矛拍作两段,威速不减势大力沉的猛拍了下去。凤翅镏金铛中间的铁铠拍上他地头顶,顿时一声气球似的爆响,红的白的飞溅而出,连那匹马也感觉身体一沉。不自觉的前膝一软跪倒一腿。   淡金马闻到了鲜血,看到了杀戮,变得空前的兴奋与暴躁起来。马首疾昂“咴咴”的长嘶一声,就地一个腾挪,后腿一抬踢了出去,将那匹“俯首称臣”拜倒在地的突厥马踢爆了眼睛。痛叫一声朝后翻倒而去。   秦霄心中的血气都要爆棚了,只恨杀得还不够痛快!墨衣和帅旗使紧跟在他左右护航。寸步不敢离开。   秦霄抬眼看了一眼阵中,力贺达那个蛮牛野猪,正用手中的狼牙棒,折磨唐军陌刀阵中的步兵,心中一阵大怒,猛一拍马,就朝战阵核心的力贺达杀去。   左右前来夹攻的突厥士兵,无不见铛而倒,或死或残,惨叫四起,血海滔光!   那一面黄龙负图的秦字帅旗,在沙尘血海中凛然飘舞,所向披靡!   那个银铠亮甲娇躯如柳的女子,全身上下却如同浴血的夜叉,一柄铁杆银枪,已经是戳穿了第六个突厥蛮奴地咽喉。那喉间绽放的血雾,如同雪中散落的梅花飞瓣,触目惊心,但又赏心悦目,如同为这个巾帼须眉开绽地礼花!   墨衣的心也迷失了。迷失在这血腥的战场上,迷失在疯狂无止境的杀戮里,迷失在那个男人,无可匹敌地霸气和狂妄之中!   狂妄!那是多么恐怖的自信与狂妄!谁还能击倒这样力量与智慧完美融于一身,天塌不惊睥睨众生地男人?   这不是温柔与爱意,而是作为一个与之并肩战斗的战士,发自灵魂深处的崇拜与震撼!   原来——这就是战场!这就是那个在战场上宛如任何人生命主宰的男人!   挥舞铁棒砸碎了唐军脑袋,肆声狂笑的力贺达!近了!   秦霄猛一夹马腹,奋力提疆——淡金马心领神会,腾空跃起嘶声长啸,那一柄饮血如狂的凤翅镏金铛朝力贺达灭顶砍来!   力贺达顿时大惊失色,架起铁棒迎住,然后奋力一推,勉强将力道卸了去。定睛一看,刚才那个漂亮的小白脸,居然变成了一个浑身是血眼睛通红邪魔一般的杀神,那柄洒出血水与脑浆的凤翅镏金铛,就这样肆无匹敌霸道千军的再次朝自己颈间肩头砍来!   力贺达绝地反击的嘶声一吼,迎上一棒,火星四射,双臂发麻!   不容他喘息,秦霄震声一大喝,凤翅镏金铛如同金星逐月从他空洞的腰腹间闪电般的贯入!   力贺达感觉怀中一阵剧痛,双眼一瞪,手中的铁棒就不自觉的掉到了马下,恨不能将秦霄生吞的死死瞪着他。   力贺达清楚的感觉到,生命正从自己的体内飞速的抽离。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   附近的唐军和突厥士兵都有些呆栗了,看着面冷如霜杀气四射的秦霄,和一脸狰狞可怖绝望怨恨的力贺达……   “力贺达!”   秦霄大声一吼:“这就是犯我大唐地代价!”   秦霄一声巨吼,双臂发出千斤之力,将力贺达的尸首抡起来,如拽纸鸢一般的将他掀起。往前面突厥人群中砸去。   顿时,击倒一片!   突厥人叽里骨碌的失声大叫惊慌起来。但马上,又愤怒的朝秦霄这边猛扑过来!   秦霄剑眉始挑,毫不退缩的迎敌而上。   疯狂的突厥马刀和长枪,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朝秦霄全身上下笼罩而来。一名突厥人翻身下马,用马刀击斩淡金马的马蹄。淡令马极通人性聪明的跳身而起,后蹄一抬踢上了那个突厥人的面部,那人顿时朝后倒下,脸上连他爹妈都认出来了。秦霄心中大怒——居然敢伤我宝马!双腿一夹马腹。同样忿怒的淡金马怒啸一声向那个突厥冲去,秦霄斜砍一铛,将此人拦腰挥作两段。淡金马余怒未消的一蹄将他上半截踢飞。   背后墨衣一声惊叫,秦霄就感觉背后一阵啸响,左手反手拔刀,飞刀绝伦地朝后砍了出去,“咔嚓”一声,一柄长枪的被挥作两段。那个突厥正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胸前早已被一柄铁枪穿透。如注的鲜血顺着丝丝的红缨,喷流而出。墨衣一声清啸拔枪而回,飞快的瞥了秦霄一眼见他安然无恙,芳心稍安。眼角余光里寒光一闪,顿时反应了过来,左边侧手一枪格去了飞来一枚箭矢。秦霄拔马跨上两步,一铛朝她右方砍下去,顿时将一个突厥人从头劈开,连马一起倒下。将墨衣的侧身和马身全染作血红。   “集中精神!”   秦霄厉声大喝,怒目瞪了墨衣一眼。   墨衣手中铁枪不停,点了一点头。心里却是斗然了一股想哭地冲动——这种特别的“甜言蜜语”也唯有我才能听到了,哪怕是他最疼爱的仙儿,也不可能听到!   唐军见秦霄斩了力贺达。齐声大吼,士气空前爆涨!每个人的手上。都多了一分力气!每个人的刀枪,都多了一道死亡之光!   “杀!”   唐军不自觉的齐声大吼起来,气贯长虹,震得地皮一阵阵发抖!   突厥人则像是发了失心疯一样,不顾一切的朝秦霄这边扑杀过来。   鼓声擂擂,喊杀震天,左右两侧的伏兵杀来了!   突厥人看到这个状况,已经是群龙无首的一群恶狼,顿时全都将性命豁出去了,将血管里最后一丝怒火和力量也燃烧起来,挥舞大刀和长予,与唐军进行最后殊死地搏斗。   战阵中,万雷一陌刀拍翻了一个突厥骑兵,赶上一步将他挥作两段,然后扔掉陌刀,纵身一跃骑上了他那匹烈马,抽出特种营的特制的长刀来,一阵肆意地大笑:“宝贝儿,我今天也让你开开荤,杀,杀光这帮狗日的!”   铁臂一扬,寒光凛然,一个突厥士兵的头胪顿时只剩了半边。但马上,就有四五个骑兵将他围在了核心,刀枪并举的朝他攻来。   万雷疯狂地大笑:“来吧,来吧!狗日的杂种们!爷爷送你们见阎王!”   寒光闪过,一名突厥士兵地喉间出现了一道血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喉间鲜血冲出,将喉咙炸裂,整个头胪就这样向后翻倒下去!   红了眼的突厥人,悍然无畏的朝万雷扑杀过来。一骑深入的万雷,顿时被围在了核心。圈外一声长啸:“万雷将军。小侄来也!”   红影暴闪,寒光突现,一名突厥士兵被一枪刺穿咽喉,就此翻下马来。骑着火炭烈马身披银甲的郭子仪出现在阵中,与万雷左右并立,方天画戟如同游龙鬼舞,寒光戾影摄人心魄!   “好小子,厉害!”   万雷大叫道:“大将军没白疼你!多砍几个狗头,回去孝敬你师父!”   “是!”   郭子仪钢牙一咬,纵马而起,人马如电,间隙飞过,一条突厥人的手臂冲天飞起,惨叫大起。郭子仪回马一戟,砍去他的头胪。顿时,那人的脖颈如同消防开关一般,喷出冲天的雪雾。将郭子仪的白袍银铠,染作斑红。   万雷如同吃了兴奋剂一样,双手握着长柄大刀,纵马在战阵中冲来杀去,左砍右劈,无不披靡,宛如怪兽!   秦霄砍了力贺达,突厥人朝他杀来,唐军也自觉的围向帅旗,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杀戮集中场。   一声哨响。冷箭飞来,秦霄昂首闪过,却听到身后一声闷哼——掌旗使罗羽枫胸口中箭!   秦霄心中微凛。大喝一声一铛横扫下去,将围拢的突厥士兵挡得开了,回头说道:“要紧么?”   罗羽枫钢牙一咬,挥起横刀砍去箭尾,唯留一个箭头插破了甲胄留在胸口上,鲜血汩汩,悍然无惧地大声说道:“死不了!”   “好!”   秦霄猛吸一口气。身上的力量如同永不衰竭的活泉喷涌而去:“来吧,杂种们!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大唐的男人!”   罗羽枫胸前的鲜血喷涌而出,淋上了马颈、马鞍。但他仍然像守护生命一样的,紧紧抱着那面大旗,挥舞着手中的横刀,挑开要来砍旗的突厥刀枪。   秦霄看到状况,提马一纵护到了罗羽枫身边,一铛下去。从肩而下,将一个突厥人砍作两段,连马头都被削了一半下来。淡金马兴奋不已。狂跳而起。秦霄手中的凤翅镏金铛,舞得更是滴水不漏,将飞矢冷箭都挡了下来,护着身后的掌旗使。   黄龙飞舞。“秦”字飞舞!在这片杀戮场上,仿佛一道风景。用突厥人地生命和鲜血,浇灌这面迎风招展的铁血大旗!   杀到阵中,正遇到万雷与郭子仪。三将加上一巾帼,四骑合并,排成了一枚所向披靡的箭矢,在突厥人中间冲来杀去。   那是一面奔腾地帅旗,疯狂的帅旗!永不倒下的帅旗!千万战死边疆的男儿灵魂附之于上的帅旗!象征大唐战士之魂威镇边陲的帅旗!——如同一枚烧红的烙铁,在溃如败残雪地突厥骑兵群里,肆意的冲杀,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莫可抵挡!   凶悍如狼的突厥人,终于惧怕了——为什么,会有如同狼魔一样的将军?为什么之前如同豆腐一般的唐军,这一刻变成了铁齿钢牙的怪兽,为什么自己的主帅,迟迟不来增援?   突厥人的信心,如同腐朽的泥墙,在钢铁猛兽一般地左威卫面前,摧枯拉朽的崩塌!   活——我要活着!这是每个突厥人心中,本能的想法。至从第一个突厥人开始拍马后退开始,他们所谓“狼地信念”终于变成了狗屎一般的笑谈,恶臭不已!   四方伏兵,连让他们做狗屎的机会也没有给!团团的攻杀过来,将突厥人围得像铁桶里地老鼠,想逃蹿,却又无地可刨!   他们自夸自耀貌视强大的狼爪,也只能刨动纸素一样软弱地大唐百姓,和批发饭桶的沙诧忠义。在钢铁猛兽一般的左威卫——秦霄率领的左威卫面前,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就如同大漠上的兔子欺骗雄鹰我会咬人和劈飞腿一样!   五千人的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八十里外的突厥帅帐里,他们的统帅移涅可汗还在瓣着手指头等着前锋力贺达的消息,似乎还心情惬意的喝了一杯羊奶酒。他在想,新来的这一批唐军若是拿下了,批不定就能讨得默啜泣的欢心,将他立为太子。   邢长风带着特种营,埋伏在战场与突厥大营之间的沟壑里,身边已经累了数十具尸体和死马,眼睛如同苍鹰一样,漠然而冷峻的盯着黄沙飞舞的大戈壁。只要有突厥人马出现,三十张三弦铁臂弩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射成马蜂窝。   突厥人到了最后,还是保留着狼的野性,惧不投降。其结果就是,杀戮的时间增加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一名手执突厥狼旗的士兵,被墨衣一枪穿喉,挑下马来。那面突厥牙旗,也被秦霄的淡金马踩到脚下撕碎。   淡金马骄傲的人立起来,面对染血的黄沙,嘶声长啸!   唐军疯狂了,个个挥舞兵器旗帜,放声大笑狂吼,声震苍穹!   这是一场多么酣畅淋漓的胜利!   二个时辰,全歼突厥五千精锐先锋骑兵,怒斩敌军主帅——号称突厥第一勇士的先行官力贺达!   这样的胜利,将传遍朔方,传遍安西四镇,传遍陇右边关,传到京城长安,传到突厥牙帐,南北惊腾!——我大唐的军队,是可以屠杀突厥狼骑的!   左威卫,在这样一个夕阳如血的大戈壁上,谱写了第一曲朔方神话之歌! 第259章 准备吃大餐   日刚西沉,茫茫的戈壁上,干燥的狂风肆虐的袭卷而来,刮起一阵黄沙,洒落在鲜血横流的沙场之上。   秦霄提着马儿,缓步走上一处高岗,居高临下的远眺而去。狂放而干冷的风,送来一阵血腥味,让秦霄铠甲上的鲜血也很快干了。淡金马胸膊和肩膀上的肌肉,还在轻微的颤抖,脚掌时不时的刨一下地面,似乎还沉醉在刚才的刺激和疯狂之中。秦霄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马脖子,抚抚它金黄闪亮的鬃毛。淡金马骄傲的一昂头,咴咴的长嘶一声,好像是在说——痛快!过瘾!跟着这样的主人打仗,才是战马最高的荣耀。   唐军的欢呼持续不歇,震荡贺兰山谷。不时有人将同伴扔起来,欢庆胜利。   万雷、郭子仪和墨衣拍马走到了秦霄身后,静静的立着。一起用心感受着这份激情燃烧荡气回肠的豪迈,跨下的马儿,也纷纷扬眉吐气的打着响鼻,似乎是在对秦霄的淡金马致敬。   秦霄举目向北远眺,淡然说道:“万雷,传令下去。主战五军撤进军寨开始整休,叫五军将领把我军的人员伤亡,迅速的统计出来一下。由左、右虞候军负责打扫战场。务必一个时辰之内解决一切。另外,不可松懈,全军仍然做好随时备战准备。”   “是!”   万雷轻喝一声,拍马而去。   “郭子仪。”秦霄说道:“你拿上墨色苍龙旗,去见邢长风。你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日子长,比较熟,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埋伏。传我令,就说前锋游骑已经解决了,但仍要密切监视突厥移涅可汗主力动向,要让突厥人的眼睛,一直瞎下去。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派一轮斥候回报军情。”   “是!”   郭子仪也拍马而走,红马白甲,分外醒目。   东风呼啸,耳边轰轰作响。细粒的沙尘,也将盔甲砸得唏啦作响。秦霄身后的那一领猩红战袍,已经是湿嗒嗒的,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红艳刺眼,那上面,尽是突厥人的鲜血和亡灵。   墨衣轻夹了夹马腹,走到秦霄身边:“大将军,打完了仗,回帐休息一会儿吧。”   秦霄回首看了墨衣一眼,险些有些吓到了。这哪里还是那个秀气淡定的墨衣,原本就冷艳的面庞上,全是干涸的血迹,全身连人带马如同浴血。尤其是左边一侧,当时秦霄救她的那一铛,将一个突厥人砍作两半,血喷了她一身,此时已经如同被鲜血洗礼过一般。银白亮甲,也难得看出几分颜色来,身后的一袭白练似的战袍,也变成了斑红,宛如冥府夜叉。   秦霄不由得微笑起来:“墨衣,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是姑娘家。”   墨衣浅笑:“大将军还不是一样?只是自己没觉得吧。你现在若是突然出现在闹市,准能吓死一片人。”   “没受伤吧?”   “没有。”   “好!”   简简单单的支言片语,却胜似万般柔情蜜语。墨衣的心悸荡得快跳起来,脑海里不停的浮现着战场上的一幕幕万丈激情的生死相依,宛如刻骨铭心一般抹之不去。   秦霄晃了晃紧绷得有些僵直的脖劲,看着北方说道:“痛宰了突厥先锋,他们的主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一场大战要来。墨衣,以后有战事,你就不要跟去了,我……”   刚说出这些话来,秦霄又有些后悔了,生生的打住。   墨衣轻咬着嘴唇,说道:“大将军,你已经说过了。到了军中,上了战场,墨衣也就是男人,是战士。大将军难道想让墨衣当逃兵,临阵退缩么?若是这样,倒不如现在一刀将我砍了,倒也干脆。”   秦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吧,我拗不过你。但是有一条,你一定要始终完好无整的跟在我身边。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墨衣心神悸荡,一阵气血上涌,眼睛就感觉一阵刺痛起来,强忍住冲动,点了点头:“嗯!”   “回去吧。略作休息。准备应付随时出现的第二场血战。”   秦霄一拍马,飞蹄朝军寨跑去。   墨衣的眼角,终于淌下两滴泪来。这种生死与共铁血柔肠的感情,虽然隐晦而低调,却让她从骨子里升出一阵汹涌澎湃的爱意,就如同无形的魔手一般,将她拖向了一个深渊……   只有上了战场的人,才知道生命是如何的脆弱,才知道那份共历生死的感情,是如何的铁杆,彼此之间的信任也是毫无保留。   不知不觉间,墨衣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霸道、狂妄但又深沉博大、柔肠百转的男人!   秦霄回了军寨,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血脉贲张的兴奋,连那些在战场上负了伤的战士,也粗着嗓子哈哈的大笑。每个人投向秦霄的眼神,都是那种无上的感激、敬畏和崇拜。   唐军的士气,空前高涨!   回到帅帐边,看到那面染血的黄龙负图秦字帅旗,掌旗之人已经换过。秦霄皱了皱眉问道:“罗羽枫呢?”   掌旗小卒说道:“回禀大将军,罗中候回了军寨就摔下马来,晕倒了,但一直都死死护着帅旗,没让帅旗倒下。现在已有兄弟将他扶进了军帐中止血治伤。”   真是个铁汉子!秦霄不禁悚然动容,对旁边一个守候帅帐的中军小卒说道:“带我到罗中候帐中看看。”   秦霄到了罗羽枫的帐中,看到罗羽枫已经面如白纸昏迷的躺到在床上,几个士卒正用铁钳夹住插在他胸甲间隙里的铁箭头,奋力一拔。罗羽枫顿时本能的大声一吼弹坐起来。旁边几人连忙将他按倒,七手八脚的解开他的衣甲,在他伤口上撒着止血生肌的伤药。   罗羽枫脸上汗如雨下,急剧的呼吸,身上的肌肉绷紧得像岩石。   秦霄静悄悄地走过去,一手抓住罗羽枫的胳膊:“忍住,放松一点,方便兄弟们帮你包扎伤口。”   罗羽枫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将军!”   说罢就挣扎着要下床来行礼。   秦霄将他按住:“好好休息,养好伤。今后我的帅旗,一直都由你来扛。”   “是,大将军!”   罗羽枫激动得泪如泉涌:“羽枫要跟随大将军,转战四方,踏平夷奴!”   旁边的士卒们将罗羽枫轻轻的扶起来,拿伤布替他包扎好胸口的伤口。秦霄细看了几眼伤口,鲜血艳红,没有毒,这才放心的转头就走。   罗羽枫在身后大声道:“大将军,羽枫一定会很快就伤愈的,扛着大将军的帅旗。杀光突厥奴!”   秦霄顿时感觉喉间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一股无可抑制的豪情和感动,让他沉稳如铁石的心肠也悸荡起来——大唐的军人,多好的军人!   回到帅帐里,墨衣已经将一领新的战袍取了出来,放在案几上。打来了一盆水,准备让秦霄洗脸。   秦霄对墨衣微笑说道:“你打仗也累得坏了,就别干这些琐碎的小事,好好歇会儿吧。”   墨衣不由分说的朝他走来,替他取下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战袍,将新取出的战袍替他披上。然后拿起一块湿的抹布,细心的替他擦拭黄金铠甲。做这些的时候,墨衣的神情是那样专注,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就好比正在做着,这世上最有意义的事情。   秦霄也就不拦着她了,由得她忙活。自己弓下身去,洗了一把脸。却发现那盆水瞬时变作鲜红色,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惊愕住了——敢情刚才那一会儿,我脸上一直是这个颜色啊?   稍后片刻,万雷将战斗伤员统计拿了进来。突厥五千人,全部杀死无一人存活,五千匹马也被废了九百多匹,斩获四千余匹。唐军战死四百五十六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八百三十七人,轻伤一千二百人。整场战斗,唐军减员一千二百余,除开戍守贺兰山的一千六百人,整个军寨还剩七千人多人,但其中有一千二百人带伤,完好无损战斗力百分百的,差不多还有六千。   总的来说,以四百战死、八百重伤的代价,歼灭了突厥五千精锐先锋骑,斩获马匹四千,的确是一场漂亮的胜仗了。毕竟,这是一场正面拼杀的遭遇战,突厥的骑兵,实力也的确不俗。近年来,在面对唐军的时候,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悬殊的伤亡代价和惨败。   不久,张仁愿的信驶快马接连飞奔进寨——“张大帅麾下朔方军主力,已进灵武县,正在驻扎布防!”   “张大帅恭贺秦大将军,首战告捷!已上书表奏朝廷,请求嘉奖!”   “张大帅正在调拨人马,准备前来支援秦大将军。将有一万主力轻骑由张大帅亲自率领,来与秦大将军会合!”   秦霄心里略略的宽慰:张仁愿不愧是沙场宿将,对战斗前线的形势还是估量得蛮准的,知道可能还会有战斗。他收到我迎击突厥先锋游骑的消息后,肯定也是加快了行军速度,这才早早赶到了灵武,并且在第一时间派来援军,准备对付突厥主力。有这样的大帅和搭档,打起仗来也还算安逸。   没过一会儿,邢长风派了个特种兵回来报讯。来人跑进帅帐单膝一跪正准备说话,却忍不住呲牙咧齿的喊了声“疼”。   “怎么了,猴子,受伤了?”   秦霄不禁笑道:“看你那副样子,像是被老婆踢下床了一样。”   猴子,原名齐飞,二十五岁,从左卫率里挑选出来的特种营将士。这小子鬼心眼贼多,就爱捉弄一些恶作剧,身形又较瘦,所以得了“猴子”这么一个绰号。平常就是一个热情大方而又善于搞笑的人,是特种营里的一颗开心果。   猴子咧嘴一笑:“没啥,宰一个突厥奴的时候,想顺带着将他的马一刀劈了,没想到一不留神,被那匹马在屁股上踹了一脚,有点,那个……疼,嘿嘿!”   秦霄不禁大笑起来:“叫你小子平常训练不努力,闪人的功夫没练到家吧?——说吧,邢将军派你递什么消息来了?”   猴子顿时一脸严肃,正色道:“突厥移涅可汗可能是预计到,前锋已经凶多吉少,于是已经在整将点兵,突厥营中号角四起,正在结集人马。猴子来的时候,邢老大又捅爆了两颗突厥眼珠子。”   “你小子废话真多啊!”   秦霄笑道:“意思就是,突厥主力在动了,对么?他们是要撤退还是进攻?”   猴子嘿嘿一笑:“还不清楚。只有听邢老大下回分解了。”   “滚,滚回去!”   秦霄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对邢长风说,派一票人绕到突厥营后方,看他们身后还有没有接应的人,如果有往来的斥候,也一并拿下。”   “是!猴子滚了!”   猴子贼笑一声,飞快的跑出了帅帐。   身旁万雷说道:“大将军,照您的意思,要将这一撮突厥主力也拿下?”   “不错,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秦霄嘴角挑起一屡冷峻的笑意:“不过,我现在手上的这号人,减员太多,而且有些疲惫了,再去硬磕那个什么移涅可汗,有些吃力。我打算等张仁愿来了,和他商量一下再说。”   万雷哈哈的笑起来:“大将军,你的胃口可真是好哇!刚刚吃下了五千先锋骑,现在又要搞掉移涅可汗——这小子的情况我刚才找人问清楚了,是默啜的二公子。”   “呵,那不是正好!”   秦霄笑道:“逮不到老狼,就宰一只小狼来玩玩,我气死他默啜!让他也知道,亲人被人砍掉的滋味!五千游骑么,不过是开胃酒,后面摆着的移涅可汗,才是主菜呢!”   “哈哈,这个比方打得有意思!”   万雷大笑:“说得我都有胃口要吃饭了!”   正在此时,帐吏来报:“张仁愿大帅已到辕门,请求入见!”   军队里,不管是谁来了,都是不能瞎闯要请示的!就算张仁愿是朔方军大元帅,但在战敌第一线,别军将领搭建统领的军寨里,也没有特权可讲!   秦霄嚯然站起来身,一扬手:“有请大元帅!” 第260章 撒下天网   张仁愿进到帅帐里,抚着花白的须髯朗声大笑:“厉害啊,秦老弟,五千突厥前锋,就这样被你一口生吞了,连汤都没给我留一口,不厚道哇!”   秦霄也哈哈大笑:“那不能怨我。力贺达冒冒失失的蹿出来找茬儿,自己撞到我嘴边的。他都没弄清楚我军主帅与领军将领就这样杀过来了,我还真是挺佩服他的莽撞。”   张仁愿死活不肯坐到主位帅座,在旁侧坐了下来,笑眯眯的说道:“好啊!秦老弟,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是我大唐的福将呀!初出茅庐就立下了这样的功勋,不枉朝中的相王和太平公主这些人,都要力挺你。这一次来北疆,老夫其实压力挺大的。首先就是皇帝,这次可是铁了心要狠狠的教训一下突厥人,不惜血本让老夫任意抽调兵将,但也不只一次的说过,务必要痛打突厥人,挽回大唐在漠北的颜面。你这一仗,打得漂亮呀!这捷报往朝堂上一递,好歹要引起不大不小的一场震动,皇帝一定龙颜大悦!”   秦霄会意的点点头说道:“秦霄可以体会到大帅的压力。朝中总是有许多人,不愿意将军权放任到外人手中。现在近十万大军给了大帅,很是让一些人坐立不安呀!若是不打几个漂亮的胜仗,干出点成绩来,怕是回朝就很难交待了。其实那些人,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有成千上万的男儿舍生忘死的戍守边疆,他们哪里会有那种奢靡安逸的日子好过?”   “是啊,他们是看到一滴鲜血就要发晕的人,哪里会想到,我边疆男儿这种舍生忘死的拼杀。若是将他们扔到疆场上来走一遭,说不定就能活活被吓死,哈哈!”   张仁愿朗声大笑:“罢了,不说这些了。老夫已经表奏朝廷献捷,相信皇帝收到消息。一定会给予奖励。日前我收到消息,唐休璟老爷子,似乎又复出了,被拜为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只是身体似乎不是太健旺,不能再带兵出征了。不过,有他在朝中,兵部的事务就会清晰许多呀,我们的这一次出征,也多个人照应。”   “哦?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秦霄也有些欢喜。唐休璟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威望极高。韦后与武三思也不敢怎么动他。虽然他现在手中没什么实权了,但是在兵部的影响力还是无人可替代的,而且他一直十分关心陇右这边的边关防务。朝中多了一个唐休璟斡旋,事情总会好办许多。   二人坐着聊了没几句,特种营飞马回报了一条重要消息——“突厥移涅可汗,点起大军拆了军寨,兵分二路朝南推进。一路直指我军大营,缓速推进;一路偃旗息鼓,往贺兰山中急行军而去。”   “哈哈,来了!”   张仁愿兴奋的一拍膝盖:“移涅是默啜的二王子。能将他擒住或是宰了,胜过生屠十万大军呀!秦老弟,这次你就在领人在寨中休整,看老夫去挑了那狼崽子!”   秦霄无可奈何的呵呵笑道:“你是大帅。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看来这个移涅,还真是个纨绔子弟,哪里会打仗?五千前锋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他也不想想是为什么?”   “哈哈!秦老弟,这次我们真是行大运了!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   张仁愿大笑起来:“默啜的几个儿子里,就数这个移涅最草包,而且嫉妒心很强。前不久,指挥灵武一战的是阙特勒,也就是默啜的侄儿。眼见着阙特勒出了风头,他就坐不住了,想在我们身上也捞一票,再回默啜那里去领功,跟自己的兄长争夺太子之位。敢情这回默啜也应该是大意了,以为我们也像沙诧忠义一样好欺负,就差他这个儿子来了。没说的,挑了他!秦兄弟,你麾下的人马都累了,这次就让老夫出马吧!李嗣业领着左威卫的后续部队和辎重队,也正准备向这边开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既然这样,那好吧。”   秦霄笑道:“不过,这一回移涅似乎想要在我们面前耍一点诡计,可他哪里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特种营的兄弟死死盯着,全都落在我们的眼里。大帅,我们是不是可以计议一下,让仗打得轻松一点?”   “嗯,这话正中老夫下怀!”   张仁愿说道:“前次你对我说过,这次移涅麾下,应该是有二万余人。现在已经被宰了五千,大概还有一万五。应该都是默啜手下精锐的木昆十姓兵马。另外一支,应该是由太子,也就是突厥小可汗、是默啜的长子匐俱领着。一半的突厥精锐,这次全给他做掉,那可就有得痛快了!看情形,移涅似乎还不知道,秦老弟已经查悉了贺兰山阙中的秘密,准备像阙特勒一样来个绕道身后,对我们来个夹击。这厮还真是个蠢货啊!我朔方军这次来了近十万人,他两万人马就敢扑上来咬,这不是活腻了么!”   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沉思起来,然后说道:“突厥人性情残暴性格粗野,但是并不愚蠢。之前想出那种高妙的‘偷梁换柱’之计,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贺兰山中的防御,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移涅,既然是默啜的儿子,默啜没理由不给他儿子设计得周全一点。指不定,他的身后就应该还有援兵接应。”   “嗯,有道理。”   张仁愿点点头:“早在数年之前,还是阿史那骨咄禄对代的时候,草原上就出了一个神奇的人物,叫做暾欲谷,当时是裴罗英贺达干(贺达干,突厥官名,相当于‘王’)现在也在为默啜效力。这人不简单,年轻的时候曾来长安求学应试科举,还在并州当过官。后来回到突厥,帮助阿史那骨咄禄平定草原建立了突厥汗国。此人的学识、胆略和智谋,毫不比汉人差,实在是突厥蛮奴中的异类。这些年来,突厥汗国的兴旺,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的作用对于突厥来说,就相当于当年三国刘备手下的诸葛亮。现在算起来。也应该有七十多岁了,似乎已经有几年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但是从这一次突厥人的进攻方式来看,很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手笔呀!那个阙特勒,还有个哥哥叫默棘连,现在是突厥左贤王。就是暾欲谷的学生。左贤王统率军事,很有可能就是默棘连听了他老师的妙计,然后由阙特勒具体实施的。”   秦霄不禁微微有些吃惊,想不到,突厥人当中,果然有这样的高人在坐镇!——暾欲谷。名字虽然很拗口很难记。但是,我确实将你牢牢记住了!   秦霄想了一想,说道:“既然突厥人也可能有后招,那我们也要准备得充份一点。大帅,秦霄有个建议,不知道好不好?”   “说吧!”   张仁愿爽朗的道:“我张某人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要是有利的建议能打胜仗,大可以说出来。谁去立功,还不都是一样?哈哈!”   “嗯——”   秦霄也笑道:“既然这个移涅小狼崽要耍诡计。我们也就干脆将计就计。他不是派了一支人马往我军推进么?估计就是打幌子掩护贺兰山中的偷袭队。要不,我们也派一只人马迎上去吧,爱打不打的陪他玩玩。然后,我将三关口与补给口的防御工事给撤了——这两处的防御建起不到二天。他们的斥候都被我拿下了,肯定是不知道的。然后,我们再在山谷上和前后的谷口设埋伏,等他的偷袭队进了山谷。来个关门打狗,一举全歼他的偷袭队。偷袭队一玩完。我们再在灵武县和我军军寨中放火大声呐喊,做出被偷袭的架势。到时候他朝我军推进的部队,一定玩命的扑杀过来。我们再像之前围猎他五千先锋游骑一样,给他拦腰子一刀,哈哈!这移涅想不惨死,都不行了!”   “嗯,设计得的确是滴水不漏,好计策!”   张仁愿连声夸赞:“就这么办吧!不过,也不排除他后面还有大队的人马接应,得做好大会战的准备。”   “不忙。”   秦霄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先见招拆招,准备先搞定这移涅。如果突厥人还有后续部队,特种营会极快的将消息报来的。为了以防万一,大帅还是先整备出一支迎战突厥后续大军的部队来。”   恰在此时,李嗣业领着左威卫后续大军,也开抵前方军营,同来的还有右威卫一万主力步卒。临时军寨里,一下多了三万战斗部队。在听闻前军大捷之后,士气极度高涨。   众将军纷纷入帐来报了道,张仁愿这才走到帅位,拿出大帅印绶摆到了秦霄的桌上:“秦老弟,军务紧急,借你帅帐一用了!众将听令!”   “在!”   秦霄当先,众将一齐震声出列,拱手拜于堂中。   “这一战,由右威卫主打,左威卫从旁接应。首先,贺兰山中的防务全部撤离,不要留下什么可疑的迹象。右威卫左郎将张敬忠,命你领五千弓弩手,埋伏于三关口与补给道以及白虎谷之间的山顶,只看山顶红旗招展,就给我放箭!”   “是!”   张敬忠接过军令符,大踏步而出。   “中郎将王易从!命你现在回灵武,点起五千步兵多带弓弩,埋伏在贺兰谷之外,只听谷中杀声四起,就领兵杀入。另外,灵武县中要安顿好生烟起火之物,只待贺兰山中打响,就给我放火!右郎将刘体微,命你在本寨点起五千右威卫步兵,同样多带弓箭,埋伏在补给口入道处,只听谷中杀声四起,同样率兵杀入!”   “是!”   二将各自领了兵符离去。   “李嗣业、万雷!”   “末将在!”   二将欢喜的跳了出来。尤其是李嗣业,先前错过了那场先锋大战,已经是懊恼不已,此时有了任务,欢喜异常,脸上都要笑得烂了。   “你二将,各领五千左威卫步卒生力军,现在就出发向前,偃旗息鼓,埋伏于军寨前左右十五里之外,只待中军鼓声大作,就率军杀出,断了突厥人后路!”   “是!”   二将欢喜接过令符,李嗣业还冲着秦霄挤眉弄眼地傻笑了一阵,才跑出了帅帐。   “程伯献!”   “末将在!”   一个牛高马大一脸板扎的横肉,虎气森森的大汉站出来,声如巨雷。秦霄早就注意这个汉子了,端的是天生威猛杀气腾腾,背上就插着两把大板斧,活像水浒小说里的李逵。   “你率领五千右威卫骑兵,正面迎上突厥前部,或战,或不战,看情况而定。切记要诱敌深入,骄兵之计。明白了么?”“明白!大帅放心!”   程伯献威风凛凛的接过令符,龙行虎步的出了营帐。   “秦将军。”   张仁愿最后拿起一支令符:“你率领余下的左威卫,紧守营寨,另外点好一支万人队伍,随时准备驰援四方,还要准备在寨中放火起烟,吸引突厥人。本帅亲自率领一万右威卫骑步兵,去迎战突厥人。相信那移涅应该在戈壁上,不会屈尊进贺兰山。本将今日,就要活捉那条狼崽!”   “是!”   秦霄接过令符,但马上又说道:“若是突厥人还有后援部队,赶上来接应移涅又当如何?”   “那秦老弟就出马吧!”   张仁愿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闲不住的,只让你干些放火的事情,哪里合你的脾胃?你先前不是说了么,突厥人指不定就有什么后招。我们也就说好,如果突厥人有接应兵马来,你就率左威卫大军杀出来,接应本将;如果没有,你们刚才打过了一仗,已经很累了,就留在寨中休整,如何?”   “好,一言为定!”   秦霄心里暗自想道:我这个副将宰了五千突厥人,也该让主将出出彩了。不然,喧宾夺主了总是不好。如果移涅当真蠢到了这份上,没有后面的支援就好大喜功的钻进圈套,那么,就只好便宜张仁愿了!   计议已定,一张捕杀突厥狼崽的猎网,就此悄然拉开…… 第261章 突厥战神   鼓声大起,狂风大作。唐军的旌旗猎猎的飞舞,井然有序的出了军营,各奔各处。   张仁愿披挂上马,抚着手里的一杆铁马槊,对秦霄说道:“秦老弟,老夫去也!你紧守营寨,前军若有变故,便飞马来援。”   秦霄抱拳说道:“大元帅保重,祝旗开得胜!”   “嗯!”   张仁愿中气十足的朗声大笑:“筹划得如此周密,想不打胜仗都难哪!这次老夫能与你一起共事,真是一件爽快的事情。不说了,咱们庆功宴上再见!”   说罢,张仁愿高高扬起铁槊——“出发!”   唐军踏着滚滚烟尘而去,消失在日暮之中。   秦霄牵着马,站在寨前,看着张仁愿的背影入了神:这老家伙,还真是激情不输少年,而且的确是个打仗的天才。看他布置兵马调配人手,丝毫不假思索,仿佛胸中早有盘算,其实都是临敌做出的对策。我不过是机缘凑巧的打胜了一个遭遇战,他才是真正能够驾驭战场的统帅。有张仁愿在朔方,还真是不比唐休璟差多少……   范式德之前一直跟在后军,此时才到了军寨里。满是欢欣的说道:“大将军,没想到你初到朔方,就打了这样的大胜仗呀!消息传到主力大军的时候,全军沸腾了,张仁愿高兴到不行,当着众军将军的面,大肆赞扬大将军呢!”   “嗯。”   秦霄淡然微笑:“张仁愿胸怀如谷,决不是那种嫉贤妒能之辈。与他一起共事,真的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情。这次朝廷派他来出征朔方,还真是选对人了。”   范式德心情舒畅的呵呵笑起来:“老朽跟着大将军走南闯北,现在又做到了军队的长史,有幸目睹我大唐军队在疆场上的盛举,真是不枉此生了!大将军,老朽已经找军队中的副将们。将战斗过程问过了,都详细记录在案。到时候挥军回朝,大将军的事迹就会被大唐的史官们记录在史册上,名留后代呀!”   “哈哈,这我可没奢望过。”   秦霄笑了起来,翻身上马。对身边的七军都尉下令道:“传我将令,凡带伤的将士,现在就转移到灵武县去,请那里的军医们治伤,派五百人驾车护送。其余的左威卫将士,除后勤与辎重队外,全部做好战斗准备。半个时辰以后。统统点起火把来,擂鼓聚将,点兵布阵。”   “是!”   七军都尉拍马而走。   郭子仪和墨衣骑着马,站在秦霄左右。范式德说道:“大将军,老朽去统计兵马,准备节符。”   “范先生去忙吧。”   长史,就是辅助出征大将军点将用兵的文官。范士德历来心思细密办事一丝不苟,倒也恰好胜任此职。有他在,秦霄的事情,要轻松许多。前两天没有他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事情秦霄都要亲自过问和管理,着实有些琐碎。   日已西沉,茫茫的大戈壁上一片漆黑。东风已经转为东北风。一阵阵寒意袭来,气温斗然下降。大戈壁上的夜晚,是很冷的。这个时候,无论是进军还是打仗,难度都要大许多。   墨衣说道:“大将军,渐冷了,且回帅帐吧。”   “不急,再等会儿。”   秦霄不为所动,宛如铁铸一般的坐在马上,巍巍如山。   郭子仪插了一言:“师父是在等特种营回报消息么?”   “不错。”   秦霄点头:“从我发出命令到现在,也过了快有一个时辰了。以邢长风等人的脚力,应该早就绕道到了突厥大军身后,消息也该来了。”   身后大寨里传出一片兵戈马匹之声,大军已经在整装待命,火把也陆续燃了起来。一千多号伤员,都上了马车,往灵武县送去。新赶来的辎重后勤队,将一袋袋的粮食往后寨拖去,开始挖灶埋锅。   忙碌而又井然,这就是军队里的气象。   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一骑飞马朝大寨跑来,口中大喊:“报——”   到了辕门看到秦霄,飞身下马:“启禀大将军,邢老大亲自带人绕道突厥大军身后,果然发现援军!约有两万五千人以上,全是骑兵!”   “猴子,又是你?”   秦霄心里凛然一惊:“看到对方帅旗了么,领军大将军是谁?”   “夜色太黑,看不清楚。”   猴子也知道事情重大,不敢开玩笑了:“离突厥前军约有三十余里,离大寨约有八十里,正在向前推进!”   秦霄忙道:“已报予前军大元帅了么?”   “已报!”   猴子忙道:“大元帅要我传话与大将军,稍安勿燥,待他先歼灭了突厥前军再说。”   秦霄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虽然张仁愿自己也带了一万人马,加上诱敌的、埋伏的,总共二万五。可是这一彪突厥后援,来历不明,而且人数也在二万五以上。加上突厥前部,人数远在张仁愿之上了。他的心情,无非也是想立个头功。可是万一有什么闪失……   “猴子,你再去探。转告邢长风,要他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将突厥后援军的最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向我报来。”   秦霄接连下令:“郭子仪,你马上进帅帐,通知范式德,即刻备符点兵,擂鼓聚将!”   “是!”   二人各自拍马而走。   “大将军……”   墨衣柔声道:“马上又要开打了,还是去歇一会儿吧。从打突厥前锋开始,你到现在都没歇过一会儿。”   “没时间休息了。”   秦霄长哼一声,眉头皱得紧紧地:“这一次,张仁愿有些刚愎自用了,难说不会有什么闪失。原本计划得完美的一场战役,能够因为一点点的疏忽和大意,形势逆转。我觉得,这一股突厥后援来头不小,肯定是默啜派来保护和接应他儿子的。不说了,回寨发兵。”   整个左威卫。战斗部队大约是三万。李嗣业和万雷各带走了五千,加上减员、伤员和派去贺兰山中没回来的、护送伤员的,军寨之中还剩六千骑兵,和一万步卒,以及从突厥人那里掳来的四千战马。   秦霄回到帅帐,和范式德略略计议了一下。打算将左威卫临时改编一下,弄出一万骑兵来,驰援张仁愿。另外六千步卒,留下二千人给范式德守寨,其余四千全部参加战斗,后续跟上。   片刻之后,军寨中战鼓轰轰擂响。举寨沸腾都动了起来,七军都尉都聚到点将台前。   秦霄大声道:“杀了突厥野猪,又来一头狼崽子。这一次来的是突厥二王子。而且有后援大军为他撑腰。兄弟们,这是一场驰援战,我们要赶去支援张大帅。前军与后军,全都骑上突厥战马,与中军的兄弟一起。临时编组为骑兵,由本将亲自统领倍道向前。左、右虞候军,这次参加战斗,一共四千步兵。后续进发。左、右两军,留守大寨。只听贺兰山中喊声大燥。有烟火燃起,就寨中放火,明白么了?”   “明白!”   群情激昂,士气振振。   “好!”   秦霄大声道:“一柱香的时间之内,骑兵出寨列好阵势,随本将杀上前去!”   贺兰山中,一股五千人的突厥突袭队,已经暗暗的摸到了三关口之前。派人上去探了探消息,发现三关口没有一个守军,可是营寨工事全都还在。突厥领军将领心中大喜,看来唐军的确还没有发现贺兰山中出了大状况!于是呼哨一声,突厥骑兵飞快地朝三关口内奔去。行程过半,一声金鼓大响,山顶之上出现无数唐军,不由分说的就猛射起箭来。突厥人顿时人马一阵大混乱,怪叫着就要撤退。但没等他们退出三关口,前后呼声大躁,两拨唐军约有一万余人,将山谷围得像铁桶一般。一场围歼之战打响了。   贺兰山中的必胜之战刚刚打响,灵武县与军寨之中,冲天的大火燃了起来,将夜半的天空,都要染得红了!   秦霄率领的一万骑兵,已经奔出十余里之外,也能清晰的看到,前方大火。   五十里开外,右威卫程伯献见了大火,大呼一声:“撤退!”   五千右威卫骑兵,如同旋风一般地向后撤去。与此同时,左、右两冀埋伏的李嗣业和万雷,却隐隐的朝中间包抄而来,渐渐合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突厥中军,生得虎虬板髯的二王子移涅可汗心中一阵大喜,抽出腰间的那柄从中原弄来的华丽佩剑,大声喊道:“冲锋!骨骨里碌的奇袭成功了!杀光唐军!”   原本且走且停的突厥大军,顿时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泄而出。   张仁愿已经按住兵马,稳坐在军。听到前军回报,程伯献已经成功将敌人诱入圈套,顿时一阵红光满面:“传我将令,擂起战鼓,杀将上去!活捉移涅者,赏千金,授右威卫将军!”   “杀啊!——”   唐军震天地大吼发了出来,远在数十里开外的秦霄也听得一清二楚。张仁愿与诱兵而回的程伯献合兵一起,万余骑兵翻身杀了回去,左右两冀的李嗣业和万雷手下的陌刀手,也齐声呐喊朝中间杀来。   移涅正骑着马儿,志得意满的跑得不亦乐乎,此时见到四面火把大起,伏兵尽出,才知道中计了,惊得险些将手中宝剑都掉到地上,慌忙喊道:“撤……撤退!撤退!奸诈的南蛮子,居然耍诡计!”   两场围歼战,几乎是同时打响。突厥精锐的一万五千木昆十姓兵马,眼见着就要被唐军生吞活剥!   移涅身后三十里开外,一个少年驻马停在一处高岗之上,眼睛如同草原上的饿狼,冷漠但又凶悍的盯着前方。他不明白,为什么前军移涅,这么久了也不派人送个信来,自己派出了信使斥候,也迟迟不来回报。   朔风飞扬,一面鲜红的狼旗飞舞在他身后,将他头顶缨盔的那一根孔雀翎羽拨弄得左右摇晃。   少年微皱眉头,一挥手,对身后副将说道:“吹起号角,点兵出发,接应移涅王子!所有狼师,全部出动!”   张仁愿身后三十里处,秦霄接到一则令他火急火燎的消息——“突厥后援部队,是由阙特勒率领的三万狼骑!正在出发,向张仁愿大部挺进!”   秦霄剑眉竖挑星眼圆瞪:“传我将令,加速前进,前去支援张大帅!”   一万唐军骑兵,如火烧燎原一般,铺天盖地朝前猛冲!   秦霄早已是心急如焚,但一股莫名的兴奋也在大肆的冲撞——阙特勒!大名鼎鼎的阙特勒!你终于出现了么?   暗夜下的戈壁,狂沙四起,异常干冷。   张仁愿率领的唐军,却个个热血沸腾,将一场围歼战打得风声水起!   二万五千唐军,将突厥移涅可汗团团围住,胜负已然明了。   张仁愿老当益壮身先士卒,一挺铁槊挥洒起来杀进突厥重围中,居然所响披靡无不望风而倒!   移涅早已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大声喊着:“护我!护我!撤退!”   身边的数十名亲卫,死死将移涅包围在中间,不敢有半点松懈。   张仁愿飞马冲到阵中,离移涅仅十步之遥,一声雷霆大吼:“突厥小儿,纳命来!”   移涅惊得大叫一声:“快,将帅旗摁倒,他就找不到我啦!”   “啊?”   旁边的将士惊道:“二王子,帅旗如何能够倒下?”   移涅大怒,挥剑一把朝那人砍过去:“少哆嗦!我叫摁倒就摁倒!”   突厥人的狼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倒下了,顿时,突厥大军变作一团散沙,士气一溃千里,只待任人宰割!——所有的突厥战士,都以为主帅已经阵亡了!   张仁愿放声大笑:“孬种!想不到,默啜那个老糊涂,居然还能生出你这样的孬种来!众将士,与我上前,生擒移涅!”   正在此时,战阵之北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大吼和马蹄骤响,漫山遍野的突厥狼骑疯狂的冲涌过来,当先一面大旗下,一个墨甲黑马的少年,如同猛虎出关一样大吼道:“男儿们,随我杀入阵中,救出二王子!” 第262章 巅峰对决   战阵中,张仁愿远远看到,远方来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突厥军队,不由得心中焦急起来,厉声喝道:“众将士,先行击杀移涅可汗!”   说罢猛勒马疆,将手中的丈八铁槊舞得飞花乱影,直朝重围之中的移涅杀去!   唐军见主将发彪,齐声大吼,排山倒海一般的朝前冲杀而去。被围在核心的移涅一万人马,被唐军吞食鲸吞之下,圈子迅速缩小,渐渐的逼到一团,如同束手待毙的羔羊。   李嗣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身上的铠甲都甩了,光着膀子舞着他最拿手的大陌刀,发疯一般在突厥人阵营中冲杀,那雷霆巨吼,足以将人活活震晕!一刀下去,将一个突厥人从肩头砍下,直到腰、跨,连着将马鞍和马身,切作两段。那具人马,如同被撕裂一般,轰然从中间断开!   李嗣业嘶声大笑:“哈哈!痛快啊!狗日的杂种们,敢犯我大唐!”   “杀!”   又是一声巨吼,一匹朝李嗣业冲来的突厥大马,被他一陌刀生生的拍到了马头之上,连人带马横摔出去,如同打棒球一般!那柄大陌刀,嗡声作响!倒翻在地的突厥人被自己的马匹压住,兴许是断了腿,大声的喊叫,被旁边围上的唐军砍作肉酱!   张仁愿不愧是将帅之才,自己在厮杀之中,也不忘指挥全局,对身边的旗手大声道:“传令,左部李嗣业绕到移涅身后,先行抵挡突厥援兵,程伯献补上李嗣业突缺!”   火把之中,令旗招展。李嗣业杀得红了眼兴头正盛,哪里看得到,旁边的副将像扯水牛一般的将他拉住:“将军,主帅传令,要我军迂回到北方,抵挡突厥援军!”   李嗣业一把将副将扒开:“喊你娘啊喊!有军令马上照做就是!带着大家伙儿,往那边冲!”   副将顿时哭笑不得,和发疯的李嗣业一起,领着左部五千陌刀手,朝战阵之北移动迂回去了。李嗣业大叫道:“他娘的,来一个杀一头,来一对杀一双!有多少突厥奴,全给爷爷送上来!爷爷今天不砍一百个脑袋。就切了根儿当太监去!”   气势如火!   有这样疯狂的主将,手下的兵卒哪里有不来劲的?   左部五千陌刀手,像是一排巨齿一般,在突厥人阵沿的右方和后方蚕食了一圈,杀了个来回,硬是将那圈子缩得小了。突厥人引以为豪的骑兵,在狭小的范围之内失去了机动力优势,在李嗣业的陌刀阵面前,反而只有挨打的份。   反观万雷这边。似乎也丝毫不比李嗣业逊色多少,就像是一台大辗路机一样,陌刀阵将士气低落的突厥骑兵逼得节节败退,围进了一个圈子里。   程伯献拔出两板巨大的板斧。骑着那匹烈性十足的棕花马,率领麾下五千骑兵,迅速填补了李嗣业留下的空缺。   二万五唐军,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一万突厥骑兵团团围在阵中,开始了一场疯狂地杀戮!   张仁愿抖擞精神。一心只要挑了被围在阵中的移涅,不顾一切的朝阵中杀去。身旁几员骁将护着帅旗和发令兵,陪他一起朝核心杀去!   移涅几乎要吓得摔下马来,发疯似舞着手中纤细的佩剑,嘶声叫道:“保护我!”   身旁数十骑铁卫誓死围在他身边,连箭矢来了也不敢躲闪,硬生生的变成了一面面箭靶子!   张仁愿拼了老命,终于奋力冲到战阵核心!   移涅失声大叫:“上!快上啊!杀了这个老不死的!”   张仁愿哈哈大笑:“小贼!就你,也配当默啜的儿子!来,老夫送你见阎王!”   说罢,一声大吼就朝移涅杀去!   移涅身边仅剩的三十多名铁卫誓死顶了上来,刀枪并举的来战张仁愿。张仁愿身边的骁将中候也奋力接上,一群人顿时厮杀成一片,惨叫与鲜血并起,肢体与头颅乱飞!   移涅早已是魂不附体,左右看了一眼,四下茫茫全是唐军的火把,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了,只得惊慌的在原地打转转。突厥的士兵们想要到处找主帅,却苦于不见帅旗,也是像无头苍蝇一般地乱蹿。   张仁愿心头一阵大喜——“移涅小儿,你的末日到了!”   眼看着唐军就要在援兵到来之前解决战斗,不料黑夜之中,一道红光闪现,一骑从李嗣业背后杀了进来!   那一柄银枪,遍身上下舞若梨花,滴水不漏!所到之处,如同蜻蜓点水,在唐军士兵的咽喉无比精准的一抹而过,顿时一阵血雾喷起,唐军纷纷朝后倒去,抽搐着就断了气。   那一抹红光,就是枪头红缨!   除此之外,来人墨甲黑马,如同暗夜中的魔神,一身戾气喷薄,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如同狂风卷落叶一般,硬是在排得紧密如铁墙的陌刀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李嗣业顿时大怒:“哪里来的畜牲,给爷爷报上名来!”   只听一声烈马长嘶,那匹墨黑怪马宛如闪电一般扑杀到李嗣业面前,寒光一闪,一枪直取李嗣业咽喉!   李嗣业大惊——好快!连忙挥起陌刀抡圈一挡,“砰当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射!   来将不等招式用老,同样的一枪飞快刺进来!   几乎是相同的角度、力道,但李嗣业却感觉,这一招比先前那招更加难防!   若不是练过千万遍,又怎么可能将枪法练到如此娴熟,两招用出来,完全一模一样!   李嗣业不敢大意,这次聪明的一缩身,堪堪避过了一枪。但那柄枪在暗夜之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刚刚刺完。马上朝李嗣业脑上横扫过来。   李嗣业一声怪叫,狼狈的挥刀侧记一挡,顿时感觉一股如泰山压顶的力道砸到了陌刀之上,不由自主的就朝旁边跳去,手臂、虎口一阵发麻。   马上那将怪声怪调的说了一句李嗣业听不懂的话(突厥语)李嗣业又惊又怒,大叫道:“狗日的你说什么?爷爷听不懂!有种别跑,下马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来将冷哼一声,换作有些生硬的汉话说道:“能接住我三枪,你是中原第一人!跟我单打独斗,你还不配!”   说罢一枪拍到马臀上,如风如电的飞掣而去。   李嗣业气得哇哇大叫:“恨!恨哪!狗日的突厥蛮子,爷爷跟你们拼了!”   说罢将那柄大刀舞得像一条杀气白龙。朝突厥人中间杀去!   来将单骑飞马突破唐军重重包围,居然如刀切豆腐,所向披靡,来到战阵核心,一拉马疆,战马人立而起,大声呼道:“二王子,小弟阙特勒来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匹人立而起,宛如魔神的人马惊住了——他一手执枪,另一只手上,居然还有一面狼头帅旗!   阙特勒,居然一手执旗,一手挺枪,单骑杀入唐军包围圈!   移涅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差激动得哭了起来:“好弟弟,二哥在此!”   阙特勒听到声音,清啸一声朝阵中杀去!   张仁愿见状大惊大怒,来人居然就是阙特勒——单骑杀进了自己的包围圈中。这话传出去,军心何在?将威何存?   张仁愿恼羞成怒,大吼道:“众将士,随本将上前,杀了移涅与阙特勒!”   手执双斧的程伯献离阙特勒最近,虎眼一瞪,巨吼一声就向他劈去一斧!   阙特勒信手一枪格住大斧,厉声道:“来将报上名来!小爷枪下,不喜欢杀无名小卒!”   程伯献大怒:“大唐开国之臣程知节后人,右威卫郎将程伯献是也!”   “不认识!”   阙特勒冷眼一瞪,一挺枪刺了过来,飞快绝伦。程伯献大惊,一昂首避过,但已是狼狈之极。   右军万雷又骑上了战马,挥起那把特种营大刀,朝阙特勒杀过来。阙特勒左右开弓,刚刚挑开程伯献,立马回枪一挑,挡住了万雷的长刀——砰!火星四射!   “无名小卒,还不退下!”   阙特勒的汉话着实拗口,但是那种不容辩驳的气势,足实有些压人,同样让万雷火冒三丈。   “狂妄的小狼崽子,爷爷送你见阎王!”   万雷厉声大吼,将手中的长刀挥得水泼不进,狂风暴雨一般地朝阙特勒杀去。   阙特勒抖擞精神,见招拆招一一化解,始终有惊无险。旁边程伯献刚才被羞辱了,此时已是一肚子的怒火,几乎要将肚皮撑破,怪吼一声挥舞双板斧就朝阙特勒杀去!   阙特勒大吼一声,手中的银枪舞作一片片寒光戾影,左挡右挑,将二将的攻势一一化去,还时不时的递出一枪,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张仁愿见程伯献和万雷缠住了阙特勒,精神大震,就要来杀移涅。移涅身边已经没有几个铁卫了,吓得哇哇一阵大叫:“好弟弟,救我!”   正杀在兴头上的阙特勒听到呼叫,厉声一喝,一枪挑飞了程伯献的一把铁斧,往万雷的肩头虚晃一枪刺去。万雷连忙抽身去躲,就这片刻间隙之间,阙特勒纵马而走,依旧执着那面大旗朝移涅冲去。一个突厥人朝他跑来:“特勒,将旗交予小人!”   阙特勒将旗一扔,双手执枪更加虎虎生威,如同一道黑芒,朝移涅那边杀去。   张仁愿一槊挑翻移涅身边的铁卫,紧接着一枪就要往移涅身上刺去!   眼看着那槊就要刺到逃命的移涅背后,冷不防“嗖”地一声,张仁愿右臂手腕上中了一箭,顿时一身大叫,不由自主的就将铁槊扔到了地上。   阙特勒宛如黑神降世般的落到移涅身边,冲张仁愿大叫道:“若不是急着救二王子,这一箭就要取你性命!”   张仁愿勒住马,左右骁骑中候连忙将他围在核心。细看一眼,那支箭居然完全穿透了张仁愿的右腕手骨!   张仁愿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小贼!暗放冷箭,算什么英雄!”   说罢一弯身,从地上捡到起铁槊,一嘴咬上那枚箭头,大吼一声生生的将它拔了出来:“过来,和本将大战一场!”   阙特勒嚣张之极地大笑:“就凭你这把老骨头?省省吧!若不是可汗一心要让二王子立功。哪里那么容易让你们得逞!本特勒从来不杀落水之狗,今天就饶了你!”   几句说得阴阳怪气的汉话,将张仁愿气得脸都绿了,身边的骁骑们也纷纷大怒,就要冲上前去和他拼命。早有一些唐军朝移涅和阙特勒杀去,阙特勒双手已经都得到了解放。这时如同飞花刺绣一般将手中的银枪击出,又多了许多条唐军英魂!   尽管如此,突厥前部一万余人,也所剩不多。此时虽然重见帅旗围到移涅附近来,但仍然被包围得紧紧地。   张仁愿手腕一阵钻心的疼,似乎已经不能动弹,咬得牙齿一阵咯嘣作响:“上!杀光突厥奴!”   正在这时,北方的突厥大军,终于杀到了!   李嗣业正欲扑进战团里再战阙特勒,但见后军到来。恨恨的一顿陌刀:“兄弟们,先去对付后面的畜牲!”   新生的三万突厥狼骑,在黑暗中如同怪兽一般,疯狂的朝唐军杀来!   李嗣业手下的陌刀阵硬着头皮抵挡。但那突厥人来势实在是太过于凶猛,陌刀队死伤极大,惨叫并起!   移涅顿时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左贤王的狼骑师来了!唐军,全都要死。一个也别想逃!”   阙特勒冷眼瞪着周围的唐军:“二王子,小弟先送你出阵。到后军指挥!”   说罢一声清啸,就要带着移涅杀出去。   张仁愿正准备下令死活要留住阙特勒和移涅,不料背后一声碎石破空的大吼:“贼子哪里逃!留下命来!”   一面黄龙负图的秦字帅旗,如同飞舞的狂龙,闪电一般的冲进战阵之中!   “秦霄!”   张仁愿心头一阵大喜:“速速擒住移涅!对方狼旗之下便是!”   话音未落,那黄龙帅旗和金甲红袍的飞将就掠身而过,直扑阙特勒!   阙特勒哪里在意又有谁来了,肆无忌惮的带着移涅在阵中冲突,眼见就要冲了出去。   秦霄剑眉怒挑,按住凤翅镏金铛,从箭囊里取出一套三连弩,拉弦上了铁臂弩——“嗖嗖嗖!”三枚铁矢,如夺命的鬼符,朝阙特勒和移涅射去!   好个阙特勒,宛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急速回身一枪,“当当”地两声,挡落了两只飞箭。那两只被挡的飞箭,朝旁边偏飞而去,居然也射中了两个突厥人,一个中肩膀,一个中腰,深没不见柄!   而另一只铁箭,则是擦着阙特勒的肩膀掠过,直中前面在逃命的移涅——“扑哧”一声,从颈后穿喉而过!   移涅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眼睛顿时瞪得极大,喉间“咯咯”响了几声,像块石板一样的摔落马下,被自己的战马拖着一条缠在马镫上的腿,依旧狂奔。   阙特勒一声惨叫,怪声一吼:“谁放冷箭伤我二哥?给我站出来!”   秦霄飞马杀到阙特勒身前,凤翅镏金铛当空一划:“你就是阙特勒?”   阙特勒生得很年轻,白白的面庞,一点也不像突厥那样邋遢胡涂,反而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浓黑的眉毛下,居然是一对倒三角眼,浑身如同一杆铁枪,结实而又富有韧性,熊肩狼腰,长臂铁枪,墨甲黑马,羽翅缨盔,双耳串着牛眼大的耳环,好一个英俊勇武的少年将军!   阙特勒倒吊三角眼怒声大吼道:“就是你杀了我二哥?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秦霄冷哼一声:“本将秦霄!特来取你狗命,为我阵亡灵武的兄弟们报仇血恨!”   “秦霄?好,好!”   阙特勒连声大叫。仿佛疯狂一般了的勒马立起:“我生气了,我真的很生气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说罢,一道黑影一闪,连人带马朝秦霄猛冲过来。   秦霄也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凤翅镏金铛三叉向前刺出,电光火石之间。一枪一铛当头撞到一起,火星四射!   阙特勒不由得一惊:“好个蛮子!居然能接住我的绝招——穿心枪!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小儿!本将懒得同你啰嗦!”   秦霄厉喝一声:“接招!”   凤翅镏金铛宛如凤尾掠翅,划出三道金色光影,朝阙特勒切去。阙特勒一昂首避过,勒马后退一步:“你一定要说。不然我就不跟你打了!”   秦霄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这打不打。还由得你呀?可事到如今,也懒得像个妇人一样的跟他嚼舌头了:“听好喽,小娃娃!本将乃是大唐左威卫大将军——秦霄是也!”   “你就是——秦霄?”   阙特勒大声喊道:“击败了我师父力贺达地大周武状元——秦霄?”   “不错!而且就在今天下午,我亲自将他宰了!你要给师父报仇,就来吧!”   秦霄一扬铛,斜指西北苍穹,十足的霸道!   “你——你还杀了我师父?”   阙特勒大叫起来:“杀!我要杀了你!”   那柄银枪,终于带着无限怒意,朝秦霄刺来!   “好快!”   秦霄心中一惊。丝毫不敢怠慢,连连举起凤翅镏金铛将他的招式一一格挡开。阙特勒一声大吼,化刺为劈,半空中直击秦霄马头。秦霄一声厉喝,横递一挡过去,将他的枪架住,就着他的力道抡了一个圆弧,将他的枪力卸了去。顺势一铛朝他头颅横切过去!阙特勒急扭狼腰堪堪避过,不等秦霄铛势回收。弯着腰就一枪朝秦霄腰怀中刺来,秦霄铛尾急速迎上一挡,将阙特勒的银枪架住,再从左上至右下,十足霸道的一铛砍了下去,誓要将他连人带马劈作两半!   阙特勒一声大喝,不避不退的横挺银枪架了上来,“呯通”一声巨响,周围的士兵只感觉耳朵一阵发聋,那砸出的火星,宛如金星欺月,灼人眼球!   秦霄心中也是一惊这个蛮奴,看似身躯不庞大,原来是属螃蟹的,骨子里面全是肉,力气这么大!   不容他思索,阙特勒刚刚挡住了秦霄一记金铛大砍,趁这空当儿斜刺一枪划来,直攻秦霄面庞。秦霄一闪手避过,凤翅镏金铛觑了个空当,朝他执枪的左臂砍去。阙持勒的那匹大黑马一声怪叫腾的人立起来,让阙特勒避过了这一击。   秦霄跨下的淡金马也毫不示弱的人立而起,嘶声长咴——两匹马,居然也当空对起招来,前蹄飞扬朝对方面孔上踢去。   “笃笃笃”的几声大响,阙特勒和秦霄都翻身落了马,大黑马被踢爆了一只眼睛,淡金马额头也吃了一记,鲜血长流。   秦霄就地一个翻滚避过了几个突厥从马上刺来的冷枪,弃铛拔刀,斜刺里就砍了出去,顿时一阵惨叫迸起,头顶上就下起了一阵血雨,连人带马被砍破下无数段!   反观阙特勒这边,他似乎也不太好受。虽然后援大军已经杀了进来,唐军的人数优势已经不再有,但这毕竟是在唐军包围圈里,没让他少受冷枪冷箭。阙特勒也是舍了长枪,拔出一柄四尺弯刀,砰砰叭叭的斩去了数把唐军长枪和手腕。   郭子仪和墨衣赶了来,奉秦霄之命守在张仁愿身边,看到这状况都快要急得叫起来了。张仁愿更是恨自己不争气,这当口上,手腕流血不止,连枪都拿不起。郭子仪无数次想要冲出去帮助秦霄,但想起秦霄下达的死命令——“寸步不得离开大帅”,只好生生地忍了下来。   帅旗是不能离开战阵的,张仁愿就算不能战斗了,也咬牙挺着指挥作战。   秦霄率领的后部,与突厥人的援军都杀到了。原本一场围歼战,变成了势均力敌的遭遇战!   李嗣业、万雷和程伯献等人,都领着麾下的将士,与突厥战作一团。   鼓声雷雷,战角铮铮,阴云蔽月,狂风肆吼!   茫茫的大戈壁,再一次变成了人间地狱,修罗道场。断裂的肢体头颅,被战马像踢球一样踹得四下乱滚。飞贱的鲜血,喷薄的脑浆,给每个还活着的人,进行着血腥的洗礼!   秦霄怒拔长刀,嘶声大吼,斩落一个个突厥马头和人头。身边尸集如山!阙特勒双眼通红。手中的弯刀如同阴司的催命符,将一个个唐军士兵的生命,宣告终结!   秦霄飞快瞟了一眼火把阵中,看到了阙特勒,厉声一大吼,飞身而起朝他跃去。阙特勒感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仰头一看,墨黑的夜空中,一人身上映着火把的金光,正朝自己扑面杀来。   阙特勒心中一惊,就地一个翻滚躲过秦霄一击,不及自己站稳,回首一刀砍去。秦霄就地一个腾起,双手握刀朝下砍去!   阙特勒钢牙一咬,挺刀迎上,无奈身形未稳,被秦霄压住了,只得踉跄后退。秦霄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力道更加得大了。阙特勒不敢怠慢,另一手也撑到自己的弯刀背上,死力顶住。那钝钝的刀背,居然也就这样将自己的手割得破了,鲜血长流!   秦霄想着被阙特勒杀死的数万灵武百姓将士,心中已是一股冲天的怒火,恨不能马上就将他大切八块!此时使出了浑身的力道,要将阙特勒压倒在地!   阙特勒感觉有些不妙——这个汉人将军,好强的气势和力道!瞅了个间隙,圆抡一刀居然把秦霄的力道卸了去,然后飞快绝伦的一刀朝秦霄面上切去!   秦霄心中泰然如山,一缩肩头,自己的长刀不等力道衰竭,朝阙特勒脖颈间抹去!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各自惊叫一声分得开了,秦霄看了看自己的刀头,上面挑着阙特勒的一个耳环,自己的狮蛮盔的帽缨,也被他削去了。   秦霄一甩刀,将耳环扔得远了,自己扯下头上的头盔朝旁边一扔:“来啊,小畜牲!”   阙特勒也感觉耳边一阵剧痛,用手一摸,居然被生生的扯破了,鲜血长流,不由得也心中一阵大怒:“我要杀了你!”   两人又这样杀到了一起,方圆一丈之内,刀光剑影,无人敢于近身!两个手执帅旗的旗手,犹豫的旁边逡巡。整个战场的核心,都移到了这里。   宽逾数里的大战场上,唐军和突厥人的战斗,势均力敌。突厥人原本低落的士气,因为阙特勒的到来士气大震;同样被阙特勒打得有些瞢了的唐军,也因为秦霄的飞马驰援,而倍受鼓舞。   唐军和突厥人,就像是两只同时发疯了的巨兽,不顾自己伤亡的要置对方于死地,开始了近乎于疯狂的撕咬和拼杀!   秦霄与阙特勒,两人心中都怒气填胸,恨不能将对方撕成八瓣,什么杀手锏都使了出来。只见二人刀光森森,火星四射,眼神稍拙一点的人,都看不清那烟尘之中,二人在干些什么,唯有听到那压住一切的刀兵相接之声。   秦霄的头发,也不知怎的就散落了,披头散发的如同魔神,眼睛里戾气大盛,狂吼着又将阙特勒压住。   阙特勒三角眼也瞪得圆了,鼓起浑身的力气,像一头草原雄狮一样嘶声大吼,死活不肯后退,右腿往后死命一蹬将身体固定住了,左膝就往秦霄腰间跨下顶来。秦霄鱼死网破般的就地一矮,一个扫堂腿踢了出去,正中阙特勒脚踝,阙特勒的一膝盖,也顶到了秦霄的大腿之上,二人同时轰然倒地,手中的刀也都散落到一边。   阙特勒顾不得脚踝剧痛,一眼瞅到了秦霄身边的帅旗使,就地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腾空而起,将那名帅旗使连人带旗踢了出去,一扭跨骑到马上,旁边马上有人给他扔来那杆银枪。转眼一看秦霄,也已经骑上了马,手上绰着凤翅镏金铛,正朝自己杀来。   阙特勒脚踝被踢得伤了,但此时上了马也算是弥补了这个缺陷,满胸怨怒的又朝秦霄冲杀过来。与此同时,秦霄的将旗倒在了地上,那个掌骑使也已经被乱马踩死。好不容易有一个骑尉把将旗拾起,又被乱箭射得穿了胸。死死抱着将旗不肯倒下,口中鲜血长流。突厥移涅的几个铁卫骑,也趁势朝秦霄杀了过来,要为移涅报仇。   阵边张仁愿连声大叫道:“众骁将中候,速速上去给秦将军帮忙!”   郭子仪一咬钢牙,就要冲出去。但想到秦霄的军令。只得恨恨的忍了下来,牙齿将下嘴唇都咬得破了。他太清楚秦霄的为人了,像说出的这种话,一定是要说一不二不能打折扣地。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也要遵守。而且,现在这时候,为了救秦霄而冲杀出去,只会让秦霄悖然大怒,将他大骂而回。郭子仪心里暗暗道:师父,徒儿时刻谨遵你的将令,对你表示最崇高的敬意与尊重!   旁边的墨衣早已芳心如绞,再也按捺不住了,此时与那几名骁骑中候一起冲出,朝战团中杀去。   阙特勒加上几个突厥铁卫骑的轮番攻击,旁边的唐军又水泼不进,秦霄顿时有些落了下风,虽然自保有余。但要想这时候再拿下阙特勒,似乎希望也已经变得渺茫起来。   秦霄披头散发,宛如疯狂地魔神,将那柄凤翅镏金铛舞得如同盛怒的黄龙,将阙特勒和铁卫的攻势一一化解。阙特勒心中又惊又怒,恨不得马上拿下秦霄,将他砍成肉酱,但又一时斗他不倒。自打从出道以来,六伐胡州两败唐军,在灵武军中单枪匹马杀了个三进三出,也没遇到过一个对手——今天在这里,居然遇上了一个将自己挫伤的秦霄!愤怒之余,心中的兴奋也空前爆棚!   反观秦霄,也对这场大战觊觎已久,此时也完全迷失在那种酣畅淋漓的生死相拼之中。那满头乱舞的长发,如同他此时的心情——疯涨的激情,狂放的激情!   想不到,在这个时代,还能遇上这样的对手!   张仁愿手下的骁骑中候,迅速的杀入了战团,秦霄的压力顿时大减。墨衣银马白枪飞闪入阵,掠过阙特勒身边,拾起了那面黄龙负图的铁血大旗,单手舞枪的格挡着突厥人的冷枪暗箭,娇斥连连!   秦霄一眼瞟到墨衣,顿时有些惊住了——阙特勒正抽了个空当,要去刺杀墨衣!   秦霄一声近乎于绝望的大吼,朝二人之间冲杀过来。   墨衣死护大旗,刚刚挡去了突厥人的急袭而且身旁有了几名唐军来帮忙,冷不防的对面就一阵逼人的杀气袭来,连忙矮身一躲,阙特勒一枪刺空,直插中了秦霄的大旗,“哧啦”一声,将那大旗撕得破了,再横扫一枪朝墨衣打去。墨衣被他拉了一下旗,有些失了重心已不好躲闪,只好勉强的横过枪来硬挡,不料阙特勒的力道实在太大,将她连人带旗打下马来!   阙特勒一提疆,那匹马就猛然朝墨衣踩去。墨衣一声惊呼,急一闪身,但还是迟了——一只马蹄,居然就踩上了她的右肩肩头——“咔嚓”一声脆响,墨衣惨叫一声,险些晕死过去,那面铁血大旗,却始终握在手上!   秦霄听到墨衣的惨叫,顿时一阵气血冲脑,十足地疯狂了!   “打我的女人!”   秦霄癫狂的大吼起来,那凤翅镏金铛着了千百斤的力气,横扫而去。阙特勒正准备再抬马蹄给墨衣一下,不料迎面一阵凶猛异常的罡风吹来,惊得大叫一声就朝后翻倒,从马背上落了下去,在地上打起滚来!   凤翅镏金铛!憎恨的凤翅镏金铛!疯狂的凤翅镏金铛!   那匹踢伤了墨衣的马,就这样被秦霄从两面前蹄之前到脑——生劈成两半,秦霄弯下腰来,一把将墨衣从地上提起坐到自己的马背上,墨衣忍着剧痛挺起旗帜。   黄龙负图秦字旗,再次飘扬起来!   虽然残破,虽然染尘,但仍旧气势如虹,杀气冲天旌旗指处,突厥人望风而败,望风逃遁,望风披靡!   秦霄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就要冲出血来,喉间也因为连声的大吼和沙尘的侵袭变得有些干硬了,但他的巨吼仍然不停——“阙特勒,纳命来!”   人如电,马如虹!   受伤的淡金马,就算是被血蒙住了一只眼睛,也与主人一样的愤怒如魔,疯狂的朝阙特勒奔去。   阙特勒心中大惊,连忙朝阵中躲去,扯了一个突厥战士下马,自己翻身骑了上去,挺枪又来迎战秦霄!   秦霄!疯狂的秦霄!不怕死的秦霄!   到了战场上,还有谁能在气势上压倒不怕死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化作魔神一般了的大唐战神——秦霄,突厥人眼中堪比宿世妖物“狼魔”的秦霄!   阙特勒感觉,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跟一个人在对战,而是一个妖怪!一个魔鬼!   他那浑身散发的杀气,已经宛如肉眼可见;他的眼睛,已经红如烈火;他疯狂飘舞的头发,就如同地狱的招命幡;就连他的马,也成了妖兽一般,毫不知死朝前猛冲而来。   阙特勒一咬牙,死命迎上去和秦霄对了一招,只感觉虎口一阵发疼,细看一眼,居然被震破血来。   秦霄扯破战旗一角将墨衣牢牢捆到自己身上,提马再次朝阙特勒冲杀而来。   阙特勒心中,居然头一次的升起了一股寒意——论武艺,论本事。我或许不比他差;但是这种舍我其谁不怕死的气势……他不怕死,我莫非也不想要命了么?   这一次。阙特勒没有去接秦霄的招式,而是抽身一闪,然后银枪拍马——“撤退!”   突厥长角吹起,准备撤兵!这一场人间地狱的屠戮,终于以突厥人的主动败退作为终结。   那面张狂嚣张之极的狼头狼旗,紧紧跟在阙特勒身后,朝前飞奔而去。突厥人顿时兵败如山倒,如同潮水一般的朝后退去。原本苦苦顶在最前方的李嗣业,此时终于扬眉吐气的大吼起来:“兄弟们,杀啊!别让突厥畜牲们逃了!”   万雷、程伯献也顿时精神大震,齐声大吼道:“兄弟们,杀光突厥奴!”   张仁愿大喜过望猛一击拳:“擂鼓!追击!”   随即疼得哇的一叫,手上又鲜血长流起来。   大军配备的三十六面大鼓,顿时震落星辰的敲响了!   大地在颤抖!朔风在颤抖!漫天的乌云在颤抖!突厥人的心胆在颤抖!   “杀啊!”   已经拼杀了二三个时辰的唐军,全身上下重新充满了力量,朝突厥人猛杀过去!   那一面残破的黄龙负图旗,始终飘扬在最前方,如同一枚夺命的箭矢,剿杀着每一个突厥人的生命和灵魂!那是一种精神与信念,是一种象征和图腾——我大唐军人的英烈之魂,从此威震漠北边陲!   反观突厥人,信心的崩塌,比生命的逝去更可怕!原本在他们心目中,宛如天神一般不可战胜的阙特勒,居然被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姓名的唐军将军击败——或者说,压倒。这对突厥人这种崇尚绝对武力的民族,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的信心和斗志,如同这戈壁滩上暴风中的沙尘,被袭卷得没了影踪。   方才还势均力敌的一场战斗,因为阙特勒的撤退,变得一边倒,转变成了一场末日的屠杀!   阙特勒拍马狂奔,心中又怒又羞,恨不能杀回去和秦霄再见个高低。但他明白,今晚这仗,自己已经是输了。首先就是移涅已经战死,而且鏖战下去,对突厥军队没有丝毫的好处。自己的身后,已经没有援军了,而唐军说不定还有人还支援——更何况,还有那个狼魔一样的唐军将军!   秦霄!他叫秦霄!阙特勒仿佛拿起一把锥子,在自己心中刻下了这两个字。——“杀死移涅,杀我师父,挑我耳环——秦霄,我一定饶不了你!”   秦霄的心里,也唯独只剩下一个‘恨’字了,那鼓鼓的怒气,在喉间形成了一咆哮一般的怒吼——“阙特勒,你给老子站住!”   那柄凤翅镏金铛,仿佛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兽,疯狂的撕裂着身边敢于阻挡的突厥人。   几个突厥人抖胆勒住马,朝一马突先的秦霄杀过来,秦霄一声撕裂般的大吼,左右一铛,顿时将三人连人带马砍作碎了,其他几人怪叫一声,仓皇逃命。秦霄也懒得去管这种虾兵蟹将,怒吼一声险些将那几人吓出尿来,猛夹马腹,宛如闪电一般朝前冲杀而去,喉中大吼道——“阙特勒,老子只要杀了阙特勒!其他的无名小卒,通通死开!”   墨衣牢牢贴在秦霄背后,手里死命的抱着那面帅旗,胸怀之间,仿佛就感觉到秦霄那颗强大无比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肩头和琵琶骨怕是都要碎了,全身上下,也有些疼得发起僵来。但这个时候,她浑身上下仿佛也充满了莫可名壮的力量,来自于那个男人身上的力量是那样的疯狂和霸道!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究竟有一颗怎样的心,那种气势那种势无匹敌的气势!   气壮山河,憾动戈壁,威震敌胆!   一万余突厥人在前奔逃,秦霄匹马当先,后面跟着二万余唐军——那情形看上去,两队人马之间,一骑马,一面旗——势如奔雷!   仿佛,秦霄就是凭着一己之力,在追击突厥大部!   冷箭,飞矢,一股脑儿袭来,如雨般密集。秦霄挥动凤翅镏金铛,连马儿也不让它受到一点伤害。淡金马,我最好的战友!受伤了又如何?一样能够玩命一般的追上突厥畜牲!   眼见着就要追上突厥人的部队,却唯独再瞧不见阙特勒。   身后一阵震天的鸣金之声传来,秦霄满腔怨怒的勒住马,淡金马人立而起,嘶声长啸。   “阙特勒!我一定饶不了你!” 第263章 红颜之伤   秦霄人马都喘着粗气,往回缓缓跑去。唐军的欢呼之声轰然响起,地动山摇!   秦霄回到阵营里,看到欢欣鼓舞的唐军,胸中的郁闷和火气总算是消停了一些,脸上扬起了一丝微笑。   唐军看到秦霄回来,又是一阵海呼山啸似的大喊,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秦将军,金甲战神!”   旁边的战士们也跟着一起大喊,瞬息间传遍二三万人,到最后成了海啸一般的狂呼——“秦将军,金甲战神!”   那种荡人心魄的豪情,让秦霄的心脏也一阵狂跳起来,扬起凤翅镏金铛,向唐军致敬!   大军如同潮水一般的从中间涌开一条道儿,张仁愿拍马上前到了秦霄身边,十足欣慰的说道:“好啊,秦老弟!这一仗,应该是近几十年来,我大唐对突厥人最大的胜利了!老夫有生之年,能亲身经历如此大捷,真是不枉此生!”   秦霄绷得紧紧的神经,已经渐渐的放松下来,舒缓了一下脸色,淡然说道:“大帅才是统帅全军的灵魂,秦霄只是个勇夫罢了,算不得有什么功劳。”正在这时,身后的墨衣终于支持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正吐到秦霄的铠甲护肩板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那一面帅旗,也摇摇欲坠。秦霄感觉身后一软肩头一凉,连忙回头一看——坏了,墨衣出事了!   那一马蹄,看来还将她震出了内伤!   张仁愿见状连忙道:“速速回营!”   秦霄咬着牙一点头,飞马朝营寨飞奔而去。   数万唐军的欢呼仍然不停,张仁愿看着秦霄的背影,担心的皱了一下眉头。一挥手:“鸣金收兵,大军回营!”   秦霄此时已经心如火燎,一边骑马狂奔,一边回手拍打着墨衣,大声叫道:“墨衣!墨衣!千万不能睡着,你听到了么?听到了没有?”   连喊了数十声,墨衣总算是悠悠的醒了过来,无力的答道:“没……我没有睡着……”   秦霄总算是安心了一些,猛拍马儿,飞速朝营寨里跑去。原本就负伤累极了的淡金马,口中已经吐出白沫来。但仍然玩命一般的朝前猛奔。   好不容易到了营寨前,淡金马终于支撑不住了,前蹄一失就扑倒下去。秦霄一声急呼,拿凤翅镏金铛在地上一撑,另一手护着墨衣,二人踉踉跄跄的落到地上。   “军医!”   秦霄大声喊道:“速传军医前来!”   后勤兵慌忙迎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去扶秦霄,将墨衣抬进了帅帐里,另外几人,去照看摔倒在地的马匹。   一股浓血从披散的头发上流了下来,蒙住秦霄的额头和双眼。秦霄双手一擦,大踏步的冲进了帅帐。看到墨衣正躺倒在卧榻上,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流,一双眼睛似闭非闭。原本娇好的面容,此时已经是惨若白纸,嘴角全是汩汩流出的鲜血。   秦霄心焦的跑到墨衣身边,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脸:“墨衣,墨衣!你醒过来。不要睡觉!”   一连打了数十巴掌,墨衣依旧是那副样子,只见到微闭的眼睑之下,那颗眼珠子在不停的转动。   秦霄吓坏了!——难道真的伤及了心脉?这就要……死人了?   想到此处,秦霄雷霆一般的大吼起来——“墨衣,你给老子醒来!”   正在此时,帅帐被人掠开,一个年纪轻轻的士卒挎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挥手让旁边的几人上去将秦霄拉开。那几个士卒犹豫了一阵,鼓起勇气上前:“大将军……军医来了,请大将军让一让,请军医看病!”秦霄仿佛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嚯的一下跳起来。转眼一看,身后有个斯文如秀才背着药箱的年轻人,于是冲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你——你就是军医?快给她看看!若是治不好她,我一刀就要砍了你!”   那个年轻的军医被吓得发了一阵瞢,随即又恢复了冷静,连声说道:“大将军,小人一定竭尽全力救治病人,请大将军稍安勿躁,快快放开我,不要耽误了诊病的时机!”   秦霄顿时回过神来,一把松开他,愕然的说道:“那……那你快开始。我们,都出去,出去!”“等一下,大将军。”那个军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秦霄:“这里是安神定志的药剂,我家祖传下来的密方配制。大将军请喝下,清心明志。”秦霄听到这些话,才发现自己似乎还一直沉浸在沙场的杀戮之中,心情暴躁之极,又因为墨衣的重伤,一时急得有些乱了神了。这时才有些醒过神来,于是长吁了一口手,接过军医手中的瓶子,拔开瓶盖一仰脖喝了下去。清洌而又淡香,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从干得快要冒烟了的喉咙缓缓流下,宛如一阵春风,轻抚到了干枯的草木之上。秦霄顿时感觉一阵清爽,舒畅无比。   其他的帐吏,都乖乖的走出了帅帐,在外面静静的候着。   军医自顾搬了张小凳子坐到墨衣身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气短,血虚,翻白眼,抽搐,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心脉受损。”   说罢伸手就去解墨衣的铠甲。   秦霄一皱眉头:“我来!”   军医执拗而又大胆的一把挡住秦霄:“医者父母心,在我的面前,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大将军,请勿要担心。只有解了她的衣甲,我才能给她扎针炙,先封住心脉,止住剧痛,才好下药。”   “哦……”   秦霄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军医,赞许的点点头:“那你来。”   那个军医十足娴熟的解开墨衣身上的银甲,入眼见到她身上穿的一套特种营软甲。淡然说道:“幸得有这样的宝贝护身。不然,那一马蹄下去,好歹能将她活活踩死了——咦呀,这件衣物,如何解开?”   秦霄上前,摸到墨衣的领口,扯着拉链一拉而下,或许是牵动了墨衣的伤口,昏迷之中,她一声呻吟。就皱起了眉头。   军医丝毫没有被奇怪的‘拉链’所吸引,只是一眼盯着墨衣还穿着一件丝缕的衣的肩头,一双白晰的手,就老道的抚了上去,皱眉说道:“右肩肩头脱舀,琵琶骨碎裂……震伤了心脏。大将军,请你帮我将她扶起来,后背掠空,我要扎针了。”   说罢就打开药箱,取出一包银针。   秦霄将墨衣轻轻的扶了起来,将她身上的铠甲、软甲都卸了去。只剩下一件内衣,然后将后背掠了起来。军医双目炯炯,双手迅捷而飞快的连扎了七针下去。墨衣一仰头,吐出一口墨黑的色迹。然后军医又在她头顶、面部以及受伤的肩甲附近连扎了数针。   墨衣面上的痛楚之色,明显的化去了不少,秦霄终于暗自大吁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军医拔去银针,托在墨衣的断骨之处。‘咔咔’作响的揉捏了好一阵,然后自己也擦着额头的冷汗,长吁一口气:“还好碎得不厉害,脱舀和断骨的地方,都已经接好了。然后敷上我这种药,就能痊愈。只是受了些许内伤,还要多服些药物。仔细调养,不然容易留下后症。”   秦霄将墨衣缓缓的扶倒躺了下来,军医上前,拿一个软皮膜子上面涂满了漆黑带着一些淡香味的药膏,将墨衣的肩头全部缚了起来,然后细细的包扎好了,替她盖好被子。又坐到桌边开始写方子。   秦霄一直看着他忙碌,等他搁下笔,才问道:“我看你的手法,怎的如此熟悉?你姓什名谁?”   年轻而瘦弱的军医淡然一笑,对秦霄抱手一拳:“大将军,小人刘迪,外公姓钟,讳衍,目前正在大将军府上。”   “哦?”   泰霄感觉挺意外,失声一笑:“你居然是钟老先生的外孙?怪不得我见你手法跟他如此相同!”   刘迪笑道:“外公没有儿子,我母亲又不喜欢习医术,所以,打从三四岁起,外公就天天手把手的教我学医。三年前我入伍充军,到了左威卫当军医。”   “原来如此!”   秦霄哈哈大笑:“看来还真是有缘啊——受伤的墨衣姑娘,我可就交给你了!”   刘迪正色一抱拳:“大将军,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放着是一般的士兵,我刘迪也从来都是尽心尽职去医治的。更何况大将军是我家中恩人?我这里已经写下了方子,稍后我亲自去配药煎煮,保证三个月之内,墨衣姑娘就能够完好如初!”   “哦,那就好……”   秦霄总算是放了心。对于钟衍,他是极为熟悉的。老头子的一身医术,当真是有些精妙出凡,在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下,特种营的人训练后受的伤,都极快的恢复过来,而且都不留什么后遗症。李仙惠和上官婉儿怀孕的时候,喝了老头子配的安胎药,也没有像一般的孕妇那样心情暴躁不安。要知道,在古代的时候,流产、婴儿夭折,那可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有老头子照看着,那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刘迪是他嫡传的外孙,本事应该差不了。而且看他的手法,的确是个出色的中医。   秦霄走到墨衣床边,细看了她几眼,额头上的冷汗不流了,眼珠子也没有再大肆转动,呼吸平和,沉沉的睡了过去。刘迪上来把了把脉,点头说道:“墨衣姑娘是习武之人,体质比一般的男人都要好,而且筋骨心脉也要强许多。现在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马上去配药煎汤来,给她服下,确保万无一失。”   “嗯,去吧。”   秦霄感激的对刘迪点头:“有劳你了。”   刘迪淡然一笑,背起药箱朝外走:“大将军若是累了,就请睡上一觉。一觉醒来,或许就能跟墨衣姑娘说话了。”   “哦,好。”   秦霄随口的应了一句,一直牢牢的盯着墨衣。可是经刘迪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有些困了,不自觉的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顿时,一股浓浓的倦意袭转而来。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最近几天,根本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昨天到现在,还接连打了两个恶仗。于是走到帅帐之后的卧室里,一翻身侧在了床榻上。   不到五秒种,轰隆隆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刘迪对帐外的中军护卫们说道:“大将军累坏了,现在睡觉。天大的事情都不要去惊动他,知道么?还有,赶紧进去给他盖好被子,衣甲鞋袜也不用去掉了。”   两个帐吏跑了进去,轻手轻脚的替秦霄盖好棉被,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梦境之中,秦霄仿佛又到了江南。纷飞的白雪之下,银装朔裹的楚仙山庄大厅前,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各抱着一个婴儿,对着他温柔的笑……转眼之间,又到了血肉飞扬的战场,墨衣坚决而悲壮的神情,那张秀丽而坚毅的脸庞,时时在面前飞舞。残脚断骸,金戈铁马,狼一般的突厥人,气吞万里如虎的唐军……   悠悠醒来的时候,秦霄一阵失神的恍惚,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看到了军帐屋顶和自己的凤翅镏金铛,被擦得铮亮的插在兵器架上,帐外传来一声声齐声的呼喊,是唐军在进行操练。这时,才算是回过神来。   看一眼自己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自己浑身上下正散发出一股血腥的汗臭。不由得苦笑一声掀开了被子,感觉自己的头发变成了一根根的棒锤一般,张扬的竖起——上面的血迹,全都干涸了。   秦霄甩掉身上披风战袍扔到一边,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精神抖擞,只是饿得有些发慌了。刚刚走到前面帅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不由得一阵饥肠辘辘。转眼朝墨衣睡榻上看了一眼,被褥折得整齐,人已经不见了。   秦霄正准备出帐找人问话,一个大胖子就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盛着一大碗米饭,和一整只热气腾腾的蒸鸡:“大将军,您醒啦——快吃饭。您都睡了一天一夜,肯定饿坏了吧?这是小人照着江南的口味做的米粉和坛子鸡,看合您胃口不?” 第264章 朔方大计   秦霄不禁有些呆住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是啊!”   送饭的大胖子呵呵的笑道:“大将军怕是累得不行了。快吃饭吧,热着呢!”   秦霄看了一眼米饭和蒸鸡,不由得一阵食指大动,就有了口水,坐到帅桌边拿过饭食,对大胖子说道:“你还真是挺有心的,知道我习惯江南的饭食。哦,那个在帅帐里养伤的姑娘呢?”   大胖子连声道:“大将军是说,那个叫墨衣的巾帼英雄啊?刚刚我看到她出去了。”秦霄一笑:“巾帼英雄?”   看来墨衣已经能够下床走路,应该是没有大碍了。秦霄算是放下心来。   “可不是嘛!”   大胖子呵呵的笑道:“前一场打突厥先锋的时候,她杀的突厥人,可不比哪个上阵的将士们少;这一次,又因为誓死护卫帅旗受了伤,全军上下的弟兄们都对她敬仰不已呢!”   “哈哈!”   秦霄大笑起来,喝了一口鸡汤,从嘴到胃的香甜嫩滑,不由得大赞道:“味道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是厨子么?”   “是啊!小人名叫黄冲,兄弟们都叫我黄胖子。”   黄胖子一脸憨厚的傻笑:“小人本是张大帅的厨子,江南人士,于是做得一手江南好菜。大帅将我差了过来,以后都服侍大将军,专为大将军做饭菜。”秦霄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帅的伤要紧么?”   黄胖子呵呵的笑:“刘迪去给大帅看过了,说是伤了骨,没有坏到筋,残不了,休养一些日子就会好。”   正说着,刘迪背着大药箱进来了,冲着秦霄一抱拳:“大将军既然在用膳,那小人稍后再来。”   秦霄嘴里咬着一只鸡腿冲他招手:“来来,无妨,这边坐下。黄冲,你也别站着。”   二人都听话的坐到一边微垂着头,回避着不看秦霄吃东西。秦霄实在是饿得坏了,一阵风卷残云般的饕餮大嚼,将一大碗米饭和整只蒸鸡都吃下了肚子,连汤都没剩一滴。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摸着肚子:“爽了!”   刘迪这才站起身来,脸上笑容淡淡:“大将军,我是来给墨衣姑娘换药的。”   “哦,她刚才自己走出去了。”   秦霄眨了几下眼睛看着刘迪:“你昨天给我喝的药,是安眠药剂吧?”   “不错。”   刘迪微笑道:“昨日大将军劳累过度,心火、肝火都太旺,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烧烤一般。如果不尽快静下心来,是很伤身的。所以,小人斗胆给大将军喝了这一剂安眠定志的药。一来入睡,二来去火。只不过,大将军太过于心急,没等我说话就一口气喝光了。本来那一瓶是能够分三次喝的,每喝一次都能安睡一夜,专为受伤的士卒准备的。大将军一口气喝干了,于是就……”   “哈哈!”   秦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念一想说道:“我这睡一觉是舒坦了,可是有一帮人却被害惨了。”   刘迪疑惑不解:“谁?”   黄胖子上来收拾碗筷,郭子仪就进了帐。看到秦霄,脸上笑意浓浓:“大将军,您睡醒啦!你若是再不醒,特种营的兄弟们就要在大戈壁上再睡一晚了。”   “啊哈哈!”   秦霄大笑起来:“子仪,你快点传令过去,将他们叫回来。”   刘迪不禁心中暗自动容:原来,特种营的人只听秦霄一个人的指令。记得给张仁愿看病的时候,他曾下过令叫那些人回来的,没想到还在大戈壁上……   秦霄站起身来,满足的咂着嘴,拍着黄胖子的肩膀说道:“做的菜味道不错。不过,以后不要经常弄这样的小灶,我和将士们一起吃大锅饭就行了。还有,墨衣姑娘是伤号,有好吃的先给她吧。”   “哎,小人知道了。”   黄胖子笑眯眯的哈着腰:“中午的时候,已经给墨衣姑娘做过药膳吃了,也是蒸的一只鸡,到了刚才晚上才吃完。大将军忙着,小人告辞了。”秦霄弹着额头高翘起的头发,皱着眉头想道:好歹也该洗个澡了……这墨衣,还负着伤呢,跑哪里去了?   刘迪自顾走到一张案桌边,拿出一张薄皮在上面涂着药,一板银针也拿了出来,准备得妥妥当当了,就坐在那里等墨衣回来。   秦霄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帅桌上的文案,是范式德统计出的上一场战斗伤亡情况。突厥人的五千人奇袭队,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被全部歼灭了;移涅部的一万五千木昆十姓兵马主力,损失近七成,被杀死一万人;连后面阙特勒带来的三万狼骑,也战死万余人,尤其是在被追击的时候,自相践踏都死了不少。总计这一次战斗,突厥精部的部队木昆十姓兵马和狼骑师,被歼灭了二万余人!而唐军的损失,贺兰山中几乎是零伤亡,只有百余人受了轻伤,战死十余人,重伤十余人。毕竟在那种地形之下战斗,围歼与被围歼,区别太大了!正面战场之上,左威卫先前派出的李嗣业和万雷统领的一万步兵,损失比较重一点,减员三千余人;后援跟上的骑、步兵,伤亡还不到一千;张仁愿的右威卫共计派出了一万五千人,减员五千左右。   总计这场战役,包括之前的先锋游骑,朔方军共计歼灭了突厥精锐部队三万人,唐军减员万余人,但其中还有四千左右是重伤而非战死。   这真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秦霄正看得起劲的时候,帐外听到墨衣的声音:“对,这边,往这里抬过来,小心一点。”   秦霄心中生疑正准备出去看看,门帐就被掀起了,墨衣的穿着习惯的墨袍胡服。对秦霄婉尔一笑:“大将军醒了?快来沐浴!”   往她身后一看,两个火头军正扛着一个大木桶进来。秦霄不由得一笑:“你刚醒来,就去找人给我安排洗澡了?”   墨衣微笑着,脸上比之当初受伤的时候已有了一丝红晕:“对呀……你就是睡在帅帐里间,也能被人闻到身上的血腥味和汗臭……”   “哦?哈哈!”   看到墨衣安然无恙,秦霄总算是放下心来,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招呼那两个火头军将木桶扛到了后帐,然后就有一排儿火头军提着水桶,将澡桶灌得满满的,全是热气腾腾的热水。   闲人退去后。秦霄对帐外的人叮嘱了两句,任何人不得打扰。于是就差墨衣去换药,自己跳进了澡桶里,无比舒畅地泡起澡来。虽然比不上家里的大浴池舒服,但也让秦霄全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洗了个干净。   整好衣甲再回前帐的时候,刘迪已经走了,墨衣一只手臂正在帮秦霄整理帅桌上的文案纸笔。秦霄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墨衣,歇歇。都负伤了,别做这些事情。你现在可是英雄人物了,我哪敢再这么驱使你?”   墨衣咯咯的笑起来:“我哪里比得上秦大将军英雄,你现在可是大唐的‘金甲战神’啦!——哦,张大帅派的使者,正在外帐候着。”   “哦?”   秦霄拿块毛巾将头发擦得干了束起来,总算是恢复到了之前的仪表。墨衣替他拿来金盔:“战场上找到的,已经找匠人修好了。”   墨衣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眷恋。能够同时看到秦霄在战场上的疯狂霸道和平时的俊雅威仪,墨衣感觉很是满足。   秦霄接过头盔戴上,对着墨衣温柔的笑:“你多歇一会儿,我该去见见张大帅了。”   墨衣点头浅笑。秦霄大步跨出帅帐,和那个信使略说了两句,让他领着去了张仁愿大营。   在左卫威营寨的左面,就地设立着右威卫帐寨。秦霄一路过去,所有的士卒都对他投来无比信任与仰慕的眼神。还有人远远的喊“金甲战神”!   张仁愿受伤的手缚着药,打了一个绷带吊在脖子上,正坐在案桌前看地图。秦霄进来,张仁愿朗声大笑:“哈哈,我们的金甲战神来了,快请坐。”   秦霄也哈哈大笑:“大帅就别取笑了——大帅的伤不要紧吧?”   “唔,些许小伤罢了,不碍事。”   张仁愿招呼秦霄到帅桌边坐下来,指着地图说道:“正好有点事情想找你商议,你先看看这一片的地图。”   秦霄略看了几眼,正是唐休璟绘制的行军图,张仁愿指的地方,正是目前两军驻扎的营寨和贺兰山一带。秦霄说道:“前两日我也一直在研究地图,这一块地方的地形,差不多都牢记在心了。大帅有什么设计和打算?”   张仁愿略皱眉头,掳着长须说道:“其实老夫,是想要从根本上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数十年来,我大唐,包括大周,在面对突厥的时候,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秦老弟你看过地图,有什么好的设想没有?”   秦霄不由得笑起来:“大帅,看来我们还真是臭味相投啊!不瞒你说,我这些日子,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而且,参照地图上所标志的地形,我觉得,大唐完全可以将防线前推三百余里,将大军屯到黄河以北!”   “啊?哈哈哈!”   张仁愿痛快的大笑起来:“秦老弟,我们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老夫一直在思量着这件事情,没想到你也在思考,真是太好了!这些年来,我大唐在西北面对突厥的时候,都在灵武一线大肆布兵,拒守黄河之南。所费的军力十分庞大,却又不能有效的遏制突厥人。就灵武之地,几年之内就被突厥人攻下数次,损失极其惨重。究其原因,就是不得地利。如果将防线推到黄河以北,那就大不相同了。老夫打算在黄河以北的丰州到阴山一带,筑起三座大城,名曰‘受降城’中间再筑他一两千烽火台。这几处地方,全是险要宜守难攻,可以说是扼住了突厥人南下的咽喉!这样一来,我大唐西北疆域向北拓展三百余里,而且制其险要的防守,也随时能够进攻,完全化被动为主动。这一举措如若成功,将是福泽后世的大事呀!”   “我完全赞同!”   秦霄爽朗笑道:“为防突厥人,我大唐在西北一带可谓是吃力不讨好,费尽人力物力无数,还一直都没有有效的方法。如今这一招变被动为主动,实在是一个好办法!”   “嗯!——”   张仁愿欣慰的点头:“也幸得有这次的灵武大捷将突厥人打得痛了,老夫才敢做这样的设想呀!今日特种营连连回报,说阙特勒带着残部,已经逃过黄河回突厥漠北去了。黄河之北有一处地方叫做拂云祠,突厥人每次进军那会在那里祷告天地,以求神灵保佑。老夫就打算把那个鬼地方拆作平地,筑起中受降城,狠狠的抽突厥人一个耳光子!另外的东、西受降城,分别在丰州和阴山山脚,左右相距分别四百余里,中间筑起烽火台。只要突厥人敢来,三城兵马足以抵御!”   “嗯,挺好。”   秦霄点头说道:“只是,这样浩大的工程,必须请得朝廷同意吧?毕竟事关州县格局和边关重大防务。”   “不错,是要请得朝廷同意。”   张仁愿微皱起眉头:“老夫打算,将这次灵武大捷的战报,和建筑受降城的请求一起上表。但愿皇帝看到捷报一时开心,能够同意我的请求。只不过,现在的朝廷……哎!难说啊!”   秦霄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我可以给李隆基和李重俊各写一封信送过去。请太子出面斡旋,另外再搬出太平公主和相王来凑成此事,或许希望会大一些。”   “哈哈,好!”   张仁愿大笑:“我就说嘛,秦老弟真是我朔方军的福将!有你支招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你即刻修书,我派人送过去!”   秦霄笑了笑,就地拿起笔墨写下了两封信,请两位王侯帮忙,然后将信封得好了,交给张仁愿。   张仁愿满足的笑了起来,一手拍上秦霄的肩头:“秦老弟,老夫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帮忙,大唐有你这样的好将军,真是上天的恩赐啊!” 第265章 饮马黄河   四个月后,时已盛夏。大戈壁滩上,也有了灌木绿影,草长鹰飞。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天气很凉爽。烈日躲进了重云,气候怡人。傍晚时分,西边被夕阳镀起了光芒金边,南风吹起,送来了中原温和熟悉的气息。   秦霄主持了一天左威卫大军的训练,这时候总算是的了空闲,背上弓箭骑上马儿,开始享受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打猎!   军中的生活过的最是充实,也最是无聊。现在秦霄唯一的消遣,就是打猎了。骑着伤愈了的淡金马,追逐野兔羚羊,有时还能遇上一两匹凶狠的野狼。拉弓满月一箭下去,晚上就能和墨衣、郭子仪等人享受一顿完美晚餐。黄胖子的手艺不是盖的,随便一样东西到了他手上,也能调出好滋味来,更何况是这样的野味了。一个月的之前,在军医刘迪的细心照料之下,一个完完整整的墨衣又出现在了秦霄眼前,似乎跟当初比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同。唯一有点差异的,就是墨衣不用在军帐里藏头露尾了,而是大摇大摆的陪伴在秦霄左右。在战场上能有那样的表现,她已经得到了所有将领和士兵们的认可,把她当成了伙伴,十分的尊重。   今天墨衣也毫不例外的骑上了雪花马陪着秦霄一起出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另外两人,就是郭子仪和刑长风,也各自背上了一口弓。   秦霄眼尖,一眼瞅到前面草丛中有只野兔,一拍马就冲了过去,拈弓搭箭。弦响飞矢,顿时将一只野兔钉穿到了地上。秦霄纵马过去一弯腰拾了起来,朝后面的三人摇手:“喂,晚上有好吃的喽!”   墨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整整一百只了。”   刑长风微笑:“墨衣妹子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敢情大将军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你都挂在心上了呵。”   墨衣微微红了一下脸:“你别胡说……是大将军自己说的。现在算起来,大将军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他说了要打一百只野兔。取他们的耳皮给孩子们做小皮袄,将来做见面礼的。现在这不刚好,一百只了。”   三人拍马跟上了秦霄,郭子仪抖出一个袋子将野兔装了进去,瞅了一眼欢喜道:“这兔子可真是肥,哎呀,要是能有狼啊狐狸什么的就好了,拿他们的皮来给师娘们多做几件围脖儿和斗篷披风,给师弟师妹门做叠褥襁褓,天冷下雪的时候套在身上、铺在床上多暖和呀!”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眼前仿佛就看到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的情形,不禁微叹一口气说道:“张大帅请求北筑受降城的上表已经发出去四个月了,按理说也是时间走了一个来回。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若是朝廷还一味的要朔方军守在灵武,那我们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了。”   郭子仪接道:“我倒是担心了。万一韦后和武三思那些人,担心张大帅和大将军功劳太高给他们构成威胁。从中作梗就不好办了。”   “可不是么!”   秦霄虚拉了一下弓弦,有些郁闷的凝眉沉思道:“其实历朝历代以来,我中原大国常常都是内乱闹起来,才被外邦有机可趁。晋朝的时候五胡乱华,不就是因为三国时期的百年纷乱,中原自己打的元气大伤了么?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但又党争门阀斗的厉害,朝中妖人作横。若不是这样,突厥、吐蕃那些异蛮,哪里会有那么嚣张?换做数十年前太宗的时候,那是何等的豪情大气,挥戈北指,李靖拿下突厥牙帐……其实以现在大唐的国力、军力,也不是办不到。关键就是,我们的朝廷上自己人不争气,非要窝里斗,只顾着自己的眼前的利益。”   四人骑着马儿,且走且聊,渐渐的离军营稍远了,回头看去,左威卫大营也已经看不太清楚。   天色渐暗,秦霄勒住马儿问郭子仪:“有多少收成了?”   “四只兔子,一只獐子。”   “行了,回去吧!”   秦霄调转马头,四人一起朝回走。   郭子仪说道:“这三个月来,突厥人居然没有半点消息。莫不是被打的残了,一时喘不过气来?”   “没那么容易打残吧。”   秦霄牵了牵嘴角,淡然说道:“突厥人的骨子里,都是野性与张狂的,跟狼一样。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放弃搏斗。而且突厥汗国的军力不俗,默嘴手下少说也还有十几万精锐大军。我估计,他们在筹划一些大的动作。”   刑长风忙道:“要不要我带兄弟们,到黄河之北去探探消息?”   “先不忙吧,等朝廷的消息来了再说。”   秦霄说道:“从这里到黄河就有三百里,过河之后还要横渡阴山才好探到消息,往来路途太过遥远了,兄弟们的消息不好递过来。再说了,如果朝廷不同意北筑受降城,那我们也就只好窝囊的守在灵武,不用干什么大事了。”   就在这时,前方一骑踏着烟尘跑来,跑的近了才看清,是左威卫长史范式德。范式德一脸喜色,朝秦霄抱拳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朝廷来下旨了!”   “好,终于来了!”   秦霄欢喜道:“范先生可知道,旨意是怎么样的?”   范式德忙道:“虽然老朽没有看到圣旨,但从张大帅和天使的口气里可以听出,应该是好事!”   “好,回去!”   秦霄一拍马,朝前飞奔而去,直到军寨大营,然后跑到了右威卫张仁愿的大寨里。   中军帐中,张仁愿端坐在那里等着秦霄,旁边就是几个太监和千牛卫。张仁愿手骨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用出很大力道,但也没了大碍。欢喜接到秦霄对他说道:“秦老弟,就等着你来了一起接旨——贵使,请宣旨吧!”   秦霄和张仁愿拜倒接旨,掌旨太监宣道:“爱卿张仁愿与秦霄,率军大破突厥,奏灵武大捷,朕心甚慰!特令嘉奖如下:张仁愿,授兵部尚书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韩国公;秦霄,授兵部侍郎,加封食邑三百户。望二位爱卿多斩敌首,为国立功,扬我大唐军威于边朔。凡朔方军七品以上官秩者,加半年俸禄;其他将士,加二月饷银。另,张爱卿所奏北筑受降城一事,朕思之再三,认为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一一准奏。并赐张爱卿尚方宝剑与特较令符。凡我大唐陇右州县,皆可驱使行令,提供徭役、物资与军需,有违令者,有如抗旨,可先斩后奏。钦此!”   张仁愿和秦霄都大喜过望,没想到一向懦弱糊涂的李显,这次居然这么英明果断,完全同意了张仁愿的请求,还大开方便之门!   至于那些什么虚荣的头衔,秦霄是满不在乎了。张仁愿被授兵部尚书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说,只要回朝,那就是兵部尚书和宰相。自己呢,恢复了兵部侍郎头衔重回三省六部;加了一些食邑,只能算是为子孙后代谋了一点福利。加上之前封的一百户食邑,自己现在已经是四百大户食邑的侯爵了。   送走了使者,秦霄和张仁愿二人就忍不住一阵舒畅的大笑起来。秦霄说道:“大帅,实不相瞒,这些日子以来,日子拖的越长,我这心里越犯嘀咕,生怕这事批不下来。没想到,皇帝陛下这次居然这么英明神武,哈哈。陛下登基后,除了大赦天下搞了几次,还没弄出什么出彩的成绩来。唯独这次北筑受降城,算是陛下能在青史上留下一笔的功业了。”   张仁愿点头道:“是啊!事不宜迟,你我来计议一下,具体该怎么办。首先就是要弄清突厥人的动向,确保筑城的时候不受到攻击,工事万无一失的进行下去。秦老弟,这件差事,那是非你莫属了!”   “大帅放心吧!”   秦霄拍着胸脯:“左威卫这些日子操练休养下来,可谓是兵强马壮,正是用武的时候。我带兵渡河,先行开道,巡哨河北,确保筑城期间万无一失!”   “嗯,有你这句话,老夫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的放心。”   张仁愿宽慰的笑道:“你我二人,一老一少现在分个工。看下地图,这里……诺真水,看到没有?秦老弟带上左威卫,当一回朔方军前锋游弋使,在这里驻扎巡警。突厥人要来闹事,这里是必经之路,以你现在在军中的威望,和上次在突厥人心中留下的印象,我相信他们都不敢前来寻衅了。老夫就领着右威卫和民夫徭役,在黄河以北八百里防线上,筑建受降城搭建烽火台!”   “行,就这么定了!”   秦霄一击掌,感觉浑身骨头发痒:“说实话,我倒还真想那厥特勒再来挑衅一回,跟我狠狠的干一架分个高低!”   张仁愿哈哈大笑:“秦老弟,厥特勒当初可是被传的邪乎邪乎的,甚至有人说他是金刚下凡,三头六臂,没想到一遇到老弟,就变成了夹着尾巴的土狗,哈哈!你们都还年轻,肯定还会在疆场上相遇的。我们这些老骨头,可是拼不过你们年轻人喽!”   “哈哈,大帅若是年轻个二三十岁,我和厥特勒加起来都不是你对手了!”   秦霄心情一好,就狠狠的拍了一下张仁愿的马屁,然后说道:“稍后我就差刑长风带那些兄弟们出去,到阴山之北探探消息,看看突厥人到底在干什么。大帅自行做准备,我明天先率左威卫渡河,在前清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大帅护航!”   张仁愿郎声大笑,一把拍上秦霄的肩头:“老弟,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就是三五个年轻的张仁愿合在一起,也未必就能打的过现在的秦霄——你我就这么商议定了吧,明天你先出发,我略做准备,征集一些附近州县的徭役民夫后,大概三五天就能出发。”   秦霄出了帅帐,走出没几步,那个宣旨的太监走到秦霄面前长揖一礼:“大将军,临行之时,楚王殿下让我捎一句话来。”   “哦?”   秦霄疑惑道:“捎什么话来了?”   那个太监笑着说道:“楚王殿下说‘转告秦大将军,说本王既当爹,也当干爹了。一个干儿子,一个干女儿,都取了好名儿。’”秦霄顿时心头一阵大喜,就差跳了起来,朝前快步走去,挥舞着拳头:“哦耶!生了!生了!”   墨衣等人接到秦霄,看到他欣喜若狂的不停喊着“生了”,都明白过来肯定是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生下了麟儿,纷纷上前来道喜。   秦霄喜不自胜的跳着喊道:“老子当爹啦!——墨衣,快,将我打的兔子皮和狼皮送去给工匠,让他多做几件孩童皮裘和披风围脖,哈哈。回家后我要拿去做见面礼的!”   墨衣欢喜的点头,这就出去了。刑长风和郭子仪跟着秦霄大笑,恭贺道:“恭喜大将军,喜得后嗣和千金!”   秦霄不停的搓着手,“恨不能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江南,抱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狂亲一阵。从离开江南到现在,都过了大半年了,对家的思念还真是与日俱增。哎呀,我那宝贝儿子和女儿,什么时候会学会叫爹呢?”   欢喜了一阵,秦霄将刑长风拉了过来,对他说道:“皇帝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同意北筑受降城。明天我就率领左威卫上前清道。你带着兄弟们先走一步在前探探消息,翻过阴山去弄清楚突厥人的动向。”   刑长风正色一抱拳:“大将军放心。包在长风和兄弟们身上!”   秦霄拍着刑长风的肩头:“长风,其实这次灵武大捷,你和特种营的兄弟们才是当记首功的大功臣。若不是有你提供的最新最准的突厥大军的消息,又将他们捅成瞎眼狼,这仗打起来肯定要困难许多。回朝之后,我会禀明朝廷为你们请功的,让你们这些幕后英雄,得到应有的表彰。”   刑长风微微的笑了笑:“大将军,我们这些兄弟跟着大将军,求的不是虚名利禄,而是一个实在。有布受有表彰,都不重要了,能和大将军同生共死的并肩作战一场,已是莫大的殊荣。长风现在去稍做准备,稍后就带着兄弟们出发。”   秦霄欣慰的点头,伸出一只手来,刑长风一掌握上去:“好兄弟,辛苦你了!保重!”   刑长风自信满满的点头说道:“大将军放心!长风去也!”   秦霄看着刑长风的背影,腰挎名剑纯均,背上背着一柄特种长刀。这个汉子,现在已经是刀剑双绝,浑身侠气凛然,一个不折不扣的特种营大教头。有他办事,秦霄真是放一万个心。   郭子仪替秦霄倒了一杯茶,欢喜说道:“大将军,朝廷终于准啦,这些日子以来,真是等的有够窝心!师娘们都生了哦,也不知道是儿子大,还是女儿大,呵呵,回去以后,肯定都能叫爹爹了,子仪也多了一对好弟妹。”   秦霄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说道:“子仪,上次你跟着我上了西北,耽误了你应武举,真是遗憾了!明年的武举比试,一定要让你参加,好歹夺个武状元回来。我们师徒二人,都当上武状元,多气派呀!”   郭子仪嘿嘿的笑了起来:“听说今年的武举,全是水分做假了。兵部没了唐休堤,由韦家的人操持着,尽乱点一些自己的亲信门生名列三甲,现在这种武状元不当也罢。要当么,就当实至名归的。哪年朝廷的武举恢复正常了,子仪就去应举,一定不让师父失望!”   第二天清晨,左威卫大军集结完毕,拔寨而起,向北方大戈壁挺进。   帅旗使罗羽枫也恢复了健康,无比自豪的掣着帅旗跟在秦霄身边,黄龙负图的秦字大旗,飘扬在那一片屠杀过突厥人的大戈壁上。   烈日当空,黄沙滚滚,三万多名久经沙场考验的将士,全然无畏的快速向黄河推进。刑长风连连派人回报军情,加上斥候打探的消息,整个大戈壁到黄河沿岸,连一个突厥人的影子也没有。左威卫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黄河边,看到奔腾东逝的黄河之水。   秦霄带着李向导,找了几处地势适宜之处,下令搭起八座大浮桥。左威卫的将士们干劲冲天,马上动手准备。数万人一起开动,黄河南岸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秦霄骑在马上,远眺河岸之北。裹着湿气的河风吹来,一股豪情洋溢在心头。   昨天踏破贺兰山阙,今日挥兵饮马黄河。男人能活到这份上,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朝中的那些王公大臣们,真该到这种地方来看看。只有亲眼看到了边疆将士们的热血和辛劳,你们才会明白,军人,才是国家的脊梁!   一阵阵呐喊声中,三万好男儿,在正值汛期磅礴汹涌的黄河上,鬼斧神工一般的搭建起了八座大浮桥。   大唐西北军事最具有战略意义的北筑受降城大计,迈出了第一步! 第266章 狂妄的狼魔   八座大浮桥,东西跨地数里。一时间,数万人马同时渡河。黄河奔腾,人喊马嘶;东风鼓鼓,号角铮鸣。   秦霄牵着马过了河,立于北岸看着大军有条不紊的渡河。奔腾的黄河之水,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污染。现在正当汛期,如此的怒号汹涌,说不定就能在中下游堤岸浅薄处引起洪涝。现在这时候,黄河泛滥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也只要是军队开了过来,就没有摆不平的时候。如此狂放的大河之上,短短的几天之内也凭空的架起了八座大浮桥。人定胜天哪!   骑兵先行过了河,就在北岸集结好了阵形,开始巡视,由李嗣业和万雷继续负责后续部队和辎重的渡河。秦霄亲自率领着骑兵,在沿河一带逡巡哨警,提防突厥人的突袭。   秦霄凭高而望,黄河之北的这一片地方,地势复杂,除了渡河之处的险要和山川峻地,多的是一片望无涯际的草原平地,还真是一块牧马的好地方。阴山之南,历来突厥人喜欢到这里来牧马。如今这样的季节,正是他们将牛羊马匹养作肥壮的时光。秦霄留了副将领着一支骑兵继续在此巡视,自己提着一队人马,朝东开去。他想亲自看一眼,是不是真的有突厥人在此牧马。   深入东北之地约四十余里,果然看到了一片肥绿的草场,大片的牛羊马匹正在这里放牧。秦霄手下带着二千骑兵,将草原踩得震震作响,吓得那些突厥牧民们急忙赶着马儿就往回跑,好些连毡帐都还没来得及收。   秦霄看着这些人冷冷的笑着,心里暗自想道:我还只是过来看看,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子。你们的突厥军队,把我大唐的百姓当成牛羊来宰割又当如何?今天来没别的什么意思,阴山之南,从此是我秦霄罩的地盘了,是大唐的管制之区。突厥人?乖乖的滚回漠北去!不服气的,点起兵马,手底下见真章!   同来的范式德颇有些担忧的说道:“大将军,我军势单力薄,若是这时候有一支突厥大军袭来,如何是好?”   “大军是肯定没有的,最多小股的护牧游骑。”   秦霄看着远处仓皇逃窜的突厥百姓,冷峻笑道:“突厥默啜,领着大军去欺掠平定突骑施(西突厥的部落)了,已出发一个多月。这是邢长风昨天半夜派人递来的消息。看来这一次,默啜是准备完全平息内患然后跟我大唐干一场大的。好啊,我是求之不得!这些百姓,我今天就人道一点放过他们,让他们回国报信去。说我大唐已经跨过黄河。在等着他默啜了!”   郭子仪不由得笑道:“大将军毁了默啜三万精锐大军,还斩了他一个儿子,居然还能沉住气不来报仇。看来这个默啜,还不是冲动无能之辈,挺有城府见地。”   “的确是有点能耐。”   秦霄也不由得赞道:“以突厥人的本性来说,王子被杀,这股怨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默啜这几个月来却一直隐忍不发,看来还真的是有‘卧薪尝胆’的架式。突厥有个军师般的人物叫墩欲谷,据说就是突厥的诸葛亮。我估计老头子现在肯定还没有死,一直在为默啜支招儿。这几年里,中原政局动荡,默啜或战或和,从中原捞走了不少的好处。那外交的手段,着实高明。要不是有墩欲谷这样的高人指点,突厥人哪里会有那么聪明。”   郭子仪不由得笑了起来:“大将军,这突厥人当中,还真的是能人辈出呀!文有傲欲谷,武有阙特勒,全都配得上当大将军的对手。”   “哈哈,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我只是张大帅帐下的一个将军,又不是统帅朔方全局的统帅。要说斗勇,我倒是可以身先士卒和阙特勒斗上一斗。这斗智嘛,基本是张仁愿拿主意。不说了,继续向前挺进,横跨这片大草原,到前面跨过牛头那山。就是大元帅给我们指定的屯兵之地——诺真水!”   “大将军,要不要等等后军?”   范式德略有些担心。   秦霄挑嘴一笑:“没关系。二千骑兵怎么了?只要消息准确,那就可以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纵马横行。本将今天亲自为自己的大军开道,看看我旌旗指处,有没有突厥人敢来战我!”   说罢一扬凤翅镏金铛,大呵一声“驾”就往前奔去。   众人都被秦霄这种狂妄的大气所震撼感染了,齐齐拍马朝前而去。二千人马,却胜似千军万马扑来,声势赫赫。   身后,李嗣业和万雷总算是将大军的渡河任务完成,在河北整顿人马,并按秦霄要求的,留下了一千人在这里护桥,其余大部跟着秦霄往东北挺进。   前军二千骑一路跑过草原,偶有数百牧民自发组建的游骑在唐军附近游弋,但没人敢近到前来,反而叽里骨碌的大叫一阵后,纷纷作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了。范式德习得突厥语和突厥文,不由得大笑起来,对秦霄和众将士们说道:“突厥游骑们,指着大将军的帅旗大叫‘秦——唐人狼魔’,就纷纷逃走了。敢情这就是他们给大将军起的雅号呀!”   秦霄不由得哭笑不得:“这还是雅号?这突厥人,也忒没文采!”   范式德大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突厥人以狼为图腾,就像我们中华拜龙一样。在他们的眼里,狼魔就是最恶煞的杀神,是突厥战士在战场之上力量的来源。虽然邪异,但是在突厥人心目之上,享有无与伦比的尊贵和崇拜。这与大唐军士称呼大将军作‘金甲战神’,意思差不多,而且更显得霸道和强横。”   “呵,这又是神又是魔的。”   秦霄不由得笑道:“反正就不把我当人了。干脆骂我‘不是人’得了。”   晌午时分,那片辽阔的大草原已经被抛到了身后,秦霄立马大笑:“这么好的草原,凭什么要给突厥喂养承载侵略大唐的狼骑战马!我唐军拿来牧马有何不可?众将士,前面就是牛头朝那山,我们加快脚程,今天到山脚扎营,等待后军!”   “是!”   傍晚时分,二千锋骑已经旁若无人的推进近百里,到了牛头那山山脉附近。邢长风这时候派人送来消息,突厥大部仍在和突骑施拼战,仅阴山之北有一股突厥军队,约万余人在戍边,牙帐留有五万守军。秦霄心里寻思道:“阴山之北还有驻军?惹恼了我一口气吞吃了他,吓得突厥的牙帐也颤上一颤。若是攻过阴山,那就是突厥内境了……啥时候给我一支大军,真想把突厥汗国给拆了!——虽然会很有难度。”   二千士卒先向划下了地界,做立寨准备。等了三两个时辰,李嗣业和万雷才领着后部跟上,草草的扎下了营寨。权且休息一晚。   三万多人的大部队的火光,将牛头那山山南之脚映得通红。突厥的游牧百姓终于害怕了,忙不迭的连夜逃窜,翻过阴山回突厥汗国去了。   李嗣业大咧咧的闯进了帅帐,对秦霄叫道:“大将军,那些狗日的突厥人,杀我们那么多百姓,我们也干他们一票吧?放着抢点牛羊来给兄弟们开开荤也可以啊!”   秦霄不由得笑道:“这种事情,暂时还是不要乱来的好。杀他几百百姓,有什么意思呢?惹下天怒人怨。说不定朝中的史官御史也不会放过我们,拿些什么儒学圣典来一番批斗,那就着实烦人了。这要杀么,就杀‘心’。先打残他们的军队,摧挎他们的信念,然后——灭他的族!只不过现在嘛,我们的任务是先筑受降城,暂时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李嗣业一瞪眼:“俺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依着我的性子,今天这些在这里放牛的突厥人一个也别想活。不过大将军你说话就是肯定不会错的,你怎么说俺就怎么干吧。”   秦霄点头笑了笑,招呼李嗣业坐下来聊天,问他一些渡河的情况,心里却寻思着:其实我也想过,将今天那些突厥牧民全都宰了,剿了他们的牛羊。可是这样一来,我也就是一个暴民、愤青了。跟烧杀掳掠的突厥人没了区别。咱是大将军,好歹也是朝堂大员,得站在政治的高度,去看待战争。一味的泄愤,着实没有什么意义。相信张仁愿,也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大军屯住了一宿,安然无事。后军张仁愿派人送上信来,说右威卫大军带着民夫和辎重已经上了戈壁滩。秦霄回了一封信,叫张仁愿放心大胆的挺进,前途一片平安和光明。   上了牛头那山,秦霄举目四望,不由得笑道:“这个地方,倒是个天然屏塞,在这里筑些烽火台多好。往前就是阴山了,突厥人胆敢有什么动作,这里就能第一时间发现,燃起烽火,警示后面的后降城。哈哈!好主意,今后给张仁愿提建议去!”   大军翻越了牛头那山,直抵真诺水,迅速拉起营寨来。前方特种营的消息飞报传来——“阴山之北的一万突厥军队,正在翻越阴山朝南面开拔。领军将领是突厥左厢察‘咄番匍’,默啜之弟。”   秦霄不由得宛尔一笑:“默啜的弟弟,想来干什么?”   随即又对来送信的特种营将士说道:“告诉邢长风,让他将阙特勒的去向调查清楚。另外,那个什么阙持勒的兄弟,左贤王默棘连,最好还有突厥军师暾欲谷的消息,也探上一探。”   送信的特种营将士刚走,秦霄马上下令:“号令六军,加快组建营帐工事。中军骑兵,随本将出发,到阴山脚下走一遭!”   范式德忙道:“大将军,突厥虽然只有万人,但是占尽地利,大将军不可鲁莽呀!还是多带些人前去迎敌的好!”   “迎敌?”   秦霄不由得一笑:“敌人不是用来欢迎,是用来战斗和宰杀的。我看这突厥左厢王,不像是来挑战的。要不然,他不会蠢到只带一万人就来上门讨死。毕竟前不久,我们还痛击了他们的主力精锐,我们的战斗力,他们是心里有数的。指不定有什么小诡计,我去探上一探再说。中军也有五六千骑,打起来也不用怕他,范先生放心,将军中的营寨建造督促好。”   范式德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老朽在朝堂之上,也算是混了快三十年了。这些年里,还没有哪个将军,敢孤军深入的在突厥人的势力范围内如此狂放不羁。也只有大将军这样令突厥人闻风丧胆的‘大唐战神’敢干这种事了。”   秦霄大笑着踏出军帐:“又被拍马屁了!”   中军六千骑兵,旌旗鲜明的擂鼓而进,直指阴山南麓。到了那里,远远看到一万突厥骑兵已经摆好了阵势,像是在等着秦霄。   秦霄冷眼看了一阵他们的阵势,一向狂妄自大的突厥骑兵,今天没有摆出突击的锋矢阵形,而是平头四角圆的防守之阵,主帅帅旗立在中军,前军持弓箭,严阵以待。   秦霄不由得冷笑一声,带着郭子仪、墨衣和帅旗使罗羽枫就拍马走出阵中,上前数步,马鞭一指:“突厥大军听着,我乃大唐左威卫大将军秦霄是也!”   正准备逞下威风怒喝几声,转念一想又说道:“你们先找个会说汉话的出来!”   秦霄中气十足声音洪亮,虽然隔着一箭之地,仍然让突厥阵营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片刻之后,突厥阵中如潮水般的涌开,帅旗朝前走来,旗下一人,头戴毡帽插着一只羽毛,披着中原铸造的细鳞铁甲,缓缓走出了阵中。 第267章 不叫胡马度阴山   秦霄看到突厥人的将军起了出来,倒也佩服他的胆气,将凤翅馏金铛扔给身后的士卒扛着,微扬了扬手,带着身后墨衣、郭子仪和帅旗也朝前走去。   两拨大军中间,数骑走到了正中,交马一处。   来的那个突厥将军,大约四十余岁,倒也还生得刚毅勇猛,眼睛里颇有几分神采,盯着秦霄看了一阵,一手抚胸,略弯下腰,用十分流利的汉话说道:“秦大将军好!敝人乃是突厥左厢查咄番匍,有幸能与大将军阵前说话。”   秦霄瞟了他几眼,略一抱拳:“原来是左厢察咄番匍大人,失敬。”   咄番匍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惊讶还略带点心虚的看着秦霄,说道:“想不到,秦大将军,居然如此年轻……”   秦霄挑嘴一笑:“贵汗国的阙特勒,不是比我还年轻么?倒也杀人放火的干得不亦乐乎——哦,现在好像不是聊天扯淡的时候。咄番匍大人陈兵于此,不知有何用意?若是要战,你我各回中军,擂鼓打上一场倒也痛快淋漓。”   咄番匍连连摆手:“不不,咄番匍带兵到此,绝不是与大将军开战的意思。咄番匍自认绝非大将军对手,只是想来请求大将军要一件东西,马上就回阴山之北,绝不在大将军左右徘徊。”   “要东西?”   秦霄冷笑:“你们突厥从大唐掳走的东西还少么,还找我要什么东西?说吧,若是金银珠宝,或许我能送一点给你,当是我们私人的见面礼。我中原别的没有,就是钱太多了点。女人嘛,那是绝对没有的。还有。你脚下现在踩的,从今天起也就是我大唐神圣的疆土。这种东西,也是绝不能给地。”   秦霄心里一阵冷笑:要不是看在你还算有礼貌也还有点胆气的份上,先在万军丛中把你擒了过来,一边拿鞭子抽着,一边跟你问话。   咄番匍恨恨的咽了一口唾沫,忍气吞声的说道:“大将军,咄番匍不敢找大将军要金银珠宝和女人,也断然不敢侵占大唐的国土。从今日起,我突厥人只在阴山之北放牧。绝不敢翻山越岭来到大唐境内——咄番匍只是受可汗所托,想从大将军手上要回战死的移涅可汗的尸首,请回国后按我们突厥人的礼仪葬下。咄番匍知道中原是最崇尚礼教的,世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愿望。战场之上地恩怨,我们自在战场之上解决。还请大将军网开一面,将移涅侄儿的尸首还与突厥。咄番匍感激不尽,可汗感激不尽,突厥人民,感激不尽!”   “哦,就这事啊?”   秦霄不由得心中一笑:带着一万人来找我要一具尸首?   秦霄眨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咄番匍说道:“咄番匍大人,我们大唐呢,是礼仪教化之邦,当然懂得这些习俗,也向来尊重亡人。尤其是战死沙场的勇士。无论唐军还是敌军,都会在战后进行超渡和妥善处理尸首。这移涅么,是我亲手杀的,也是我亲手点的火把将他火化。尸首是断然没有了,骨灰我就带在军中,你若是想要,我派人回去取来给你,你就拿回去安葬吧。别那样瞪着我,这还有不满么?这种天气,莫非还能保着尸体不腐烂?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爱要不要吧。”   咄番匍长叹一声,依旧一抚胸弯腰行了一礼:“多谢秦大将军了,咄番匍当然是要地。秦大将军是真正的勇士和君子。我们虽然是敌人,但咄番匍仍对你表示敬意。希望我们以后,能在疆场上一决高下。我憎恨秦大将军,是因为你杀了我的侄儿,你是阿史那家族的仇人。我们突厥男儿。向来是恩怨分明的。虽然你烧毁了他地尸体,但咄番匍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回国之后,我们会拿骨灰对移涅进行葬礼。秦大将军,若有机会,咄番匍会为侄儿报仇的。”   秦霄冷咧的一笑:“求之不得。”   然后回头对郭子仪说道:“差两个兄弟回营,将移涅可汗的骨灰取来。”   郭子仪拍马退回军中,叫了两个士兵回去。秦霄直直地盯着咄番匍,将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咄番匍干咳一声,拍了拍手,后面两个突厥士兵牵着一匹马,马上骑着一个人,走出了阵中。   咄番匍说道:“汉人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咄番匍感谢秦大将军的慷慨,也送回一件礼物给大唐。这位是大周时,女皇派来突厥和亲的王公武廷秀。当时可汗认为他不是李家宗亲,一时震怒拒绝了联姻。但是一直以来,突厥都是善待武公子的。现在咄番匍将武公子交给大将军,请大将军送他回长安。”   秦霄好奇的看着那个身着突厥衣服的年轻男人,细看之下,白面嫩肉长得倒也还算是俊秀,只是这一眼看去就是个膏粱子弟。这就是那个什么武承嗣的儿子、武三思的侄儿了,当时出使突厥,可谓是让武则天都颜面尽失——人家默啜和亲,居然不收姓“武”的,嫌他是冒牌货,当时一怒之下还和大唐开了战,攻打河北,而且一直将武廷秀扣押下来,成为大唐在突厥的一个笑柄。   武廷秀似乎倒没感觉自己什么地方丢了人,骑在马上,学着突厥人地礼节,对咄番匍抚胸弯腰行了一礼,用突厥语说道:“咄番匍大人,武廷秀回到长安,也会思念突厥牙帐,怀念这里的羊奶酒和刚劲舞姿的。”   秦霄虽然算不得‘精通’突厥文化,但是在特种营里训练过,基本的听说读写还是没有问题的,此时忍不住一皱眉,冷声说道:“武公子既然对突厥有如此好感,不如就留在突厥生活吧,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武廷秀顿时慌了:“这怎么行——长安是我的故乡,我要回长安!”   秦霄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心中骂道——“虚伪”!   武廷秀生怕秦霄翻脸。忙不迭地骑马朝唐军阵中跑去。   咄番匍看着武廷秀的背影,也蔑然的笑了笑:“他不是好男儿。在汗国牙帐的时候,也只会喝酒吃肉,唱歌跳舞。”   秦霄咬牙一哼:“那你们可汗为什么一直没杀了他?”   咄番匍愕然地愣了一愣:“这是可汗的事情,咄番匍不敢过问……”   秦霄回头瞟了一眼武廷秀,张张皇皇的样子,着实与唐军的气势不合,丢人!心里就寻思道:这种废物,怎么交到了我手上?偏偏这个举措又带些政治色彩,不容我不接受。默啜放回武廷秀。大有和大唐议和停战的意思。我不管你是要战要和,我只做好我本份的事情。突厥人想要踏过阴山南下,是想也别想了,于是对咄番匍说道:“咄番匍大人,秦霄是个军人,只知道执行命令。请回去告诉默啜可汗。从今天起,秦霄就驻扎在真诺水,阴山之南不得再见突厥人,否则一律杀无赦。若要商谈两国邦交战和的大事,请派出尊使到长安。主动找我大唐皇帝陛下提出请求。注意,是请求!秦霄这里,一概不予表态。当然了,包括阙特勒等人在内,若要来滋事打仗。秦霄以及左威卫、朔方军的所有将士,时刻乐意奉陪。”   咄番匍既惊且怒的看了秦霄几眼,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咄番匍一定照大将军地原话转达到牙帐。”   秦霄冷笑——我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还会怕你不成?   两个士卒取了移涅可汗的骨灰来了,咄番匍派人接过,下了马来,居然单膝跪下对秦霄抚胸弯腰行了一记突厥军礼,他身后的一万突厥将士,也像他一样行起了礼。   咄番匍说道:“我突厥男儿,向来只崇拜真正的勇士。秦大将军。咄番匍和麾下的将士们,对你表达最崇高地敬意。但咄番匍同样希望,有遭一日能在战场之上击败秦大将军。虽然这个希望很渺茫,但咄番匍不会放弃的。所有的突厥人也不放弃!”   秦霄在马上抱拳回了一礼:“咄番匍大人也是条汉子,秦霄私底下很佩服。不过,若是在疆场上相遇,秦霄也决不会手下留情的!”   咄番匍默默无言的翻马上马。拍马往回走去,突厥大军悄无声息地,缓缓朝阴山上退去。   身后的唐军,突然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秦霄心里也是一阵扬眉吐气的舒畅,一咧嘴就笑了起来:“对付突厥这种民族,也唯有比他更加凶狠和强横,才能将他镇住!”   郭子仪在一旁说道:“大将军,这真是大快人心了!突厥人不战自退,回到阴山之北。听这咄番匍的口气,突厥是准备和大唐议和了。至少短时间内,突厥人绝不敢南下牧马。昔日大汉有李广抗击匈奴,令胡人闻风丧胆;今我大唐有大将军,一样令突厥不敢南下牧马,真是痛快啊!”   秦霄不由得一阵志得意满的大笑起来,信口就念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我也不过是效仿古人李广罢了!从今日起,只要这阴山之南有我秦霄在,突厥人就休想从这里踏过去一步!”   郭子仪有些惊愕地跟着低吟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真是好诗啊!好一阵大气磅礴振奋人心!没想到大将军还有这般的文采!”   秦霄不禁愕然:这首诗好像是唐诗吧,具体是谁作的我还真记不清了,现在还没有被人搞出来么?看来,我一不小心就又搞了个盗版唉!   武廷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骑着马跑到了秦霄身边,涎着脸凑过来说道:“秦将军,你的威名,我在突厥牙帐都要听得耳朵起茧子啦!这次廷秀得以回国,全拜秦将军所赐,真是感激不尽哪!”   秦霄瞟了武廷秀几眼,爱笑不笑的搭理了他几句:“武公子还是赶紧回营吧,先把这一身羊骚味儿的突厥衣服换了,好好洗个澡,我派人送你回长安。”   武廷秀脸皮也还挺厚,依旧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大将军了——哎呀,还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呀,看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墨衣姑娘吧,真是失敬,失敬呀!”   墨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偏头看向一边。   武廷秀连讨了两个没趣,只得住了嘴。   秦霄扬了扬马鞭:“收兵回营。”   墨衣紧跟着秦霄,低声说道:“这个小白脸纨绔子弟,着实烦人,像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一般,只盯着我脸上看。大将军,快将他送走吧!”   秦霄不动声色地冷笑,轻声说道:“他在突厥牙帐的时候,哪里有见过像你这样标志的中原美人,顶多就是几个一身羊骚味的突厥女奴让他瞅瞅,敢情这几年下来,都变成色中饿鬼了。稍后我就让两个心腹小卒送他走,一路上好说也要整整他,哼!”   墨衣宛尔一笑,顿时心情就舒畅了。   秦霄心里却盘算着:刘迪那小子,不知道会不会配痒粉呢?弄一点洒到武廷秀的裤裆里,应该挺好玩的……敢偷瞟着老子的女人意淫,活得不耐烦了!   回到军寨地时候,大寨已经差不多立得好了,左出右入,门户井然,旌旗猎猎,兵戈光辉。秦霄很是满意,差人将武廷秀安顿了,就找来了刘迪。心里乐道:军中闲着多无聊啊,搞点恶作剧玩下才好。   “会配痒粉么?”   “咦,大将军要这东西做甚——这个当然是会的,小人喜欢翻看一些杂七杂八的医书和毒经。”   “那就好,给我配一包。”   “没问题。一个时辰就够了。大将军稍等就是。”   刘迪很聪明,也不再多事去追问情由,自顾忙活去了。   秦霄暗自笑道:色急了是吧?抓破你老二,看你还急不急! 第268章 活烤野狼群   数日之后,下了两日小雨,天色放晴。大草原上一阵绿意盎然,空气清新。李嗣业和万雷各领着一队士兵,在阴山南麓左右逡巡放哨,秦霄一时反而清闲下来。   秦霄牵着马儿走出军寨,带着墨衣、郭子仪和范式德,到草原上溜溜马散心。   时已夏末,阳光也不似那么毒辣。饱食了两天轻雨微露的草原,好一阵生机盎然。富有弹性的泥土,散发出一阵怡人的气息。不知名的野花随处可见,红绿之间赏心悦目。天空中飘着柳絮般的白云,清风阵阵,细草飞扬,野花招展,偶有几只蝴蝶往来翩舞。秦霄翻身下了马,拍拍淡金马的脖子,放他去自由的享受大餐。淡金马心情极是愉悦的打着响鼻仰着脖子,还往秦霄的身上凑上一凑,极是亲热,仿佛是对他表示感激。然后轻迈着优雅的步子,和其他几人的马匹一起,悠闲的轻跑,在草原上,仿佛在享受郊游和野餐。   人到了空阔的地方,心情总是容易放开和舒畅,秦霄也不例外,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不紧不忙的踱着步子,静听着皮靴踩着绿草发出悉索的声响,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四肢百骸都精气充足。行军大半年了,最近这段日子,是过得最安逸最舒服的,将之前耗损的体力都补充了回来,现在看来,这身体状况反倒更好了。这还多亏了黄胖子那个好厨子,昨天就想当然的烤了一只全羊,味道居然十分的地道,众人一起赞不绝口。   秦霄走到一处草地丰美的地方,一屁股盘腿坐了下去,感觉软乎乎的。仰头看了看头顶飞翔盘旋的老鹰,不自觉的失口说道:“这要是有飞机该多好,空闲的时候飞回家探探亲。不过,我是不要再跳伞了。”   墨衣等人也相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起惊声的低呼,称赞舒适的草地还胜过家里铺就的绒毯。范式德不由得笑道:“大将军,怎么你经常说出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呢?飞机是什么东西?能让人飞起来么?跳伞又是怎么回事?”   秦霄失声一笑,慵懒的将两腿伸得直了,一手撑着身体朝后仰着,一手扯了根绿草衔在嘴里,眯着眼睛说道:“这些可是好东西,一时还真是解释不清楚。反正么,这飞机就能将人载到天上飞;跳伞嘛,除了可以让人像草原上的鹰一样翱翔,还可以穿越时空,爱到哪儿到哪儿玩。就好比,我从一千多年后到了大唐。”   众人听着这些“荒诞不经”的话,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自然是没人相信。   秦霄身上被太阳晒得暖哄哄的,眯着眼睛就有点犯困了,扯了个大哈欠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唔,范先生,这么空闲,说点阴山和草原的故事来听听呀!”   范式德得意洋洋的抚着胡子,点头就开讲了:“这阴山么,可是个好地方。草肥牛羊美呀!‘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大家肯定都是听过的吧?往东走一点,那里的黑河——突厥人称之为勒川——河畔,就有汉时名女昭君的‘青冢’。再往东南走一点,就是战国是赵国修的长城。”   秦霄不由得宛尔一笑:“这两处景致摆在一起说,还真是有点意思。长城防匈奴,防不胜防;派个昭君出塞,大汉和匈奴就平安无事的相处了五十年——我可不是诋毁昭君的意思,相反的,我很尊重她。只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更崇拜汉武和霍去病。和亲虽然是个办法,但那说白了是根本就是委曲求全。有些话呢,史官们说出来可就好听了,可实际的情况,并不见得有多光彩。反正,我对和亲这种事情,历来不是很感冒。”   范式德微微笑道:“太宗时出嫁吐蕃的文成公主,可谓高功于社稷。”   “或许吧。”   秦霄挑嘴一笑:“这些女人,都很不容易,也很伟大。文成公主,给大唐和吐蕃带来了三十年的和平,让中土的文化传播到了蛮荒的高原,实在是功德无量。不过,后来吐蕃人又拿我们教给的技术和知识,来和大唐时抗。薛仁贵也能在那地方打败仗,吐蕃还真是不简单呀!”   范式德笑道:“所以,有时候和亲还是有点用处的。”   “哼……”   秦霄轻哼一声,有点恼怒地说道:“也仅仅是‘有点用处’而已罢了。虽然这也是个政治手段,但根本就是扬汤止沸不解决问题。昭君和文成公主,就真的如史官和童话所说的那样,‘从此和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么’?呵,我看未必。三十年,五十年又怎么样,当她们尸骨未寒的时候,一样的两国纷争又狠命的打了起来。她们若是泉下有知,非泪流满面不可。”   墨衣轻叹了一口气:“我自认是没有她们那种勇气,独自一人背景离乡,跟随一个与自己任何方面都不吻合的男人过一辈子的。从女人的角度上讲,我倒不认为她们会有多么幸福。不过,她们的确很伟大。”   范式德呵呵的笑道:“这不,扯得太远了。这不是说风景么?”   秦霄看了范式德一眼,会意的笑了笑:“范先生,我们也是随便聊聊,又不是在谈论朝政。要说解决问题的根本呢,唯一一个办法,就是自己足够强大,将别人征服。不管是从政治、军事、经济还是文化上,都要征服,然后融合。这才是王道,呵呵!”   “今天不谈国事,不谈国事,呵呵!”   范式德连连摆手,接着像导游一样的说道:“就拿我们眼前的这山来说吧,这是阴山山脉的一座山峰,名叫抗里山,也叫大狼山。阴山共长二千里余里,这大狼山就是最西的一座山,翻山过去百余里,就有一个盆地。便是现在突厥左厢察驻军的地方了。我们坐着的这个大草原,也就被称作‘大狼原’。”   秦霄不由得一笑:“这还没完了,全是‘狼’。敢情又是突厥人取的名儿吧?依着我就别叫什么大狼原了,叫宰狼原多好。”   众人一起轻笑起来。一个士卒骑着马远远跑来,送来了张仁愿的书信。三座受降城已经开始动工修建,秦霄提的建议,在牛头朝那山建设烽火台也被接受了,已经动工开始建造。张仁愿说,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将戍边期满的士卒都强留了下来,预计两个月搞定。   秦霄不禁有些惊讶——两个月,这也太紧了点吧?   信往下看,张仁愿说道,有些许心生怒怨的士卒不愿意筑城当了逃兵,被当众问斩。于是七军哗然,没人再敢造次了,现在的工程进度是一日千里。要秦霄保证施工期间的绝对安全。   秦霄不由得轻叹道:“这张老哥,还真是干大事的人,手挺狠的。三座受降城和烽火台一建起来,我大唐在西北的战略部署就全然不同了,实在是意义非凡哪!我们也别懈怠出了差错了,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演好朔方军前锋游弋使的角色。不能让这样重要的工程,因为我们的疏忽出了岔子,那可就会要遗臭万年了。”   秦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说道:“范先生,等下回寨后传令下去。即日起大军分作六拨。每次派出两拨,在牛头朝那山、诺真水和大狼山一带,来回交叉巡视,十二个时辰不得停歇。六拨分作三班倒,就是半夜里也要有我大唐的铁蹄踏响大草原的声音。三地之间的所有地方,即日起都实行戒严,成为强力管制区域,直到所有工程完毕。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若有发现,以奸细论处,先行拿下再说,交由我来亲自处理。”   “是!”   范式德拱手一拜,就准备去牵马回营寨拟写军令。秦霄说道:“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吹了一声口哨,淡金马撒着蹄儿就跑了回来,其他的几匹马也聪明的跟着一起跑来。   刚刚回到军寨,就接到了邢长风派人报来的一则重要消息——“突厥默啜带着军师暾欲谷与左贤王、阙特勒同在西部征讨西突厥的突骑施。但是牙帐里,突厥点起了三万大军正朝阴山开来。领军之人是默啜之子杨我支特勒!”   秦霄不由得拧眉一怒:“突厥左厢察咄蕃匍刚刚对我说,突厥人不敢再翻过阴山来造次,怎么现在又来了个杨我支?三万大军,来头不小嘛!加上驻守在阴山之北的咄蕃匍人马,就够四万了。想干什么?”   郭子仪说道:“既然杨我支特勒是移涅可汗的兄弟,估计是来找大将军替兄弟报仇的吧?突厥人不束于礼法,反复无常的事情那可是常见得很。大将军要早做准备。”   “嗯……”   秦霄点点头,沉思了一阵说道:“从突厥牙帐的于都今山、鄂尔浑河源之边到阴山,估计得要点时间。不过,邢长风这消息送来,路上也走了一些时日了。我们要早做准备。刚刚宰了一个小狼崽,这又来一条。默啜家里,养了多少条小畜牲啊?一次都来了宰个干净也好!”   范式德忙道:“突厥这次有四万大军有备而来,而且熟悉此处地理,大将军不可大意,应详作筹划安排。诺真水之地,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不然就会影响全局了。”   “取地图来!”   秦霄坐到帅桌边,精神一震:“突厥人只当我秦霄是个匹夫,想要人多势众仗着地利来欺负我。今天我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战争’!”   范式德取来了地图,平整的展开铺到案桌上。这副地图是唐休璟地图上所没有的,全是这些天来,秦霄派人四处勘察地形绘制下来的。入军这么久,秦霄的一些理论知识也渐渐的付诸了实施。大军所到之处,首先就要弄清地理,这是很重要的。   众人一起仔细的研究了一阵地图,秦霄牵了牵嘴角,对郭子仪说道:“有办法了么?”   郭子仪冲着秦霄心领神会的一笑:“大将军已经成竹在胸,又何必问我?”   秦霄呵呵笑道:“那我今天非得让你说说。”   郭子仪谦虚的笑了笑,指着地图说道:“记得师父以前教我的时候,说过,战争无非就是双方欺诈,除了要弄清敌人的意图和动向,还要隐藏自己的动机。现在我们屯兵诺真水,突厥人不用探马也对这里的情形了如指掌,这样我军就失了隐蔽和地利。从大狼山到诺真水再到牛头朝那山这一带的地形,唯有后面一段地形较复杂一些,前面多是平坦的草原。突厥人的骑兵,在草原上太过于凶悍,我们这样和他硬拼太不划算了。子仪倒想,能不能将他们引到诺真水后之后到牛头朝那山这一段距离的地方,那里多山林沟壑、草木树林,而且路面狭长适合埋伏,有利于我们的陌刀步兵阵发挥威力。”   “不错,说得很好,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秦霄点头称赞:“这一次,咱们也来效仿一下古人的做法,来个骄兵之计。正好暾欲谷那老哥们不在,我们也容易成功。范先生,首先放出假消息,说我被朝廷召回去了,故意让突厥人知道,让他们来找左威卫报仇好了。然后,我们给突厥来个十面埋伏,就像当日曹孟德大破袁绍一样。突厥不是要草原么?大狼原,给他!连诺真水也给他。七军主力,全部埋伏到诺真水到牛头山一带的山林之内。子仪,你年轻面生,亲自领一支骑兵假装在阴山脚下巡视,只要突厥人来,就诈败而走,退回营寨。然后我会叫万雷接应你,你撤,他顶上。到时候万雷败出诺真水营寨,连辎重粮草都弃了给突厥人好了。万雷一退,李嗣业又上,又败。你们三人都且战且退,直到将突厥人引进我们的包围圈里。我们设个三十里长的大筒子埋伏圈,只要他突厥人敢钻进来,准叫他一个人也别想活着离开。老子要学诸葛亮火烧博望坡,来个活烤野狼群!” 第269章 十面埋伏   当天晚上,秦霄就将李嗣业、万雷和七军将佐都叫了过来,将作战细则交待得清清楚楚。   诺真水大寨,黄龙负图的秦字帅旗降了下来,将李嗣业的将旗升了上去。李嗣业哈哈的大笑:“俺也来过一回当大帅的瘾了!”   秦霄领着三千轻骑离了大寨,往牛头朝那山而去。沿途之上,连续伏下了六支部队,再加上李嗣业、万雷、郭子仪的三支诱敌队伍和秦霄领的本部人马,还真是刚好是十只军队——十面埋伏!   牛头朝那山上,张仁愿正好到这里来巡视烽火台的建造情况。远远见到秦霄领着一队人马跑来了,不由得心中生疑,连忙叫个传令兵将秦霄请到了山上的临时帅帐中。   张仁愿疑惑而焦虑的说道:“老弟,你今天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诺真水那边的防务准备得如何?”   秦霄神秘一笑:“大帅,有件大事发生得太突然,我也不知道大帅就到了牛头朝那山,来不及知会大帅,还请恕罪呀!”   张仁愿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大事?”   秦霄嘿嘿的笑了几声,将突厥王子杨我支特勒点兵来犯的事情跟张仁愿说了个清楚,然后说道:“秦霄以为大帅还在八百里黄河线上督造受降城,来回的请示军令就会花费了时间贻误军机,于是先行拟下了一个十面埋伏诱杀骄兵的计策,还诈称我已经被朝廷召了回去。”   张仁愿不禁哈哈大笑,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秦霄说道:“老弟啊,你总是搞些出人意表的事情唉!换作一般的将领,肯定第一时间派人来请示我这个大帅了。等我到得诺真水,怕是都已经是打得一蹋糊涂。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还将诺真水一带的防务全权委托给你,有什么好请示的呀?这回老哥就坐在牛头朝那山上。看你用一回兵,仿效诸葛孔明一样,火烧突厥奴!”   “哈哈哈!”   二人都爽朗的大笑起来。秦霄心里一阵畅快:和张仁愿这样虚怀若谷的人在一起搭档,那就是安逸。换作是个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地家伙,朔方军哪里会有今日的景向?冷兵器时代,将领的作用,还真是特别的明显。   秦霄和张仁愿在帅帐里喝茶侃军事的时候,郭子仪领着二千骑兵,已经巡到了大狼山脚下,故意懒洋洋的将部队散了。各自三五成群的坐在草地上聊天扯淡,马匹也散落了去啃着草。   才没过多久,漫山遍野的突厥人就从山上冲了下来。郭子仪等人慌忙骑上马草草的布了个阵,作势就准备迎敌。   与前次不同的是,这次突厥人个个趾高气扬。年约三十身着精细雕甲头戴华丽皮帽地突厥三王子。由十余人簇拥着不可一世的走出阵来,拿马鞭指着郭子仪大叫道:“唐军的将军都死光了吗?派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儿到阴山来耀武扬威!”   郭子仪大怒的啐了一口:“放你地狗屁!我大唐有的是将军让你们闻风丧胆!记得前不久,突厥左厢察还对我们的秦大将军保证,不再翻过阴山来造次。这才过了几天。你们这些无信无义的小人就毁了自己地诺言!还说什么突厥男儿最重信诺,我呸!简直就是放屁!”   杨我支哈哈大笑。他身边带着的十余骑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杨多支生得豹头虎须满面虬髯,十足嚣张地叫道:“当初我王叔不过是为了要回我二哥的尸首,才委曲求全答应的。那秦霄不是很厉害么,你叫他到阵前来跟我说话呀!来呀?来呀!哈哈,怎么不出来了?你们汉人有句话怎么说的?缩头乌龟?哈哈!”   郭子仪装作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却在暗自发笑了:看来邢长风等人在突厥后方散布的假消息成功了!昨天放过了几个突厥奸细探马,使他们更加深信我师父已经被调回了长安。嘿!   郭子仪怒声一吼:“杀你们这些蚱蜢,哪里配让我们大将军出手!看我将你擒过阵来!”   说罢一拍马就朝前冲去。   杨我支冷脸一笑,一挥手。身边地十骑一起呼啸而出。郭子仪一看阵势不对,还未及交锋拍马就走。唐军顿时也默契的跟着一起向后狂奔。杨我支在后面哈哈大笑:“我突厥牙帐的十大先锋大将同时出马,看谁还能敌得过一一冲,杀!杀光唐军,夺回大狼原!”   杨我支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左厢察咄番匍这时缓缓上前几步,在杨我支耳边说道:“特勒,那秦霄虽然回了长安,可是朔方军中还有张仁愿坐镇,左威卫地几员将军,如李嗣业、万雷包括这个小后生,那都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就有什么诡计,必须要当心啊!”   杨我支不屑的瞪了左厢察一眼,冷冷说道:“叔叔,你就是太软弱了。前番来要我二哥尸首地时候,当真被那秦霄欺负得厉害。我突厥,何时受过这种凌辱?那些话若是传到我父汗耳朵里,准会大怒,说不定还要治你辱国之罪。现在秦霄不在了,区区张仁愿老头子有何可惧?更何况我派出的探马回报,张仁愿根本不在真诺水。那里的帅旗已经换作了‘李’字,肯定是左威卫将军李嗣业在统领诺真水。这个粗汉子,会耍什么诡计?”   咄番匍轻叹一声:“前不久我刚刚对秦霄做出承诺,没想到马上就食言了……特勒,我还是觉得,不应该大意。这一次的朔方军,远比当初的灵武军难对付多了。”   “行了行了,你烦不烦?你还是阿史那家族的男人么?”   杨我支恨恨的说道:“移涅与我感情最是要好,他被唐军杀了,我怎么能无动于衷?我大哥小可汗也一直想为二哥报仇的。现在这不正是个好机会么?若是能够夺回大狼原和诺真水,我们就一路挥军杀过去攻下牛头朝那山,一直杀到黄河,收回我们祈福的圣地拂云祠。那里居然被张仁愿那个老匹夫拆作了平地!这简直是对我突厥最大的污辱!”   两旁的突厥士兵如同潮水一般的朝前冲杀而去,杨我支志得意满的说道:“大狼原,多么美丽的丰裕地草原!从今天起。重新回到突厥温暖的怀抱啦——儿郎们,奋勇杀敌,收复我们的家园,为战死的移涅可汗和勇士们报仇!”   说罢,杨我支狠狠的瞟了咄番匍一眼。咄番匍硬着头皮拔出弯刀,大声吼道:“左厢察骑师的儿郎们,跟随特勒的步伐,追杀唐军!”   杨我支看着咄番匍向前飞奔的背影,咧嘴一笑:“我可怜而又懦弱的叔叔,居然被传言讹住了——汉人。羔羊一般的汉人,哪里会有什么狼魔地存在!”   郭子仪带着二千轻骑在前飞奔,看着身后的突厥骑兵像潮水一般的奔涌着跟上来,心里暗自欢喜。   跑了三十四里,早已过了大狼原。前方就是诺真水唐军大寨。万雷领着一支轻骑接应了上来:“子仪,万雷来助你!”   郭子仪嘿嘿的笑:“我们一起回头跟他们玩玩!”   说罢,二将齐声大喝——“角弓弩上弦,准备放箭!”   三四千骑兵迅速呈扇形铺展开来。一阵“骨骨”作响,每人手里的弓弩都拉得满弦。   冲锋在最前地突厥收不住脚。一下冲进到了唐军的射程内。万雷一声大喝:“放箭!”   顿时,数千支飞矢如雨般朝突厥人射去!   马冲的力道,加上箭矢的力量,突厥人本就不高明地铠甲顿时被射得穿了,一阵阵惨叫大起。许多马匹也中了箭就地翻倒,被后军赶上践踏推拥一阵,好一阵人仰马翻。   饶是如此,突厥四万大军仍然像巨涛一般的扑来。倒下地突厥战马只是一小撮罢了。宽大空阔的草愿上,黑压压的全是突厥人的骑兵!   杨我支拍马跑在帅旗下。连连下令——“踏平那两股不知死的唐军!”   郭子仪和万雷会意一点头,二人各自领着本部地骑兵就朝南、北二个方向狂奔而去。   杨我支远远看见,顿时有些呆住了:“搞什么?还没开打就跑了?”   咄番匍连忙拍马跑了过来:“特勒,唐军肯定是有准备,设计了包围圈。看那两支人马的去向,分明就是绕到我军身后。”   杨我支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冷笑起来:“那两队人,加起来也就三四千人,埋伏起来又能怎么样?——传我令下去,左部和右部,各分三千人出去,追击逃窜的唐军。其余的大部,去攻打唐军诺真水地营寨!”   郭子仪和万雷看到突厥大军分出一拨儿来追他们,不由得心头一阵发笑,只顾领着本部的骑兵在大狼原上狂奔,丝毫没有停下来作战地意思。   唐军大寨前,左右厢房的箭弩营早已是弓上弦人披甲,严附以待。   李嗣业站在寨后的点将台上,吹胡子瞪旺的大吼道:“他娘的没信用的突厥蛮奴!敢来攻打爷爷的营寨,全都给我去死!”   杨我支大喝一声:“杀,杀光他们!”   悍不畏死的突厥人开始猛攻营寨了!   李嗣业将大陌刀在点将台上一顿:“给老子放箭,射死他们!”   左右厢房里的弓箭顿时宛如飞蝗的朝突厥大军扑射而来——可那根本就像是对着大象扔石子儿一样,挡不住啊!延绵数里的唐军大寨东门,全是突厥在强力攻打。李嗣业大刀一挥:“法克你老娘的,老子不要这破寨了兄弟们,撤,撤了!”   突厥人一声欢呼式的大吼,推开了寨门汹涌而入,李嗣业带着步兵队,迅速朝后面的山林茂密之处跑去。突厥人正准备追杀,冲入寨中却看到堆积如山的粮食、布匹和金银,以及遍地散落的牛羊马匹,都一拥而上的去哄抢了,哪里顾得上去追李嗣业。李嗣业远远看着身后的突厥人乐翻天的抢东西,咧嘴嘿嘿一笑:“狗日的家伙们,这些东西就是拿来换你们的性命的稍后还得原封不动变本加厉的送回来!”   杨我支站到唐军大寨点将台上,将那面旗杆十足威猛的一刀砍倒,突厥人一阵狼啸般的欢呼起来。杨多支得意洋洋的对咄番匍说道:“怎么样叔叔,我说得没错吧?这李嗣业等人,就是些草包,哪里够我突厥男人杀的一一男儿们,将唐军的财宝装进口袋,牛羊赶回大狼原。在这里吃饱酒肉,然后继续去追击,拿下牛头朝那山,到黄河杀张仁愿去!”   郭子仪和万雷领着骑兵狂奔不停,突厥的骑兵追赶了一阵看着渐渐出了草原,也没兴趣跟他们捉迷藏了,悻悻的回撤。二人按着事先就探明了的路径,绕了个圈子回到真诺水后面的山林中,和李嗣业会兵一处,做了个假包围圈子。   牛头朝那山上,秦霄接着前面李嗣业送来的战报,对着张仁愿呵呵笑道:“大帅,鱼儿在咬钩了。真诺水的大寨里,可是有数百万贯的大钱,和无数的粮草、绢帛。这下突厥人可发了大财了!”   张仁愿哈哈大笑:“我若是杨我支,抢了这些东西就跑回阴山,让你血本无归。”   “哈哈,他不会的。”   秦霄笑道:“杨我支是个好大喜功轻浮浪荡的特勒,要不然也不会不顾小可汗和左厢察的劝阻,一定要挥兵来报仇了。”   张仁愿笑眯眯的看着秦霄,既欣赏又有些嫉妒的说道:“老弟呀,我是真的很羡慕你手下的那三十个特种营将士,什么军机情报都能给你弄得这么清楚。啥时候借给老哥玩几天?”   “‘玩’几天?行哪!不过只能租。”   秦霄一笑:“租金三千万两黄金一个时辰。”   “你还是带着这些人,去当响马抢劫吧!”   四万突厥人,在唐军的营寨里围着篝火跳起了突厥凯旋舞,唱起了激动人心的草原劲歌。明晃晃的火把和篝火烧红了天际,粗扩的歌声和肆意的大笑震响了草原。 第270章 谁让你“度阴山”!   李嗣业等人在后面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寨里的举动,各自一阵冷笑。万雷和郭子仪说道:“李将军,就看你的了。”   李嗣业怪须一抖咧嘴笑道:“看我的。别的不在行,骂阵那是一流!”   说罢大一刀一挥:“兄弟们,跟俺上去,将大寨夺回来!”   身后的士兵不禁心中一寒——三千把陌刀,就去找四万突厥人夺……夺营寨,这大胡子黑鬼是不是傻了?   李嗣业眼睛一瞪:“老子是上将都不怕,你们怕个卵?跟我上去!死不了!”   万雷和郭子仪各自一阵好笑,领着骑兵埋伏到了山道入口之处,假装伏兵。   李嗣业大咧咧的跑到北门营寨前,大声吼道:“龟儿子的突厥奴,将爷爷的酒肉钱财送出来,爷爷就饶你们不死!”   杨我支也不急着出来追赶,跑到北门军寨前,指着李嗣业哈哈大笑:“你这个漆黑的蛮子,在山上快饿死了吧?过来呀,趴到地上学狗叫,本特勒就赏你一块羊肉吃!”   李嗣业气得哇哇大叫:“兄弟们,给老子捡起石头砸!砸死他们!”   说罢领头捡起一块石头,远远朝大寨砸去,嘴里骂道:“杨我支小杂种,我日你娘亲!日你姐姐,日你妹妹!哈哈!日你全家的女性,又老又丑的,给老子的大黑马日!哈哈!”   旁边的士卒们跟着大笑起来,一起跟着大骂,将杨我支全家可能有亲属关系的女性全部骂了个遍。   李嗣业等人站的地方,离大寨足有一箭之远。石头根本就是砸不到。杨我支看着李嗣业像个三岁顽童一样的耍这种手段,起初还捧着肚子大笑,后来渐渐的就听不下去了,一掌拍到木桩上:“出兵,给我杀了这个黑子!”   咄番匍连忙劝阻:“唐军明显是在骂阵吸引我军出寨,然后好设伏袭击。特勒不可上当!”   “滚!”   杨我支大怒:“要不是你一直劝阻不让我过阴山,开战了也一直推三阻四,说不定我现在都提着张仁愿地人头回牙帐请功了传令下去,出寨追击,追击!”   咄番匍顿时气得脸都绿了。冷哼一声就不再言语。   杨我支点起大军,朝李嗣业等人追来。   李嗣业‘啊呀’一声惊叫,带着手下的人撒腿就跑,钻进了身后的山林里。杨我支心里也有些疑惑不定,带着人小心的追击。到了山口。左右闪出郭子仪和万雷的骑兵来,杨我支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有什么诡计!就这种伏兵,也能坏我四万大军么?儿郎们,上啊。将他们通通宰了!”   突厥人举着火把,海呼山啸一般的冲杀上来。   李嗣业撒腿就往山上钻。才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郭子仪和万雷领着骑兵,挡在山口且战且退,根本就挡不住突厥大军的攻击,朝山道上败退而去,沿途又不停的遗失马匹衣甲。让突厥人去捡。   杨我支志得意满的大笑:“什么诡计、埋伏!汉人就喜欢玩这种手段。我就是中计进来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区区几千人,就想打败么我——传令下去,全速追击。一直杀到牛头朝那山!”   突厥士兵们连连斩获金银马匹,个个都信心空前爆棚。呼啸着就朝山中追来。   郭子仪和万雷两人交叉垫后,做出与突厥人死战的架式,最后又招架不住地逃跑。   黎明时分,秦霄和张仁愿走出军寨,看着牛头朝那山上的雾霭和忙碌的工地,各自笑了起来。   秦霄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没想到啊,大帅的棋术这么精湛,秦霄真是自愧不如呀!”   张仁愿抚髯笑道:“我都下了四十年了,也就这么点道行。你恩师狄公才是好手,你是他的高徒,水平也不差呀。我是你这个年纪地时候,比你可差远了。”   秦霄舒展了一下筋骨:“算起来的话,杨我支现在应该上钩了。大帅,秦霄要去起钩了!”   “哈哈,去吧!”   张仁愿笑道:“我继续在这里督造烽火台,专等你的捷报。”   秦霄对身旁的范式德和墨衣说道:“走吧,去捡条死鱼。按照突厥人地脚程,现在应该快要完全进入包围圈了。传令,出兵!”   秦霄和墨衣披挂上马,点起本部三千骑兵,走下了牛头朝那山,朝前面设好的包围圈走去。呼吸着清晨新鲜地空气,秦霄感觉一阵心神气爽,一点也没有临战的紧张和兴奋。比之于以前的两场战事,现在更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稳操胜券玩敌于股掌的心情占了大半。   杨我支带着大军在山林中追击了一夜,渐渐的深入了山林腹地。杨我支大喜道:“再往前走十几里,就是牛头朝那山了,攻下那里,正在黄河沿岸修房子地张仁愿就要束手就擒。这三股唐军都被已经被我打得残了,追得屁滚尿流。传令,派出探马去牛头朝那山探探路,大军继续开进!”   一直劝阻的咄番匍心里也疑惑了起来:莫非这次,真的会让杨我支立下大功?   杨我支悠哉游哉的领着大军前进。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升起,山林中地湿气和薄雾散去,牛头朝那山仿佛就要近在眼前,一片绿意葱葱,似乎还远远看到了稍有雏形的烽火台。   杨我支仿佛还看到默啜对他地大肆赞赏,和唐军鬼哭狼号的逃命,一阵得意的暗自笑了起来。正在这时,派出去的探马慌张的跑了回来,翻身下马就拜倒在地。   杨我支不快的说道:“怎么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前面发现了什么情况,快报!”   探马连声说道:“发……发现了一面旗帜!”   “蠢货!”   杨我支怒道:“怎么会只有旗帜没有人?谁地旗帜?”   “啊……秦、秦!”   探马慌道:“秦的旗帜!好大的一面旗帜,插在山道上!”   杨我支心里咯噔一响,然后怒声骂道:“唐军就会故弄玄虚!一面旗帜就把你吓成了这样,真是有辱突厥勇士之名!来人。给我砍了!再派人去探!”   那个探马惨叫着被拖了下去,嘴里喊道:“特勒,真的是秦——狼魔的旗帜!”   杨我支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有些没了底。咄番匍慌忙上前来说道:“特勒,我们大军深入到这里,万一山林两旁同有埋伏,再有秦霄在前面阻击的话……”   “啊?啊!”   杨我支不自觉的惊叫起来:“不可能!秦霄都回了长安了!肯定是唐军打不过我们了,故弄玄虚!传令,大军速速前进直扑牛头朝那山,先拿下山头再说!”   咄番匍硬着头皮跟在杨我支身后。心里已经是晃荡不定。   杨我支鼓起胆气,拍马走在大军之前。走出没两里转过两个小山峰夹成的路口,果然看到前面一面极大的帅旗插在路当中,高高地迎风飘扬,果然是秦字黄龙负图和衷共济。却又没有一个人。   杨我支先也是惊了一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分明就是故弄玄虚!取我雕弓来,看我将这旗帜射下,拿去羞辱唐军!”   杨我支绰弓搭箭。大喝一声,一弓如流星追月的飞射而去。杨我支正准备得意洋洋的大笑。炫耀自己精妙的骑射之术,不料凭空一声啸响,自己射出的那支箭,居然被另一支箭在半空中击落“咔察”一声被拦腰折断。掉到地上!   山峰夹道之后,飘飘然地闪出一将来,金盔金甲猩红袍,马上按着凤翅锱金铛。手上倒提一柄弓,一脸嘲讽的笑意。正朝杨我支缓缓走来。   咄番匍惊声一叫:“秦……他是秦!”   秦霄身后,左右闪出一支人马来,排列到秦霄身边。墨衣白袍银铠的走到秦霄身边,对着他笑道:“看来,真的钓到大鱼了!”   突厥人顿时一阵哗然,大肆骚动起来。   杨我支心里一阵阵发颤,勉强镇住心神大声道:“不许慌乱!他只有那么点人马,我们怕什么!”   秦霄将凤翅锱金铛将地上一插,把玩着手里地角弓说道:“你就是杨我支特勒?我还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和愚蠢!知道么,你如果运气不太坏地话,马上就可以去陪你了二哥了!”   “你……你放屁!”   杨我支大声叫道:“十大先锋,上去杀了他!”   围在杨我支身边的十个突厥勇士齐声一吼,就要向前冲去!   “十大先锋?”   秦霄一声冷笑大喝起来:“十大‘嫌命长’还差不多!”   语音刚落,秦霄拔箭上弓,一声清啸——“着”!三枚破甲箭如长虹贯日,朝十大先锋射去!   顿时间,三声惨叫,三人翻身落马!   秦霄飞快的抡臂再次开二弓,六箭射去,六人应声而倒!   仅余的中间一人顿时吓得没了魂一般,身后的杨我支、咄番匍和突厥士兵一起惊声大叫,人马皆慌。   秦霄挑嘴一笑,将弓箭扔给了身边地小卒。还戏谑的拍了拍手,意思在说——射完了哦!   仅剩下的那个,“十大先锋”看到秦霄扔了弓箭,刚刚略略的有了一些安心,却看到那个白袍银铠地女子朝自己奔来,不由得心中一阵恼怒老子就算打不过秦霄,还怕你这个娘们?一声大吼,就迎了上去。   墨衣凤眼一挑,厉喝一声跳马杀到,不等那个先锋出招“咔察”一枪如同闪电一般刺穿了他的胸甲,枪头从后面突刺而过。   秦霄在后面哈哈大笑:“突厥十大先锋?居然在我中原巾帼地手上过了不一招,真是丢人!”   秦霄绰起插在地上的凤翅镭金铛,拍马上前厉声一大唱:“杨我支,咄番匍!你们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杨我支见军心生怯,狗急跳墙的大叫道:“儿郎们,一起上!杀了他们!我们有数万雄兵,他只有几千人!”   秦霄哈哈大笑,将凤翅锱金铛一挥,身后战鼓咚咚擂响,山顶之上红旗招展!   两旁的山林中,顿时同样响起震天的战鼓,扬起了刺眼的红棋,唐军的呐喊之声响彻山林,震动牛头朝那山!   杨我支吓得险些掉下马来,惊慌道:“怎么回事?”   咄番匍惊慌叫道:“特勒,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是唐军的埋伏,我们中计啦!”   “撤,快撤!”   杨我支华丽的皮毡帽掉到了地上,突厥人如同潮水一般的朝后跑去,好一阵人嘶马喊。   “放火!”   秦霄一声大喝,战鼓变了节奏,红旗变作白旗。   顿时,左右山林中,无数洒了火油的大草团朝下滚来,成千上万的火箭带着夺命的呼啸,射到了突厥人的皮袍之上!   三十里山道上,冲天的大火滚滚而起,突厥人的惨叫和战马的惨鸣此起彼伏!身上着火中箭了的突厥人,盲目的横冲直撞,又将同伴身上引得燃了。   杨我支鬼哭一样的喊道:“不要慌乱,不要慌乱!撤退,灭火,撤退!”   “嗖”的一支火箭,插着杨我支的头顶而过,将他的头发都引得燃了。   杨我支即怒又羞又害怕,狠一咬牙,大声道:“我们是突厥的勇士!杀进山林,跟放火的唐军拼了!”   咄番匍死死拉住他:“不要啊,特勒!赶紧撤退!撤退!”   杨我支撞墙而死的心都有了,重叹一声,拍马朝前跑去,身边护着数十名铁卫骑。   秦霄也不急着追击,坐在马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得叹道:“这仗虽然赢得漂亮,可惜呀,杀人实在太多了……造孽啊!连那么好的马匹都被烧了。”   墨衣轻声道:“你不是常说,杀戮也是维护和平的一种方式么?这些突厥人,不把他们打到害怕,怎么会死心?”   秦霄挑了挑嘴角:“是啊,前面那两仗遭遇战,他们只当我是匹夫之勇,认为硬碰硬磕人多就可以打败我。这次仗打完,我看他突厥还敢造次!”   “传令!七军追击,活捉杨我支、咄番匍!”   墨衣兴奋的一点头:“我也去!你留在这里指挥就好。”   秦霄微笑,轻声道:“小心,巾帼英雄!”   墨衣脸上微红,娇斥一声“驾”带着身后的一千骑兵就杀上前去。   秦霄下了马,走到山岗高处,远远的观战。   突厥的人马,如同在地狱的熔炉里挣扎一般,惨叫四起,人仰马翻。埋伏在山林两侧的伏兵,和郭子仪等人领的兵马,同时杀了出来,将突厥人杀得一阵星落云散,溃不成军。   秦霄挑起嘴角冷笑,自言自语道:说了叫你不要到阴山这边来,不听话! 第271章 封狼居胥   杨我支骑着马,慌不择路的四处乱奔。四下里都是熊熊的大火,两边尽是唐军的大声喊杀和突厥人的惨叫。一股浓烈刺鼻烧胡了的味道传来,呛得他不停的咳嗽,眼泪横流,更加没办法挑路了。山口处,郭子仪和万雷的骑兵绕了个圈子又杀回来了,也不用骑兵冲杀,只是一阵乱箭齐发,将逃出山口的突厥人射得人仰马翻。李嗣业的陌刀阵趁势杀回了诺真水的营寨,将寨子夺了回来。   秦字大旗依旧飘扬起来,如同矗立的天神,高高在上的漠视着眼前人间地狱一般的杀场。   四万突厥人,居然被牢牢围困在了山林之中,如同受惊的老鼠四下逃蹿,却始终逃不出唐军的包围圈。好不容易有那么一拨人逃出了火海,在出口处又有骑射队的狙击,死活逃过了攒射吧,必经之路的诺真水大寨里,李嗣业的陌刀阵个个像刽子手一般,就等着屠杀精疲力竭了的突厥人。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田猎般的屠杀!   唐军也不用咬牙切齿的跟突厥人白刃拼命了,火油草球和箭矢滚木成了最有效的武器,居高临下的放下去,山道上的突厥人就只有受死的份。   秦霄登高远眺,右手拿着马鞭轻轻拍着左手,看着三十里浓烟滚滚火光滔天的沙场,心里居然又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这些事情,就是我干出来的?冷兵器的战场上,一举屠杀数万人……秦霄不由自主轻轻的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幕。   张仁愿从身后走了过来,狠狠一巴掌拍到秦霄肩膀上,哈哈大笑:“行啊,老弟!这仗打得轻松漂亮啊,四万突厥大军。弹指之间就要没了。这比当年曹操的十里埋伏、诸葛亮的火烧博望坡毫不逊色呀!看来你不仅能够冲锋陷阵,运筹帷幄也不输古人哪!”   秦霄不由觉的挑嘴一笑:“大帅老是这样表扬我,我可是会骄傲地。突厥人劣性难改,刚刚许下的承诺翻脸就食言,我也是恨他不过了。看来不把打他痛打惨,北疆是难得安宁的。”   张仁愿掳须沉思,缓缓说道:“照情报来看,这个杨我支。是背着默啜,不顾小可汗和左厢察的劝阻,贸然进军的。这一场仗打下来,突厥牙帐的守兵就不多了。真想一鼓作气杀过去,踏平突厥!”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虽然我们朔方军连胜三场,但说起来都是偶尔的胜利罢了。要想完全平定突厥,不从朝廷上下功夫是不可能地。我们虽然有八九万人马。可是突厥人的战力也不俗呀!而且没有事先拟定的战略。仅凭临机战术,估计很难。”   张仁愿点头道:“是啊……这次若不是灵武军输得太惨,皇帝感觉面上无光,也不会下这么大的狠心,投入如此之多的兵力到朔方来。眼下虽然打了胜仗,也不过是局部战场的胜利罢了,暂时扼制了突厥人的嚣张气焰。默啜手下还有许多的兵马,突厥牙帐也不比我们中原地都城,他们都没有城墙。牙帐随时可以迁移——就算是被跨平了,默啜也随时可以在自己所在地地方重建牙帐。我们想深入漠北平定突厥,唯一途径就是在正面战场上,完全击败默啜。”   秦霄不由得说道:“大帅。你说,如果我们上书请求越界攻击突厥,朝廷会准么?我是说,假如。”   “不会。”   张仁愿回答得很果断:“首先么。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单凭朔方军。是绝不可能灭了突厥的,皇帝和朝中的人,没理由不清楚;其次,现在我大唐不够精诚团结,我们现在领着八九万兵马在外面,已经有人猜忌重重打小算盘了。虽然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四处掣肘,但是只要我们提出过分的要求,那么,马上就会谣言满天飞。皇帝的耳根子,是经受不住这些谣言的。所以,我们就像是拳头,脚下不稳,是打不翻人的。能做到现在地样子,将来犯的敌人击退,已经是万幸了。”   秦霄苦笑了笑:“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我真的很想灭了突厥,呵呵!”   张仁愿大声一笑:“秦兄弟,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了谁么?”   “谁?”   “汉骠骑将军,霍去病!”   张仁愿说道:“当年霍去病建功立业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一语‘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真是风流千年,豪情烁古!当年他深入北疆杀得匈奴闻风丧胆,后来还在狼居胥山和姑衍山举行祭拜天地之礼,然后将匈奴地王公大臣几乎抓了个尽绝,杀敌、降俘数万。我看哪,你这个大唐战神若是也来咋‘封狼居胥’,也不为过。”   “不是吧,这个比方太夸张了。”   秦霄笑道:“我这都还没有踏入突厥境内呢,只是自卫战。再说了,人家霍去病19岁上阵成名,我19岁的时候还一半的时间在彭泽乡下摸鱼捉虾呢,瞎猫拖死耗子才得了个武状元。现在我都22了,霍老大这年纪都成了一国军事统帅,人生达到巅峰,我只是张大帅麾下一将,要说封狼居胥,也该张大帅才是。”   心里还有句话,秦霄很是想吐出来——那李显,也不是汉武帝啊!   二人就这样聊着,山下的大屠杀却一刻也没有停。还真地有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况味。   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唐军停止了放箭,二万余步兵呼啸着从山上杀了下来,收拾已经残死过半地突厥人。   杨我支的马早被乱箭射死了,自己走运没有中箭,此时狼狈不堪的四下逃蹿,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脚。他与咄蕃匍和自己亲率的铁卫也失散了,披头散发的如同丧家之犬,弃了帅旗往人少的地方逃跑。   咄蕃匍身边带着百十人,好不容易杀出了一条血路退出了山林,却入眼看到了郭子仪和万雷率领的骑兵。将山道口堵得死死的。   万雷上前一步,大声吼道:“咄蕃匍,你这个无信无义的小人,今番还有什么话可说?速速下马受降,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一脸被熏得漆黑地咄蕃匍在马上一阵身子发颤,周围仅剩的百余人将他团团围在核心,惊乍乍的举着刀枪,严阵以待。   万雷一抬手:“准备放箭——咄蕃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马受降,或许秦大将军能饶你一命!”   郭子仪拍马上前,轻声说道:“将军,这咄蕃匍杀了没什么意义呀,活捉了过来,可是大有用处。”   万雷哈哈一笑:“小子,要不,就交给你来处理?带着个活的咄蕃匍回去。找你师父请功。他肯定高兴!”   郭子仪欢喜道:“多谢万大叔——咄蕃匍,你是要我来擒你,还是自己下马受缚!”   咄蕃匍额头上冷汗直流,想起之前在秦霄面上许下的诺言,心里又是一阵尴尬和难堪,把心一横,咬牙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小娃娃儿,你来吧!将我们乱箭射死。我咄蕃匍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突厥男人!”   郭子仪冷声一哼,大喝一声,火炭马飞蹄而起,就朝咄蕃匍冲去!   万雷心中一惊——单骑就要去捉咄蕃匍。他好歹身边也还有一百多死士,这也太冒险了吧!胜利在握,用不着冒这种险的。   万雷将手里的长刀握紧了,随时准备下令让后军上去帮忙。   咄蕃匍见郭子仪单枪匹马就杀了过来。不由得大怒:“小娃娃欺人太甚!兄弟们,今天索性是一死了。不能丢了突厥男儿的尊严。上!跟他拼了!”   百余名突厥战士视死如归地大声厮吼,纷纷拍马朝郭子仪迎了上来。   郭子仪一声长啸,手起戟落就先刺穿了一个突厥人的咽喉,然后圆抡一戟,将几把突厥马刀劈开,方天画戟的月牙闪作一道寒光,顿时将一个突厥人的头胪劈下一半来!   三招一气呵成,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万雷在后面不禁脱口而出,大声叫起好来!   郭子仪抖擞精神,化戟为枪,将那戟头舞得如同绽放的秋菊,乱影重重,在突厥人的咽喉纷纷一抹而过,血雾喷薄惨叫四起,一时落马者无数。那郭子仪身影所到之处,如同劈波斩浪的大船,突厥人翻身下马的样子,就如同涌起地一阵波涛。   咄蕃匍大惊失色——这个额头长着一颗肉痣地白面小娃娃,怎么如此厉害?   身边的两个卫士肝胆俱裂一般的发起抖来,颤着声音说道:“厢察,下……下马投降吧!”   “混账!”   咄蕃匍大怒,挥起弯刀将左右的护卫砍倒,竭斯底里的大吼一声,舞刀迎上了郭子仪。   郭子仪见咄蕃匍亲自上前来了,一阵精神大振,大吼一声圆抡一戟将周围纠缠的突厥士兵击开,拍马就朝咄蕃匍迎来。   咄蕃匍反正是豁出了性命,鱼死网破般的只要和郭子仪拼命,那柄大弯刀劈头盖脸的就砍了下来。郭子仪心中冷笑——就这种三脚猫地功夫!一戟飞刺下去,先将他地弯刀打得飞了,然后两人交马之际,郭子仪扭款狼腰飞手一把抓到了咄蕃匍腰间的勒甲带,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咄蕃匍大惊的吼叫起来,周围的士兵早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再无斗志,纷纷下马拜倒在地,口中喊道:“将军饶命,饶了厢察啊!”   郭子仪轻喝一声,将咄蕃匍单手举起,飞马跑过了拜倒在的地突厥人中间,回到本阵。咄蕃匍被郭子仪凭空举着,简直羞煞得无地自容,不停的挣扎要翻倒下来摔死了算了。但郭子仪那一把可抓得有够紧,力气奇大,再加上咄蕃匍自己的勒甲带又系得极牢实,死活都动弹不得。   万雷接到郭子仪肆声的大笑:“好小子!果然有你师父地气势和本事——来人,给我绑了,稍后交给大将军处置。这些俘虏,也都绑了起来。”   咄蕃匍绝望的长叹一声,死死地闭上了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再看眼前的一幕了。   李嗣业坐在营寨的哨台上,有力无力的驻着泼风陌刀,都有些闲得发困了,恨恨的骂道:“万雷和郭子仪这两个衰人,啥活儿都包办了,让俺老李还玩个老鸟?”   山林之中,火势不减,大有蔓延下去的趋势。当初设伏的时候,秦霄也早就考虑到这个因素了,万一火势越来越大,不仅会毁了这片树林,也不说定会让唐军自己受灾。于是在山道三里开外,令大军挖了南北两道沟壑用来隔绝火势。这可就方便了突厥人逃命,看到没有火的地方,纷纷弃了马朝这边涌来。可是到了沟壑边,又是唐军的一阵乱箭飞射,陈尸遍野。   杨我支还算命好,好不容易躲过了大片唐军的狙击和追杀,只身一人逃到了一处人烟稀少也没什么火势的山林边。杨我支四下里张望了一眼,没有埋伏,也没有人追杀而来,不由得大嘘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倒在一颗大树后,喘起粗气来,感觉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喉咙里一阵发干,似乎就要冒烟了。   远处的身后,唐军的喊杀之声如同惊涛拍岸,突厥人的惨叫像十八层地狱里的鬼哭,让杨我支一阵阵心惊胆颤。想了一想,他将身上好不容易花高价买来的精铁袍铠脱了下来,费尽心力的解开了头上突厥人习惯扎起的小辫子,撕破一片衣服,学着唐人的式样,扎了个幞头,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啥时候瞅着空,偷一副战死唐军的衣甲过来,穿到身上,那可就容易蒙混了,反正自己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咦,胡子?对,胡子!”   杨我支把心一狠,就准备拿起刀,去割了他突厥人标志一般的长胡子。   一柄剑,如同阴冷的蛇儿,从后面靠上了杨我支的脖子——而且,那柄剑,形状也确实很像蛇——火竹蛇儿剑!   杨我支惊慌的大叫:“谁!是谁!”——他怎么会到了我身后,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查觉!   墨衣冷若冰霜一般的说道:“对于刺客来说,你这种龌龊的脱身方法,实在是太过于低劣了!” 第272章 莫非有意外?   围歼战,已经进入了收盘阶段。侥幸从火海箭雨中捡了条性命群龙无首的突厥人,开始跪地投降了。   秦霄站在高处远远看得清楚,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   张仁愿说道:“看来,又有捷报可以报上去了,而且是讫今为止最辉煌的捷报。二个月前我请求加发一月饷银给赶工的朔方军,结果被拒绝了。这一次连着捷报一起送去,皇帝和朝廷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哈哈!”   “有加班工资呢?那好啊!”   秦霄笑了起来:“大帅,我先回诺真水收拾残局了。”   “嗯,去吧。”   张仁愿笑眯眯的:“兵器粮草和金银珠宝我就不要了。先预定五千匹马。”   “你不如去抢!”   秦霄拔腿就跑:“上次在灵武剿的万余马匹,可是尽归右威卫收啦,这次没得商量,我全包了。”   张仁愿在后面大叫:“你没这么贪心吧,老弟!这次可是四万人,少说也能剿一两万马匹——你没必要弄得人手一匹还有多余的吧?”   秦霄一边飞跑一边心里偷笑:“这东西,谁嫌多啊!多几匹马载辎重总是好的。突厥费尽心思打了会、原、灵三州,好不容易从陇右监抢了万余马匹,这下全陪光进来了,还倒贴了一笔,哈哈!”   秦霄心里一阵舒畅,骑上马匹拿了凤翅镏金铛一挥手:“兄弟们,回诺真水营寨庆功喽!”   身后的士兵个个喜气洋洋的齐声欢呼,雄纠纠气昂昂的跟着秦霄,大摇大摆的下了牛头朝那山,朝山道中走去。   走出了几里,秦霄感觉左右不对劲,这时才回想起来,回头对身边的帅旗使罗羽枫和范式德问道:“墨衣还没有回来么?”   罗羽枫摇了摇头:“末将一直奉着大旗在路中等着。未见墨衣姑娘归来。”   “哦?”   秦霄不由得有些担心了,这数万人混战的大战场上,烈火乱箭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进了山道数里,到处都看到跪地求饶地突厥人。和正在收拾俘虏的左威卫唐军,以及烧得炭黑了的人和马匹。众军士见了秦霄,都齐声大喊——“金甲战神!金甲战神!”   秦霄感觉心里美极了,扬着凤翅锱金铛跟士兵们打着招呼。   突厥人被捆了双手绑在身后,串成一溜溜的。押回诺真水大寨。秦霄看着被剿获的那些马匹,心里着实欢喜。要知道,培养一匹好地战马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虽然现在大唐全国范围内普通养马,马的质量也比前朝任何时候要好,但是一个好的马场,挑选战马的时候有三成合格率也就很不错了。而且,打起仗来。战马地损耗也是很严重的。现在大唐全国有马不少于数百万匹,但是真正的战马却只有七十万左右。以左威卫四万人来说。现在收获这样二万匹马,真的是可以做到人手一匹了——而且一匹标准的战马!   这可是一个很难得的装备了。就是最奢华的皇城禁卫羽林卫,也未必有这样出色的马匹装备。   一路走过去,仍然没有看到墨衣。遇上了几个熟悉地都尉、将军,问起他们,也纷纷摇头说没见到。墨衣不是正牌将军。也没有旗号,所以在战场上也不是很惹人注意。   兴许她已经回了诺真水营寨了吧——秦霄这样安慰自己。于是加快了一些脚程,往大寨奔去。沿途的士兵们都很听话地让着道儿,伴之以响天彻地的欢呼声。   这几乎是一场全盘歼灭敌军、己方零伤亡的战斗了!左威卫的将士们。都是职业军人,在军队里混的日子也不短了。能亲身经历这样的战局,对他们来说真是一场巨大地鼓舞。   越接近诺真水大寨,秦霄心中的担心也越发重了。他了解墨衣,她是一个很守规定和理念的人,断然不会自作聪明的先行到诺真水营寨来。一路上自己大张旗鼓地过来也没能遇上她,会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吧?   诺真水大寨北门,郭子仪和万雷列队两旁,摆了个欢迎仪仗。秦霄领着人马到寨地时候,左右的大战鼓咚咚震响,长长的号角吹起,唐军齐声呐喊“吼——吼吼”凯旋之音!士气极度高涨!   秦霄下了马来,将兵器扔给旁边的小卒,抱拳朝前走去,满面红光的大笑:“兄弟们辛苦啦!都平安无恙吧?”   郭子仪最先下了马来,从后面扯着一根绳子拖出一个人来,欢喜说道:“大将军,子仪逮住了一个人,把他当成礼物送给大将军!”   秦霄细看了一眼被绳子绑着双手扯出来的人,不就是咄蕃匍么?不由得一笑,拍了拍郭子仪的肩膀:“有进步,值得表扬。”   咄蕃匍垂头丧气的低压着头,不敢正眼去瞧秦霄,心里就寻思着,抽个什么空儿一头撞死才好。准备咬舌自尽的,可是嘴也被堵了起来。   秦霄上前几步,倨傲的站到咄蕃匍面前,扯掉他嘴上堵的棉布,对郭子仪说道:“给左厢察大人松绑吧,酒肉伺候着压压惊,不可怠慢。”   咄蕃匍惊怨交加的扬起头,瞪着眼睛看了秦霄几眼,见他一脸的冷笑和漠然,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秦大将军,咄蕃匍不仅打了败仗,还输了人格和尊严。请大将军赐我一死吧!”   秦霄牵了牵嘴角,蔑视的轻笑两声:“你若还是男人,就别寻死寻活的。男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你现在还不能死,我要赐你活着,明白么?咱们,军寨里再说话吧。”   说罢,自顾大步流星的走了。   郭子仪上前来替咄蕃匍松了绑,准备派两个小卒盯着他,仔细想了一想,一言不发的走了。万雷惊愕的看着这师徒二人的举动。死死的盯了咄蕃匍几眼,就将眼光转到别去,对他视而不见了。   咄蕃匍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发现所有人已经当他是不存在了一般,耳边只在回想着秦霄说的话“你若还是男人。就别寻死寻活地”,不由的长叹一声。脚步极其沉重的往诺真水帅帐走去。   进了军寨,李嗣业欢天喜地的接到秦霄,大叫道:“老大。你当初说这大寨就是个聚宝盆,还真是不假唉!你瞅瞅,突厥人带来的酒肉粮草,那可真是堆集如山哪,我们之前丢在这里的东西也没见少。哈哈,这次真地是发达了!”   “老大?”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黑蛋,又被你学了一个词去了……嗯,你过来。问你件事。”   “啥?”   秦霄压低了一些声音:“有看到墨衣回寨么?”   李嗣业将头摇得像飞快,睁大了眼睛疑惑的说道:“咋滴。将人玩儿丢了?俺去替你找找。”   “嗯,也好。”   秦霄说道:“带几个兄弟,在山道上仔细找找。不管有没有消息,今天晚上之前,回来报信给我。”   “好,那俺去了。”   李嗣业一挥手。带着本部的三千陌刀手就跑出了营寨。   秦霄看着李嗣业的背影,心中喃喃的说道:墨衣,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左威卫三万多人,这下都忙坏了。漫山遍野地尸首要清理。成千上万的马匹要收剿,还有突厥俘虏要捆绑。残余的火也要扑灭了。   秦霄回到军营里,让范式德发下了军令,太阳下山酉时之前,大军必须完成所有的工作,回到诺真水营寨中来。   咄蕃匍摇摇晃晃的走到秦霄的中军帐前,两个中军帐吏拿枪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秦霄摆了一摆手:“不得无礼,请咄蕃匍大人进帐来。”   咄蕃匍有气无力的走进大寨,浑身衣甲凌乱,披头散发,脸上尽是墨黑地烟色,浑身上下都有火燎过的痕迹。   秦霄坐在帅椅上,偏着头支着下巴,盯着咄蕃匍看了半响,然后说道:“来人,给咄蕃匍大人打水梳洗,取两件好点地衣服来,给大人换上。”   咄蕃匍麻木而呆滞的说道:“多谢大将军。”   就在帅帐中洗了洗手脸,换了一件小卒从突厥战利品中找来的干净衣物,穿戴整齐了。   秦霄心不在焉的看着咄蕃匍,淡然说道:“请坐。别来无恙吧,左厢察大人。阁下在突厥也可谓是位极人臣了,本将也不会怠慢你的,放心吧。”   咄蕃匍缓缓坐下,低头不语。   “不想说点什么吗?”   秦霄轻笑道:“我记得,大约是半个月之前,我们还在大狼原上有过约定。怎么一下就反悔了呢?”   “我!……”   咄蕃匍抬起头来,眼睛里神光闪烁正准备说两句,但又生生的打住了,只是叹气。   秦霄淡笑两声:“我知道,杨我支是默啜的儿子,你这个当叔叔的,也挡不住他这个特勒。所以嘛,才有了今日的惨败是么?只有是一件事情我想起来有点郁闷。怎么你们突厥人,都记性不是太好唉!那个杨我支,他自比阙特勒如何?居然也不知死的来诺真水讨野火,真是不知死啊!莫非就真地这么看不起朔方军、左威卫,和我秦某人?”   “和秦将军阵前对敌,将是所有人的厄梦。”   咄蕃匍深有感触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杨我支特勒生性急躁好大喜功,不顾小可汗的极力劝阻,背着可汗点兵来犯。在阴山脚下,他也听不进我的劝告,还大骂我是懦夫和卖国贼……哎,从一开始,咄蕃匍就想到过,这只是一场以失败为结局的战争。当初听闻大将军被朝廷召回了长安,还勉强心存一丝侥幸。没想到……”   “没想到我使诈是吧?”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左厢察大人,要真的在大狼原上跟你们突厥的骑兵会战,本将带着左威卫跟你们死磕,也最多就只有那么五成胜算。不过,我更会采取一些特别的方法,让战争变得简单而有效率。所以,不是我小瞧了左厢察和杨我支特勒,你们,或许真的不是我的对手。”   “的确,我承认。”   咄蕃匍说道:“最开始,我也有提防大将军耍诡计的,但是一路下来,我也像着魔一样的掉以轻心了。起初我们只是忌惮秦大将军在阵前狼魔般的武勇,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圈套……四万人,四万突厥大军哪!居然就在那一把火光中,全部消失了……”   咄蕃匍渐渐的有了一些激动,都快要哭起来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来人,请左厢察大人下去休息,酒肉伺候。请吧,左厢察大人!”   咄蕃匍像行尸走肉一般的站了起来,一手抚胸弯腰行了一礼:“多谢大将军……咄蕃匍已经是俘虏,是奴隶,怎么敢享受这样的待遇?”   “没有关系,其实你也有那么几处地方,让我看得起。”   秦霄淡然说道:“而且,我唐军不像你们突厥人,是比较讲人性的,不会肆意屠杀。这是一场意外的战争,并不代表你们突厥汗国的意思。所以,在政治交涉之前,你都会受到善待。”   两个小卒走了进来:“请吧!”   秦霄看着咄蕃匍的背影,不由得轻笑两声:“你若是落到李嗣业那样的大头鬼手上,就没这么便宜了——咦,李嗣业怎么还没有回来,这都要天黑了!”   秦霄有点担心,走到帐外看了看天色,西边的夕阳渐消,眼看就要天黑了。大队的唐军陆续开进了营寨,回归本军的屯所。大堆的篝火燃了起来,火把林立,军营里依旧是忙碌不堪。   秦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是吧,墨衣。这时候,你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秦霄踱出帐来,来到北门哨岗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后的山道。   大队的唐军带着剿获的马匹辎重和俘虏的突厥士兵,纷纷朝大寨中走来。唯独见不到那个白衣亮甲显眼醒目的墨衣。   正在这时,远远看到李嗣业带着陌刀队快步跑了回来,秦霄心头一紧,就下了岗哨迎了上去。 第273章 美女与狼群   李嗣业一脸的沮丧:“老大……俺没用。找了南北两个山头,只在南面山道边上山的小路边,发现了墨衣的银枪插在地上,上面栓着雪花马。然后我带兄弟们搜遍了每一寸地方,也没见到人。”   秦霄心里咯噔一响,脸色就有些扭曲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李嗣业说道:“累了一天了,你先带兄弟们回寨歇着。”   “老大,我!……”   李嗣业满是报愧和自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重叹一口气:“老子真他娘的没用!”   秦霄勉强笑了笑,拍拍李嗣业的大胳膊:“去吧,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件事情,我自己想办法处理。”   李嗣业重叹一声:“走啦走啦,还傻站在这里。”   带着手下的人回了军寨中。   秦霄看着一片漆黑的南面山头,心里渐渐的拧得紧了:这片山地处大草原和牛头朝那山之间,虽然山势不高,但是面积很宽广,地形比较复杂,李嗣业找不到人,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说不定山上就有毒虫猛兽。现在又是夏末秋初,就是这些东西活动的高峰期。   秦霄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将郭子仪叫了过来,叫他带着之前拨给他的二千骑兵,和自己出了军寨,朝南山走去。   两千人点起了火把,从诺真水开始,开始了拉地毯似的搜索,并沿路大喊墨衣的名字。   靠近山道边的树林都被火烧过了,但是山麓以上,却是极深的杂草和灌木,极难行走。马走不动了,只好全都下了马换作步行,留下一批人照管马匹,其他人拿着刀枪开道。继续搜索下去。   秦霄舞起风雪刀砍着灌木荆棘。内心的担忧越来越沉重了。脑海里,不停的回现着墨衣的音容笑貌。从千圣山中地第一次相遇,到楚仙山庄地同仇浴血,洛阳官道上的生死相依,灵武战阵上的同生共死,以及这两三年来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琐碎的事情,全都一一涌现到了心头。   秦霄的心,有些迷失了……   原来,自己打从心眼里。都一直是那么在乎她的。虽然之前身边一直有李仙惠。后来又多了上官婉儿,但是回头想一想,原来墨衣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无形之中,我地生活中已经不能缺少她。或许,我从来没有将她当成什么红粉知己,但是我地确是十分习惯了身边有她存在。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的。等到失去了,才会发现一件事物的美好。   “假如……假如墨衣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就离开我。那我该怎么面对?”   “不、不行!”   秦霄喃喃的自言自语:“你别吓我,墨衣!”   这个时候,秦霄才冷静的想了一想他和墨衣之间的感情。这不是像李仙惠那样激情碰撞两情相悦,也不是像上官婉儿那样情投意合历经波折的修成正果。这种微妙地感情,就如同小溪中的涓涓细流。一直都在轻轻缓缓的、不动声色的流淌。它地静,似乎让两人都有些忽略地它的存在。   那是一种细腻、深沉、低调、隐晦的感情,直到当它变成了一种习惯。变成了彼此地依赖。就如同左手习惯了右手,虽然彼此不可或缺否则就会孤掌难鸣。但一直都没有明白,原来彼此对于对方,居然是那么重要。   直到有可能失去对方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地明白——所谓的“爱”真的已经潜移默化的变成了一种习惯。   秦霄心里越想越乱,像是猫爪子撕挠一般,烦得透了。忍不住就扯破了喉咙大声喊了起来——“墨衣,你在哪里?”   南山边缘的山脚边,一处断崖下。   墨衣悠悠的醒了过来,脑袋一阵昏沉,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略略移动了一下身体,还好,应该没有骨折的地方。仰头看了看天空,一轮皓月当空,吹起了清凉的风。   稍过了一会,她才回想起下午的那一幕:南山的山上,她一剑比上了杨我支的脖子,正押着他回走,不料突然从旁边蹿出一头受惊了的黑熊,愤怒的就朝二人冲来。杨我支顿时吓得就快尿了裤子对于漠北山中的黑熊,他再也熟悉不过了,这种东西绝对是杀人如麻的凶兽!   当时杨我支就顾不得脖子上的剑,大叫一声撒腿就朝后跑去。原本以墨衣的身手,飞身蹿上大树也就没事了,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杨我支,也不能让黑熊杀了他——秦霄有将令,要活捉此人的。当时只得一路追击着杨我支,一路还要抵御大黑熊的袭击!   最开始,墨衣就追着杨我支远离了大战场,此时已经离了十几二十里远,一路狂奔下来,就接近了南山的边缘。被大战场惊吓到了的大黑熊一直穷追不舍,好几次都要将墨衣扑倒,或是撕到杨我支。墨衣仅凭着那把纤细的佩剑与黑熊游斗,虽然将它击伤了几处,但是也只不过更加的将它激怒了。   跑到路的尽头,居然是这一处悬崖,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极为陡峭。墨衣追着慌不择路的杨我支到了这里,居然是一处绝地。大黑熊扑过来,连日来被雨水冲刷得松软了的泥土顿时崩塌,二人一熊顿时掉落了下来。   墨衣清楚的记得,当时下落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借脚发力的地方,自己勉强的在山壁上扎了几剑减缓力道,最后还是重重的摔了下来,昏迷过去。   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墨衣调理了一下内息,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只是左手有些轻微的扭伤,有战甲护着,身上基本是完好无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才发现头上一阵湿乎乎的,伴之以疼痛。掀开头盔才发现。原来头皮被磕得破了,流了一阵血,现在都干了。看来下落的时候翻滚了几下,被石头磕伤了头。还好有头盔,不然小命肯定完蛋。   墨衣咬了咬牙,重新将头盔戴得好了,在离自己几丈远的地方发现了那把映着月光地剑,然后就四下里搜索起杨我支来。她心里不是很乐观,当时杨我支可是就这样慌慌张张的摔下来的。一直惨叫不停。以他那种三脚猫的身手。应该没那么好命还能活下来。   悬崖之下是一处渐趋于平缓的山岗,有一些杂草和灌木,也幸得这些东西减缓力道,墨衣才捡了一条性命。这时她就拨开这些杂草灌木,找起人来。   皎皎的月光之下,墨衣的银色亮甲依旧醒目,身后的斗篷却已经是破碎不堪成了一片乱布条。沿着山岗找了一阵,她就喘起了粗气心跳加速了,感觉有些体力透支。口渴得厉害。仰头看了看明月,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跟在韦庭手下做杀手的日子,也是这样的茫无头绪和孤独寂寞。陪伴在身边地。只有空寂地风声,和聒噪牲鸣虫叫。   要是能马上回到那个人身边该有多好,哪怕是静静的没有支言片语,或是隔着一间军帐听着他均匀的低鼾……   墨衣咬了咬牙。勉强再站了起来,不死心的继续去寻找杨我支。   跟在那个人身边。墨衣除了想将他照顾得好,更想做一点有用的事情出来。   “杨我支!居然蹿出了战场逃了出来,幸好我及时发现了,岂能让他逃走!”   墨衣恨恨的想道:“这个龌龊的男人,应该不会这么短命吧?”   一边拨着草寻找,墨衣一般喊道:“杨我支,你若是还活着,听到就吱个声,你在哪里!”   沿着山岗横竖上下的找了好一阵,没见到大黑熊,也没有见到杨我支。墨衣感觉自己就快要虚脱了,但仍然咬紧了牙关继续四下找寻,头上被撞伤的地方突突地跳着疼,被扭伤的手腕也有些发肿了,肚子里饿得一阵阵咕咕的叫,嗓子也已经有些嘶哑,似乎就要冒出烟来。   终于,在一颗小松树下,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音:“我……我在这里!”   墨衣精神一震,顿时全身都来了力量,快步朝前跑了过来。果然入眼看到,杨我支被这颗小松树拦腰卡住,四肢松软地耷拉着,正半死不活的呻吟着。不远处的地方,那头大黑熊直挺挺的趴倒在地上,头顶还一直有血流出来,看来是脑袋撞上了石头,一命呜呼了。   墨衣走过来,扯着杨我支让他站了起来,恨恨地骂道:“奸贼!你倒是命长,黑熊都摔死了,你居然还活着!”   杨我支灰头土脸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没死,你不是应该开心么?这样你就可以将我捉回去领赏了。不过,我地双腿好像都折断了,看你怎么将我弄回去。”   墨衣忿忿的一松手,杨我支惨叫一声,像堆软泥一样的瘫倒在了地上。墨衣拿剑抵着他的喉咙,看了一下他的腿骨,果然双双折断了,肿得老大。   “怎么办?杨我支这样身材高大的一个汉子,我背是肯定背不动的……”   墨衣咬着嘴唇思索道:“对……点起火来!他一定会派人来找我的!黑夜里看到了火光,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主意一定,墨衣就四下里找来了干枯的柴禾,好不容易生起了一堆火来。杨我支一直静静的看着墨衣,不由得说道:“你很聪明。”   墨衣冷面如霜瞪了他一眼,不言不语。然后走到大黑熊身边,几剑下去砍下了一只熊掌,剥去了皮用剑削得干净了,就叉在剑上烤了起来。滋滋的熊油溢了出来,流到火堆上,一阵烤肉的香味四下飘散。   杨我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你做错了一件事情。”   墨衣冷冷的瞪着他:“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烤肉的香味,会引来饥饿的狼群。”   杨我支有些兴灾乐祸的说道:“不信就走着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堆绿荧荧的眼睛围上来。这片山林里,常常就有大狼原和牛头朝那山上的狼跑过来猎食。现在那里屯了兵,估计都跑过来住在这边了。”   墨衣不禁浑身轻颤了一下,有些后怕起来。虽然她恨死了这个杨我支,但她更明白,对于漠北这种地方,杨我支比她熟,他说的话,一定是很有道理的。想到这里,墨衣拿着半生不熟的熊掌咬了几口吞下去,太过油腻不想多吃,就将它甩给了杨我支,自己再去多找点树枝,准备用来防狼。   可就在走开没几步的时候,果然在前面就看到了几对绿荧荧的东西正在朝自己这边移动!   墨衣感觉一桶凉水从头将自己淋到了脚,一种发自内心本能的恐惧升了起来,慢慢的朝后退去,回到了火堆边。   杨我支狼吞虎咽般的吃光了整只烤得黑不溜秋半生不熟的熊掌,看到了墨衣惊慌的神色,朝前望去,就差惊叫出声来。   绿眼睛越来越多,渐渐的从四周围拢了过来,大约有二三十只之多,有的还不时发出一声狼号。   墨衣紧紧的握着剑,将剩下的一些柴禾都扔进了火堆里,身上绷得紧紧的,一阵阵冷汗直流。   杨我支绝望的呻吟道:“完了,完了!我们死定了!这是一群饥饿而凶狠的野狼,连大黑熊遇到了它们,也只有死定!”   “住口,你这孬种!”   墨衣愤怒的一声低喝,正在缓步靠近的几只野狼警觉的朝后面跳开。另一侧,几只野狼偷偷的摸过来,将大黑熊的尸体拉扯着朝后退去。顿时,所有的狼群冲着大黑熊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的就撕破了大黑熊厚厚的毛皮,扯着肉抢食起来。   墨衣看着眼前的景象,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抬头看了看这颗小松树,明显是受不住两个人的,而且杨我支双腿受了伤,想将他弄上去也是难上加难。   杨我支苦笑的说道:“姑娘,你还是给我一剑吧,将我的头胪削下来,干脆一些。我不想被狼群活活的撕成碎片。这里有不少于三十只野狼,而且他们不是太喜欢吃尸体,更喜欢吃活的,带血的东西。看吧,它们已经过来了!” 第274章 嫁给大将军   几头野狼耷着舌头流着涎水,在二人左右徘徊逡巡,狡猾的绕到了小松树的后面,准备偷袭。杨我支坐在地上,一惊一乍的叫道:“啊,这边!”   “这里也有!”   “还有这、这里!”   墨衣紧握着长剑,紧张的四下环视,被杨我支这种惊叫弄得烦躁无比,一剑抵上他的咽喉,恨恨的低喝道:“你若是再吵,我随时就将你扔给野狼群,自己跳到松树上去,万事大吉!”   杨我支瞪大了眼睛看着凶戾的墨衣,感觉她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乖乖闭上了嘴,连眼睛都忍不住闭了起来。   墨衣感觉手心里一阵出汗,心跳得厉害。虽然她武艺不俗,但说到底也还是姑娘家,平时见了老鼠都一阵毛骨悚然,更何况是这样的狼群!那种发自内心本能的恐惧,让她很是不安。   可就在这时,狼群撕咬了一阵大黑熊的尸体后,可能是觉得索然无味,向二人进攻了!   墨衣背脊上一凉,本能的就一剑挥了出去,顿时砍中了第一只扑上来的野狼,将它的爪子削了一边去。野狼惨叫了两声滚到一边,另外又有两只蹿了下来,一只从头顶扑来,另一只去咬墨衣的腿。墨衣惊叫两声,抽身朝后跳起。杨我支那边却大叫起来,取下了腰间的刀鞘死命的挥舞,驱赶左右的野狼。墨衣见状跳了过去,舞起两剑逼退了几只准备跳过来撕了杨我支的野狼,恨恨的骂道:“还是将你扔给野狼群比较划算!”   “啊!啊——不要啊!”   杨我支大叫:“你将我一剑刺死或是砍了头也好!”   墨衣冷笑:“你们突厥人不是一直崇拜狼么?怎么见了狼群不见你膜拜,还怕成这样子?”   杨我支干吞着口水:“那……那是两码子事!”   这时候,狼群左右将包围圈子压得小了,纷纷跃跃欲试的要扑上来。那堆篝火也渐渐的小了,只剩一点微弱的火光。墨衣的心也渐渐的凉了下去,感觉到一股绝望。那颗小松树,也实在是太小了一点,虽然自己可以凭借着轻功跃上去,但难保野狼不把她扑下来。或是呆得久了压断松枝自己掉下来。   难道,我就要从此与他永别了么?以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   墨衣的牙齿咬着嘴唇,渐渐地将干枯的嘴唇咬出血来,一股强烈的求生愿望腾腾升起,尽管体力已经接近透支的边缘,但是身上却溢出了一股股生机和杀气。   狼群变得骚动不安起来。像狼、狗这种东西,对于杀气的感觉是最敏锐的,眼前美味的晚餐居然发出了这样凌厉的杀气,不由得让它们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墨衣执着剑,护在杨我支身前。尽力平缓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关节一阵发白。都有些生疼了。   狼群真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怪不得突厥人将自己的骑兵比较狼群。这种动物彼此之间地协作和默契,是超越所有其他动物的。   一轮攻击开始了!   一圈子野狼凶猛地齐扑上来,杨我支浑身发抖的大叫,发疯一般的舞起了刀鞘,吓得墨衣也跟着叫了起来。将那柄长剑舞起剑花,抵御着野狼的扑击。   野狼的动作很敏捷,也很快速,防御的铁剑很难伤到它们,好几匹狼还绕到墨衣身后从后面扑来,要将她摁倒——典型地狼地攻击!只要你倒下,那么。就真的完了!马上就会有无数匹野狼一拥而上,先撕断你的喉咙然后将人撕成碎片分吃!   墨衣感觉身后一冷劲风袭来,往旁侧一个跳步跃到了火堆边,急中生智一脚踢上了火堆。一阵火花四射!回头一看,杨我支眼看着就要惨死在狼群之下。已经有几匹狼将他团团围住,眼看着就要扑上来!墨衣一声清啸跳了回来,挥起几剑去刺杀,野狼机敏的跳开,绿荧荧的眼睛毫无温度的盯着二人。   那种冷到冰点地眼神,简直就是在打量一顿美餐,其中透出残忍、饥渴和毫无留情的杀意!   这只是一轮试探般的进攻。狼是最残忍,同是也是最狡猾的。他们有足够地耐性和垂死的猎物游斗,直到瞅到一个最佳地时机,当猎物精神崩溃、体力耗完的时候,再将猎物拿下!   杨我支忍不住大叫起来:“姑娘,你杀了我,给我一剑吧!”   墨衣怒不可遏,猛然一巴掌甩了上去,扇得杨我支一阵眼冒金星,大声喝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这个十足的孬种!”   这一巴掌、一厉喝,让野狼群也机警的跳开了一步,将圈子拉得大了一些。杨我支愕然的看着墨衣,不由得有些呆住了,愣愣的说道:“你额头上……在流血……”   “不关你事!”   墨衣飞快的擦了一下额头,竭斯底里一般的怒喝道:“你给我护着自己的性命!”   正在这时,头顶的悬崖之上出现了一片火把,还有人大声呼叫——“大将军,下面有火光!”   墨衣心中一阵狂喜,顿时大声喊道:“大将军,我们在这里!”   秦霄远远听到了那一声细如蚊蚋一般的呼叫,心中猛然一颤,快步跑到悬崖边,朝深遂的夜空中看向那一片山岗,细弱的火光中,隐隐看到了副亮白的战甲——和绿荧荧一堆的狼眼睛!   秦霄心中一紧,大声喝道:“下去,救人!子仪,你来指挥,我先下去了!”   说罢顾不得危险,纵身一跃就朝下跳去!   好陡屑的山岗悬崖!秦霄将飞仙步的轻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脚下飞身错步的朝下闪去,风雪刀像一把椎子一样擦进山壁里,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整个人就往下滑落下去。   墨衣一颗芳心突突的狂跳起来,那一片越来越密集的火把十分明显的说明一一他来了,真的来了!   她发现,原本自己居然那么需要那个男人!有在他,或是在他身边,才是世上最安全的所在!那种强烈地渴望在胸中强烈的冲刺。几乎就要将心脏爆破!   墨衣心里一激动,眼睛里就要溢出泪来,注意力也不如当初那么集中了。   杨我支在后面一声大叫——“小心!”   墨衣瞬时回过神来,连忙抽身一跳,身后就有两只野狼扑了上来,呲着牙对她恨恨的咆哮!   墨衣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要是再慢一点,那肯定被它扑倒在地——一命呜呼了!两只偷袭的野狼和前面的四五只一起围了过来,齐齐朝墨衣扑了过来!   闪着冷冽寒光的狼牙!致命的狼牙,伴随着野性的咆哮,朝墨衣疯狂扑来!杨我支发出一阵阵惨叫。只听身后一阵阵闷响,看来是刀鞘打中了狼头的声音。   墨衣娇斥连连。将那柄剑舞得密不透风击退了狼群的围击,跳回我的身边将将用了一只胳膊地野狼刺退,另外几只也机敏的跳开。   秦霄发足狂奔,但山岗实在太陡,不由得有些踉跄起来,嘴里大喊道——“墨衣!坚持住。我来了!”   狼群被这个新赶来地人吸引了。纷纷仰头朝这边观望,只见月光下,一个浑身金亮的人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的扑了过来!   下冲得太急,秦霄有些收不住脚了,索性拔腿跃起,直落进狼圈里跳到墨衣身边。紧张的一把抱住她:“没事吧?”   墨衣头一次见到秦霄如此紧张,不由得有些呆愕了,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秦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双手狠狠地将她抱进怀里。就在她脸上狂吻了几下。   墨衣顿时瞢住了,眼神有些呆直地看着秦霄狂热的面庞。脸嗖的一下就红了。   瘫坐在地上的杨我支也长吁了一口气:“得救了,得救了……还是,先想办法弄退狼群吧!”   “你给老子闭嘴!”   秦霄愤怒的一脚踢了上去“砰”的一声正好踢上杨我支地断腿,疼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秦霄松开墨衣,将手中的风雪刀狠命一划,厉声喝道:“讨死的狼群,敢袭击老子的女人!明天,我就要让你们在这一带绝迹!”   说罢大声一吼,就朝狼群杀了上去。   杨我支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他真是个疯子!居然主动攻击狼群!”   墨衣地一颗芳心兀自在狂跳,耳边只在回荡着那句——“老子的女人”!   老子地女人!   我……是他的?墨衣心中喃喃的念着,眼泪夺眶而出,但仍然紧握着剑,护着自己和杨我支,看着那个男人像个魔神一样,和数十匹野狼在一起拼杀!   狼群起初被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惊吓了一阵躲得开了一些,此时又慢慢的围拢了来,却遭遇到了这个男人的主动攻击,好不懊恼!   在狼的记忆里,仿佛还没有哪个生物敢于主动挑衅狼群!是可忍,孰不可忍,狼群疯狂的朝秦霄扑来!   秦霄脸上满是凶唳的狂暴之色,那柄风雪长刀如同恶魔的利爪撕裂着野狼的身体!   嗞——一只野狼的拱嘴被生生削下来;嗞啦啦——另一只野狼被从肚皮剖开,顿时肚开肠散滚落一地,狺狺的惨叫起来就挣扎着朝旁边逃去。   狂狼如潮般向秦霄袭来,比之战场上的刀枪冷箭毫不逊色,而且更加敏捷和快速!   秦霄连声暴喝,像癫狂的魔徒一样将那柄长刀舞得凶光四射,剪裁着野狼的身体四肢!   莫可阻挡!   山岗之上,郭子仪带着将士们放着绳索下来,举着火把大声呼喊着拥了过来。   狼群见了大队的人马和火把,顿时作鸟兽散一般,扔下同伴尸体闪得无影无踪了。   杨我支呆愕的看着秦霄,骇然的说道:“狼……狼魔,真的是狼魔!”   秦霄大踏步走到墨衣身边,将她再一次抱进怀里,毫不顾忌的朝她干裂的红唇吻了上去。   墨衣脑子里顿时一下变得空白了,浑身就起软来,仍由那个强大的男人霸道的将自己搂在怀里狂吻,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樱桃小口里面如同惊颤的乳燕一般的舌头,和秦霄纠缠在一起。   郭子仪等人赶了过来,先将杨我支拖过去绑了个严实,然后发出一阵海呼山啸一般的呐喊:“吼——吼吼!”   秦霄不由得心头一笑,一展斗篷将二人罩了起来,继续狂吻。   墨衣脸上羞得一阵躁热,轻轻的挣扎,秦霄不容抗拒的将她抱得极紧,不容她逃开。   背后的郭子仪带头起轰:“墨衣姑娘,嫁给我们大将军吧!”   身后的唐军顿时大声呼喊起来——“嫁给大将军!嫁给大将军!”   斗篷里,墨衣已经是一阵意乱情迷的急促呼吸。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这个刻骨铭心的时刻,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不管下一刻世界会怎么样,这一刻的拥有已经是永恒,这就够了!   墨衣眼里的泪珠一阵阵滚落下来,听到秦霄在耳边低语:“亲爱的,嫁给我!”   嫁……给我?墨衣的心里,不停的回荡着这几个字。   外面的唐军仍在大肆的呼喊:“嫁给大将军!嫁给大将军!”   墨衣带着哭腔的“嗯”了一声,连连点头。   秦霄一阵放声大笑,抱起墨衣转了两个圈儿,大声宣布道:“她同意啦!”   郭子仪高兴的跳了起来,蹿到秦霄和墨衣面前单膝一拜:“恭喜师父,恭喜师娘!”   身后的唐军也兴奋的如法炮制,单膝一跪扬着火把:“恭喜大将军,恭喜夫人!”   秦霄将墨衣轻轻的扳过来,轻轻的抹着她脸上的泪水,无比怜爱的说道:“墨衣,你知道么,如果你今天出了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从此活在自责的深渊里。从今天起,你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半步也不可以!”   “嗯——”   墨衣将头深深的埋在了秦霄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 第一次如此深切而且具体的感受着这个男人强悍的身躯和灵瑰。 第275章 狼原上的花环   几天以后,朔方军迎来了出征以来最重要的一个节日。   端午已过,中秋未至,也不是什么皇帝的赏赐到了——而是,左威卫大将军秦霄,要在军队里办一场婚事,迎娶巾帼英雄墨衣!   左威卫里的将士都是职业军人,来源是比较低下层的民众,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仕都不缺少。本来吧,想弄出一支婚礼乐队和安排婚宴,都是极容易的事情,但是秦霄说,既然是在军队里,就得有军队的气象,于是——婚礼乐队变成了金鼓长角,宾客宴席改成席天幕地的大野餐。   张仁愿早早的就从牛头朝那山来到了诺真水唐军大寨,一直乐得笑不拢嘴——他成了主婚人。   左威卫上下,全都忙活开了。火头军要忙着杀牛宰羊也是不在话下的,其他的普通士卒,也都在各军将领的带领下,排练大型军歌军舞,同时,戒严警备也是必不可少的。   所有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军队戍卫在边疆,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能有这样的活动,那简直比过年还来劲了。   帅帐里,新郎官秦霄却和张仁愿坐在一起,商讨着一些重要的事情。   张仁愿抚着须髯笑眯眯的看着秦霄,说道:“老弟,恭喜之类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次你打了这么大的一场胜仗,又娶得佳人归,真是双喜临门哪!老哥献捷报上去的时候,少不得要提一笔墨衣姑娘生擒杨我支特勒地事迹。朝廷好歹要封她当个诰命夫人,或是功勋将军。哈哈。这下。你这秦府,可真是将门之家了。连女眷也是为国杀敌的巾帼英雄!”   秦霄哈哈地大笑:“那真是多谢大帅成全了。说起来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她,不然杨我支那厮,还真能逃掉了。”   “嗯,可不是么。”   张仁愿点头说道:“这次地大捷,真的可以说是我朝对突厥最伟大的胜利了。歼敌二万余,俘虏一万余,生擒敌军主帅杨我支特勒与左厢察咄蕃匍,刹获马匹二万余……说到这马。哈哈,我还是想磨蹭一下。不说一半,好歹分个四成给我吧?这建造烽火台和受降城,少不得要马匹搬运物什,眼下,还真是有点不够用唉!”   秦霄嘿嘿的笑了起来:“不够用?不会吧!右威卫的马匹装备本来就比我这边要好,前次两场战斗剿获了万余战马。大帅你的腰包可是鼓得很哪!不过既然大帅都开了口了,秦霄也不能太过小器吧——两千匹,就当是答谢大帅这次给秦霄当了媒人。”   “两千?”   张仁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老弟,你也忒寒碜了点吧?你可是得了两万!算了,我也不多要。就八千吧。”   “三千!”   “……六千!不能再少了!”   “五千!不能再多了。”   “好吧,成交!哪里见过这么小器的新郎官。”   张仁愿笑道:“你前军要送补给上来不容易。金银粮草我就不抢你的了。嗯,那一万多俘虏,倒是有些难于处理。”   秦霄略作了一些思索,这种事情。肯定是身为元帅和边疆大吏处理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掺和地好。于是说道:“这种事情,自然是大帅拿主意。毕竟关系到边关形势和两国邦交。”   张仁愿轻抚着胡须,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这场战事,颇有些偶然,算不得是突厥与我大唐正面宣战。如果仿效当年薛仁贵对付九姓回纥的做法,将他们全部坑杀了,显然是有些不太合适的。前不久,不是还听闻突厥有意和大唐议和么?但是将他们全都放了,又有纵虎归山的嫌疑,朝廷也不会放过咱们,某些人也会趁势抓住把柄,以莫须有的通敌罪将我们弹劾。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棘手。老弟,你一向足智多谋,能不能提供一点建议?”   秦霄心里寻思着,既然是‘提供一点建议’,说说倒也无妨了。于是说道:“这突厥俘虏杀不能杀,放不能放,那就圈着呗,先关在这里。我们将杨我支和咄蕃匍押回长安,再等朝廷的意思去办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以突厥人地习性,肯定会趁这时候来与大唐议和。到时候朝廷要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嗯,虽然是个办法,但有些被动了。”   张仁愿眉头微皱,目光炯炯的看着秦霄:“你肯定还有别的想法和法子,莫非有什么顾虑不肯说?”   秦霄嘿嘿的笑,心里寻思道:你是大帅,我什么都抢着说了,不是占尽你的风头么?我这当属下的,还是低调着点好,犯不着喧宾夺主。除非……你逼着我说,这意义又不相同了。   张仁愿混了官场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秦霄地心思,于是朗声一笑:“老弟,你老哥不是那种嫉闲妒能的小人。能为国家办好事情,这是最重要的。你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出来,我们商量着办。朔方军立功,自然少不大老弟的一大份。”   秦霄笑道:“大帅,我不是那意思。其实,我有一个不太成熟地设想。在我心里呢,就一直琢磨着如何灭了突厥,以及灭了突厥以后,如何善后。如果依旧按照以前的做法,让突厥称臣就了事,建个都护府,那不是长久之计。没个几十年,人家又死灰复燃了。我倒是想……将突厥民族完全融合到中华民族当中去。给他来个大迁徙和大融合。呃……这个,有点一厢情愿了。也只有我朝这样开放和包容,才敢有这样地设想。”   “大迁徙、大融合?……”   张仁愿皱眉沉思,沉沉说道:“这可是一项大国策啊……哦。我算是明白老弟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将这一批俘虏。来个典范试验一下。将他们全盘迁到内地分居各地,是么?”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秦霄点头道:“既然他们是俘虏,没杀他们就是莫大地恩赐了,相信流放和迁徙也莫敢谁何。如果今后要实行这样的国策,一些相应地操作细则现在也应该练习着。比喻这一万多人,该安排到哪些地方、如何让他们生存。”   张仁愿说道:“这地确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万多人肯定不能当平民,只能是奴隶和徭役。具体要怎么安排。咱们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朝廷?呵呵!这个主意,行得通。既不会让皇帝觉得咱们独断专行任意妄为,又有建议性的提议提出来。不错,那就这么办了。”   秦霄微微的笑:“那杨我支和咄蕃匍呢?押回长安么?”   “这个暂时只能这样决定了。”   张仁愿说道:“这两个人,在突厥牙帐里的身份都不低,尤其是杨我支,还是皇储。有了这三场大捷和两名人质。大唐和突厥和谈起来,那可就是完全居于主动的有利地位了。我猜测,突厥的使者这几天,应该就会到诺真水来要人了。我们要赶在这之前,将人送走,免得惹起不必要的纷争。”   “行。就照大帅地意思办。”   秦霄点头道:“我马上派人将二人押解回长安。”   张仁愿呵呵的笑:“不忙于这一时吧。你今天可是新郎官,安心的成婚吧,明天再打理军务去。老哥在军队里混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在军中举行这样的婚礼呀。而且还当上了主婚人!这种盛事,一定得要办热闹了。咦。你就这穿这身儿铠甲当新郎官呀?那墨衣的行头置办好了没有?”   “没置办行头。”   秦霄笑道:“既然都是军队里的儿女,那就戎装当嫁装吧。我们都穿盔甲披战袍了,也不用什么轿子,战马就是最好的。”   张仁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反正,只要办得隆重好玩就行了,也确实没必要遵遁一些旧规俗制。老弟……”   张仁愿压低了一些声音,凑了过来说道:“老实说,你跟墨衣,是不是已经事先有过洞房了?这些日子以来,军中请来地歌舞妓子,你都不沾边儿,肯定是暗底里吃小灶了吧?哈哈!”   “哪里有,不可能!”   秦霄好一阵道貌岸然,故作正色的说道:“虽然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那……那个什么,洞房花烛夜该办的事情,可是一直没敢乱来!军中请来的妓子嘛……本来人数就有限,我也就没跟将士们抢了。”   唐朝的时候,军中是可以有计划的安排妓女进寨来慰军地,借以舒缓士卒的压力。长期行军打仗,戍边在外,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压力都是十分的沉重。女人和酒肉以及娱乐和杀戮,就是减缓这种压力的方法。驻扎在灵州地时候,张仁愿就给朔方军安排过几次妓子进军来慰劳。秦霄对这些姿色平庸的超级破鞋们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身边还带着一个墨衣要注意自身形象,于是对这些女人向来都是不沾边地。   “你就扯淡吧,哈哈!”   张仁愿大笑着站起身来,拍着秦霄的肩膀:“这墨衣真是个好姑娘,我在洛阳遇到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可得好好心疼着人家,别又像这次一样,让她给丢了。”   “肯定不会的了。”   秦霄笑着说道:“莫说是弄丢,就是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走吧,吉时良辰到了,将你的新娘子娶过来吧!从现在起,不谈军务,哈哈!”   张仁愿搭着秦霄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出了帅帐。   帐外的邢长风带着特种营的兄弟们环伺左右,齐声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   中军将士们一起跟着大喊起来,转而七军营寨里,也跟着喊成了一片,声震九霄。   秦霄抱拳出走帅帐,哈哈大笑说道:“多谢兄弟们了!今天可都要多喝酒多吃肉,尽兴的玩乐!”   邢长风拿着一练红绸将一朵大红花系到了秦霄身上,大笑道:“大将军,这可是长风这辈子,见过的最有特色的婚礼了!就让我们特种营的兄弟,做大将军的迎亲队吧!”   “行哪!有你们这样的大英雄迎亲,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秦霄乐哈哈的拍着邢长风的肩膀:“辛苦你了,好兄弟!这次大捷,你们的情报战可是打得太漂亮了!”   张仁愿大笑说道:“这可真是左威卫的一门特殊武器啊!突厥军队三番两次的着了特种营的道儿,变成了无头苍蝇一般,束手待擒。老夫带了一辈子兵,打了一辈子仗,还没见过这样特殊的部队。真是怪哉!奇哉!壮哉!”   邢长风谦逊的弯腰拱手道:“大帅太过奖了。我们,也只是按大将军的意思,办了一些份内之事而已。”   “唔……刚说了不谈军务,转眼又忘了。”   张仁愿大笑道:“新郎官儿,在这里等着唉,我去看看新娘子。等会放起号炮吹起长角,你就来迎亲。”   说罢老头子翻身骑上马,拍马走了。   秦霄看着张仁愿的背影,不由得纳闷儿的说道:“搞什么鬼?把我的好老婆藏到哪里去了?”   邪长风神秘的一笑:“这可都是大帅一手精心策划的别致婚礼。”   “呵,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秦霄笑道:“我们先到寨外溜溜马,我给墨衣准备一件礼物去。这没有聘礼也没有行头和花轿的,我总该有所表示吧?”   邢长风跟着秦霄翻身骑上马:“我看墨衣姑娘,不是那种喜好虚荣财物的女子。大将军准备送他什么东西?”   秦霄轻轻拍着马儿朝外走去,轻挑起嘴角微笑道:“送她一份,我亲手做的礼物。”   出了寨外,秦霄的眼睛就在大草愿上搜寻,找到了一片野花丰盛的地方,下了马来,亲手折下那些花儿,编成了一个大花环。   邢长风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秦霄编花环,等他忙得完了才说道:“大将军,长风还从来没见您干哪件事情,如此专心致志的。”   秦霄满意的拿着花环左右看了看,说道:“大狼原上的野花,编织一个花环送给我的新娘子墨衣,多有意思呀!” 第276章 破阵闯洞房   回到军寨前,秦霄看到张仁愿已经回来了,却和七军都尉凑在一起在秘密的商议着什么。秦霄正想走过来,没想到被几个小卒挡住了:“大将军,您现在可不能过来。大帅在商议着闹洞房的事儿呢!”   “搞什么?”   秦霄好奇的远远看着一脸诡笑的张仁愿等人,心里有些打起鼓来:这老家伙,不会想到什么损招来整我吧?江南时兴的“买门彩”已经很能折腾人了,他会想了什么招儿来呢?   只见张仁愿将大手一挥:“嗯,就是这样的,大家去吧。”   七军都尉抱拳一礼,都纷纷一脸怪笑的躲着秦霄跑了。   张仁愿走到秦霄面前,十足邪恶的笑道:“老弟,今天这婚事一定得要办得好看又好玩。稍后嘛,这个……哈哈!到时候再说。你先出去,到军帐外面去。实话告诉你,新娘子我已经请到帅帐里了,后帐置办成了洞房。这些事儿你都不用操心了,就等着号令吧!”   “号令?”   秦霄苦笑道:“不是吧,成亲也有军令的?”   “少啰嗦,出去,出去!”   张仁愿贼笑着将奏霄往大寨外面推:“退到东面五里开外,少一步也行,不然别怪我这个主婚人不让你见新娘子!”   秦霄无奈的呵呵笑了起来,走出寨外骑上马,带着邢长风和特种营的兄弟就朝东走去。邢长风笑道:“大帅这是要整哪一出啊?”   “天知道。”   秦霄拿着花环在手里把玩着,笑意浓浓的说道:“随他怎么折腾吧。军队里难得有这样娱乐的机会。”   刚刚走到大狼原东面五里外,军寨里鼓声雷雷,大批的人马跑了出来,全部手折不同颜色的七色旗帜,分作七队,全是骑兵,齐整整的跑了出来。每队大约有五六百人,个个身上披着彩绸没带兵器:人手一面旌旗。   秦霄不由得叫道:“我靠。想干嘛?不会是要弄出什么阵法来吧?”   想到此处,秦霄站到了马背上朝前看去,只见三千五百骑兵果然左右纵横交错有秩序的走着方位,排成了一正方形的阵势。其中一个直角缺了口正对着自己这方,两组执不同旗帜的骑兵从那里起步,排了个由里至外逐渐变宽的走道。正方形地中间有个圆形的骑兵阵。阵中搬来了一个高台,张仁愿神气活现的站在高台上,对秦霄大喊道:“新郎官儿,这是老夫专为你的婚礼创制地‘七喜迎美阵’,你若是闯到了老夫身边,老夫就领你进洞房。否则呀,你今天就得睡偏房。哈哈!”   众军跟着一起大笑:“大将军,来吧!”   秦霄不由得哭笑不得:“这成亲呢,又打又杀的,多不好!”   张仁愿下了高台。骑上一匹马跑到秦霄面前,对他说道:“都不许用武器,你只要躲闪七喜阵中的堵击就行了。四条边二道卡,还有中间一个圆阵,一共七道卡。你可要小心了哦,别在里面迷路了,哈哈!”   说罢自顾大笑着回了高台。   秦霄不由得郁闷地叫了起来:“这老家伙。真能折腾!”   邢长风在后面笑道:“怕什么,大将军。有我们这些特种营的兄弟们帮你,好歹要进那洞房。”   秦霄一抽鼻子,作势正了正头盔笑道:“那就有劳兄弟们了——这个阵看着挺简单呀,从两道兵马中间走过,然后进到方阵,踏破圆阵就可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又不能用武器硬拼,只能投机取巧找它的破绽了。”   邢长风仰起头来细看了几眼,摇摇头道:“这个阵法真是奇特,根本不是迎敌之阵。以往从没见过。这张大帅,还真是用兵娴熟,随便也能折腾个阵出来。”   “管它呢,临时拼的阵都没有演练过。”   秦霄说道:“肯定有破绽,见空儿就冲过去得了。”   正在这时,左威卫大寨里跑出了两大队人马,整齐站在闯阵的左右看起热闹来,大约有一两人,看来除了火头军和看俘虏、搞警戒的,这都来了。   七七四十九面大鼓咚咚敲响,草原都有些震动起来;响彻云霄的雄浑长角吹起,飞鹰都惊吓得离了大狼原上空。   阵中一阵大喊:“大将军、新郎官,来闯阵咯!”   围观地唐军一起欢声大喊:“吼——吼吼!”   “这婚礼真够劲!”   秦霄在马上一摆手:“走了,兄弟们!”   秦霄领着特种营的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黑、白两队骑兵组成走道中,进程过半,只见张仁愿手中黑、白旗一挥,两队旗兵顿时动了起来。首先就是正方形的入口处被完全封堵起来了,然后原本是由宽变窄地管道从最宽处开始交叉合拢,中间部份的渐渐的变成圆形,前方的骑兵也交叉跑了起来——整个走道,变成了一个中间圆,四周四条支线的花形。而且那四条支线,也不断的朝圆圈上围拢上来,像是将圆圈加粗加厚,围了个五层!   秦霄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个张老鬼,又不能动武,如何闯得出去?”   围成圆圈的骑兵将士们顿时大笑起来,齐声说道:“缠缠绵绵,唇齿相依——恭喜大将军!”   “哈哈,这个老淫虫!”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原来,这个变阵,就表示着他和墨衣两人地结合,靠,还真是动了一番脑筋!   秦霄不由得陪着笑说道:“兄弟们,好兄弟们,给我让让行不?”   “不行!”   居然异口同声。阵外围观的唐军顿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整个大草原都晃荡起来。   秦霄回头问邢长风道:“哥们儿,现在怎么办?”   邢长风也是一阵苦笑:“大将军都不知道,我这种蠢人如何想得到?我只是觉得,这像是对朕灯谜一般。”   “灯谜?这个老子不擅长啊!”   秦霄叫苦不迭,冥思道:既然是拿房事来打比方:一个走道,然后变成圆圈——还真是挺形象——怎么对呢?要不要对得淫荡一点?嘿嘿!   秦霄一清嗓子,大声道:“熙熙攘攘,翻云覆雨。”   布阵的唐军大笑起来:“不对不对,错啦!”   秦霄不由得笑骂起来:“你们群家伙。帮着大帅整老子。好啊,等着!下次训练的时候别怪我给你们特别加量!”   唐军不为所动,依旧嘻嘻哈哈的大笑,布成的五道园阵也一刻不停的旋转着。看得秦霄眼睛都有些晕了。   秦霄寻思道:看来的确是灯谜,是不是刚才对的还不够贴切?   背后的特种营地‘猴子’齐飞不由得嘿嘿偷笑起来,拍马跑到秦霄面前说道:“大将军。你对得不够直白。还得要……淫荡一点。”   秦霄一巴掌拍到猴子头上:“你小子帮着想一个试试?”   “依着我啊,那就是,嘿嘿!”   “嘿你个头!”   众人一起怒喝:“快说!”   猴子贼笑道说道:“缠缠绵绵,那就是抱上了么?唇齿相依,那就是亲上了。接下来嘛,嘿——进进出出,鱼水行欢啦!”   “我靠。你小子果然一肚子坏水!”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将那两句喊了出来。不料那两拨唐军顿时一阵轰堂大笑的让开了一条道儿居然蒙对了!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看来,还是淫荡露骨一点才对路呀!——老张头,真是个老淫虫。这也想得出来!”   两路骑兵又布成了走道式样,秦霄拍着马儿就准备走上前,不料又被两面旗帜挡住了:“大将军,那可就得‘进进出出’诶!”   “算你狠!你们这两小子,给我记住!”   秦霄假装发怒的瞪了那两人一眼,还当真拍着马儿一进一退的在走道里跑了几个来回,才来到方阵前。   张仁愿大旗一挥。组成方阵地四路骑兵和中间那路也变化起来,方阵瞬间变成了一个圆阵,里面的圆阵变成一个方阵,不停的盘旋奔跑起来。   “又是灯谜?”   秦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猴子,给老子过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猴子瞪着两粒绿豆一般地眼睛看了一阵,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这俺就不知道了。”   “滚!来不得正经。”   秦霄一把叉到他脸上,猴子假装惨叫一声就朝后面闪去。   秦霄摸着下巴寻思道:这又是什么淫荡的桥断呢?一会儿方,一会儿圆——咦方圆!这不就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么?规矩——对。规矩!   秦霄大声喊道:“大帅,你这是指哪方面的规矩啊?”   “哈哈,小子聪明!说出‘规矩’对上了‘方圆’,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张仁愿在高台上一挥旗,几道兵马让出一道路儿来,如同潮水一般的朝两边涌去。大潮尽头,墨衣白衣亮甲身披红袍,静静的骑在雪花马上,一脸红潮含情脉脉的看着秦霄。   “这规矩嘛,很简单!”   张仁愿大声说道:“你得要将新娘子从她马上抢回来,和你骑到一匹马上——就跟踢轿子一样。怎么样,敢么?”   “这有何不敢?”   秦霄大声笑道,拍马就朝墨衣奔去,墨衣也拍着马儿朝他奔了过来——只是那手上,居然提着一杆没有枪头的漆枪!   不会这么狠心吧?秦霄愣了一愣:要打亲夫?   两马跑得近了,秦霄就去伸手接墨衣,不料墨衣嘻笑着就一枪扫了上去,吓得秦霄马上缩回手,二人交马而去。   “呵呵,好呀你,墨衣!”   秦霄笑着提过马来,指着墨衣说道:“你也跟着这些人一起捉弄我,看我等下怎么欺负你!”   说罢,秦霄大叫一声:“老婆大人,我来啦!”   淡金马撒着蹄儿朝墨衣跑去,墨衣将居然将那杆漆枪舞得密不透风,秦霄居然一时无从下手,又交马而过。   唐军们顿时哄堂大笑:“金甲战神,打不过战神夫人哪!”   秦霄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就你们爱瞎起轰!老婆大人,这回我真的来啦!——驾!”   再一次跑到墨衣面前。秦霄提高了警慎瞅了个空门,一手探进去就要抓墨衣,不料她也手疾眼快,迅速一枪敲了上来。刚刚挨上秦霄也不躲闪假装‘唉哟’一声惊叫,墨衣顿时惊慌的说道:“怎么,没伤到吧?”   秦霄嘿嘿一声贼笑。一把抓住漆枪,另一只手就抱到了墨衣柔腰之上,轻喝一声,将她抱了过来。   唐军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大喊:“吼吼——吼吼!”   墨衣又羞又急地在秦霄怀里挣扎:“你耍诈!”   秦霄紧紧将墨衣抱在怀里:“亲爱的老婆,要得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呀一一从今以后,你再也休想离开我了!”   墨衣娇颜如花,双臂抱着秦霄宽厚的脊背。脸上一阵阵酡红泛起。   不知是哪几个嬉皮的家伙喊了起来:“大将军,亲她!”   其他的唐军顿时跟着大喊——“亲她”、“亲她”墨衣连忙伸出一支手来轻挡着秦霄地嘴唇:“不要啊,这么多人……羞死了!”   秦霄抓住墨衣的手,邪邪一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由分说地对着她的红唇亲了上去。墨衣娇羞地一声轻吟,也不由自主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张仁愿在后面哈哈大笑,唐军也跟着大肆起哄,摇着旗子挥着兵器,跟着一阵,吼吼,地大喊起来。   秦霄轻夹了几下马腹,淡金马招通人性的轻撤起蹄儿朝阵外跑去。二人却一直深吻在一起。   直到跑到几里之外的大草原上,秦霄才将怀里的玉人儿放得开了,从身后精心准备的布袋里拿出了那个花环,轻轻地戴到墨衣的银色缨盔上:“老婆,没什么好送你地,这是我亲手编的一个花环,送给世上最英武潇洒最善解人意的新娘子!”   银亮的头盔,殷红地缨瓒和五颜六色的花环,还真的是相映成趣。   墨衣轻轻拿下花环看了看,然后又戴到头上。温情如水般的低声呢喃:“我很喜欢!谢谢你,老……老公!”   “哈哈!”   秦霄一阵心花怒放,紧紧抱着墨衣,“再叫一声来听听!”   “老公……”   墨衣满足而温柔的笑着,眼中如同一汪清泉春水。   “不够大声诶,老婆!”   “老公——”   “多叫几声,大声一点,我太喜欢了!”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老婆大人!”   秦霄在墨衣脸上狠狠的波了一口:“洞房里不会还有试验吧?”   “没有啦!”墨衣一直被秦霄横抱在马上,于是将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就往他怀里钻去:“我就只等着当你地……女人了……”   这一句将秦霄的心也撩拨得突突的跳了起来——这都几个月不知肉味了,一直沉浸在军事当中。现在怀里就是自己的意中美人,那股子本能的欲念马上腾腾的跳了起来。秦霄将墨衣抱着坐到了马鞍上,从后面紧抱着她,一起拍马朝帅帐——洞房中跑去!   寨前的草坪上,唐军们都已经围坐成一圈圈儿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欢笑成一团。成百上千人同时跳起了《秦王破阵乐》的军舞,气势非凡。   看到秦霄飞马跑回来,唐军都齐齐的坐起身来,大声喊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将军夫人!”   墨衣顿时羞红一脸通红,微低下头。秦霄哈哈大笑了几声,马不停蹄地朝洞房跑去。   洞房前,张仁愿带着范式德、郭子仪和李嗣业、万雷这些人,围作了一圈儿,还是摆了个喜堂,让秦霄和墨衣二人进去交拜。   礼仪方成,大家一轰而散,都跑到寨外喝酒吃肉去了,不来叨扰二人的甜蜜时光。   秦霄一把抱起墨衣,来到了帅帐之后的洞房里。今天这里也被好好的装点了一番,地上铺就了上好的波斯绒毯,行军床也由两张拼起来,成了一张大床,上面铺着锦缎绣被。军帐内结红的彩绸,帐壁上也帖着大红喜字。两根红烛摇曳,当中一面桌儿,上面放着一壶好酒和龙凤诞杯。   秦霄将墨衣放到床上,二人眼睛里都已经是激情燃烧,又火辣辣的拥吻到一起,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   秦霄将背后的拉链一拉,就解下了黄金甲,然后笨手笨脚的去帮墨衣脱衣甲。墨衣扑哧一笑,轻轻推开了秦霄:“你去倒杯酒来,记着,左边那个杯子里面有药粉的,是我喝的。”   “药粉,什么药粉?”   秦霄走到桌边看了一眼,其中一只杯子里还真有些药粉,不由得说道:“这什么玩艺儿?你的伤还没有好么?”   “不是啦……”   墨衣一面除着铠甲,一面羞赧的低声说道:“军医刘迪帮着弄的……军队里么,总不好怀上孩子嘛……”   “靠,这死小子!”   秦霄不由得笑骂起来:“居然还会弄避孕药,还真是个人才啊!——不过,这里面应该有‘刺红花’之类的药物吧,吃多了没好处……呃!”   秦霄看着墨衣羞怯的别过了脸去,不由得想道:我是不是太露骨了一点? 第277章 铁血柔情天作合   墨衣不由得吃吃笑起来,羞赧说道:“这你就别管啦……”   秦霄呵呵傻笑的倒了两杯酒,将那杯有药粉的给了墨衣。   墨衣除去了铠甲,跪在床上对秦霄伸出手:“老公,我们也喝一杯交杯酒好么?”   秦霄一脸温柔笑意的坐到床边,跟她交叉着手腕合拢到一起,轻声说道:“老婆,你跟着我这么长日子,从来都没享过什么福,都是在受苦受难的。从今以后,你就别像之前那样劳碌了,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墨衣连忙吻上了秦霄嘴,让他不再说下去了,脸儿红红的说道:“老公,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墨衣就知道你肯定就是我命里的魔星。哪怕是跟着你赴汤蹈火,我也无怨无悔……只是希望,你到哪里都不要丢下我。”   “不会的,亲爱的老婆!”   秦霄喝下酒,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说过了,从今天起,不让你离开我半步——谁也抢不去!”   二人喝下交杯酒,秦霄将杯儿放回桌上,迫不及待跳到床上将墨衣搂进怀里,肆意的狂吻起来。墨衣娇躯轻颤的环抱住他,有些生涩和怯懦的瑟缩回吻。   相比于温柔如水的李仙惠和端庄大方的上官婉儿,自幼习武的墨衣的身体更显得婀娜多姿和柔韧,筋骨清奇曲线明显,肤质健康弹性极佳。秦霄感觉一阵烈火燃烧般的冲动,一双手老早就不老实了,轻柔的抚着她的玉颈香肩,缓缓将她的衣物褪去。   墨衣紧闭着双眼呼吸逐渐沉重,凝长的睫毛战栗地抖动,身上就一阵轻微的颤抖起来。   秦霄不由得想到。原来,她居然是这么敏感的……   肩头的丝衫缓缓滑落,墨衣露出了她丰腴的美胸和骨感而又圆润的肩头,身上的颤栗更显得激动起来,将秦霄的身子也抱得更紧了……力气居然蛮大!   秦霄的嘴唇缓缓滑落,看到了她被马蹄踩伤过的肩膀,虽然已经痊愈还是留下了一些细小的伤痕,不由得怜爱的吻了上去:“墨衣……真是受苦了。我就不该带你到朔方来……”   墨衣轻轻挣扎了一下不让秦霄吻那处伤痕,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摇头说道:“老公,别说这样的话……墨衣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遇到了老公;最自豪的事情,就是能为老公做一点有用的事情。老公,我……我有件事情,要对你说……”   “什么?”   秦霄无限温柔的支着肘靠在她嘴边,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   墨衣的神色很是尴尬,躲闪着秦霄的眼神:“我自幼练武、骑马有如男儿,所以早年就……今天,可能不会有落红了。但是我发誓,我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男人,哪怕是手都未曾牵过一下!”   “呵呵,就这事呀?”   秦霄轻抚着墨衣的脸庞让她的头偏了过来,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墨衣,我的好老婆,那个什么无趣的落红嘛,说实话,我真的不在意。女子剧烈运动容易弄破那玩艺,这我是知道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也拿良心对天发誓,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墨衣芳心大慰感动的轻点了点头,主动和秦霄吻到了一起。   她炽热而湿润的红唇就如同一桶汽油,浇在了秦霄腾腾燃起了欲火之上,彼此之间的温度也火热的升了起来。让他们二人都感觉那身上的衣物都成了多余而碍手的束缚……   秦霄没有想到,习武长大的墨衣,又在军队里混了这大半年,身体还是那样的白净而性感。层叠起伏的曲线和嫩如荔枝一般的皮肤,在红烛之下泛起足以让所有男人疯狂地光晕。那胸前的奇峰宝鼎,就如同致命的诱惑,让秦霄爱不释手、爱不释嘴。   墨衣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捏着秦霄的肩头,渐渐抓得紧了,眉头也微皱了起来,牙齿咬到了嘴唇上。尽管如此,她还是本能地发出了一声灵魂颤抖般的嘤咛。   墨衣轻叫一声,顿时害羞的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睁开已经满是情欲春水的眼睛咯咯的轻笑起来。   秦霄将她的手轻轻扳开,柔声道:“没关系,帅帐百步之内,决不会有外人。”   墨衣羞怯的闭上眼睛:“太丢人了……我居然也是这么淫荡的……”   “傻瓜!……”   秦霄吻上她的红唇:“跟自己的老公在一起,哪里是淫荡。这叫鱼水之欢人伦之情嘛!”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霄这个老手已经将墨衣身上最后的遮挡物也褪了去。墨衣轻轻的低呼一声,伸手就去拉旁边的柔丝缎被让二人罩了进去。   这种半推半就的激情与羞涩,实在是大大的刺激了秦霄的欲念。已经好几个月不知肉味了的强悍男人,此时已经空前的龙精虎猛起来。他那种狂热的情欲,同样也在感染着与她感同身受的墨衣,二人如同两条水蛇一般,胶着的粘到了一起,彼此之间就如同天作之合一样,没有一丝的缝隙。   太完美了……   从墨衣的身上,秦霄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与和谐的感觉。原来两个人,居然是可以如此合拍和亲密无间的。爱与欲的融合就已经是那样的天衣无缝无可挑剔……墨衣,真是上天赏赐的恩宠!   有了和李仙惠、上官婉儿无数次的“战斗”经验,秦霄已经变得十分的老道,没有让墨衣感受到过多的痛楚和难堪。短暂的惊栗之后,墨衣也动情的享受起来。二人就这样无比激情与惬意的享受着生命的律动,峰回路转高潮迭起……   墨衣的脑海里,也已经是一片空白,被爱与欲填得满满的。诱人的红唇白齿之间,愉悦与痛楚参半的轻吟又不由主的发了出来,就如同战场上的鼓声与号角一般,催促和激发着秦霄这个勇士的威风与霸道。   仿佛那天地之间,也唯存这温柔与激情并存的巅峰一瞬……   桌上的红烛依旧在摇曳,但已是燃到了末根留下一片殷红的烛泪。热到不行了的秦霄掀掉丝被,顿时摆脱了蒸笼一般的被窝,一股清爽的凉意送了进来。墨衣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也是一身的香汗淋漓,突然感觉身上一凉,忙不迭地去扯被子过来要盖到身上,咬着嘴唇说道:“羞死了……你也盖上别着凉。”   秦霄嘿嘿的笑了一声,埋头去亲吻她颈间、肩头和乳峰上细密而晶莹的汗珠,墨衣咯咯的轻笑着躲闪。缩进了被子里。秦霄也溜进了被子,从背后将墨衣抱进怀里,轻吻着她的耳垂。墨衣被弄得浑身发痒,索性也翻过身来和他抱到一起。   墨衣靠在秦霄胸前,玉手轻柔的抚着他健硕的胸肌,柔声说道:“老公……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可是,我那不知事的妹妹……该如何是好?”   “紫笛?”   秦霄脑海里也忽闪出那个和墨衣长得一模一样,却还完全是孩子性情个性迥异的活宝丫头来,不由得好笑道:“那你想我怎么办?”   “老公若是不喜欢她,墨衣也肯定不敢勉强地。只是希望……”   墨衣轻咬了一下嘴唇,有些怯怯的说道:“老公能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是当一世的丫鬟。也好过将她嫁给外人。”   “那怎么行?”   秦霄说道:“我也没说不喜欢她呀!不过不是像对你的这种‘喜欢’。这丫头虽然很顽皮很自我,还有那么一点没心没肺的‘糊涂’,但是也有她可爱的地方。比如说,她很率直,也还很有正义感,更何况她到哪里都是一颗开心果,肯定少不了有人喜欢她的。我怎么能那么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让她当一世的奴婢误她一辈子呢?”   “其实,我的妹妹,我心里清楚。”   墨衣轻厥了一下嘴唇。英气中透出一股娇憨,十足地迷人,“她就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什么事儿也敢去干。但是长这么大,我还没见她听过谁的话,服过谁。老公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呢!所以……我这妹子心里,也肯定是将老公摆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的。虽然我也从来没挑破过她的这门心思,或许,连她自己也有点弄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是喜欢着老公的!”   “呵呵,这样啊……”   秦霄不由得轻笑起来。心里着实更加喜爱墨衣了。她虽然只比紫笛大了一柱香的时间,但是一直像是长辈母亲一样的照顾着紫笛,无时不在为这个活宝妹妹着想。像她这样深情而博大的情感,简直就是贤妻良母专有的标志!   “怎么样嘛?”   墨衣头一次追问秦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弯成了一弯新月儿。   秦霄将墨衣往自己身上抱得紧了,在她额头轻吻一口说道:“回去再说吧?我心里有数了,好么?我知道你们姐妹俩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也不会将你们拆开天涯陌路的。”   墨衣激动的点了点头,在秦霄的胸口印了一口,留下淡红的唇印:“谢谢老公……老公就是这世上最通情达理的好男人!”   好男人?秦霄心里笑了起来:墨衣终于还是将这三个字说出口了。我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嘛,某些方面看来,总比现在视女性为玩偶与附庸的唐朝男人强一点。   墨衣的腰腹间,又蓦然感觉出一丝异样,瑟缩着身子悄悄的朝后躲,将头埋了下来,红着脸儿吃吃的笑起来。秦霄十足邪异的一笑,将她抓过来紧贴到自己身上:“笑什么呢?这才是男儿本色知道么……老婆大人,春霄一刻值千金,我们再来享受一番吧!”   天色渐黑,原本还有些炎热的大草原上一阵清风吹来,好一阵怡人的清爽。   寨外的大草原上,唐军的欢庆也进入了高潮阶段。士卒们围坐在一堆堆篝火边,自己安排的表演节目纷纷上演。好些人入伍之前,都是江湖杂耍的艺人,此时将一些手艺都拿了出来。什么喷火、滚缸、玩蛇和魔术式的小把戏都搬弄了上来。老头子张仁愿更是笑得老脸一片灿烂,不时的掳着胡须大口喝酒。   张仁愿随眼一下看到了规规矩矩坐在一边浅酌的邢长风,不由得兴趣大起,自己起身站了起来走到邢长风旁边。邢长风仰头一看,连连准备起身行礼,张仁愿呵呵的笑着将他按住不让他站起来,旁边的士卒马上识趣的挪了个空地儿给他。张仁愿就紧挨着邢长风坐了下去。   “邢将军。”   张仁愿拿着酒碗:“你和特种营的兄弟,可是这三场大捷的大英雄、大功臣,老夫先敬你一碗!”   “岂敢岂敢!”   邢长风举起酒来,谦恭说道:“长风只是依着大将军的指示做了一些份内之事。大将军说了,大帅才是我们朔方军最大的英雄、顶梁大柱。也只因为有了大帅这样出色的统帅,我们朔方军才节节胜利,长风敬大帅这一碗。”   “干!”   “请!”   二人爽朗的喝下一大碗,张仁愿笑眯眯的说道:“邢将军,老夫早早说听,秦霄那小子,可是有一套密不外传的训练之法,将你们这些人训练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老夫还真是想见识见识一下呀,要不,你带着你手下的兄弟们,表演一套拳法来看看?”   “这……”   邢长风尴尬的笑了起来:“既然大帅有令,长风安敢不依?只是……我们的拳法都比较凌乱,看不出什么套路和约定俗成的动作,只在实战之中才能看出一点儿门道来。”   “哦?那便是大巧若拙的技巧了?”   张仁愿笑道:“不工于外精奇于内,就跟秦霄的为人一样,是一个很有内才的家伙呀!既然是这样,表演就不用了,最实用的技巧也不是用来表演的,这个老夫也知道。邢将军,什么时候有空,也到我右威卫走走,看能不能帮着调教几个高手出来呢?”   邢长风正尴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呵,张老大,趁我进了洞房居然跑来挖墙脚啦?” 第278章 特种兵大构想   张仁愿乐哈哈的拉着秦霄坐下来:“这都被你发现了。新郎官,你可真能折腾啊,这都半夜了才出来,新娘子呢?”   “累了,睡了。”   秦霄嘿嘿的笑:“龙精虎猛么,没办法。”   “哎呀,还是年轻好啊!”   张仁愿大叹道:“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不能像你这样折腾了。老弟,三次大捷,你都居功至伟。这一来,你可真是一举成名哪!老哥我打了一辈子仗,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赢得痛快过。当年我跟着你恩师狄老国公,在河北抗击契丹,也是节节胜利。从那以后,就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胜仗了。看来,你还真的没有废了你恩师的名声,还有些青出于蓝的架式啊!”   “那怎么可能!”   秦霄忙道:“我恩师的名望和高度,我怕是这辈子也无法达到了。不说这些了,大帅,刚才我听说,你想在右威卫也训练特种兵?”   “是啊。”   张仁愿笑眯眯的直言不讳:“这样的人才,谁不想要?我只是担心我手下的那些蠢蛋,难得挑出一两个合格的来。”   “话不是这么说,天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玩命刻苦的训练,要能吃苦。”   秦霄说道:“从野战军里挑选特种兵战士,其实是最好的。这些人的素质和韧性,总比当初的东宫左卫率要强了许多吧?左卫率当时可是被称作‘公子军’的,数千人里面,也就挑出了这三十个。其实,我也一早有这个设想,在朔方军里挑选特种兵战士来培养。只是这样一来,经费耗用就太大了,不像当初在左卫率,凭我个人能承担得了的。而且没有朝廷的首肯和支持。怕是也很难办下去。更何况,我们现在在戍边,也不太好集中训练。”   “嗯,这我也知道,只是随便聊聊罢了。”   张仁愿点头说道:“既然特种兵如此神奇好用,如果能在唐军中大范围的推广培养,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两军交锋的时候,有这样一支神奇的队伍在暗中活动,实在是以一挡百事半功倍啊!这件事情,我会挂在心上的。等回了长安,时机适宜的时候,我会以兵部的名义向朝廷提出来。到时候,老弟可不要推托,将这副担子给挑起来哦!”   “那没问题!”   秦霄有些欢喜的说道:“其实我也早想找大帅谈这件事情了。三十个人,远远不够用哪!大帅您想想,要是我们朔方军有个三百特种兵,别的不说,将这些将士往突厥境内一放,就如同在他们突厥境内罩上了一个监控卫星,和埋上了定时炸弹一样,那简直就是爽呆了!”   张仁愿疑惑的眨着眼睛:“监控卫星?定时炸弹?什么东西?”   “哦?呵呵!”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打的一个比方。意思就是,突厥汗国的所有动向,我们都一清二楚。而且,能够随时对他们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打击手段。比如说掳个把重要人质,袭取一些机密军事信息,或者干脆将默啜那哥们暗杀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哦?哈哈!”   张仁愿大笑起来:“我是越来越对特种兵感兴趣了!先说清楚了,将来若是朝廷准了大批量的培养特种兵,第一批合格的高手,那可是我老张的!”   “行,就当是大帅先交了订单。”   秦霄不由得笑道:“现在我大唐全民尚武,但是没有一个好的军事院校,总不像那么回事。文有国子监、东宫崇文馆等好些个专职署衙,武为什么不能有个什么监、府、台呢?一来可以培养特种兵,二来也可以集中培养军事骨干嘛!”   “咦?这个设想,倒是很值得采纳。”   张仁愿煞感兴趣的说道:“正如老弟所说,现在全民尚武,但也没有定制的习武套路和参考。就好比读书人,还有四书五经各种典籍以及成形的科举考试作为标尺。现在虽然有了武举,但是还粗糙得很,也只有老弟这样的第一批三甲登科的人,还算得上是人才。最近的两期嘛,那简直就是鱼目混珠,一蹋糊涂。如果能够设立一套完整的系统,从教育、培养到武举选拔一层层严格把关,那我大唐的将领,肯定要上一个台阶儿呀!这个好,很好,我记在心里了。”   秦霄牵牵嘴角淡然苦笑:“照目前朝中的形势来看,我们所谈的这些,暂时也只能是设想了。倘若非要勉强推行,一定处处掣肘。且不说某些专于权术的人担心我们壮大势力,就是一些因循守旧的老臣、重臣,也不一定能表示赞同。在他们看来,武将掌政太多,或者说参预到朝堂核心太多,对他们可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会坏了他们的饭碗的。在他们看来嘛,我们这些武将,只要打起仗来的时候能带兵上阵厮杀就行了。”   张仁愿呵呵地笑道:“的确,现在的现状就是这样。我大唐尚武,武将的地位也相对较高了,而且往往身兼文事。这让那些高居庙堂的达官显贵已经是很不安了。要是再在朝中设立什么‘监’,‘馆’之类的署衙,他们一定会岌岌可危地跳出来表示反对。不过嘛,事在人为。到时候看情况再说。说不定皇帝一高兴,站出来拍板表示赞同呢?”   秦霄看向张仁愿,两人都心照不宣的轻笑起来。他们心里都清楚,以李显的个性,肯定是没有魄力招架住韦后、武三思以及一些墨守成规的老臣们的炮轰的。要他出来拍板?怕是比平定突厥还难那么一点。   大胖子黄冲烤好了一只全羊,屁颠屁颠的给秦霄和张仁愿送了来。嫩黄的油水焦赤的皮儿,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胃口极佳。秦霄拔出军刀割下一只羊腿,嘿嘿的笑着就要溜:“我去给墨衣送去,她肯定也饿了。”   “喂,等一下!”   张仁愿扯住秦霄:“你那是什么匕首,忒好看?”   秦霄从靴管里拿出鲨皮刀鞘套上,递到张仁愿面前:“特种营专用的,大帅喜欢,就送您吧!”   张仁愿欢喜的接过,拔出刀来用手指刮了刮刀刃:“小家伙,居然这么锋利!老弟,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奇思怪想呢?这刀子不仅好看,也实用得紧。和当初你提议改造的双脚马镫一样。都奇妙得很哪!说起来,几万只马镫五天之内全部打完,可把将军中的匠人都累得坏了。不过打仗的时候,那可真是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啊!”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哈!”   秦霄得意的大笑,拿着肥美的羊腿就往帅帐跑去。   回到洞房的时候,墨衣正起身穿着衣服,往身上套铠甲。秦霄欢喜的跑了进来,拿着烤羊腿对墨衣炫耀道:“老婆,饿了吧?快来,一起吃烤羊腿!还冒着热气呢!”   墨衣浅笑着拿出一个大盘将羊腿放下,让秦霄坐了下来,就削了一片羊腿肉塞到他嘴里:“好吃么?”   “好吃,很好吃的!”   秦霄拉着墨衣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你肯定也饿了,多吃一点。黄胖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羊肉被他弄得没一点骚味儿,酥而不腻盐味适中,值得大快朵颐呀!”   墨衣割下一块儿自己浅尝一口,不由得点头轻赞:“嗯。的确是很不错呢!明天我就去找黄冲讨教,这羊腿是如何来烤的。”   “你学来干嘛?”   “你不是喜欢吃么?”   墨衣削下一块儿烤得焦嫩连精带肥的羊腿肉塞到秦霄嘴里,弄得他嘴角都是油水溢淌下来:“这黄胖子又不能时常伴在老公左右,万一你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就烤给你吃呀!”   “呵呵,你还真是有心。这有老婆的男人,就是不同呀!”   秦霄将墨衣搂在怀里,弄得她削羊腿都不利索了,轻轻的挣扎起来。   第二天,新郎官秦霄早早地就钻出了洞房,来到寨外的训练场上,亲自操持左威卫的训练。行军在外不比在内地闲时,成个亲能有昨天那个的轻松一刻就已经很难得了。连老头子张仁愿都没敢多耽搁。昨天晚上就早早的回了牛头朝那山去,继续督造烽火台。   左威卫十分迅速的从一场胜利中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紧张和严肃,这和秦霄的以身作则是分不开的。军队的气象与氛围,那就是跟领军将领息息相关。秦霄一直都深信“骄兵必败”的道理。虽然已是有了三场大捷,但他从来就没敢有过什么放松。现在他把守的这一块地方,可是整个唐朝面对突厥的第一道防线,容不得一点疏忽和大意。   唐军的操练之声在大狼原上发出一阵阵回音,响彻云霄。秦霄还亲自上阵,演示了一把“骑射”的技巧,让唐军将士们大呼过瘾。半天下来,秦霄铠甲下的衣物也是湿得透了,一点也没有比普通的士卒们轻松。这些将士们看在眼里,潜移默化地被秦霄这种以身作则的作风感染着。与此同时,秦霄在左威卫的威信也是与日俱增,形象已经是空前高大,地位更是无可替代。   中午时分,大军训练稍停,众人小憩吃午饭。回到帅帐里,墨衣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儿丰盛的饭菜等着秦霄一起用餐。虽然以前他们两个也是经常在一桌上吃饭地,但现在身份不同了,又分外的多了一份温馨与甜蜜,一餐饭吃得津津有味。秦霄感觉,自己这两天,怕是带兵出征以来过得最踏实最惬意的日子了。   一餐饭刚刚结束,黄冲正来收拾碗筷,郭子仪就跑到了帅帐前,要见秦霄。秦霄将他唤进来:“不是让你带人巡视阴山山麓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师父,有些事情,必须要您拿主意。”   没有外人,郭子仪就称他作‘师父’了:“跟我同去的兄弟,在阴山山麓抓到了一个突厥奸细,却自称是突厥汗国派来的使者。”   “奸细?使者?”   秦霄说道:“盘查过了么,那人是什么身份?”   “子仪已经细细盘查过了。”   郭子仪说道:“那人说,他是突厥裴罗英贺达干帐前的使者,奉贺达干之命,来求见朔方军诺真水大将军!”   “突厥贺达干?”   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怎么不亲自来?派个使者就要来见我,岂不是太过无礼?这点礼数都不懂么?将他轰回去,说我不见。”   “是!”   郭子仪一抱拳,就要转身离开。   “咦!等等!”   秦霄又将他叫住:“你刚才说是哪个贺干达?”   “是突厥‘裴罗英贺达干’。”   “这名字,为何听着这么熟悉?”   秦霄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突然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以前听张大帅说起过。这人,就是号称突厥诸葛亮的——暾欲谷!”   “是他?”   郭子仪也略有些惊异:“他不是应该在极西之地的大漠上,辅助默啜征讨突骑施么?他怎么会派使者到这里来了?”   秦霄挑了挑嘴角,轻哼一声:“那还用说,肯定是想凭三寸不烂之舌用一些外交手段,将杨我支特勒和咄蕃匍等人要回去呗!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子仪,你去将万雷给我叫来,说我有事让他办。另外,那个什么使臣那里,你去对他说,就说我只见裴罗英贺达干。对他,没兴趣,话传到就行了,他可以回去了。”   “是!”   郭子仪抱拳一礼,退了出去。   秦霄坐在帅帐里寻思着:裴罗英贺达干——暾欲谷,这个老家伙既然号称是突厥诸葛亮,那是的确值得见上一见的。   万雷进到帐里,秦霄对他说道:“万雷兄弟,你现在就带些兄弟,将杨我支特勒和左厢察咄蕃匍,都送到牛头朝那山张大帅那里。还有,对将士们也都吩咐下去,就说这两人,已经老早就送走了,明白么?”   万雷会心一笑:“大将军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当。”   秦霄看着万雷的背影,不自觉的自己就露出了一抹冷冽的微笑:张仁愿要派人将这二个重量级俘虏送回长安献捷,那就是他的事情了,我没必要将这个热山芋捂在手上,或是抢了他的风头喧宾夺主。暾欲谷,想在我这里使什么外交手段交涉,千万别作指望,我先断了你的念想! 第279章 阴山会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两个月过去了。草原上的青青绿草,开始衰败。原本一望无际的绿意,瞬时已被枯黄之色所侵占。青草既萎,野兔、獐鹿等一些食草动物就缺少了天然屏障,时常暴露在大地上。   这个季节,是属于鹰鹫的。   九月鹰飞,就因为捕食野兔变得更加容易。历来突厥人也习惯这时候开始他们的四方游猎,以及南下侵略。去年的这时候,阙特勒率兵扣关攻打灵武,掳走陇右万余马匹,以及灵州万余百姓。没想到仅过了一年,突厥人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南下侵扰。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座无可撼动的受降大城,以及将他们打到闻风丧胆的大唐朔方军。   阴山北麓,一撮约五千人马的突厥军队忐忑不安的停在那里。被他们圈在中间的,是之前从灵武掳走的万余中原百姓。这些百姓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了。原本默啜听闻了灵武一战中阙特勒战败,自己的儿子移涅可汗战死,当时就勃然大怒,要下令屠杀这批已经沦为突厥奴隶的万余百姓,但被暾欲谷挡住了。极富远见的突厥智者暾欲谷,似乎远在漠西征讨突骑施的时候就预见到了,或许哪一天这万余百姓还会发挥一些作用。果不其然,现在要想换回被俘虏的杨我支特勒与左厢察以及那一两万突厥战士,就全靠这万余百姓和领来的数千牛羊了。   突厥人的惊慌与战栗,让空气都开始弥漫一股紧张与惶然的气息。狼旗下,六七十岁的老贺达干走下了马车,仰头看了看面前的大狼山,一时入了神。   秋风阵阵,吹起残枝败叶,一阵萧瑟。数千人的眼睛。都看向了那个身形单薄却有如高山一般只可仰视的身躯。   大风吹得他雪白的胡须与披肩的斗篷一起飞扬。那个清瘦而疲惫的身影,透着说不出的苍凉与落寞。   暾欲谷,刚刚从漠西赶了上千里地,辗转牙帐来到了阴山之前。他身后带着的,就是象征着突厥无限恨意与屈辱的“上贡”。如同狼一般凶狠狡诈的默啜,这一次也不得不做出了让步屈服了。如果不主动提出议和、交还俘虏的中原民众并上贡牛羊,自己的儿子与宰相固然会没命。那一两万被俘虏的突厥战士,也肯定会亡国他乡。一两万突厥战士啊,这对于人口本就不是很丰沛的汗国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难得这次朔方军没有狠下杀手留下了他们的性命,默啜没有理由对他们的生死置若罔闻。   尽管已经是疲惫不堪,但暾欲谷苍瘦的脸色依旧坚毅,眼睛也如同鹰鹫一样地锐利。只见他轻抖了几下干枯的嘴唇,微扬一下手,说道:“来人,送信与大唐朔方军阴山游弋使,就说,突厥裴罗英贺达干,奉可汗之命前来拜会大元帅张仁愿,与大将军秦霄。”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份拜帖,递给了使者。   使者接过拜帖上了马,飞奔而走。   暾欲谷看着使者的背影,看着眼前高大巍峨已经是难以逾越的大狼山,不由自主的轻叹一声,眉头就锁紧了。   反观阴山之南。大狼原上,秦霄正悠然的骑着淡金马,背负一张雕弓,和墨衣、邢长风、范式德在打猎。秋高气爽,总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今天的收获也很不错,众人都穿着轻松的平服。看似与出行郊游差不多。诺真水唐军的所有训练与警戒已经步入正轨,三座受降大城与八百烽火台地建造也已经接近完工。秦霄这个大将军,终于变得清闲起来,大狼原就成了最好的消谴之地。   墨衣骑着马儿,紧挨着秦霄,轻语说道:“老公,上次在灵武打的猎物毛皮,那斗篷围脖儿和小孩子的皮袄都做得好了,大大小小的一整箱子呢。就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怎么,想家了?”   秦霄也想起了家里的妻儿,不由得一阵心神悸荡。脸上就浮现出温柔与眷恋地笑意:“我也想回去了,想来离家也快一年了,真的很想仙儿他们,尤其是我那两个刚出世还没抱过一下的孩子。只不过,什么时候换防回家,那还得看朝廷安排。一般来说,士卒们的戍边期不会超过一年就会换防。但是我们这些当将军的,就说不好了。有的人,可是一辈子戍守边疆。”   墨衣不由得轻叹一声:“要真是这样,仙儿与婉儿等人,还不望眼欲穿终日以泪洗面了?”   “呵呵,放心吧,不会这么凄凉地。”   秦霄微笑道:“就是我想长期驻守诺真水,也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朝中难免有人会不放心,怕我和张大帅这种人长期在外拥兵自重。我估计,用不了多久,等受降城的事情一完,我们就该回家了。”   墨衣顿时喜笑颜开:“那就是说,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去啦?”   “兴许吧。”   秦霄安慰墨衣的微笑着,自己心里其实一点底子也没有。天知道那妖气森森的朝堂,会整出什么怪主意来折腾自己和张仁愿。卸磨杀驴?以韦后与武三思的狠毒心思,也不是没有可能地!   一阵大风吹来,大狼原上居然发出了一声呼啸,起了一阵凉意。居然是北风,看来,冬天就快要到了。   东面跑来几匹快马,来到秦霄面前就拜倒在地:“大将军,有突厥使臣送来书信。”   “哦?”   秦霄下了马,打开书信来看。   秦霄读着这份书写极为工整,字体漂亮措辞考究的书信,不由得微笑起来:“暾欲谷,你终于来了。”   说罢将书信递给了长史范式德。   范式德飞快的读了一遍说道:“大将军,要不要去通知张大帅?”   “不必了。”   秦霄说道:“我与大帅已经商议过了,而且朝廷已经有旨意在这里。暾欲谷这次,是来交换俘虏的。当时他们从灵州掳走的万余百姓,来交换我们俘虏的突厥士兵。大帅说过,这件事情,我处理就行,没必要将他从百里外的黄河之北请过来”范式德点头微笑:“大将军这一次,非但是力挫突厥拓疆数百里,还挽救了万余百姓的性命,真是功德无量啊!”   秦霄呵呵地笑起来:“范先生,你回寨去安排一下,在大狼山之巅搭起一座大帐。我在那里会见暾欲谷。然后么,俘虏交接也在那里进行。叫李嗣业坐镇诺真水,万雷押着俘虏前去大狼山。”   “是,卑职这就去办。”   范式德翻身上马,飞快的奔走了。   秦霄又骑上了马儿,对身边的邢长风和墨衣说道:“我们继续打猎吧!”   墨衣轻笑道:“老公,你现在可是活脱脱的甩手掌柜了。这种大事也不必自己打理。”   秦霄笑:“不过是按朝廷指令办一些琐事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反倒对于会见暾欲谷,有那么一点期待。今天我们就且走且玩的去郭子仪的阴山营寨吧。晚餐在那里解决,将我们收获的猎物一并带去。”   “好!”   二人欢喜地应道,拍着马儿跟上了秦霄,一起朝东奔去。强健的马蹄朝后甩起大狼原上枯败的草屑与松软的泥土,潇洒自如的朝阴山飘逸而去。   郭子仪欢喜的接到秦霄,乐不可支的将他请进了军帐中。秦霄拉着郭子仪在身边坐下,对他说道:“怎么样,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你了,最近有长进么?”   郭子仪笑道:“师父,这些日子来,弟子可没敢有一日的偷懒和懈怠。每天除了带着兄弟们巡视大狼山麓,自己的功课与武功也依旧练习。而且,对于军中的事务也更加熟悉了。”   “嗯,不错,我看出来了。”   秦霄满意的点头道:“虽然只是两千人的小部队,但是让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理成现在这个有条不紊的样子,我也经很满意了。前次你擒住咄蕃匍有功。本来我和大帅都有意表举你当个将军的,但你小子却不识抬举不肯当将军。现在倒好,一介白身领着二千人在这里巡哨,还好那些人都肯服你,不然我看你怎么下台。”   “嘿嘿,这些兄弟们。还不都是看在师父的情面上肯买我的帐。”   郭子仪谦虚的笑道:“子仪年幼,想多些历练和实践再说。而且呀,我也要像师父一样,好歹夺个武状元再当将军。”   “行,我同意。”   秦霄微笑:“过段日子,你就去长安吧,参加明年正月的武举。”   “暂时还是不要了……”   郭子仪摇头:“现在的武举嘛,也就那么回事。说不定有什么暗箱和幕后,我还得不了状元,到时候弄得一腔闷气可不好。这些日子,我还不如跟在师父身边,在朔方军里锻炼锻炼。”   “你小子,心眼还真多。”   秦霄和墨衣,邢长风等人都笑了起来。   两日后,大狼山之巅的行军大帐搭建好了,一两万突厥俘虏也被押送到了大狼山脚下。万雷领着两万左威卫将士,从山脚到山顶,布了个密不透风警戒岗哨,形成了一个大通道,直通山顶大帐。   秦霄差人给北麓的暾欲谷送了个信,让他到大狼山山顶来,进行俘虏交接。   山巅已经被打理成了一片空阔平坦,当中立着一面大帐,秦字帅旗迎风招展,孤傲的飞扬。北面开通的帏帐里,秦霄一身戎装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身后侍立着墨衣、郭子仪和邢长风、范式德,居高临下地看到北面山坡下,突厥大队逶迤而来,后面还驱赶着大批的牛羊。   突厥人到了山顶平地,唐军的长角呜呜吹响,震得山林发颤,飞鸟远遁。奔雷般的气势,让突厥人不约而同的一阵心里颤抖起来。   秦霄一扬手:“有请突厥裴罗英贺达干!”   帅帐外千余中军护卫齐声大喝——“大将军有令,有请突厥裴罗英贺达干!”   走在最前的老者暾欲谷,不由得眉头微皱,心中想道:这个唐军将领,还真是狂妄得可以。我在突厥好歹也相当于是个王爷了,他居然也不出帐来迎接……罢罢罢,这次,老夫是战败后来请和求乞地,哎!   暾欲谷带着几个随身侍卫,走到了军寨前,从中军布成的通道里,缓步朝那个帅帐走去。心中的震撼和惊疑也渐渐的浓厚起来:想来,我与大唐也打了几十年交道了,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屈尊而来,忍气吞声地请求唐军交换俘虏。而且,眼前的这个朔方军,的确是气势非凡,与以往所见过的唐军,都不相同。它的将军,也就是现在牙帐里谈之色变的“中原狼魔”,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暾欲谷的心,也变得好奇起来。待他走到帅帐前,秦霄站起身来,略一抱拳:“久违了,裴罗英贺达干大人!”   暾欲谷是个中原通,非常自然的拱手一长揖,行了个中原大夫礼:“久违了,秦大将军!”   “请坐!”   秦霄一展手,小卒搬了张大椅放到帅桌左侧。秦霄细细打量着这个名声赫赫的“突厥诸葛亮”,只见他身着突厥传统的胡服,头戴一顶儿皮毡帽,雪白的头发却没有像一般的突厥人那样扎成小辫子,而是随意的铺散下来,胡须也是灰白了。高鼻梁高颧骨,眼窝深陷,额头上皱褶极多,老态尽显,一身的疲惫。一眼看去,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暾欲谷行完礼,也施施然的坐到了桌椅上,这才仰头打量了一阵秦霄,却不由自主的啧啧摇头说道:“没有想到,名声风传在外的狼魔将军,居然是如此俊美与英武的一个年轻人。原本老朽还以为,会是一个身形巨大貌如凶神的莽汉!”   秦霄挑嘴一笑:“贺达干大人,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帅那么一点。” 第280章 突厥智者   暾欲谷听到秦霄居然夸他‘帅’,不由得失声大笑起来:“没想到,在战场上睥睨千军的秦大将军,居然还是一个雅量幽默的男儿,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猛将军。看来老朽这一行,必定能够得偿所愿了。”   秦霄不动声乐的微笑:“也不尽然,我有时候也是很蛮横和不讲道理的。得偿所愿?那还得要看看,贺达干大人的‘愿望’是什么。”   暾欲谷不由得微微惊愕起来:中原之人,历来都是喜欢被拍马屁的。俗语也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好像并不在意我的吹捧似的。   暾欲谷微微的笑了笑:“老朽奉可汗之命,前来送还中原万余百姓,并肯请朔方军归还我们汗国的战士俘虏。”   “这个没有一点问题。”   秦霄飞快说道:“我们大唐的皇帝也说了,不想多造杀孽。上次在诺真水被俘虏的突厥士兵,可以如数奉还给突厥汗国。”   说罢,秦霄摆了摆手,示意郭子仪出去传令,两军可以开始交接俘虏了。   暾欲谷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敝国的王子杨我支,与左丞相咄蕃匍,也请大将军一并奉还。可汗为了表达诚意,特意差老朽送来了一千匹马、二千头牛与四千只羊,做为答谢大将军送回王子与丞相的礼物。”   秦霄似笑非笑的看着暾欲谷,静静的沉默了一阵,淡然说道:“这个,恐怕要让贺达干大人失望了。特勒与左厢察,早在两三个月之前,就已经被押送到了长安。莫说是他们现在已经不在朔方诺真水,就算是在,本将也不敢擅作举张。这种事情……”   秦霄压低了一些声音,故做诡秘的说道:“也不是我们这种将军能做得了主的。贺干达大人,您说呢?”   暾欲谷并没有表现出秦霄预料的那种惊愕与失措,而是淡然一笑,抚着雪白的长髯说道:“大将军的话,很有道理。这种状况,也自然是在老朽的预料之中,没什么可意外的。其实老朽这次来阴山,除了奉可汗之命来交接俘虏送上贡物,另外一个私人目的,就是想见识一下秦大将军。老朽想知道,一个识破了贺兰山中的防线漏洞,接着又在战场之上击败阙特勒,然后又全歼杨我支特勒与咄蕃匍四万大军的秦大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么,你要见的应该是张仁愿张大帅,而不是我。”   秦霄戏谑的说道:“本将不过是大帅帐下的一名勇夫。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帅谋划,本将不过是遵照执行而已。”   “呵呵呵……”   暾欲谷目光炯炯的看着秦霄。笑了。然后说道:“秦将军,你不必谦虚了。老朽对于中原的情形与人物的了解,恐怕要出乎大将军的意料。张仁愿,我对他很熟悉。他或许能够成为大唐在西北的屏障,但是以他的才能,是无法独立打出那三场大胜仗的。不瞒大将军,贺兰山中的偷梁换柱之计,正是出自老朽之手。献计之后,可汗马上派出阙特勒执行了这一场突袭。只是可惜,从那以后我就随可汗去征讨西突厥突骑施。不然……”   秦霄哂笑一声:“不然,移涅可汗和阙特勒也不会被我们击败对么?好吧,我承认,或许是这样。但是你也似乎小看了张大帅的谋略与胆识。”   暾欲谷略作谦意地低含了一下头:“老朽失礼……并没有小看张大帅的意思。其实,从两年之前开始,我就已经注意到大将军了。”   “哦?”   秦霄不禁略有些惊疑,随即恍然大悟,说道:“贺达干大人,是指我破获了突厥从我大唐窃许军事机密的情报网么?”   暾欲谷淡然笑着点头:“那块翠涎玉,就是最终与我的密使见面的信物。大唐国内的突厥探子,全是我亲自派出的。河南县尉葛显业,就是我最亲信的心腹。没想到,全部栽到了大将军的手里。连张易之与张昌宗这样的巅峰人物,也同样被大将军扳倒。真是令人惊异呀!”   秦霄不禁冷笑起来:“贺达干大人,你还真是神通广大。连二张也能扯上关系。看来,突厥汗国要是少了你,还真是一事无成哪!你处心积虑的谋划,从外交到战争,都一手操控着。战前的消息收集,战时的战略布署,还包括战后的善后事宜,都操持得滴水不漏。不得不说,我真的很佩服。”   暾欲谷微笑的缓缓摇头,淡然说道:“没什么可佩服的。我的这些伎俩,不是都没能瞒过大将军么?我已经老了,而大将军还如此年轻。老朽之后,突厥已经无人可与大将军匹敌……所以,老朽的心里,十分的悲伤。深为突厥汗国的命运堪忧。”   “贺达干大人,你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是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秦霄为这个突厥智者微微动容:“你让我想起了,三国时蜀相诸葛武候。你们最相似的地方,倒不是如何的聪明过人,而是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诚。试想,如果默啜可汗没有你,那就没有现在的突厥汗国;但是反过来,大唐没有我秦霄,却还是那个大唐。或许今天坐在这里的,只是另一个将军罢了。”   暾欲谷有些悲戚的摇摇头:“大将军,你不必太过谦虚了。如果朔方军没有大将军,今日之胜败,还未可知也。虽然张仁愿是一个出色的统帅,或许他能打败移涅可汗和杨我支特勒,但是他想要打败阙特勒的狼骑师,如此迅速的将疆界推进数百里,让突厥人不敢南下阴山,真的很难。假如大唐没有大将军,现在的情形还孰难预料。谁能保证,我们与张易之的谋略不会成功呢?就算是不能成功,也至少会给大唐带来一场巨大的动荡。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只要中原有动荡与战乱,我们突厥汗国,就有无数的利益与好处。可是这一切,都被大将军提早扼杀……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秦霄不由得心中一笑:暾欲谷,你不会想说“既生瑜,何生亮”吧?我怎么感觉,这话里尽是这种味道诶?你的确是个人物,但是怪只怪,我平白的比你多了许多不可能有的“现代化”知识,还有狄仁杰这样一流的老师指点栽培。怎么说呢?如同你说的那样,这或许就是命运吧!老天爷安排我穿越而来,就是你命不好。   帅帐之外,突厥俘虏士兵与中原的百姓分作两道,分别向自己家园的方向走去。突厥人垂头丧气没精打采,而唐军与中原的百姓则是个个欢喜异常,有的百姓还喜极而泣,对着南面的大唐叩拜磕头,大呼“万岁”。弄得一阵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这与突厥人的沉默与黯然,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几千头牛羊被赶到了山顶,由唐军接管着赶下了山麓往诺真水赶去。马嘶牛叫羊儿咩,跟赶集一样。   几千头牛羊,够左威卫的将士们打一阵牙祭了。每个唐军都乐不可吱的咽着口水,仿佛眼前的已经是一堆烤煮得熟了的美味佳肴。   北风凛凛,秦霄和暾欲谷都出了帅帐,站在山顶的一块山石之上,对着北方远眺。   暾欲谷眉头紧锁,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这个方向,就是突厥汗国牙帐的所在地。”   秦霄微微笑着,冷冽地说道:“我听说,于都今山已经越来越荒凉,鄂尔浑河的河原边的水草,也不如以前丰美了。不知道,默啜可汗有没有考虑过,将牙帐迁移一下呢?”   “这……”   暾欲谷不由得有些惊异:“大将军,居然对我汗国牙帐的情形,也能如此了解?”   “贺达干难道忘了,左厢察咄蕃匍与杨我支特勒的汉话,都说得极好。我们也曾在一起聊过天的。”   秦霄随意的说道:“突厥汗国的人口,不足中原的百分之一,却能够与大唐抗衡至今,的确是很厉害。你们居无定所,连都城也没有城郭与楼墙,随时可以搬迁,很难被围剿……嗯,看来,的确是有独到之处。”   暾欲谷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这个秦霄,他算计这些干嘛?莫非他想,挥军平定突厥?这未免也太狂妄了一点吧?   秦霄眼角瞟了一下脸色微变的暾欲谷,微笑说道:“贺达干大人,我只是个将军,在其位谋其事。其他的事情,不是我所考虑的范围。”   暾欲谷的神色已经有了一些不自然,这个秦霄,仿佛能看穿自己心中想法一般,他居然知道,我在担心他率兵入侵……这个少年,也未免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一点!   暾欲谷勉强的笑了笑:“可汗已经有意与大唐议和,这次送还的俘虏民众与赠送给朔方军的牛羊,就是表示的诚意。相信过不了多久,等可汗回到牙帐,就会马上派出使臣到长安的。”   “不打仗,总是好事嘛!”   泰霄挑起嘴角,有些倨傲的笑了起来:“谁也不想整天血雨腥风的过日子。和平莫非就不好么?我知道突厥人视战争与争斗为生命。但是,如果老是打一些打不赢的必败之仗,还是和平来得实在一些。”   暾欲谷枯槁的脸皮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脸色已经变得极是难看,但仍然冷静而平淡的说道:“《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情。胜败也是没有什么定论的。大将军此话,似乎说得有点过了。”   “或许是吧!”   秦霄满不在乎的说道:“但是贺达干大人也要弄清楚一件事情。胡人从无百年国运,我中原终究是博大精深底蕴深厚。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我们中原是一个人,突厥就是一只四处游移的蚊子。或许你们可以很轻易的扎破我们的皮肤吸血,然后堂而皇之的飞走,一如你们在大唐的北疆上烧杀掳虐一把然后马上闪人。但是呢,只要这个‘人’突然下了狠心,是能够将这只蚊子,一把掌拍死的。”   暾欲谷颌下的亮白胡须轻微的发抖,嘴唇也打起颤来,如同鹰鹫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霄,半晌,才凝重的点了点头:“老朽,完全赞同大将军的说法。我想,我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   “咦,别这么说!”   秦霄笑道:“我只是个带兵的将军,不是主宰外交的大臣。现在只是跟贺达干大人,以朋友般的身份,随便聊聊罢了。刚刚我也说过了,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   “或许有那么一点不恰当吧。”傲欲谷摇头苦笑:“但是,这的确也是眼下的实情。突厥汗国至从有了默啜可汗,虽然势力空前的壮大与发展,但是跟盛极一时的大唐比起来,还是相去甚远……这些事情,不说也罢。大将军,老朽今日能与你在此一叙,也就不虚此行了。说起来,你给我的感觉,跟一个人很像。”   “怎么又有人说我像别人呢?”   秦霄微笑道:“说吧,这回我又像谁了?”   暾欲谷轻抚着须髯,微笑说道:“突厥左贤王,默棘连。虽然他没有你这样的武勇与智慧,但是你们给人的感觉与霸道的气势,真的很相似。”   秦霄不由得疑道:“阙特勒的哥哥?”   “是的。”   暾欲谷轻点头:“他们是一对极好的兄弟。默啜的所有儿子,加起来也及不上这一对兄弟。”   “默棘连、阙特勒……”   秦霄在心中默念着他们的名字:好吧,记住你们了。   数个时辰后,两军的交接已经完成。   秦霄与暾欲谷在山顶道别,目送这个突厥老人家下大狼山而去。五千突厥骑兵,带着一两万失了战马的突厥士兵,静默无声的朝北方而去,渐渐的消失在大漠的风沙之中。   秦霄昂然站在山顶,眯着眼睛看着北方:突厥牙帐的方向?默啜,暾欲谷,默棘连,阙特勒……我们,会有机会再见的! 第281章 凯旋归来   大狼原上的北风,逐渐变得凶戾起来。夹杂着漠北干冷的沙尘,袭卷了阴山之南。草原上残碎的草屑四下飞扬,天上也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如同笼罩了一层黄色薄纱。   天冷了,冬天已经正式降临。只待第一场雪落下来,诺真水和大狼原,就会变成一片雪皑的世界,茫然无边。   军寨中,秦字帅旗鼓着劲烈的北风猎猎飞扬,左威卫的将士们依旧如昔的刚毅和激愤。哪怕是每天公式化的操练与巡视,都一样是一丝不苟。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蕴量着一份浓浓的相思。每每朝南展望时,胸中对亲人那股不可割舍的思念与眷恋,就如同潜滋暗长的花藤,一天天的蔓延,直到漫布心房。   夜幕降临。   帅帐后闱中,一盏油脂灯“哧哧”的燃烧着,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让人昏昏欲睡。   秦霄将墨衣搂在胸前,轻轻的抽了抽鼻子,抚摸着她曲线玲珑的柔腰,轻笑着说道:“老婆,你有没有闻到,今天这油灯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墨衣慵懒的伏在秦霄胸前,饱满的胸膊轻压在秦霄的胸腹间,轻拨着他散落的头发说道:“是有那么一点,淡淡的香味,挺好闻的。”   秦霄嘿嘿一笑,一只大手就游移到了墨衣的臀尖,在上面轻揉了一把:“告诉你吧,这是刘笛那小子,闲来无事用阴山上的奇木花草,配制的催情香,哈哈!”   墨衣被捏后轻叫一声,随即面上一红就扭起腰躲闪着秦霄的侵袭,咯咯的轻笑着抹了一下秦霄的鼻尖:“纵欲过度,小心未老先衰哦!到时候回家了,我可没法子跟仙儿和婉儿交待。”   “怎么可能!”   秦霄搂着墨衣,将她向上轻提了一些,在她的红唇上轻吻一口:“在这枯燥而寡味的军队里,能抱着老婆睡觉,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我还真的有点无法想象,若是没有你,我肯定会无聊到发疯。”   “也不尽然呀!”   墨衣咯咯的坏笑起来:“不是常常有妓子召进军中慰藉士卒么?”   秦霄哈哈的大笑起来:“那也只能临时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罢了!这妓子和老婆,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俗语都说了,婊子无情么……哪里比得上我的好老婆知心贤慧。”   心里暗道:这种事情,也只会发生在开放的唐朝了。换作是其他朝代,大将军整天搂着老婆睡觉,肯定被人口诛笔伐到发晕,更不用说还有妓子来慰劳士卒,缓解生理压力了。   墨衣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轻抚着秦霄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胸肌,低语道:“老公,说真的,我想家了……想我的宝贝妹妹,想仙儿和婉儿,想莫云儿和小姑娘玉环,还有楚仙山庄那个无比舒适的澡堂,以及山庄里的一切一切。老公,你说,朝廷什么时候会准许我们回家呢?”   “快了吧。”   北风愈响,秦霄将墨衣往身上抱得紧了,同时拉着被子也裹得更严实,对她说道:“这两三个月来,已经陆续换防了五批士卒,前后一共近万人了。受降城和烽火台建成,这边不再需要这么多兵驻防了。我估计,这次我们一起来的八九万朔方军,留下三万守备就够了。朝廷正在陆续派出换防部队。只要凑足了三万人,我们就可以率大队回去了。”   墨衣轻厥了一下嘴唇:“现在还只有一万唉……”   秦霄看到墨衣露出的娇憨之态。不由得一阵心花怒放,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道:“谁能想到,冷艳沉着的墨衣女侠,和老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楚楚可人哟——虽然现在还只换走了万余人,但是总有盼头嘛。大不了,我们准备在诺真水过年。能在军队里过个年,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呀,毕竟是头一回。”   “也没什么关系了,在哪里都好。”   墨衣腮边已是淡淡的绯红,声音里也透出了无限的温柔与情丝:“只要有你在身边都可以……”   或许是那催情香真的发挥了作用,那墨衣的令人痴迷的表情面容和完美性感的身段,着实又将秦霄的欲念勾引了起来。一只手极不老实的沿着她腰胁间,游移到了尖挺柔软的乳房上,轻巧巧的拨动起那两颗粉红娇艳的小蓓蕾来。   墨衣轻咬着嘴唇,身上轻轻一颤,就发出了一声令人销魂的轻吟,然后略有些笨拙的顶着厚实的棉被,翻身过来完全压到了秦霄身上。烈焰般的红唇,胶着的印到了秦霄的嘴唇上,如痴如醉地吻了起来。   秦霄双手探到她圆嫩的肩头,双手沿着玉臂下滑,就将她的丝缎内衣褪了下去。乍泄的春光似乎让整间卧帐都变得有些光亮起来。墨衣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而短促,柔荑玉手,也轻轻的抚开了秦霄散扣着的内衣,俯下身去,在他胸前亲吻起来。   秦霄无比惬意的闭着眼睛,一阵酥麻的快感传遍全身,心里暗自想道:刘迪那小子,的确有几分怪才。看来配的催情香,的确是挺有用。以前过夫妻生活时,墨衣虽然不缺激情,但总有些羞涩。今天却能这么主动……   被窝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墨衣弓起身子来,坐到了秦霄的小腹大腿之间,很有些生涩的扭了扭臀,轻缓的压了下去。然后情不自禁的玉颈微扬,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双手就将秦霄的肩头抓得紧了,秀发如云般抖落,胸前一阵轻扬,惊艳绝伦。   秦霄仿佛看到脑海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金字——爽!   这个墨衣,还真是聪明诶,我也没教她,就会坐到上面“骑马马”了……   每日必修的人伦之课,今天似乎更加精彩纷呈。到后来,二人都巅狂的抖落了棉被,玩出了一身的汗来。缠绵的激情当真有如正值汛期的黄河,滔滔不绝高潮迭起。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重云之中放射出朦胧而无力的光芒;北风依旧,时间波澜不惊的滑过;身边的一切依旧,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秦霄执着一根马鞭,信步走出了帅帐,早有小卒牵着淡金马在这里等着他。秦霄和每天一样,上前拍了拍马脖子,淡金马轻打着响鼻用髦毛跟他亲热的蹭了蹭。秦霄便翻身骑了上去。准备去亲自监督一下唐军的训练。然后跨过大狼原到阴山郭子仪营寨里看一眼,这一天事情就算是完了。   原本以为,今天也会这样没有任何异样的渡过,可是那一道圣旨的降临,却让原本平静的日子顿时发生了偏转,有条不紊秩序井然的诺真水大寨里,也爆发出一阵雷鸣般地欢呼——皇帝下旨,准许朔方军换防回中原了!后续补防的队伍,与圣旨同时出发,已在半途!   秦霄欢喜接过圣旨细细的看了几眼。上面还说道,要张仁愿和秦霄即刻清点辎重,准备班师回朝。二人回朝之后。再行论功封赏,凡朔方军将士,皆有赏赐。   秦霄哈哈的大笑,站到点将台上,高声呼道:“兄弟们,我们可以回家了!”   “哦……哦!”   唐军发出了一阵阵海啸般的呼声,震荡着阴山大狼原。连日来一阵笼罩着的阴云。也似乎正在散去,熟悉的太阳洒落了温暖的万道金光,铺散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人打从心眼里感觉一阵暖洋洋的。   秦霄下令。将圣旨的旨意传遍七军,送达到阴山营寨。然后下令。在撤退之前,每日的训练与巡视,不得有丝毫松懈,军令时刻不可废!大军即日起开始整顿物资收拾行装,随时准备启程,只待后援防换大队一到,大军就立刻开拔回中原!   然后,秦霄欢喜的跑到帅帐,看到墨衣正在喜笑颜开的收拾衣物整理行装,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你都知道啦?”   “当然知道了,全军都沸腾了呢!”   墨衣轻转过身来,吊着秦霄的脖子轻轻的欢喜跳着说道:“太激动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秦霄狠狠的亲了墨衣两口,然后哈哈大笑的抱着他转了两个圈儿:“回家喽!生儿子喽!”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除了生死难测凶吉未卜,戍守边疆的将士,还要忍受无边的寂寞与对故乡、亲人的相思。能够在战场上生还,固然已经是万幸;但这种思乡的痛楚,也是一种严酷的煎熬,比之于肉体上的死伤,丝毫不落下风。现在能够回家了,诺真水的大寨里的每一个人,都焕发出无比的兴奋神采。每个人的精神头儿都跟过大节一样,逢人就笑,一团和气。每每想到就要回到熟悉的中原,或许还能准假回乡省亲,许多人就开始失眠,脑海里来回的就晃荡着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和笑脸人声。   两天后,张仁愿特意来了一趟诺真水大寨,算是在撤退之前做最后一次校阅,和例行验收检视一下辎重与士兵人数,以便做最后的作战总结,上报朝廷。   一些琐事忙完之后,张仁愿来到帅帐里与秦霄击掌相庆,呵呵的笑道:“老弟,我们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凯旋回去了!一年以来,多亏了老弟独挡一面,我才能这么轻松的建起受降大城与烽火台呀!”   秦霄心情好极了,拿起酒壶就给张仁愿倒酒,还连连催促黄冲赶紧做几个好菜来。   “大帅!”   秦霄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带兵出征。许多地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要不是有大帅统领指挥,和这么多好兄弟帮忙,我就是一只无头苍蝇。今天呀,这一桌儿酒,就当是我专程谢谢大帅的栽培的!”   “太客气了,太客气啦!”   张仁愿爽朗的大笑,和秦霄痛饮了一大杯:“老弟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后大唐可以许多地方要你挺身而出肩挑重担的,这我心里清楚。现在嘛,你只是年轻了一点,资历和经验还有些不够。等过些年,你的威望名声和本领韬略。那一定是无人能及呀!眼看着我大唐又出了一代名将,我这心里,着实高兴!高兴哪!”   两人一碰杯,又喝下一大杯子好酒。秦霄满意的咂着嘴说道:“大帅,你也别夸我。这次嘛,我不过是打了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压根儿不知道我的存在,这才掉以轻心着了我的道儿。要说到统率全局运筹帏幄,我哪里及得上大帅万一?对了大帅,这次来接防受降城和诺真水的,是哪些将领?”   张仁愿略作了一下思索说道:“还没有明确的消息。不过,据说默啜已经派人到长安议和了,朝中正在商议此事,估计又要和亲。不过,这和亲的人就有点意思了——突厥这次,装作十分有诚意的样子,说是自己主动送子入京和亲。那送出来的王子,居然就是我们俘虏了送到长安的杨我支特勒,你说有意思不?哈哈!”   秦霄也好笑了起来:“敢情这杨我支还真是搭了个顺风车呀!他在战场上被擒押解到长安,居然成了上门女婿,也还真有点意思。这些计谋,看来又是出自暾欲谷之手。虽然有些荒诞不经,但站在突厥人的立场上。的确不失为一个‘节约成本’的好办法。”   “哈哈,说得有点意思。”   张仁愿满面红光,抚髯长笑:“这些事情,是皇帝和朝廷重臣们考虑的了,我们不要去管了。来,喝酒!今天老夫也想谋他一醉,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数日后,张仁愿亲自给大将军论弓仁带路,领着他率领一彪万人队伍,到了诺真水。秦霄布起大阵接到,左威卫将士呼声如雷,欢迎兄弟部队前来接防。   论弓仁四十余岁,原本是土生土长的吐蕃人。几年前,他率领七千余户吐谷浑人投奔武则天当政的大周,被待为上宾。论弓仁倒也是个善战的骁将,而且由于他的特殊身世(之前是吐蕃贵族)曾经在阵前劝说数千吐蕃士兵放下兵器投诚大唐,不仅避免了一场流血战争,也为大唐争取到了这一批勇士。因为这些功绩,论弓仁曾被先后授予左羽林大将军、安国公。现在朝廷又派他来接任朔方军前锋游弋使,足以显得对他的器重和信任。   论弓仁带着长史和参军,跟随张仁愿与秦霄到了帅帐里,一丝不苟的查验对比了军中物资辎重,和一些重要的文献地图。并且就几个重要的布防与巡视问题,找秦霄讨教了许久,午饭都是在帅帐里草草解决。   一万余名新来的朔方军,也开始在左威卫腾出的营地上开始扎营安马。大唐与突厥议和了,再加上有易守难攻的受降城存在,突厥人若不是有些发疯,一般是不会到阴山之南来闹事的。所以,诺真水大寨里有这万余人,已经是绰绰有余,甚至还显得有些多了。朔方军这一次建成了受降城,让唐军在西北这一带能够减少镇兵数万人,节约人力钱粮无数。而且,受降城的特殊地理位置,也让大唐在西北一带的战略地位完全发生了转变——退可守,进可攻。相比于之前在灵武一带大肆布防挖肉补疮一般的做法,更显得积极主动了许多。   左威卫将士们,则是集结到了大狼原上,到了用餐时间都没有埋锅造饭,而是统一吃的干粮——他们不想破坏这块凝聚了他们特殊情感、美丽而丰饶的草原。而且归心似箭的将士们,对于吃什么喝什么,也的确是不在乎了。回家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谁还在乎这些!   秦霄等人在帅帐里忙活了近一整天,终于将交接手续完成。   生得牛高马大的论弓仁对着张仁愿和秦霄一抱拳:“张大帅,秦将军,论弓仁一定守好诺真水,不会辱没了二位在这里打下了名声。”   张仁愿哈哈的大笑:“将军神勇,老夫早有耳闻,有你在诺真水坐镇,那肯定是万无一夫呀!再加上新上任的受降城都护使杨敬述将军与你合作,相信我大唐西北一带,从此安如磐石无人可以撼动了!”   论弓仁憨厚地笑了笑:“大帅莫要太过赞誉。我与杨将军,都是托了大帅与秦将军的福,才能坐享其成地在这里安然戍边。这可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呀!还有秦将军,你的威名现在已是传遍大唐的每个角落了,‘金甲战神’之名那是如雷贯耳呀!今日得见,真是大慰平生!”   秦霄摆着手呵呵的笑:“匹夫之勇罢了,何足道哉!今后这诺真水,就全要仰仗论将军了!”   论弓仁凛然抱拳一礼:“二位将军就放心吧!论弓仁一定全力守备诺真水,担保阴山之南不会有突厥人胆敢入侵!”   秦霄回了一礼,与张仁愿相视大笑:“既然这样,论将军,我们就此告辞了——七军将士们,可都是归心似箭呀!”   论弓仁亲自将二人送到帐外,领着手下的将领士卒齐声道:“恭送大元帅、大将军凯旋归国!”   秦霄放眼看了一阵已经十分熟悉了的诺真水大寨,和苍茫大狼原与阴山群峰,深吸了一口气:“左威卫,出发!” 第五卷 飞龙在天 第282章 惊变   《周易·上经》乾卦第一: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奇人金粱风为秦霄卜卦如是说,这就是他的命理。   秦霄和张仁愿二骑引路,带着三万多左威卫,一路兴高采烈的来到了黄河以北的中受降城。这里曾是突厥人出征时祈祷的圣地“拂云祠”,被张仁愿拆成一片平地后,建起了这座巨大的城池,连砖瓦梁木都没有浪费。突厥人若是知道了,肯定气得三尸神炸跳。   程伯献、张敬忠等右威卫将领,已经将八百里防线上的右威卫将士都集中到了中受降城,万事俱备,专等秦霄的左威卫一到,二军合到一处便开往长安。   秦霄端坐在马背上,举头看着这座威武的战地城池,不由得啧啧赞道:“大帅,我不得不又拍一下你的马屁了。这么巨大而厚实的城池,你居然在三个月内建起三座,另外还有牛头朝那山上的八百烽火台,厉害呀!”   张仁愿抚髯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夫又不曾搬过一砖一瓦,全是将士用命,百姓相助。当然了,若不是有朝廷的全力支持,和强盛的国力作保障,这受降城是想也不用想的,更不用说建了。”   看了一阵,秦霄左右感觉有一些异样,不由得转头对范式德说道:“范先生,这受降城,你看着觉得别扭么?”   范式德点头轻笑:“的确有一点怪异。因为,它没有建‘悬门’。”   旁边张仁愿听到了,虎目里精光溢溢,呵呵笑道:“用兵之道,在于进取。受降城不仅没有设置悬门,更没有添备守城器械。一旦有敌军来犯,就出城死战退敌。如果只顾着缩进城中固守,非但会失了战机,也会失了气势。我朔方军好不容易在漠北打出来的威望,就会荡然无存。”   秦霄赞许地点头:“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不错,就是要这种气势和信心。若是只想凭着高墙固垒御敌,长此以往,守军必然心生懈怠不思进取。哈哈,大帅高明!”   “嗯,知我者。秦郎也!”   张仁愿笑眯眯的说道:“大风骤起气温下降,可能就要有雨雪来了。我们还是加紧渡河再说。一旦大雪封桥,就不好办了。”   当初秦霄担任开路先锋时修筑的八座大浮桥,如今仍然挺立,就在中受降城之后。而且为了便于运输物资,张仁愿也特意将浮桥加固加宽。即使是黄河水满泛滥成灾之时,也没能毁了大桥。如今朔方军八万大军齐齐渡河,真可以说是蔚为大观。   秦霄牵着马和墨衣并肩走在最前,身后跟着鼓鼓飘扬的帅旗。北风如刀,吹在脸上已经是生生的疼,隐隐还有碎小的沙石砸来。   渡河后,秦霄不由自主的立在桥头向北方展望。目极之处,是一层黄蒙蒙的沟壑群山和醒目的受降城,远在数十里和百余里之外的牛头朝那山与诺真水,已经脱离了视线之外。数月前,自己也是站在这个地方亲自指挥负责“前锋游戈”的左威卫渡河。当时的黄河,是何等的汹涌澎湃,如今到了淡季枯水季节,已是平缓了许多。这一段时间晃眼就过去了,还真是有一种畅然若失恍然如梦的感觉。   大军刚刚安然渡河。在大戈壁滩上朝灵武方向走了不到五六里地,一场大雪就飘扬下来。张仁愿将秦霄请过来一起商议:“老弟,眼看就年三十了,总不能让将士们在风雪地里边赶路边过年。要不,我们就驻扎下来吧,在寨中过个年,等风雪稍停然后再启程。”   秦霄喜滋滋的说道:“完全同意,没有任何意见。总不能让将士们边赶路边吃年糕啊!”   两人一拍即合,张仁愿即刻下令,大军停住,屯扎下来过年再说。将士们赶不上回中原过年已是有些惆怅,此时听到这样一个人性化的军令,不由得一阵欢呼雀跃,顶着大雪就开始建造营寨军帐。   张仁愿说道:“说到年糕,现在南方好像比较时兴,老夫还真是一直没有品尝过江南特色的年糕呢。据说,年糕是起源于扬州吧?”   秦霄微笑说道:“好像是,我在老家彭泽的时候每年都是要吃的。听老人们说起来,扬州的年糕都做成城墙的墙砖式样,据说是当年伍子胥弄出来,以备后人防备饥荒的。当年这种年糕被深埋于地下,居然经久不腐,于是解决了吴国被围城后的饥荒。”   “有意思。”   张仁愿笑道:“黄冲那小子肯定会弄。让他也给老夫做一饼年糕来尝尝。后天年三十晚上,老弟记得带上弟妹,一起到老夫帐中来做客啊!大家一醉方休!”   “行,到时候我将黄冲做的年糕也一并带来!”   秦霄抱拳一礼,先行策马回了右威卫营寨。李嗣业和万雷等人,领着左威卫的将士们手脚麻利的先扎起了中军帅帐,请秦霄和墨衣先进去躲避风雪,然后大寨与将士行军营帐也陆续地拉了起来。火头军们挖了泥灶支起大铁锅开始做饭,整个大寨里一派热火朝天。   邢长风和郭子仪在帅帐里升起了一炉子旺旺的炭火,就请秦霄和墨衣都坐了下来。大家都围拢了暖着身子,身上融化的雪花开始散出一阵阵的雾气,骑在马上有些冻得发僵了的膝盖和手脚都转了暖,感觉舒适极了。   火炉上悬着的一壶水烧开了,墨衣给大家各沏了一杯茶,围着熊熊的炭火聊起了天。没过多久,忙得差不多了的李嗣业、万雷和范式德也纷纷进到了帅帐里,都围坐在一起。黄冲拿来了一只刚刚洗剥好了的大肥羊。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慢慢地细火烧烤。滋滋的肥油鼓鼓地冒着泡儿,勾得大家一起流口水。   秦霄搓着手说道:“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我们大家还真是有缘啊,能在军中一起过年。”   范式德笑眯眯的说道:“老朽似乎还记得,前年我们也是挤在长安大将军府上过的年,去年嘛,是在赶往京师的路上,好像是到了山南道邓州驿过的年吧?我记得当时墨衣姑娘还特意在邓州买了几件娃娃衣裳,是准备捎给大将军的公子和小姐的吧?”   墨衣微笑道:“是呀,范先生记性可真是好。这几件儿衣服现在还在厢子里放着呢,和大将军打来的兽皮做的围脖儿和斗篷放在一起。只是不知道这些礼物,什么时候能送到二位夫人和公子小姐们的手上呢。”   秦霄笑了一笑:“很快吧。等到了长安,看朝廷有什么安排,若是稳定了下来,我会考虑将仙儿他们都接到京城来。”   秦霄的脑海里,仿佛又回现起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的面容。以及刚出世还没有见过面的儿子和女儿,不由得心里一阵悸荡和激动,恨不能马上插上翅膀飞到他们身边,一享天伦之乐。   大肥羊烤好了,大家一起拿着匕首分吃,喝着军酿的高粱酒。一团和气喜气洋洋。黄冲也不知道从哪里想法子弄来了一些大米,煮了一小锅儿米饭,给早已奢望吃一顿米饭的秦霄等人吃下。众人大呼过瘾,对胖厨的手艺和细心赞不绝口。   当夜,秦霄巡视了一下军寨。安排了夜间岗哨后刚刚回到了帅帐里准备安歇,郭子仪神色有些异样的跑到了帅帐,对秦霄说道:“师父,中军的邢大叔带着特种营兄弟,抓到了奸细!”   “奸细?”   秦霄不由得轻皱眉头:“这里是大唐的腹地,怎么会有奸细。特种营抓的奸细……什么人?”   郭子仪也不再废话。跑到帐外将一个人请了进来。   秦霄细细打量了来人一眼,一身破旧的棉袄,头上顶着一个灰布斗篷,将整个头脸几乎都遮住了。身形比较健硕魁梧,但是一眼看去就是满身的疲惫和落寞,像是出远门的旅人。   “你是什么人?”   来人甩掉斗篷,双膝一曲就朝秦霄跪了下去,泣不成声地说道:“大将军,我总算是见到您了!”   “田珍!”   秦霄不由得惊愕不已的叫了出来,对郭子仪一挥手:“去帐外看着,任何人不得入内。若有要事,只许你一人进来通报!”   “是!”   郭子仪警觉的一拱手,到了帐外亲自站在门帘边放哨。   秦霄连忙将田珍从地上拉了起来,将他请到后帐卧房里,让他坐了下来,这才问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只身到了我这里,还落魄成这样子?”   “哎!出大事了!”   田珍满是懊丧与痛苦,一锤大腿说道:“李裹儿那个小贱人,也不知道是怎的,居然就醒了!”   “啊?”   秦霄也微微吃了一惊:“她想起了当初我们整她的事情?”   “这倒是没有。”   田珍接过墨衣给他倒的一杯热茶,喝了几口润润有些皴裂了的嘴唇:“只不过,这个贱人更加变本加厉的胡作非为了。而且,皇帝见她转安,简直欣喜若狂,对她的笼溺那是无以复加,李裹儿在朝中,已是呼风唤雨无所不为。更可恶的是,她一心只要做‘皇太女’,对太子殿下那是百般地刁难和欺辱。太子本想再找些法子治治她,可惜这小贱人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似乎提高了警觉,让她舅舅北衙大都督韦元日夜派兵守着她,太子根本无法下手。”   秦霄皱紧了眉头,沉沉说道:“于是,太子被逼得急了,准备起兵造反对么?”   “是的……”   田珍长叹了一口气,无限怅然的说道:“太子殿下眼见情形不对,很有可能会因为李裹儿而导致自己被废,于是决定破釜沉舟先下手为强。他联系了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与羽林军卫将军独孤讳之、李承况、沙咤忠义等人,准备奇袭皇宫,先行治住皇帝与皇后逼他们退位,再趁势剿灭武三思与李裹儿……”   “李隆基呢?”   秦霄不由气愤的直呼其名了:“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劝阻太子殿下?”   田珍失望的摇了摇头:“劝不住……楚王殿下就差给太子殿下跪下求他了,也劝不住。最后,楚王殿下挥泪而去,为了脱离事非之外,自己去了洛阳。”   秦霄不禁颓然的坐到了床上,轻叹一声:“完了……”   不用田珍再说下去,只用看他的神色和模样,就可以预见李重俊肯定没有好结果。   “的确是完了……”   田珍几乎就快要哭了起来,无比伤心的说道:“太子纠合了部分羽林卫,和末将统领的东宫左清道率以及左卫率,正准备发难之际,皇帝突然带着南衙和北衙的大军包围了东宫……”   “什么?”   秦霄不由得又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并没有来得及发难,就被事先洞察发觉,然后事情还没有发作就被扑灭了?”   “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泄了消息!”   田珍咬牙切齿的怒骂起来:“田珍因为有一些从特种营习来的本事,恰好被太子派出了东宫去探听皇城内的动向,于是侥幸逃得大难。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拿下了。李多柞、独孤讳之等人当场被问斩。太子也被囚禁了起来,就在天牢里等候发落。”   秦霄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太子殿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哎!”   “大将军!”   田珍一抱拳说道:“田珍幸得将军教授的那些求生技能,逃出长安后不顾生死,辗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来见大将军,就是要告诉大将军,一定要小心!大将军与太子的密切关系,那是人人皆知。如今太子蒙尘,难免会有小人落井下石的陷害!大将军,你如今挥师回朝,千万要小心手中的兵权不能旁落啊!”   秦霄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田珍的肩膀:“谢谢你了,好兄弟!你说的这些,我们远在朔方居然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太子被废那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要丢了小命。朝廷里,眼看着又要发生大事了……” 第283章 生死赌局   田珍一咬牙,忿然说道:“大将军,末将斗胆说一句诛九族的话:如今这朝廷,就该改天换日了。现在大将军手握精锐大军,只要杀进长安救出太子扶他登基,铲除韦后与武三思逆党,尊陛下为太上皇……”   “还不住口!”   秦霄冷冷的低喝一声,田珍马上如同被急冻一般的闭上嘴,呆呆的立在了原地,低头垂手道:“末将失言,大将军恕罪……”   秦霄缓了缓脸色,轻声说道:“好兄弟,你先歇歇。事发突然,容我仔细想想再说。”   秦霄将邢长风唤了进来,他和田珍较熟,容易说话。让他给田珍安排了一个住处,扮成了一名小卒,混在中军护卫营里。中军的人,现在都成了秦霄的铁杆亲信,而且有邢长风和郭子仪坐镇统领着,断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送走了田珍,秦霄独自坐在床上,拧着眉头发起了呆。墨衣识趣的静静在一边叠着被褥收拾床铺,也不去烦秦霄。   卧帐里的蜡烛火苗不停的跳跃着,映得秦霄的面容时而凝重,时而狰狞。吓得墨衣在一旁心里忐忑不安的惊慌起来,但这种大事,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插得上言。于是跑到帐外打来一盆热水,替秦霄脱着鞋袜,将他的脚放到了铜盆边缘,浇了一些水在他脚上。   “烫么?”   墨衣总算是找到一句可以说的话,打破了沉静。   “正好。”   秦霄还是怔怔的入神想着,都没有正眼去看墨衣。   墨衣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将秦霄的双脚放进脚盆里,轻轻的帮他搓洗。   半晌后,秦霄才回过神来,咧着牙缩着脚:“好痒!”   墨衣将他的脚按住:“别动,烫烫脚了睡觉,解解乏。”   “老婆,你坐起来。我自己洗。”   秦霄将墨衣拉了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双脚相互的搓着:“这一次,可能真的……麻烦大了。”   “或许是吧……”   墨衣顾左右而言他:“我帮你揉揉肩。”   秦霄有些疑惑的看着墨衣:“怎么你一点都不在意么?”   “事关老公和我们全家的生死存亡。我当然在意了。”   墨衣帮秦霄揉着肩,轻柔说道:“只是我自己清楚,我没有仙儿那样的身份和见识。也没有婉儿那样的聪颖和头脑。而且,我也不会考虑什么官场与朝廷上的事情,帮不上老公什么忙。瞎掺和或是干着急只会让老公更烦。我仅仅能做的,就是在一旁静静的伺候你,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一无反顾的支持你。”   秦霄的心里,仿佛一阵暖流掠过。不由自主地将墨衣扳了过来抱在怀里,吻上了她的红唇。久久不愿松开。   墨衣轻轻的推了一下秦霄:“水冷了呢……”   然后弓下身去,拿毛巾替他擦干了脚。秦霄想了一想,却又穿上了袜子和靴子,准备往外走去。墨衣也不去拦他,只在身后轻声说道:“早点回来歇着,身体要紧,急也不是办法。”   “嗯……”   秦霄点了点头,大步朝外帐迈去。心里激动而深沉的想道:多好的女人!……太子下台遭殃,以我跟他的关系,没理由不受到牵连。虽然我没有明确的罪名和把柄落在他人手上,但是仅凭“太子一党”这顶大沿帽,就足以让韦后与武三思将我活活扣死。   我若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子也就罢了,大不了辞官不干了,脱身事外一走了之,再不济隐姓埋名溜到异邦去。可是偏偏我现在又是个村大招风的角儿,许多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我。从一千多年后来到大唐,结下三段奇缘娶了三房老婆,一个比一个娇柔多情,一个比一个通情达理,全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和好女子。还有刚出生的儿子和女儿……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们想一想了。事到如今,就算是自私也好,总不能坐以待毙!   秦霄走到帐外,看到郭子仪居然还在那里放哨,对他说道:“你去将范式德和邢长风叫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们商量。”   郭子仪走后,秦霄走到帅帐正堂里,坐在那一堆还没有全熄的火堆旁,拿根木棍轻轻地拨着火芷儿,一阵火星炸了出来,化作一片雪白的细屑四下飞扬。秦霄怔怔的入了神,不由得想道:人这一辈子,说起来也就跟这火星差不多,炸得再响腾得再高燃得再亮,终究也是要变成白灰灭的。既然开头和结局已经是注定,那么过程就要靠自己去把握了。坐以待毙混吃混喝的等死?开什么玩笑!   过了一会儿,郭子仪将邢长风和范式德都请来了。四人围坐在火堆旁,添了几根干柴上去,一炉子火又旺旺的烧了起来。墨衣知道他们又要深夜长谈了,于是取来了茶水和一些填肚子的粉糕点心,静静的在一旁伺候着。   秦霄将太子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对他们说了个清楚,然后拿拨火棍轻轻的挑着炉中的炭火,平静的说道:“大家商议一下吧,我们,该怎么办?”   不出秦霄意外,大家都很是吃惊。但他们都清楚,秦霄不是一个喜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能让他感觉棘手的事情,那就是大麻烦。   范式德资历最老见识最深,可这时候,他也没了太多的主意,犹豫了半天,才迟疑的说道:“我们大家与大将军的关系,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发生了这种大事,唯有听从大将军的意思办事了。老朽在想,这些事情,能不能找张大帅商议一下?”   “不行。”   秦霄眉头紧锁的摇头,十分果断的说道:“张大帅虽然跟我私交不错,与太子的交情也还算可以。但是,他认同的只是正统的皇帝与王权。皇帝怎么做,他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虽然有韦后和武三思作乱,但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举动和想法。”   范式德有些惊疑的说道:“听大将军这话。莫非是想……”   秦霄的脸上现出一抹融合着杀机的冷峻笑意:“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如果不作任何打算与设想,那就是坐以待毙。我与太子的关系,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韦后与武三思,有可能会放过我么?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太子下台那是必然的,皇帝肯定也会差御史搜拿所谓的‘太子逆党’。你们想想,韦后与武三思,可能会放过我么?”   郭子仪拧着眉头,额间那个细小而圆润的红色肉痣更加突出了,忿忿然地说道:“师父,什么也不说了。子仪知道您心中肯定有了想法。说吧,您打算怎么做,子仪义不容辞跟随在您左右!”   邢长风也道:“是啊,大将军!有什么想法和计划,不妨直说出来,吩咐就是!”   秦霄不由得一阵苦笑起来:“这已经不是什么‘想法’与‘吩咐’的事情了。假如我有什么异动,那就是造反!造反哪,谁能背得起这个罪名?再说了,我手上的这一点人马,能干出什么事情啊?更何况还有张仁愿在上面节制着。就算左威卫的将士们都肯听我的,又能怎么样呢?所以……说实话,这一次,我真的没有什么好的计策了。所以才将大家请来,一起商议商议。”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一阵凉意,仿佛从头到脚被泼了一桶冷水一般——连秦霄都没了好主意,这事情还能怎么办?   郭子仪轻轻地长吁了一口气,眼睛转了一转,说道:“师父,现在朝中虽然是韦后与武三思的天下,可是还有太平公主和相王在啊!他们总不至于无动于衷吧?一旦太子被废,韦后就极有可能会要仿效圣后,当第二个女皇啊!还有武三思和李裹儿,那也都是野心滔天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   “他们?”   秦霄继续苦笑:“事到如今,我又如何能与他们扯上关系?且不说这里离京城还有千里路程,说是见到了公主和相王,也指不定能有什么好结果。而且,我们远在塞外对朝中的情形那是一点也不了解,贸然行事,实在是难以有什么斩获。”   邢长风凛然一抱拳:“大将军,长风愿带着特种营的兄弟,日夜驱驰潜伏入京,先行探听消息!”   “别忙。”   秦霄微微的摆了摆手:“或许,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邢长风有些疑惑的说道:“大将军请吩咐。”   秦霄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我肯定是会要请你进京一趟的,消息也是要的。但是,你要帮我做另外一件大事。以皇帝的性子,他应该不会杀了太子,公主、相王和一干儿老臣,也会力保太子不死。到时候,皇帝顶多是将他废黜然后流放。但是韦后等人,是不会放心的,难保不会像对付五王一样,在路上使什么阴狠的招式谋害太子。所以……特种营的兄弟这一次还要沿途暗中保护太子,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这一次,我让田珍与你同去。太子与你不熟,但是跟田珍是极熟的,所以有他去护驾,太子也不会生疑。所以,这一次你们要分作两拨,一拨刺探消息,一拨护送太子。”   邢长风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挺得笔直的抱拳说道:“大将军,虽然长风不知道这次事情的结局会怎么样,但是长风会永远照着大将军的吩咐去办事。只要长风还有一口气在,大将军的命令,就会一直执行下去,决不打半点折扣!”   “好兄弟,坐下来。”   秦霄动情的拉着邢长风坐下,对他说道:“你们这些人,大多在京城里也算是眼熟。这一次的任务,其实比侵入突厥境内还要困难和凶险一些。所以,千万小心,不能有一个兄弟出事,知道么?还有你,你一定要给我完好无损的回来!”   邢长风一阵肃然:“长风牢记大将军的训诫!事不宜迟,长风现在就去准备,趁夜悄然离开军寨,倍道赶往长安!”   秦霄站起身来,躬下身去长拜了一揖:“有劳!”   邢长风慌忙托起秦霄,自己却拜倒在地:“大将军,长风如何敢受您大礼,且不是要折煞小人!”   秦霄将他拉起来,邢长风二话不说,对众人抱拳一礼:“诸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大家一起对他恭然还礼:“珍重!”   邢长风甩开大步,龙行虎步的出了帅帐。片刻之后,听闻马蹄轻扬,邢长风与田珍带着三十名身负艰巨任务的特种营将士,出发了。   众人继续围坐在了火堆边,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郭子仪打破了沉默说道:“师父,我们是不是忽视了一个人?”   “你是说,楚王李隆基么?”   秦霄淡然的苦笑:“太子准备起事的时候,他苦苦劝阻不下来。后来为脱嫌隙,已经避祸去了洛阳。”   郭子仪轻叹一声:“难道真的是山穷水尽了么?连楚王都逃遁而去了……”   秦霄有些落寞的拨着火炭,无奈的说道:“刚才,原本我也想让邢长风去见见相王和公主的。但是回头一想,我这样一个领军在外的将军,如此心焦的联络朝中王公,肯定就是心怀不轨了。到时候,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再说了,对于太平公主与相王的想法,我一点也不清楚。说不定他们为了避嫌还会出卖我,到时候,邢长风就肯定是死路一条。拿邢长风和众兄弟们的性命,去赌太平公主和相王深不可测的心机……这种事情,我真的办不到。而且,眼下根本就是个没有一点胜算把握的赌局,如果最后注定我要输干赌本,那我也不想太多的人因为我而罹难。”   众人一起无语的看着秦霄,心里各自翻腾起莫可名状的悲壮情绪。墨衣情不由己的紧紧抱住了秦霄的胳膊,将头靠在他宽厚而结实的肩膀上。   帐中的那炉火,劈劈叭叭的燃着,不时绽出一堆火星,耀眼而又灿烂。 第284章 相信奇迹   一夜辗转无眠。   第一抹晨曦露出的时候,秦霄轻轻的将墨衣搭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拿开,钻出了温暖的被窝来到军寨外。   大雪飞扬,朔风凛冽。负责巡视的将士们在军寨中小跑前进,秦字帅旗傲然的挺立。虽然最近三天都不用训练,但好些将士们都还是早早的起了床,清扫着帐顶和军家里的积雪,有几个家伙还堆起了雪人,像孩子一般的打起了雪仗。   军队里,着实难得看到这样轻松的景象。秦霄淡然的会心一笑:在战场上用血肉之躯拼命的将士,到了生活中都是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   秦霄拿了一顶大斗篷披在身上,独自一人踏着没靴的积雪信步走出了营寨,任凭冰冷刺骨的寒风抚过自己的额间,心里却一片空灵与冷静了下来。   一望无际的雪白大戈壁,远处就是延绵数百里的军事要地贺兰山,在茫茫的大雪中已难窥全貌。   天地间,唯余一片苍茫。   秦霄发觉自己,居然是如此的渺小。不管是相对于这一片苍茫的天地,还是乾隆震震的朝廷与王权。   不管是多么拉风的名人,还是建下功业的名将大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是假托君命……权力,这就是绝对的权力!秦霄紧锁的眉头铮然散开,剑眉斜挑入鬓,眼神灼灼——只有实在的权利,才能平安的活下去!只有实在的权力,才能保护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身后传来一阵悉响,秦霄转头一看,墨衣穿着习惯的墨色长袍,踩着厚厚的积雪一如往日的温柔笑意,朝自己走来。   秦霄露出一抹会心地温柔笑意,静默无语的将墨衣揽入怀中。朝一处地势略高的岩石走去。   二人凭高而望,任凭大雪飘落到身上,彼此都感觉着对方发自内心深处的深沉眷恋与依赖。   “墨衣……”   这一次,秦霄没有叫她那个略显轻佻的称呼‘老婆’,而是像以往一样叫她的名字:“我们认识多久了?”   “如果算上干圣山中那一次见面的话……”   墨衣轻绮在秦霄肩膀上:“到今天,就是两年零两百三十七天。”   “记得这么清楚……”   秦霄呵呵的轻笑起来,将墨衣搂得更紧了:“快三年了。你做我地妻子还不到半年。这些日子以来,最亏的就是你了。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总是在忙碌中度过,还出身入死,的浴血拼杀。说起来,我最不起的,就是你了。”   墨衣轻轻的摇了摇头:“快别说这些了。要不是遇上你,墨衣也不会明白。原来一个人的生活是可以这样踏实而有意义地。我知道,这次我们可能要大难临头了,但是我真的无怨无悔,就算到了最后我们真的会输得很惨,墨衣也会笑着去面对。因为有老公在身边,一切都变得有意义,而且有价值。”   秦霄露出凝重而又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墨衣的肩膀:“墨衣,你相信奇迹么?”   “相信。”   墨衣认真而界断的点头:“能认识你,最终还和你走到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这种事情,十余年来我都没有想过。在这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妹妹,告别暗无天日与血腥杀戮过上普通人地生活。眼下的一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梦境一般。偏偏我又能靠在你的身上,是如此的真实。这原本,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梦……”   秦霄牵了牵嘴角,面色变得坚定而又冷峻:“那么这一次,就让我们一起来祈盼与相信奇迹的出现吧!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放弃。如果败亡与沉沦真的是我的宿命,我也要尽全力去拼争!墨衣。不管怎么样,这种时候还能有你陪伴在我地身边,我真的心满意足了。如果这一次韦后与武三思真的打算对我下毒手,我会不顾一切的全力一搏。就算落下千古骂名最终玉石俱焚。我也要将这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继续下去!”   墨衣身上微微一颤。眼角抽动了几下忍住了要流出的泪水,微移了两步走到秦霄身前,环上他的脖子说道:“老公,墨衣不懂当官,也不懂时政。我只知道,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要陪着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永远支持你;如果老天非要我们去死,墨衣也希望像今天这样,在老公地怀里坦然而去……”   秦霄将墨衣紧紧抱住,忘情的吻上了她的朱唇。墨衣闭上双眼,感觉脸上一阵冰冷的寒意,泪珠终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相信奇迹!秦霄的脑海里,猛烈地回荡的这个声音,心中的信念,也空前的坚定起来——什么治国平天下,眼下,我只想要活下去!为了妻儿,为了自己,不惜任何手段与命运抗争,与奸党抗争!自私也好,谋反的大罪也罢——我只要,活下去!   身后马蹄声响,郭子仪带着几个中军亲兵,出寨来找秦霄了。远远看到秦霄和墨衣搂在一起亲吻,都快要变成了雪人,也不敢过去叨扰。郭子仪轻咳了一声,下令道:“全都调转马头,转过身去!”   秦霄耳尖,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这才和墨衣分开,微微笑道:“回去吧,准备过年了。下午我带你去一趟灵州,咱们也逛逛街,采办一些年货来,给你添置几件漂亮的棉袍衣裳,好好的散散心。女孩子么,总该有姻脂水粉和头钗花钿的。认识这么久,我都没见你仔细打扮过。”   墨衣的面上,漾起了少女特有的兴奋神色:“好呀!老公要看,我也就打扮一次试试——不过,有两百多里地远呢!”   “怕什么!”   秦霄拍了拍墨衣头顶和肩头的积雪:“我们虽然没有林肯和迈巴赫,‘宝马’总是有的!”   “林肯、迈巴赫?好马的名字么,就跟赤兔一个意思?”   “差不多吧,呵呵!”   一行众人回到军寨里,正逢军中早饭熟了。秦霄略略吃了一点,就准备带着墨衣‘玩忽职守’的逃离军中一次,到两百里地外的灵州去逍遥快活一场。小资式的逛街购物。二人正在后帐打点细软行装,郭子仪在前帐说道:“师父,师娘……灵州的百姓自发送来了慰军物资,犒劳将士。”   “噢。”   秦霄手下不停地扎着包袱:“记得回赠百姓金银,不能白拿百姓的东西。”   “李大叔和万大叔正在张罗着安排。”   郭子仪继续在帐外说道:“可是,有一个百姓送来了一件东西,说是一定要亲自交给师父。”   “哦?”   秦霄手下略停,走出了帐外对郭子仪说道:“什么重要的东西。还不能交给你么?人在哪里,请进帐来。”   郭子仪将那个百姓请了进来。秦霄细细的打量,是一个三四十余岁的普通庄稼人,老实巴脚诚惶诚恐。见了秦霄,就拜倒在地。   秦霄让他站起身来:“这位老乡,你认识我么?”   “小人只是听闻大将军威名。并不认识。”   这个平头小百姓,有些瑟瑟发抖,敢情现在百姓见官都是这样,更何况还是秦霄这样威名在外的统兵大将军。小百姓有些惊慌的拿出一个小布包:“有个公子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将这样东西一定要亲自转交到大将军手中。其他的事情,小人就不知道了。”   秦霄狐疑地接过来,很轻巧的一个小布包。用普通的棉布包着。秦霄叫打赏了那个百姓一锭银子,走到内间打开布包一看,不由得有些惊住了——一枚铜钱。   一枚穿着黄色丝线的铜钱!   是那一枚,当初自己和李隆基义结金兰的时候,自己赠给他当信物的铜钱!   秦霄心里一阵热血沸扬起来,眼前仿佛就回现出当初与他结义时地场景,当时二人都喝得醉了,口不择言豪气四溢——“我李隆基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义气两个字还是看得懂的。今天我们结拜了,我叫你一声大哥;哪天我要是当了皇帝,你仍然是我的大哥。我当皇帝,你当天下第一王爷,哈哈哈!”   “大哥,这是我娘给我的随身玉佩,我今天就送给你。当作是我们结义的凭证。今后,不管我李隆基是失意落魄,还是春风得意,只要你拿这块玉佩来见我。哪怕是天大的事情,我就是拼了性命。也成全大哥。”   “我秦霄对佛祖起誓,从今日起,视李隆基为同胞兄弟,不求同富贵,必定共患难。以此铜钱为凭,他日李隆基但有驱驰,哪怕是要割下我这颗人头,也无怨无悔!”……   秦霄激动的将这枚铜钱紧紧拽在手心里,墨衣疑惑地看了秦霄几眼说道:“老公,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霄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紧张的翻着这块布包前后左右看了一看,没有任何字迹提示。心中一动,秦霄拿出了当初配制的药水——特种营现在也用这种隐形写法传递消息——用一管毛笔涂在了棉布上。果然,没过多久,布包上现出墨蓝的字迹来——“灵州,温池,宝来客栈。死待来命!”   墨衣秀眉紧颦:“老公,这是什么意恩?”   秦霄激动的将墨衣紧紧抱进怀里:“老婆,我也好老婆!我们期盼的奇迹,就要出现了!”   墨衣大惑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好糊涂了呢!”   秦霄将那片布片烧掉,将自己一直深藏的玉佩和铜钱拿到一起,递给墨衣去看,压低声音但十足兴奋地说道:“这就是三年前,我与楚王李隆基结义的时候互赠的信物!”   “啊……”   墨衣轻声低呼,马上也面露喜色:“老公,你是说楚王终究还是出现了?”   “肯定是他!”   秦霄说道:“我太了解他了!虽然他平常看起来吊儿浪当什么事情也不放在心上,可实际上他却将一切都看在心里,暗中筹谋积蓄力量!墨衣,现在不必多说了,我们马上赶路出发,到灵州温池县去,宝来客栈……这次真的是来了无价之宝!”   “张大帅那边呢?”   墨衣一边往身上挎着包袱一边说道。   秦霄略作思索:“我叫子仪过去跟大帅说一声,就说我带着你到灵州去散心购年货了。他这个人还是很好讲话的,应该不会怪罪也不会有什么怀疑。军中这两天休息,我们明天赶回来过年就行。有什么小事,就交给李嗣业和万雷处理吧。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为了不惹人注意,秦霄也换下了金甲红袍,和墨衣都穿着普通的平服,跨上了马儿离了军寨,然后快马加鞭朝温池而去!   淡金马不辞劳苦的载着秦霄,顶着朔雪寒风在雪地上奔驰。天寒地冻,秦霄心中地热血却隐隐的沸腾起来,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自己初到长安的时候。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自己就在朱雀大道上遇到了李隆基,然后和他一起到了西市千客万来客栈,还认识了李重俊与张旭……   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可是发生地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李隆基,装逼之王相王的儿子,这一次,你也终于忍耐不住,要挺身而出干大事了么?   命运!这就是命运地安排!在我准备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时候,李隆基出现了!   白雪皑皑的苍茫大戈壁,飞快的朝二人身去移去。没多久,坚毅强健的淡金马和雪花马,就将二人载到了灵州,各自喷出浓厚的鼻息水汽,肩头结实的肌肉也一阵发起抖来。   至从有了黄河之北的受降城,灵州之地已不像当初那样戒备森严。二人下了马,平安无事的进了灵州,一路问道而去,不久就到了温池县。   边疆小县,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最好的一家客栈,也不过是一栋二层的大瓦房,没有多余的装饰与噱头,进去后就是填肚子的大幔头和驱寒的高粱酒,最好的美味,就是煮熟的大块羊肉。   秦霄将两匹宝马交给小厮去喂食草料打理,和墨衣走到了客栈大门前。头顶悬着一块陈旧的门楣木匾,但写着四个苍劲漂亮的大字——“宝来客栈”。 第285章 石破天惊   秦霄和墨衣进了客栈,原本坐在桌台前昏昏欲睡的掌柜,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迎了上来:“二位客官,要住店还是打尖?”   秦霄四下打量了一阵,陈旧的榆木桌椅,板壁上也是残破而昏暗的,几处地方还糊着墙纸。脚下也是硬实的泥土,没有木板和石料,大堂里摆着四张方桌,桌面也是油腻腻的,靠墙摆着几瓮酒,还斜靠着锄头。店老板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袄,胡须有些零乱,身材五短,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来,这种边疆小店里的人,除了开店,农忙时也下田劳作。商税苛重,这地方的生意又不可能太好,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秦霄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随手扔给店老板一摞铜钱:“给我们夫妻安排一间好点的睡房,然后切几斤羊肉拿几个馒头来充饥。”   店掌柜看着手中的一摞铜钱,少说也有二三十文,出手阔绰哩!不由得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哈腰:“是是是,二位客官,小人领你们上楼。二位呀来得正不巧,还正好有一间儿卧房,其他的房间都让一位旅行的公子包下了。您请,这边走!”   秦霄和墨衣相视一笑:这还用说,肯定是李隆基包下的嘛!   二人跟着店掌柜走上了那架有些摇晃的单薄楼梯,上了二楼。转过楼梯就是一个东西向的走道,居然也有大门相对的四间卧房。打理得比楼下干净得多了。四下的窗户也严实的封了起来,暖和了许多。   店掌柜领着二人到了北面尾间:“二位客官,就是这间了。请在此休息稍后,小人马上叫人送吃的上来。”   秦霄摆了摆手:“去吧。哦,我们自己下去拿,不劳烦送上来了。准备好就是。”   店掌柜会意一笑,哈着腰退了下去,心里寻思着:敢情这对小夫妻,要先找找乐子再吃饭吧?   秦霄正准备去推门,房间里反倒传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琴声。叮咚一响,那个音符似乎就击破了严寒的萧瑟,传得幽远。   墨衣疑惑的看着秦霄,见他面带微笑的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开门。   第一个音符奏响后,一曲轻扬的乐曲飘散开来。深沉的曲韵,清雅的音质,在这荒僻之地,宛如天簌之音。   墨衣不由得脱口而出:“真好听!”   秦霄挑嘴一笑:“是他,错不了。焦尾琴奏出的《懊恼曲》”   说罢,秦霄一手推开门,冲里面那人笑道:“好兴致啊,阿瞒!”   一身书生打扮的李隆基抚手一扬奏完了曲目。站起身来拱手笑道:“大哥真是好耐性,居然站在门外听我奏完了这一曲《懊恼曲》怎么样,小弟的琴艺,有进步么?”   “也就一般吧。”   秦霄反身带上门,牵着墨衣的手走到了桌边微笑说道:“反正我也不通音律,你这就跟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了。”   李隆基呵呵的笑了起来:“墨衣姑娘也来了哦……哎呀,我是不是该改口称呼你一声‘三嫂’了?”   墨衣掩嘴咯咯的轻笑:“如何敢当!咦,殿下如何知道,我与大将军成亲了呢?”   “以大哥这个多情种子的柄性,这种事情自然是一猜就中嘛!”   李隆基阴笑,惹得秦霄怒目一瞪。   三人坐了下来,李隆基将焦尾琴放到了床上,拿起杯盏给二人倒了一杯水,长吁了一口气:“七天,我在这里,等了大哥七天了!”   “你一个人来的?”   “两个人。这间客栈我买下来了,现任的掌柜,就是我的心腹马夫。”   李隆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除此之外,几乎都没有人知道我已经离开了洛阳,来到了灵州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秦霄会心一笑:“灵州去劳军的百姓,不会也是你差使的吧?”   “算不上差使吧,我只是让这里的掌柜去发起,然后出了一些钱。”   李隆基笑道:“朔方军可是这一方百姓的再生父母,我只是给他们提了个醒儿罢了,然后百姓们也都乐意去犒军。这里的许多百姓,可都是你亲手从突厥人手上救过来了,你难道忘了?”   “呵,有意思!”   秦霄的指甲轻轻在桌上敲了敲:“切入正题吧,你找我来干什么?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让我在这个寒碜的地方,吃着腥臊的羊肉听你弹曲吧?”   “你别说,还正有此意。”   李隆基摊出手掌对着秦霄勾着指头:“先把我的铜钱还给我。”   墨衣很聪明,知道两个大男人要开始谈正事了,于是起身说道:“你们聊着,我去楼下取点酒菜来。”   说罢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李隆基看着墨衣的背影,啧啧的摇了摇头:“嫉妒!”   秦霄拿出那枚铜钱和玉佩,一起摆放在桌上。李隆基换掉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凝重而沉深的说道:“大哥,我们的约定还算数么?”   秦霄眨了一下眼睛,面色沉静如古井,波澜不惊:“当然。”   “那么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隆基开门见山了:“但是我也要说清楚,你若是答应了,也有可能会赔上生家性命和一家老小。”   秦霄微挑了一下嘴角,淡淡的笑:“不用说了。事情,我都知道了。太子被废,朝局危急。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李隆基的眼中露出一股惶恐之色,咽了一口口水:“大哥的消息虽然灵通,但有些事情,你是不可能知道的。”   秦霄生疑:“莫非还有什么大事?”   李隆基的脸色,已经变作一阵铁青,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捏了起来,轻轻在桌上砸了一下:“恐怕,世上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大事了!”   秦霄心中一惊,矢口说道:“阿瞒,你不会是想说……皇帝,出事了吧?”   “没错,就是皇帝出事了!”   李隆基的身子,都有些发抖了。警觉的看了一下门口,凑到秦霄耳边,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恶妇韦氏与李裹儿,伙同她们的面首马秦客、杨均,已经将皇帝毒杀!”   秦霄浑身一弹,险些跳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隆基。李隆基紧张的一把将秦霄扯过来,继续低声说道:“陛下已经死了半月了,韦后与武三思密不发丧严守消息,将陛下锁在大明宫寝宫里。若不是宫闱丞高力士冒死将消息送到我手里,恐怕天下人还要都被蒙在鼓里!马秦客是御医,上朝宣称皇帝染了风寒不能见风,朝政已经由韦后一手把持。目前,他们计划着过了大年,就宣矫诏立陛下四子李重福为傀儡皇帝!”   秦霄有些愣住了,脑子里一阵阵的轰响:李重俊被废,皇帝被毒杀,立个十几岁的小子当傀儡皇帝……韦后,你真的要做第二个女皇么?   李隆基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太子应该已经被流放出京城,随时都有可能丧命!韦后派他的兄弟韦温,调来五万府军充到南衙,由韦捷、韦灌、韦踏、韦琦、韦播、高嵩等人分头统领巡视,将长安城围得水泄不通大肆戒严;北衙韦元,率领万骑护卫皇宫,日夜人流不息。武三思和安乐公主,也都住进了皇城之内!眼见着他们就要动手了——新年一过,韦后必定为皇帝发丧并宣读假诏,立李重茂为帝!我李唐的江山,刚刚恢复两年,眼看着又要沦入贼人之手!”   秦霄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脸色一阵扭曲,杀气都露了出来,沉沉的说道:“收到太子起事失败被囚的消息后,我马上派了特种营的人去暗中保护。李重俊,他的性命如何,目前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没有想到,朝中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连皇帝都被谋害了!在这之前,我还只是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忧。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生死的事情了!大唐若是落到了韦后、武三思这种奸人的手里,整个国家都要完蛋,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了!别的不说了,对我讲讲,你有什么打算?”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装逼’能够解决问题的了!”   李隆基一咬牙,露出了少有的刚毅与果断神色:“起兵政变,击杀韦后与武三思逆党,改天换日!”   秦霄感觉自己的心在突突的狂跳,强力的镇定了下来,坐到桌边:“有什么详细计划没有?”   “有!”   李隆基说道:“大哥还记得张九龄么?年中科举中了进士,现在任相王府校书郎。我偶然与他相识,他居然谈起了大哥与仙儿在鄂州怒骂他一事。从那以后,此人就与我成了莫逆之交。这一次的大事,全由他献计谋划!”   “居然是他!”   秦霄忙道:“我还准备写上一封书信将他举荐给你和太子,没想到他不辞而别了。这也是天意啊!此人满腹才学,的确是个人才!说吧,他献的什么计?”   李隆基说道:“这一招,就叫‘暗渡陈仓’,专门为大哥设计的!韦后肯定不会放心让你带兵回长安,会下假诏让你交出兵权,又差到边疆某个地方当差去。到时候,大哥假意接旨交权,然后将前来接掌兵权的将领拿下,派个人假扮统军将领,自己混在军中到长安。左威卫到长安后,按例要上番守备京师。这时候,你再率众而起,趁势先拿下南衙韦温,杀进皇城,接应我在皇城起事!”   “好,我这边,绝时没有问题!”   秦霄坚决而果断的说道:“但是,我们必须要约定一个时间,不然错开了就不妙了!另外,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孤家寡人,我也没听说过你有什么亲信的将领和兵马。你拿什么起事?”   李隆基居然笑了:“大哥莫要忘了,虽然我们一家子历来不争权夺利结交心腹,但我背后,还有一个好姑姑太平公主!万骑将领葛福顺、陈玄礼、李仙凫,对我姑姑那可谓是忠心耿耿,与我的交情也很不错,而且这些人都是忠义之士。皇城左监门卫将军薛崇简,你也认识的,我姑姑的儿子,与我的感情也最是要好;另外,宫苑内监钟绍京和宫闱丞高力士,到时候可以当内应,宰相张说、刘幽求、魏元忠,也肯定会积极响应。更何况,韦后与武三思,现在已经是天怒人怨,只要我们敢起头,就一定会有义士响应!但是大哥,我之所以冒着风险不远千里到这里来等你,就是因为,如果你不能解决韦温的五万南衙府兵,就算我们攻占了皇宫,也极有可能功亏一匮!所以,这一次,从内到外,都不能出任何差错!”   秦霄剑眉一扬,奋力击了一拳:“说实话,老子等这一天都要等得发疯了!我早就受不了朝中这种鬼气森森的样子。我大唐,早该换个气象变成名符其实的盛世天朝。阿瞒,废话不说了,这一次,就当是为了大唐的江山、天下的百姓也好,或是为了我们兄弟之间的约定也好,或者是为了我自己的生死存亡也罢,大哥我跟你豁出去了,干他这一票!韦温那个衰人,敢挡我的虎狼之师左威卫?我若不能踏平南衙镇住长安,就提头来见你——不过,张仁愿那边,如何处理?”   李隆基精神大振,几乎是跳了起来握住秦霄的手:“大哥放心,这个张九龄也算计到了。目下突厥在攻打突骑施,直接威胁到北庭都护府,直逼安西四镇与整个陇右道。朝中正准备派个得力将帅去镇守,恰好张仁愿就是这样一个最合适的人选。而且韦后等人,对他也有些忌惮。于是前不久,张九龄就和张说等人计议过了,在中书令、韦后心腹权臣宗楚客那里进言,调张仁愿去北庭坐镇,韦后和武三思,绝对没有理由不同意!张仁愿一走,也必定会有韦后心腹来接掌兵权——这个时候,就全看大哥的了!”   秦霄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一股豪气四塞:“接掌我的兵权?哈哈,那还得要问问数万左威卫将士,和我手中的凤翅镏金铛同不同意!” 第286章 龙抬头   两个大男人紧握着手畅声大笑,墨衣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木箱子,装着热气腾腾的煮羊肉和高粱酒。   李隆基欢喜说道:“来呀,大哥大嫂,今天这里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我们就拿这些粗糙的饮食打打牙祭,也算是庆祝我们的重逢。”   墨衣将酒菜拿出来放到桌上,给三人都倒上了酒,先干了一杯。锋利的匕首割下大块的羊肉来,秦霄拿到鼻间闻了一闻,居然没有骚腥味!一时就来了食欲,这才发现赶了大半天的路已经极饿了,马上就大嚼起来。虽然谈不上是什么极品美味,但是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三人都不顾形象的用手抓着大快朵颐起来,汤汁骨头洒了满桌,顿时一片狼籍。   李隆基拿一块棉布擦了擦手抹了一下嘴,哂笑的说道:“对不住啊,大哥大嫂,一见面就说些烦心的事儿。其实我早想告诉你们我干儿子和干女儿的事情。”   “是呀!”   墨衣急急的追问:“你们两个大男人,一见面就说起了国家大事。殿下你快讲讲,仙儿和婉儿,谁生的公子,谁生的小姐呀?”   秦霄也顿时从刚才的兴奋中恢复过来,迫不及待的揪着李隆基说道:“快告诉我!我儿子和女儿都健康漂亮么?仙儿和婉儿,还有我那些家人,可都还好?”   “好好,都极好!”   李隆基笑嘻嘻的说道:“儿子凯川是大地,自然是仙儿的杰作。三月二十七出生,八斤多,简直就是一只小老虎!据说刚生下来的时候,那哭声极大,将接生婆都吓到了!女儿璇月小四个月,八月初一出生,六斤八两!我没有到江南去看。是仙儿派人送信来报的喜讯儿。”   秦霄面露狂喜,焦躁的站了起来搓着手:“他娘的,我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江南去,抱一抱那个虎头小子和漂亮的女儿了!真是过瘾啊,哈哈!我太开心了!”   “看你,都跟李嗣业一样了。”   墨衣也开心起来,轻拉着秦霄让他坐下:“等办完这件大事。我们就回江南去看仙儿和婉儿。还有公子和小姐吧?”   “好、好!”   秦霄忙不迭地点头,坐下来激动的喝了一杯酒。初为人父,实在是太让他兴奋了!   “我也生了个儿子。”   李隆基也满是兴奋:“五月十五月圆之夜生地,取名叫‘嗣直’。这不还等着你当干爹呢!”   “好、好!”秦霄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了,笑得一脸灿烂无比,欢喜的和李隆基碰了一下杯,痛饮下去。   李隆基郁闷的瞪着秦霄:“只知道说‘好’。有见面礼没有啊?”   “啊?有、有!”   秦霄大笑:“我在边关打猎,猎来的兽皮做的皮裘和襁褓,这个总算是不错了吧?多有纪念意义呀!”   “挺好。”   李隆基挤眉弄眼:“我也要一件儿。我听说漠北那种地方,好些人都是‘天为庐地为毡’走到哪里睡到哪里。全是这种好皮料御寒。在雪地里睡下也冻不着。”   墨衣浅笑:“殿下,这可能还得要让您失望了。我们都只做了小孩子地襁褓和女人地裘服、围脖儿,没有给男子用的大氅披风呢!”   李隆基忿忿的瞪了秦霄几眼:“他呀,心里就没我这个兄弟!”   秦霄嚼着羊肉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扔到桌上:“你还缺这种东西?搞笑了吧。这点银子拿去,缺什么买什么,别跟大哥客气。”   “滚!”   李隆基怒不可遏。   草草吃过了这一顿午饭,秦霄还真带着墨衣到了灵州逛街市。火雪封街没几家商铺热闹的,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珍宝首饰和衣物。不过,倒是有许多很有漠北特色的产物,比如说墨衣极是中意的那一串狼牙项链,大小地狼牙用麻绳简单的穿起来,十分的古朴粗犷。墨衣将它戴到脖间,倒与她的气质十分的吻合——美丽而又不失英气!另外还有一些突厥松绿石做成地头饰,和灵州长城下的玛瑙石做的珠玉耳环;这此寄居的回纥人做的花绣团袍,胸前有大片的金属饰物,四周是特别的方角,面是不是中原的那种圆润与顺滑,色彩大红大艳像中原的新娘服一般,少了雍容华贵,但更显得大气和别致。墨衣穿戴一身,摇身一变仿佛成了一个异域女子,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野性美,偏偏面容又极是娇好,额间再贴上中原传统的花钿,画上秀眉染了唇红,简直就将野性与温柔完美揉合于一身,连商铺的掌柜们都赞不绝口。秦霄和墨衣这对小夫妻也是一阵欢喜,大大小小的买了好几大包,简直就是挥金如土,最后都背不动了,只好压到了马鞍上。那些商家可是很难遇上这种“漫天花雨撒金钱”一般的客主,个个欢喜异常,心下都寻思着,这下能过个好年了!   二人整整逛了一个下午,日幕时分才回了客栈。晚饭后,秦霄又钻进了李隆基的客房里,二人关上大门,细细的商议了大半宿,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的仔细商榷了一阵。最终,起兵政变的时间定在了“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   的确是一个改天换日的好日子,时间上算起来也差不多吻合。过完年后朔方军就会拔寨而起,两个月的时间赶到长安,中间还要扣除处理横生枝节的时间,不紧不忙刚刚好。   晚上,墨衣和那张小床都惨遭蹂躏。放开了心结的秦霄,面对着浑身上下都充满野性诱惑的新鲜刺激的墨衣,简直就变成了一头发情地牲口。生猛无比。墨衣担心这薄薄的木板墙隔不住声音,嘴里咬着枕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但那张寒碜的小床实在是有点不争气,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动静极大。墨衣羞到不行,好几次要将秦霄扒开但是哪里拗得过,只好把心一横。索性是丢人了,不如痛快的享受!二人颠鸾倒凤大战了整整半个时辰。整个客栈都有些骚动不安起来,隔壁的李隆基更是发出了野狼啸月一般的长吁短叹,只恨这个偏僻地小旮旯里。实在没有看得入眼的女子来侍寝。   最后,那张陈旧地木板小床不堪凌辱。居然“砰”的一声折断了一根床粱一头栽倒到了地上。二人一阵惊叫。有些仓皇失措的爬了下来,然后马上转战到了地板上,继续鏖战……   第二天,包括李隆基在内,所有的人看着他们两个,都一脸的怪笑。尤其是看秦霄地时候,简直就把他当作了野兽和怪物。墨衣羞不可言地将头低低垂下。急急的催着秦霄赶紧离开这里。秦霄和李隆基略作道别,带上几个馒头就离了客栈,和墨衣骑上马朝朔方军军寨而去。   李隆基看着秦霄的背影直摇头:“果然是‘虎狼之将’,牲口啊,连老婆也这般凶猛。再住两天。这店准被他拆了!”   两百里路程对于已经休息好了的两匹宝马来说,的确算不什么。二人回到军寨的时候,居然听到了一阵鞭炮大响和锣鼓喧天,整个大寨里一阵热火朝天的景象。将士们都三五成群地聚到了一起,准备过年了。   火头军的案板上,洗剥好的鸡鱼牛羊和百姓们送来的生猪肉,堆作了一大片。四下里都弥漫着炊烟和肉香,个个兴高采烈,杯中的酒水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秦霄回到帅帐里,刚刚卸下身上地大包袱和墨衣坐在那儿喘气。二人诡异的相视大笑,墨衣羞得一脸通红:“以后再也不在那种小店里投宿了,羞煞人了!”   “怕什么,这才刺激!”   秦霄想起昨夜的疯狂缠绵,越发的觉得眼前的墨衣漂亮可人,又将她抱住了:“好老婆,我们再来,今天过年呢,得庆祝一下。”   墨衣撑着他的脸,咯咯的笑着将他往一边推:“去你的,没个正经!大白天的,羞也不羞!”   秦霄怪笑道:“嘿嘿,谁让你声音那么大!这就跟军鼓号角一样,听得我热血沸腾干劲冲天呢!”   帅帐外传来一声齐呼:“大将军,兄弟们给你来拜年啦!”   墨衣如蒙大赦将他往外面推:“还不快去!”   脸上已是红艳异常。   秦霄大笑着踏步到了前帐:“兄弟们都进来坐啊!”   李嗣业、万雷和范式德、郭子仪都进到帅帐里,每人手上都拎着酒肉,笑容灿烂。彼此道过了喜拜了年,就围坐到了帅帐的大火堆旁,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   秦霄大喝了几口酒,一抹嘴,说道:“兄弟们,我有大事要说。本来年三十这种时候,是不适合来说的,但我担心误了时间,会耽误事情。”   李嗣业扔到手里的肉骨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霄:“怎的?又要到哪里去打仗了是么?”   “打仗那是肯定的。但是,在这之前,有一件重大的消息要告之各位兄弟。”   秦霄摆了一下手:“子仪,你出去一下,交待中军的兄弟,帅帐戒严,任何人不得通传不许入内。”   郭子仪知道事态非常,站起身来:“子仪亲自去站岗!”   秦霄点了点头,看到郭子仪到了帅帐外,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皇帝驾崩了!”   “啊!”   不出所料,李嗣业和万雷都惊得跳了起来,范式德也惊得呆了,忙不迭的说道:“当真?”   秦霄面色沉沉:“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你们都坐下来,别大呼小叫的。”   三人都有些紧张的凑到秦霄身边坐下,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霄。   秦霄说道:“皇帝是被弑杀的,死于韦后与安乐公主之手。韦后担心自己淫乱后宫和专权乱政的事情败露,先下手为强毒杀了皇帝。然后纠合武三思封锁消息密不发丧,准备过了年,就立皇帝四子李重茂为傀儡皇帝。这对母女,现在是想做女皇第二了。”   范式德的下巴,就快要掉到了地上,呐呐的说道:“怎、怎么会这样!皇帝对韦后如此宠幸,对安乐公主那更是溺爱得没边了!她们居然!……”   李嗣业大叫:“那个小贱人不是疯了么?”   “早醒了。”   秦霄道:“一醒来,就嚷着要当皇太女,对太子百般凌辱和欺负。太子受下过了准备起兵政变,不料事情泄露被南、北衙禁军扑灭。然后太子被废囚禁,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被流放的路上了。”   “哦,我说这两天怎么没见邢长风和特种营的那些兄弟。”   万雷恍然大悟:“大将军是派他们去沿途保护太子了吧?”   “是的。”   秦霄微微点头:“当时你们正忙,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二位兄弟,别往心里去。”   “老大,这次,咱们是不是要干一回大的了?”   李嗣业是个十足的大头鬼,居然露出狂喜之色:“比上次神龙政变更大?说实话,俺就知道,跟着老大准有大事可干,哈哈!”   范式德哭笑不得的瞪着李嗣业:“你这黑蛋,好没分寸,只知道打杀。现在连皇帝都被人谋害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还是听听大将军有什么安排吧!”   李嗣业忿忿瞪了他一眼:“关你鸟事!”   万雷也有些急不可耐:“是啊大将军,快说吧,咱们接下来耍怎么干?”   “别急,听我慢慢讲。”   秦霄理清了一下思绪,平静说道:“首先,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公开,不能让张仁愿知道。我不想横生出什么枝节来。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张仁愿就要去北庭都护府坐镇了。我不想让他为难,这件事情,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我要全权接控左威卫,不希望上面还有人节制,也不希望与他发生摩擦,大家明白么?”   “明白,大将军接着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诸位与我紧密配合了!” 第287章 定计绸缪   燃着大堆炭火的帅帐里,弥漫起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味来。李嗣业等人,紧紧的挨着秦霄,听他讲着计划:“最近几天,应该就有朝廷的钦差来降旨,将张仁愿调到北庭都护府去。同时,说不定也会将我调到什么旮旯里去,缴了我的兵权。”   李嗣业顿时跳了起来:“我法克他娘的,缴老大的兵权,开什么玩笑?”   “你急个卵哪,给老子坐下来!”   秦霄没好气的怒目骂了起来,将他扯得坐下:“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能明目张胆的举起‘勤王’的旗帜杀奔长安。因为这样一来,就会暴露了动机,让韦后他们有所防备,长安城内正在积极筹划政变的楚王措手不及。所以,我们只能暂时隐忍,给楚王多一点准备的时间。到时候,我会假意接旨交出兵权。不管来接掌大将军印的是谁,兄弟们都要忍下来,让他带着你们和左威卫,向长安开进。只有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我会自己想办法潜伏着一路跟去,不会真的离了左威卫。等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再次出现,拿下统军将领,起兵发难!”   “我看可行。”   范式德点头说道:“虽然有那么一点冒险,但是以大将军现在在军中的威望,那绝对是振臂一挥应者云集。有没有那一颗大将军印授,我看也未必就十分重要。韦后等人想来个调包夺走大将军的兵权,谈何容易啊!数万将士现在简直对大将军奉若神灵,哪里会依他们的?老朽还担心。到时候有人来接掌大将军兵权的时候,士兵们会自行哗变,那事情可就要弄巧成拙了!”   “所以我才叫你们,与我紧密配合!”   秦霄说道:“军队里,尤其是在外戍边野战的军队里,将领的威信可不是朝廷的一纸任状能换来的。我也担心将士们会哗变。所以,七军都尉将校那里,都要一一的叮嘱下去。但是,事情一定要隐晦低调,不能让所有的将士们都知道实情。这样一来,将领们不发难,又有些许小卒报怨,反倒将戏做得真实了,真能将人蒙住。如果到时候全军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反倒还会露出马脚。”   “有道理。”   三人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还有一件事情。”   秦霄微皱眉头:“朔方军里。右威卫的人数占多,现在约有四万余人,我们只有三万余人。到时候张仁愿去北庭,应该不会将整个右威卫带走,朝廷顶多给他几千、万余人就不错了。张仁愿一走,右威卫当家的,应该是右威卫将军程伯献,和中郎将王易从二人。这两个人,一定要争取过来。大家有什么好办法么?”   “程伯献跟俺关系不错!”   李嗣业大咧咧的说道:“这兄弟是程咬金的后人,跟俺的性子一般粗卤,很合脾胃。而且俺知道,他对大将军仰慕之极。而且他还说过,大将军是秦琼后人,他老早也想像先祖一样,跟你拜把子了。他那里,不难拉笼。”   秦霄一手指着李嗣业:“好,交给你。告诉他,事成之后只要我们能活出命来,拜把子绝对不是问题。但是事情办不成,你这颗黑头就自己切了当夜壶去。”   李嗣业直拍胸膊:“交给俺就是。”   “王易从老朽跟他还算熟稔,此人是个儒将。”   范式德说道:“以前我们在洛阳为官时就相识了。他被张仁愿慧眼识材的从雩州调进了左威卫,从七品尉连升三级做到了四品中郎将。此人心胸开阔极为豪爽,是个干大事的人,而且历来正直不阿忠君爱国。只要将实情与他相告,他必然会同意举事。”   “好极!到时候,那就要拜托范先生劝服此人了!”   秦霄心里一阵阵窃喜:搞定了程伯献和王易从。其他的一些副将、文官,像张敬忠、何鸾、寇(氵此)、柳彦昭那些人。也就容易摆平了。万一不从,别怪我心狠手辣,将他们全都就地办了!   现在多好啊,本来我还想铤而走险来“造一次反”地,韦后那些人,反而帮了我个大忙,居然弑君!嘿嘿,这下师出有名,我摇身一变成了忠君护国的忠臣良将了,妙极妙极!看来,命运的奇迹,就像是大狼原上的怪风一样,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风向。   秦霄正准备交待一些细则,李嗣业看着秦霄身后就失声叫了出来:“哇,娘啊,真是贼漂亮啊!”   秦霄回头一看,墨衣穿戴着一身新买的服饰婷婷的走了出来,几个大男人顿时感觉眼前豁然一亮,都有些看痴了。   秦霄讪笑着用手肘捅了一下李嗣业:“黑蛋,她是你娘么?那我不成了你爹了?”   众人顿时一阵哄堂爆笑,李嗣业大窘,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墨衣被人夸赞,又博得了这么多人的注目礼,心里半羞半喜,笑嘻嘻走到秦霄身边坐下来:“老公,一会儿就要去张大帅营里赴宴守岁,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放心。”   秦霄拍了拍墨衣的手,让旁边的几个男人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今天晚上,张大帅约我过去一起过年守岁,所以就不能和兄弟们在一起混了。”   秦霄说道:“稍后你们几个,将七军都尉、中军中候都叫来,将刚才我所说的事情,对他们交待下去。李嗣业,万雷,你们觑牢实了,只要有谁不服,或是不愿意跟着我们混的,就地拿下,先绑了再说!非常时期,得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这件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   “是!”   二位站起身来抱拳应诺,威风凛凛。   “不过,我自己带的部队自己心里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百分之百地人都会响应我。”   秦霄信心满满的说道:“且不说我秦某人威望如何,这种‘勤王护国’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人打退堂鼓。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大家的心也狠着一点,为大局着想,明白了么?”   “明白!”   秦霄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得意洋洋的搂着墨衣的腰肢,仿佛成心刺激这几条光棍一般,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帅帐。   果然,改变了形象的墨衣女侠,将整个军营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秦霄志得意满的带着墨衣招摇过市,到了右威卫军寨中。   一桌丰盛的大宴已经在等着秦霄了。老淫虫张仁愿也将眼睛睁成了圆圈儿,上下将墨衣打量了一阵,啧啧的道:“漂亮!真漂亮!”   墨衣一路来已经被那些将士们盯得有些心里发慌了,此时脸蛋儿已经是一阵绯红。羞赧地说道:“大帅快别取笑了……明天我就将这身儿换了,还是穿铠甲比较自在一些。”   张仁愿哈哈大笑,招呼他们二人坐了下来。   秦霄往桌上飞快的扫了一眼——烤猪排,手撕羊肉,清蒸石锅鸡,居然还难得地有几条鲜鱼和一大锅儿肉骨头炖白菜!这些东西在军中,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行军在外一年多了,应该是灵州的百姓慰军送来的。平常么,一般的将士们都是馒头咸菜解决温饱,好一点的时候就宰些牛羊打牙祭。像这样丰富的饮食,确实很难得,秦霄胃口大开,先夹了几片炖得烂了的白菜到碗里——香,真香!口水就差点流了下来。   张仁愿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自己抓起大块羊肉就啃了起来,不停的对秦霄和墨衣劝酒。   秦霄一边饕餮大嚼,一边偷瞟着张仁愿。张仁愿一副开朗欢喜的样子。似乎对朝中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对自己的前途也没有任何的担忧。秦霄心里不由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张仁愿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将军、难得的栋梁之材。自己这样将他蒙在鼓里单干,的确是显得有些不厚道了。但是事到如今,也实在没有时间去遵得他的同意,拉他入伙。不管张仁愿如何器重和相信我,他终归是头儿,是我的上司。有他节制,办起事来总没有亲自动手那么顺当。   “对不住了,张老哥。日后,我再跟你请罪吧!”   秦霄心里喃喃地想道。   张仁愿喝下一杯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总算要回到中原了。我这把老骨头在边疆混了一年,都快有些吃不消了,呵呵!走的时候,我那儿媳妇正有身孕,现在应该差不多生了。一想起我就要当爷爷了,这心里就高兴啊!秦老弟,我听说你也生了儿子女儿,要不我们来当个儿女亲家怎么样?反正不管我那儿媳生男生女,总能跟你家的配上对儿,你说是不?”   “啊?好呀,呵呵!”   秦霄心不在焉的应承,打着哈哈。心里却在寻思:哎呀,真是有点对不住这个老爷子了……一把年纪了,为了方便我行事又被调到北庭都护府,那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比黄河以北还荒凉的地方去。人家也想见儿孙的了呢。算了,事到如今,不是妇人之仁感情用事的时候。等这次的大事办完,我再想办法将他请回来得了……   张仁愿却是欢喜的大笑起来:“那我们可就说定了哦?你可不许反悔!你我可都是将门之家,将来的儿女那都是要为大唐带兵打仗地。这一结成亲家,多好啊!满屋子的将军,哈哈!”   “啊呵呵,是啊是啊!”   秦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跟着他一起打哈哈。   张仁愿站起身来,走到帐边朝外面瞅了几眼,有些郁闷地说道:“雪下得太大而且一直不停。不然在军寨里燃起篝火弄些歌舞,会要有趣得多。程伯献和王从易那些人,都在各自的军屯里守岁去了。人少,不热闹呀!”   秦霄不由得有些可怜起这个老头子来,于是建议道:“大帅,要不我看这样吧,反正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这年夜饭也就这么回事吧。我们到其他的军屯营寨里去走走,就当是慰问将士们,跟他们混到一起玩玩去。”   “好啊,好主意!”   张仁愿顿时就来了精神:“弟妹吃完了么?要不我们再等等你,一起去?”   墨衣站起身来:“好了。可以走了呢!”   三人出了帅帐,就朝外走去。随便摸进了一个士兵的军帐里。十几二十个人正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也升着一堆火。看到张仁愿等人进来,众将士们喜出望外,马上奉上了好酒好肉请他们坐到了上位。   秦霄看着张仁愿和这些将士们,全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丝毫没有查觉大唐江山危机,大厦将倾。秦霄抛开了心头的沉闷之事,和这些人拼酒行令,唱起了军歌,热热闹闹的玩了一整夜。   三天之后,雨雪稍停。李嗣业和万雷私下来报,说左威卫七军都尉都搞定了,现在就等张仁愿一走人,就再去拉拢程伯献等人。这两天实打实的套近乎了许多,攀上了关系。   秦霄心里暗自欢喜。   大年初三,朔方军拔寨而起,朝南进发。刚刚走出不到百里,离灵州都还有百余里路程,朝廷的圣旨到了!   张仁愿心头微微的惊异:怎么这时候有圣旨下来?   军中摆开了阵势,面北支起了一个临时帅帐。张仁愿就领着秦霄等一众将军接旨。   前来宣旨的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太监,石板一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木讷而又尖锐的念道:“爱卿张仁愿,为国御敌,筑起受降城劳苦功高。朕加爱卿特进(升为二品)食邑五百户。另授北庭都护府大都护,守备突厥突袭。爱卿秦霄,身先士卒大败突厥,朕心甚慰,加爱卿为冠军大将军(三品,武散官)授洮州大都督,以备吐蕃来袭。国家正当用人之际,望二位爱卿休辞劳苦,即刻赴任。朔方大军,由张仁愿带走一万骑兵前往北庭都护府增兵布防。其余人马,朕已派兵部侍郎崔(氵是)前往接领。大小将佐和军士,回朝之后朕另有封赏。钦此!”   张仁愿顿时大惊失色,警觉的看向秦霄,只见他也是一脸的怒气和惶然。二人硬着头皮接下了圣旨,宣旨太监瓮声瓮气的说道:“二位大将军,请即刻准备。崔大人已到灵州,静候二位大将军。”   张仁愿忍气吞声说道:“有劳公公,请帐后歇息。”   “小人事情已经办成,就不叨扰二位将军了,告辞!”   说罢,老太监就带着几个亲随千牛卫,跨上马儿扬长而去。   张仁愿抓着圣旨来回看了好几遍,老脸上已是有些怒气,眉头也皱了起来。秦霄看着他的情形,很是有些于心不忍想告诉他实情,但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走到他身边轻声劝道:“大帅,我们当将军的,遇到这种事情也属正常了。大帅还好一点,好歹还是坐镇一方的大都护、封疆大吏;秦霄都被贬到穷山恶水的剑南道洮州去了,还不得带上一兵一马……”   张仁愿面色难看极了,忿然低声说道:“卸磨杀驴……定是韦后与武三思那些奸人的主意!老夫真恨不得!……”   说到这里,张仁愿生生的打住,长叹了一口气将圣旨卷了起来:“圣意难违呀!也罢也罢,我这把老骨头,就再到边疆去坐守两年吧。大不了马革裹尸而还。老弟,你也看开着点。你毕竟还年轻,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有翻身出头之日。”   说罢,张仁愿还很是慈爱的拍了拍秦霄的肩头,语重心长。   二人整顿兵马,朝灵州而去。圣旨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朔方军,顿时引起了一股很大的骚动。张仁愿在朔方军中的威望已经是无人可及,秦霄更是无可替代。现在主帅、大将军都被调走,众多将军和士兵胸中的怒怨已是忿忿难平。   到达灵州,张仁愿特意将大军停下,还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让大家稍安勿躁,一切服从朝廷安排,听从皇帝的旨意。秦霄心中暗自唏嘘:张仁愿,的确是个忠臣良将……   灵州城外,拉起了一个大帐,摆着一个案桌儿。百余名千牛卫环伺四周,一个身着华丽皮裘的男人端坐在帐中摆足了威风,静静的等着朔方大军。   秦霄和张仁愿二马向上,将那个前来接掌军权的崔(氵是)看了个清楚:眼大唇厚方框脸,细长的胡须颇有几分文雅,乍一看起来还不那么令人讨厌。但秦霄一想起他附逆武三思谋害张柬之等人,还补上自己的缺儿到兵部当了侍郎,眼下又来篡夺自己的兵权,心里就没来由的有些火气,左右看他不顺眼。身后的李嗣业、万雷和程伯献、王易从等人,也恨不能冲上前去将他拿下,生撕成几片才解恨。 第288章 战鼓隆隆   崔湜看到张仁愿和秦霄上前来,忙不迭的出帐迎了上去,拱手一长揖拜了下去:“大帅,大将军,崔某在此有礼了。”   张仁愿下了马,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崔大人,客气客气!”   秦霄也下了马来,随口应付了几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崔湜看了一眼二人身后的那些将士,个个一脸的怨怒,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怵,连连说道:“大帅,大将军,崔某人也是受朝廷指派而来,并非出自本意呀!望大帅和大将军对手下将领都说一说,免得他们对崔某心存芥蒂,到时候哗变就不好办啦!”   “崔大人,你这是什么话!”   张仁愿面冷如霜,沉沉说道:“我朔方军是朝廷的兵马,又不是张仁愿和秦霄私下的产业。朝廷要如何驱驰,那当然是没有二话照旨行事。崔大人不必顾虑,就算他们暂时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就好,这就好……崔某现在就盼着带着这些人,早早回朝交差了完事。”   崔湜这才心下释然,吁了一口大气,然后又对他们二人说道:“大帅和大将军,可都准备好了?朝廷的旨意来得急促,可不容耽误呀!”   “老夫马上就走。”   张仁愿冷漠的拿出印授扔给崔湜,翻身就上了马,对着后面一挥手,早已分派出来的一万骑兵打着旗号,就跟着张仁愿先走了。   秦霄拎着大将军印授,故作极不情愿的塞到了崔湜手上,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没什么可准备的,只带几名亲随前往洮州就行了。”   说罢也骑上了马,朝后面略招了招手,墨衣和郭子仪。以及帅旗使罗羽枫三人走了出来,和秦霄站到一起。   崔惺掂着手里的两颗大印,心里暗自窃喜:居然如此顺利……他身后的一名千牛卫,也举上了“崔”字大旗,策马走到了大军之前。李嗣业不怀好意的用手指弹着手里的大陌刀,铮铮作响,吓得那个举帅旗地千牛卫一身冷汗直流,又不敢回过头来。骑在马上如坐针毡。   崔涅皮笑肉不笑的对秦霄拱了拱手:“大将军,那咱们也就此别过啦?”   秦霄挑嘴冷冷一笑:“崔大人保重,后会有期!”   说罢一拍马,朝前飞奔而去。崔湜看着秦霄手里映着白雪寒气四射的凤翅锱金铛,好一阵心惊肉跳,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还在一阵后怕。   秦霄等三人快马加鞭,先行进了灵州。然后不作停留的朝南飞奔,作势要沿着黄河一直南下,去剑南道洮州。沿途都在驿站里歇息,故意大肆张扬。到了兰州与原州的分界叉道上,三人钻进了一个小村里换了百姓服饰乔装打扮一番,买了一辆马车坐进去,将各自的坐骑套上车辕。连兵器都藏到了车厢里。然后还雇了一个马夫赶车,神不知鬼不觉的朝原州而去,准备横插一道儿抄小路追上途经庆州、走官道的朔方军。   三人坐在马车里,各自一阵窃笑。秦霄思索了一阵说道:“现在,我唯一担心地就是邢长风和田珍了。他们带着特种营的人回长安弄消息,还要护送太子。也不知道现在进展怎么样。我离了军队,他们要回报消息也找不到人,希望不会出了岔子对好。”   “应该不会吧。”   郭子仪说道:“邢大叔是那么精细的一个人,而且万大叔也是特种营里出来的。他们二人办事情。定然是十分保密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愿如此吧!”   秦霄在心里暗自祈祷。   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三人一路颠簸的赶路。那个车夫都累得有些吃不消了,秦霄散了一些银子给他让他自己回去,然后另外又聘了一个车夫继续加紧赶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住都是随意解决了事。   反观崔湜这边。朔方军的将士们从来就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过,让他心里一阵忐忑不安,后悔当初接下这个差事。事到如今,他也唯有催促着朔方军一路急行。早早到了长安交差了事。他虽然贵为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好歹也是个丞相。可是还从来没有在军队里混过,对军中的事情不尽了解。但是接管朔方军这种大事,韦后和武三思又对外人信不过,只好派他这个心腹过来。   “好在只是带着这几万人赶赶路……”   崔湜心里不停的安慰着自己,眼看着长安将近,心里也逐渐踏实起来。   李嗣业、万雷和范式德等人,则是暗底里将程伯献、王易从等右威卫将军叫到一起,将皇帝驾崩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同时把秦霄地意思的作了传达。二将听说皇帝被害,顿时勃然大怒,就差马上点起大军杀奔长安。现在得知有秦霄领头有了主心骨,都纷纷发誓愿意追随,一同起事。   崔湜的两只眼睛,就像是鱼泡眼一样,只看到了水底的蚯蚓,看不到蚯蚓里面穿着的鱼钩。越接近长安自家地性命就越发的没有保障,却还在一路沾沾自喜,心想总算是快要完成任务,大功告成了。   秦霄等人一路狂追,连马都跑得瘦了一圈,人也有些恍惚了,站到地上都有些感觉脚下不稳的直晃悠。差不一个月后,绕了一个圈子的秦霄等人,终于在歧州追上了朔方军,此时崔湜正将大军屯在陈仓县外做补给。   秦霄大吁了一口气,隐伏来到陈仓县外,远远看着熟悉的军寨,不由得还生出一股亲切感,戏谑的对郭子仪等人说道:“巧不巧呢,暗渡陈仓,还真是在陈仓县。这里离京师还有三百里。这一路从灵州到歧州,足有千余里路程,也多亏了那个崔湜将大队人马帮我领到了这里,哈哈!”   郭子仪也笑:“师父,算起来这崔湜还真是帮了大忙呢!三百里,铁骑急行军可以朝发夕至。我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不忙。”   秦霄挑了挑嘴角。淡然笑道:“现在还只有正月二十七,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五天,太早动手容易暴露。我看这崔湜是准备在这里将部队休整一下,然后再摆足威风了拉回长安。而且,以他那种‘大诗人’的性子,说不定还会去祁山的武候庙拜祭一下诸葛亮。嘿!让他先忽悠着吧,我们赶了这么久地路也累了,不妨在陈仓歇两天。恢复一下体力。”   “也好。”   一行四人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进去投宿,足不出户的休息了三天,精神头养得极是饱满了。罗羽枫将那面一直掖在怀里地帅旗拿了出来,细心的刷得干干净净,准备了一根结实趁手的铁棒,过两天用来撑起帅旗。   朔方军里,李嗣业等人瓣着指头算日子,个个心焦如焚,却迟迟不见秦霄归来。崔湜那个大白痴,下令部队在此整休数日。自己却跑到陈仓古道饮酒赏景,赋诗作对去了。   二月初一,深夜子时。   今年地第一阵东风刮了起来,将朔方军中的军帐和旌旗,吹得猎猎作响。天气仍然很干冷。李嗣业等人围在一堆柴火堆边,个个焦急忐忑不安的在军帐里走来走去,心里像老鼠挠似的,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昨天下午,崔湜总算是回了大寨,下令今天清晨就要动身前往长安。李嗣业心焦如焚地连喝了一整瓮酒下去,低低地怒吼道:“大将军再不来,俺老李就要动手了!”   “休得胡来!”   范式德这次也不怕李嗣业发火了,义正严词地说道:“你想坏了大事么?”   “唉!——”   李嗣业恨恨的一拳捶到了军帐的中顶柱上。险些让军帐都塌了下来,众将连忙上来劝他。   正在这时,南寨朱雀门那边,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胆敢夜闯军寨?”   百十名巡哨的弓箭手齐唰呢的闪到寨栅和箭厢边,“骨骨骨”的将弓弩拉到满弦。   寒冷的夜风之中。火把摇曳不定,来人的身形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但隐隐只看到金灿灿的光芒。   “站住。报上姓名,不然就要放箭了!”   凭空一阵沉声大喝传来:“大胆!教给你们地箭术。是用来对准本将的么?”   站在哨岗楼上的小卒本是左威卫中军中候,秦霄认得他的声音。这个中候此时也听得清楚,惊慌得险些摔下楼来,大声道:“兄弟们快收起箭弩,是秦大将军!”   “啊,是大将军!”   众军士们惊愕不已的收起弓弩,但也不敢贸然收起栅栏,马上回去通报值夜地将领。   那一领招展的黄龙负图秦字大旗,大摇大摇的走到了军寨朱雀门前。秦霄、墨衣、郭子仪和罗羽枫,四骑衣袂飘飞神色凛然的骑在马上,深夜之中宛如来自地狱的魔魂。   今夜的值守大将飞快跑来,对着几个守栅栏的小卒左右开弓的就是几巴掌,厉声喝道:“你们这几个白眼狼,居然敢阻挡大将军!”   秦霄策马上前几步,扬了扬马鞭指着那个将军说道:“罢了,也怨不得他们。深夜之中,严加戒备也是职责所在。你是右威卫的将军吧,有些面生。你姓什名谁,认得本将么?”   来将连忙差人拉开了寨门撤除栅栏放秦霄进来,抱拳拜于道旁说道:“末将乃是程伯献程将军亲随,正六品下骑曹,名叫石秋涧。末将久闻大将军威名,却一直无缘拜会!”   “哦,是程将军麾下。”   秦霄细细地打量了这个石秋涧一眼,年约三十,生得正气轩昂凛凛一躯,目光如炬身高体健,浓眉大眼国字脸,紫棠色的面庞,绕唇一圈儿细密的短须,穿着一领精铁蛮甲,威风凛凛。   秦霄心中赞了他一赞,点头说道:“有劳石将军,领我去见程将军。”   石秋涧面露兴奋之色:“大将军,事情末将也略知一二。如今大将军归来,当擂起军鼓,点将聚兵才是!”   秦霄远远的看了一眼两三里之外的中军帅帐和点将台,没有灯火,估计崔湜那个不谙军事的家伙都缩到被窝里睡大觉去了。   秦霄精神一振,赫然说道:“也好!本将亲自登上点将台,擂鼓聚将!”   石秋涧大声喝道:“兄弟们,为秦大将军开道!”   “是!”   那些巡哨地士兵虽然不明就里,但是既然主将发令,又是为他们心中的战神秦霄开道,个个毫不犹豫的就列起了队伍,精神抖擞排成了两道儿朝前跑去。   罗羽披快马上前,最先跑到了点将台前,将秦字帅旗举得标标直直,迎风飞舞。   千余名巡哨的士兵,环伺在点将台四周。秦霄拍马跑了过来,将凤翅镭金铛往点将台上一插,亲自拿起鼓锤,奋力一下敲响了战鼓。   “咚——”   巨大地战鼓发出一声闷响,震碎了夜的寂静,打破了所有人地梦!   鼓声就是军令,连绵数里的大军寨里,不管睡得多沉的将士,全都条件反射一般的浑然惊醒,翻身下床就开始穿衣披甲。   李嗣业听到了那一声鼓响,惊得浑身一跳,还以为是幻觉。但紧接着,又是第二声,比之前的更加响亮。   万雷、程伯献与王易众等人,纷纷面露惊喜之色——“是大将军么?”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愈发急促与刚猛一一标准的唐军进军的鼓声!   李嗣业欢喜的跳了起来,激动得险些涌出了眼睛:“是他,肯定是他!是大将军,俺的好兄弟回来了!”   说罢,拔腿就朝外跑去,直扑中军点将台。   崔湜被鼓声惊醒,缩在被子里恼怒的大叫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深夜擂鼓?来人、来人!”   几个千牛卫跑进了崔湜的卧室,惊慌的拜倒在地:“大、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崔湜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秦霄回来了!”   那几个千牛卫七嘴八舌惊慌的喊道:“正在外面擂鼓!朔方军大小的将佐和中军护卫,全都集结到了点将台前!而、而且……”   “而且什么?”   崔湜的脸顿时变作刷白,一边胡乱的穿着衣物,一边惊慌的问道。   “而且大人的帅旗,已经被降了下来,换、换上了一一‘秦’字帅旗!”   “啊——”   崔湜失声大叫,颓然的瘫坐到了床上,痴呆的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第289章 兵发长安   李嗣业撒着大脚最先跑到点将台前,入眼见到一身金甲的秦霄,顿时跳叫起来:“真的是大将军,哈哈!俺老李就快等到发疯了!”   说罢抢上点将台,对秦霄说道:“大将军,俺来擂鼓!”   秦霄将鼓锤扔给李嗣业,他卯足了力气一锤下去,险些将那面鼓都擂得翻了。一声巨响,让秦霄的心脏都砰砰的震荡起来。   荷甲挺枪的中军铁骑,有条不紊的跑到点将台前布成了一个方阵,旗鼓手、传令兵、刽子手纷纷到齐。初时看到秦霄,这些人都惊讶不已;看到李嗣业在擂鼓,心中都明白,是秦霄又杀回来了,纷纷面露喜色,这些日子以来,跟着那个废柴般的崔湜生出的郁闷之气,一时间一扫而空。   有时候,将领在军队里唤起士气,就是这么简单。虽然秦霄还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与凤翅镏金铛同时往点将台上那么一站,所有人的心都受到了振奋。之前血战戈壁、火烧突厥的豪情壮举,仿佛就在眼前回荡起来。战士,都是血性男人。谁不想跟着一个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大将军混?这不仅是一种安全感与生命的保障,更是无可替代的光彩与荣誉!   崔湜?那个连铠甲都没有穿过、刀都拿不稳只知道追逐风花雪月的所谓“诗人”在这引起从战场上滚打出来的亡命之徒眼里,简直就是一泡连狗屎都不如的废物!   万雷、范式德、程伯献与王易从,以及左右威卫的大小将佐,全都集中到了点将台前。明知就里的他们,早已是群情激昂摩拳擦掌。二月初一子末寅初。秦霄选在这个时刻出现,还真是沉得住气,可将这些人可急坏了。   与此同时,崔湜地百余名亲卫千牛卫,瑟瑟发抖的簇拥着这个废物,朝点将台前惊乍乍的走来。   崔湜早已是满额头的冷汗,那一声声震荡的军鼓。仿佛就在敲碎着他的升官发财梦。   中军帐的护卫们,早就受够了这个废物地闲气。不用秦霄吩咐。这些与张仁愿、秦霄相处日久了的勇士们,此时毫不客气地齐声一喝。挺出长枪将这百余人围了个严实。   千牛卫拔出大刀,将崔淀围得严严实实,个个面带惶恐,如同铁笼里的小白鼠。   崔湜在包围圈中翘着脖子大喊:“大将军!秦大将军,咱们有话好说!”   “说你娘!”   李嗣业将擂鼓锤扔给金鼓兵,怪叫着就跳下了点将台,挥舞着泼风大刀:“只消砍了你才痛快!”   中军护卫齐声一喝,将圈子缩小;崔湜和千牛卫吓得惊叫一声。就差尿裤子。   “住手!”   秦霄在身后冷声一喝:“让他过来!”   李嗣业杀气腾腾地冲到圈子里,千牛卫的人哪里不知道这个凶神的大名,纷纷朝后缩去。李嗣业极不耐烦的将刀一划:“闪开!”   当先的几个千牛卫只觉得眼前一花额间发凉,戴在头匕的牛头战帽就分成两瓣朝两旁掉落下来。这几人顿时吓得鬼叫一声!扔了刀子就朝旁边躲去。将围在核心的崔湜暴露出来。   崔湜一脸青绿的指着李嗣业:“你……你要干什么?你想造反?我是朝廷命官,朔方军大元帅,你不能杀我!”   “帅你娘,就凭你。也配!”   李嗣业大怒,一脚踏进去抓住了他地脖子。像拎小鸡将崔湜提了起来,然后单手举到头顶,大步踏上了点将台。   崔湜浑身轻飘飘的一阵发虚,本能的失声大叫,就差昏死过去。百余名千牛卫知道势穷,乖乖的扔了千牛戒刀,任凭中军将士将他们绑了个严实。   秦霄放眼看了一下朔方军大寨。深夜的寒风之中,蜿蜓数里地军寨里已经是火把林立,宛如白昼。整个军寨还是如同当初张仁愿与秦霄在的时候一样,分列成左右二寨,门户想通。中军点将台前,已有数千铁骑围伺,全是当初左威卫的中军将士,秦霄的铁杆亲信。每个人地脸上,除了兴奋,就是肃杀。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秦霄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绝对不会是小事情。一场恶战,似乎已经无可避免地近在眼前。这些以战为生的勇士,此时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虎鲨,血管里已经在流淌嗜血拼杀的激情之血。   一股无形的紧张与兴奋,已经隐隐的笼罩在了整个军营里。连战马都查觉到了这种熟悉的兴奋味道,有些焦躁不安的打起了响鼻,肩头的肌肉一阵阵轻颤起来,仿佛在攒着力量,准备开始冲锋拼杀。   秦霄的面色已经满是庄严和凝重,心下却十分满意朔方军此时的表现,与战前应有的气氛。看来一个月的时间,这帮虎狼之徒还没有被崔湜那个废物带焉了。   中军让开一条道,右威卫程伯献与王易从的旗帜出现了。二将大踏步走到点将台前,齐齐单膝一拜,凛然喝道:“右威卫,全凭大将军调谴——大将军,请下令吧!”   一直被李嗣业举在头顶的崔湜绝望的大叫:“你们凭什么调谴部队!帅印在我手上,你们是在造反!”   李嗣业大怒,抓着他的大手用力一捏“咔嚓”一声脆响,那腰间的排骨怕是就碎了几根,疼得这个废物哇哇大叫起来,死命的挣扎,嘴里却是不敢再乱叫了。   “二位将军请起!”   秦霄亲自上前,将他们扶了起来:“二位将军深铭大义,愿意与秦某同起靖难之师,真是大唐之幸,天下之幸!”   程伯献与王易从抱拳一拜:“如何敢当!全凭大将军主持!”   秦霄请二将上了点将台,对李嗣业说道:“放他下来。”   崔湜落到地上,顿时萎顿了下去,趴在地上狺狺叫道:“秦霄。我与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我也是受命行事,身不由己呀!”   “住口,你这畜牲!你为了自己的官运前途与荣华富贵,附逆韦后与武三思,构陷谋害张柬之等五王。朝中忠良,废在你手上的人还少么?”   秦霄大声怒喝。吓得崔涅浑身发起抖来:“你这走狗,我问你。皇帝是不是被韦后毒害而死的?”   崔湜瞪大了眼睛,惊恐地说道:“我、我如何知道!”   “李嗣业。下他一条胳膊!”   “啊!——我说,我说!”   崔湜吓得朝后爬去,大声叫道:“韦后知道陛下爱吃饼,于是让善长烹饪的光禄少卿杨均做了大饼,再叫御医马秦客配制了毒药混在饼里,由安乐公主进献给陛下……将陛下毒杀在宫中。”   此言一出,三军哗然,所有将士全都愤怒的咆哮起来。恨不能现在就冲进皇宫生撕韦后等人。眼前的崔湜,也成了最好的出气筒,马上就有几个人要冲上来砍了他。   秦霄非常满意这个结果。这些话从自己的口里说出来,和从崔湜的嘴里说出来效果是不可同日而语地。自己说么,有些人可能还会心存疑惑不愿意相信。这下是崔湜说的。不会有任何人表示怀疑。   朔方军地全体将士,在这一刻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变得同仇敌忾。这更加有利于秦霄去驾驽指挥。   秦霄双臂一挥,哗然的中军顿时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秦霄。秦霄气沉丹田,大声说道:“兄弟们。朔方军浴血边疆、忠君爱国地勇士们!社稷不幸,皇纲失统!妖后韦氏逆党,谋杀皇帝意欲篡国,你们同意么?”   “不同意!”   海啸一般的巨吼顿时狂声大作,吓得崔湜趴倒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秦霄一手拿着凤翅镏金铛,展臂一顿将它插在点将台上:“是勇士、是忠臣的,骑上你们的战马,挥起手中的刀枪,随我杀奔京城勤王靖难!”“吼——吼吼!”   数万将士,顿时将手中的刀枪向天举起,连连挥舞。   天雷般的怒吼翻腾,海浪般的刀戈起伏,群情激昂,士气爆棚。   朔方军地勇气与决心,因为愤怒而空前高涨!这一群如虎如狼的勇士,已经将斗志蓄得满满,如同饥饿已久的嗜血狂鲨,嗅到了秦霄倒下的那一桶血腥之物。每一个人,都已经变成了人间凶器,杀人不眨眼的魔君!   崔湜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大声咒骂着:我怎么还不晕倒?快晕倒啊混蛋!……正哆嗦得够劲,眼前现出了一双皮靴,仰头一看,一个身穿金甲地家伙高高在上,冷眼怒视。   秦霄一把将他拎起来,不屑的冷哼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现在让我拿来斩首祭旗;第二,帮我赚开长安城门,至于生死如何,看你的表现。”   崔湜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选第一个!另外,我愿将帅印与将印交出来,献给大将军!”   秦霄挑起嘴角冷笑,将他放了下来,还弹了弹他肩头莫须有的灰尘,蔑然说道:“那种东西,我不希罕。你好像拿了一对儿在手上,也屁用没有。另外,希望你珍惜自己地性命,不要拿来开玩笑。现在朔方军就拔寨而起奔赴长安,顶着你的旗帜走在最前。明白我地意思么?”   “明白,明白!”   崔湜额头的冷汗滚滚的往下流:“按照奉先的安排,卑职到了长安后,会在城东十里外屯扎,等候南衙大都督韦温调谴,分兵布防长安九门戒严……”   “嗯,很好。”   秦霄点头称赞起来:“果然是一条出色的汉奸走狗。”   奚落了他一阵后,秦霄也懒得再理他,巍然站到点将台正位,大声说道:“兄弟们,今日就拔寨而起,杀奔长安!大家要服从军令,听从调谴,不可擅自妄为坏了大事,明白么?”   “明白!”   “散帐!传令七军,埋锅造饭。卯时初刻,兵发长安!”   大军井然有条的散去,各自准备。李嗣业似乎是担心崔湜不会走路了一般,将他提了起来,跟着秦霄一起走进了帅帐。   万雷和程伯献等人也跟着进来了,兴奋的围到秦霄身边,纷纷嚷道:“大将军,可算是将你盼来了!”   范式德笑眯眯的说道:“是啊,等得有够苦的。这一路来群龙无首,我们这些人心下都有些慌乱了。现在大将军归来,军心齐整,士气马上高涨了。”   程伯献粗声大笑:“大将军,我与王将军听李将军说起事情原委后,恨不能马上杀奔长安以靖国难,又担心威望不够无人响应。现在有大将军当主心骨,我这心里,真的踏实了。大将军就是非比寻常啊,三言两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整个朔方军的士气调了起来。这种事情,我们可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程将军,你我算起来也应该是世交了,不用这么客气,大家本就应该是兄弟一般。众位好兄弟,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大家都蓄好精神卯足了力气,准备轰轰烈烈干一场吧!”   “好!”   众人大声应喝,然后各自回帐,安顿手下的事情去了。   秦霄端坐到帐桌前,冷眼瞅着站在一旁浑身不自在的崔湜,不禁讪笑道:“崔大人,你这副如丧考妣的嘴脸,如何将我朔方大军领进长安呢,岂不是要露馅?我不管你有没有演戏的天赋,事到如今为了你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我劝你还是用点心,别将事情办得砸了。你现在修书一封,就说朔方军明日辰时可以抵达长安,请韦温出来检校,然后安排驻防。”   崔湜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接过郭子仪递上来的笔墨,写下了一封书信。秦霄拿了过来细细看了几眼,然后叫面生的郭子仪亲自扮成小卒往长安送去,交给南衙大都督韦温。   卯时已到,朔方军中震破重云的号角吹起,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长安挺进而去。   秦霄身上裹着一领厚实的披风,将铠甲都蒙住了,面上也戴着遮挡风尘的蒙面布巾,和墨衣一起混插在了崔湜身后的旗阵方队中。   崔湜依旧像之前那样骑着马儿走在最前,崔字帅旗也在飞扬。只是背后的一百余名千牛卫,已全部是秦霄的心腹将校乔装改扮的。他心里像哭丧一样的叫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第290章 怒拔刀,血溅长安   数万大军逶迤而行,第二天晨曦初露时,渡过了渭水,直望长安。   所有人的心脏,都突突的跳了起来。兴奋与狂热化作手心里的汗水,层层的溢出来。弥漫而起了黄沙风尘中,似乎裹着一层浓浓的杀气,令人窒息。   郭子仪送完了信,已经拍马而回迎上了大队,面露喜色的冲秦霄竖起两个手指。这是秦霄在特种营里常用的手势,一个V形的胜利标志!   就在昨天深夜,消失了月逾的邢长风,终于派人送来了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长安情报:长安九城紧闭,许进不许出;六街戒严,五万府兵日夜轮流巡哨;数日前的正月十五,韦后与武三思为李显发丧,于灵枢前扶少帝李重茂登基,改年号作唐隆。另外,田珍已经追上了太子李重俊,一路暗中护送往岭南春州而去。   大军离长安城东十里外屯住,秦霄下令摆好阵势拉起帅帐,只待韦温前来,另让崔湜这个替死鬼立在中军点将台上,等着韦温来,检阅,军队。   刚猛的东风,刮得中军阵营里的鼓角自行嗡嗡作响。数万人马整兵秣马严阵以待,威武庄严之师,就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开始扭转乾坤的壮举。   一个时辰后,西面烟尘扬起,数百骑朝朔方军跑来。崔湜居然有些欢喜的叫道:“来、来了!韦温来了!大将军,卑职完成了任务,将韦温引出来了!”   一副文弱书生样的韦温,也装模作样的穿了一副华丽的铠甲,带着数百名亲信爪牙跑到了朔方军前。奇怪的气氛让他感觉一阵怪异。正有些犹豫不决,朔方军中散开了一条道儿,两队兵马分开左右,三百六十名长角手,呜呜的吹响了号角。前军将士大声喊道:“恭迎大都督!”   韦温这才心下释然,傲慢的扬了扬马鞭:“众将士,随我进寨。这个崔湜好不无礼,居然不亲自出寨来迎我。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大元帅、大将军了!”   一行数百骑张扬的沿着兵甲布成的过道跑进了中军,韦温志得意满地看着庄严威武的军姿,不由得暗自庆幸,手上居然没来由的多了这么一支善战的野战军队,好福气呀!   离点将台还有数十步,韦温看着执戈立戟的中军铁骑,突然莫明其妙的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似乎每个人看向自己的时候,都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崔湜那个家伙,也像个白痴一样的呆立在点将台上,居然也不上来迎拜!   韦温跑到点将台前。正准备高声斥骂崔湜。不料点将台边缓缓走出一骑,金袍金甲正毫不避讳的朝自己走来。   韦温身旁跟着的几个将校顿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你是何人,居然敢犯大都督车驾。还不下马拜倒!来人,将他拿下!”   四周地朔方军不为所动,反倒对这几个将校和韦温怒目而视。   韦温不可思议的眨了几下眼睛,顿时脸变得刷白。指着秦霄惊慌的叫道:“你、你是秦霄!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霄一脸杀气的冷冷看着韦温,缓缓伸手去抓腰间地风雪刀刀柄。   韦温身边地护卫顿时哗啦啦的围了过来,拔出刀来将韦温团团挡在核心。   秦霄缓缓拔出刀来,轻吟而刺耳的出鞘声,让韦温一阵胆战心惊,大声叫道:“秦霄。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   秦霄的刀,微微扬起,斜指长安。冷漠、低沉、愤怒的说道:“韦温,你助纣为虐祸害天下。弑君窃国罪不容诛!今天,本将就替天行道。取你狗命!”   中军铁骑一声怒吼,齐刷刷的将漆枪平刺开来,将那数百名护卫团团围住。   韦温险些坠下马来,歇斯底里的叫道:“反、反了,全反了!秦霄,你这个反贼!要被诛九族的!”   “哼!”   秦霄策马上前,朝这几个瓮中之鳖逼近:“本将没空跟你嚼舌头——韦温,还不快来受死!”   说罢,秦霄一声厉喝就朝前冲去!那几个护在韦温身前地骑兵急急的挥刀去砍,只见眼前一道白光一闪,手中的横刀就只剩下了一截,残断的刀刃发出咣当的脆响,落到了地上。   “挡我者死!”   秦霄大喝:“韦温谋逆,与众人无干,愿降者免死!”   那数百名骑兵知道大势已去,又久闻秦霄“战神”大名,哪里还敢罗嗦,纷纷落下马来扔了兵器,束手待缚。   韦温吓得马鞭都掉到了地上,面如土色的大叫:“你、你们这群废物,居然跟着秦霄谋反!”   蓦然间,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韦温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被秦霄从马鞍上拎了起来,腾空地四脚乱踢,惊慌的大叫。   “帅旗使何在!”   秦霄横眉怒喝,吓得韦温心胆俱碎。罗羽枫掣着帅旗拍马跑到秦霄跟前:“大将军!秦字大旗,等这一刻多时了!”   “韦温,你这狗贼,今日也算有了一点用处!”   秦霄大声一喝一刀朝上挥出,将韦温的头胪砍得飞起。如柱的鲜血从韦温地脖颈喷射而出,洒到帅旗之上,红黄相映,铁血狰狞!   秦霄心中大喜:狗贼,那天在长安城边羞辱我的时候,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   秦霄将韦温地尸首像麻布袋一样的扔到了地上,头胪早已被几个军士砍作了肉泥。站在点将台上的崔湜两腿一软就瘫倒下去,翻着白眼吐起了白沫和黄绿的胆汁。李嗣业厌恶的跑过去将他提起来,左右扇了几个耳光,居然毫无反应。一探鼻息,居然断气了。   李嗣业大叫:“我呸!狗日的居然被活活吓死了!”   秦霄轻蔑的冷哼一声,下令道:“帅旗已祭,大家都挂上白孝,以奠陛下!将士们,现在离长安仅有十里之遥,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将这几个韦温的亲随都给我绑了。剥下他们的衣服,拿上韦温的南衙令牌,回长安传令。就说大都督亲率大军进长安戍卫,下令长安东面的通化、春明、延兴三门大开,让大军进城。只待入夜之后,长安城中烟火炮起,就挥军杀将进去,响应楚王政变!”   “是!”   朔方军七军,瞬间集结变阵,所有将士都在头上系上了白色的绵布条。以示为中宗李显挂孝。万雷、李嗣业和秦霄,各领一部,分开五里,直指长安三门。略作了休整调配之后。军中全将士全都饱食了一餐。日暮时分开始朝前推进。   秦霄自领中军,带着两万骑兵往春明门而去。郭子仪依旧扮作了传令小卒,带着几个亲信,拿着韦温地大都督鱼符将令,先到长安报信去了。   秦霄浓眉紧锁,看着逐渐近了的长安城,心跳的频率已经逐渐加快,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那柄凤翅钠金铛。被他大手捏在手中,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了。朝旁边略看了一眼,墨衣娇好的面容上,也因为紧张和肃杀,变得冷艳异常而且有些扭曲,不由得又对她担心的说道:“你不听话。又是要跟来。每次打仗,你都要受伤……这次,你紧跟着我,寸步不许离开!”   墨衣有些惭愧的咬着嘴唇。轻点了几下头:“这次不会的了……”   盛世都城,巍然屹立的长安城墙——春明门!   近在咫尺!   城中跑出一队人马拿着火把站到两旁。当中二骑从中间跑了出去,远远看到,的确是“韦”字大旗,当先一人,也穿着韦温的盔甲,于是毫不生疑地带着几人跑上前去。   二将跑到大队前,拜倒在马下:“末将韦播、高嵩,恭迎大都督回城!”   突然,长安城中传来一声号炮巨响,惊天动地!   韦播和高嵩正感觉有些疑惑,为何没有听到韦温说话叫他们起来,此时听到那一声巨炮声响,不由得大惊失色!   正在这时‘韦’字大旗突然被摁倒在地,大军从蹭分开一条道儿,火把之中一骑金甲长铛飞马而来,头盔上还束着一根白条绵布,瞬间就扑到了二人面前。马上那人怒声喝道“无名小卒,认得大将军秦霄么!”   二将顿时魂不附体的大叫起来,声音方喊出一半,秦霄一铛呼啸着削了下来,韦播头胪搬家,高崇更是连头带肩被劈作两半。   二人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疯狂的抽搐!   秦霄雷声大吼:“杀进长安,血洗南衙,攻占皇宫!”   唐军早已如同拉得满弦地弓弩,此时放开弦来,呼啸着就朝明春门冲杀而去!   滚滚地铁骑,如同奔闸而出的洪水怒涛,朝长安袭卷而来。   与韦播等人同时出来的一些士卒,措手不及的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叫喊道就朝城门跑去。城门之上的士兵们也顿时大乱,有人大喊起来——“关上城门,关上城门!”   巨大宽厚的城门,平日里是坚强的护盾与威严的象征,这时候哪里来及马上关上!   秦霄飞马当先,身后紧跟着白衣亮甲地墨衣和帅旗,早已杀到了城门边,几个跑得慢的小卒早已惨被分尸。   秦霄冲到城门过道中,左右挥铛下去,几个跑来关门的卒子惨叫着例地,其他的人顿时作鸟兽散哄堂跑了。   淡金马狂傲的人立而起,嘶声长啸,秦霄挥舞着手中的凤翅镖金铛,恍如天神降临,怒声大吼:“秦霄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正如潮水一般围拢过来地南衙士兵,被这无可匹敌的气势吓得退了几步,仓皇失措。   秦霄丝毫不给他们喘息和回神的机会,拍马一声长啸,挥舞着那把绝世凶器就杀进了人堆里。身后的朔方军铁骑马蹄飞快,踏着长安城地石板道发出密积的骤响,巨大地呐响声仿佛就要唤醒这座已经陷入了昏睡之中的盛世帝都!   铁与血的疯狂,开始洗礼阴霾和妖气纵横的帝都,杀出一个太平盛世!   秦霄已经没有了太多地时间去思考,一双眼睛已经布满血丝,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杀”字!   就如同一年前。在灵州大戈壁上那一场如火如荼的杀伐!   春明门前,春意全无,只剩一派刀山血海的残酷杀戮,凤翅钠金铛的冷凛杀气,不停的掠夺着韦氏簇拥者的生命!   质地优良的明光甲,映着火把的光芒朝秦霄冲杀而来。秦霄眼角斜挑,余光看到了来人——“还是个将军!”   秦霄一铛砍翻了缠在身边的几个小卒,朝那将迎上去!   来将身后,又是“韦”字将旗。秦霄看到这个“韦”字已是满胸怒怨,也不跟来将搭话。一铛就猛刺了过去。   来将正准备和秦霄过上几招耍威风,不料还没来得及挥刀砍出,胸间早已被那凤翅锱金铛穿了三个透明窟窿,嘴里就喷出浓血来!   秦霄怒声大喝。一挺铛。将来人从马上提了起来,狠狠的甩了开去,砸翻了好几匹战马和兵卒!   那个掌敌旗地旗使和中军护卫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哪里还敢上来跟秦霄过招,拍马就朝后退去。   “这杀是哪个姓韦的?”   秦霄暗自寻思——“管他呢!姓韦的,杀一个少一个,都该死!”   与此同时,通化门的程伯献、王易从和延兴门地李嗣业、万雷。也纷纷率领大队顺利杀进了长安。长安城东,已经变作了一片杀场!正在城中各街各道巡视地南衙府兵,闻讯迅速朝东门杀扑而来。原本还算开阔的长安街道,被尸体与残马填塞,变得有些拥挤不堪。   秦霄始终一马当先,墨衣和帅旗紧紧跟随。郭子仪也回到身边,绰上了方天画戟。四骑带着身后的一支骑兵如同破冰巨舰,莫可阻挡杀尽了春明门附近本就不多的南衙护卫,穿过东市。踏上了朱雀大街,直接面对皇宫!   正在这时。从四面八方赶奔而来的数万南衙府门,与秦霄的人马迎头相遇!   秦霄立马怒啸:“挡我者死!兄弟们,血洗南衙,攻夺皇宫!”   百余米宽的朱雀大街上,顿时开始了一阵血火拼杀!   昔日走商闲逛的华丽大街,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寒闪地刀剑,惨叫的人群,野兽一般的嘶声大吼,让躲在家中的数十万长安居民,瑟瑟发抖,以为魔鬼跳出了地狱,来到人间。   秦霄面对着潮水一般涌来杀不尽绝的南衙府兵,一时又进入了疯狂状态,眼前只剩下了想杀死他,和自己想杀死的人!唐军?他们是唐军么?   上了战场,就只有敌人!   杀!   饱饮突厥人鲜血地凤翅镭金铛,开始收割南衙唐军的生命。冷酷、绝情、霸道,凶残!   帝都的妖气要清除,就要大量的鲜血和大量地亡魂!秦霄胸中的那只凶兽,闻到了血腥地味道,变得狂暴与狰狞,让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什么金甲战神、什么中原狼魔,根本就是一台杀戮的机器,无可匹敌的霸道凶神!   长安南衙之中,本来就没有可以与秦霄匹敌的对手,此时一群虾兵蟹将围拢过来,简直没有一合之将,纷纷惨死于秦霄的凤翅锱金铛之下。   墨衣与郭子仪这对左右双煞,也丝毫不比秦霄含糊多少,杀人如麻,无不望风披靡!   有这样锋利的箭头,中军二万铁蹄迅速的将扑来的南衙府兵洞穿,杀得千疮百孔星落云散。   北面与南面二门的程伯献与李嗣业,也迅速的赶了过来,从六道街市里横杀而出,将南衙大军分割成数块,形成了一个个局部的屠杀场。   士气如虹的朔方野战军——将如虎,兵如狼!   失了主帅和将军气势全无的南衙,如何抵挡?   一时间,南衙兵败如山倒,溃败的速度远远出乎秦霄的预料。五万人马,已有万余横尸在长安各条街道之上,所有韦氏领军将领,几乎全部阵亡当场!   见南衙已经群龙无首,秦霄立马大喝:“韦氏谋逆,与他人无干!投降者免死!”   毕竟都是大唐的军人,其中一些,或许之前还在战场上并肩战斗过。南衙的这些军人,也都是识相的,知道大势已去而且宫中喊杀之声震天,又是要政变了。眼下秦霄率领的这支部队,是南衙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的……   顿时,唏拉拉的兵器落地之声响起,大量南衙士兵开始弃械投降。   秦霄朝北面皇宫看去,太极宫朱雀大门紧闭,城楼之上灯火摇晃,宫中金鼓震天,肯定是李隆基已经从大明宫玄武门杀进皇宫了。   事不宜迟,秦霄马上下令:“李嗣业与程伯献,率部收编俘虏。中军随我杀奔皇宫,援助楚王!”   朱雀大街上的战斗,比想象的结束得还要快。秦霄亲率人马朝朱雀门杀去,大门紧闭,城楼之上弓箭手林立,有人大声喝道:“大胆秦霄,竟敢谋逆造反!”   秦霄仰头一看,是接替了自己空缺当上了北衙大都督的韦元那厮!   秦霄大怒不已,搭箭上弩手臂一扬,三弦臂弩就要去取他狗命,不料韦元的人头突然从城楼之上掉了下来!城楼之上顿时一阵混乱,喊杀之声大起。   朱雀大门辄辄的打开,邢长风手执纯均宝剑立在门下,大声道:“大将军,请进宫!” 第291章 挽歌终曲   十余名特种营的将士,如同暗夜中的鬼魅,也不知怎的就摸上了朱雀门城楼,立斩韦元,顿时让城楼之上乱成了一锅粥。弓箭手都扔了弓箭拔出横刀,来围杀这些特种营的“怪兽”。   这些飘忽如影的特殊战士,终于在这一次的正面中,发挥出了非凡绝伦的武技。寒光四射的特制长刀,如同阴间摄魂的魔爪,取人性命绝不作第二击。没有过多的肢体飞扬与惨声大叫——大部份的北衙守城士兵,都是在喉间被一抹而过,中天的血雾喷出的时候,生命以同样的速度流逝和抽离。   这已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偶有冷箭射到那些带着奇怪头罩的蒙面怪人身上,也如同刺上了钢铁之躯,被软甲挡了下来。   如此诡异,还是人么?   守城的北衙士卒大惊失色,斗志全无,顿时大半的人夺路而逃。   特种营的人也不追穷寇,纷纷下了城楼和邢长风站到一起,跟随到了秦霄身边。   多余的赞许之类的话语,秦霄也不想多说了,对着这些最好的兄弟点头一“嗯”,已经是对他们最崇高的谢意和无比的鼓励。   秦霄叫中军分出十余匹马来,给邢长风等人骑上,共同排成箭头踏上了承天门大街,往皇宫内杀去!   大明宫以北,李隆基居然亲自率领着左监门卫将军薛崇简、万骑将军葛福顺、陈玄礼、李仙凫,从玄武门等三门同时杀入。由于秦霄将所有南衙府门都吸引过去并收拾掉了,北面的战线压力大减,措手不及的羽林卫根本来不及防备就被打了个闷棍,而且还有许多羽林卫临阵倒戈,投靠了李隆基的勤王之师。   北门三路兵马,在大明宫内来了一次大清洗,杀遍了几乎所有宫殿。躲住进大明宫的替死鬼武三思居然还坐镇指挥御敌。被李隆基生擒,劈成了八瓣,全家老幼不留被杀了个尽绝。   可是,魁首韦后与安乐公主,却是搜遍了大明宫,也不见人影!   李隆基心中暗自有些心焦。三路人马搜杀了几圈,连湖心岛的太液亭也没有放过,可以说是掘地三尺一寸土草都翻遍了,都没有抓到这二人!   秦霄带着二万铁骑,一路势如破竹的在太极宫里冲杀而过,零星的羽林军哪里抵倒得住。好些人还没来得及交战就扔到了兵器倒地求饶。   秦霄见大局基本已定,率兵冲杀到了太极殿前。这里正停放着中宗李显的灵枢!   千余名牛千卫将士,死死地环立在太极殿前,誓与泰霄拼个鱼死网破,绝不后退。   秦霄一挥铛止住大军,对那些千牛卫说道:“秦霄并非谋反。而是靖国难,为皇帝陛下报仇。只为擒杀逆首韦后与安乐公主等人,尔等不必惊慌!”   千牛卫仍不肯让开,缓缓的后退,紧紧挡在了大门之前。   这时,门内传出一个声音:“闪开,退下。”   太极宫的大门被打开,一个披麻戴孝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出来。千牛卫顿时下拜:陛下!   “都起来吧。我不是什么陛下。”   少年漠然的说道:“大将军,里面就是陛下的灵柩。皇后与安乐公主,已经逃往凌烟阁附近。大将军不妨去那边找一找试试。”   秦霄凝眉看了一阵这个与李重俊长得几分相像地少年——李重茂,也就是被韦后立起的伪皇帝。少帝,一扬手:“走。去凌烟阁那边!”   将令一出,无人反对,大队人马朝凌烟阁方向而去。将士们相信秦霄,既然秦霄肯相信这个李重茂,那就不会有问题,也不会有人表示疑义。   其实秦霄心中,也略存一些怀疑,但是他从年轻的李重茂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视死如归的冷漠、悲伤和绝望,同时也有对韦后与安乐公主的憎恨。与李重俊一样,李重茂也不是韦后所生,仅仅是一个供她玩弄权术地傀儡而已。他对韦后这个谋害了自己父亲的恶毒女人心存怒怨,也是可想而知地事情。   大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挡的就杀进了甘露门,往东而去就是神龙殿,以及供奉着秦琼等二十四功臣画像的凌烟阁。   势穷末路的韦后,带着安乐公主和最后几名心腹在混乱之中逃出了大明宫来到了太极宫。不料这边也已经被秦霄攻破,于是又从太极殿中逃了出来,想躲进凌烟阁中避灾,不料居然上着大锁,而且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护卫。一行数人狼狈不堪的躲到了墙角下地阴暗之处,企图躲过搜捕。   两万人将凌烟阁与神龙殿围了个滴水不露,轻而易举的将几人拎了出来,直接扔到秦霄马前。   韦后的面首、心腹丞相宗楚客、纪处讷;参预谋害中宗李显、同样也是面首的马秦客、杨均,四个男人和二个女人,一起面如白纸的趴倒在了秦霄的马前。   平日里一副雍容华贵的韦后,头发散乱一身污泥,满是怨毒、愤恨、恐惧的仰头看着秦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李裹儿则是一脸煞白地仿佛又惊吓过度了,跟那天要疯了的情形极是相似,目光呆滞而空洞。   她们旁边的宗楚客等人,早已跪到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喊饶命。   两万将士一起齐声大吼——“大将军,杀了他!”   杀了他!   秦霄怒眉一挑,毫不犹豫的一铛下去然后迅速挑起,劈砍了一个“之”字,宗楚客、纪处讷被挥作数段,尸体散落四方。   韦后顿时张大了嘴,愕然地呆住了说不出话来。平日里与安乐公主寻欢作乐最是得意的马秦客和杨均,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跪到地上就朝秦霄爬过来:“秦将军、秦老爷,饶命啊!小人也是受她们指使,不得不昧着良心干一些事情。饶……”   不等他们将话啰啰嗦嗦地说下去,已是满不耐烦的秦霄面如寒铁的一铛削了下去,二颗大好头胪滚落到一边,脖颈间的鲜血就喷到了淡金马的马蹄和胸肩上。   韦后与安乐公主抱到一起,绝望的埋着头,就等秦霄那一铛挥下去。   秦霄。却有些愣住了……   在看到韦后尤其是安乐公主地那张脸的时候,秦霄一直被绷得紧紧的那根心弦,实然莫名的惊颤了一下,就如同一洼古井之水里,落下卫一粒细石,荡起一层层圈波。   他想起了李仙惠……   太像了!这对母女。与李仙惠,长得太像了!   尤其是那个李裹儿。如果和李仙惠换上同样的服饰,梳上同样的发髻,那简直就如同墨衣与紫笛一般,难辩真伪。   她们,就是李仙惠地母亲和亲妹妹。   秦霄的心里,居然不由自主的想道:仙儿一直很爱护她这个妹妹,更不用说是母亲……我,我若是下手杀了她们,那……   唐军的大吼再次传来:“大将军,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   韦后与李裹儿一阵战栗的发抖,各自脸上垂着泪,等候着秦霄那一记宣判之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秦霄心里既无奈又愤怒的吼道:她们也是我地亲人,居然要这样的去面对和收场!仙儿……你会原谅我么?   李裹儿挣脱了韦后抱着她地双臂,爬到了秦霄面前,惊颤的说道:“秦、秦将军。裹儿知道错了!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哪怕是为奴为婢。裹儿只要活下去。大将军,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好么?”   韦后顿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裹儿,你别傻了!还是干干脆脆的受死吧!”   正在这时,李隆基的人马,突破了大明宫丹凤门,也朝这边围拢了过来;李嗣业带着一队陌刀手,也跑到了凌烟阁前准备接应秦霄。   李嗣业看到眼前地情景,马上明白了秦霄的苦衷,不由得钢牙一咬,扒开人群闯了进去,也不多话,手起刀落就先将韦后给砍翻了。   李嗣业也不敢去正眼去看秦霄,自顾割下韦后的头胪,交给了身边的小卒拿布包包了起来。   李裹儿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横流,不死心的趴在秦霄面前,磕头如捣蒜的哭叫道:“大将军,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子,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愿意到大将军府上当个奴婢,服侍你一辈子……”   墨衣有些于心不忍,轻轻的凑到秦霄耳边:“或许,是可以饶她一命,反正也成不了气候了……毕竟,是仙儿地妹子呀……”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轻声,但是很果决的说了一声——“斩!”   李嗣业一不作二不休,赶在李隆基到来之前,跑到李裹儿面前将她提起来,一刀下去,挥作两段。   “扑哧”那一声下去之后,秦霄的心也跟着拧了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虽然李裹儿与李仙惠长得极像,但秦霄还没有感情用事到将她当作是李仙惠。   只是那一刀斩下去的时候,脑海里似乎也浮现出了满是悲伤地李仙惠,那张凄婉绝决的面庞……   母亲和妹妹,毒杀了自己地父亲;然后她们二人,又死在自己的男人手上……   这种事情,让她如何忍受?   秦霄的心,暗暗的揪疼起来,对李仙惠的担心、牵挂和思念,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强烈起来,现在居然还多了一股愧疚。   墨衣几乎是低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轻轻的后退几步,也不去烦秦霄了。   秦霄的心里,突然变得很乱很乱。   看来,一切都差不多要结束了。韦后一党,尽被诛灭;自己凭着这身武勇和手里的武装,帮助李隆基政变成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   可是这时候,他居然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杀完突厥人,心里满是成就感与喜庆。如今这一场政变下来,杀的全是大唐国人,身首已经离异了的韦后和李裹儿,说到底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   为什么,事情总要向这样极端的方向去发展?   这些可恶的女人、面首、奸臣,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么?非要用无尽的鲜血和杀戮,来结束自己的野心与欲望的膨服……   还逼得我手刃亲人!……虽然我对她们毫无感情还恨之入骨,可是当她们真正一身是血的倒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的心也陪着李仙惠一起在痛……   莫要生在帝王家,仙儿,你的选择,是对的。看似富丽堂皇无限荣华的宫殿里,满是冷漠与背叛,残杀与血腥。   秦霄突然很怀念那种宁静的生活,泛舟钓鱼,伴妻听曲,膝下还有儿女……我也是人,而且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我有我的情感和道德……   仙儿,你会原谅我么?会么?……   乱,很乱……大战之后,秦霄的心,就如同这片被蹂躏的了宫城,变得凌乱不堪。   场面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没有预期中的欢呼和大吼,所有将士,似乎都盯着呆呆的坐在马上的秦霄,看着他诡异的脸色,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大军让开一条道儿,李隆基带着人进来了,也是各自一身的血,如同到地狱走了一遭。   李隆基看到地上的尸首,再看看秦霄有些呆直的脸色,顿时明白了过来,拍马走到秦霄身边,轻声道:“事已至此,秦大将军别想太多。还要你主持大局。”   秦霄略略回过神来,勉强说道:“传令,朔方军分布长安九门六街,现在开始戒严,若有异动者,杀无赦。楚王殿下,现在可以收捕逆党了。”   李隆基略有些担心的看着秦霄,略略点了点头,轻声道:“大哥,事不由人,错不在你。仙儿她……”   一见秦霄的脸色渐渐扭曲,李隆基也生生的打住,轻叹了一口气,也下令道:“葛福顺、陈玄礼、李仙凫,你们三人带领万骑,搜捕皇宫之内的所有逆党,胆敢反抗者,杀无赦;薛崇简,你率领左监门卫去长安城中收捕逆党叛臣。”   “是!”   众将带着麾下人马,纷纷散去。   李嗣业提着韦后与李裹儿的人头,献到了李隆基面前。李隆基接过布包,对秦霄说道:“大哥,大事还未完,我们一起去见我父王和太平公主吧,请他们出来主持大局。”   秦霄收起心中的杂念,闷闷的长哼一声:“好,走吧!” 第292章 尘埃落定   往日瑰丽雍华的大唐皇宫,现在也唯有一片肃杀狼籍。遍地的鲜血残肢,横尸塞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打磨雕刻得极是华丽的石板过道旁,原本芳草殷殷的松软土地,已经被染作一片酱紫色,说不定还有一两颗人头或是断手横七竖八的散落四方。   这样的皇宫,应该不会有人去艳羡和憧憬住进来了。歌舞升平的日子里,这个地方是举世无双的极乐之地,盛世的荣华令九邦夷秋叹为观止;一旦动起兵戈,这座皇宫就会展现它狰狞和残忍的一面,让所有人心生寒畏,避之犹恐不及。   皇宫,天堂与地狱的分水岭——秦霄心中暗叹一声,给这里下了一个定义。   二万铁骑跟着秦霄和李隆基,来到了太极殿前。守备在这里的千余名千牛卫,也不再拔刀相向,而是木讷而又张惶的不知所措,纷纷呆立当场。   李隆基下了马来,朝台梯上走上数步,拜倒下去:“臣,李隆基,前来拜见陛下!”   秦霄坐在马上,默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隆基,莫非李重茂这个无辜的傀儡你也不放过么?   三军将士静悄悄的,和秦霄一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半晌之后,李重茂从殿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他见李隆基拜倒在阶前,忙不迭的跑上前来,弯身下去将他扶起:“楚王请起……我、我不是什么皇帝。别对我用这样的大礼。”   李隆基肃然地拱手拜到一边:“陛下何出此言。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就是大唐的皇帝。宫中大事方休,恐有余孽作祟。为陛下安全着想,请陛下随微臣移驾,以保万无一失。”   李重茂环眼略看了几下秦霄和他手下荷甲执兵的虎狼将士,还带着几份稚气的脸上露出落寞和无奈的神色,点了点头道:“好吧。但是先皇的灵枢?……”   李隆基连忙道:“微臣必定派人严加看守,不会有半点闪失。只等宫中清扫完毕。再来为陛下守灵发丧。”   “好吧……”   李重茂默默的脱掉了身上的麻孝之服,朝台阶下走来。   秦霄有些木然地挥了一下手,几个士卒驱来了在宫中觅到的皇帝车辇,请李重茂坐了上去。然后又差李嗣业带着五千陌刀手,接替了这些群龙无首的千牛卫,把守太极殿,看护李显灵枢。   李嗣业简直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就带着人跑上了太极殿。虽然他知道,秦霄肯定不会怪他什么,但是……他亲手朵了秦霄的丈母娘和小姨子。这心里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而且他看得出,秦霄的心里也不是那么好过,脸色不是太好。   “眼不见心不烦,俺还是离老大远一点的好,免得他一看到我,就惹起一些烦恼伤心事来。”   李嗣业如是想。   秦霄和李隆基在帝驾左右侍辇。将李重茂请出了皇宫,往十王宅而去。   程伯献、王易从和万雷等人,已经开始在长安城内打扫战场,戒严警备。出了皇宫,从朱雀大街到十王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林立的兵甲寂静无声的散发着凛冽地杀气。   相王府。   相王李旦带着李成器等几个儿子,慌忙的迎了出来,拜倒在李重茂的车驾边,将头低低的埋在臂弯里,就快要贴着地了。   李重茂慌忙走下了车辇将李旦扶起:“皇叔匡国济世。功莫大焉。朕无才无德,安敢受皇叔大礼?事已至此,请皇叔隆登宝鼎主持天下,继承大唐江山!”“啊——”李旦顿时惊愕的叫了起来。也不顾膝盖会硌伤,叭嗒一下就跪了下去:“臣万万不敢作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切勿拿江山社稷当作玩笑……这种事情,万万使不得!”   李重茂弯下腰去拉李旦起来,但是哪里拉得动,于是叹了一口气道:“皇叔,朕自知才德浅薄无力治国;如今皇叔摒除奸党功在社稷,天下众望所归;更何况皇叔之才胜我千百倍,为我大唐江山和万民百姓着想,请皇叔千万不要推辞!”   李旦两股战战浑身发抖,长声喊道:“臣——万万不敢!”   秦霄坐在马上,漠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双簧,心里冷冷想道:做秀,纯粹是做秀。稍有头脑地人都明白,这一场政变下来,李重茂这个本就名存实亡的伪皇帝肯定当不下去了,李隆基等人留他性命,也纯粹是为了皇权的平稳过渡而已。看遍朝中,还有谁敢往这个帝位上坐?肯定只有李旦了——之前他就让帝位给武则天坐过,后来又让太子给李显,也差不多就相当于是再让了一次帝位给他。也许李旦不是个合适的好皇帝,但是要想找一个更有资格的人坐上去,地确是做不到。   戏演到一半,李隆基出来收场。他下了马来拜倒在李重茂面前说道:“陛下,如今大事方休一切待举,此等大事只可容后再议。如今之计,还请陛下统筹全局谋断方定。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万不可再作推就!”   “哎……”   李重茂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好吧。皇叔请起,楚王请起。”   二王起了身来,就请李重茂进到相王里。秦霄将身边带来的这一两万铁骑布防到相王府周围,围得像铁桶一般。   忙忙碌碌的弄完以后,秦霄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已是晨曦微露东方初白。   一夜的时间,大唐的天下,就这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霄苦忧参半的挑了一下嘴角。无奈低语:“又是政变,居然又有我……”   墨衣和郭子仪就跟在秦霄左右,纷纷听了个清楚,心里也各自感慨起来。   过了半晌,李隆基才从相王府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秦霄左右看去都很是眼熟——居然是张九龄。   秦霄等三人下了马来,朝李隆基迎去。张九龄对秦霄拱手拜礼:“大将军别来无恙!”   “挺好。”   秦霄微笑:“厉害呀。张九龄。整棕事情你都谋划得这样滴水不漏,果然是个人才。”   “且敢!”   张九龄一如往日的潇洒大方,但少了许多昔日的矜持和傲慢:“大将军才是决定胜败地关键所在。九龄纸上谈兵,何足道哉……”   李隆基微微笑了笑:“二位都是居功至伟的大功臣,就不必彼此吹捧客套了。忙了一夜想必都累了,随我到府上小歇如何?”   说罢还朝秦霄挑了一下眼角,笑意浓浓。   “恭敬不如从命。”   秦霄笑了笑,对身后等人说道:“子仪,长风,相王府地戒备不可松懈。我会派人来与你们轮流哨岗。”   “大将军放心!”   秦霄和墨衣牵着马,和李隆基张九龄一起,朝楚王府而去。来到府里,早有仆人迎了上去接过马疆,张九龄与李隆基闲聊了几句,识趣的告辞而去。   秦霄看着张九龄地背影。不由得说道:“阿瞒,这个人……的确是不同寻常。”   “可不是么!”   李隆基志得意满的微笑:“能够将每件事情考虑得如此滴水不漏,这等心思和才智堪与大哥媲美!”   “扯淡!”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来。此处已经没了外人,他拉起秦霄的手就往内堂走去:“大哥大嫂快到屋里,好生休息休息!”   刚刚踏进屋内。李隆基就忙不迭的招呼人开始准备酒宴,还安排二人各自沐浴更衣。一番洗礼后,秦霄和墨衣都换去了血腥的盔甲战袍,一身轻松的坐到丰盛的宴席旁边。   李隆基一边给秦霄和墨衣倒酒,一边说道:“大哥似乎还在想那些心事?事到如今,真的不必再有什么顾虑。大嫂你说呢?”   墨衣淡然笑了笑:“我一女流之辈。何来见识?”   秦霄看着满桌的美味珍肴全没胃口,拿起一杯酒饮了下去,居然感觉到一阵苦涩。有些无奈地微笑说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是我不动手,韦后与裹儿也是同样这般的命运。只是……我一想到仙儿。想到她的感受,心里就憋闷得慌。不容我不有些心事了。”   “好丈夫,好男人!”   李隆基有些戏谑的竖起拇指称赞秦霄,嘿嘿的笑道:“怪不得身边美女如云!”   秦霄脸皮微抖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瞪了李隆基一眼:“会比你多么?”   墨衣在一旁浅笑着自顾吃着酒菜,也不来搭言。   闲聊了一阵后,李隆基也是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话说起来,虽然是死了很多人,我这心里也闷堵得慌。可是现在朝中奸党尽除,天下气象为之一新,我大唐就要脱胎换骨了。一想到此处,我又让为这些杀戮和牺牲再所难免,很是值得。”   秦霄淡笑:“好像的确是这样。杀突厥人的时候,我心里只有愤怒和痛快。可是今天这一仗打下来,我似乎没什么成就感可言,感觉自己就是一头没人性的牲口,将自己的利益和荣耀,全都球立存别人地死亡之上。”   “咦,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隆基忙道:“大哥你不妨反过来想想,若不是你这样痛下杀手,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这些奸人而罹难,甚至整个天下都会被祸害。牺牲一小部份人,挽救大多数,这不就是王道么?”   “或许是吧……”   秦霄淡然苦笑:“杀人安人,杀之可也。这样的道理我算是老早就明白了。可是当这些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人心也终究是肉长的,要做到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还真地很难。”   李隆基呵呵的轻笑了几声,玩世不恭的神色也渐渐消退下去,换作略有些严肃的口吻说道:“其实,我最佩服大哥地,不是你有多高的智慧和多神化地武功,而是这种广博的性情。太子曾说,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心不够狠。可在我看来,大哥最大的优点,也是在这里。是个性情中人,宽容而又博爱。”   “呵——”秦霄笑了起来:“阿瞒,你若是无事可做了,倒是有个职业很适合你。”   “什么?”   “算命。”   秦霄笑:“如此能辩,还怕骗不到银子?”   三人都呵呵的笑了起来,气氛总算是舒缓了一些,秦霄也渐渐的将不顺心的事情抛到了一边,心下逐渐释然了。   李隆基说道:“刚才回府后,我拜到父王膝下请罪。不料父王抱着我就大哭起来,对我说道:皇纲失正,社稷不幸。幸得我儿挺身而出拨乱反正,真是祖宗神明保佑,天赐三郎于李唐天下!”   秦霄笑道:“想不到,一向稳如泰山的相王,也有这种情不自禁的时候。看来,他心里其实也一直是心忧如焚,只是一直左右顾忌又没有好办法。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干了一票,反而误打误撞的办成了好事。”   “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是‘误打误撞’哩?”李隆基极是不满的说道:“明明是精心策划、合理布局、智勇并用的一次有预谋的政变好吧?大哥莫要贬低自己。”   秦霄呵呵笑了起来:“我只是个打手。有什么贬低不贬低的?”   “毛!我越来越受不了你了!”   李隆基大叫起来:“就知道装逼!装你的毛!喝,喝死你!”   说罢就将一整壶酒塞到了秦霄怀里。   席间又是一阵大笑起来,李隆基拍了拍手,叫进来几个舞妓,丝簧歌舞就上演起来。   秦霄看着这些人,听着这些曲子,心里左右有些不习惯。刚刚还在沙场之上杀人如麻,马上就是丝竹歌簧美人在旁……这反差也忒大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李隆基说道:“只待清剿完逆党,陛下应该就会将皇位禅让给我父王,大唐的天下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大哥你居功至伟,赏赐官爵,定是无人能及。”   “我无所谓,当多大的官儿也是一样的打工仔。”   秦霄饶有深意的看着李隆基:“你会是太子么?”   李隆基面不改色毫不动容,自顾喝下了一杯酒,沉默不语。 第293章 皇城御率司   几天以后,长安城内的大清洗终于完成。从朝堂到军队,又平添了许多亡魂,全是韦后与武三思一党的拥蹙。   秦霄领着左威卫,按律例到了长安城外十里驻防。李隆基暂时接替了南衙,负责皇城禁卫,北衙则是由监国相王李旦临时兼替。   所有的事情都十分清楚了,新一代的皇帝、太子,呼之欲出。大清洗之后的全新面貌,如同揭开了伤疤露出新肉,虽然很痛、很刺眼,但是终归是给了人们新的希望。这一对父子组合,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要比李显和李重俊要强。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更没有韦后、安乐公主那样的人物存在。   按理说,李成器才是相王长子,理应未来接掌东宫,继任为皇储。   可是这个忠厚仁慈的老大,跪倒在相王面前,痛哭流涕的央求相王,立李隆基为嗣——虽然只是个形式主义上的做法,但是秦霄也还是很佩服这个李成器。李隆基是三子,而且功高,这与当初李世民的情形十分相似。他们几兄弟之间向来十分友爱亲密,已经是京城中的美谈。李成器也远比李世民的大哥李建成聪明和更有自知之明。按照他的原话来说,就是现在大唐更需要一个“能干、英明”的储君,而不是按辈嫡身份轮下来的无能之辈。纵然三弟对我这个大哥不会心存芥蒂有何不满,但是这对江山社稷没有任何的好处。   就这样,李隆基顺理成章的成了默认储君。   一年多来没个消停的左威卫,扎好营寨后,终于纷纷的长吁了一口气。踩着中原的国土,不用再对自己的人挥刀相向,仿佛一直飘在半空中的心脏,都落回了胸腔里——踏实了。   大军休整期,秦霄也终于落得了清闲,躲在帅帐里大睡特睡。什么事也不管。李重茂下了一道圣旨,恢复了秦霄左威卫大将军之职。虽然是个场面功夫,但也总算是得到了“官方认可”实至名归了。   一觉醒来,秦霄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感觉那失去的体力和精力,总算是回到了自己地身体内。墨衣早早就睡醒了,替秦霄打来了热水,刷牙洗脸,整个人也焕发出一些精神来。   二人静静的坐在帅帐后间。吃着黄胖子做的可口饭菜,言语寥寥。   饭毕之后。墨衣有些担心的搀上秦霄的胳膊肘儿轻轻摇了摇:“这几天你都闷坏了吧?要不我陪你四处走走,散散心也好。”   秦霄看着一脸温柔的墨衣,不忍回拒:“好啊!”   二人骑上马儿出了军营,往东北方向闲蹓而去。   “老公。我有点担心……”   墨衣仿佛是下了决心一般,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担心什么?”   “担心老公锋芒太露。为人所妒。”   墨衣说道:“我只是个女流,不太懂得为官之道和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我分明感觉到,老公已经站到风口浪尖,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你。这并不好吧?”   “呵呵,是啊。”   秦霄淡淡的苦笑:“可是这些,那就是没办法地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命运很会开玩笑,仿佛非要选择我来干下这些事情。弄得树大招风。老婆你回想一下,原本我们击败了突厥凯旋而归,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可是韦后那些人就看不顺眼了,非要将我排挤走。罢我兵权扔到洮州当都督。接下来,我这个手无寸兵地光头大将军。还不是任人宰割的命?且不说随便构陷个罪名,就能将我整死在那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算他们肯放我一条性命,我这辈子也算是完了,休想再过上安逸的日子。而且,远在江南地仙儿他们,我也无力去保护。于是,我没有选择,只能铤而走险。皇帝被弑杀、李隆基的出现,也是天意,命运就是这样安排地。然后么,我就像一只被它牵着鼻子的牛一般,傻乎乎的跟着走了。”   “哎……”   墨衣轻声长叹:“老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看这形势,相王应该要当皇帝了,李隆基肯定是太子。老公带兵打仗这么强,手下的兵卒又都只听你的,会不会让他们妒忌?”   秦霄缓缓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没底。友情,或者说结义兄弟之情,在政治利益面前,是最苍白无力的。就如同一块遮羞布一般,谁都可以轻易地去将它扯下来……”   墨衣脸上发红,不由得笑道:“你这是什么比喻,真是的!”   秦霄呵呵的笑:“可不是么,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心下不由得回想道,这几天除了打杀就是忙碌,还心事重重的,上了床就自顾呼呼大睡,都没怎么跟墨衣“温存”过了。   “要不……”   墨衣有些忐忑地说道:“老公不要这兵权也罢,或是干脆辞了大将军吧。像一年前一样,我们回到江南去,过安逸而平实的日子。墨衣多嘴,只是希望老公首先能平平安安地,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   “呵呵,好老婆,我知道你的意思。”   秦霄轻笑:“兵权这个东西,在朝中的用途微妙得很,就像是一把双刃剑一样。兵权太重、威望过高,功高震主了那就是大麻烦;反过来,若是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是个光杆司令,那也就跟鸡胁没什么区别了,可有可无。你别小看我现在手中的这几万人马,驻扎在这里看似无事可做,可是整个大唐的核心似乎就在这里知道么?这么大的政变,怎么可能没有人想混水摸鱼呢?有我在这里坐镇统领长安城的防务,李旦和李隆基才有可能安心的上台。等他们坐稳皇帝,我反过来对他们又是一个威胁。哈哈,事情,就是这样无奈。也许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但是事实总会向这方面演变。看着吧,等到相王登基大事安定下来,我们这一支朔方军肯定解体,左威卫将士也会被拆散融合到别的兵府中去。然后么,一个新的左威卫出现。可是那些当兵的,已经不是当初那批人了,不会对我死心蹋地的忠诚。”   “好复杂……”   墨衣皱着眉头:“我只知道,老公要小心一点才是。虽然你和楚王是结义兄弟,可是……皇家里的人,亲兄弟都要自相残杀的,更何况是结义地呢?”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不去回墨衣的话了,心里寻思道:墨衣说得对。“结义”本就是毫无用处的。之前么,或许可以在一起吃喝玩乐无所顾忌。相处极是融洽几乎能穿同一条裤子;可是一旦政治利益发生冲突……都不是幼稚的人,到时候谁还真把这东西当回事?所以,我只能争取和李隆基始终保持统一战线。至于这个战线该如何统一,那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二人且走且聊。上了一片平原,看到了新抽出嫩叶儿的草地。两匹好马连日来都吃些军中的秸杆草料。此时看到这样的美味佳肴就差流口水了。二人下了马来,放马儿自己去野餐,散起步来。   闲逛了一会儿,二人找了一处石头坐下来,不再聊那种无趣的话题,开始卿卿我我地调起情来。正当浓情蜜意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秦霄回头一看。是范式德。   秦霄站起身来:“范先生,有事么?”   “南衙大都督,楚王有请。”   “去长安?”   “楚王已到军中。”   秦霄牵过了马儿和墨衣相视一苦笑,心里暗自道:真是不得安宁。   回到军寨里。看到李隆基拿着一领圣旨,神情满是肃穆。   “五日后进行禅让大典。望爱卿做好京城防御与戒备,钦此!”   秦霄接过旨来,看到李隆基正对自己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秦霄叫众人退了下去,对他说道:“笑什么呢,大都督?”   “咳,也没什么。”   李隆基轻咳一声,故作正经:“昨天吧,为了大哥的官爵一事,我父王与太平公主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   秦霄直直的看着李隆基,也不追问。李隆基满以为卖了个关子很是得意,不料秦霄全不买账,不由得有些恼火,忿忿的说道:“决定封大哥做皇城御率司大都督。”   “皇城御率司大都督?”   秦霄甚感新鲜:“这是个什么官儿?怎么没听说过?”   “新出地官名,位在十二卫大将军之上,兵部尚书下,正三品。”   秦霄哂笑一声:“不至于吧,为了我还新开个官名?这个什么‘皇城御率司’听着名字像是北衙和南衙差不多,干些什么事情?”   “就是,将南衙和北衙整合一下,全由你来统领。”   李隆基侃侃而谈:“当初太宗皇帝功高社稷,实在是没有跟他相符的官位,于是新开天策府,封他作了天策上将。现在大哥也是功高无量,新开了皇城御率司,啧啧……”   秦霄微皱了皱眉头:“你地意思是,皇城御率司,将统领万骑、羽林卫、千牛卫、东宫六率,以及前来上番的府兵?”   “是呀,就是这意思。”   李隆基连连点头:“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将整个大唐的京都武装都交到你手上了。”   黍霄心里咯噔一声响,不由得髭瞢了:这算是什么意思?你们对我秦霄,就真的那么信任?整个皇城的戒备都交到我手上,要我一不小心跺跺脚,岂不是连皇帝也要怕上我三分?这……也太离谱了一点吧!不对,相王和太平公主,应该不是这么卤莽和感情用事的人。这个新衙门会不会根本就是个空头衙门呢?我这个大都督,会不会像是“太子太师”这样的职位一样,名头够大,实权全无?   李隆基看着秦霄脸色变幻,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知道大哥在想什么。本来么,这个皇城御率司地大都督,是内定只能由皇族最受信任的人担任的。但是我对父王和公主说,这样一个重要的衙门,德、才那才是最重要地。就拿眼下来说,这个职位上除了大哥,就没人敢坐上去了。”   “你呢,你不会自己坐上去?”   秦霄有些没好气的说道:“非要把我推到火堆上烤,你好狠地心!”   “嘿,嘿嘿!”   李隆基怪笑起来:“我哪里懂什么军事,在军队里也没什么威望。再说了,大哥坐,和小弟做,还不是同一回事么?有什么区别没有?”   秦霄略偏了一下头,看着一脸诡笑的李隆基,不由得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而笑,秦霄感觉,这简直就是现世版的“狼狈为奸”。   “那南衙和北衙呢?还设这两个衙门么?”   “还是有的。”   李隆基说道:“这一次政变中有功的人,都有升赏。大哥麾下的李嗣业,提升为左威卫大将军;万雷,万骑使。王易从,右威卫大将军,程伯献,北衙大都督。”   “我靠!……”   秦霄不由得骂了出来,这次李旦还真是大方,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官升得有够猛的:“那南衙大都督呢?”   李隆基讪笑了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好处占尽吧?南衙大都督,薛崇简。就是我的好表弟,太平公主的儿子。还有葛福顺、陈玄礼、李仙凫,也分别做上了羽林卫和千牛卫大将军。”   “呵,不错呵!”   秦霄笑道:“分赃挺均匀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找大哥商量商量。”   李隆基的神色,变得十足的委琐起来。   “你想干什么?”   秦霄义正严词,就怕他打什么歪主意。   “你紧张个毛呀!”   李隆基大笑:“我又不会找你要老婆,真是!”   “讨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   李隆基怪笑道:“与皇城御率司一样,东宫也增设了一个六率大都督,正缺人手。我想把邢长风……”   “没得商量!他也不会愿意干这种差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霄飞快打断他的话,毫不留情的拒绝。   李隆基一脸菜色:“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郭子仪吧!不会这也拒绝吧?那我真的不活了,太没面子了!”   “……果然够奸!” 第294章 风光无限,好处无边   几天以后,盛世大典。   皇宫内已经被清扫干净,恢复了往日的气派和瑰丽。长安城中,也渐渐的恢复了一些生机,总算有些商铺打开了门,走商的人被关在城中数日都快要急得发疯了,这时候全都跑了出来开始南北贩卖。西市里的各大商号,也相继恢复营业,丝路上贩来的商货也开始进入长安,如同新鲜的血液给这座城市带来了生机。   那一场血腥政变虽然让所有人心存余悸,但是毕竟没有太多百姓受到伤害,总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奸党被除,现在登基的是相王,百姓们心中也都略略安稳了几分。   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的大唐帝都,终于焕发出活力来。   一生起落不定的相王李旦,终于隆登宝鼎再次登上了皇位,改元景云,大赦天下。少帝李重茂被废为温王,好歹留住了一条性命。其他的有功之臣,张说、刘幽求、钟绍京等人,全都获得重用官居要职。过年前请病归田的唐休璟,因为威望甚高,新组建的朝堂少不得他这样的老臣,于是再被召了回来,任少子少师、宰相。军队方面,皇城之内自然是无人再能出秦霄右者,几乎是只手能遮天了。南北二衙,都归他统,率,而且其中不乏和自己铁杆的将领。张仁愿统领朔方军击退突厥,现在又坐镇北庭都护府可谓是功苦功高,自然是官居宰相遥领兵部尚书,还加了食邑。   这么多年来,虽然很抢眼,但是一直不是很出头太平公主,被加为“镇国太平公主”。食邑达到惊人的一万二千户——按例。唐朝公主的食邑,是不超过四百户的。与此同时,她的儿子薛崇训、薛崇简也纷纷封王官居要职,连与武攸暨生有地二子武崇敏和武崇行,也得了好处被封为郡王。声势显赫,达到了空前地地步。   南、北二衙和各皇城卫率的大将军们都还没有上任。秦霄就带着朔方军进城,负责了庆典的戒严。   庆典仪式热热闹闹的举行,百官们的欢呼之声此起彼伏。朱雀门前百姓们也是跪拜高呼,欢庆这一盛世。   秦霄却感觉有些麻木,只盼着早点完事了回家睡大觉。到太极殿上去听了一下封赏后,就屁颠屁颠的溜了出来,说是亲自打理皇城禁卫,其实是四下蹓哒闲逛去了,懒得去管那些无聊地事情。   不知不觉的这就出了皇宫,秦霄心念一动:不如去自己以前住的老宅看看?好主意!   于是骑上马儿,朝金光门而去。   回到长安后。不管是在城外驻防,还是进城戒备,“无家可归”地秦霄,还都一直住在军营里。虽然也算是习惯了,但总感觉像个没根的浮萍一样。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   跑到了金光门的老家前,远远就看到停着好多辆马车儿,许多人在忙进忙出的搬着东西。大块的石料、木料被搬进搬出。大院内传来一阵阵轰响,像是在拆房子。秦霄有些疑惑,正准备拉住一个人问问,门口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秦霄凝神想了许久,不由得轻声叫道:“卢大海?”   门口那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也转眼过来看到了秦霄,慌忙就跑过来对坐在马上的秦霄行了一礼:“卑职卢大海。拜见大将军!”   “呵,真的是你。”   秦霄不由得轻笑一声,卢大海,之前帮他打造凤翅镏金铛和一些装备地卢大匠的儿子,现在顶了老头子的班,任将作监大匠。   卢大海面露喜色:“卑职父子蒙受大将军厚恩,一直无以回报。现在终于有机会,能为大将军做一点事情了。”   “哦?”   秦霄下了马来,疑惑道:“此话怎讲?”   “是这样的。”   卢大海说道:“大将军调离长安后,这座宅子也被一个武三思的心腹占了。前些日子,这个官员不是被……然后嘛,前两天户部拨下了一大笔银子,说是要将此宅推倒全部重建,用作大将军的府第。”   “呵,原来是这样……”   秦霄不由得有些好笑起来:前几天,自己无意间在李隆基面前,提起过一次自己在长安的宅子地事情,当时李隆基就说,要把安乐公主在通化门附近置下的超级豪宅送给秦霄。秦霄一想,这样太过张扬,而且怕是住进去以后,李仙惠若是来了,左右不自在,于是就拒绝了。没想到,李隆基一回去,就动手开始张罗这件事情。将自己的老宅椎倒全部重建,弄个新宅子。还真是挺有心的。   卢大海继续说道:“大将军,正巧卑职还想去找您。现在您来了,要不指点一下,看有哪些地方不满意地?这是我亲自设计的住宅图纸,要不您先看看?”   “也好。拿来我看看。”   卢大海展开一张大羊皮纸给秦霄看了看,布局很是宏大,除了之前地前院花园、正厅大堂、主次卧房,和后堂的回廊庭院、两座跨院以及那栋小木楼和仆奴们住的杂间,还另外多了四庭大宅厢房,还有一个球场(自然是马球场)和后院花圃。凉亭、雅阁、假山流水多了七八处,二座跨院增至了六座。   秦霄不由得微微咋舌:“你这么设计,哪里有这么大的面积可用?”   卢大海微微笑了笑:“这个大将军就不必操心了。整座府院的面积,被增大了十倍不止,之前所有的房屋、过道和庭院,都要放大一倍。户部最初的意思,要设计的面积比现在还要大。只是苦于这个里坊里的其他临舍实在不易搬迁,才设计成这样了事。大将军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卑职好即刻修改。”   “好是好,就是太大了一点。”   秦霄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我家里才几口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大的宅子。若是在这样一处大宅里逛上一圈。怕是都要骑马了。”   “哎呀。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   卢大海连连拍额惊叫:“大将军是将门之家,如何能够没有跑马道与练习骑射武艺的场所?大将军提醒地是!看来这面积还是小了一点。后院球场这里么,还可以朝东、西各扩上二三百步,增设一个跑马场。嗯,对,这样才极好。我说怎么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呢!”   秦霄眨巴着眼睛看着自言自语地户大海。一时无语。   卢大海继续自言自语:“估计还要增加百余名工人,嗯,将作监里最近没有重大工程。好在调人不难。”   秦霄苦笑说道:“这么大个工程,得要多久完成我才能住进来?又得花多少银子才算完?”   “大将军别急,卑职一定全力赶工,保证三个月之内全部完成,大将军就可以住进来了。”   卢大海拍着胸膊信誓旦旦的说:“这银子嘛,地皮是户部回收征剿来的,算不得花了多少钱。材料人工,初期户部是拨了五十万贯。”   我靠,不算地皮还五十万!秦霄心里惊道——又是一个楚仙山庄!   卢大海看秦霄脸色微变。不由得有些忐忑的说道:“怎么,大将军不满意?那好吧!我再多调人手,日夜赶工,争取两个月之内完成,恭迎大将军入住新宅!”   秦霄彻底无语,只得随意的搪塞道:“卢大人随意,随意。你忙着哈。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就骑上马,有些木然的走了。   没要安乐公主地宅子,却又大刀阔斧的在这里开新居……这岂不是更张扬了?李隆基。你还非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啊?真是毁人不倦!   秦霄蹓着马儿回到皇城里,庆典仪式仍在进行。祭告天地。叩拜宗庙,忙个没完不亦乐乎。秦霄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是什么当朝文僚重臣,不然跟着这样混一天,非活活站死、跪死不可。进了朱雀门后,走在承天门大街上,正经过司农寺,又看到大批的工匠忙里忙出。一张八马大车拉了过来,两座巨大地狻猊石雕被放在了门口,“司农寺”的牌子也被摘了下来,正要将门楣拆掉重修。   秦霄不由得纳闷:这又是要搞什么,司农寺都拆了?   司农寺的位置很特殊,与尚书省隔街相望,再往北朝皇宫走,就是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千牛卫等十二卫大将军办公坐镇的地方,东面隔着含光门街,就是大理寺与将作监。   那些里外忙碌的人当中,秦霄又逮到了一个熟人——候洗。将作监中校署的署承,三连臂弩就是他的杰作。秦霄纳闷的问:“候大人,这皇城之内的署衙也这么大动静,是要干嘛呢?”   候洗呵呵笑道:“大将军,哦不,得称呼您大都督了不是?朝廷新开了一个署衙,叫‘皇城御率司’于是就将司农寺搬迁到了西南,与司农寺草场合到了一起。这里么,就是秦大都督地署衙所在了——皇城御率司呀!一个时辰前皇帝刚刚下旨,要将作监即刻开始准备。这不,卢大匠有事外出,只好小人和一些署承同僚前来这里忙活了。”   “这样啊,明白了。你忙吧。”   秦霄骑上马,悠哉游哉的朝太极宫走去,心里暗自道:我说为什么要“改换门楣”呢,原来是给我修办公室……啧,啧啧,动静真是挺大的。这地方用来做皇城御率司衙门还真是挺合适的,和十二卫大将军办公室挨得近,直接面对皇城第一道防线——朱雀门,六部尚书省也近在咫尺,天生就是个设置重要衙门的地方,之前居然一直是司农寺……   秦霄进了太极皇宫走过太极门,远远看到太极殿上还是人山人海礼乐不停,旌旗飘飞鼓角连连,这庆典还在折腾。秦霄骑着马,象征式的绕着大殿逛了一圈,算是巡视警戒情况,然后又清闲无事了,索性到太极殿前去看看热闹,看有谁开官,有谁倒霉了。   过了不久,开始表彰朔方军一旅的有功之臣。秦霄和张仁愿,之前早就封授过了,于是这时李旦只做了隆重地“口头表扬”,顺便撒给秦霄三千两黄金和五百缎布匹。   秦霄心里暗笑:这会是给老婆孩子挣的,买姻脂水粉尿布糖葫芦去!仙儿她们在江南还做什么生意,赚点钱多辛苦。看我这里,来得多容易呀!价值巨万的豪宅,随便受个赏赐得来的巨款,就是别人八辈子也见不到地天文数字。三千两黄金说多不多,折合二干多万文铜钱。京师物价虽然极高,一个烧饼也只卖两三文钱。这要是全换成烧饼的话……   秦霄满脑子胡思乱想正暗自发笑,听到朝堂之上大喊:“宣——女中豪杰,虎墨衣!”   秦霄身上一阵轻颤:搞什么鬼?把墨衣也拎上来干嘛?   可不是,墨衣一脸茫然地从龙尾道走了上去,还就从秦霄的眼皮底下走过。一身银甲白袍,分外醒目。戍卫的将士和满朝文武,纷纷向这个巾帼须眉大美人行注目礼。   秦霄心里好一阵哭笑不得:准是那李隆基干的好事吧?居然也没跟我说一声……   太极殿里传出宣旨太监高亢尖锐的声音:“虎墨衣,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霄之妻,朔方军帐前使。于朔方军中英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擢为六品英瑚将军,赏钱千贯,绢百匹,御赐剑甲一副,钦此!”   秦霄不由得好笑起来:英翊将军?明显是个杂号将军的名头,没有实权的,荣誉头衔罢了。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意思了。老婆都当了将军,嘿!   墨衣平举着皇帝赏赐的铠甲、宝剑,一脸通红拘促不安了退了出来,朝宫外走去。秦霄骑上马儿跟了上去,在承天门前追上了她。   秦霄走到她身后笑道:“喂,前面可是英翊将军,要搭顺风车一起回家么?”   墨衣简直哭笑不得,对秦霄说道:“老公……你就别取笑了。说来真怪,要被封赏了,我事先都毫不知情!刚刚才有人将我叫了过来。”   秦霄笑道:“还不是太子干的好事,我也毫不知情。”   秦霄拉了她一把提上马来,二人堂而皇之共骑一马,在皇宫里招摇过市,朝宫外走去。 第295章 香火鼎盛的新衙门   几天以后,刚刚回朝勤王的朔方军宣布解散。右威卫王从易被调到北都太原驻防,左威卫李嗣业部上番京师,由南衙统领安排长安驻防。原本住在军营里的秦霄,这下真的无家可归了,于是只好“委屈”的住进了大唐“超星级”国宾馆——鸿胪寺,专职接待外宾、贵宾的地方。   整个鸿胪寺,顿时热闹了。大名鼎鼎的“皇城御率司大都督”住了进来,外邦使节纷纷大感兴趣,要来拜见一番。鸿胪寺的官员们,算品阶也不比秦霄低,可是他们清楚,这个秦霄,现在在皇城之内,怕是一般的王公见了他都要忌惮三分,所有十二卫大将军都要叩拜行礼的主,自然是不敢怠慢。每天来端茶送水的,说不定就是一个鸿胪寺少卿,四品大员。那个三品鸿胪寺卿,每天早晚各来拜见一次,生怕有什么地方让秦霄不满意了。弄得秦霄不厌其烦,又不好拂了人家的颜面拒之门外。   锦衣玉食,自然也是精细到了极致。连洗个澡,也是十几个人伺候。墨衣大大的不习惯,沐浴的时候旁边十几个丫鬟盯着,不停的往池里洒些鲜花香粉,擦个身子也用上数条毛巾丝绢。梳妆起来,身边递头钗、唇纸的人就有五六个。偏偏她又不喜欢这种打扮,常常是将这些人轰出去,自己随意的扎上发髻,一身胡服套在身上了事。   为了这些事情,墨衣没少郁闷,还找秦霄报怨了一下,说能不能别搞得这么夸张,太不习惯了。秦霄也是哭笑不得——这不是没办法么!你若是表现得太过清高。拒人于千里之外什么都不按规矩来。人家还以为你不领情、有意见,会有矛盾的。   皇城御率司大都督府正在搞装修,办公室临时设在了鸿胪寺里。将作监大匠卢大海,一连几日带着将作监最高明的裁缝——或者说服装设计师,来找秦霄商量皇城御率司的官袍样式设计。按照大唐的规矩,三品以上的官员、十二卫将军的官袍将军服,上面都绣有瑞兽图文,比如王爷的袍服上,饰以盘龙和鹿,宰相饰以凤池,尚书饰以对雁,左右卫将军饰以对麒麟,左右武卫饰以对虎,左右千牛卫饰以对牛。而皇城御率司的瑞兽,则是选作了“螭吻”。   对于这个选择,秦霄只能感觉好笑:螭吻,是佛经中雨神的坐骑,一般用来镇邪、僻火。选螓吻作皇城御率司的“吉祥物”。那还不就表示,这个衙门就是个皇城“消防队”么?还真是挺贴切的。   几个高级服装设计师,将秦霄翻来覆去的细细量了尺寸后,连日赶制出了十几套不同式样的紫色袍服,让秦霄选择。还非得要选出平服、朝服、祭祀礼服和军中戎服。弄得秦霄好一阵头大,最后甩手交给墨衣去定夺了,好歹将这些事情摆平告一段落。   将作监的人刚刚搞定。兵部、吏部的人一起涌了进来找秦霄商量皇城御率司的人员搭配。因为是个新开的衙门,之前无例可循,于是什么事情都要商量着来。   对于这个,秦霄丝毫不敢含糊了。这个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大事!   商量的结果,皇城御率司的头把交椅自然毫无疑问的不会旁落他人。按品阶下来,就是南、北衙的都督(因为秦霄是大都督了。所以他们只能是都督)南北衙之下,就是万骑、左右羽林卫、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和左右监门卫几个大将军。这些人的人选,是已经由朝廷定制好了的。最需要动脑筋商榷的,就是新开的皇城御率司亲翎府,也就是秦霄直缔亲勋领导班子。这个亲翎府的官员,地位比较特殊了,品阶最高的中郎将虽然只有四品,但是做为皇城御率司这个要害部门的分职统帅,职能作用反而在那些千牛卫和羽林卫将军之上。   中郎将的人选,秦霄不再作他想——邢长风!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同不同意了。不过邢长风在得知还是和以往一样跟在秦霄身边之后,倒也还乐意接下这个差事。只是李隆基就有些郁闷了,他找秦霄要邢长风没要得到,没想到秦霄自己给霸占了。而且好不容易耍尽手段要去的郭子仪,死活不肯当什么“东宫六率都督”,最后只好让他继承了有着光辉传统的左卫率大帅之职。   长史,自然是一直跟随秦霄的范式德。虽然是个五品的小官,可是主管皇城御率司所有的文官,南、北二衙的文官,也都得听他的。皇城御率司有什么指令、命令,都要由他发出来。所以,也是个位低职重的角色。   左、右郎将的人选,秦霄甚是苦恼了一阵。现在李嗣业成了左威卫大将军,万雷当了万骑使,田珍还在岭南没回来,回来后也极有可能当上东宫六率的都督。秦霄手下,还真的没有什么可用的心腹和高级人才了。最后秦霄将北衙的程伯献找来,找他要人。   程伯献向秦霄推荐了一个人,之前右威卫里的中候——石秋涧。秦霄马上想起了这个人来,那天在陈仓县的时候,给他打开寨门放他进来的,不就是这个人么?   秦霄心里好一阵欢喜,当场拍板就将这个墙角给挖了之前,这个石秋涧也是被程伯献从右威卫调到了北衙都督府带到身边听用。现在秦霄开口说说话了,他只得苦笑着将这个大好青年拱手相让。   就这样,野战将军出身的七品中候石秋涧,一跃成了香火鼎盛衙门皇城御率司的左郎将。   右郎将?先空着。秦霄暗自想道:我还有个好徒儿桓子丹在江南窝着呢,怎么能让这个忠良之后就此埋没呢?等过不了多久,朝廷肯定为桓彦范等五王平反昭雪。到那时候,就将桓子丹弄到长安来,带到手边好好调教。将来也是个人才。   至于亲翎府参照其他卫率设置的其他官员。两个司阶、三个中候、五个司戈、五个执戟、五个奉车都尉,那不用说了,一个不缺都不能外流,全部由特种营的人接任。管他是五品六品还是七八品;另外分管重要部门的仓曹、兵曹、骑曹、胄曹,也不能放过,一一如法炮制让特种营的人钻了进去。旗使,左威卫的那个罗羽枫用得顺手,依旧调过来,让他再跟着自己到皇城里显显摆。黄冲是个好厨子呀,皇城御率司少不得要摆摆宴席腐败腐败,弄个新官——亲翎府膳作执事让他来当当。嗯,刘迪也是个好用的军医,而且这小子够机灵,和黄冲一起调过来吧,也当个执事好了。   兵部和吏部的官员们将秦霄说出的名单、官名一一详细的记了下来,心里都暗自想道:这个皇城御率司,看来外人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而且他们清楚,朝廷对于这个新开的衙门。那是极为重视,李旦好几次都亲自过问衙门的进展情况,屡屡叮嘱户部,不要舍不得花银子,这个皇城御率司可是代表着皇家的威仪和权望,任何地方都不能马虎!   于是,皇城御率司从户部领来的日常经费用度。是其他十二卫大将军府的五六倍,连南北衙之前那样吃香的大衙门,能领到的经费支出加起来还只有皇城御率司的一半。另外,亲翎府暂定五千人,任由秦霄在十二卫和皇城禁卫里挑选精壮之士,好马全由皇城禁苑马厩里提供。   五千铁甲,差不多就是秦霄的私人产业了,而且是整个皇城里最精锐的五千勇士!秦霄自然在自己关系最铁的左、右威卫和东宫左卫率里挑的人最多,加起来超过了七成,全都是敢跟着自己豁出性命去玩的角色。李旦特别下旨,五千亲朝府的亲兵,不受三省六部节制,进出长安不必有铜鱼府这种东西,连皇宫也可以进出自由——只要有秦霄带队,或是由他签发的公文。   虽然这个亲翊府只有五千人,相对于南衙上番的数万府兵,和北衙的万骑、羽林卫等部队来说,实在是少得可怜。但是转过来想一想,这些衙门和部队,那都是秦霄的属下。只要自己驾驭得好,不被架空,那南北衙也就是皇城御率司的。   本来设这个亲翊府,就是与南北二衙平起平坐的——虽然品阶差上了那么一点,但是实际职能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整个皇城御率司,从成立的一开始,就成了京城各个武装的头目们玩弄权术的地方。相互制约、相互利用、谋求平衡、利益共享。而坐在这个尖端的人,就是秦霄。如何驾驭南北衙,调和矛盾和均摊利益,成了他的首要任务。玩得好么,整个皇城之内唯他独尊,连皇帝李旦都要靠他维护皇权统治;玩得差了,那就是一个被架空的绣花枕头,能用的,也就是手下的五千亲翊府亲兵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北衙都督程伯献,那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铁哥们;万雷,不用说了,万骑使,皇家第一精锐护卫队的头头。羽林卫和千牛卫以及监门卫里,暂时没有自己的心腹,看来都是太平公主提拔起来的人物,比如说这次政变中立下大功的葛福顺、陈玄礼、李仙凫等人。南衙那边的都督是薛崇简,虽然是太平公主的儿子,可是跟李隆基的关系似乎更铁,跟秦霄也算是见过面,要跟他相处得好应该不难。而且南衙的兵源流动性比较大,上番而来的府兵是从十二卫里抽调而来的。现在就是李嗣业的部队在负责京城戍防。   李嗣业,这个大头鬼!秦霄一想起他就有些好笑。自从那天在凌烟阁前分别后,就一直没见过他。敢情他因为砍了韦后和李裹儿,还担心秦霄会有什么隔阂,有些心虚的躲起来了。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秦霄只感觉一阵焦头烂额,灰头土脸。   几天以后,皇城御率司大都督府终于装修完了。秦霄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之下,穿着新设计出的紫色戎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大都督府。三重门,九落院,依次进去就是长史、郎将们的办公室,最里间,才是大都督书房。正堂大厅设计得有够气派,大都督宝座高高在上,背后水银屏风,一只鱼身怪龙状的螭吻张牙舞爪,嘴里喷出水柱。案桌上放着将作监刚刚刻制的大都督玺印,和南北衙所有卫率以及亲翊府兵符。   秦霄往那太师椅上一坐,很舒服,很惬意,爽极了。   办完这些事情,这个新衙门就开始运作了。最忙碌的倒不是秦霄,而是老夫子范式德。他要将南北衙所有的文档资料都收集过来进行整理。包括所有士兵的军档、所有马匹和器械也要集中统一管理,还有户部拨下来的经费钱银,今后也不会交到南北衙,而是由皇城御率司再拨下去了。南衙前来上番的府兵,今后也要由皇城御率司这里盖了玺才能动兵,皇家什么时候有重大朝会、祭祀,还要安排左右金吾卫派出杖队。   范式德一向办事老道熟练,可是有些慢条斯理。这些事情扑面而来,险些积劳成疾吐血而亡。秦霄暗自有些好笑,其他参曹都是特种营的人,哪里会处理这种事情,范式德这下有得受了。转念想一想,皇城御率司虽然只要将指令向下属衙门下令,但是事情也的确是多了一点,看来有必要增加几个录事参军,当范式德的左右手。   这种角色,李隆基手边不是挺多么?还想什么,找他要人去!   想到这里,秦霄就准备带上墨衣,去东宫拜见一下新上位的太子殿下——李隆基。巧不巧的是,东宫詹事府的大太监高力士居然还主动来找秦霄了,送上了李隆基的请帖。   秦霄展开请帖一看,不由得笑了:上面,就画着红中、发财几张麻将牌。 第296章 皇帝要嫁女   常言道,小赌怡情。打仗回来后又搞了政变,然后七七八八的事情一直没得消停。现在所有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工作也走上了正轨。那么——自然是该要潇洒潇洒了。   与李隆基这样的风流公子为伍,哪能不被带坏。偶尔喝喝花酒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只是“小赌”几把。——秦霄这样为自己开脱。   既然有牌局,那么事不宜迟,带上墨衣,揣上一包金银,火速往东宫奔去。   皇宫三省六部府台监署的官员们,看着皇城御率司大都督和他的夫人——英翊将军火急火燎的朝东宫跑,不由得纷纷惊愕:莫非,皇宫里又要发生大事?   东宫的变化也挺大的,已经不是当初李重俊在的样子。两年前李重俊顶替他老爹住进来的时候,基本没怎么动土,连椅子板凳的位置似乎都没怎么移动。如今这里可就大不相同了。   首先进东宫的大门就是拆换了重修的,虽然宽窄尺寸是规定好了的不敢乱来,看是加上了斗拱三檐的门楣和城楼以后,硬是显得比以往更大气、宽敞了许多。过道上的碎石板全部换过了,铺成了新的大理石走道。花圃树灌自然是不必说,李隆基向来就喜欢花花草草,全都由自己从楚王府带来的匠人重新打理。东宫正殿明德殿,前些日子可是经过了一次大修缮和大清洗,现在看来就是一栋暂新的宫殿,金碧辉煌。   高力士领着二人到了明德殿,哪里还要什么通传,长驱直入的就往里面冲去。宴客厅里。李隆基正抱着一个小婴儿跳来蹦去的逗着玩,身旁立着三个华贵袭人的大美人。   秦霄带着墨衣进来,先是做足把式地拜了一拜:“臣秦霄、虎墨衣,拜见太子千岁!见过太子妃,各位娘娘!”   李隆基哈哈的大笑,就拉着秦霄走到这那三个女子身边。一一对他做介绍:“哪,这个,王氏,太子妃,那天册封的时候你也见过的;刘氏,嗣直的亲娘;赵氏。刚娶的。”   秦霄一一见过礼,果然都是出众地大美人,各有千秋。李隆基这个花花公子,果然眼光不差呀!尤其是那个刚娶的赵氏,最是醒目惹眼,眉宇间仿佛有一股天然的媚态。与其他两个端庄华贵的妃子都不尽然相同。而且,秦霄看着,仿佛还感觉有些眼熟。   寻思了一阵,算是想起来了以前去他家玩的时候,不是见这个,女人献过舞么?据说是哪个地方最出名的舞者。是不是名门闺秀就搞不清楚了。反正李隆基就喜欢搞这种怪事情,门第出身,他好像不像其他地王侯那样在意。   三个大美人也纷纷对秦霄和墨衣见礼,莺莺燕燕满堂春色。   秦霄看着李隆基怀里抱着的大胖小子。还只有几个月大,生得白白胖胖,肉都都的小手捏成一个拳头,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嘴角不时吐几个泡泡出来。秦霄马上想起了自己地儿子女儿。不由得心里一阵欢喜起来:“来,给我抱抱看!”   李隆基小心翼翼的递过来,秦霄更加小心翼翼的接过,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在他粉都都的脸上亲了一口——“叫干爹!”   众人顿时轰堂大笑,吓得小婴儿哇哇的大哭起来。李隆基哭笑不得将儿子抢过去。塞给了刘氏哄去了。   墨衣连忙拿出之前就准备好地皮裘襁褓,和围脖披风,送给几个妃子和小公子当见面礼。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什,但秦霄的面子大了去了,还是亲自打猎猎来的皮货,自然意义非凡。三个妃子连连称道,也拉着墨衣到了寝宫里去,非要送她见面礼。   宴厅里,只剩下了两个大男人。李隆基明显是有预谋的将这几个女人支走,看来有话要对秦霄讲。   两人坐了下来先喝了两杯,吃了一些酒菜。李隆基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叫来歌舞助兴,而是一个劲儿的对秦霄敬酒。   秦霄喝下几杯,停了停手,眨着眼睛看着李隆基:“他们几个,不吃东西么?”   “哦,侧厅有宴席,专门招待女眷。”   李隆基脱口而出。   秦霄一笑:“看来,你还真是找我有事。”   “啊?呵呵……”   李隆基讪笑:“是呀,有些小事,想找大哥商量。”   秦霄不由得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妈了?有事就说吧。”   李隆基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有两件事情,我们先说简单的好么?”   秦霄瞟了他一眼:“切——有话快说。”   李隆基拧了拧眉头,正色道:“其实这件事情,不该是我们讨论地。但是父皇今天找我问起我的意思,我也觉得有些为难,于是就找大哥商量了。其实就是关于——李重俊。”   秦霄也不禁微微的怔了一怔,这阵子一直忙活,还真的将这个太岁给忘了。按历史上来讲,李重俊这时候应该是早早死于非命了,如今却留下了一条性命,还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霄试探地道:“那你的意思呢?”   李隆基撇了撇嘴,摇摇头说道:“按我个人意思来讲,我当然希望这个好兄弟活得好好地,回到京城来好歹当个王爷。他弟弟李重茂现在不也是温王么?可是……”   “可是什么?”   秦霄追问。   李隆基干咳了一声,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可是太平公主的意思呢,说这个李重俊性格太过于刚烈,前番就要造先帝的反武力夺权……所以,是个大祸害,召入京师只会埋下隐患。她建议我父皇。就按先皇意思将他流放在岭南好了,大不了锦衣玉食供他一辈子,封个州郡王,一辈子不要回长安来。”   秦霄暗自吁了一口气:好在没有说要杀了他……   李隆基看秦霄有些发呆的样子,不由得拿胳膊肘儿捅了他一下:“说话啊!”   秦霄一怔:“我能说什么?这是你们皇家自己的家务事情,我一个外人怎么能插嘴?”   李隆基淡然地笑了笑:“的确是家务事。不过除了家里的人。这件事情除了你,也没人有资格说话了。你与三哥的关系,别人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在对待处理他的问题上你不发表一点意见,反倒会让别人感觉你这人忘本呢!”   “喂,你不是吧。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   秦霄抗议起来:“这种事情,从感情上讲,我当然和你一样希望他回到京师里来,我们无敌三人组天天混在一起多好玩。可是你刚才也说了,你三哥他性格刚烈,太平公主担心你们爷俩无力驾驭。将他留在岭南也是有道理的。”   李隆基眨着眼睛想了一阵,不由得郁闷叫道:“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秦霄呵呵地笑:“本来就是,我能插上什么言哪!”   李隆基手里滴溜溜的玩着一个酒杯,微低下头说道:“大哥,你没觉得。太平公主的话里,就包含着针对你的意思么?”   秦霄愕然的愣了一愣,仔细一寻思,不由得有些惊讶说道:“不会吧……太平公主,她是担心我与李重俊关系太过密切,到时候怕有什么意外发生?说他难于驾驭,实际是指我跟他的交情,是隐藏地祸根?”   李隆基一撇嘴:“差不多是这意思。”   秦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一时间。二人都不说话了,场面静静的。   半晌之后,二人异口同声——“你说怎么办?”   秦霄抢到话头——“你先说!”   李隆基也不卖关子了,淡然说道:“大哥。我想,现在不是我们感情用事的时候。你我二人心里的想法。各自心知肚明;我们三人的交情,那也非同一般;一起经历的事情,也都多了去了;我们不是什么纯粹地酒肉朋友,那是有真交情的。可是现在,我们只能从大局着想。我的意思呢,是按太平公主的意思去办,但是也不能全依她的。岭南那个地方穷山恶水,哪来地锦衣玉食好日子过?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折中的考虑一下,将三哥送到好一点的地域,暂时先软禁在那里——也不尽然是软禁吧,只是暂时不得归朝。只有些许食邑,不会有权利,尤其是兵马。就这样。”   秦霄轻叹一口气:“就按你说的办吧。——你都想好了,找我问什么?”   李隆基微微笑了笑:“事情是没什么可商量的。其实是在给大哥提个醒罢了,太平公主那边……今后我们做什么事情,最好是考虑一下她的想法,最好是不闹出什么矛盾来。大哥坐镇皇城御率司,手握皇城兵马,下属就有太平公主的心腹。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多掂量着点。”   秦霄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个你不说,我心里也自然有本帐。现在点破了,我会更加注意的。说吧,第二件事情是什么?李重俊的事还是简单的,后面地会更复杂么?”   李隆基嘿嘿的笑了笑:“其实第二件事情么,是好事。不过,就怕大哥不答应。”   秦霄有些恼怒:“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地呀?有事快说,不说我就吃饭了,饿了。”   李隆基笑道:“其实是这样的。我父皇么,老早想嫁个女儿给你——也就是我的亲妹妹,金仙公主或是玉真公主其中之一。可是么,一想到之前你曾在圣后面前拒婚李裹儿,又担心你心里有想法,所以一直隐忍不言。如今我父皇旧事重提,于是……于是,只好差我来先探个口信了。”   秦霄有些呆呆的看着李隆基,脑子里飞速运转:相王要嫁女,那可能是出于人父的意愿,表示看得起我;如今皇帝要嫁女,那可就是政治婚姻了。李隆基的妹妹,好像是见过,大的金仙公主李持月,今年也才16岁,小的玉真公主李持盈才13……我晕啊,13岁,才上初中……   李隆基又捅了他一下:“你倒是说话呀!”   秦霄一哆嗦:“我如果拒绝呢?”   “别傻了,怎么能拒绝呢!”   李隆基嗔怪道:“首先,我这两个妹子那可都是大美人——这个你不会怀疑吧?而且她们喜欢修道,心底善良与世无争,那绝对是齐家的贤内助。其次么……就不用我说了吧?大哥也是聪明人。如今你坐镇皇城御率司,少不得有人眼红,而且心生猜忌,甚至会有些许流言中伤。但大哥要是做了附马,那就不同了。那是皇族里的人哎,看谁还会多嘴?”   秦霄轻叹一声:“你的意思就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有啊!”   李隆基见事情有了眉目,欢喜的叫道:“你可以选择要哪一个!”   “等一下!”   秦霄突然伸出一只手,吓了李隆基一跳:“唐律明文规定,一妻二平妻四妾,如今我已经纳了三房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主,会愿当妾么?”   “哈哈哈,这有什么!”   李隆基得意的大笑:“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皇家后宫,最近也会发生些许变化,会实兴‘一后四妃’。大不了我请父王再多加一个意思,几品以上大臣或王公,可以一妻四平妻,妾嘛,就无所谓多少了。大哥你看,这样行不?”   “四个平妻?”   秦霄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要把我这里当成仓库了啊,今后不会还塞人进来吧?”   “我可不敢保证。”   李隆基怪笑:“不过,我只希望我妹妹是其中一个,这就行了。”   秦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哎,既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那我还能怎么办?十三岁的……就算了吧。不然太没人性了,及笄之年都没有到。”   李隆基有些气愤的瞪了奏霄几眼:“怎么你好像还很委屈的样子啊?莫不是我妹妹还配不上你?真是气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这件事情,先别正儿八经的告诉皇帝陛下吧。仙儿是主母,如今还远在江南,我好歹应该先将她接过来再说,也该征求一下她的意思。还有我儿子女儿,出世后都还没见过。”   李隆基一醒神:“说到仙儿,我这才记起,原来今天还有第三件事情没有说起。好像,还是最重要的!” 第297章 打劫东宫   秦霄看着李隆基一惊一乍的表情,不由得心中醒悟:“我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李隆基一愣:“什么?”   “你无非是想说,你在皇帝面前把仙儿出卖了,揭露了她的真正身份对么?”   秦霄不怀好意的斜瞟着李隆基。   李隆基嘿嘿的干笑:“怎么会是出卖呢?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其实我很早就告诉父皇了。他不像外人那样,很沉得住气。于是么,父皇对你这个深情种子很是欣赏,这才动了念头想把我妹妹嫁你。之前圣后在位和中宗在位的时候,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现在不了啊,拨云见月,总不至于让仙儿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吧?更何况,她还是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的正妻,怎么说也该是要封个诰命夫人——可是她明明就是公主嘛,这有不对的?”   “对吧,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早就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仙儿身上终究就是流着李家的血液。不过,仙儿的性子我了解,外柔内刚。她坚持的事情,没人能拗得过她。”   李隆基也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这我也知道。所以,就要请大哥去说服一下了。要不然呀……这正妻之位,可就会被我妹子抢了。我也不妨直说告诉你算了,嘿!”   秦霄随意应付的笑了笑,心里暗道:想抢就能抢的么?仙儿始终是我最疼的女子,她的地位,不管是谁都无可替代。   李隆基依旧兴致勃勃:“我也知道这些事情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大哥你也要为我们想一想啊。我那妹子,好歹是个正室公主,与我是同母所生的。如果你的正妻地位不够尊崇,被取而代之是很自然的事情。这样一来,大哥家里难免就会闹别扭了,我妹子嫁过去不会安心。父皇也不会安心,大哥自然也不会安心。所以么,唯一解决的好办法,就是说服仙儿,回来当公主——当然了,公主下嫁给你,依旧像以前一样的过日子,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恢复一个名头,让她从面具之下解脱出来,大大方方的做人。”   “既然这样。那好吧!”   秦霄无奈的长叹一声:“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打扰到仙儿的正常生活。但是既然是形势需要。我相信她会理解我的,也会同意这一做法,虽然这样会让她有些困扰和委屈。但是……”   秦霄紧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你莫非就忘了么?仙儿一家,可以说是死了个尽绝。父亲死在母亲和妹妹手上,母亲和妹妹又被我送上黄泉。换作是任何人,这心里肯定不会好受。虽然仙儿一直以来都十分的坚强,但是,她同样是个情深如海的人。表面上说不再顾及与亲人们的关系,可是她骨子里,仍然十分的牵挂和深爱着家人,包括那个顽劣成性胡作非为的李裹儿。现在……我真的不敢保证,仙儿的情绪是怎么样的。我很担心,真的。”   李隆基理解的点了点头:“大哥的意思,是担心……仙儿根本不愿意到长安来了?”   “不是没有可能。”   秦霄郁闷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真的很无奈。其实仙儿一直以来都是最无辜的,可是每一次她受的伤害都是最大。前次在江南的时候,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来。才过了两三年安稳日子,现在又遇上这样的巨变。说句良心话,如果是我,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李隆基给秦霄倒上一杯酒,和他对饮了一杯,静静的过了半晌,才说道:“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帮仙儿解开心结,这个人肯定只能是你了。大哥,仙儿那里,你得多花点精神。说得直白一点,我妹妹嫁你,那是势在必行;同时,也不能让仙儿受到任何的委屈。父皇和我,包括太平公主,都十分地喜爱她。听闻她的事情后,一致表示要恢复她公主的名头,将以前永泰公主陵里的尸身取出来,整个陵墓不再冠名,只待你们夫妻百年以后再用——这是后话,太遥远了。不过,这也表示我李家对大哥和仙儿的尊重不是么?而且,如果因为我妹妹的事情让你和仙儿之间出现什么不和,那也是最不理想的了。要不这样吧,我这个太子最近索性没事,不如代你到江南走一趟,亲自去接这个嫂夫人进京——就算她不愿意,我这个太子和三哥的面子,她总是要给的吧?”   秦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是仙儿的倩影了,不由得一时入了神,随口说道:“好呀……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这个大闲人,去江南走一趟,将仙儿接到京城来!”   “那怎么行!”   秦霄连声说道:“你堂堂一个太子,怎么能干这种跑腿的事情?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别胡扯了。”   李隆基不由得有些愕然:“你这么紧张干嘛,很明显我是说的一句客气话!”   他哪里知道,秦霄更担心的,是他遇到杨玉环。   自从李重俊政变、李隆基政变相继发生后,秦霄越来越对这大唐的历史感到恐慌了。虽然有了那么一些出入,但是事情兜上一个圈子后,总是莫明其妙的再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天知道这李隆基遇上杨玉环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秦霄重哼一声,坚决的说道:“我亲自去一趟江南。”   “这、这不好吧!”   李隆基连连反对,压低声音说道:“皇城御率司刚刚组建,大小的事情都要往正轨上走去,你这个大都督怎么能当甩手掌柜一走了之呢?万一手下人将你架空,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会有那么容易的,你放心。”   秦霄自信的说道:“我走旱路下江南,宝马一日数百里不是问题;来的时候就算人多一点会有车驾,也会加快速度。来回二个半月足够了,说不定还能快一点。这一点时间,能发生什么大事。不是还有你帮着照看么?南北二衙大都督,一个是我的铁杆战友,一个是你的好兄弟;亲翎府就不说了,邢长风我打算将他留在长安,和范式德一起主理皇城御率司的事情。”   “那好吧,二三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不能太久,要是弄个半年不回来,这可就人走茶凉了。”   李隆基说道:“算起来,你带兵出征到现在,也是一年多了,理应有个假期回家省亲。仙儿的事情,也值得花这么多时间去妥善处理,不然还会挺麻烦的。”   “哦,还有一件事情。”   秦霄这才想起,今天来这里的最大目的:“皇城御率司缺文职官员,你给我几个。连郭子仪都被你挖了墙角,该你补偿我了。”   “哦?呵呵!”   李隆基大笑起来:“你想要谁?”   “张九龄现在在东宫吧?”   “不错。现在是左春坊正五品上赞善大夫,而且我让他主管崇文馆。”   秦霄鄙夷的瞟了他一眼:“崇文馆,当教书先生?你的意思是,他是挖不动的了?”   李隆基嘿嘿的贼笑,也不说话。   秦霄很是郁闷:“我不管,多的不要,两个就好。至少不能比范式德差的。首先要博学,然后处理事情要到位,勤快而又沉稳,最好是能聪明机灵一点。”   “要求好高哇!”   李隆基啧啧地摇了摇头,想了一想说道:“八岁及第的神童裴耀卿知道吧?你应该见过的哦,在岳州的时候给张旭送过信的那个年轻人。我将他从父皇那里要了过来,你若是满意,我就让给你。”   “很好,还差一个。”   秦霄很满意。裴耀卿呀,大名鼎鼎的神童、大才子。   李隆基忿忿的斜视着秦霄,继续说道:“现任御史大夫卢怀慎二公子,卢奔。和他哥哥卢奂一样,是个良臣义士。卢奂你是见过的吧?”   “见过,哈哈,你不是差他顺道给你送信给我么?很好,好极了。”   秦霄喜笑颜开:“那就成交了!”   “成交什么,分明是你在敲诈!”   “你不是先挖了我的郭子仪么?”   秦霄大笑:“太子殿下,有没有感觉,我们简直就是两个人口贩子啊?”   “同感。”   李隆基也笑了起来:“吃饭吃饭,哎呀,事儿可真多,吃顿饭也不得安宁。”   “还不是你挑起的,根本就是有预谋的勾我来说这些事情的。”   秦霄吃了几筷子精细的食脍,又喝了一杯酒,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这麻将还打不打啊?我可是有一年多没摸过了,还真是很怀念啊!”   “哈哈,那你肯定不是我对手了!”   李隆基得意非凡的大笑:“不过,我们今天肯定没机会上场了。那四个女人,现在肯定坐成一桌儿了你信不信?我家这三个,简直就是败家子,学艺不精还瘾特大!今天非把这东宫都输给墨衣不可。”   “放心吧,呵呵,墨衣没那么狠。至少还会给你留一间卧室。”   夜深入半,秦霄和墨衣才从东宫里出来,由几个仆人用车子载着往鸿胪寺送来。因为秦霄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了。   回到鸿胪寺里,秦霄是一边打着呼噜一边被墨衣剥光了衣服擦了个澡,然后昏天黑地的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秦霄睡了个日上三竿才醒来,脑袋还隐隐有些生疼。昨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下去。虽然只是十几度的淡酒,但是到后来他和李隆基两人越喝越开。歌舞助兴也搬上来了,索性没有麻将可打,二人就喝了个大半宿,一直没停歇。最后李隆基都要趴到地上打滚了才算罢了,两个男人才被四个女人分开,各自谴散。   墨衣见到秦霄醒来,先是亲自伺候他洗漱更衣,然后还拿来了刘迪专门配制的养肝醒酒汤,让秦霄喝了下去。秦霄看着专心致志忙忙碌碌的墨衣,不由得心里一阵阵悸动,忍不住就在她脸上亲了上去。墨衣咯咯的笑着将他支出:“快吃点东西了去御率司吧,该去当差了。”   秦霄耍赖一般的将她抱住,嘿嘿的道:“现在不在军中了,我要你帮我生儿子,女儿也行。将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两个都将这一身的武艺交给他,好歹是个万夫莫敌的大将军。”   “大清早的就没个正经呢,我才懒得理你。”   墨衣脸上发红,英气与温柔同在:“还说呢,仙儿和婉儿,还有公子和小姐,都还在江南,你也没什么表示。”   “我、我怎么会没有表示!”   秦霄连连争辩:“明天我们就动身去江南,将他们接到京城来。一来一回两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刚好京城的宅子修好可以住进去。”   “真的?”   墨衣欢喜异常。   “那当然!”   秦霄也开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呀!”   “刚才那句,可就是骗死人不偿命!”   墨衣笑了起来:“明天动身?今天不可以么?”   “今天我还是去皇城御率司张罗一下,新调了两个人来,我得安排引荐一下。我不在的时候,一些工作也要安排下去。”   秦霄放开了墨衣,坐下来吃着养胃的小米粥:“另外,我们也应该在京城带点东西过去吧?别的人不说,特种营的一干儿小妾都在那里,总得送点礼物。”   “不用啦,我这里足够了!”   墨衣笑嘻嘻的提出一个大妆奁来:“昨天东宫太子妃和娘娘们,怕是硬塞给我一两百件胭脂水粉、首饰头钗、耳环珠链这些东西。我也用不着,正好拿来做人情呢。”   秦霄朝妆奁里看了一眼,还真是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不由得咋舌道:“不会是你打麻将赢的吧?”   “才不是呢!打麻将么,我还特意输了几十两银子呢,没好意思再赢她们的了。”   墨衣一脸灿烂的笑容:“太子殿下的三个妃子,人都很好呢,跟我挺谈得来的。原本这些首饰我是怎么也不肯要的,可是她们硬要塞给我。临上马车的时候,也特意差人抬上了车子。”   秦霄耸肩一笑:“我要人才,你要首饰,我们夫妻二人,昨天基本相当于给他东宫来了一次洗劫了。” 第298章 仙儿,仙儿   裴耀卿、卢奔巳经到了皇城御率司报道,分任录事参军,成了范式德的左右臂膀;将南、北二衙和诸卫将军都唤了来,开了一个会议,交待了工作上的事情;皇帝李旦慷慨准假三月——事情看起来十分的顺利,秦霄终于迎来了一个长假。   下午还有点时间,秦霄和墨衣换作了平服,跑到西市逛了一番。虽然经过了一次大变,长安已不复往日的气象,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里的繁华与雍荣始终的别的任何地方无法比拟的。商铺里的珍玩货物,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看到。   虽然有了太子妃们赠送的珠宝,但好歹还要自己买一点礼物带去也算是心意。二人兴高采烈的在西市逛了半天又添了几大包物什,但大多数都是小孩子的服饰和玩具。   儿子和女儿,现在已经成了秦霄心中最温柔的一块地方。每每想到他们,秦霄就免不得心里一阵激动,巴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去江南,将宝贝孩子抱到怀里一次亲个够。   准备得差不多了,二人回到鸿胪寺整理行装,居然发现足有四个大包,怕是有一百多斤。二人相视而笑,都感觉心里暖暖的。   夜晚,总是甜蜜的。   一想到明天就不用上班了,还能回老家看望妻儿,秦霄心里就是一阵轻松伴之以激动,怎么也无法入睡。于是最好的娱乐就是和墨衣的床头缠绵了。   墨衣已经有些日子没喝那个什么避孕汤了。见到秦霄这样喜欢小孩子,心里也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要为秦霄怀上爱的结晶。更何况这个过程又是那样的美妙……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上天做合的一对儿,床头交欢的时候,默契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每一次地温存都是那么让人难忘。秦霄也远远没有想到过。和墨衣的床头欢娱,竟比仙儿和婉在一起的时候更加和谐。也许是,他们二人都是习过武,体质比较接近缘故吧。仙儿和婉儿毕竟都是柔弱之身,秦霄那是如狼似虎的标准“禽兽”。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秦霄更多的是爱惜和怜悯。和墨衣就有些不同了,两人都十分的放得开,可以说是“旗鼓相当”。   这一夜的巫山云雨,几乎持续到了天亮。   第一抹晨曦露出地时候,秦霄从床上翻身跳起,就要打点行装开路。墨衣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来,不自觉的抚着自己饱满的乳房:“哎……疼!”   秦霄不由自主的呵呵笑了起来,坐到床边,掳开她的睡衣在她胸膊上亲了一口:“别怪我哦,昨天是你一个劲说‘用力点、用力点’,我这手下就失了轻重了。睡好了么?我们启程吧!”   墨衣羞红了脸,想起昨天晚上二人疯狂的交欢。心里又扑扑的跳了起来,轻轻的拉着秦霄的手,抚到了自己胸间:“帮我揉一揉。我才肯起来……”   秦霄看到墨衣的眼神里,满是春意荡然,不由得又发了兽性,七手八脚的脱去了刚刚穿好的衣服,哧溜一下就钻进了被子里,咬着墨衣地耳垂说道:“揉就揉……你勾引我的哦,一会儿别怪我,哈哈!”   “呀!——”   墨衣一声尖叫。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赤裸地身子就和秦霄滚成了一团,身上也泛起了熟悉的热潮来。   “老公我一定要为你生个好儿子。”   墨衣痴迷的吻着秦霄,一翻身将他压倒在了下面。   秦霄闭上眼睛开始享受,一双大手顺着她柔韧而有弹性的腰肢,缓缓向上抚摸,挑逗起她胸前的小蓓蕾来。经过这么些日子地“苦练”墨衣明显已经熟络了许多,没费多大力气地,就严严实实的骑到了秦霄的小腹大腿间,开始愉悦的起落。   心情一好,兴致自然高涨。秦霄似乎又显得威猛了几分,一轮早课,居然比平常做的时间更长。待到收工后洗漱完毕,居然已经到了巳时。二人看了一下时间,纷纷大叫不好,得赶紧赶路啦!   墨衣担心秦霄早上累着了,非要将包袱背到身上。秦霄不由分别地抢了过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做呢?——就该让马背着嘛,哈哈!”   说罢秦霄将四个大包袱做成了二个耷子,分别放到了二人的马上。穿上了易于旅行的胡服,各自披一领厚实的斗篷披风,跨上马儿就出发了。   早春三月还有些寒意。尤其是马儿跑得快了地时候,还真感觉挺冷。本来还想先写封信回去,一想这信使可能还不如自己走得快,只得苦笑作罢。   归心似箭,长安城很快被甩到了身后。两匹宝马都很争气的发足狂奔,到了雍州驿再多添了一匹马换着骑。沿途也就没怎么耽搁了,只顾着赶路,到了晚上就到驿馆打尖休息,黎明即起,又上归程。   不到十天地时间,二人就在鄂州上了船横渡长江,只消再花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江州了!   二人站到船头,看着两边长江之水奔腾东去,两岸山林皆绿,感觉心里一阵惬意。秦霄轻搂着墨衣,替她抚弄着额前有此凌乱的头发,爱怜的说道:“这些日子只顾着赶路,真是怕你辛苦了。”   “没有呀,还好了。我习惯了。”   墨衣浅笑:“换作是柔弱的仙儿或是婉儿,怕是就要累得坏了。”   秦霄笑道:“我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一股酸酸的味道?你是在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没有好好待你么?”   “哪里有!”   墨衣红着脸儿说道:“我哪里会吃仙儿和婉儿醋。只是呀,那个什么金仙公主要掺合进来。就没人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吃醋了。”   秦霄微微一惊,随即笑道:“看来你们几姐妹的战线很统一,一致对外呀!那门子婚事,说实话我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和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一点也不了解的女子结成夫妻,我这心里呀。真是闷得慌,一点也不习惯。”   墨衣疑惑道:“现在的男人还不都这样么?老公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期待这个什么公主?听说是个大美人诶,还自幼就喜欢修道的,应该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修道,呵……”   秦霄心里暗自苦笑:唐代的公主么,不修道的倒是还在少数了。大多是借着修道的名头,摆脱了皇家规矩的约束在外面自由的和男子交往。更何况,现在有许多女道士。那根本就是“高级娼妇”淫乱得很。要是这个十六岁的金仙公主也是这么个角色,我是死人的也不会同意娶她的。娶破鞋,打死我也不干!不过,像莫云儿那样出于无奈沦落风尘的好女子,又当别论了,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归宿,也算是做了好事积了德吧。   一路激动而欣喜地赶到了楚仙湖,已经过了午时,太阳往西偏走。看着熟悉的山庄,二人发出一声声欢呼来,拍着马儿飞快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楚仙山庄显得尤为冷清,大门口没人迎客,大门也紧闭着。秦霄和墨衣纷纷疑惑不解,平日里,大门后面就设了仆房的,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司职迎客和通传,有专门的门吏。秦霄上前,大力的锤起门来,半晌。也无人响应。   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外面没有上锁。秦霄略微感觉有些不妙,和墨衣递了一个眼神。准备翻墙跃入。秦霄扎下一个马步双手十指交叉握住,做成了一个人力推助器;墨衣身子轻,轻功也很好,跑过几步来踏到秦霄双手间,任他双手向上一托,自己纵身一跃,就上了高高的墙头。过了一会儿,墨衣从里面打开门,二人牵着马进去。   整个山庄里,几乎没有什么大地改变,花圃树林,一如往日的红绿交映;小桥流水,假山石雕,远远看到了楚山侯府,牌匾也很是醒目。   二人疑惑不解的牵着马朝里面走去,直到候府大宅前,才看到了一个仆人拿着大扫帚出来扫地。仆人看到二人,不由得呆立当场惊住了,愣了半晌,才惊声叫道:“候……候爷!候爷回来了!”   说罢就跪倒在了地上。   秦霄过去让他起来,疑惑不解的问道:“府里怎么冷冷清清的?一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仆人愣愣的说道:“小人只管扫地的,什么也不知道。秋总霄在后堂,我去请他来。”   “好,快去。”   墨衣将马匹系到了树上,走过来担心的说道:“老公,候府里平日何其热闹,仆役丫鬟就有三四十个,再加上仙儿、婉儿和云儿她们,特种营的那些小妾和雇来的工厂女工们,少说也近百人。今天怎么……”   秦霄也满是担心,急急的就抬脚走进了候府大厅,左、右卧房里都看了一遍,居然都没有看到仙儿和婉儿,床褥铺得整整齐齐,家具用器一尘不染。   就是没有人!   过了半晌,从正堂面连着地走廊处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秋光远带着几个丫鬟、仆人急急忙忙的赶了,见了秦霄,欢喜万分,险些老泪纵横。那些丫鬟仆人,自然是齐齐跪倒拜见主人。   秦霄连忙拉着秋光远的手让他坐了下来,连声问道:“光远大哥,怎么不见仙儿和婉儿她们呢?府里的人,怎么这么见少了?”   “你、你没有遇到她们么?”   秋光远疑惑的说道:“六七日前,上官夫人和紫笛姑娘,还有子丹少爷,带着公子和小姐,进京去了!”   “啊?”   秦霄不由得大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我们十日前出发来长安的……晕死了!居然在路上错过!”   秋光远也满是遗憾的说道:“可不是么!二位夫人这一年来,可是受苦了,整天在家里担心着候爷。大夫人生产的时候,险些和公子母子不保,大出血唉!幸好有钟老先生在,不然呀,真的凶吉难测!生下公子后,大夫人足足卧床三个月,整个人都变了个相,瘦得不成样子了。奶水也供不起来,还是在外面请来的奶妈……”   秋光远喋喋不休的说着,听得秦霄心里一阵心惊肉跳:“那、那仙儿呢?她没去长安,我怎么也不见她?”   秋光远叹了一口气,惘怅的说道:“她呀,哎!至从长安大事的消息传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沉默寡言,饮食也变得少了。每天只是站在楚仙湖边,看着远方。我们都怕她会出事,就让紫笛和其他的特种营的妯娌们轮流陪她。可能是嫌烦了吧,近几日,她每天都出去泛舟,常常是上午出去,晚上才回来。一天天瘦了,看得人直心疼!”   “我、我去找她!”   秦霄心里一阵阵的锥痛,撒腿就朝外面跑去。墨衣看着秦霄的背影,担心的摇了摇头,对秋光远说道:“秋大哥,云儿她们,没有一起去长安么?”   “没有哩,这一年来开了两个厂子,做牙刷和手套。云儿就带着特种营的那一班儿小妾们,在后院军属院里做事情。往来的生意要打理,她们就都留了下来。钟老爷子的身体也不如以往了,行不得远路,也留了下来。整个山庄里的仆役丫鬟,也被夫人辞去了大半,这不,都变得冷冷清清的了。”   “那好吧。”   墨衣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对秋光远说道:“你叫两个人将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一起送到后院来吧。”   秦霄撒腿跑到湖边,展目四望,湖里水汽氤氲,还有些许渔船在张网捕鱼,哪里看得到哪只船是仙儿的。   秦霄心里又急又酸,长吸一口气,大声吼道:“仙儿——你在哪里?”   回音袅袅,就是没有人回话,只听到脚下湖水轻拍着岸边的声音。   秦霄四下岸边寻找,想找一艘船到湖上去,不料硬是没有。正准备一咬牙跳下水中,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侯爷哥哥,是你么?” 第299章 倾城之泪   秦霄蓦然转身来,看着一年未见了的小丫头杨玉环。只见她穿着大红的棉袄,头上也戴着一个捂住耳朵的卷檐娃娃帽儿,脸上红扑扑、肉敦敦的,额间像上官婉儿一样贴着一个细小的红梅花钿。个子好像比一年前高了一些,正有些怯怯的看着秦霄。   秦霄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身去捂住她冻得用些冷了的小手,细声问道:“玉环,你知道仙儿姐姐到哪里去了么?”   杨玉环嘟长了嘴,满是伤心的还有些责怪的说道:“仙儿姐姐都伤心坏了,每天都不开心,都不教玉环跳舞了。我听他们说,仙儿姐姐的家人,都死光了。候爷哥哥,你是坏人。你为什么要杀掉仙儿姐姐的母亲和妹妹呢?她们不也是你的亲人么?”   秦霄不由得有些怔住了,呆呆的愣了半晌,勉强的说道:“玉环,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你还小,不懂的。你告诉我,仙儿姐姐去了哪里好么?”   杨玉环依旧嘟着嘴,皱着眉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天,都没有人告诉我跳舞,也没有人告诉我弹琴。婉儿姐姐也去了长安,仙儿姐姐每天早上就出门儿了,到很晚很晚才回来,都不怎么理我……玉环好可怜,没人陪了。只好每天都在这里来逛一逛,希望早点等到仙儿姐姐回来。”   说罢,杨玉环嘴巴一撇,眼眶里泪儿汪汪,看似就要哭了起来。   秦霄伸手将穿着一身厚厚棉袄的杨玉环抱了起来,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哄道:“不哭不哭,以后会有人陪你的。墨衣姐姐回来了你知道么?还有候爷哥哥不是也回来了么?以后我们大家都陪你好么?”   “嗯——”   杨玉环这才点了点头,伸出粉嫩的小手擦了擦眼泪,又像以前一样,抱着秦霄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候爷哥哥是最好的!玉环最喜欢候爷哥哥!”   秦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抱着杨玉环朝山庄走了几步,然后将她放下来:“玉环乖,自己回去找墨衣姐姐好么?她带了好多礼物回来要送给你呢!”   “真的呀?咯咯!”   毕竟是只有十岁的小孩子,马上破啼为笑了,欢快的就朝山庄跑去:“候爷哥哥再见!我先回去啦!”   秦霄看着穿着一身儿厚衣服,有些笨拙的杨玉环。不由得微叹了一口气:“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有些事情,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一个王朝的兴衰,岂是一个女子能够左右的?虽然是个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帝王和朝堂身上,是历史演变的必然规律……红颜祸水,糟糕的男人找借口,把错误推到无辜的女子身上。”   秦霄心里,又有些乱了起来,耳边回荡着楚仙湖水的荡漾的声音,心思又到了仙儿身上。   她会去哪里?若大的一个湖,她能去哪里?   秦霄不死心的沿着湖岸逡巡,终于见到一艘打鱼归来正在靠岸的渔船,秦霄忙不迭的跑了过去跳上了船。   四十余岁的渔民夫妇,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衣饰华贵气宇不凡的年轻公子哥儿,有些惊吓的说道:“这位公子,到小民这破船上来有事么?若要买鱼,也等我们靠了岸开舱让公子细细挑选。”   “船大哥你别怕,我想雇你的船用。”   秦霄拿出一锭大银,足有十两重,塞到了船夫的手里:“这舱里的鱼,我也全买了。只要你带我在这湖上转一转,我找人。”   渔民夫妇顿时眼睛瞪得老大,连连摆手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两!满船的鱼儿加上这条船,都只值三五贯钱……这如何使得!”   “无妨,收下。别多说了,开船吧,到湖心去!”   那个老妇拿着渔网下了船来,在船舱里给秦霄腾出了足够大的地方。愕然的看着船儿离岸,呆呆的道:“真是遇到活菩萨了……”   渔夫浑身充满了力量,奋力地摇起橹来,乌篷小渔船十分灵动的在湖面穿行。秦霄在船头指挥——“往那边、那边!”   “这边!”   “反正有船的地方,都划过去看一下!”   老实憨厚的渔夫毫无怨言的任他指使,努力的摇着橹。十两银子,夫妻俩起早贪黑忙活上三四个月,才能有这点收成,还得指望天公作美鱼群肥硕。现在平白的得了这么一大笔收入,就是划上三天三夜也是值得的!   凡是有船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见到仙儿的船。大多是些渔船,再不就是一些公子哥儿携美泛舟在游玩。秦霄的声音也喊得有些干涩了,渔夫殷情地给了他一壶茶水来喝。   秦霄的心里,越发的感觉酸痛和担忧起来。   仙儿,我最疼最爱的仙儿,你在哪里?   你是在怪我么?   你知不知道,你伤心难过,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你的不幸,就是我的灾难!我秦霄造下这么多杀孽,老天爷你要惩罚就冲我来吧!我只要仙儿平安、幸福的过完这辈子!   秦霄的心里,从没有过的乱了起来。这世上,若还有一件事情让他忧郁和伤心,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那绝对就是仙儿的安危!   纵然身边有了上官婉儿和墨衣这样的女子,可是内心的最深处,李仙惠的地位是绝对无可撼动的!不管出于任何理由,秦霄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失去她!   湖面上的东风袭袭,吹得秦霄满胸的愁闷泛起浪来。一颗心,就如同被醋水浸泡着,窒闷而又酸楚。   过了许久,秦霄终于心念一动,转头对船尾的渔夫说道:“船大哥,湖东有个小岛,你会走么?”   渔夫有些疑惑的说道:“公子可是说的,那个湖心小筑?半年前刺史老爷派人来将那一片的芦苇地都给割了去了,整出了三条河道来,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有官府的指令下来说,我们打鱼的不许去那块地方。”   秦霄心念一动,挥手说道:“走,就去那边!”   “这……”   渔夫迟疑道:“这不好吧?违了官府的意思,很难办的!”   “你就走吧!”   秦霄极不耐烦的说道:“天大的事,本候爷给你顶着!整个湖都是我的,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么?”   “啊?啊!——”   渔夫大惊:“您就是楚仙候爷?这……小人马上划过去!”   这一下,渔夫划得更卖力了。小小的渔船,像只梭子一样在湖面上滑行,往东而去。没过多久,水面线上就出现了三条整理好了的河道,都有二丈多宽,大船也可以安然通过,渔船进了航道,一条直线就朝前划去。   秦霄的心渐渐的揪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仙儿肯定在这里。仙儿……湖心小筑,那个石屋,你也很怀念么?   过了不久,如愿看到了那个小岛,旁边果然泊着一条船儿!   靠岸的地方,已经不是当初那样光秃秃的,而是修了一个小码头,其他的,倒是没有任何改变。   秦霄等不急了!大声一喊:“仙儿!——”   泊在那里的那条船中,蓦的钻出一个硕大又黑的人影,居然是铁奴。就在船上指着秦霄呜呜的叫了起来还跳着脚,撒腿往岛上跑去。跑了一半,又跑了回来。焦急的在岸边走来走去,等着秦霄的船行靠岸。   果然在这里!秦霄心中一喜,看来仙儿让铁奴驾着船,送她到这里来怀旧了。   秦霄不等船行靠岸,纵身一跃上了岸。扯着铁奴的胳膊肘儿说道:“仙儿在岛上么?”   铁奴面上尽是狂喜之色,指着岛心石屋连连点头。   还等什么?   秦霄飞步就朝岛中石屋跑去!   石屋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那面铁门已经是锈迹斑斑。秦霄跑到石屋边,心也突突的跳了起来,缓缓推开铁门。心中一酸,眼泪就差点儿掉了下来。   石屋里,之前锁着李仙惠的铁链依旧串在墙上,石凳也还在。地上铺着的,也是一些干枯的芦苇枝。   李仙惠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鸟,蜷坐在墙角边,抱着自己的膝盖,居然睡着了。   秦霄轻轻的走了过去,愧疚而又伤心的看着这个最让自己挂心的女子。她的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苍白过,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虽然穿着华贵的衣饰,发髻也十分工整的挽起,也缀着一些头钗耳环和花钿,但是整副景象!都是那样的伤心和落寞。   秦霄轻轻的走到仙儿身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将她揽入怀中。   李仙惠半梦半醒之间,呓语道:“老公……”   秦霄心里好一阵酸痛,轻轻的在她额间吻了一下:“是我,仙儿。”   李仙惠蓦的惊醒,身子一弹就坐了起来,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秦霄,瞪大了眼睛说道:“我、我肯定是在做梦!”   秦霄站了起来!摊开双臂:“仙儿,我地好仙儿,不是梦,老公回来了,真的!”   出乎秦霄的意料之外,李仙惠并没有忘情的扑到他怀里,而是飞快的转过身去,捂着嘴哽咽的说道:“我宁愿你没有回来!”   秦霄既伤心又不解的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李仙惠:“怎么了,仙儿?你不想我回来么?”   李仙惠浑身软绵绵的,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   秦霄一时口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李仙惠轻轻的转过身来!缓缓伸出双臂越过秦霄的腋下将他抱住,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流着,也不说话。   只是秦霄感觉到,已经瘦了许多的李仙惠,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着自己。   她的心中,是不是也在用同样的力量在挣扎?   秦霄心中好一阵酸痛,将李仙惠紧紧的抱到了怀里。   许久!二人都没有说话。窄小的石屋里,似乎都能听到李仙惠的眼泪,滴落到秦霄的袍服上的声音。   秦霄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情感复杂,而且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话。   一年未见的相思之苦,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怀里,只是一个伤心的人儿,每天躲到这间小石屋里,偷偷的哭泣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在外人面前!还要装作十足的坚强。   秦霄唯有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抽泣。生怕手一松,她又消失在自己眼前。如果可以,他很想将仙儿嵌到自己的肉里,镌到自己的骨上,此生此世,也永不分离。   过了半晌,秦霄感觉喉间像是有针刺一般的难受,声音满是干涩的说道:“仙儿,我……对不起你。”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仙惠的感情,终于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奔泄而出。原本无声的抽泣,变成了孩子一般的号淘大哭,用她瘦弱的拳头,狠狠的锤着秦霄的胸脯:“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   秦霄捉住李仙惠的手,大声说道:“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仙儿!我这辈子最疼最爱别人永远也无法代替的仙儿!若有一万个理由不让我回来,但只须这一条就足够了!足够了!”   李仙惠放声大哭起来,紧紧的抱着秦霄不肯放松,似要用心全身的力气。   秦霄感觉,自己的眼眶仿佛就有某些东西溢出来,心里一阵酸酸的东西堵了上来,生硬而又残忍的撕扯着自已的心。   那颗曾经无比强大的心脏,在仙儿的眼泪之下,就这样冰雪般的融化下来。心中那一片温柔圣地,始终只属于仙儿一人。她的眼泪,就是最致命的杀手铜,让睥睨千军傲视沙场的秦霄,不攻自溃。   李仙惠的哭泣!似乎没有止境一般,看似都要晕厥过去。秦霄心痛而又担心的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快别哭了。你的身体已是越来越差,这样哭下去会很伤身的。”   劝慰了许久,李仙惠总算是止住了哭泣,软软的倒在秦霄身上。   秦霄像当初一样,抱着她一起靠墙坐了下来,将她搂在胸前,怜惜的抚着她苍白而且瘦了许多的脸庞,替她抹去泪珠。   “仙儿,你瘦了许多……我、我的心,都要碎了去了。”   李仙惠十分勉强的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苍白笑容,还是有些哽咽的说道:“你有见到我们的孩子了么?” 第300章 仙儿无双   秦霄将李仙惠牢牢的抱着,仿佛生怕她逃走一般,低语道:“没有呢。婉儿不是带着他们到长安去了么?我们在路上错过了,没有遇上。”   李仙惠清了清嗓子,虽然没有哽咽之音了,但仍很无力的说道:“那你作什么回来了?”   “接你。”   “我?”   “嗯。专程来接你。”   李仙惠静默了一阵,凄婉的笑道:“是太子叫你来的么?”   秦霄心里暗自抽动了一下,摇头:“不是,我自己要来的。仙儿,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莫非你不相信我么,不相信我说过的话?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也永远无法取代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仙惠说道:“我知道老公对我好,很疼我,爱护我。但是我也知道,皇帝和太子,肯定会叫你来,将我接到长安去。所以,我就提前送了一封信到长安,不知道你的所在,就寄往了太子宫。然后,我又叫婉儿和紫笛带着奶娘和丫鬟,让子丹和几个家丁护着,到长安去和你团聚,就是免得让你跑这一路。没想到,你还是来了,而且在路上与他们错过。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没有收到信。或许,我一走,信就到了长安吧。”   秦霄说道:“没有关系了。反正我是要来这一趟的。仙儿,你……”   秦霄很想说:为什么不一起去?但一想到将涉及到韦后和李裹儿这个十足敏感的话题,只得生生的打住了。   李仙惠似乎也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见他话说了一半也没有追问。   二人默契的不去提那件尴尬和伤心的事情。   过了片刻,秦霄心疼的抚摸着李仙惠瘦削的肩膀,说道:“仙儿。你居然瘦成了这个样子!我留下来,陪你,照顾你。我要看到你像以前一样,很健康、很开心地样子。”   “不可以。”   李仙惠摇头,语气虽然很淡,但十分坚决的说道:“你应该马上赶回长安。大头、妞妞和婉儿他们,在长安要人照顾。更何况,你公务在身。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滞留在江南?”   “大头?妞妞?”   秦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儿子和女儿的小名儿么?”   “是呀,呵呵。”   李仙惠也难得的笑了起来:“凯川生出来的时候很重。头也大,于是就叫大头了;妞妞么,是婉儿自己叫出来的,她说这样叫总觉得可爱。”   “是呀,多可爱的孩子!可是,孩子身边,怎么能没有娘呢?”   秦霄握住李仙惠冰凉白晰的手:“仙儿,和我一起去长安。”   李仙惠地身子轻轻的颤了颤。结果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尽管已经预计到会是这样地结果,秦霄还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静了半晌以后,李仙惠轻声说道:“老公,其实仙儿并不怪你什么。我母亲和妹妹,就算不是因为老公,也是这样的下场,这我知道。老公做这些事情,也是出于无奈身不由己。可是……一想到回到那个皇宫里,就要面对我惨死的一家之人。我这心里……”   眼看着李仙惠又要哭了起来。秦霄连忙将她搂住拍着背:“好好,不说这个了。”   “我没事。”   李仙惠自己拭了一下眼角:“这是我自己的一些事情,我会调理好的。其实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或许就会有这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地心里,从来就没有将家人放下过。”   “你若真是放得下。也就不是我的好仙儿了。”   秦霄轻抚着她的背:“你是那么重情重义,情深如海的人。圣后那样对你,你都能不记前嫌那么爱戴她。更何况,是你的亲生父母和同胞妹妹。仙儿。如果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你。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再不济三年、五年也行。直到你愿意回长安的那一天,我们再一起走。没有你在身边,我感觉我就是不完整的。”   “你别傻了,三五年,你愿意,朝廷也不干,皇帝和太子都要跑到江南来捉你了。”   李仙惠擦着眼泪,勉强的让自己笑起来:“你去吧,去长安吧。做你该做的事情,不用等我。我什么时候想通了,能放开了,就到长安来找你。”   “不行,不可以,我不同意。”   秦霄连连拒绝,将李仙惠抱得紧紧的。   “怎么像个孩子了!”   李仙惠温柔而落寞地微笑起来:“不是还有婉儿和墨衣、紫笛她们陪在你的身边么?她们有什么不好的?我听说,朝廷封了墨衣做将军,你在战场上娶了她是吧?这很好呀,我都还没恭喜你们呢。”   “别说这个了!”   秦霄有些恼怒的摇了李仙惠一下:“我不管,反正我只要你陪我一起到长安,你若不去,我也不做这什么屁官了,回楚仙山庄陪你一辈子。种田打鱼,日子也能过。”   李仙惠长叹一口气:“那我岂不是成了大唐的罪人了么?你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也不只属于这个家。整个国家都要你出力,要你去干大事。你怎么能像个小男人一样,只顾着温柔乡不想大事呢?”   秦霄被李仙惠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顿,心里好不郁闷,又不好将皇帝赐婚的事告诉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来死缠乱打地耍赖,对李仙惠的效果不大……   “仙儿,其实皇帝、太平公主和太子,都想你回去。他们想复你公主之位。”   秦霄说道:“虽然只是一些虚名,但是这一直以来就是我的一个愿望。这几年来,你都生活在面具之下不敢见人,这多委屈。每每想起这些事情,我总是很郁闷。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怎么能不珍惜。”   “哎……这件事情。我早早想到了,必然会是这样。”   李仙惠叹道:“一家子的皇帝、皇后、公主都死了,想在又封我做个什么公主。老公,你觉得这真地有意思么?还有我三哥,现在还在被流放。我若是回了长安,告诉别人,我就是先皇的女儿,人家会怎么看呢?肯定会背底里笑话、指着我地脊背骂我这个不肖女。我本来就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受点责骂冤屈地没什么。可是老公你还要在长安做官,还要风风光光的,怎么能因为我受到这种流言的影响呢?”   “仙儿。你真的想太多了!”   秦霄连忙道:“从一开始,你就是无辜的。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坦然的面对这一切呢?发生天大的事情,有老公帮你,我们一起去扛。同样地,没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就像是孤立无援一样。身边总缺着什么。仙儿,答应我,陪我一起去长安好么?看到你瘦成这样子,我真的一点也不安心。这一次,你若是不同我一起去长安,我真的赖这里不走了。这官当不当有什么打紧?大唐天下干千万万地人,要找个臣子出来还会难么,岂会少了一个秦霄?”   李仙惠有些愠色的看着秦霄:“好呀你,居然开始威胁我了!”   “不是威胁,我说真的。”   秦霄十足真诚的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功名利碌不过是浮云。什么威名、功业、荣耀,如果没有最爱的人和自己一起分享,那也是空洞而没有意义的。其实我对当官这件事情,真地有那么一点厌恶了。要不是出于一份责任性,我真的早早甩手不干了。哪怕是弃了这万贯家财,回到乡下当一个躬耕的农夫,只要心里踏实,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当农夫?”   李仙惠笑了起来:“一家子人。你养得活么?怕是奶妈都请不起。”   “怎么可能!”   秦霄挑了挑眉毛:“你老公我就算是种田,也只会比别人更强知道么?再说了,随便开几个厂子,就算是重商税。也能发财……你别岔开话题呀,跟我去长安!”   李仙惠软软的躺倒在秦霄怀里:“你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我敢不依你么?不过,受过皇帝封赏后,我就会带着孩子们回江南来。”   秦霄皱起眉头:“为什么?”   “你也不想一想,你现在所处的位置。”   李仙惠淡淡的说道:“手握皇城兵马,长安城里,没人不盯着你。现在又是多事之秋,难保不会再发生什么大事。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些妻儿在长安,就是一个累赘。就拿这一次来说……若是我们住在长安城金光门的府里,你还能那么心无旁鹜的杀进长安么?”   “你这是借口。你明明知道,我肯定会想办法先保护好你们地。而且之前,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退缩过。”   秦霄皱着眉头,牢牢的盯着李仙惠:“仙儿,你变了么?以前,你是那么的信任我,不管我做出什么决定,你总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励。今天你……你心里有话没有说出来,我知道。”   “其实事到如今,我和以前一样,还是那样的相信和支持你。我没有变,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变。只是老公你变了,或者说,你所在的地位和环境变了。”   李仙惠说道,“老公,你自己回头看一看,你当官三年,经历了多少事情?每一次重大地政变,你都有参预进去,而且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每次的政变之后,就有那么多的人死,那么多家族被满门抄斩。这一次,就连皇族也无法幸免。”   “我不是怕死,真地。我只是希望,不管在长安发生多大的事情,我都能让孩子们,有一个安定生活地环境,不会被长安的腥风血雨影响到。”   “老公,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但是事实往往就是这样无奈。你每次都这样身不由己的卷进去,连自己也无法从中间跳出来。要仙儿一如既往的支持你,甚至是为你赔上这条性命,都可以。但是。我们的孩子,他们怎么办?我们现在是为人父母了,不该为孩子们想一想么?”   “谁能保证,下一次发生大事的时候,老公还是否像以前一样,幸运地站对阵营?一次两次,若干次无数次,你能保证么?伴君如伴虎。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我是皇家出身的人,从小就见多了这种事情。父母妹妹们的死,我固然伤心。但是死者已矣。我更担心的,反而是你,和我们的孩子。”   李仙惠的一席长语,让秦霄不由得有些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李仙惠远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想得远,想得周全。她说的这些事情,自己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正如同她所说地,一切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权力。尤其是像他现在手上这种登峰造极的权力,降临到自己地身上以后,那就是骑虎难下。想甩手不干了?可以!等你辞掉官职、退去兵权,之前对你有意见看着不爽的人,随便使个暗招,就能把你往死里整。或者有些人不放心,担心你会卷土重来构成威胁,索性给你来个斩草除根。   张柬之他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都被贬职流放终身不许入朝了,还是被人谋害。非要他们死了才甘心。自己这一路来参预这么多政变。说没有得罪人那绝对是蠢话。政治场上,利益有冲突的那就是敌人。而且,在大街上碰到他还能对你点头哈腰的称兄道弟。这远比战场上的血肉拼杀冷枪暗箭,更加难防,更加阴毒。   李仙惠见秦霄呆了半晌不说话,轻轻往后靠了一靠将他从沉默中唤出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被我说服了?去长安可以,受册封也没有问题。但是事后。你要同意我带着孩子们回江南来。”   “仙儿!”   秦霄闷闷的长哼一声,提出了一些声音:“你说得很对,很有道理。可是如果我真的那样做,还不如把自己阉了当太监去。一个男人如果连家室都顾不了。连妻儿都要远远避走不和自己在一起,无法享受天伦之乐。那还真地不如一个太监!”   李仙惠有些惊骇的看着秦霄:“老公,你……你生气了?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一起去长安,也不要说什么离不离开的话,我们是一家人,要永远都在一起!”   秦霄将李仙惠抱住,往自己身上搂去:“如果你还当我是你老公,心里对我还有那一份信任的话,就不要拒绝!”   李仙惠轻咬着嘴唇,看着秦霄坚定的神钳,终于点点共:“好吧……也许,我真的是错了。我没有想到,我也会有变得自私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的孩子安危,却忽略了你的感受。老公,我真是一个差劲的妻子!”   “没有,你是最好地,真的!”   秦霄忘情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你有见地,很宽容,而且更有母性。你说的这些,我会永远将它记在心里。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连家都照顾不好的男人,谈什么治国平天下?你是我最好的老婆,是贤内助,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们一家人的精神支柱。少了你,哪里能行?”   “呵,你居然变得这么会哄人了,跟谁学地?”   李仙惠的脸上,终于绽出了秦霄熟悉的那种笑容,很甜蜜,很幸福的笑容。   “怎么是哄人呢,这都是肺腑之言!”   秦霄伸嘴就朝李仙惠脸上吻去。   李仙惠将他地嘴挡住:“我的脚麻了诶!”   “啊呀,我也是!”   秦霄忙不迭地托着李仙惠,让她站起来。然后李仙惠又拉着他扶着墙壁站起。   秦霄将她拉入怀中,二人紧紧的贴在一起:“仙儿,以后别再说这种分离的话了好么?我会很伤心的。虽然这样很理性,但是也很伤人心。我们一家人,从始至终都要拧作一股绳。我的意思,不是要你们母子跟着我去冒风险。我只是在说,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要坦然面对。就算老公我有什么不测,你们躲在江南又能安宁么?——不过,我秦霄今天指着天地发誓,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的家人,任何人,也不可以!为了我的家人,我秦霄愿意与天下为敌!”   “你别疯了,还不住口!”   李仙惠心惊肉跳的抓住秦霄的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了:“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那么些毒誓作什么,岂不是让我更担心么?你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就该风雨同舟。仙儿真的错了,老公,你原谅我……”   “原谅什么?”   秦霄微笑着托起她的面庞来:“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两个人的唇,终于吻到了一起。   虽然还有泪水的苦涩味道,但是,仍然很甜蜜…… 第301章 温馨家园   打鱼的那个汉子,还真是很老实。回去的时候已经用不着他船了,他也自己乖乖的将鱼全部送到了山庄。大大小小的鱼虾,居然有好几十斤。   众人看到秦霄带着李仙惠回来,两人的脸色都还算好看,纷纷松了一口气。   墨衣已经将带来的礼物都分给了那些小妾们,只是那几千里外带来的皮货没有送出去,终是有些舍不得。李仙惠拉着她一起,将这些皮货也送了出去,弄得墨衣好一阵心疼。   李仙惠说道:“那些将士们跟着老公出生入死,对他们的妾室和孩子表示一点关心也是应该的。他做父亲的,心意到了就行了嘛,今后多的是机会‘献殷情’。”   一席话,说得秦霄和墨衣没话了,简直还有些无地自容。   趁着二女在一起聊天聊得正开心,秦霄偷偷的溜出了大堂,跑到了后面的厨房里。厨子丫鬟们见到他进了厨房,纷纷有些吓坏了,忙不迭的拜礼。   秦霄笑呵呵的让他们自顾忙着,叫住了一个厨子,对他问道:“府里有老母鸡么?”   “有啊!还有十几只呢!”   “给我宰一只来,我亲自下厨,煲一锅汤。”   “啊,这……”   这厨子,简直比听到了黄河水倒流还惊愕。   “发什么愣?快去!”   秦霄嘿嘿一笑,掳起袖子就开始忙活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他可是当过伙头军;来了大唐,从小也都做过饭的,母亲生病两年。都是他在床头照顾,手下还真有点活儿。烧的菜很是好吃。尤其是“煲汤”,更是有一门细活儿。   不久厨子将鸡杀了来,洗剥得都干净了。那鸡肚子里,还有一些没成形的雏蛋,很补身子的好东西呢!   秦霄将那些蛋细心的扯下来放到碗里,拿起那把菜刀,先在鸡脖子边环手一切。轻易地就解了下来——是解,不是砍。然后如法炮制地解下大腿和翅膀,手下运转如飞,看得那个厨子都有些呆了:“候爷居然还有这等刀功!”   “想练么?也容易。上战场混一两年就行了。”   厨子愕然的一愣,额头上冷汗直下。   秦霄自己也被逗得笑了起来,十分熟络的将鸡肉切成了碎块放到瓷锅里,然后自己动手切了几片生姜。锅烧得好了,放些油,将鸡块放进去略炒了一炒。然后就加入了姜片与盐,还放上了些许的黄酒,加点水焖了起来。   其实做法,算是十分简单的了,关键是火候要掌握得好。以前伺候病中的母亲的时候,经常给她做这种鸡汤来吃。也算是有了一些心得,待焖个几分钟,再放入多点的水进去熬汤,这样才更有滋味,也更加滋补。   鸡块被盛到了瓦罐里。一层黄澄澄的浓汁浮在表面,浓香扑鼻。闻着就食欲大增。秦霄拿出从钟老爷子那里弄来的茯苓与丹参,放了几片儿进去,盖上盖子,用猛火先将汤水炖得开了。然后夹出炭块来换作文火慢熬,非要亲自照看着炉子,专心致志的熬这一碗汤。   在那些厨子和丫鬟们看来,秦霄这样的举动,简直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一个堂堂的候爷,居然跑到厨房里来烧汤……莫说是候爷,就是稍有点田产、生活还过得去的人家,男主人也是不进厨房半步的。   秦霄才不管他们眼神怪怪地,自顾专心照看着火,非要亲手煲一碗好汤,给瘦削得不成样子了的仙儿去喝。虽然未必喝下去就能立竿见影的将身体养好,但这样至少让秦霄愧疚的心里好受一些。更何况,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喝下自己煮的汤,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离开了血肉横飞的战场,逃离了勾心斗角的朝堂,这种温馨地感觉也来得更加强烈。这个时候,秦霄才感觉到生活的充实、真实、和踏实。   李仙惠和秦霄在石屋里聊了一阵,总算是解开了一些心结,心情变得好了许多。看到许久不见了的墨衣,现在和自己的关系又更加亲近了几分,不由得拉着她的手不放,没完没了的聊起天来。从离家时的风雪,说到几万大军的衣食住行,聊起漠北的苍凉与突厥人的野蛮,狼群的凶残与黑熊的暴虐……这些对李仙惠来说,简直就是一部无比精彩的小说,听得都入了神了。说到秦霄破阵闯洞房的时候,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凑到墨衣耳边说道:“老公很棒吧?”   墨衣的脸嗖的一下红了,羞赧的点头。   李仙惠掩着嘴咯咯的笑:“我看我们几姐妹当中,就你的身体最好……估计呀,嘻嘻,老公肯定爱死你了。”   “哪里呀,仙儿在他心中,那简直就是神圣的,谁也代替不了呢!”   墨衣和李仙惠,二人靠得紧紧的:“仙儿,你不知道。老公真的时常掂记着你。要说这世上他最牵挂的人,那肯定是你了!看到你瘦成这个样子,我都跟着伤心,更不用说他了。仙儿呀,你别糟践自己了,一定要开心起来,放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好的过日子知道么?之前,你们生死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你也是重生过了一般。还有什么事情是看不开的呢?”   “嗯,你说得对,谢谢你,墨衣。”   李仙惠温柔的笑着:“之前,我真的是糊涂了,自己钻了牛角尖……咦,我们聊了半天,老公去哪儿呢?”   墨衣也疑惑的四下看了一阵:“对呀,好像有一阵儿没见他的人了。兴许是累了,回房睡觉了吧。”   李仙惠转念一想:“肯定不会。他这会儿呀,正在兴头上,指不定抱着玉环,到后面看那些特种营的小妾们去了。”   “哎呀。那一群儿小活寡妇!”   墨衣轻笑道:“真是有够苦的,自己的男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事儿我也掂记着呢。回头我跟老公说。等回了长安。特种营的那些人,也该轮流放一下假了。多不容易呀,跟着他走南闯北地出生入死。只待放假了,都到山庄里来休息玩乐。我们这里,山水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反正这开销么,嘻嘻,也有江州府应付着。”   二女又自顾聊了起来,全然将秦霄抛到了脑后。   秦霄这个大厨子,头上披了一块避油烟的毛巾,两只眼睛就盯着瓦罐和火苗,简直一丝不苟。   日薄西山,大堂里铺上了桌子,丫鬟仆役们张罗着摆桌椅上菜了。李仙惠和墨衣正疑惑呢,杨玉环自己弹了一阵琴都回来了,怎么还不见秦霄呢?   正在这时候。秦霄叫嚷嚷地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用土盘托着一个大瓦罐,热汽鼓鼓。   “开饭啦、开饭啦!极品鸡汤,喝了补身子哟!”   李仙惠和墨衣顿时齐声惊叫道:“老公,你怎么这副样子?”   一袭华贵的胡服,已经满是厨房里惹来的油腻味和烟火气。头上还狼狈不堪的搭着一块布巾,脸上都似乎也油光闪亮的这哪里还是个将军、候爷呀,分明就是个厨子!   “啊呵呵,我去煲了一碗汤呀!专给二位老婆来喝的。这汤喝了补阴虚。对身体有好处。”   秦霄得意洋洋地大笑,揭开了瓦罐的盖子:“是不是很香哇?”   李仙惠和墨衣都愣住了。不可思议的将秦霄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阵,纷纷苦笑起来。   满桌儿的美味佳肴也送了上来,秦霄拉着两个发愣的大美人到自己左右坐下,抱着杨玉环也坐到了大椅子上——“吃饭!”   一声令下,李仙惠和墨衣迟缓的拿起了筷子,都有些愣愣的。   秦霄呵呵一笑,先夹了一只大鸡腿放到杨玉环碗里:“这是你的!”   “呀,好香好大的鸡腿呢,谢谢候爷哥哥!”   秦霄拿过汤匙,给李仙惠和墨衣每人舀了一碗汤,递到他们面前:“好汤!大好汤,要趁热喝!”   墨衣淡然的笑了起来,凑到李仙惠的耳边,低声耳语道:“千万别废了老公一番好意,我们多吃一点,尤其是你——他见你身子差了,都亲自下厨了,你还不赶紧动筷子多吃点东西?这鸡汤,分明就是为你煮的。”   李仙惠咬了咬嘴唇,眼圈儿就一阵发红了,十分坚决果断的说道:“我、我——我要把它吃光!”   一顿饭下来,李仙惠当真吃了不少。虽然没有夸张到吃完了一整只鸡,但是据狄光远说,过去的三天,李仙惠加起来可能也没吃这么多东西。   饭后,墨衣十分聪明地带着杨玉环到后院玩去了,任由秦霄单独去陪李仙惠。   秦霄和李仙惠紧挨着到山庄的花园里散着步子,李仙惠不时打两个香气喷鼻的饱嗝,二人好一阵笑。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多前一样,温馨而又亲密,心无旁鹜的二人世界。   三四月间,花儿开得正香,清新的晚风拂来,正如李仙惠柔若无骨的身子,让秦霄感觉一阵酥软。跟她在一起,心里总是感觉那样的踏实。或许这样,对上官婉儿和墨衣有那么一点不公平,但是……事实就是,李仙惠在他心中所占的比例,的确是大半。   也不知道那鸡汤喝下去,是不是真的就那么有效,反正李仙惠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些红晕。二人甜蜜的在园中散了一阵步,听过了涛声叶语,看过了群星拱月,然后偎依着回到房里。   李仙惠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躺到秦霄的怀里:“今天可不用烧坑了……”   “三月还烧坑?你这身子,当真虚得可以了。不行,回长安后,我好歹要请几个御医来,天天围着你,将你调理得好好的。”   秦霄心疼的摸着她的身子,原本那么饱满丰润的身体,现在瘦去了许多,好些地方,都露出了惨惨的骨痕,不由得一阵心疼。   “仙儿,我们那孩子,也把你折腾得够劲了。我听说……难产是么?”   “没事的。钟老先生不是让我转危为安了么?这孩子将来肯定大作为大出息。你不知道呀,刚出声,那哭声能把窗纸给震破了,忒吓人!”   “我们的孩子,那当然是最有出息!”   秦霄抱着李仙惠,让她躺倒在床上,还非要亲自去给她宽衣解带,然后二人相拥入被。   已为人母的李仙惠,虽然还只有十九岁,清纯中也透出一股成熟的韵味来。小别胜新婚,这对深爱的人,可是有整整一年多没见了。激情燃烧起来的时候,李仙惠也恢复了许多的活力,她的呻吟,仍最是销魂。秦霄怜悯的抚着她瘦去了的腰肢,吻遍她全身。   李仙惠的脸上,一阵红潮层层叠起,宛如春燕般的呢喃起来。秦霄收敛着自己的野性,怜爱而又轻柔的与她缠绵,忘情的亲吻。   李仙惠有些愧疚:“都怪我,身子骨儿差了去了。今后我会注意的,将身体养得好一点,也才能将老公伺候得舒服些。”   “别胡说,什么‘伺候’。”   秦霄吻住她的红唇,二人已经紧紧的结合在一起。   李仙惠身上轻轻的发颤,就喘起了粗气了。那种熟悉中又带着温情与新鲜的激情,再次展现出来。   爱与欲,交织相映活泛了起来。这一夜,终是浓情如蜜,难舍难分。   不管李仙惠如何催促,秦霄非得坚持的在庄里住了一个月,让钟衍给李仙惠配制药缮补身子。有了秦霄的陪伴,渐渐解开了心结的李仙惠在内外调理之下,终于又变得容光焕发起来,身体情况也明显好转了许多,不像当初那么畏寒又羸弱了。墨衣每天还和她练练剑,秦霄带着她爬爬山,总算是没让她变成林妹妹似的病药罐子。   那个光彩照人、气质雍容、漂亮清纯又性感婀娜的仙儿,终于回来了。   婉儿和儿子女儿估计都在长安生活过一段日子了,虽然有李隆基、邢长风和范式德这些人照顾,总不是那么一回事。秦霄见李仙惠身体好了,能吃得消长途跋涉,这才打点起行装带着他的两个好老婆,出发往长安而去。 第302章 大人物返京   路上,秦霄还是雇了一辆马车儿,专门让李仙惠去坐,以躲避##的冷风。他和墨衣则骑一阵马,又坐一段车子,不急不忙的朝长安赶去。皇帝准的假期还有一个半月,时间上很充裕的,犯不着像来时赶得那样急了。三人一路上恰似出游一般,心情惬意而放松;休息的时间也很充足,旅途的疲劳被消减到最低。   不知不觉间,天气转暖,身上的厚裘也该换下来了,已经到了关内道洛州境内。秦霄特意带着两个老婆,到洛阳白马寺专程去拜祭一下狄仁杰。   三人低调的进了城,小逛了一下街市买了一些祭祀之物,就往城东白马寺而去。   白马寺的香火依旧鼎盛,远远就听到长钟梵号,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秦霄等人凭着记忆找到了狄仁杰墓。   出于秦霄意料之外的,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狄光远守墓,墓茔依旧十分整齐,看来清明时分已经有人来拜祭过了,将杂草都清除得干净。墓碑前也摆放着一些贡果和燃尽的香烛。秦霄暗自寻思,狄仁杰一身为官清名远播,做下的好事数不胜数,有人主动来拜祭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三人置好香蜡等物,一一下拜行礼。秦霄还找寺里的僧众借来了一把铁锹,将狄仁杰的坟堆拢了一拢,算是尽了一点心意。狄仁杰生前不好奢华追求淡薄,秦霄原本打算找些好匠人来将坟茔好好修缮一下,想到这样反倒会违逆了狄仁杰的性子,于是只好作罢。   李仙惠和墨衣拿来了水桶和抹布,将墓碑擦拭了一番;秦霄亲自用笔,将墓志铭文复写了一遍。   虽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仪式。但秦霄想用这种方法,表现自己对狄仁杰的无限怀念。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秦霄再次拜倒下去,恭恭敬敬的行了几礼。李仙惠和墨衣在旁暗自唏嘘,她们还没有见秦霄什么时候这样庄重严肃。可见他与狄仁杰的感情确实十分深厚。   正准备离开此地时候,迎面看到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走来,手上也拿着一些香蜡、贡品。秦霄驻足细细打量了他一阵,一个风度从容的男子,面色淡定不卑不亢,眼神却十分的坚毅,一身正气凛然。身上虽然穿着普通的服饰,却处处透出儒雅与脱俗。   中年文士也驻足看了秦霄几眼,淡然一笑,出口说道:“这位。莫非就是威震朔方地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将军?”   “咦,先生认识我?”   秦霄不由得有些疑惑:“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我们见过么?”   中年文士微笑:“自然是见过。在下当年也曾在朝中为官,只是大都督这样的大人物,未必就曾留意到我。在下姓宋名璟,现任洛州长史。”   “宋璟?你便是宋璟?”   秦霄开心一笑:“久闻大名!中宗朝时,冒死上书请求弹劾武三思的御史中丞,便是你么?”   宋璟微微一笑:“正是在下。说来惭愧,不提也罢!――大都督今日来拜祭狄国老的么?”   “是呀,不巧与宋大人相遇。”   秦霄说道:“宋大人莫非也是专程来拜祭我恩师?”   “是的。”   宋璟微微点头:“每月初一十五或是节气之时。宋某都会来拜祭一下狄公。狄公高风亮节一代名相,实在是我等之榜样,宋某着实佩服。”   秦霄陪着宋璟缓步朝狄仁杰墓缓步而去,一边说道:“恩师子侄都远在洛阳之外,我这不屑弟子也不能时常来拜祭扫墓,真是有劳宋大人了。”   “大都督何谈‘有劳’二字?”   宋璟祭好香蜡拜倒下去,然后对秦霄说道:“狄公名望功勋,如泰山北斗令天下仕子仰望。宋某也是聊表一下心意罢了。大都督今日何来得闲。到了洛阳?何不先行到刺史府通报一声。也好让宋某同僚等辈,略尽地主之谊。”   秦霄微笑道:“此许私事。途径洛阳,不敢叨扰。宋大人现居洛阳长史?”   “正是。”   宋璟朝秦霄略略拱手:“不过,朝廷今日来旨,征调宋某去长安,任太子东宫右庶子,检校邢部尚书。于是特意前来与狄公道别。”   “哦?那好呀!”   秦霄有些欢喜的说道:“恰好我们也准备回长安。宋大人,既然如同有缘,不如同路而行如何?”   “不可不可。”   宋璟看了看秦霄身后带的女眷,连连说道:“大都督何不先行,我们到了长安若有闲时再行聚首如何?宋某还要整理州务若干,怕是会耽误了大都督的行程。”   “既然如此,那好吧。”   秦霄点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长安再会!”   “大都督先请,宋璟还要凭吊狄公一番。”   秦霄带着李仙惠和墨衣,走出了白马寺。李仙惠说道:“这个宋璟,我知道。为人最是刚正不阿,十七岁中举及第,是个名头极大的才子名士呢!而且他最有名的地方,就是不畏权贵,什么人也敢去得罪。从圣后朝起,他已经连连被流放了许多次了。”   墨衣也道:“我也觉得,他为人不卑不亢,很有气节呢。现在在长安,什么官儿见了老公都免不得要点头哈腰长手拜礼,这个宋璟却没有那样做。”   秦霄听着二女谈论,连上挂着淡然地微笑,心里暗自寻思道:宋璟,被调到东宫当差,以后差不多是同一阵营里地战友了。李隆基在笼络人才和识才辩才方面,还有独有一套的。   三人在洛阳小憩了半日,也没停留下来怎么闲逛了。换了马车另雇了车夫,往长安而去。这一路从江南到关内,仿佛就被春天追逐一样,眼看着身边的绿树红花逐渐开遍,处处生机盎然。出游踏春的人们三五成群,总能不断的遇到。秦霄和李仙惠聊起,二人初次见面时,也是在鄂州踏青出游,温馨之余。都感慨起命运的多姿来。   长安明德门,秦霄都有些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从这里出入了。似乎每一次经过这个地方,自己的命运都在发生着转折。李旦上位#######,长安也逐渐恢复了往日地气象。巍然屹立的青砖城楼,往来的客商走卒络绎不绝,异邦南北地商货源源不绝的送到东西二市――大唐,或者说是当今世界最大最繁华地商市。气势恢弘的朱雀大街,时时都是人声鼎沸,两旁的里坊民居,车水马龙。   盛世帝都芸芸众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繁华和富庶。安定而又开放。   秦霄让两个女子坐在马车里,自己骑着马儿走在前#,细细看着自己离开这两个多月,长安城的改变。不得不说,这座充满生机、底蕴雄厚的都城,已经从兵乱和动荡中迅速地复苏了过来,处处景象喜人。   守城地小卒们,都是久闻秦霄大名,但是真正见过的,还没得几个。也没什么人多看他们几眼。长安城门,每天进进出出地何止千万人。若不是非常时刻站到顶端,被淹没在这座大都市里,那是很自然地事情。   秦霄心里寻思着,现在就领着仙儿进皇宫住到鸿胪寺去,总有点不相宜。金光门那边地宅子不知道整得怎么样了?婉儿她们,会住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秦霄便将马车领到了西市。找了家胡商开的客栈算是先暂作一下安顿。歇息了片刻吃了午饭。三人朝金光门逛去。   虽然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舒服,旦李仙惠也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放开了心情。看着熟悉的长安城。热闹繁华的西市大街,一时间也忘了那些忧郁的事情,变得开朗和开心起来。   秦霄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欢喜。   金光门大宅到了。   门口两座梭猊石雕,还蒙着红绸;大门紧闭着,上面一把大铜锁。门上也结着红绸,表示这是新居;门匾也被丝缎蒙着,比以往又经大了二三倍,怕是要三四个人才能扛起。整个门庭都比以前宽大了许多,门檐也更加高挺,上面加了卷角飞檐和石雕吐珠,显得大气磅礴。   李仙惠和墨衣惊讶道:“哇,这是我们家么?怎么变成这样子了?看似大了许多?”   秦霄笑着点头:“是呀,看来工程已经完成了,只等我们住进去。婉儿她们看来还没有入住呢,也不知道现在是住在哪里?仙儿,墨衣,我们去皇城御率司都督府吧,去找邢长风和范式德,看他们怎么安排的。我已经等不及了,想抱我的儿子和女儿!”   二人欢喜叫道:“好呀!”   但李仙惠马上又道:“我这会儿还不适合进皇宫吧?要不,我在客栈里等你们?毕竟皇帝还没有下达什么旨意来,我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就不好了。”   秦霄一寻思,也对,于是说道:“墨衣,要不你陪仙儿在客栈里等我,我先进宫,将婉儿她们接出来。然后我们一起住进新居去。”   “嗯!”   三人商量得好了,各自分道。秦霄骑上马,往皇宫而去。   皇宫朱雀门地守将门卒们,那是自然认得秦霄这个###了,忙不迭的拜礼。秦霄长驱直入就到了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府。府门口的门吏们见到秦霄回来,纷纷欢喜的上来替秦霄牵马,飞快的跑进去通传。   进到大厅里,范式德、裴耀卿和卢奔一干儿文官就先迎了上来,纷纷欢喜道:“大都督可回来了!”   秦霄笑道:“诸位同僚都辛苦了!这些日子,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托都督鸿福,一切都好。”   范式德微笑道:“些许事情,容范某向大都督汇报一下。”   秦霄坐了下来,喝了一口侍卫送上的茶水:“何事?”   范式德拿出一本折子,慢条斯理说道:“户部拨来的钱银、马匹、器杖已经全部清点入库,花费用度已经按标发放下去。亲翊府和南、北二衙近期没有什么人员变动,士卒操练警哨正常。唯有东宫增设了一个六卫率都督,田珍;与他同归来地十五名特种营将士,已经按大都督安排地,到皇城御率司报道当差。刚刚邢长风带着这些人,都外出巡检长安九门防卫和皇宫戒备去了。”   “很好!”   秦霄满意的点头,看来自己离开地这段日子,整个皇城御率司的工作可谓是有条不紊,多亏了邢长风和范式德这样的人才帮自己料理得清清楚楚。   “再就是大都督的私事了。”   范式德微笑说道:“说来不巧,大都督刚刚离开长安不到三天,太子殿下就收到了夫人送来的信。月余前,太子殿下下令郭子仪率领一千东宫左卫率,出城二百里,将上官夫人和公子小姐们接到了东宫,老朽都没有机会去瞅一眼。现在上官夫人等人,都被太子留在东宫居住。”   我靠,接我老婆孩子派一千人出去!秦霄心里笑骂起来:这阵势也搞得太大了一点!   听到婉儿和儿女们的消息,原本按捺着性子的秦霄再也坐不住了,清咳了一声说道:“范先生,裴耀卿、卢奔,这些日子我不在,多亏了你们将事情打理得如此清楚,我心里记下了。你们忙吧,我去东宫走走。”   三人都面带微笑,齐齐拱手拜道:“大都督请自便!”   秦霄堂而皇之的走出了皇城御率司,然后飞快的跨上马儿一溜烟的就朝东宫跑去,沿途经过三省六部,飞奔的快马免不得引起一些人翘望,暗自寻思道:大人物回京了……   东宫重明门的门卒见有一骑飞奔而来,正准备挺###拦住喝问,定睛一看,居然是秦霄,纷纷拜倒在地――“拜见大都督!”   秦霄将马鞭马缰随意的扔给迎上来的小卒子:“起来起来。晤,本都督有急事求见太子,不必通报了,我自己进去!”   小卒看着秦霄的背影,纷纷暗自唏嘘:你这个大都督进东宫,就跟逛自己家书房一样,哪里还要什么通报……   秦霄心里暗自欢喜大喊:婉儿、大头、妞妞,老子来啦! 第303章 娇妻幼子   秦霄带起一阵风浪般的朝前飞奔,跑到了东宫明德门前,两旁的侍卫们视若无睹的似由秦霄横冲直撞了进来。   秦霄收腿不住,迎面将一人撞得朝后飞倒而去,尖利的惨叫起来。   飞,那的确是飞。秦霄愕然的呆立住了,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哼哼直叫的太监,心里暗道:原来动量真的是守衡的……我这一撞上来,我停住,他飞了。   那人从地上爬着转过头来,正要破口大骂,一眼看到是秦霄,只得自己叫苦道:“我当是谁呢这么威猛,虽然是大都督。哎哟……我这身子都要被你撞散架了!”   秦霄大笑着踏步走过去,将那个太监拉起来:“高力士,怎么是你?不在詹事府,跑明德殿来作甚?怎么,没闪了你的小蛮腰吧,哈哈!”   高力士哭笑不得的说道:“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和几个娘娘,还有大都督的二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刚刚从护国天王寺还了香愿回来。小人是司仪太监,当然是跟着一起唉——对了大都督,还不快进殿里去,巧不巧,太子他们刚刚回来呢,还正在明德殿大殿上,一会儿要是走散了就有些难找了。”   “多谢!走了!”   秦霄一拍高力士的肩膀,疼得他咧牙大叫起来,自己飞步上了台阶,冲进了明德殿。   殿里簇拥着一堆人,小孩子的哭声鸿亮极了。李隆基自己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拿着一个虎头布偶,在乐哈哈的逗孩子玩。   秦霄欢喜的大叫:“太子殿下——快把我儿子还给我!婉儿,我的好老婆,哈哈,我回来了!”   上官婉儿正背对着秦霄抱着孩子哄着。听到这一声大喊,惊慌慌的就转过了头来,一阵狂喜,将孩子交给了身边地奶妈就朝秦霄扑了过来!   二人大喜的抱到一起,忘情的激吻起来。秦霄还抱着婉儿。左右旋了几个圈儿,抚着她的脸细细的看,皓齿红唇明眸善睐,粉面桃娇颜如花,还是一个漂亮端庄地婉儿!   秦霄开心的道:“婉儿,你一点没变,真是太好了!”上官婉儿眼里满是温馨和甜蜜:“老公却是有些黑瘦了,但是精神还是那样好,婉儿很开心!”“咦哟,真是的!你看看某些人。把我这东宫当成自家儿卧室了!”   李隆基怪笑着从后面走来。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快来抱着,你儿子!也不知道是吃的什么,才一岁大就沉得像头牛似的!”   “哈哈,我儿子!”   秦霄大笑着从李隆基手里接过那个一脸懵懵的大胖小子,不顾一切的就朝他脸上亲去:“叫爹,快叫爹!”   大胖小子惊愕的瞪了秦霄一眼,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在秦霄身上就挣扎着要下来。   上官婉儿嗔怪的将小胖子接着抱了过去:“你看你,那声音都要将屋脊上地瓦片震落下来了,也不怕吓坏大头!”   秦霄笑嘻嘻地凑到上官婉儿身边。俯上身去轻言细语道:“凯川,大头,你不认得我么?我们其实很熟的——我是你爹呀,你娘和二娘没告诉过你么?”   身边的人李隆基和她的妃子们纷纷笑了起来——“这当爹的尽说怪话!”   秦凯川个子真的很大,头也大,眼鼻口眼五官,处处透着秦霄的影子。小子刚满一岁,还在伊哑学语。哪里会叫爹。却也听话的止住了哭,甚感好奇的看着秦霄。眼角儿鬃挂着泪珠。肥肥的脸蛋儿上,也残留着秦霄刚刚亲下去留下地口水。   毕竟是血浓于水,出于本能的,大头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并不那么生怯了,而是充满了好奇,睁着他圆圆的眼睛不停打量着秦霄。   秦霄轻轻拍了拍手,朝他伸出臂去,十二分的温柔与憨厚说道:“大头,老爹抱抱好么?”   大头不像当初那么抗拒了,虽然还有一些不情愿,但好歹让秦霄抱了过来。这下秦霄小心了,没有大声说话,而是仔细认真的抱着他,轻轻的抖着胳膊逗他玩,嘴里嚷嚷着:“大头大头我的儿,肥肥胖胖高又壮;大头大头我地崽,快快长大骑大马!”   众人顿时哄堂笑了起来——“这童谣,真是有够恶心!”   秦霄嘿嘿地笑了起来:“恶心什么!我一路上可是寻思了大半个月才想出来的。”   上官婉儿从奶妈手里,抱着一个用襁褓包着地小女婴过来,轻手轻脚的递到秦霄面前给他看,说道:“我就没那么好神气啦,生的一个女儿哟,老公可别不喜欢!”   “哪里哪里,我肯定喜欢!”   秦霄管他有多少人在场,伸嘴就到上官婉儿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另一手将女儿秦璇月也抱了过来。小女娃娃儿还只有七八个月,此时睡得正熟。红红的小嘴唇,眉心居然也画着一颗小小的花钿,长得像极了上官婉儿。粉嫩都都的小脸蛋儿上,还能看到细红的血丝,仿佛吹弹可破一般。秦霄小心翼翼的伸过嘴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心里都快要乐翻了!   左手女儿,右手儿子,旁边就站着娇妻,秦霄感觉自己都要幸福死了!将儿子和女儿抱在身上老久不肯放开。   直到后来感觉手臂上一阵凉,这才发现,大头那小子一不小心就赏了一泡尿给秦霄。上官婉儿咯咯的笑着将儿子女儿抱了去,交给奶妈们去换尿布。秦霄哈哈的大笑:“儿子来福,谁今天跟我打麻将的,可要小心了!我这手艺好哇!”   李隆基等秦霄乐得够了,才请他和婉儿坐了下来,吩咐下人们奉上了茶水。太子妃等人,则是带着李隆基的孩子退了下去。   李隆基笑嘻嘻的说道:“大哥,嫂子,今天这么高兴。要不我们商量个事儿吧?”   “嗯,说吧,什么事?”   秦霄喝了一口茶,还沉浸在欢娱里。   “我们许个亲呀!”   李隆基笑道:“我儿子李嗣直,和你女儿秦璇月。多好呀!”   秦霄险些将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他们都才几个月!”   “有什么奇怪的,不是还有指腹为婚的么!”   李隆基笑道:“有什么不好嘛!嫂子你说呢?”   上官婉儿微笑道:“好是好,我没什么意见。可是还得老公拿主意。”   秦霄斜瞟了李隆基几眼,有些忿然的说道:“怎么你就不快点生几个女儿呢?将来全嫁给我家大头才好!”   秦霄心里清楚,现在这“许婚”可是不能随便许地。唐律里说得清楚,就算是指腹为婚,也是不能随便退的,否则就要被刑律惩罚。而且唐律在之方面那么一点过分,女方毁婚要受罚,男方毁婚屁事没有。男女不平等诶。没办法。   李隆基嘿嘿的笑:“我这不每天都在努力么!可是这生儿子生女儿。又不能全由得我——你快说吧,答应还是不答应。反正嫂子也在这里,有什么不能说的?”   “呃——我这个人吧,崇尚恋爱自由、婚姻自主。”   秦霄怪笑起来:“才这么一丁点儿大,就把孩子的一辈子地事定了,对他们不公平诶!不如等过些年再说吧,好歹让他们相处着试试。万一这生来八字犯冲性格不合,我们当老子的岂不是烦心。太子,咱得对自己的骨肉负责不是?”   “我靠!毛的理论真多!”   李隆基几乎已经将秦霄的口头禅要学光了,忿忿的叫道:“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那就再等几年——咦,你回江南去接人,怎么光棍一条的跑回来了?”   秦霄拉着上官婉儿的手过来握在手里,笑首说道:“婉儿最贴我心,知道我想她,想孩子,自己先带人来了。仙儿么。我好不容易才接得来了长安。现在和墨衣住在客栈里。”   “客栈?亏你想得出来!”   李隆基跳了起来:“来人,来人!去把将作监的那几个蠢货找来。就说大都督回京了,居然还封着秦府大门,岂不是想找死?——大哥,你的宅子好几天前就弄好了,婉儿嫌冷清就一直带着大头和妞妞他们住在东宫里。卢大海那些人也真是有够呆地,居然不派人在长安门口等大哥,真是该打!”   两个小太监,慌张张地就朝外跑去。看来将作监的那些人,今天要挨上一顿臭骂了。   “算啦,有什么关系。”   秦霄拉着上官婉儿的手站起身来:“那我就失陪了,先回新家去看看。”   “别忙别忙。”   李隆基扯住秦霄:“你们府里一应物什用人,都还没有完备,晚上都到东宫来,我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记得,都要来哦!我还有件事情要找你商量。”   李隆基的脸上,又露出了秦霄熟悉的那种奸笑。秦霄警惕的说道:“你又想干嘛?”   “没什么,嘿!”   李隆基笑道:“我这东宫里,文职的有了张九龄,马上又会姚崇、宋璟来当左右庶子。可是就缺好武官。”“姚崇也来了?”“是呀,有什么不对么?刚刚召回来的——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李隆基道:“桓彦范的儿子桓子丹是个人才呀,我喜欢得紧。前不久朝廷替他父亲平反昭雪了,赐子孙食邑百户。这人么,我想留到东宫里,这个……”   “你不是吧,又要挖墙脚?”   秦霄郁闷的叫道:“这桓子丹不比郭子仪,还是一块璞玉,不成器地。只是天生神力罢了,学了一些皮毛功夫,没打过仗没带过兵,什么也不懂。现在还不能交给你,等我带到身边调教好了再说。”“哪里,我看他成!弓马武艺,都绝对是一流!”李隆基连连争辩起来:“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给我吧给我吧!”“也行啊!”   秦霄十分大方的说道:“除非你把郭子仪还给我。两个徒弟,不至于你都收了去吧?”   李隆基忿忿的一撇嘴:“算了算了,我就不跟你这个吝啬鬼讨要了。想让我把郭子仪还给你,你以为我傻子呀?哈哈!”   秦霄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奸人!”   李隆基一拍手:“来人,备车,送大都督和夫人回府。”   秦霄从奶妈手里将换好尿布的大头和妞妞抱了过来,上官婉儿戴了一个遮沿宫帽,十足的端庄周正。李隆基亲自送一行人出了东宫,上了马车,对秦霄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送你们回家了。明天发道贴子出去,让同僚们来恭贺一下大都督乔迁新居。”   “别,千万别!”   秦霄连连摆手:“咱还是低调一点的好。不说了,先走了,拜拜!”   李隆基本能的一拱手,跟着秦霄说道:“拜拜!——咦,‘拜拜’,怎么像哄小孩子?就是拜一下礼地意思么?表示告别,有意思……”   东宫的宾客乘驷马车儿载着秦霄一家老小,往西市走去。秦霄和上官婉儿在车上紧紧靠坐在起,逗着儿子和女儿玩。大头一岁了,懂得些许事情,混了这许久,已经都跟秦霄熟络了,不时的咯咯大笑,听得秦霄一阵心花怒放,好不开心。   到了客栈,秦霄下了马车,上楼去将李仙惠和墨衣接了下来,让她们二人坐进了马车里。就听到车里三个女子嘻嘻哈哈地大笑,肯定是墨衣见了孩子欢喜,在逗他们玩了。   秦霄骑上了马,先行上前一步到了自己府院前,果然就看到卢大海等人,领着一大堆的丫鬟仆役们站在院外,见了秦霄到来,纷纷拜倒在地上:“拜见大都督!”   秦霄跳下马来,卢大海递上了房契和土地文书,对秦霄说道:“大都督恕罪,小人疏忽了,居然没有出迎大都督……府里已经料理得清楚,大都督和宝眷,随时可以入住。这是按朝廷规定的,给大都督拨来的杂役和丫鬟。从今天起,他们也都是大都督的私财了,这里也有他们的名册和身契。”   秦霄叫那些人都起来,约摸有四五十人,还真是挺多。不由得笑道:“还真是挺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   卢大海在一旁哈腰赔笑:“大都督真是会说笑……大都督还有什么吩咐么?”   “暂时没了。你去忙吧。”   卢大海自行告辞。   秦霄心头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这么些人,得要个总管才好。咦呀,怎么将紫笛那丫头给忘了?刚刚在东宫也没见她,去哪儿了呢? 第304章 超级豪宅   仙儿等人的马车也到了,秦霄走到车边,先接着两个孩子抱了过来。三个女子和奶妈们纷纷走下车来。一干儿丫鬟仆役们又齐刷刷的拜道:“拜见夫人、公子、小姐!”   李仙惠笑嘻叶的摆摆手:“都起来吧,犯不着如此多礼,我秦家向来都是轻松随意的。尔等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来找我说起,不必拘礼。”   丫鬟仆役们纷纷面露喜色,这个主母很大度、很慈悲啊——“多谢夫人!”   秦霄啧啧的低声道:“果然有几分老板娘的姿态了呢,今后这府里的几十号人,就都跟着你混啦!”   李仙惠颦了他一眼:“贫嘴。老公,快领我们进府去吧,我倒想看看,这府第被弄成什么样子了。”   “好、好,回家,进府喽!”   秦霄抱着两个孩子轻跳起来,满心的欢喜。随即又想了起来,对上官婉儿问道:“紫笛那丫头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么,怎么刚才不见人?”   旁边墨衣顿时就轻拍了一下额头,万分懊恼羞赧的说道:“快别问了,羞死人了!”   秦霄兴趣大起,追问起来:“怎么了嘛?”   李仙惠轻扯了他一下:“这里这么多人,回府再说。”   秦霄心里一想,莫不是紫笛又闯什么祸了?但她们三人都没表现出什么忧郁和担心来,心下一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于是抱着两个孩子,领头当先的就朝大门走去。两个仆役拿着大捆的鞭炮就要放起来,秦霄连声叫住,别让他们点燃。怕吓着了小孩子。但是那进门的门槛上,硬是砍下了一只雄鸡头,洒下了一碗细糯米,也不知道是谁安排下来的,据说是现在长安的风俗。进新宅地时候要祭一下鬼神。   秦霄讪笑起来。对走在身边的李仙惠说道:“你看这些人,有够迷信诶。我带兵打仗杀人无数,手下的冤灵要以万计。要是都来找我麻烦,还活得下去么?真是杞人自扰。”   李仙惠的身子轻轻一抖,低声怨道:“快别说这些了,吓着孩子。不过是一些念想,求拜平安罢了,你别较真好不好?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稍后我去赏红包。”   进了大门,一股磅礴的气势就威压而来!   原本道旁地林荫灌木和低矮花丛。换作了一个大花圃。四周栽种着整整三排大杨柳,枝条都伸到了高高的围墙外。杨柳辟邪,现在可是顶好珍贵的树种。花圃打理得整齐划一,百花斗艳,已有各色的蝴蝶在花间飞舞。大门左墙边是一间门吏房,居然也建得毫不含糊,比一般大户人家的主宅还要高大有气势。   带来那股威压气势的,是正间一栋三层飞檐斗拱的大房。四方的房子,边长约有近百步(约一百五十米)底下一层,是合抱粗的红漆梁顶大柱,共有八根,墙壁都涂成了金黄色,朱红的大漆门与窗格。数十步宽地三十九极阶梯上去,是一个白玉花岗石砌成的大平台,比正屋低三块砖。那白玉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艺才造的,居然能映出人影来。整个阶梯的中间,嵌着一块大石雕,上面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喷水螭吻。从阶梯到平台,都用白玉石彻作了栏杆。每根杆头上。都立着一只狻猊。平台左右两侧,还各置了一个大石鼎。里面正溢出袅袅的烟雾,居然是上好的檀香。   秦霄不惊有些惊愕——这个排场,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与皇宫里的宫殿有得一拼了呀!而且这造型设计,摆明了就是宫殿的构造。这栋三层大宅,比之岳阳楼也毫不逊色,而且更显得金碧辉煌和奢华夸张。那一块块镏金的琉璃瓦,阳光之下闪耀着斗斗金光,红漆窗格也分外醒目。飞檐郑帘之处,都有一只螭吻铜雕。屋顶之上,是一对约有一人高相对而立的螭吻,口中地金水喷出来,结成了一颗金色的光珠。   李仙惠也咋了咋舌的道:“老公,你怎么要了这么大一栋宅子?你知道么,这种结构的宅子,只有开府的亲王才能住的。我刚才数过了,三十九阶梯,就是开府的数量呀……还有,三层斗拱飞檐,如此庞大的主宅,那都可以称得上是忌讳呀,皇宫地顶梁红大柱,前庭也都只有十二根地,你这里居然有八根,这……不好呢。我们还是先不要进去了。”   秦霄也略觉得有些不妥,大声道:“来人,去把卢大匠给我请回来!”   一个仆役飞快的跑了出去。   一家人继续逛着,在府里走走看看。主宅左侧也有一面阶梯,但没有正前地宽大。沿这阶梯下去,连接着一个朱柱绿瓦的回廊走道,蜿蜒通向后堂。比这以前的小走道儿,宽敞气派了百倍不止。每隔二十步,就有一个四角飞檐的方亭。就是这些小方亭,那也气势毫不含糊,边长三四十余步,两侧的红漆扶栏边,各砌着一个浅绿色的长条石桌。细下一看,居然突厥松绿石砌成的,打磨得极是光滑剔透。靠栏一溜儿座椅,也是红澄澄映出人影的好石料彻成。石桌的南、北各有一张太师椅式样的石椅,两侧也是如同栏杆座椅一般的长凳。两副石桌椅,又丝毫滑挡着中间的走道儿,中间大可以走马车。   上官婉儿轻轻的惊叫起来,连连咋舌道:“老公,就连这走道儿也是这般的气派!就这些石桌、石椅的石料,那也是只有皇家内苑里才能有的呢!老公还记得太液湖上的太液亭么?那里,就用的这种石料!”   秦霄有些愣愣的点了点头:“记得,那是圣后在亭里召见我的……这个卢大海,把我家里搞成这样子,是想害我么?咱们去后堂再看看。”   众人往前走走。两旁侧尽是茵茵的绿草和修剪得极是漂亮的松榈树,偶尔还有一两朵不知名的不野花点缀在绿草地上。这比那出游踏青地郊外大草原,都毫不逊色了。回廊往前延伸。巧妙的迂回了一个九十度的弯道,遥遥看到一栋阁楼。穿越了一处围墙圆拱门,见到了一处大天井。当中一处亭子,四四方方卷角飞檐,当中立着一面儿正方形的石桌。上面居然铺着一层细绒绒的浅绿绒毯,四边地座椅这次不是石制的了,而是极舒服的软座儿。   秦霄不由得笑道:“仙儿,你们看。这处地方,可就有些意思了。这就是我府里的赌坊了诶!这亭子,也不学人家书香门第取什么文绉绉的名字了,就叫麻将了吧!”   三个女子都咯咯的笑了起来。上官婉儿突然惊声道:“唉呀,这一番改建,我的西跨院可就没啦。”   秦霄疑惑的看着她,怪声道:“怎么你不要住到主宅么?这天井四周。就是六间跨院。留给客人来宾们住的。”   上官婉儿嘻嘻的笑了起来:“我也是怀念嘛!去跨院看看吧,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都不去走那四下蜿蜒开来地石道了,而是踩着脚下松软地浅草,朝南头第一间跨院走去。走过圆拱门,居然入眼就看到假山流水,绿树小桥。上官婉儿惊呼起来:“你们看啦,跟我当初在的时间一样呢,只是大了许多!呵呵,我太开心了!”   李仙惠在秦霄身边温柔笑道:“老公,依我看。住在这里,也比住在前宅大舒服。我们在江南都习惯了这种小桥流水,精致别雅的小居室呢!”   秦霄一笑:“楚仙山庄莫非就小了么?一时不习惯吧,以后会好的。若是喜欢,也好办。这间跨院,就取名儿叫做‘婉儿居’吧,只供我们家人入住。对了,拱门上可以设一幅门帘。这样就可以避免让人误闯了。”   墨衣笑道:“老公。不是我说呀,这谁还敢在咱家乱闯呀?”   秦霄呵呵笑了起来:“也是。”   上官婉儿已经欢喜的一个人先跑了进去。摸摸拱桥上的石柱,闻一闻小花丛里的野花儿清香,拨弄一下人工小河边的杨柳青枝条,心情美丽极了。走到这间跨院的宅第里,脚下就铺着大红的地毯。正厅里和当里地摆设布局一样,靠北边一席软卧塌儿。北面置着长条矮几,上面放着银亮的酒樽,和一鼎香炉。   看到这些,秦霄仿佛就回想起,那天整完了李裹儿之后,和李重俊等人混在这里赏舞听曲、喝酒打麻将时的情景,一股怀旧的感情油然而升,不由得说道:“我也喜欢这里了。”   上这婉儿急忙忙的跑到左右的厢房里去看了好一阵,然后回到正厅咯咯的笑了起来:“真是不错呀,跟我当时设计的居家简直一模一样,连铜镜摆放地位置都不差。只是,左边地琴棋书画阁里好像多了一张儿桌子。”   李仙惠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初你先去了江南以后,我们曾在你房里聚赌哩!你忘了,那里也不是什么琴棋书画阁了,简直就是一间赌坊。”上官婉儿顿时嗔怒的叫了起来:“好呀老公,我一个人在江南受苦,你们却拿着我的房子聚赌!你还说过什么,我不在的时候,这房子就给我空着呢,就知道哄人!”大家都笑了起来,走出了这间跨院。   天井的右侧独立的院落里,是一栋三层的楼阁,装点得华贵秀气,就在回廊的左侧,与主宅对视,堪称为“南楼”。当初那间小木楼,摇身一变,成了一栋大秀阁。   秦霄对着怀里的妞妞说道:“妞妞,你长大了,就住到这间秀阁里来!”   上官婉儿笑了起来:“这要是又生出了女儿呢?”   “那还不简单,让她们姐妹们都住进去,你没看到,这栋秀阁至少有十来间屋子么?要是实在太多了,就再修一栋秀阁儿。”   秦霄笑道:“你们就都给我努力吧,多生几个漂亮的女儿,把这里弄成一栋美女阁,就跟女生宿舍一样,呵呵!”   三女都嘻笑起来。嗔怪秦霄只会耍贫嘴。   正在这时,卢大海慌慌张张的跑来了,拜倒在秦霄面前:“大都督恕罪,卑职可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   “你先起来。”   秦霄和颜悦色的说道:“整栋宅子,可以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建得地确不错。可是那主宅,你设计成那个样子,就不怕犯了忌讳么?”   “原来是这个呀,呵呵,大都督还先勿要怪罪!”   卢大海吁了一口气脸色舒缓了下来:“其实也不是卑职自作主张。那日,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过问起大都督府宅建造的时候,卑职也是按照他们的意思,将主宅建成那个式样的。”   秦霄和李仙惠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想道:居然是皇帝的意思。莫非。这秦家今后会要开府?   秦霄点了点头:“唔,我知道了。那是我错怪你了,别往心里去呀,卢大人。”   “且敢且敢!”   卢大海连连拱手道:“大都督对我卢家恩重如山,大海且敢对大都督心存不满?”   “既然来了,就陪我们一起在院中走走吧。”   秦霄说罢,带着身后地一干人,走出了秀阁院,回到了天井中。   再往西走,就是仆人和丫鬟们的住所。以及厨房和杂物间。这里开了两间侧门,方便平日里丫鬟仆役们外出采办货特。一般的仆役丫鬟,若不是受指使派出去办事,也是不敢走大门的,只敢从这里出入。仆人的宅子,也建得毫无逊色,三栋大宅,左、右分别是男女仆卧室。中间就是厨房和杂间。仆人宅在南,北侧就是一溜儿宅子,四庭大宅两层厢房。   秦霄心里暗自寻思着:我眼看着就要第二个公主进门。今后恐怕真的会是要开府。这四庭大宅厢房,那就是我的僚属和亲兵的住所了……这么大四栋宅子,住个千把人不是问题呢?   仆人宅和厢房交构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他们后面,就是一个宽阔的马球场了。马球场地四周,建着高大地围墙,足有四人多高。绕墙就是一圈儿跑马道。东角墙上,也建了一个门,两旁也有门吏房,还设置了两个岗亭。岗亭连着一串儿回廊,紧挨着围墙,跟以前李隆基的楚王府极像,看来就是看马球比赛时的观众席了。   一家子人走在青草铺地的马球场上,感觉就像是到了郊外一般。三个女子纷纷惊讶的议论起来,上官婉儿说道:“婉儿自小在京城这地方长大。这里可以说是‘寸土寸金’。光这一块马球场,那可就是价值不菲了,还不算前面的那么大一片地方!一般的大臣府第,能有这样一半的规模,那可就是豪门大院了。老公这样规模的,简直就可以堪比亲王府!”   秦霄地心里,也着实有些惊愕,连连对卢大海说道:“这真的是按户部给出的规模来建的?”   卢大海回道:“正是,没敢多占一寸土地。而且,户部也是直接接到了皇帝的谕旨,先圈好了地段,再交给卑职与将作监,动土开土。”   秦霄从走进门的时候开始细细回想,整个大宅,呈东西走向。长安的宅子,包括里坊建造,都这样开的门,因为不敢与皇宫地南此二门相冲,恐“冲突了皇气”。这面积算起来,似乎并不比楚仙山庄小多少了。而且,更显得富丽堂皇,用华贵奢侈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这都还没有进主宅去看过。估计那三层斗拱大梁地主宅里,肯定是极尽雍容,侈靡华贵。   秦霄一路抱着儿子女儿走来,这时才发现他们都已经睡着了,于是交给了奶妈去伺侯,自己的手臂居然有些发酸起来。看来,一路逛来,还真是走了挺远地路。   一家人再往前面走去,这才发现整栋大院的规模着实是有些惊人了,若是想细细逛上一圈,最好是骑一匹马的好。秦霄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暗自想道:我要这么大宅子干嘛呀,像以前那样的小宅小户,一家人挤住在一起还温馨一些。开府?唉,没事干什么府呀!   当时跟着一起进来的丫鬟仆役们,已经忙活开了,个个打着小跑。有的扫地,有的修剪花草,有的提着水桶,洗抹回廊,忙得不亦乐乎。起初秦霄看着这几十人还觉得实在太多,现在都有点嫌少了。   一家人走到了前院,沿着南面阶梯走上了主宅平台,纷纷长吁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累了,跟外出郊游了一般。   秦霄正准备带着家人回屋里好好歇会儿,不实府院门口跑进来一队兵卒,看服饰,居然是宫延亲卫千牛卫。而且马上听到宏亮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第305章 皇恩泽披   李旦怎么来了?秦霄心里惊疑不惊,连忙带着家眷出迎。不等秦霄等人拜倒,李旦就忙不迭的呵呵笑道:“免礼免礼——尔等在此候着,朕去大孝督家坐坐。”   身后的一票太监、侍卫们纷纷止住脚,乖乖的留在了大门口,反倒是像秦家的门卫了。   秦霄陪侍在李旦身后,拱手拜道:“何敢劳烦陛下圣驾?若有教诲,差人前来传诏即可。”   “唉,秦霄呀,你太客气了。”   李旦心情看来不错,笑眯眯的说道:“说来都是一家人么,朕在宫中呆得久了,心中难免憋闷,于是刚刚就到三郎宫里去了,准备找他聊聊天。我听他说,你方才回来了,这才摆驾过来看看。怎么样,这府第你还满意么?”   秦霄一面陪着李旦走上石阶,一面低声道:“陛下隆恩厚赐,微臣万分感激。只是……这宅第太过宏大,规模也似王府一般,微臣实在愧不敢受。”   “哦?呵呵!”   李旦转过头来,一如当初那个温敦长者一般的看了秦霄几眼,笑了起来。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上了平台。李旦朝身边看了一看,忙对还站在阶梯下的李仙惠等人招呼:“你们也上来呀!你们还是主人呢,如何能让我这个来窜门儿的喧宾夺主了呢?”   秦霄连忙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何来主、客之说?”   “哎,就别这么多忌讳了!”   李旦大度的笑了起来,拍着秦霄的肩膀:“你没有看到,朕今天都没有穿皇袍么?就是像往日一样,来窜窜门一样。以前呀,我其实很早就想到你家里来看看。可是呢,又诸多顾忌。现在不同了,朕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今后说不定还要经常杀到你家里来。怎么样,你不会不欢迎吧?”   秦霄微笑拱手:“且敢,陛下降临。真是秦霄莫大的荣耀。”   李仙惠等人,也依着皇帝的意思,上了平台,纷纷低怯着头,立于一边。   李于微眯了一下眼睛,在那些人身边略看了几眼,然后将眼神定格到了李仙惠身上,微微点了点头。对秦霄一挥手说道:“为何还关着主宅大门?来,进去看看。”   李旦上前,只手推开了三人高的大门。一个奢华壮阔地大堂映入人眼。   眼底下。是厚厚的大红花朵的金黄地毯,耀人眼球;入眼正看而去,一副虎啸山岗壁画图,栩栩如生。那只花斑巨虎,看似正从山岗之上飞扑下来,张嘴怒啸,虎尾竖挑,尖利的锋爪腾空而起,看似就要扑出来了一般。壁画上方,是一副横匾。上面题着四个大字——“威风八面”秦霄正在微微吃惊,李旦笑道:“如何?这字,可是朕亲笔所提!”   秦霄忙道:“苍劲有力,与此画堪比。只是……秦霄如何配得上这气势与寓意?”   秦霄不是在刻意吹捧,李旦的书法,地确是不错。   李旦略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若我大唐只得一人配得上此字,便是秦霄你了。唐休璟、张仁愿,二人都是将帅之才;你比起他们。固然经验与资历上差了一些。但是依朕看,虽然你们三人都可以统率三军威震一方。若要说到‘虎将’二字。还是你配得上一些。他们二位,更多的是体现在用兵布阵。你在用兵布阵上不比他们差,更能够一骑当先万夫莫敌,真是堪比薛仁贵呀!”秦霄心里暗自好笑,李旦当王爷的时候就练就了一手奉迎拍马不得罪人的好本事,没想到当了皇帝还是这样,于是浅笑道:“陛下过誉了,如何敢当?”李旦领着秦霄和他的家人,在大宅里慢悠悠的闲逛,指着桌椅板凳说道:“这些家具,都是朕下旨,挑选极寒之地铁木铸成的,质地十分坚韧。屋顶的琉璃大盏吊油灯看到没有?哈哈,那是朕上次在整休大明宫紫宸殿时,特意让匠人多制了几副,就是留给你宅子里用的。”   “陛下太过错爱了,秦霄真是万不敢当。”   秦霄心里也着实有些惊讶,他一个皇帝,日理万机,居然还惦记着自家地吊顶灯,实在是有些关爱得过份了。   李旦哈哈地大笑:“秦霄,你可别忘了,你马上就要当我的女婿了。这女婿女儿家里的事,我这当爹的不该过问操心么?”   秦霄额头滚下一滴汗来,偷瞟了李仙惠一眼,见她果然露出了一些惊讶之色,不由得心里叫苦:李旦,你个老家伙,这下被你害到了!我本打算今天晚上和仙儿说起这棕婚事的,现在你先挑破了,不是害得我在仙儿面前变成了一个骗子么?哎呀,你这老不死的……   李旦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四下里闲逛,侃侃而谈——“尉迟乙僧的‘月下金鼎香炉’名画,金仙喜欢的,就特意在这里悬了一幅。你看,是不是画得很传神?这金鼎仿佛就像是真的一般,清烟袅袅。”   “这个卧塌上的毯子,可也是有来历地。这是西域石国的贡品,是他们特有的‘毯画’,全是一针针绣出来的。看看,是不是很有意思?异邦的风俗,也还是有一番风味的。”   “这个不用我说了,你肯定认识的。突厥人的上等地石松绿玉打磨成地酒樽。上默啜可汗派人来和亲,我从那些贡物里面发现的。你看这杯底,有一粒血珠样地东西。这可就真是良玉呀!据说酒水倒进去以后,也会变成翠绿色。中指托着杯底,就能让这块血珠慢慢化开。可是一喝完酒,它又合到一起了。”   秦霄听着李旦像个解说员一样,夸说着这些宝贝,感觉自己就像是成了暴发户一般,有些对眼前的东西反应不过来。   大厅的两侧,一间是书房。一间是餐厅。书房里靠墙一人多高的书架,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摆着无数本书籍,假装秦家是个书香门第一般。书房的后间,是一个静室,简单地一张矮几桌儿。上面置着一面琴,地上铺着一个蒲团。这个地方,将门一关,与外隔绝。看来除了练琴吊嗓子的进修不会吓到外面的人,还是个专说秘密的好地方。餐厅里则就大气了,正中一面长条桌儿,足可以同时宴请近二十人。而且餐厅的面积很大,若是同里开上十桌洒席,也是很轻松地事情。上楼的楼梯,也就是以这里为起点。   李旦逛到这里。停下了脚步来。对那两个抱着孩子的奶妈招手,然后对秦霄道:“这就是秦公子和秦小姐么?来来,过来。朕今日第一次见面,少不得要给些见面礼。我这里有一对儿龙凤玉佩,就赠给这两个孩子吧,他日也好留个纪念。”   “不可不可!”   秦霄忙道:“陛下圣物,臣下之人如何敢受?”   “哎,不妨!”   李旦自己动手,将两块成对儿的玉佩,一个塞进了大头的衣服里。一个塞到了妞妞的襁褓里,然后呵呵的笑道:“虽然是龙凤纹饰,但若是朕赠送的,也谈不上什么忌讳了。都是一家人么,别这么见外。”   秦霄的三个老婆,都十分安静的站在一旁,也不插言。李旦地眼神,一一扫过她们身上。点头说道:“阵前杀敌地巾帼英雄。诗辞冠绝的才女佳人……还有,我最惹人疼怜的好侄女儿。仙儿。见了叔父,就没有什么话说么?你的面具,是不是就可以现在揭去呢?”   李仙惠微微地吃了一惊,忙不迭的跪倒在了李旦面前:“陛下,民女……仙儿,拜见陛下!”   “好仙儿,快请起来!”   李旦弯下腰去,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十分慈爱的看着她,欣慰的点头道:“几年不见,仙儿已作人母。不错呀,你真是好福气。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秦霄是个好男子,叔父为你高兴,替你爹在天之灵高兴呀!”   李仙惠的大眼睛里,看似又要涌出泪来,呆呆的看着和自己地父亲李显长得八分相似的李旦,喃喃的道:“陛下……”   秦霄走到她身边,低语道:“何不去掉面具,让陛下看一看你?今天也戴了一天了。”   李仙惠点了点头,和墨衣走到了里间去了,去取下面具来。   李旦淡然笑道:“秦霄,其实朕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仙儿的事情。你很不错,很有勇气,也很有智慧。仙儿自小就知书达理,人所共知。当年她被圣后一怒之下下令处死,那是人人伤心,闻者落泪。她父亲更是悲痛欲绝,这些个来都从来没有忘记过思念这个好女儿。只可惜呀,我那兄长,到临时之时,也还将李裹儿那个悖逆庶人想像成仙儿来疼爱,结果还被她毒杀而死。”   秦霄微微弯腰,拱手低声道:“陛下,此事伤心,保不少在仙儿面前提起?此次微臣可是费了一大番功夫,还让她打消了心中顾虑回到京城来。”   “物,对对,对!”   李旦连连拍着额头:“人老了,就容易糊涂!不说了,不提了!”   过了一阵,李仙惠出来了。   那个无限高贵与温柔的大唐公主,终于以她的真实面貌,出现在了大众面前。虽然只是草草的梳了一个“望仙髻”,换去了旅服穿上了宫廷襦裙,但是那股天生丽质华贵袭人地气质,却是无论如何也是装不出来地。   李旦顿时眼前一亮,高声笑了起来:“真的是我地好侄女儿。哈哈!几年没见,漂亮了这么多!”   李仙惠微笑着走到李旦身前,用宫廷礼节屈身拜了一拜:“仙儿拜见陛下!”   “好,好!起来!”   李旦欢喜,连声说道:“仙儿,朕已拟好旨意,将你仍活在人间的事情,公布天下,并表彰秦霄救驾大功。去永泰郡主陵封号,另册封你为玉月公主,赐婚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霄,不日举行大婚之典!”   “这……”   李仙惠有些羞郝说道:“仙儿早已嫁作人妇。连孩子都有了,岂不是令天下人笑话?”   “哎,断然不会!”   李旦摆手说道:“你与秦霄的感情和故事,只是传遍天下,令世人感动。何来笑话一说。另外,上官婉儿,你过来。”   上官婉儿走了过来,婷婷一拜:“陛下。”   李旦说道:“婉儿,你本是配掖之人,但是一直悉心帮助圣后料理朝事,不屈于二张淫威,气节可佳,而且有功。朕特赐你为三品诰命夫人!”   上官婉儿欣喜道:“婉儿已被贬为庶人,私嫁大都督。但求无过。岂敢受封?”   “圣后有意留你性命才贬你为庶人,不就是有意将你许给秦霄么?哈哈!”   李旦笑道:“这有何不妥呀!墨衣因有军功,已是六品英翊将军,朕就不格外封赏了。秦霄,朕回宫后,就找司天监的人来,问好个吉日良辰。朕要在大明宫里,为大都督和玉月公主举行大婚之典!”   秦霄的脑子里已是一阵阵嗡嗡作响,只得麻木的谢恩。李仙惠也是惊乍不已,忙连道:“陛下。这万万不可呀!仙儿得蒙重生,认祖归宗,已是莫大地恩惠。如何敢无礼在大明宫现脸?”“仙儿,你看你这话说得!你身上流着的,是正统李家王室的鲜血,这样办婚事,莫非有何不可么?”   李旦连声道:“我那皇兄,在天之灵能看到你这样风光出嫁。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再说了。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仙儿还活在人间。而且嫁给了大唐最好的将军,知道么?”   李仙惠无奈的笑了笑:“那仙儿就多谢陛下了!”   心下寻思道,陛下肯这么做,也无非是要拉笼老公罢了。仙儿私下嫁地,若是个贩夫走卒,那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恩赐。   李旦到了兴头上,还将大头抱到怀里抖了几抖,像个老公公一样的逗他玩了几下。大头近几日尽是见到生人,也不怕那怕生了,很合作的嘻嘻哈哈大笑,乐得李旦一癫一癫的。   李旦笑道:“秦霄呀,将门无虎子,你这儿子还只有一岁大,就这么大块头了。你可要悉心调教哦,说不定大唐日后就多一员名将!”   秦霄咧着嘴笑:“那是、那是,自然不敢怠慢……”   李旦乐了一阵,将大头送还给奶娘,然后看着李仙惠说道:“仙儿,你的手臂上,戴着的是三郎的母亲德妃所赠之物吧?哎,说惭愧呀!朕登基后,在大明宫内挖地三尺,也没能找到德妃尸骨……”   李仙惠见他睹物思人,连忙将玉臂环取了下来递到李旦前面:“陛下若是怀念德妃娘娘,仙儿愿将此物回赠给陛下。”   “不必了。”   李旦微笑着摆手:“朕的确是很怀念德妃,但是她赐给你的东西,朕如何敢回收,她泉下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我么?我记得她当日就曾说,这对玉臂环,一只当是你地生辰贺礼,另一只就当是提前赠予你成亲地礼物。这不刚好么,呵呵,遂了她的心愿。”   李仙惠将玉臂环收了起来,抱在胸前,低声道:“多谢陛下……仙儿没了家人,却还有陛下这样的亲人关爱,也算是没有憾事了!”   李旦一看就要勾起了李仙惠的伤心事,连连说道:“不说这个了!朕今日高兴,特意来府上与秦霄和仙儿你们来见上一见。你们旅途劳累了,好生休息一番,晚上一起来三郎宫中赴宴呀?”   秦霄送着李旦到了大门口,李旦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好好陪陪你的家人。你家的三个夫人,可都是顶不错的好女子。持月嫁过来,朕也就放心了。你这个大都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羡煞旁人哪!”   秦霄微微笑道:“恭送陛下圣体。”   李旦让一众儿千牛卫和太监们簇拥着,上了车驾,大摇大摆的走了。   秦霄远远看着车队仪仗,暗自寻思道:这皇帝老子,故意摆了这么大排场来我家晃悠,且不是要对全天下人说——“老子李旦,盾重秦霄”么?哎,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呀!想要低调一点,这皇帝太子,非把我往风头上拉扯去,麻烦!   抬头看了看头顶地“秦府”大牌匾,秦霄不觉有些好笑起来:人人都想着升官发财风尽风头,可是谁又能知道,出多大的风头,就意味着要去承受同比例的风险和压力。我现在真可以说是长安第一名人了,连皇帝都来我家串门儿,晚上还要去东宫赴宴……盛极一进的豪门世家,也莫过如此吧!其实我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带兵闹了一场政变,将皇帝送上了宝座而已。运气呀,真的很重要。要想维持这种荣华,手上就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和永远站对阵营不能调皮。仙儿说得对,伴君如伴虎,低调,低调…… 第306章 活宝儿紫笛   秦霄一面寻思着,一面走上了大阶梯,回到了“威风八面”的大宅里。卜一入眼看到李仙惠,不由得心里咯噔一想:坏了,一路都瞒着仙儿没有说起皇帝嫁女的事情,这下,她莫不是要发彪了?若是像骂张九龄那样,狠狠骂我一顿……天哪,老子就去撞那口大石鼎!   李仙惠既嗔且笑的看着秦霄,秦霄似笑非笑的抖着脸皮,上官婉儿掩嘴偷着乐,墨衣不怀好意的怪笑。   秦霄暗自庆幸,好在奶妈们都抱着孩子们上楼去休息了,不然看着三个夫人一起欺负夫君,这事传出去可就不是“威风八面”,而是威风扫地了。   秦霄硬着头皮,走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李仙惠身后,轻轻替她揉着肩膀,柔声道:“舒坦么?”   李仙惠半笑半真说道:“老公的技艺天下一绝,我哪敢不舒坦。”   上官婉儿和墨衣咯咯的笑了起来。   秦霄笑嘻嘻的道:“好老婆,有什么话就直说嘛,不要这样讽刺我。我的小心肝儿会受不了的。”   李仙惠嗔笑着打了一下秦霄的手:“又贫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骗人了?”   “我一直精通此道呀!”   秦霄装傻,还大声辩解:“不然如何能将你从贼窟里救出?”   “别瞎扯,你明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李仙惠站起来身,正对着秦霄,十足挑衅而诡谲的瞪着他:“你好呀,墨衣好欺负,一年多来也没人管束你,现在尽在我们面前扯谎了呢!之前你也不告诉我,回京之后皇帝要嫁女儿给你。这敢情好呀,先给我办个婚礼,然后方便你娶持月妹妹进来——我不是说她不好,可是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秦霄嘿嘿的赔笑:“我这不是怕你不愿意么!你想得到的,这宗婚事又不是我想要的,可那是皇帝赐婚,政治婚姻来的,我也没办法拒绝呀!但是呢,我们又都不想让你受委屈,只好先将你请到长安来再说喽!本来我打算今晚告诉你的,没想到陛下他……哎,我错了,错了不行么?我没打算欺骗你。只是……稍稍晚一丁点儿告诉你罢了!”   李仙惠一厥嘴:“你呀,现在就会瞎瓣。说不定明日将我们三姐妹卖了,我们还蒙在鼓里呢!仙儿莫非就那样不通人情,会不让你娶持月妹子么?她自小家教就极好,是个美丽娴雅的好女子,我与她的感情也一向来是挺好的。枉你这么做小人喽!仙儿才不会那么小器呢!就算明明知道,你是在利用我。”   “利用?怎么会是利用呢?”   秦霄连连争辩:“就算是不娶这个什么金仙公主李持月,我也是要将你接到长安来的呀!你忘了,当日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就许下过诺言,还欠你一个盛世的婚礼呀!只是没想到,皇帝老爷子非要将这事接过去办了。”   “晚喽,晚喽!”   李仙惠兴灾乐祸的摇头道:“刚刚我们三人都商议好了,鉴于你扯谎欺骗我,今天晚上不许你上床,咯咯咯!”   “我昏,不是吧!婉儿,我们可是一年多没见了,你也同意?”   秦霄色色的笑道:“你也不想跟我同睡?”   上官婉儿跟着起哄般的兴灾乐祸:“我今日天葵。嘻嘻!”   墨衣连声道:“别看我,我与妹妹睡!”   “我靠!”   秦霄痛苦的一拍额头:“娶了三个老婆,晚上居然要出去喝花酒才有女人陪!”   “你敢!”   三女异口同声。   秦霄大笑:“你们猜我敢不敢?唐律有令,妻子是不可以拒绝丈夫的!还有,男人逛窑子,那也是法律允许的,跟你们上街买布匹首饰一样,是消费者知道么?要受保护地,哈哈!”   三女郁闷的对视一眼,纷纷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秦霄。   李仙惠闷闷的说道:“婉儿,墨衣,我们的老公学坏了,看来我们都治不住了。只巴望着大头和妞妞快点长大懂事,来管管这个不知事的爹!”   秦霄笑嘻嘻地和她们凑到一起:“哪里,说着玩呢!家中有这样的娇妻贤母,我还出去鬼混,那还是人么?”   四人正打情骂俏聊得开心,门外传来一声大喊:“哇哈哈,好大的宅子,好威风哇!姐姐,你在哪里,我回来啦!”   墨衣闷闷的趴到桌子上蒙住脸:“丢人的家伙回来了,我都没脸见人了!”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呵呵的笑了起来:“大活宝回来了!”   秦霄不解,煞感兴趣的说道:“她怎么跟婉儿脱了帮了?这时候跑回来,去哪里鬼混了?”   上官婉儿哭笑不得:“稍后你不就知道了!”   餐厅门口,穿着一身银亮铠甲的紫笛威风凛凛的闯了进来,十足威仪地朝屋中环视一眼,大踏步的走到秦霄面前,抱拳一拜,一本正经的说道:“大都督,末将有礼了!嘻嘻!”   “你这丫头,搞什么鬼!”   秦霄顿时也哭得不得:“干嘛穿着你姐姐的铠甲?你怎么找到地?”   墨衣抬起头来,困窘又尴尬的将紫笛扯过来,在她头盔上砰砰敲了几下:“你这疯丫头!谁让你穿上我的盔甲冒充是本将军,居然还敢到处招摇撞骗?让人发现了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紫笛一下扑到墨衣怀里:“喔哦!——我的好姐姐,我要想死你啦!”   说罢还往墨衣脸上亲去。   墨衣又好气又好笑着将她的脸撑开:“给我站好了,别这么胡闹。你看看你,居然满嘴的酒气!穿盔甲哪里不戴勒甲带的,一晃一晃像是个大肚皮一样,也不嫌丢人!”   秦霄看着紫笛那样子,也着实觉得滑稽,一副盔甲穿得歪歪斜斜,腰间没有勒甲带,整副盔甲都有些显得大了,晃晃荡荡的。秦霄奇声道:“你居然敢冒充英翊将军四下招摇撞骗。就不怕军法治了你?你知道么,非军中赐甲,或是朝廷恩准,普通人是不能穿铠甲的,否则轻责罚杖一百,重则流放!”   “哇,你别吓我!”   紫笛跳了起来,惊愕的看着秦霄:“一年多没见了哩,一见面就这样欺负我!我、我又没犯下什么事儿。不就是……那天刚来长安的时候,有人对我拜礼。还叫我‘虎将军’,我心里乐了一乐么,然后让人带我跑到了鸿胪寺里,看到了姐姐的铠甲,一时欢喜就试着穿到了身上,没想到哇!我一出鸿胪寺,就有人要请我吃饭!还是长安的大人、将军呢,我哪里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去啦!于是嘛……”   上官婉儿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于是,她就跟好些个大男人一起拼酒,还称兄道弟地烧黄纸、喝血酒,拜了把子。”   墨衣郁闷的坐倒在了椅子上,痛苦的支手捂着额头:“我不活了……”   “姐——姐——”   紫笛嘻笑着走到墨衣身边,摇着她的胳膊肘儿:“你别这样嘛!我也没干什么出格儿的事情。那些将军都很豪爽呀!今天这个请吃饭,明天那个请喝酒。我哪里好意思拒绝嘛,就一家一家吃了过去,呵,呵呵。把酒量都练出来了。现在一般的大男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秦霄简直哭笑不得:“哎呀,受不了你……你没收人家红包什么的吧?”   “没有、没有!”   紫笛连连摆手:“我哪儿敢呀,这可是要治罪的!再说了,我堂堂的秦家大总管,身上可不缺钱花,嘻嘻!”   “还嘻,嘻你个头呀!”   秦霄笑骂起来:“快去把这身儿换下来,今后不许胡闹穿上了知道么?”   “噢……”   紫笛有些委屈的应了一声,随即拉着墨衣朝一边跑去:“姐姐快来,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   “哎呀楼梯在这边呢!”   二姐妹欢天喜地地跑了,秦霄等三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好一阵笑。   丫鬟们烧好了水,沏来了香茶。原来这个主宅的后面,也是有偏堂的,专设了一个厨房。一般平日秦霄等人的饮食,就在这里做了,也不必远远的跑到后院去准备,一个来回都要跑好远。   三人聚坐在一起,闲聊休息了一阵,准备到时间了去东宫赴宴。过了一会儿,楼梯间传来墨衣姐妹俩嬉哈地笑声,然后二人就跳到了大厅里。   姐妹两个,都穿上了秦霄和墨衣在灵武买来的异族服装,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连秦霄等人都有些分辩不出来了。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走到姐妹二人身边,纷纷夸赞道:“哇,好漂亮!”   秦霄轮了轮眼睛,仔细分辩了一阵,总算认出了那个个头稍小一些的紫笛,将她拎了出来说道:“你和姐姐穿作一模一样,我将你认作是她怎么办?”   紫笛怪笑:“什么、什么嘛,莫非你有什么不良企图?嘿嘿,这么漂亮的衣服,我当然要有一套啦!”   墨衣拎着紫笛的耳朵:“你这疯丫头,若再这般无礼,就把你嫁给铁奴!”   “哇,姐姐你好狠心!”   紫笛跳着叫了起来,一把抱住墨衣:“我也不让你与这个大色狼睡了,我要抱着你睡,嘻嘻!”   秦霄迅速的调转头来:“仙儿,看来只能进你的房了。你若是不准,我今天就去喝花酒!”   李旦和李隆基等人,却丝毫没有给秦霄这个机会,直接将他这个海量的家伙灌到了醉成渣,抬着回来的。   东宫的宴席,其实设得挺简单。就只有李旦和李隆基,以及太子妃和李隆基的几个兄弟到席,家人一起。   李成器等人,惊见仙儿,大呼不解。李旦细细的解释了个中缘由,纷纷惊讶不已。这一场酒宴秦霄吃得开心,主要是李仙惠终于堂而皇之地以正面目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有没有公主的身份,其实都不重要。秦霄只是认为,自己最心爱的人,不能够光光彩彩的和自己站到一起,总是一件窝心的事情,一想起来就很是憋屈。现在好了,一切都顺当了。   生活,似乎已经变得无限美好起来。   当晚,李仙惠却被热情的太子妃等人留了下来,自然是要好好的切磋一下麻将技艺,晚上就留宿在东宫。其他人,则是被李隆基派了张车儿,送回了秦府。   秦霄被李旦和李隆基兄弟等人连连劝酒,一家人团聚了,心下也高兴。不知不觉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直到头一倒,趴睡到了桌子上。   一路上,秦霄完全沉醉的梦乡之中,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家。桓子丹和郭子仪在一起混了一些日子,现在也回了秦霄身边。幸好有这个身强力壮的家伙,将秦霄背回了卧室里。   上官婉儿取来热水,将秦霄全身擦拭了个遍。一年未见,上官婉儿对秦霄已是思念入骨,爱意浓得化不开了。看到他强健的躯体,心中就荡起了春意,无奈天公不作美,此事她正当月事天葵。只好强忍了下来,默默的给秦霄盖好了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压抑着心中那颗荡漾的春心,暗自叹气睡去了。   睡到半夜,打着雷响呼噜的秦霄,居然被尿憋醒。于是摇摇晃晃的下了床来,摸不着东南西北的跑出去解决了一下问题。   回房的时候,这下也犯嘀咕了我睡哪儿的哦?怎么看起来都一样呢?   稀里糊涂的推开了一张门,眼睛好一阵模糊的就朝床的方向走去,挺尸一般的就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同时,秦霄再度进入了梦乡,睡作了死猪。   但是他身下,却有两个大美人儿被压得惊叫起来——“呀,怎么回事!”   秦霄自顾流着涎水打着呼噜,如同死人。   墨衣看清了人来,长吁了一口气,连连将秦霄往被子里拉去:“大冷的天,光着膀子就这样睡到被子外面,冻坏了可如何是好?紫笛你出去后进房又不关门,幸得进来的是老公耶!”   “哇,姐姐,你将他弄进来,我睡哪里?”   “大惊叫怪作什么!”   墨衣低声嗔怪:“你可别忘了,我们姐妹二人,早该都是老公的人了!对着母亲的鲜血发的誓言,你就忘了么?”   “我……” 第307章 醉欲迷离夜   紫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拉过一个被角儿遮着半裸的身子,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墨衣一面给秦霄掖着被子,一面轻声说道:“妹妹,你我姐妹二人,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们这么好过,这个你不否认吧?”   紫笛点点头,嘴角儿撇得长长的。   墨衣语重心长:“当初我们发誓一辈子侍候他,或许是一时感恩和冲动。可是这两三年相处下来,你自己觉得如何呢?相比于之前不见天日血腥杀戮的日子,你是否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妙和人生的意义?”   “我没有想过哦……”   紫笛有些紧张的看着墨衣,不知道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那你每天都过得开心么?”   “反正,也就是不愁吃不愁穿,有事做,偶尔也有得玩。不用受人欺负和呼来喝去,也不担心明天醒来会不会有人拿刀架到我脖子上。”   “这还不够么?”   紫笛无语,看了墨衣半晌,愣愣说道:“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哇?”   墨衣轻言细语说道:“或许,你干什么都不曾用心,从来就没有认真的想过问题,你总是用最直接的方法去面对一切。就像当初一样,你听说了一些消息,脑子一根筋的就要去刺杀他。放着是任何人,你当时就没命了,更不用说最后大清洗的时候,他还饶了我们姐妹二人的性命。这些年来,他也从来没把我们当作是下人,而是亲兄妹一般的相处。十九年了,妹妹,我们遇到过像他这样宽容而又博爱的男人么?”   “他是挺奇怪的,任何人面前都不端架子。也不把别人仆役丫鬟当下人。”   紫笛点了点头:“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墨衣郁闷的一拍额头:“算了,老天生作你这个简单的脑子,也忘了赐你一副心肺。你去别房睡吧。睡了,不说了,你出去。”   说罢墨衣就缩进了被子里,挤挤挨挨地靠着秦霄睡了下去,一只胳膊肘儿还搭到了秦霄的胸脯上,脸上漾起安心而愉悦的笑容。   紫笛本来睡在里边,现在姐妹二人中间夹了一个秦霄。姐姐还那么心满意足的抱着这个男人睡下了,心里真是不舒坦,撇着嘴说道:“姐姐有了男人就不要了我……”   墨衣冲她直摆手:“出去、出去!”   紫笛极是委屈地爬起身来,下了床披了一件儿衣服就朝外面走去,心里就像老鼠在挠似的,极不是滋味。其实她也不笨。知道姐姐想说些什么。而且她对秦霄也不并是反感,反而将他看作是父兄一般。跟在他的身边,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也不必思考,只要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没心没肺的胡打胡闹也不成问题。当她习惯了这种生活状态以后,似乎已经将以前的生活的日子全部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她不清楚,这种遗忘是不是跟秦霄有关,反正她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安于现状的小女人,没有姐姐那样理性的认识。她只是感性的觉得,这个男人,就如同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一般,跟在他的身边,就意味着安全、省心和快乐。无形之中,她对秦霄已经产生了一种完全的依赖,甚至超过了姐姐。以前和姐姐是相依为命。姐姐就如同自己的保护伞一般。现在,秦霄又成了她姐妹俩共同的保护伞。而且姐姐,对他是那么的信任和依赖,在战场上还不惜以性命为代价来维护他的一面帅旗……她从来没有看到姐姐那样发自内心的甜蜜笑容。不就是抱着个男人,至于么?   紫笛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寻思起来,像熬成了一锅儿浆糊,稀里糊涂想不明白。   在他身边,我感觉安全和快乐,这就表示,我喜欢这个男人么?紫笛微仰着头,脑海里升起一串串问号,弄得她好不糊涂。使劲摆摆头——还是不要想了,好冷好冷,我要睡觉了。   紫笛屁颠屁颠的跑出了房间,看到秦霄的房里是空着的,一溜烟的就钻了进去,一摸被窝,还有一点暖呢,喜滋滋地就脱了衣服溜到床上。满以为马上呼呼大睡,却没想到辗转了好长时间,愣是睡不着。   太不习惯了!紫笛闷闷的想道,这么多年了,姐姐除了和他去军队里呆了一年多,其他的时候,每晚都是和我睡在一起的。那个臭男人,抢我的姐姐!   紫笛咬了一阵嘴唇,眼睛滴溜溜一转——我再溜回去,偷偷挤到姐姐身边去睡,嘿嘿!反正那个男人已经睡作了死猪一般,不会知道的,姐姐自然不会怪我什么,好哇,哈哈!   整个二楼,从大厅后门口地楼梯那里是设了一个大门的,将门一关,外人就自然进不来了。二楼是寝居室,一共有六间房,一妻四平妻五间卧室,另外一间书房,目前也就只占用了三间而已。   紫笛十分迅速的爬下了床,往身上裹了件外套,趿上棉鞋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然后像个小贼一样在门口四下张望,整个客厅里自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上官婉儿似乎也都睡得熟了。紫笛心下一阵窃喜,提着脚跟蹑着脚,朝姐姐的卧室走去。轻轻的推了推门,嘿嘿,没有上闩,还是自己出来时的样子。   紫笛轻轻一堆,新修好的门窗刚上过桐油,没有发出什么吱吖的声音,轻巧巧的就推开了。紫笛一闪身溜了进去,使劲眨巴着眼睛看了一阵,太黑,看不清楚。这才想起进门后是一个客间,隔着转了角的卧室,设了一个鸳鸯木雕的圆拱门还有帏帐。紫笛心下偷笑,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圆拱门前,轻轻撩起了帏帐就准备摸进去。   姐姐对我那么好的,肯定不会忍心再赶我下床了吧。嘿嘿!   紫笛心里一阵欢喜,就提脚朝卧室走了进去。   卧室很大,那张从上罩了一个大帏罩的圆床其实也很大,紫笛放轻了脚步怕把那个男人惊醒。缓缓靠近床边。   正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轻的、低低的声音——“嗯——”。   似痛苦,似欢愉,那种从喉间发出的呻吟,像一根拨魂签儿,让紫笛浑身一抖。心里寻思道:“哇,姐姐怎么了?”   紧接着,又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呼吸,那种销魂般的呻吟又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而且、而且,那个大圆床上的罩帐,居然在抖动起来。   紫笛心里咯噔一响。脸瞬时就变作煞红——哇,在干那个!   姐姐那么严肃稳重地一个人,干那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哩?紫笛突然觉得自己很邪恶,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姐姐墨衣虽然只比她大了一炷香时间。可是这些年来,在她心目中就如同母亲一般。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真是太猥亵了!   正要抬脚溜走,可是那销魂的声音已经变得连续而有节奏,就如同一只无形的魔手,将她的脚牢牢地扯住,不肯抬脚。   她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一定要去看看自己的好姐姐。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莫非,就真的十分快乐么?   紫笛就如同着了魔一般,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朝床边靠近了一些。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屋中的黑暗,渐渐看清了那床罩之下。姐姐骑坐在床上,头上的秀发也抖落了。正在愉悦的上下抖动——浑身赤裸呢!那胸前的小白兔,也正在欢快的跳跃。还不时的仰起如玉般的脖颈来,发出愉悦欢畅的呻吟之声。   紫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紧紧扯着披在身上的外套,十分震惊的想道:哇,姐姐和这个男人到了一起,居然变得这么放得开了,而且……好像还很淫荡!   干那件事情,莫非就真地是那么愉快的么?平日里的矜持和稳重,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去?这种事情,不是只有男人才喜欢的么?   紫笛感觉,一股暖暖地东西开始笼罩在自己身上,面上就开始发起了烧来。而且、而且……她突然间很想,和姐姐一样靠到那个男人身边去。也不为什么,总觉得如果靠过去的话,会比现在有意思。反正,就是一股十分怪怪的想法,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好奇怪呀好奇怪呀!紫笛郁闷的想道:姐姐那么愉快的样子,我也感觉十分有意思……我们姐妹俩,本来就有些心灵想通的。莫非,那样真的是很好玩?   紫笛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的矮下身去,朝床边偷偷的靠近了去。   近了、近了,哇!那个男人还是睡得像头死猪,怎么回事嘛!   紫笛大惑不解——这也可以?   而且她看到,姐姐居然拿起那个男人的手,捂到了自己的胸前,哇、哇哇!居然还干这种事情!   不由自主的,紫笛就将头探进了床罩里,既惊且怕的说了一句:“姐姐,你怎么变作这个样子了?”   墨衣正在忘我陶醉,冷不防的身边有个人说话,吓了一大跳,险些从秦霄身上掉了下来。仔细一辨,居然是自己的活宝妹妹,顿时既羞且怒,轻喝一声:“还不快滚!”   紫笛顿时大赧起来,就像是做贼被人抓住了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墨衣一咬牙,从秦霄身上翻身下来,扯着紫笛就将她拎上了床去。   紫笛的眼睛瞪得老大,骇然叫道:“哇,那个家伙,长得好怪!”   “别鬼叫!”   墨衣哭笑不得的掐了她一下:“你这死丫头,居然跑来偷窥!现在你就在旁边好好的看着,然后照我教的做……其实,会很愉快的你知道么?”   这时,大醉之后酣酣沉睡的秦霄,正做着一场无比伦比的惊艳春梦,突然没了下文好不懊恼,本能的一手搭了出去,就抓到了紫笛胸前,还习惯的“叭唧、叭唧”捏了两下。   紫笛顿时石化,一脸涨得通红——“姐姐,他、他要做什么?”   墨衣掩嘴偷笑起来,上前将紫笛轻轻拉得紧挨着秦霄的臂弯坐到了床上,还将她的衣服褪了下去。   那个男人的怪手,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紫笛的身上游来游去,弄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偏偏她又不想那只手离开,感觉很舒服、很满足!   墨衣已经像开始一样,又骑到了秦霄的身上,一矮身,将那个‘怪家伙’又吞到了自己身下。紫笛的脸已作通红,似乎也迷失到了眼前这种淫色靡靡的气氛里,有些惊讶的低叫道:“那么大的怪家伙,居然……哇!”   秦霄的双手,居然将她的双峰一起捏住,左右的揉捏起来。   墨衣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妹妹,被秦霄那样的侵犯,既羞且惊,而且感觉到了空前的刺激和满足!她腰跨间的动作,也变得频繁起来,而且呼吸逐渐沉重,喉间的呻吟也更加千转百回,勾人心魄。   就在这时,紫笛那丫头,居然也本能的发出了一声轻吟,然后飞快的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就要跳起来。墨衣一阵高潮迭起之后正在喘着气儿,此时将紫笛按住了,凑到她耳边说道:“傻妹妹,人伦之情就是这样子的……其实,真的很愉快的!不信你来试试!”   紫笛就这样半堆半就的被墨衣拉了过去,将眼睛瞪得极大的看着那个怪家伙,骇然说道:“姐,我怕!”   墨衣掩嘴偷笑:“不怕!”   说罢还抱着妹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   紫笛把心一横——我就试试,反正女人都要有这一天的!   就这样,让墨衣扶着那个大家伙,自己冒冒失失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咦呀!啊呀!——我的妈呀!”   紫笛扯着喉咙大叫起来:“疼死我了!”   墨衣连连拍她的背:“谁让你一下那么猛!笨死了!”   秦霄被这一阵大叫惊了一下,半梦半醒的睁开了一些眼睛,糊里糊涂的想道:“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做个春梦居然也能看到重影,莫非真的醉死了?” 第308章 家事好断   第二天早上,还在打着大呼噜的秦霄,居然被屋外的一阵怪笑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看到一个英气而秀媚的脸庞,红扑扑的,正趴在自己臂弯里睡着。秦霄暗自有些好笑,昨天晚上做春梦,原来是真的呀,居然摸到了墨衣床上来,看来真的醉到不行了。   秦霄在墨衣脸上轻吻了一口,突然感觉这张大床上,身后还有东西。反手探过去,居然也有一个柔软的身子,惊讶的转过头来——啊呀,怎么这边也有个墨衣!   秦霄顿时糊涂了,使劲晃了一下脑袋莫非还没醉醒?   这一晃,秦霄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是紫笛那个臭丫头!   脑子里也仿佛回想了起来,昨天半醉半醒之间,被一对儿重影“迷奸”的情景,后来自己还闭着眼睛发起了神威,将其中一个人按倒在床上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会是教训的哪一个呢?秦霄忍不住想大笑起来,又怕将她们惊醒,只好奋力的忍着。   掀起了一方被角儿,三人全都赤身裸着。转眼看了一下睡在右边像个受惊的小麻雀一样瑟缩着的紫笛,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昨天晚上要是折腾的她……初夜呀,如何受得了?   正在这时,墨衣醒了,一手环上秦霄的脖子,就将头朝他蹭了过来。   顿时,香玉满怀。墨衣顺滑的胴体柔柔的贴到了自己身上,秦霄感觉那跨下的凶器似乎又不老实了起来。   墨衣坏笑起来,一手伸了下去将凶器握住,吃吃的凑到秦霄耳边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晚折腾了大半宿,我们姐妹二人轮流上阵才将你打败……怎么。还不够么?”   秦霄张大了嘴:“你怎么让紫笛也上床了?”   “有什么不对么?”   墨衣媚眼如丝:“妹妹和我长得一个模样了。莫非,你还忍心将她嫁给别人?试想一下,一个和老婆长得一样的人,睡在别的男人床上,你会受得了么?”   秦霄愕然一愣:“很怪的说法……不过,似乎很有道理!那情形,就像是被戴了绿帽子一样。”   “绿帽子,什么意思?”   “就是当了乌龟。老婆被别人上了,嘿嘿!”   秦霄怪笑起来:“做早课吧?好久没有做过早课了!”   “不要了啦,仙儿回府了,和婉儿正在屋外笑话呢,还做早课!”   墨衣红煞着脸儿,起了身看了看睡在秦霄背后的紫笛,不由得掩嘴偷笑起来:“这丫头,睡得跟猪儿一样了。昨天晚上,老公可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弄得她哇哇大叫起来,差点将她的骨头给拆掉了呢!”   “不会吧,我会这么禽兽?”   秦霄骇然说道:“我一向都是那么温柔的!”   “好啦,不说了。起床、起床,床褥上都脏了,还有妹妹的落红呢!这下好呢,我们姐妹二人,总算还了老公一个落红。”   墨衣居然有些欢欣的说道:“老公,我们姐妹俩这下,就真的都是你的人了哦!老公千万不要我们呀!”   秦霄拍着墨衣的背,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轻轻打着鼾睡得酣熟的紫笛。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放心、放心!”   二人下了床穿着衣服,彼此看着对方,想起昨晚的荒唐事情,又不觉一阵好笑。紫笛继续呼呼大睡,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不关她屁事的样子。   出了房门。李仙惠和上官婉儿正在大厅里各自喝着一碗燕窝羹,看到他们两个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不由得齐齐“扑哧”一笑,差点将嘴里的羹汤喷吐出来。   墨衣顿时大窘,跑到李仙惠和上官婉儿身边,挠起她们的痒痒来。二女嘻嘻哈哈地大笑,一起来捉弄墨衣。   秦霄木然的看了她们几眼,自顾跑到一边让丫鬟伺候着洗脸刷牙去了。   三个女子挤作一团嘻嘻哈哈的后面窃窃私语,秦霄心里一阵暗笑:议论,有什么好议论的?不就是本将军被你们两个小女子迷奸了么?   洗漱完毕后,秦霄转过身来,故作一脸正经的干咳一声:“我去皇宫当差了。”   “喂喂,别急呀!”   上官婉儿咬着嘴唇怪笑起来,拉着秦霄在桌边坐下,十分细心的给他也舀了一碗燕窝羹,放到他面前:“哪,吃过早饭才许走。”   秦霄硬着头皮,不去看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的脸色,闷着头吃了起来。舀了一大匙包到嘴里,差点烫死。   三个女子都看着秦霄,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墨衣起身去梳洗打扮。   李仙惠娉娉的走到秦霄后面,轻轻帮他揉着肩,怪声怪调地说道:“昨天辛苦了呀,老公大人。”   “唔……还好,还好。”   秦霄只能装傻充愣,一边喝粥一边说含糊说道:“的确是喝得多了一些,以后会注意了。对了,你昨天手气好么?”   上官婉儿咯咯的笑了起来:“仙儿,我就说吧!老公就是个滑头,最擅长避重就轻岔开话题。”   秦霄作迷惑状看着上官婉儿:“你说什么哩,我怎么听不太懂?我昨天可是醉到不醒人事了,什么都不知道哦!”   李仙惠轻轻在秦霄耳朵上拎了起来:“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是大丈夫么?不错呀你,借着酒胆儿,居然摸到墨衣房里,足足折腾了大半夜,将人家姐妹二人都欺负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呢?”   “嘿……”   秦霄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能怎么办,家务事,还不都靠仙儿做主么?”   “呵,烫手的山芋扔给我!”   李仙惠笑骂起来,压低了声音:“一会儿紫笛睡醒了,看她怎么发彪收拾你!”   “收拾我,没搞错吧!”   秦霄冤屈的叫道:“我昨天可是受害者你们知道么?纯属……那个,被凌辱对象!”   二个女子顿时笑得岔了气,就差直不起腰来。   秦霄任由他们笑一通,虽然有那么一点心虚,但又一想有墨衣罩着,紫笛那个疯丫头应该也不会闹起什么浪来,嘿!   正在这时,墨衣房里传来一声大叫:“姐——姐!”   秦霄心里一颤:小魔女醒了,赶快溜之!   “我去上班!”   秦霄扔下碗勺。撒腿便跑。   李仙惠看着秦霄的背影,浅笑着摇摇头,对上官婉儿说道:“婉儿,这事,还得我们去帮着收场。紫笛也不是外人,本就是我们的好姐妹,迟早便是老公的人了。现在这样一夜糊涂了地捅破了窗纸,倒也省事。我们……进去和她聊聊如何?”   上官婉儿咯咯的笑了起来。无奈的说道:“他倒好,惹下风流债了让你去断后。仙儿,你老是这样会惯坏他的!”   两个女子施施然的走进了墨衣的房间,紫笛正惊羞参半的扯着棉被裹到身上,眼神里还有些哀怨和怒气。一看到进来的是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又羞得赤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拿被子蒙住了头。   二女忍住笑意,走到床边左右坐了下去,隔被拍着紫笛的屁股:“起来啦,别躲了,事情我们可都是知道了。”   紫笛蒙在被子里大叫:“羞死人了!我不出来!”   二女相似一笑,除了外衣。一起缩进被子里,开始了长达三个时辰的思想教育。紫笛听着听着,仿佛感觉她们活像一对老鸨子,正在对不幸跳入火坑的良家少女进行劝解,不由得大呼上当,就要哭闹起来。然后墨衣也来了,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老公还不定肯要你。若是再闹,由我做主将作嫁给铁奴!”   紫笛顿时噤若寒蝉,幽怨的看着墨衣:“姐姐。是你带坏我的!你骗我,说好玩的。结果差点被那个臭男人给整死。我恨你,从今天起,我就是妇人了,要怀孩子烧水做饭,唔唔唔……”   三女看着紫笛的样子,不由得哭笑不得。墨衣上前将她抱住:“好妹妹,你别傻了。你心中又不是不喜欢老公,怎么老装作这副没心没肺的糊涂样呢?女人么,终是要嫁人地,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能嫁给老公这样的男人,可以说是我们姐妹俩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么?若是嫁给别的男人,老公和姐姐都不会干的。还说昨天晚上……不是你先偷偷溜进来偷窥的么,又没有强迫你,真是!”   紫笛一头扎进墨衣怀里,似笑似哭的干号道:“被你们打败了,你们居然合着伙儿来欺负我,还主动帮那个臭男人纳妾!”   秦霄骑上了马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皇宫里,坐到了皇城御率司的大办公桌上。正巧范式德和裴耀卿等人,正在商议几日后紫辰殿里大婚时的礼仪与戒备情况,便将拟好的方案递来给秦霄参详决定,顺道儿给秦霄提前贺了喜。   秦霄一脸笑意地谢过了他们,细细看了一下仪仗和戒备安排,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怎么要用这么多人?左、右金吾卫的仪仗队被调用了一千人,还动用了万骑和羽林军,皇城御率司的亲翊府也全部出动。有必要么?”   “当然有必要了!”   范式德说道:“这是皇帝陛下专司叮嘱的。陛下说,三日后大都督的婚事,要同时娶两个公主过门儿,这可是皇家百年难遇的大喜事,万不能糊模了。据说皇城五品以上官将,全部到席。鸿胪寺里的各国使节,也会到场祝贺。另外,所有的皇室王公,也都要出席。”   “不是吧,两场婚事一起办,这怎么好!”   秦霄连声说道:“皇帝就不怕他自己的女儿委屈了?我与仙儿那是早早就成了亲地,不过是补办一下婚礼罢了。可是这个金仙公主,却是刚出阁的,这不是让仙儿抢了她的风头,没过门儿就会有矛盾了么?”   范式德和裴耀卿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卑职就不清楚了。”   秦霄心里暗自寻思了一阵:还是去问问李隆基,这是怎么回事。   心意一定,秦霄就来到了东宫,正遇李隆基。   李隆基咧嘴笑了笑,让秦霄坐下来稍安勿躁,然后说道:“其实这个主意,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妹子自己提出的。大哥可能还不了解持月,她虽然身在皇族,却是个从小就崇尚节俭的女子。而且她自幼喜欢修道,心下淡然不喜名利浮华。婚礼么,她认为并不重要,只要夫妻双方今后生活得好,这就可以了。是不是很难得呢?”   秦霄哂笑一阵:“的确是很难得。想不到皇族里也有这样的女子。太子殿下,你那妹子究竟长个什么模样呀?我虽然遇到过,可是一直没有正眼看过。”   “怎么,还怕我李家会嫁出个丑女给你?”   李隆基笑道:“持月么,秀小玲珑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性子也和长相一般,秀秀气气,说话的声音细小得紧。你这个战场之上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跟他说话可别太粗声,不然能吓到她的。”   秦霄苦笑说道:“我家里的一些人,可都不是安安静静的主儿,没一刻消停的。她过去了不定就住不习惯。”   “那可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可管不着。”   李隆基事不关己的摆手:“你几万人的军队都带过了,还怕治不好几个娘们?自己的家务事,看着办去吧。”   秦霄心里暗自祈祷:仙儿、婉儿,墨衣和紫笛,她们四人之间本就十分相熟。感情向来也好。希望这个新来的金仙公主李持月,不要打破家里的这种平衡……哎,政治婚姻,真有够无趣的。那个女子,我都没看过几眼。居然就要娶她做老婆!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离了东宫,秦霄带着邢长风、石秋涧和手下的几个特种营将士,大摇大摆地逛了一下南北二衙,时间就到了未时。一切安好无事。   邢长风和石秋涧等人,现在还都临时住在鸿胪寺里。正在四下张罗着要找住处,户部也一时没来得及安排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们的住所。秦霄便将他们一股脑儿的请到了自己的豪宅里去住,反正跨院厢房多得数不胜数,空着倒显得浪费了,人多还热闹一些。邢长风等人初时还客气了一阵,但拗不过秦霄的拳拳好意,只得顺了他的意思,全部从鸿胪寺搬到了秦府里。   一下多了三十几个人,这个可就真的热闹了。回家的时候,秦霄还特意在西市多雇了三十几名家丁仆役,给这些皇城御率司的大军头们当伙计使唤。   一个人出去,回来了六七十人,秦霄心里胆气十足了:紫笛那疯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至于会胡闹找我麻烦吧?嘿嘿!   一行人进到了秦府,反倒是李仙惠出来打招呼了,安排了邢长风等人的住处。秦霄心里暗自生疑:紫笛这个大总管,怎么不见冒头儿呢?莫不是真的生气了,要跟我发彪?秦霄一直跟在李仙惠身边,跟着她一起张罗这些琐事。李仙惠时不时的看一眼秦霄,暗自发笑,却又不肯多说一句,只顾忙着自己的。   一时间,秦霄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人一般,好不懊恼。   终于忙完了,秦霄搭着李仙惠的肩头,二人一起朝主宅走去。秦霄说道:“仙儿,你肯定已经帮我摆平了紫笛的事情了吧?”   “摆平?什么叫摆平?”   李仙惠又好笑又好气的说道:“你是个堂堂的大男人,自己做上的事情,莫不要负责任么,居然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出面帮你解决问题,你还真是不知羞呀你!”   “嘿!你们女人到了一起,好说话嘛!”   秦霄讪笑道:“这紫笛又不是别的女子,疯得紧,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怕她,担心她胡搞出什么岔子来就丢人了。仙儿,说说,情况怎么样?”   “你以为是在打仗,找我这个斥候问消息呀?”   李仙惠没好气地笑骂道:“也没什么了,有墨衣这个通情达理的人儿在,断不会有什么事情。反正么,大家心里都有数的,紫笛迟早便是老公的人,没什么不妥。只是昨天晚上……你也忒荒唐了一点,如何能够让她们姐妹二人同时陪寝呢?”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秦霄大声争辩:“我醉到不行了,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都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楚。”   “哎呀,真是受不了你,跟紫笛一样糊涂!”   李仙惠真是替秦霄尴尬,不由得笑骂起来:“你今后就别这样纵酒发疯了,一醉就失了本性。你知道么,紫笛那丫头,可是第一夜,居然被你……”   秦霄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怎么啦?”   “胸前都掐绿啦!真是……”   李仙惠忿忿的掐了秦霄一下:“你莫不是在做梦在上阵打仗,使那么大力气,真是丢人!像个色中饿鬼一样!”   秦霄疼得啊呀一叫,呵呵的傻笑起来:“也罢,一会我亲自去给她陪个不是行了。嘿,嘿嘿,还是仙儿最好。我就知道,家里有仙儿,一切万事大吉,哈哈!” 第309章 突变   “不扯这些没用的了,我跟你说些个正事儿。”   李仙惠拉着秦霄手,和他在回廊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挨着他身边说道:“老公,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准备离开长安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那个‘燕子与麻雀’的故事么?”   秦霄心里也是暗自一醒神,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李仙惠微叹一口气,有些忧郁的说道:“本来么,我这个女流之辈,不该参预老公官场上的事情。可是仙儿实在是牵挂老公,也担心这全家人的安危,才日夜寻思起来。老公,你想一想,这一次你参加的政变,直接将皇帝和太子送上了宝鼎。现在你在长安城,那可是一等一的风光人物了,可以说全天下的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你。你之前说过的,燕子的智慧就在于能够处理好和人之间的距离。你现在不觉得……你有点风芒太露,跟人走得太近了么?”   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点点头说道:“仙儿说得是。其实,这些问题我也一直在心底里寻思,可是皇帝和太子,似乎就是有意要拉近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我真的是没有太多的办法。就拿这个宅子来说吧,按我本意,只要有个住处就行。可是皇帝和太子,非要亲自过问将作监,将整栋宅子建成了现在了规模。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莫非还能拆了重建一次,或是不住进来么?”   李仙惠静默无语,面上露出忧郁之色。   秦霄继续说道:“皇城御率司也就罢了,虽说表面看来是专门为我设的这么个官职。实际是朝廷准备将京城防务集中,做的一次军事上地改革。让我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也是对我表示一种信任。我知道这样一来,会招致许多人的妒忌。可是我也没办法呀!你想想。这种职务,可就不比当初的什么北衙大都督和万骑使了,不是想辞就能辞,随便什么人都能补上缺的。若不是有对朝廷有足够地功劳和在军队中足够地威信,没人能坐。放眼朝中,唐休璟、张仁愿军功和威望在我之上。可是他们对这次政变没有功劳,皇帝不会放心;薛讷、王晙等人,虽然在军中威望足够,可是在长安毫无根基;其他的一些宰相,比喻刘幽求、张说等人,虽然在这次政变中发挥了足够的作用,可是他们不懂军事,在军中没有威信呀!皇帝和太平公主以及太子等人,都不糊涂。他们细下一寻思,在这些个人头上数来数去,最后一致决定,让这差事落到我身上。”   李仙惠皱起眉头:“太子自己为何不兼任呢?还有宋王李成器,这次让出了太子之位,可谓是功高了吧。为什么不让他来做呢?”   秦霄挑起嘴角,淡然笑道:“仙儿,你毕竟对现在朝上的事情不太了解。首先,太子和宋王不谙军事。这是很致命的。就算可以拨给他们副将来指使,总不是趁心如意的事情。而且,若是让他们当上皇城御率司地大都督,有一个人不会同意。”   李仙惠略略一惊:“你是说,太平姑姑?”   “不错。”   秦霄浅笑说道:“这一次,太平公壬除了派出了儿子、心腹将军参与这次的事变,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支主力,而且温王李重茂,也是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拉下了皇椅的,然后她再拜请当时的相王登基。仙儿,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我,当时统领了全长安防务的大将军都是不敢干的,你知道为什么么?”   李仙惠略作思索,缓缓说道:“你在朝中威望不够,没人会服你。你若是这样做,便是‘兵变夺权’而不是靖难勤王了。”   “好仙儿,真是聪明!”   秦霄忍不住在李仙惠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所以,现在朝中,太平公主那才是第一号人物。首先,从圣后朝起,她就倍受宠幸,时时被圣后请进宫里参预政事。虽然圣后反复一再叮嘱她不得将那些事情外泄,外面地臣子也只知道她受宠,却对她熟悉朝中一切政事的事情,不是太明白。可是我们家里可是有人知道的,婉儿咯!她就曾告诉过我,其实圣后当时最信任的人,就是她的宝贝女儿太平公主。所以,权倾一时的二张和武三思,谁都敢碰,唯独不敢碰太平公主;到了中宗朝,圣后虽然驾崩,武家地许多王公也开始遭殃,可是太平公主又因为参预那一场玄武门事变,而地位不断攀升,深受皇帝信任。你也是知道的,当时我们离开长安,也是多亏了她帮忙不是?可见她在朝中的威力!虽然不是明显的握在手中地多少兵马,多少门生故吏和心腹党羽,可是‘威望’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   “我算是明白一点了。”   李仙惠点点头说道:“太子家地人当大都督,太平公主不会愿意;反过来,太平公主家的人当这个官儿,皇帝和太子也不会同意,于是就找了你这个冤大头对么?”   “呵呵,也可以这么说吧!”   秦霄无奈的笑了起来:“所以,我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就是夹在两个漩涡之中,弄得不好,就会左右不是人,皇帝和太平公主,都会容不下我。所以,其实我很可怜的。”   “你越这样说,我便越担心了!”   李仙惠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儿:“老公,你说,你有把握将这碗水担平么?”   “有难度,我只能尽量。”   秦霄笑了笑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在京为官,都是这种事情。以前当个北衙大都督,还不是一样么,当时的情况更复杂,还不是一样熬过来了?所以,要有信心,不会有问题的。”   “呼……我算是明白。老公的苦处和辛劳了。”   李仙惠长吁了一口气,紧紧搂着秦霄地胳膊肘儿:“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没有人会闹什么别扭的。紫笛若敢胡来搅得老公不开心,就按她姐姐说的。将她嫁给铁奴!”   “哈哈。好主意!”   秦霄笑了起来,然后转念说道:“现在看来,皇帝和太子,是在极力地拉笼我,要我向他们那边靠拢。太平公主应该也不会坐视,估计不久也就会有动作。仙儿。她若是也弄个女儿让我来娶,这可如何是好?”   “娶呗,大不了添双筷子,我都要有些麻木了。”   李仙惠呆呆地靠着秦霄的肩膀,喃喃说道:“反正我知道,只要你一天还在长安,这种事情就在所难免。不管老公身边有多少女子,老公始终是最疼我和大头的,这就够了。”   秦霄捂着李仙惠的手。在手心里来回的摩裟,欣慰说道:“我就知道,有仙儿在身边,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   二人回到主宅,桓子丹正标标正正的站在大厅门外,见了秦霄马上就拜倒:“徒儿子丹。见过师父!”   “起来起来!”   秦霄拍着他结实地臂膀,满意的笑道:“不错,一年多没见,看似又长高了许多。比我都要高了,个头儿也大了不少。怎么样。功夫练得如何?昨日回京,也没来得及跟你说几句话,也没检验你的本事。”   桓子丹抱拳一拜:“子丹骜钝,只知埋头苦练,自然不堪师父一试。”   李仙惠在旁说道:“子丹可是个不错的弟子,日夜发愤练功,不见丝毫空隙。老公,你若有空还要多指点一些,莫要误人子弟哦!”   “师娘言重!”   桓子丹忙不迭的冲着李仙惠拜了一礼。   秦霄点了点头,说道:“后院有跑马道,各式的兵器也不缺乏,你有空可以多在那里练习武艺,他日自有用处。另外,别像个门吏似的整日站在这里知道么?放开一点,别这么拘束。在楚仙山庄生活了那么长段日子,也该习惯了吧?”   “呵、呵呵!我、我去练武便是!”   桓子丹摸着头,憨笑起来。这个小子的身体,比当初更加板扎了,颌下也有了一些黑髯胡须冒了出来。   秦霄看着他的背影,和李仙惠说道:“朝廷为桓彦范等人平白昭雪了,还赐子孙食邑百户。也算是给忠良之后留了一条活路,有了一点安慰。这小子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一般,是个不折不扣地冲阵大将。他日若有机会再到边关,我定要将他带到身边,好好锻炼锻炼。”   “老公……”   李仙惠欲言又止。   “怎么了?”   “其实我在想,虽然你带兵出征打仗让人担心,我们也思念得不得了。可是……我现在,居然宁愿老公外出打仗,也好过呆在长安,勾心斗角日夜不得安宁。”   秦霄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出征在外,我们都不会有什么闪失的。你老公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功夫那是一流,嘿嘿!当然,是带着妻子儿女一起逃,断不会像刘备一样,只顾性命,什么都不要了。”   二人且走且聊,上了二楼。上官婉儿身边围着一圈儿奶妈,正在逗孩子们玩。墨衣也抱着大头,拿灵武买来的奇怪小玩艺逗他玩。紫笛那个丫头见了秦霄,则是灰溜溜地靠到了墨衣身后,将头埋了起来,像只沙漠里的鸵鸟一样。   秦霄和李仙惠不由得相视笑了起来。李仙惠对下人们摆了摆手:“你们都到偏厅去歇着吧,若有事情会来唤你们。一群丫鬟奶妈们都退了。”   紫笛一见状况不对,撒腿就要往房里跑,却被墨衣扯住了,无奈只好将双臂靠到了桌子上,将脸埋了进去,滑稽十足。   秦霄干咳一声,走到紫笛身边,凑到她耳边说道:“紫笛,当着大家的面儿,你答应嫁给我吧?”   紫笛身子轻轻一弹,闷不做声。墨衣从旁捅了一下:“还不说话!”   紫笛哗的一下抬起头来:“总比嫁给铁奴强,我答应就是,有什么大不了嘛!不过,你不许再欺负我了!不然,我就拿剪子把你切、切!”   秦霄感觉跨下一凉,当场就愣住了,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都咯咯地笑了起来,墨衣恨恨掐了紫笛一把:“都要嫁做人妻了,还这般没分寸像个孩子一样!”   紫笛一撇嘴:“本来就是嘛!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疼死个人,还要被他这个大块头压着,简直能搞死人了!哼,我还是当我地大管家,今后你若是要睡,就和姐姐睡好了,打死我也不挤到你们床上去了!”   一家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却吓得妞妞一阵大哭。   正热闹着,楼下传来一声大喊:“大都督!”   秦霄走到客厅前的阳台上,对下一看,范式德,就在楼上问道:“范先生有事么?何不上来说话?”   “卑职斗胆,敢请大都督移步下楼!”   范式德站在原地不动。   秦霄略一皱眉:这老家伙,肯定是有正事跟我说了。   秦霄甩起大步,到了楼下,对范式德说道:“什么事情?”   “麻烦事!”   范式德表情有些不善:“今日大都督刚走,太极宫含元殿上,羽林卫就抓到了一个疯子。”   “疯子,疯子怎么会跑到皇城太极宫里去了?”   “问题是,这个疯子表面看来并不疯,而且衣冠楚楚,也不知道是如何就混到了宫里。”   范式德的表情有些紧张,压低了声音说道:“疯也就疯罢了,大不了治朱雀门羽林卫守城官一个失职之职。可是这个家伙,他居然!……”   秦霄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先生有话,不妨一次说完。”   范式德吞了一口唾沫,紧张说道:“他居然跑到太极宫的龙尾道上,大声宣称他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我靠,这家伙莫非是想诛九族么?这不明摆着找死么?”   秦霄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不怕死的蠢货?”   范式德苦笑:“羽林卫当场就要砍了他,可他大肆叫嚣,说自己在朝中如何如何靠山极硬,能够通天彻地。卫士们不敢擅做主张,便将人交到了皇城御率司。”   秦霄闷哼一声:“真是怪事年年有,唯有今年多。走,看看这个蠢货去!” 第310章 狂徒   秦霄即刻回屋披挂,差人去叫了邢长风和石秋涧等人。李仙惠暗暗惊愕,有些担心的看着秦霄的一举一动。临出门时。秦霄回首一笑:“放心,没事。”   一行三十余人齐刷刷的披挂上马,出了秦府往皇宫而去。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等四女,都齐齐站到了二楼阳台上,远远看着秦霄远去的背影,心中都升起了一些担忧——朝廷刚刚大乱而初定,莫不是又要出什么乱子了?   西市的百姓们看到一队儿荷甲金戈的将军们齐齐招摇过市,不由得纷纷退避。这几年来的连连政变兵乱,都让他们心有余悸了。一时间,原来繁华热闹的西市,都有些风声鹤唳起来,有几家胆小的,还纷纷关上了大门。   秦霄看在眼里,暗自苦笑,对身边邢长风等人说道:“今后我们还是不要这样劳师动众了。皇城御率司的人,在百姓眼中似乎都要成了政变的代名词了。我们这样集结着出来一晃悠,表现得稍有点急促,人家就慌到不行。”   原本未时一过就已经关闭的朱雀大门,远远看到了秦霄的大旗,忙不迭的打开来。一行人拍马赶到皇城御率司大门口,数十名卫士执戈立戟的在门口戒严,个个表情肃穆如临大敌。   秦霄心中有些不乐意了,对范式德说道:“范先生,皇城御率司是个敏感的衙门,今后若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不用搞得这样紧张兮兮的。我们这一紧张,整个皇城、长安,都会要草木皆兵了。就是遇到大事,也要有条不紊临乱不惊,知道么?”   范式德惭愧的拱手拜了一拜:“大都督教训的是。卑职的确是有些过了。卑职毕竟是个文职,何曾有大将军纵横沙场的气魄?稍有小事就这般惊慌,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惭愧、惭愧!”   秦霄笑了一笑:“范先生的谨慎和细心,正是长处所在。只要时刻不忘了,我皇城御率司是皇城里最应该有威严的衙门,这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相信范先生一定能够把握得好。”   范式德频频拱手,点头称是。   一行人进了大堂,秦霄往高位上一坐,邢长风和范式德分立左右。石秋涧带着三十名特种营将士就布成了刑堂。走到后间囚室,就将那个被擒住的狂徒拎了出来,扔到堂前。   “抬起头来!”   秦霄厉声一喝,整个大堂里回身震震。跪倒在地的囚徒浑身一颤,本能的仰起头来。   秦霄打量了他一阵,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肉鼻大嘴,方额浓眉。虽然穿着一身考究的团袍,却掩不住身上的市井流气。满副凶戾乖张神色。   “你好大胆!”   秦霄星眼一瞪,怒视着这个狂徒:“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狂徒轻蔑地一哼:“大都督,你这里既不是县衙,也不是大理寺,更不是御史台,你有什么资格像审犯人一样的对我,还摆出这样的刑堂?”   “大胆!”   邢长风厉声一喝,就要拔刀。   秦霄扬手止住他,沉声说道:“你这狂徒,到了皇城御率司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不错,我这里既不是县衙,也不是大理寺和御史台,可是我皇城御率司,有权将长安与皇城之内闹事的不法之徒先斩后奏!那些个衙门尚且要审理,我这里直接就能先砍了你,你信不信?”   狂徒身上一颤,看到邢长风腰上的长刀,感觉秦霄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下寻思: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被砍了,岂不是冤死鬼?   范式德怒道:“大都督问你话,是给你机会,莫要不识抬举!惹得大都督怒了,立马拖下去剁做肉泥喂狗!”   身旁的石秋涧和特种营的人齐声一喝:“快说!”   简直就要将屋顶上的瓦片震落下来!   狂徒吓得弹了起来,咬牙道:“段谦!”   “哪里人士?”   “长,长安……”   “做何营生?”   “无业。”   “大胆段谦!”   秦霄喝道:“你可知道,你所犯之罪,乃是十恶罪之首。本都督现在虽然不在御史台和大理寺任职,可是对唐律判例仍然清清楚楚。你的罪,足以坐连六亲,夷灭三族!”   “呵、呵呵!”   段谦居然张狂地笑了起来:“就是夷我十八族,也就我一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混账东西!”   秦霄恨不得冲下台去,赏他两耳刮子,怒声道:“你莫非就不怕死么?老实交代,你为何要干这样的蠢事?”   段谦冷眼瞟了瞟高高在上的秦霄一眼,将头一扭,闷不做声。   秦霄心里暗自寻思:在太极殿上高喊“我是皇帝”,这种蠢事,也亏他做得出来,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照眼前看来,这人就是个市井流氓。按理说,再敢胡打胡闹的人,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看来,他背后应该还有主使之人……   秦霄正在寻思着,那段谦居然就自己站了起来,上了镣铐的双手就去解自己的裤子,放肆地叫道:“老子要撒尿了!”   说罢,居然就掏出了那怪玩艺,就在大堂上撒起尿来!   侍立于台下的石秋涧等人顿时大怒,拔出刀来就要砍了他。秦霄也愤怒不堪,一拍桌子:“先把他给老子阉了!”   “唰”的一刀下去,一截怪东西就飞了起来,鲜血四溅!   段谦杀猪般在地上嚎叫起来,满地打滚。这下他心里有些后悔了。没想到这皇城御率司还真敢下手,不是唬他的!死便死了,居然被切作了太监,这下真的完蛋了!   秦霄怒气填胸。踏步走下堂来,一脚踩到他脸上,怒声道:“亵渎公堂,辱灭王法,够你死十八次!不过,本都督不会这么便宜你,会将你的眼耳口鼻全部割下来,然后扔到油锅里慢慢的炸!”   段谦嘶声大叫:“谁都可以杀我,唯独大都督不可以!”   “凭什么?”   秦霄冷笑:“你这狂徒,我若是将你剁成粉碎,也只会有人拍手称快!”   “你、你先松开,让我说话!”   段谦捂着下身,脸上一片苍白,面色恐怖之极。   秦霄松开脚来,顺带着拿脚尖在他颌下踢了一把,将他踢得坐了起来:“有屁快放!”   段谦疼得满头冷汗直流,哆嗦着叫嚣道:“我,我是史崇云先生的门徒!你不可以杀我!”   秦霄听着耳熟,可一时实在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人了,回头看了一眼范式德,发现他显露疑惑之色,于是走到了堂上端坐了下来。   范式德凑到秦霄耳边,低声道:“史崇云,乃是一名方士,得幸于太平公主,而且,他现在正是金仙公主与玉真公主的师父。”   秦霄心里暗自一愣:“得幸”于太平公主,那便是男宠面首了?去年太平公主的老公武攸暨挂掉了,太平公主独守空房,更加变本加厉的开始养面首。这个妖道,仗着有太平公主的宠幸,能够自由的出入宫廷,也算是个出风头的人物。前不久,朝廷专门为他在长安修建了一间道观,规模之宏大,堪称长安之最。而且,他还是我未过门的小老婆的师父?   事关太平公主,秦霄不由得有些警惕起来,略作了一番思索,冷哼一声说道:“就算你是我亲儿子,放下了这样的事情,也要重责不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了吧?”   “你、你不能杀我!”   段谦大叫起来:“就是史崇云让我干的!他才是指使!我愿意指证,按大唐律,我便罪不至死!”   “你指证个卵!”   带了一年多兵,秦霄骨子里的粗悍之气已然冒了出来,更何况现在是跟自己的一票儿将军们在一起,也顾不得什么文雅了,大声骂道:“你个蠢货,莫非以为本都督也跟你一样蠢么?这等蠢到极致的嫁祸于人之计,居然拿到我面前来耍!”   “哈,哈哈!”   段谦放肆的大笑:“满长安,满天下的风传,大都督秦霄如何的秉公办事,大公无私,不愧为狄公门生。照我看来,也就是欺世盗名罢了!眼看着要牵连到权贵和自己的家人,就要杀了小人灭口!我呸,狗官!”   石秋涧大怒,一个侧踢脚就朝段谦脸上招呼去。段谦躲闪不及,惨叫一声就朝后倒飞而去,沿途洒下一片血迹,满嘴已经没有一颗好牙。   众人大怒吼道:“大都督,杀了这厮!”   秦霄心中也是怒火中烧,被这样的一个无名狂徒捉弄了一番,着实有些懊恼。但他一想到,这背后可能牵连到的大事,便将心头的怒气按捺了下来,静静的寻思着应策之法。   范式德凑上来进言:“大都督,依卑职看,此事涉及王室中人和当朝国士,大可以转交给御史台去处理。御史大夫庐怀慎,历来铁面无私,办事稳妥……”   秦霄微微点了点头,想了一想,然后说道:“好是好,可是……范先生,你知道么,像这种事情,我们皇城御率司本可以处理的,却推托到御史台,从程序上虽然说得通,可是外人看来。我们就是在扔烫手山芋了。而且,这个史崇云跟太平公主关系非比一般,若是处理得不好,和太平公主那边闹得不愉快了,对我们皇城御率司日后的工作不会有半点好处。所以,事情虽小,却牵连甚广,既然人已经擒到了我们这里,我且先过问一下,待事情水落石出了,再交由御史台,这样比较合理。”   范式德皱眉道:“万一,这事还真是史崇云干下了,如何是好?那岂不是大都督无端的得罪了太平公主么?”   “肯定不是。”   秦霄淡然笑道:“你看这段谦,分明就是个不怕死的狂徒,哪里那么容易将自己背后真正的主子招出来,摆明了就是栽赃嫁祸。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想要搞出这种怪事,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样胆大妄为,岂不是视皇城御率司如无物么?这事若不是我亲自去查个明白,皇城御率司这次也就要丢人了。范先生,将这蠢货先押下去,让刘迪给他配点药,先别让他死了。”   “是!”   范式德下了台去,自行去招呼这些琐碎的杂事。   秦霄坐在台上,拧着眉头暗自寻思: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刀砍了他,其实一了百了,可是……我分明感觉,这背后就像是有什么隐患一样。若不是查个清楚,说不定今后还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嗯,金仙公主的师傅史崇云,谁会要去栽害他呢?不好去见金仙公主,我先去东宫找李隆基问问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秦霄让石秋涧今夜就在皇城御率司值守,带上了邢长风往东宫而去。   李隆基一家子,正在吃晚饭。秦霄巧不巧的撞了进去,被拉到桌边坐了下来。   李隆基看着秦霄的脸色,知道他是有事而来,摆了摆手,妃子和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就剩他和秦霄坐在席上,邢长风侍立在背后。   “什么事儿呢,大都督?”   李隆基给秦霄倒了一杯酒,笑笑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家里陪着娇妻美妾么?”   秦霄和他对饮了一杯,然后说道:“下午皇城太极殿上,羽林卫抓了一个狂徒,这事殿下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   李隆基微皱了一下眉头:“这种疯子,砍了喂狗便是,何必为他劳师动众?”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秦霄说道:“不过,他似乎有些来者不善。刚才我将他拎出来问话,这厮居然说,他是受史崇云指派而来。”   “史道长?怎么可能!”   李隆基吃惊地说道:“史道长是个得道之士,受太平公主引荐,成了我两个妹子的师父,指点她们修道讲经。目下他虽然风光,可是为人还是挺老实的,从不敢乱来什么。这明摆着就是栽害,大哥莫非分辨不出?”   “我是分辨出了。”   秦霄说道:“可是你想想,什么人,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栽害史崇云呢?这不是摆明了要得罪太平公主和殿下的两个妹妹么?”   李隆基一愣:“有道理!” 第311章 太平公主的私密   秦霄拧着眉头,对李隆基说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这个史崇玄,最有可能会得罪什么人呢?听说前不久朝廷为他修了一座大道观,是在哪里?”   “不是为他修的。”   李隆基讪笑了一下:“道名‘金仙观’,就是为我的妹妹、你未过门的妻子李持月修的。”   “不是吧!”   秦霄一惊:“她既要嫁我,又搞什么出家?”   “呵,别紧张。”   李隆基笑道:“持月自幼喜好修道,父皇就特意为她修个道观,方便她日后专门有个清静之地修心养性,没别的意思。太平公主,不是还曾入住太平观修道么?没有关系的。”   “嗯,不扯远了。”   秦霄打住这个话题:“照这样说来,这个道观应该是极是华丽了?”   “没错。”   李隆基笑:“长安城内,应该算作是第一道观。观主就是史崇云,不日就要开观。我那妹子虽然崇尚节俭不喜欢这样的铺张,可是这事由不得她,全是父皇在做主。”   秦霄点了点头,寻思了一阵,然后说道:“一个道士,虽然享了些荣华富贵,可毕竟不是朝中的人物,什么人会要想去栽害他呢?……”   李隆基哂然一笑:“大哥,依着我的意思,将那狂徒一刀砍了,此事就此了结,一切风平浪静。”   秦霄转过头来,看着一脸诡谲和神秘微笑的李隆基,心下略略明了,不由得和他一样笑了起来:“看来,这事,其实你心中已然有数?”   李隆基简单明了的说了两个字:“家事。”   秦霄心中,却是泛起另外两个字——“家丑”道士史崇云,既然是太平公主的面首,他被人栽害,肯定跟“面首”这二字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是男宠之间争风吃醋,搞出的荒唐事。事情若是这样的,那就有些龌龊了……   李隆基一脸诡秘笑意的看着秦霄,讪讪说道:“喝酒吃菜吧大哥,该管的事管上,不该管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那个狂徒,剁碎了扔掉了事。太平公主那边嘛……大哥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去疏通,不让她有什么猜忌的。”   秦霄心照不宣地看着他笑了起来,共饮了一杯。然后就起身告辞。   “喂,别走呀!正没人陪我喝酒呢!”   “改天!”   秦霄带着邢长风,大步流星的出了东宫,路上就对邢长风说道:“将段谦那厮给我剁了。然后交到御史台,就说是皇城御率司拿下的疯人一个。冒犯皇威砍了以儆效尤。要抄家要灭门,让御史台的人去做。”   “是!”   邢长风一抱拳,先行朝前跑去。   秦霄用大姆指轻轻拨弄着额下短短粗粗的胡须,转着眼睛寻思道:纸包不住火,既然是有人成心作祟,免不得还要放出什么消息来,污蔑史崇玄。这样一来,太平公主知道了是我经手办理的这件事情,肯定认为我有心让她出丑,没将事情办得漂亮……虽说是她的家事,我不方便插足进去过问。可是,无论如何,也该像李隆基说的那样,过去“疏通”一下,让她自己心里有个数,到时候就不怕怪罪到我头上来了。让她自己回去后,管理好自己的“后宫”,不要再闹什么丢人现眼的岔子出来了。   可是,我若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跑到太平公主那里,跟她说起这件事情,明眼人就都会知道,这事跟她有关,也就等于是让她出了丑……有什么折中的好办法么?   秦霄突然心中一亮,嘴角就撩起了笑意:我与太平公主,算得上也曾在一个战壕里呆过,有那么一点点交情。更何况,我身边现在还有一张王牌好老婆仙儿!仙儿就要认祖归宗了,那个好姑姑太平公主,怎么着也该去拜见一下不是么?哈哈,就这么办!   主意已定,秦霄也懒得再回皇城御率司了,剩下的杂事有范式德和邢长风办理,足可放心。于是骑上了马,径下出了皇宫,直奔家中。   四个女子,轮流在主宅平台上出来看看,等着秦霄一起吃晚饭。眼看着饭菜都要凉了,还不见人回来,纷纷担心。这时,紫笛远远看到,围墙外一骑金甲红袍的家伙跑了过来,撇嘴叫道:“回来啦、回来啦,可以开饭了!饿死个人了……”   墨衣在旁边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一辈子没吃过饭么?”   “我看到他就有气啦!姐姐你莫非就忘了,昨天晚上,他就像一头牲口一样,将我蹂躏了半宿!……”   “大胆!”   墨衣把脸一唬,然后压低了声音:“哪里像你这样骂老公的老婆?放着是在别的家里,早早将你家法伺候了,就是拖到县衙打板子也不冤。紫笛我告诉你,你别老是这样孩子气,姐姐虽然能护着你,也不能老是护短知道么?纵然是老公不怪罪你,外人看了也笑话。你莫非就不能知事一点么?”   紫笛厥起了嘴:“姐姐,你胳膊肘儿往外扭!”   “胡说!什么里里外外的,都是一家人。老公是我们最亲的人知道么?男人有国事、家事、天下事要忙;可是我们女人就只有家事要张罗,所以,老公才是我们最要关爱的人。你明白么?”   “明——白——”   紫笛拉长了声音,怪声道:“我又不是不关心他,只是气他不过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来,还都怨你!”   “快别说了,老公进府了。”   秦霄翻身下了马,四个女子都齐齐迎到了屋外平台上。秦霄笑呵呵的冲她们打招呼,一起进了餐厅。   这是全家人,第一次这样正而八经的坐在一起吃饭。秦霄自然是打横的坐在主位,接下来右手下就是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左手边是墨衣和紫笛,弄得像升堂一样,班次井然。   秦霄好笑起来:“怎么感觉今天反倒有点拘禁了?我不喜欢这张桌子。紫笛——”   紫笛正盯着自己的饭碗发呆,墨衣捅了她一下:“叫你呢!”   “噢!”   紫笛条件反射一般地弹起身来:“什么事情?”   抬眼看到了秦霄,接触到他“温柔”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下就堵上了,有些郁闷的低下头来。   秦霄看着平常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这么心事重重了,不由得也有些愧疚,轻声道:“明天差人,将这副桌子搬到后堂去用。我们的餐厅里,只要圆桌,知道么?这样就没有主次之分了。这样坐着,我想给你们夹个菜也着实不方便。”   “知道了。”   紫笛轻声应了一句。然后坐了下去。   李仙惠无奈地浅笑了笑:“吃饭吧,大家都饿了。”   “唔。孩子们呢?今天都还没有抱过。”   秦霄一面给自己倒着酒,一面问。   “睡了,奶妈们照顾着。”   “仙儿……”   秦霄叫了一声,然后说道:“吃过饭。我们两个出一趟门。”   “有事么?”   “当然。”   秦霄笑了笑:“过几天,我们就要举行大婚典礼了。在这之前。不该去拜会一下你的姑姑太平公主么?”   李仙惠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呀,我倒是忘了,当然该去了。小时候,太平姑姑其实对我也蛮好的。”   上官婉儿也道:“老公是该去拜会一下太平公主。现在你与皇帝和太子走得极近,公主免不了心生猜忌之心。皇城御率司这块地方不比其他的衙门,可要将一碗水担得平了才好。”   “婉儿果然有见识。”   秦霄称赞起来:“不愧是圣后手下的女宰相呀!呵呵!”   这时,紫笛突然放下碗筷。轻扔下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点吃。”   说罢朝就朝餐厅外走去。   墨衣郁闷的看着紫笛往外走,就要追出去。秦霄摆了摆手:“算了,任她去吧。”   墨衣尴尬的低下头来:“对不起老公……或许。我真的是错了,不该勉强妹妹这样子。”   秦霄笑了笑:“不关你的事情。我知道症结所在,晚上回来后再说吧,现在先吃饭。”   紫笛跑到餐厅外,气鼓鼓的跑到了二楼,钻进了房里,郁闷地坐到了桌边,闷闷的想道:臭男人,眼里根本就只有仙儿,顶多也就还有半个婉儿……又怎么会把我们这对穷苦出生、还做过杀手的可怜姐妹放在眼里?姐姐真是个大笨蛋,气死我了!   饭后,秦霄和李仙惠带上两个仆役,就准备出门去太平公主府上拜会。临走之时,秦霄将墨衣叫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墨衣马上变得脸红了,点了点头,掩嘴笑着走到了屋里。   李仙惠纳闷道:“老公跟墨衣说的什么呢,她的神色一下就变得那么暧昧了?”   “三个字,‘迷情香’,嘿嘿!”   李仙惠心中一动,就笑了起来,紧挨着秦霄低声道:“听名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呀你,身边居然还备上了这样的东西,莫不是准备去当什么采花大盗?”   “怎么可能,我就生活在花园里,何用出去采花?”   “家花不如野花香嘛!”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看来仙儿越来越喜欢吃醋了,大不了,我们以后也来试一试就是了。”   “去你的!我才用不着!”   李仙惠笑骂起来。   秦霄作恍然大悟状:“咦,也对哦!”   李仙惠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狠狠在他胳膊肘儿上掐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指我生性就淫荡,用不着这样的东西对么?”   “不敢,不敢!我哪儿敢呀,嘿嘿!”   二人一边闹着,一边上了车儿,往太平公主家而去。   李仙惠身着襦裙,头上戴了一顶宫沿帽儿,将脸都能遮起来,但仍有些心中忐忑,怯怯的说道:“老公,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去见姑姑,也不知道好不好呢?”   “放心吧仙儿,不会有事地。”   秦霄拍了拍李仙惠白晰如玉的手,柔声说道:“公主其实是个好人,尤其是对子侄辈的人,都非常不错。”   “这倒是。”   李仙惠点头。   马车一路穿越了热闹无比的西市大街,直往城东而去。太平公主的府第就在十王宅附近的里坊。   马车离大门前数十步停了下来。秦霄扶着李仙惠娉娉地下了车儿,看着她一身端庄雍容的打扮,胸前露出一片丰满的白雪,还纹着一朵梅花,真是高贵性感到没了边。就算自己是她的老公,也时不时的感觉到惊艳。   李仙惠略挑起头纱来,轻颦了他一眼:“老公,你怎么变得这么色眯眯了?真是的,也不嫌在外人面前丢脸。”   秦霄低低的笑了起来:“仙儿,你平常都没怎么细心打扮过。如今这几天,常常穿着这样的襦裙披帛,着实是十分吸引人。我这样看你有什么不对么?莫非你想我去看别的女人?”   李仙惠媚眼一挑:“贫嘴——出来办正事了,还不收敛一下。”   秦霄笑了一笑,轻抚着李仙惠的柔腰,往公主府前走去。   太平公主府,果然是华丽宏大之极。秦霄的宅子跟这里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最起码的区别,这里面积就要大上几倍,而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太平公主府的私兵,由羽林卫里拨出来的。虽然这些人也认识秦霄,但是不受他的节制,只听太平公主一个人的。不过,也幸得是“认识”,放着是一般的人,想走到这个大门前都有难度。这些兵卒们见是秦霄,虽然没有拜下行礼,但也站得标直目不斜视,也算是表示了尊重。   秦霄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镇国太平公主府’大牌匾,心中暗自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守门的卫士:“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霄,特来拜会镇国太平公主,烦请通报。”   心里暗自道:我可以在皇宫自由出入,东宫就像闯自家客厅,唯独这个太平公主府,还要这般的麻烦!   门吏卫士认得秦霄,双手接过:“大都督请稍候,卑职马上进去通报!”   李仙惠紧挨着秦霄,轻声道:“老公,我居然有点心慌慌起来……几年没见了,我这皇姑姑也不知道变了没有。”   秦霄淡然一笑:“无所谓变与不变吧。人么,本来就挺复杂的。” 第312章 镇国太平公主   过了半晌,刚才进去通报的那个小卒亡命一般的飞奔了出来,单膝拜倒在秦霄面前,忙不迭的道:“大都督快请进,卑职无礼阻挡,万望大都督恕罪!”   秦霄不由得愣了一愣:“这话从何说起?你起来,引路带我进去。”   “是!”   小卒站了起来,秦霄看他的脸,已是憋得通红,显然是刚刚吃鳖了出来的。心下暗自寻思道:这也能挨骂?来客通报,不是镇国太平公主府的规矩么?   小卒在前引路,李仙惠悄悄凑到秦霄耳边说道:“老公,或许你有些不清楚亲王府的规矩。一般来说,除了皇帝和王室贵胄,都是要由西侧门通报而入的。我们这样闯到了正门,其实也算是忌讳。不过嘛……看来太平公主对老公很是器重哦!那个门吏挡了你,一准儿是挨骂了!”   秦霄挑了挑眉毛:“我有这么大面子么,说得夸张了吧?兴许,你姑姑是看你来了吧!”   李仙惠微微一笑,嘴角澜起两个细小的酒窝儿,粉红的面颊,月光下如同月彻一般的脖颈,真是迷煞人也!秦霄都有冲动抱着李仙惠好好亲吻一番。这时才想起,已经有那么几天没跟仙儿亲热过了,心里一时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太平公主的府第,那简直就是皇宫的翻版,丝毫不落下风。这些年来,从武则天时代起,太平公主就四处得宠,但她又不是将所有精力放在朝堂之上。许多时候,都在借买田置宅来韬光养晦。这许多年下来,直把府里装点得美仑美奂,如同人间仙境。一路走过去,虽是看惯了皇宫的秦霄,也居然有了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感受。自己的府第太过夸张?算了,看到太平公主的宅子后。秦霄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很低调、很节省的。   秦霄又不自觉的瞟了几眼随行仆从搬着的两箱子礼品,都是从江南带来的湖丝,和些许自认为还算看得过眼的珍玩古物。虽说这随便一箱子扔到寻常百姓家,那也是祖孙八辈子挣不来的巨富横财。可是,太平公主会看进眼角里么?秦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寒酸起来。   门吏领着秦霄二人,拐弯抹角的走了好长一阵,又是穿堂又是过廊,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处屋子前停了下来。秦霄细细看了几眼,这栋宅子倒是不大,精致简单的一个斗拱宅子,是个独立的院落。   秦霄和李仙惠上前,正待站到门外请安,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烛光映着屋中的神像金身,变得金灿灿的,太平公主宛如身上泛发着金光的女神一般,袅袅走了出来。一脸笑容的说道:“秦将军,我的好仙儿,终于肯到我家里来坐坐了么?门吏无礼阻挡,你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其实我早早交待过了,若有秦将军和仙儿来访。无须通报直接领人进来地。”   李仙惠一听太平公主叫她‘好仙儿’,就跟数年前一模一样,就有些激动的上前,跪倒在太平公主面前:“姑姑恕罪,仙儿来迟了!”   “好仙儿,快起来罢!”   太平公主欠下身去,挽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嗯,真是不错。几年未见,真是长成一个标致的大美人儿了。我家仙儿最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如今又出落得如此漂亮端庄。秦霄,你可真是好福气呀!”   秦霄微微一笑:“公主莫要太过夸赞。不然仙儿会骄傲的。”   细细打量太平公主一番,发现她今天居然穿着一袭素色道袍。身体曲线却依旧婀娜多姿;头发也用一个金冠束了起来,插着一根凤尾簪。整个人都显得潇洒利落,出凡脱尘。虽然少了平日的雍容华贵,但更显得气质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宛如闲庭信步,处处透着武则天的影子。   李仙惠冲着秦霄微一耸鼻,做了一个调皮的挑衅动作,娇憨不已。仿佛到了太平公主这样的长辈面前,她又恢复了孩子般的天性。虽然已是初为人母,可是毕竟才十九岁呀,可爱、天真、成熟与性感,在她身上揉合地是那样的完美。秦霄仿佛也回到了几年前,二人初时相识的场景,居然恍惚间有了一种初恋般的感觉。   仙儿,真是一个精灵般的尤物!秦霄在心中暗自赞叹——我实在是太有福气了!   太平公主呵呵的笑了起来,拉着李仙惠的手,对秦霄说道:“你们小两口,快随我进来坐坐吧。若要打情骂倩,莫要当着我这个老女人的面儿。”   李仙惠急急地说道:“姑姑正当风华正茂,如何便是老女人?仙儿在姑姑面前,就如同是麻雀见了凤凰一般,自惭形秽呢!”   “呵呵,好仙儿,真是会说话。”   太平公主笑了起来,抚着李仙惠细细的柔腰,不由得有些惊声道:“仙儿为何这般瘦呢?莫不是秦霄不肯给你好吃的?若是这样,就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做主,将这个负心汉治上一治!”   “不是、不是,没有啦!”   李仙惠尴尬的连连说道:“老公待我很好哦!只是,仙儿不想长得胖胖地,那样剑舞的时候就不利落了。而且……老公他也不喜欢我太胖了,嘻嘻!”   秦霄跟在旁边呵呵地傻笑:“仙儿你这是说什么话。不管你胖瘦,我都是喜欢的好吧?居然在公主面前告我的诬状。”   “你这大男人,好不知好歹,仙儿明明在为你开脱。”   太平公主凤眼略挑,故作假愠的说道:“长得胖点莫不是还漂亮一些?你这愣头小子,也是这般的不懂得欣赏。罢了,这是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这个老太婆才不要管了。这鞋子穿上脚上舒不舒坦,也只有脚才知道。是么,仙儿?”   李仙惠咯咯的笑,十足的像个孩子了:“是的姑姑!姑姑真是有见识,仙儿好佩服的!”   太平公主将二人领进了屋里,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小矮几和蒲团说道:“你们来得不巧,我正在这里修心养性。没什么好的桌椅,就权且在这里坐坐吧。”   秦霄和李仙惠都曲腿坐下,秦霄让仆人将礼物搬了进来。   太平公主嗔怪道:“你们这两个,来看姑姑莫非也要像那些俗吏一般,带上拜礼么?少时给我一件不落地全搬回去。你们就要大婚了,该是姑姑送你们礼物才是!”   李仙惠忙道:“姑姑,这些不过是我们从江南带来的一些特色小物什,算不得怎么值钱,只是表一表心意罢了。仙儿知道姑姑不稀罕钱财古物,所以也没敢班门弄斧的专挑贵重的送。姑姑,你就收下吧,不然仙儿会不安心地。在长安住了这么久,也一直没来拜访过您,心里怪惭愧的……”   太平公主微眯了一下眼睛笑了起来:“真是懂事的好仙儿!你这一辈儿里面,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其他的呀,我看都不是那么知事。”   秦霄心里暗自微微惊了一惊——包括李隆基么?   太平公主和李仙惠你一言我一语的拉起了家常。秦霄一时间反倒插不上言了,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她们二人,若不是知道她们各自的身份,还以为真的是两个普通的姑侄在聊天一般。太平公主,也全然没了平日的严肃和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像个普通女子一般,平易近人毫无架子。   秦霄自顾寻思着:和太平公主一直也没什么深切的交往。不过,不管是现在的传闻还是历史上的传说,她都应该是一个极厉害、极有手腕和心机的人物。现在看来,却是摸不着一点儿端倪。果然城府很深嘛!   两个女人聊着聊着,渐渐的越来越投机。说起李仙惠小时候的趣事,连秦霄也听着好笑起来。   一时间,这真的像是一场家人聚会了。太干公王还让人送上了一些糕点和酒水。三人都浅饮了几杯。   过了一阵,太平公主对外面叫了声:“来人。”   一个丫鬟推开门走了进来,拜倒在地:“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去前堂卧室,将我的首饰盒子取来。”   “是!”   小丫鬟看来是太平公主的贴身丫鬟,忙不迭的就退了出去,还带上门。   李仙惠顿时愕然道:“姑姑。这……”   太平公主微笑:“仙儿,这众多的子侄里面,我就最是喜欢你了。今日姑姑送你几件儿首饰,你大婚的时候戴上知道么?保准漂亮,让这个风流不羁惹了好多女人的秦霄也看花眼。”   “这如何使得!”   李仙惠连声道:“仙儿未尝送给姑姑什么好物什,却要平白的得姑姑的好东西,这不可以!”   “仙儿莫非要跟姑姑客气么?这便是要见外了吧?”   太平公主淡然说道:“我自喜欢你,就赠予你东西。若是不喜欢的,就算是我亲生的子女跪下来讨要,我也决计不会给的,你知道么?”   李仙惠微微一愣,听太平公主口气,看来已是不容拒绝,只得欠了欠身道:“仙儿多谢姑姑了!”   秦霄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微笑,心里太明白她的意思了。就如同李旦塞玉佩给大头和妞妞一般,难道还真是喜欢那两个连走路都不会的小孩子么?分明就是变着戏法了赠予秦霄的。   太平公主,果然不出所料的是要拉笼我的。今天来的这一趟,看来还是很有意义,至少可以摸一摸她的底。   少时过后,那个丫鬟抱着一个精致的红木箱子过来了。太平公主站起身来,拉着李仙惠的手往旁边一间偏厅里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秦霄微笑:“女人家的事情,你就莫要多听了,我们自去旁边细细说话。”   秦霄回报了一个机械的笑容,心里突然就有些惊讶起来:太平公主果然厉害!不仅懂得利用亲情优势,还会利用同性优势。她这样将李仙惠请到一旁,会说些什么呢?仙儿固然冰雪聪明,可是太平公主却是个手腕高超更加老辣的人物。仙儿在她面前,能守得住一些口风么?   秦霄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沉思起来,手里把玩着一只玉盏玲珑杯,突然发现,这个杯子的杯底。烛光下有那么一滴黑黑的物什滚来滚去,跟自己的家里居然那么像——就是李旦赏赐下来,突厥汗国进贡的玉杯。心下不由得有些惊讶的怒道:太平公主是女流,李旦没理由送给她酒杯。那么就应该也是突厥使臣进奉的了。看来,外邦使节来朝朝贡,居然也要先通过太平公主这一关……   过了一阵,太平公主却是先走了出去,对秦霄神秘地笑着,款款走到矮几边坐了下来。   秦霄不由得纳闷:“公主殿下。仙儿呢?”   “正在梳妆打扮,我特意为她置的新娘服,在试穿着。”   太平公主淡然微笑,宛如观世音菩萨一般。可秦霄明明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只潘多拉的影子,充满了不可测的危机。   果然……   太平公主脸上的微笑还是那样端庄和华丽。红唇白齿轻翕间,对秦霄说了一句:“秦霄,我谢谢你。”   秦霄不由得心里微微一颤,挑嘴一笑:“秦霄应该谢谢公主赏赐才是,公主为何反过来谢我?”   太平公主微笑:“今日太极殿上。皇城御率司可曾抓到一名狂徒?”   “正是。”   秦霄淡定的回答,心里却有些惊讶,她居然主动说起这事。   太平公主轻哼了一声:“狂妄之徒,就该当场正法。”   秦霄说道:“已然处决,公主勿须为这种琐事操心。”   太平公主淡然笑道:“所以我要谢谢你。秦霄,反正也不是外人,姑姑在你面前也无须隐晦什么。其实,是因为长安城里的佛、道之争。才引发了这样的荒唐之事。史崇玄是我引荐提拔起来的,现居长安道家之长;另外佛门也有人是我扶植地。金仙观修了起来,出了些风头。佛门的众僧就如同无知女流一般的吃起醋来,想出了这样拙劣的办法,来打击史崇玄。说起来,这些都是我的家事。你帮我将这事处理了,我理应感谢你。”   “哦,原来是这样!”   秦霄恍然大悟,心中暗自道:佛家也“扶植”了人物?这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太平公主的口味,还真是挺奇怪的!她在我面前自称是“姑姑”,看来还真是没把我当作外人。   不过,我想更有可能的是,她知道我已经猜到了一些,才先发制人的主动说破吧?这样一来,我就不好再追问什么了,此事就此打住,一切尘埃落定。   厉害而精明的女人!   太平公主说道:“秦霄,我半辈子活在皇宫里,接触的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不过,直到现在,我才遇到了一个最聪明的家伙。这个人,就是你。”   秦霄忙道:“公主太过奖了!我就是一个愣头青,什么也不懂。”   “或许是有许多不懂,不过,你的智慧和见识的确是超乎常人许多。”   太平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霄:“你与我认识的任何人,也都有些不同。也难怪仙儿那样的出色女子,也对你服服贴贴地,背着你,也时时不忘了夸赞你的好处。”   秦霄笑:“仙儿那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办法了么!”   太平公主也笑了起来:“你这些话儿,可说得真是奇怪,不过意思倒挺贴切的。秦霄,你入仕仅三年,经历的事情可真是多了去了,也难怪你如此迅速的崭露头角,脱颖而出。大事件,才是真正考验一个人的才能和本领的时候。太平盛世的时候,只要不是一个脑筋有问题的人,适应一段日子也总能胜任一个官职。不过,一遇到大风浪,这种人就经受不住考验了。你不错,真的很不错。屡屡在惊涛骇浪中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李唐江山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   “公主太过奖,这是秦霄份内之事。”   秦霄心中暗自道:开始人情攻势了,例行先表扬鼓励一下……   太平公主淡然说道:“放眼朝中,老的老,昏的昏,一些臣子将来能有大建树的,还真是为数不多。假以时日,你秦霄肯定是大唐一等一的贤臣良将,国之栋梁。秦霄,不是我抬举你,若要将你比作凌烟阁二十四忠臣中的任何一位,包括你的先祖秦叔宝,我想你也不落下风了。”   “这、这,万不敢当!”   秦霄连连咋舌——这顶帽子可就扣得有点儿大了!   太平公主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看把你紧张的!怎么,超越自己的祖辈,莫非不是好事么?你文武双全,智慧过人,简直就是天赐大唐的瑰宝。我早就说过,我母后是断然不会认错人的。想当年她在世之日,屡屡对我说起,这个秦霄如何如何的能干。初时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才明白,母后的眼光,真是独到。”   秦霄正被太平公主一阵马屁拍得晕头转向,旁侧的门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轻笑,一个打扮得胜似九天玄女的李仙惠,婷婷的走了出来。 第313章 惊艳绝伦   秦霄看着李仙惠的新造型,不由得也有些呆住了,心中就现出两个字——“惊艳”!   仿佛跟她相处都快三年了,才发现仙儿居然是这样的美到了极致。   果然是人靠衣妆么?还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对她太过熟悉,而忽略了她身上超乎绝伦的美丽?   作新娘子打扮的李仙惠,一袭火红的披霞飞仙长袍,粉彻玉琢一般的圆润手臂,隐约的收拢在薄纱披帛之下,左、右上臂,各戴着一个珑纹玉臂环,翠色欲滴,玲珑剔透。两串长长的吊缀耳环,各由三根金丝组成,末端缀以亮白的宝石。原本身材就很修长婀娜的身姿,被那一件略有些紧身的裙服帖身修饰,曲线完美迷人到的极致。腰腹间一条三棱丝绦的彩束带,带尾缀着细细的金丝,与香囊一起轻轻摇曳。   金色帛制的胸衣紧紧裹着峰峦叠起的胸部和平坦如砥的小腹,上面绣着飞舞的彩蝶与青绿枝叶粉红花瓣,真个腰若束素酥胸如脂!她原本就饱满丰韵的乳房,被这件制作精细的胸帛半露隆形,越发显得突出而丰满,一条深深的乳沟,足以淹没所有男人的雄心壮志。宛如羊脂肌肤的玉颈上,戴了一串细密丛纹的金色项链,遮住了颈下到胸前的大半肌肤,隐隐露出细格下的粉嫩冰肌玉骨。项链的末端的三个支脚上,三颗火红的宝石,映着堂内的灯火。发着灼人眼球地光芒,最下一颗,刚好落到乳沟前,轻轻的晃荡,媚惑无边。左边乳房上的一记精致的梅花朵儿,就好似招魂签一般,让秦霄都有些心神悸荡起来。   下身一条水红裙裾。缀着金丝细缕,做成了浅浅的折皱,让李仙惠本就斫长的双腿,显得更加修长。头上的发髫也变了。由先前地望仙髻变作了优云髻,多了几个折起的圈儿,上面插了三支高高的金钗,和一个平织的头针。三枚金钗,就如同一个皇冠一般,高高竖起。上面缀着浅绿地宝石;头针挺长,几乎与仙儿的肩部同宽,两脚各垂了一条水红丝绦下来,长及膝盖,更添一份妩媚与柔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更加的端庄而圣洁起来。   仙儿的脸上,着了一层浅浅的敷粉,淡紫色地眼影,烈焰般的红唇,连眼睑圈儿,也细细的打理过了,涂成了一层浅青色。额前贴上了一个彩株花蕊的金色花钿,细细的枝丫儿。枝头也缀上了细细地珍珠,别致而又典雅。   秦霄感觉自己的心,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加快了。   这就是我的……仙儿么?   还是,天上下来的女神?   李仙惠脸上带着温柔、淡定而自信的微笑,走到堂前。轻轻的围了一个圈儿,满身的珠光宝气,华贵袭人;玲珑娇躯,媚惑无边;肌雪赛雪,红尘烈焰,诱人疯狂。   太平公主满意地看着李仙惠,再看了看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仙儿你看,你那夫君就如同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般的了,呵呵!我说了吧,经我一打扮,仙儿就能出落成大唐第一美人。”   李仙惠自己也有些欢喜,撒娇的扑到太平公主身边,摇着她的胳膊肘儿说道:“姑——姑,我哪里配当什么大唐第一美人嘛!只要出去不丢老公地脸就是了。若不是姑姑给我这么好的珠宝和衣服,我还正为成亲地礼服发愁呢!”   秦霄在旁边尴尬了一阵,讪讪笑道:“公主真是说对了。仙儿这身儿打扮,就让我感觉像是八辈子没见过了女人一般。说来还都怪我呀,都没细心的照顾过仙儿,没让她打扮得如此漂亮过。”   李仙惠咯咯的笑:“知道错了,再在改还不迟呀!嘻嘻!”   太平公主笑了起来:“看你们两个,又当着我打情骂俏了,莫不是要刺激我么?”   李仙惠笑语嫣然:“姑姑说得哪里话。要说大唐第一美人,我看是姑姑才是。姑姑信手一指点,仙儿就变了个样儿。姑姑自己若是精心打扮一番,肯定让天下的男人都窒息死去了。”   太平公主呵呵大笑,刮了李仙惠的鼻子一下:“贫嘴!定是跟你那夫君一起学坏的。好了,若是满意就带回府去吧,好好的收起来,待到成亲那天再用,莫要弄得脏了。到时候,只须加上一个头纱罩儿就可以。”   “嗯!”   李仙惠欢喜的站起来来,一阵飘摇的跑进了内堂更衣去了。   秦霄看着李仙惠的背影,心里暗自唏嘘:或许,我真的是有许忽略仙儿的感受了。她再怎么说,也是皇室公主出身,爱打扮、爱漂亮,也是女子的天性。这些年来她跟着我,也就是衣食不愁罢了。整天素面朝天的忙里忙外,像只忙碌的老母鸡……我还真不是个好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喜欢什么,都弄得不清楚。   太平公主看着秦霄有些发愣的表情,淡然笑道:“秦霄,你还年轻,或许是不那么了解女人的心思。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总是爱美和喜好虚荣的。仙儿跟着你,注定是一辈子荣华风光殊荣无限,这一点自然是勿庸置疑。可是你也要多关心一下她的私事小心眼儿呀,可不能让她受委屈了,知道么?”   “多谢公主提点,秦霄知道了。”   这句话,秦霄可是发自内心来说的。若不是今天来走这一遭,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从来没有照顾到过李仙惠的兴趣所在。或许平安、殷实、健康是一种幸福,但是没有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和追求,那幸福也是一种残缺。就如同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鹊一般,虽然一辈子不忧风雨吃食。却是没有一件自己感兴趣地东西,过得平淡而无趣。   秦霄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对太平公主泛起了一丝感激之情。与此同时,也更加的觉得,这个太平公主,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些许小的手段。从自己身边的女人下手,就将他轻易的拉拢了一大步。那些头饰,就是一个简单地耳环,估计也是价值连城的至宝。更不用说那璀璨光华的项链了。若是将那项链带到二十一世纪……泰坦尼克电影里所谓的宝物“海洋之星”相对于它来说就真地是一件笑话了,变得如同草纤一般的不值钱。天色渐晚,外面已有蛙鸣虫啾,李仙惠还在更衣。那复杂而华丽的衣饰,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换得好的。   太平公主也如愿有了一些时间。单独对秦霄进行“洗脑”教育。   太平公主朗朗道:“秦霄,我大唐屹今不到百年基业,却经历了数次大的磨练,终有今日。归根到底,就是用人得法。君王圣明。近年来内乱频仍,四夷作孽,但好歹也算是熬过来了。如今拨云见日,正当英雄用武之时。从朝堂到边关,处处正当用人之际。你就是大唐首当其冲的第一将军,可要多肩负起一些责任来哦!”   “第一将军,这如何敢当?”   秦霄忙道:“秦霄位低权轻,资浅力薄。唯有听候朝廷差谴,竭力做好自己份内之事。”秦霄听出了太平公主言下之一:第一将军,看那架式,若是秦霄肯归附太平公主。她就有能力让秦霄一掌兵权,成为大唐第一军事将领。听她那意思。莫非朝中最近又会有人员变更?张仁愿是兵部尚书,但一直远在北庭。这样一来,三省六部地兵部尚书之职,实际上就成了个大肥缺。唐休璟虽然在兵部有威望,可是现在毕竟不是兵部正式的官员了,只是做了虚职的少子少师和空头宰相,和高级“顾问”差不多,已经不实际参事。甚至近几个月,他又回了老家养病。上表请辞卸职,朝廷也不准奏,死活将他留着。   兵部,大变初定的纷乱时期,三省六部里唯这个衙门最是重要了。   太平公主,莫非有意让我荣登兵部尚书?   这不好吧!虽然我有了那一点点军功,可是大唐天下十二卫就有六七十万大军,认识我的人不到十分之一,这……   秦霄心里自顾胡思乱想,太平公主又开腔说话了:“说到底,朝中地形势就如同风浪流水一般。大河东去,瀑布下流,人是改变不了的。既然是无法改变,就只有顺应天意,才能让自己平安顺行。如今大唐国运多舛,虽然盛隆,但已如国运多舛。秦霄,你若是肯用心用心,大可以充当一副猛药,治理朝堂管缮天下。”   秦霄浑身一激灵,连忙说道:“秦霄驽钝,不太明白公主的意思?”   心下却有些骇然的想道:她这个比喻,真是有够巧妙。国运多舛、多病之躯,也就是说她对现今的朝堂并不满意了。一副猛药来治病?想干什么?   莫非这太平公主,真的想有什么不轨企图不成?   “你不要误会,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太平公主神色泰然,淡淡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不管是朝中,还是天下间,都有许多地顽疾和弊病,急需有识、有能之士,去改变、去革新。大唐需要中兴,当然需要贤能的臣子。所以,我看好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母后曾经对你的期望,好好努力,大唐盛世的荣华,少不了你来添色增姿。”   秦霄暗自长吁一口气还以为你又要搞大事件呢,吓我一跳!也算是你地委婉之辞,来探我的口风地么?   “公主请放心,秦霄敢不呕心沥血、死而后己?朝廷若有用得着我秦霄的地方,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霄把“朝廷”二字说得重了一些,这一语就数关了。我是不会在你面前表什么立场的,说效忠皇帝、追随太子还是忠于你太平公主。朝廷,我只听朝廷的,呵!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反正都对,也都不对。   太平公主婉尔一笑:“秦霄,你果然聪明,我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我面前说话如此滴水不漏。就这份本事,你就胜过那些所谓的名臣大儒们许多。今日之会,我其实也算是盼了许久,总算如愿以偿。他日若有时间,记得常带着仙儿,哦对,还有我的小侄外孙、侄外孙女儿们,一起来我府里坐坐。千万不要有什么见外的,仙儿也就我这么一个姑姑了,知道么?”   “秦霄知道,公主放心。若有暇时,必定再带家人一起造访。”   秦霄心下微颤了一下,这句“仙儿也就我这么一个姑姑了”说得淡然却又有些凄婉,听着真的是很贴心、很暖怀,就如同一个普通的长辈一般。   秦霄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太平公主几眼,虽然未曾浓妆艳抹,却也是一副天人仪表。太平公主跟武则天长得极是相似。武则天年轻时,就以美貌而闻名,看来太平公主也完美的承袭了这一点。   过了许久,仙儿才换好了衣物,款款的走了出来,直接挨着太平公主坐了下去:“谢谢姑姑,仙儿好开心,嘻嘻!”   太平公主一番言辞隐晦的说教也结束了,恢复了先前和蔼长辈的面孔,呵呵的笑道:“喜欢便好,我还但心,我这个老女人选不好仙儿喜欢的东西呢!现在的男人呀,个个都是没心没肺的,我们当女人的,还得用心照顾好自己知道么?以后缺什么、想要什么,秦小子不给置的,就来找姑姑。姑姑一定为你做主,少不得要修理他一番。”   秦霄呵呵的笑:“且敢!”   李仙惠也咯咯的笑了起来:“有姑姑做主,仙儿以后可就多了三分胆气了。”   秦霄站起身来,李仙惠也走到他身边,二人一起对太平公主道了一礼:“公主,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嗯,也好,路上要小心。”   太平公主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太平公主说道:“备上车马,差一百铁甲,送大都督与夫人回府。”   秦霄挑嘴一笑:“多谢公主了,我们自己来了车马,不劳相送。就请告辞。”   太平公主呵呵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现在这皇城之内,万人敌的皇城御率司大都督还用什么铁甲护卫呢?好吧,你们走好,若有空时,记得常来坐坐。” 第314章 美人如玉   秦霄和李仙惠出了太平公主府,坐上了马车。   李仙惠偎依在秦霄身上,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仿佛还沉醉在刚才的兴奋当中。一只手,也不停的摩裟着身边的小箱笼,里面就放着太平公主赠给她的珠宝和衣饰。   秦霄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来回的轻轻抚摸,微笑柔声道:“对不起呀仙儿,之前我都从来没带你逛过街,也没给你买过这么漂亮的首饰。”   李仙惠粉颈微扬,主动上前在秦霄脸上亲了一下,双目含情的低语道:“仙儿不怪你呢……之前么,我也不好抛头露面的,也不能上街,打扮得漂亮了,也只得呆在家中不好出去见人,索性就不怎么讲究的。虽然我很喜欢这样漂亮的衣物和首饰,可是我更喜欢和老公一起时的宁静和平安。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时刻都是幸福和温馨的,这就足够了。”   秦霄一时动情,另一手也搭上了她的肩头,将她轻轻的扳了过来,让她侧躺到自己怀里,然后对着她的红唇吻了上去。李仙惠也伸出胳膊肘儿吊上了秦霄的脖子,眼睛里已经是春水潺潺一般的泛着诱人光华,轻声道:“晚上陪我……”   秦霄心中一颤,被这一语轻喃就勾起了欲念,更加放肆的吻住了李仙惠,一只手也极不老实的沿着她的柔腰,往小腹胸前游移而去。   李仙惠的呼吸眼看着也要变得粗重起来,突然一醒神,一手抓住了秦霄刚刚侵袭到自己胸前的怪手,低声嗔怪道:“在马车上呢!……”   秦霄嘿嘿一笑,让李仙惠坐了起来,紧紧挨着自己坐着。   马车在平整的沥石大道上奔驰着,转眼间就横跨了朱雀大街,上了西市。李仙惠撩起车厢布帘朝外看了看,不由得赞叹道:“夜间的西市,也是这般美的。灯火辉煌人流如织。”   秦霄道:“是啊,很热闹,一点也不比白天差,而且更多了一些特点小吃和杂耍的艺人。只要不宵禁,西市永远都是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   李仙惠的大眼睛扑簌了几下。兴奋而期待的看着秦霄,摇着他的手说道:“老公,我们下去逛上一逛好么?”   秦霄和颜一笑:“当然好,有什么不可以的!——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秦霄搀着李仙惠下了马车。二人欢喜的牵着手,瞬时淹没在了西市的人流中。   李仙惠这可是第一次没有戴面具躲躲闪闪的出来。而且还是和秦霄一起,心下兴奋得不得了,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四下观望。做江南米糕的小摊点,炖骨煲汤的大炉鼎,用脚踩圆球的杂耍艺人。还有卖唱的路边歌伎,都让她兴趣大起,少不得要在旁边看上许久。   秦霄心里也是很舒坦,第一次陪李仙惠逛街,感觉还真是很不错。看着她这样开心,自己也完全忘了官场争斗这些事情,就成了一个小男人一般,在陪着自己的爱妻。看到她开心,自己心里也就舒坦了。   更何况,他还是个很有钱的“小男人”。爱妻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可以丝毫不在乎价格的问题。这就有那么一点惬意了。长安的夜市,还真的有几分21世纪大都市的味道,而且是正宗的古色古香。   二人在一家馄饨摊边坐了下来。秦霄拉着李仙惠的手说道:“这么油腻腻的桌椅,和毫不讲究的烹饪。你也会喜欢么?”   李仙惠脸上始终荡漾着欣喜的笑容:“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饿呀!就是想感受一下这个中的滋味。我觉得,这里满是生活的气息,每个人都过得那么充实而有意义,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秦霄的心里,暗自有些愧疚起来:虽然李仙惠不是在控诉什么,可是从她的言辞里,隐约的听到了她的心声。平日里就呆在府里大门不出,生活总是单调而乏味地,还没有衣物首饰……还真是难为她了。   一个小土塘瓷锅儿装着的馄饨端了上来,上面浮着几片青菜叶子和葱花,清香袭人。   李仙惠大感兴趣的看着这个锅子,连声赞道:“做得好特别哦!以前我吃的馄饨,都是用碗盅装好了的,清汤白面大肉丸子。这个看着怪怪的,那么多东西混杂在一起,偏偏又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用汤勺舀了一粒馄饨,用嘴吹得冷了,然后递到她嘴里让她吃下,李仙惠连连称赞:“太好吃了我要将它吃光!”   二人就嘻嘻哈哈的在这个简陋的路边摊上,将一锅儿馄饨面吃到精光,连汤都差点喝干了。临走时,秦霄大手一挥扔下了一锭银子,让那个摊主欣喜若狂。   秦霄心里却十分的满足:能让仙儿这么开心,一锭银子算什么?   二人又逛了一阵,在小摊面上买了一些假冒的珊瑚和松绿首饰,便宜到不行,一锭银子给下去,小摊老板差点将整个摊面都给了秦霄自己空手闪人。然后李仙惠还拖着秦霄到了锦缎坊里,像寻常百姓家的小女子一般,给秦霄订做了一件锦袍,心下满心欢喜。那个老板极是会说话,连连称赞秦霄和李仙惠简直就是“人中龙凤”、“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乐得李仙惠咯吱的不停大笑;秦霄心里一爽,险些将剩下的随身金银将这个老板活活砸死。   钱么,身外之物,反正是多得花不玩。能拿来换开心是最好不过了,挥金如土也是一种享受!留给子孙?若是生的败家子儿,留它做甚?若是子孙得力,也用不着我留什么!——秦霄如是想。   二人提了满满的两大包物什回到了马车上,一阵欢声笑语。此时差不多都要到了夜半亥时,西市大街上的热潮才渐渐的消退了下去。   李仙惠开心不已的靠在秦霄怀里,嘻嘻哈哈的笑道:“老公,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没想到,逛逛街也能这么开心哟!怪不得那紫笛时不时的就跑到西市来逛一圈儿。”   紫笛?秦霄心里暗自一醒神:还叮嘱了墨衣准备“迷情香”,准备晚上整她一整的,现在答应了仙儿……老婆多了,就这点坏处。算了,今天仙儿这么高兴,怎么能打退堂鼓不陪她呢?紫笛那个笨丫头,反正也不巴望我去陪她的,迟一时半会儿也没关系。   李仙惠兴奋地翻着买来的那堆东西。突然惊声说道:“哎呀,我发现,买来的这堆东西全没什么用处呢……这种假制的玳瑁珊瑚,谁会用呢?还有这些个奇形怪状的异邦雕饰,也没个地方好摆。哎呀呀,浪费了!”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你拿去打赏给下人好了。买来有没有用不重要了。只要买的时候我们是开心的,这就够了嘛!”   李仙惠心中一荡漾,忍不住又在秦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欠起身来抱着他的脖子,深情款款的说道:“老公,仙儿能遇上你,真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老公就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马车不停,已到了秦家大院门口。两个大灯笼还自亮着,将府门照得通亮。四五名门吏听到马车响,马上打开了门跑了出来,伺候二人下了车儿,将一些东西都搬了下来。   二人进了府,一身轻松欢喜地跑进了大宅上了楼。二楼只有两个丫鬟还在守着,一盏油灯还没熄灭。李仙惠让她们各自回房去歇。刚刚关上大门,二人就忘情的拥吻到了一起。回了房里,干柴烈火一般的缠绵到了一起。   李仙惠的房间是主母房,装点得最是富丽堂皇。而且她是公主,李旦特意下旨将她的房间多处用上了金黄色地皇家物什,从棉被到闱帐。全都金光闪闪,贵气袭人。   二人激烈的拥吻着。缓缓朝床边靠近,然后一起倒在了床上。厚厚的柔软被褥,简直就像是席梦思一般,让李仙惠深深的陷了下去。秦霄的手,已经十分老练的将她身上复杂繁琐的衣物除去,胸前一片春光大盛,傲人诱惑。李仙惠忘情的娇喘,秦霄身上的衣物也在一件件的往下褪去。   已近夏天,夜间的温度十分宜人,就是不盖棉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二人身上却早已是滚落了汗滴下来,欲焰高炽。李仙惠玲珑婀娜的身体上,已是满满一层细密的汗珠。秦霄一一吻了过去,引起一阵阵惊颤地呢喃。   也许他们都记不太清楚,是如何与对方紧密的结合到了一起,享受人世间最美妙地事情。仿佛那每一刻,都是空前的激情高涨,令人沉醉和痴狂。李仙惠的呢喃之声始终不绝,尽情的享受的这个男人带给他的无限爱意,温柔与刚猛,在他身上居然融合得那样完美……   一夜如狂,二人完全沉醉了,最后相拥睡去,各自一心的惬意与满足。   第二天早上,大厅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身,踩着楼板咯噔作响,似乎还有人在压低了声音争吵。   秦霄和李仙惠纷纷惊醒,面面相觑的同时道:“怎么回事?”   秦霄飞快跳下床来穿好衣服,来到了大厅,只见上官婉儿也是惊慌的从房里出来,问秦霄是怎么回事。   秦霄有些惊讶,这二楼一般人可是上不来的,刚才闹出的声音,莫非就是墨衣房里?   连忙到了墨衣房前,一推门,是虚掩着。进去一看,略有些零乱,桌子衣柜前撒落着些许几件衣物,唯独不见了人。   正疑惑间,秦霄听到庄外楼下传来一声清斥:“你太放肆了!”   然后还有“叭”的一声清响!   秦霄和上官婉儿连忙跑到了阳台上,看到墨衣和紫笛二人,正站在平台上。紫笛一手捂着脸,另一手提着一个包裹,正愣愣的看着墨衣憋屈的出神。   秦霄心里暗叫不好:紫笛这丫头,莫不是又要搞什么鬼?   这时,紫笛放声一哭,撒腿朝门吏房的马厩那里跑去。仆役们不敢阻拦,任由她牵出了一匹马,翻身上去就朝宅门外跑去。   秦霄心里叫道:我靠,玩离家出走么?   想到此处,秦霄忙不迭的跑到楼下,墨衣还站在平台上胸膊不停起伏的生着气,一脸通红。   秦霄问道:“怎么回事?”   墨衣咬着嘴唇,自己嘴角也溢出了泪来,哽咽道:“老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任她去吧。她要回江南,或是去别的什么地方,让她去好了。”   秦霄眉头一拧,郁闷的提高了一些声音:“你们都是我的老婆,我怎么能让她这样独身一人离开?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衣已经抽泣了起来,靠到秦霄肩膀上,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将妹妹劝服了,让她好好服侍老公,还给了她一支迷情香的蜡烛。她又说她一个人害怕,还非得我留下来陪她,我也应允了……昨日老公回来的晚,没来得及进房。她一宿没睡,大清早的就发疯了,清点起包袱要回江南,再也不来长安了。真是太不懂事了!”   秦霄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下也有些惭愧,安慰道:“这事儿也不能全怨她。毕竟说好了的事情,是我先食言了。你在家里呆着,我去追她回来。”   “不要了老公!”   墨衣将秦霄抱住,惭愧的哀求道:“任她去吧……”   “不可以。”   秦霄坚定而果断的说道:“且不说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亲如同胞骨肉;现在她还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的让她离开?就算是真要回江南,也要我妥善安排。不多说了,我去了。”   说罢秦霄就快步跑到了马厩间,骑上了自己的淡金宝马,沿着紫笛奔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两旁景色人流飞快后退,秦霄心里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个小妮子还是个醋坛子,之前还真是没有注意到。莫非她也和她姐姐一样,是一个将感情深埋在心中——甚至深到她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了么?   若不是在乎,又怎么会吃醋?   呵呵,可爱而有个性的小丫头,看我将你拎回来,治得服服帖帖的! 第315章 收御鬼丫头   紫笛的眼泪嗒叭嗒叭的往下流,牙齿都要将嘴唇咬得破了。她有些不明白,一向对自己那么好的姐姐,在成了他的妻子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只向着他。现在居然还动手打自己……   哼,臭男人!   墨衣打了她,可是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恨姐姐,反道将那满腔的怒气都转嫁到了秦霄身上。   街市上的人流车马多了起来,马跑不快。紫笛不停的挥袖擦着脸,可是那眼泪仍然不争气的往外涌,心里感觉憋屈极了。   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啊呀——那个家伙怎么骑着马追出来了?   紫笛心下骇然,管他三十七十一拍马就快奔起来。   西市大街虽然很宽阔宏伟,可是人流也实在多密集了一点。紫笛这一拍马,马上就有人惊叫得四下躲闪起来,好一阵鸡飞狗跳。   秦霄远远看到前面的骚乱,定睛一望,果然是那个小灾星惹发的,不由得心下一阵苦笑,也顾不上许多了,拍马追了上去。   两骑十足嚣张的在西市大街上追逐起来。   紫笛慌不折路,也忘了将马儿掉过头来了,径直朝东门而去,而不是出城去江南的南门。   过了朱雀大道,越过了里坊,紫笛直接跑到了春明门前。守城的卫士们见一骑飞奔而来,连忙架起路栅,挺枪怒声喝道:“大胆!什么人竟敢在皇城之内如此横行?”   紫笛又急又怒,娇斥道:“滚开、滚开!姑奶奶就要被那个臭男人追上了!”   两个小卒了不由得懵了——还有这么大胆的刁民?   “大胆,还不下马就要格杀勿论了!”   两小小卒将长枪呼的一声支挺出来,直直指着紫笛。   紫笛哭笑不得,又担心后面秦霄追来,坐在马上求饶道:“两位好哥哥,就让小妹过去吧!不然被后面那个大淫贼抓住,我可就完蛋了!”   “什么。有淫贼?”   小卒们大叫起来:“来人、来人!围捕淫贼!”   紫笛好一阵偷笑:“你们先、先放我过去!”   两个小卒十分信任她的打开了路栅,还关心的说:“姑娘可以先躲到城楼之上。”   “不必了,谢啦!”   紫笛欢快的一拍马——“驾!”   飞奔而去。一骑绝尘。   几个小卒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有点上当的感觉呢!   秦霄很快拍马赶了过来。见那些小卒全都荷甲持枪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既惊且怒。大声道:“刚才可有看到一句女子。飞骑跑出春明门?”   “就是他!”   “抓住他!”   可怜这几个南衙守门小卒,不认得他们大名鼎鼎的大老板,居然一拥而上就要上来拉人!   秦霄大怒:“大胆!还不退下!”   那些个小卒顿时被吓得一愣,干咽着口水,挺着胆子说道:“你、你这采花淫贼,居然还如此强理!”   秦霄真是怒笑交加:“你们这几个蠢货。不认得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骂我是淫贼,且不是要讨罪受?”   “你是谁?”   几个小卒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地直摇头:“我们不认识。只知道辑拿采花淫贼。”   正在这时,城楼之上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事情?”   秦霄仰头一看,是南衙大都督薛崇简,不由得苦笑道:“薛将军来得正好。这几个小卒,居然要将我当成淫贼来抓。你看这如何是好?”   薛崇简细看一眼,居然是秦霄,顿时满头大汗。忙不迭的跑了下来。那几个小卒早已吓得趴跪到了地上,浑身发抖。薛崇简跑下城楼,对秦霄抱拳一拜:“大都督恕罪……这几个小卒,是刚刚从其他府卫调任上来的。不认得大都督。冒犯威颜,死罪、死罪!”   秦霄无奈地摇头笑道:“薛将军言重了。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前面跑走地是我……朋友,闹了些别扭,我正要去追。你们放开栅栏让我过去就行了。”   薛崇简对那几人怒声一喝:“蠢货!还跪在地上等着砍头么?”   几个小卒忙不迭的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将种栅拆了去。   秦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薛将军,此事就当没有发生。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心下一阵汗颜:紫笛这个鬼丫头,居然还使出了这样的阴招儿?   “大都督好走!”   薛崇简暗自擦了一下冷汗,然后怒目一瞪,将那几个小卒挨个儿的左右扇了几个大巴掌——“蠢货!一群蠢货!”   紫笛跑出了东门,脸上还挂着泪痕就一阵得意的肆笑起来,也不管马儿跑到了哪里,只顾着向前。她心里也没真的想过要离家出走去江南,只是心里憋屈,总该要做点什么,不然就会闷得慌。   或许这样闹一闹,那个臭男人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呢?紫笛心里咯噔一惊:我为什么要这样想?……   一路马蹄轻扬,紫笛心里幻着秦霄被那几个小卒擒住,当成淫贼来审的情景,不由得咯咯地笑出了声来。不料四下里突然钻出一队大头兵将她团团围住,还大声的厉喝:“什么人?竟敢擅闯军机要地?”   紫笛顿时惊了一惊,勒住了马四下打量着这些兵卒,全是大唐的士兵,穿着铁甲拿着长枪,不由得有些心下发虚了:“我、我如何知道!我回去就是。”   领头的小校细看几眼,突然惊声道:“英翊将军?”   “真的是英翊将军!”   紫笛突然惊讶的看到,这些士兵们不仅放下了长枪,还单膝拜倒——“拜见英翊将军!”   紫笛心里笑成了灾:哇哈哈!居然是姐姐的熟人,真是太巧了!   于是乎,故技重施紫笛清了清嗓子,变作了一副和姐姐一样的神情,严肃说道:“后面有一个狂徒,正在追赶本将意图不轨。你们助我将他擒下——只要擒下就好,然后交由我来处置,明白了么?”   “是!”   这一队儿士兵们毫不含糊的就答应了。不是么。在一起混了一年。怎么着也该是混熟了,大名鼎鼎的女中豪杰墨衣、秦霄地夫人。谁不认识?   这可是秦霄手底下带出来地名望之师——左威卫部。目下正由李嗣业统领着,在长安城东十里外上番布防,负责守备京城。   二十余名出来巡哨的士兵,齐刷刷的站作一排,将手中地长枪捏得紧紧地,直盯着前方。果然过了没多久,前面一骑就飞奔而来。一身华贵耀人地衣裳分外醒目。兵卒们心下想道:好不知死地纨绔子弟,居然敢调戏大都督夫人!   “喂、喂,就是他!”   紫笛有些心虚的拍着马儿:“你们将他擒住,我、我躲到树林里!”   士兵们心下纳闷:战场上那么神勇的巾帼须眉,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怯懦了?   紫笛已经骑着马儿躲到了附近树林里,嘻嘻哈哈的暗笑着,偷偷看着眼前的一切。   秦霄远远看到一队兵卒在等着自己,细下一打量,居然是左威卫的旗帜衣甲,就感觉到一阵熟悉和亲切。   拍马上前。那些个士卒还正待发作,细下一看——乖乖,居然是秦霄!   二十几个人齐刷刷的拜倒在地:“拜见大都督!”   秦霄翻身下了马:“好兄弟们,都快起来!”   这下兵卒们就有些纳闷了:这怎么回事儿呢这是、搞地什么名堂?   个个眼睛瞪得比鱼泡子还大。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兄弟们的神情为何都这般古怪?”   一士兵上前在秦霄耳边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霄呵呵一笑,对这些人说道:“你们自去巡哨吧,今天地事情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知道么?”   躲到树林里的紫笛这下吓坏了,那些士兵们见了秦霄居然全都拜倒,这才大骂自己蠢——这些大头兵认识姐姐,那也肯定是认识这个臭男人的嘛!哎呀我真是笨死了!   正准备偷偷摸到栓马的树边,再骑上马开溜,不料自己身边一阵风响,不自觉的就大叫起来:“啊呀!——”   然后她就被一个家伙拎住了,还扛到了肩膀上!   秦霄呵呵的大笑:“你的诡计都耍完了么?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去了?”   紫笛一面朝天踢着脚,一面用手去锤秦霄厚实地脊背:“我才不要回去呢!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就凭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呀,还不够么?是不是要我搬出一些法典刑律来你才肯就范呢?”   “我是你老婆,我怎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哼!”   “嘭嘭嘭”,小手儿敲打个不停,却如同隔靴搔痒。   秦霄哈哈大笑:“你姐姐能给你做主吧?她将你许配给我,还不够么?虽然我还没有媒妁婚典的正式娶你过门,可是不都已经洞房过了么?”   紫笛大窘,脸顿时涨得通红,大叫道:“谁跟你洞房了,不要脸!淫贼!”   “呵呵,没洞房你干嘛叫我淫贼?”   秦霄扛着紫笛还转了两圈,将她弄得有些头晕起来,兴灾乐祸的笑道:“其实你才是真正地淫贼,居然伙同你姐姐迷奸我!”   “你、你、你不要脸!”   紫笛理屈辞穷了,只得反复了骂这一句。   “哈哈哈!”   秦霄放声大笑,一耸肩一甩手,将她从肩头抡了过来,抱到怀里,十足淫邪的坏笑道:“不要脸是么?那我可就真地要做坏事了哦!”   “你……你要做什么?”   紫笛又羞又急,连忙拿手去撕秦霄,可心下一想,撕破脸总是不好,于是改过了推。两只小手。不停的将秦霄的脸往旁边推。   “你说,夫妻之间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秦霄继续坏笑,将她抱得更紧了。任凭她挣扎也脱不了身。   “你、你这淫贼!”   紫笛心下明白了——莫非他真要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干那个?   秦霄松开了抱着紫笛双腿的手腕。将她放了下来,笑着说道:“夫妻之间。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理解和宽容对方,知道么?”   紫笛心下一惊,顿时也不好朝他发脾气继续胡闹了,双手轻轻一推离开了他地身边,抽着鼻子说道:“用你说教,像个教书老头儿一样。”   “行。不说教。”   秦霄点头:“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离开长安?”   “我、我乐意!”   秦霄摇头笑了起来:“别任性了。你这样,会让你姐姐很烦恼、很伤心知道么?她是这世上最关心最爱护你的人。你再这样闹下去,最受伤害的是你姐姐。”   紫笛自知理屈,厥着嘴挤着眉头说道:“那、那我回去也可以。但是你去跟我姐姐说,不要娶我过门。”   秦霄不由得婉尔一笑:“就这个请求么?”   “嗯!”   紫笛恨恨地一点头。   “好呀,我答应你就是。这种事情,跟我说说就是了,何必要闹得这么大呢?还离家出走闹得满城风雨,真是地。”   秦霄故作轻松的吁了一口气。长声道:“好了,闹完了,回去吧。你姐姐说不定还在家垂泪生气呢。”   紫笛心下郁闷极了,双手互捏地恨恨道:“我、我现在还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我要走走。”   “行啊,那我陪你逛会儿。反正今天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情。”   “谁让你陪!你回去!陪仙儿、陪婉儿去罢!”   “呵呵呵——”   秦霄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吧。你根本就是在吃醋!”   “我、我没有!”   紫笛又羞又急:“我凭什么要吃醋?”   秦霄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她一把紧紧抱住,霸道而又有些温柔的说道:“算了,傻丫头,乖乖跟我回去吧。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清楚的呢?仙儿和婉儿,不是也像你姐姐一样待你好么,有什么好吃醋的?昨天是我不对,这还不行么?连着那天的事情,我也一并给你道歉,这总该行了吧?”   紫笛见秦霄将话挑得破了,微微的耸了一下鼻子,轻低下头来,闷闷说道:“都说了,我没有吃醋……只是,你们都把我当作是不知事地孩子一般,我自有些生气。而且,你眼里根本只有仙儿,顶多再半个婉儿,何时将我们姐妹二人放在眼里过?我们在你眼里,永远都是不入流的贱民、杀人的刺客。”   “你这是什么鬼话!”   奏霄将紫笛紧勒了一下,疼得她嘤咛一叫,然后正色说道:“什么‘贱民’你跟了我这么久,莫非不明白我的为人么?若说是贱民,我和你们不是一样寻常百姓出身么?再说了,我的确是很疼爱仙儿和婉儿。但是我同样爱着你姐姐墨衣,也喜欢你这个鬼灵精怪有个性的小丫头呀!若说是将你许配出去,首先每一个不同意地,那肯定是我,你知道么?”   紫笛的身子轻轻一颤,飞快抬了一下头,喃喃说道:“哼,就知道骗人……你都一点也不怜惜我,像对待战场上的仇人一样,哼,哼哼!”   “哈、哈哈!”   秦霄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捏着她的鼻子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还不行么?那天我实在是喝得太多太多了,醉得不成了样子。要不……今天晚上我好好陪你,算作补偿行么?”   “我、我才不要呢!”   紫笛地脸顿时变得扉红,羞赧不堪的说道:“那、那个东西,长得怪死了,丑八怪一样的,好骇人!而且……而且你和姐姐一样,都只知道骗人,床头之事其实一点也不好玩!”   “哈哈!”   秦霄都快要笑得趴下去了,幸得四周没有外人,不然这活宝说出这样的话来,定能让人满天喷血。   “笑什么嘛!我说认真地!”   紫笛瞪着秦霄说道:“回去可以,我也知道是我错了,这样很不应该,姐姐也会伤心。可是、可是我不要再跟你那个……什么了!”   “行,行行。”   秦霄连连点头:“那先回去再说。别让你姐担心着。还有仙儿和婉儿,其实也都很关心你的知道么?这两天,她们都一直在商议着,如何将你娶过门儿来,办一个热闹地婚礼,让你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嫁到我秦家,当她们的好姐妹。”   紫笛心下一阵欢喜,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哼,谁稀罕!不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喝酒吃肉放鞭炮么,又不是没见过。”   秦霄无可奈何的笑着摇起头来:“好了不说了,先回去再说。这里可是军事管制地区你知道么?过了这片小树林,后面就是四万大军。幸得你没有闯过去,不然几万人都看着我们这样子闹,那可就好玩了。”   紫笛轻轻的摇了摇身子,从秦霄怀里挣脱出来,过去牵马,暗自咋舌道:真是晦气,居然钻到了他的老巢里来了。哎呀,小姑奶奶居然就这样认栽了……   秦霄也翻身上了马,对紫笛说道:“说起来,还有些日子没见李嗣业和那些好兄弟了。要不我们去左威卫营寨里走一趟?”   “哼,那只大猩猩,现在喝酒肯定都拼不过我了,有什么好见的!”   紫笛一厥嘴,连声说道:“我还是回去找姐姐,问一下她,那个迷情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莫非有那个东西,就会变得好玩了么?”   秦霄顿时大笑:“那是当然——其实你只是被第一次吓到了知道么?”   “谁被吓到了!我、我才不怕呢!” 第316章 兔死狐悲   墨衣将自己关在房里,扑到床上嘤嘤的哭泣,眼睛都快要变成桃子了。她想不明白,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怎么就那么不懂事。老天爷也不知怎的才开了一下眼,降临了一下秦霄这样的男子下来,不仅将姐妹二人解脱出了苦海,还对她们有如同胞兄妹。现今这世上,要再找到像他这样有情有义又宽容博爱的男子,那真是难上加难了。   偏偏那个不知事的妹子,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感恩和满足,只知道凭着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墨衣心里又恨又惭愧,秦霄待她越好,她就越觉得对不起他。原本指望妹妹和自己一样,后半生能够平安而幸福的生活,看来还真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纷纷去敲过了门,墨衣只顾埋头哭着,只觉得没脸出来见人,始终将门紧闭着,不肯开门。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站到了阳台上,居高临下远远看着长安的街市,相视苦笑。上官婉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秦霄和紫笛二人,骑着马前后只差一个马身,已经走上了里坊街道,有些欣喜的叫道:“哎呀,仙儿你看,老公将紫笛带回来了!”   李仙惠定睛看了看,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能收伏那个倔丫头,肯定是咱们老公。好了,应该没事了。我们去告诉墨衣吧,劝劝她。”   二女一起走到墨衣房前,轻轻的敲响了门:“墨衣,老公和紫笛一起回来了,你快别关着门儿了。”   墨衣在里面听得清楚,心里一阵惊喜,忙不迭的就跑下床来,擦干了眼泪打开了门。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看着墨衣的狼狈样子。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墨衣也感觉一阵尴尬和窘迫,跟着破啼为笑了。   紫笛低耸着头。极是难为情的进了大院,将马匹交给了仆役,然后对秦霄咬着耳根说道:“说好了的哦,你要罩着我。不让姐姐再骂我了。”   “行,说话算话,我罩你。”   秦霄笑了起来。   紫笛还是有些胆怯,紧紧跟着秦霄往大宅走去,时不时的朝楼上瞟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罩’,就是保护的意思么?”   “嗯,对。”   秦霄一巴掌拍上了她的肩头:“放心,以后都由我来罩着你,行不?”   紫笛嘿嘿一笑:“‘罩’过今天就好了,其他的时候,我们姐妹俩互罩。”   秦霄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和紫笛一起往二楼走去。   二楼的大厅里,丫鬟奶妈们已经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三个老婆在那里等着。个个端坐在桌边,搞得像个法庭陪审团一样。   紫笛心虚的冒头看了一下,“呀”的惊叫一声,撒腿就要往楼下跑。秦霄将她一把抓住,不由分说地拎到了二楼。   紫笛看了看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发现她们二人都是一脸兴灾乐祸的笑意,好在没有责怪的意思。紫笛冲着她们嘿嘿的干笑了一阵,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正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她的眼睛都还有些红,眼袋都出来了,看似刚刚哭过。   秦霄大咧咧的走到桌边坐下,拍了拍墨衣的手:“行哪,你的宝贝妹子,我给你带回来了。别吵也别骂,我都跟她说通了,她以后不会再调皮了。”   “呵、呵呵……”   紫笛傻笑着朝墨衣靠近:“是呀姐姐,我错了,对不起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墨衣一伸手,闪电一般的拎住了紫笛的耳朵,恨恨的骂道:“你这不知事的蠢驴!”   紫笛蹦着脚哇哇的大叫,秦霄和李仙惠、上官婉儿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墨衣拎了一下,终是有些心疼,就松了开来。紫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嬉皮笑脸的凑到墨衣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脖子,嘿嘿笑道:“好姐姐,已经惩罚过了哦!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嘛!”   墨衣又好气又好笑了瞪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眼角都还有残留的泪花。   秦霄长吁了一口手,还伸了个懒腰:“好啦,一切搞定。有早餐吃没有?吃点东西我还要去一趟衙门呢。”   墨衣忿忿的捅了紫笛一下:“还不快去张罗!”   “是!”   紫笛一下跳了起来,嘻嘻哈哈的笑着就朝楼下跑去。   李仙惠看着紫笛的背影,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墨衣,紫笛这丫头只比你小一炷香的时间,年龄跟我们也都差不多,怎么心性完全还是个小孩子?一点城府和心机也没有,真是有趣。”   墨衣惭愧不已的说道:“打从小起,她就是这样,兴许就是天生的吧。再或许,我从小就像这样宠着她,什么事情也由着她的性子,才变成了这样。说来,都是我的错。”   秦霄咧嘴笑了起来:“你这个大一炷香的姐姐,就像个娘一样的照顾妹子,还真是不容易了。其实我觉得紫笛也没什么不好呀,率真而活泼,有她在家里,就少不了笑声,就如同一颗开心果一般。若是少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上官婉儿轻拉了一下李仙惠,笑着说道:“看到没有,仙儿。其实老公心里早就有想法,心思阴着呢!”   李仙惠掩着嘴吃吃的笑:“可不是么!他呀,现在是越来越贪色了,什么类型的女子都要藏一个在家里。明天又要娶个金仙公主进门儿。我这个妹妹,自幼贤淑达理,一心向道。看来,又要让他尝个鲜了。”   秦霄呵的一笑:“这算是集体吃醋,给我开批斗会么?”   没过一会儿,紫笛让几个丫鬟,将早已做好的早餐热了一热,带上了楼来。一锅儿稻米瘦肉粥,几个馒头和一些糕点。还有一些下饭的小吃,做得很清淡。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都跟着秦霄转了肠胃和习惯,早上都习惯了吃这些东西。   一家五口人,总算是围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早餐,温馨而又甜蜜。   秦霄吃得饱饱的,正准备出门去上班,门吏来报,唐休璟来访。   秦霄略微有些惊讶:老头子不是致仕养病去了么,怎么又回了长安,还来拜访我?   “快快有请!”   秦霄忙不迭的换了一身礼服。来到一楼正厅接待唐休璟。   年已八旬的唐休璟,身体看来依旧健旺,满面红光白须飘飞,声音洪亮地哈哈大笑着就进了大厅,秦霄满面笑容的拜迎了上去:“哎呀,唐大人!真是稀客、稀客了!”   唐休璟上下打量了秦霄一眼,哈哈地笑道:“大都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老夫昨日方才回了长安,马上就得知大都督要大婚了,于是特意前来登门道喜!冒昧,真是冒昧呀!”   “哪里!也不知盼到哪阵风才将唐大人吹来,秦霄真是喜出望外呢!”   秦霄将唐休璟领了进来:“唐大人快请坐——来人,快上茶!”   唐休璟稳如泰山般的坐了下来,左右看了秦霄家里一眼。连声点头赞道:“不错,真是不错呀!秦老弟连立大功,如今已成当朝第一红人。我听说这府第也是皇帝和太子亲自监工的,果然造得恢弘磅礴呀!”   秦霄呵呵的笑了几声:“秦霄这些许寸功。如何能跟唐大人这样地国之栋梁相媲?唐大人不是致仕养病了么?看来身体已经十分健旺了嘛,真是可喜可贺呀!”   “老喽,不中用喽,一身的病,全是当年在马背上惹来的。”   唐休璟自嘲的笑了笑:“一睡到半夜,身上的骨头就钻心的疼。幸得皇帝派御医帮我治得好了,不然哪里还能出门儿?这不,身体刚刚好一点,丝毫不敢怠慢,马上回朝听候朝廷征用。我这匹老马,看来又要开始奔跑了。”   “哦?”   秦霄微微有些惊讶:“朝廷又要将唐大人派出去?”   “可不是么!”   唐休璟轻叹了一口气:“国家有召,不容唐某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张仁愿,在外驻守已已有一年多。如今突厥已经平定突骑施,撤兵回国并与我大唐议和。北庭都护府一时无事,朝廷就有意将张仁愿撤回来休息。如此一来,陇右朔方一带就缺了个大总管。这不,只能将我这把老骨头再往陇右扔去了。”   秦霄心里暗自寻思:整个陇右道,有北庭都护府、朔方军、安西四镇等许多军镇要地,的确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统率全局的。我虽然在朔方道打下了声望,可是相对于整个面对突厥、吐蕃和西域诸国的陇右道,我的声望和大局观还远远不够。唐老爷子,还真是挺苦的,这么大把岁数了还要出征。虽然只是坐镇不用亲上第一前线了,但是在军队里,那怎么说也不如在家怡养天年那么舒服。   唐休璟说道:“其实老夫今天来,最主要地是给大都督道喜,另外么,和你说一些事情。”   秦霄看了看唐休璟,见他脸上有一丝神秘之色,不由得有些纳闷起来:“不知唐大人有何赐教?”   “哦,赐教那是万不敢当。”   唐休璟连连摆手:“老夫是个极念旧的人。想当初,我与五王还有秦兄弟一起,发起了玄武门之变,恢复了李唐天下。如今五王皆已作古,唯老夫与秦老弟还有姚崇尚存,不由得不令人感慨呀!姚崇如今刚刚回朝,暂任东宫左庶子,位卑权轻。想我们当初那些人,也就只有秦老弟年少有为了。”   秦霄微微笑了一笑:“秦霄是如何也及不上唐大人的声望。”   唐休璟呵呵一笑:“昨日老夫刚刚回朝,皇帝就将我们一干儿丞相都召到了太极殿书房中,另外还有太平公主与太子,一起商议改元之事。”   “又要改元?景云的年号,不是刚刚才用了半年么?”   “是呀,又要改元。”   唐休璟意味深长的说道:“改作‘太极’。而且,会有一些重大的人事变更。”   “哦?”   秦霄终于听到一些令他感兴趣的话题。   唐休璟微微的笑:“张仁愿去兵部尚书衔,废同中书门下三品。降为左卫大将军。”   秦霄暗自一惊:这不等于就是将张仁愿贬了么?   其实秦霄老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从中宗朝起,张仁愿也就一直采取折中的政治立场。既不得罪韦后,也不开罪武三思,同时,更加拥护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到了李旦王朝,现今的皇帝和臣子们,没理由不记得当初的事情,对他心生猜忌之心。名为让他回家“休假”实则就是被贬了一回。   秦霄心里,不由得有了一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唐休璟略看了秦霄几眼。自顾说道:“张仁愿回中原,陇右那边自然由老夫顶上去。兵部尚书那里,一时便成了个巨大的肥缺。”   秦霄略一皱眉:“唐大人有话不妨直讲,秦霄洗耳恭听。”   唐休璟微微一笑:“至老夫与张仁愿之后,兵部尚书一职。其实并没有太合适的人选。候选人中,众丞相与太子、太平公主,选出了三人。一个是窦怀贞,一个是郭元振,一个,就是秦老弟你。”   “我?”   秦霄不由得哂然一笑:“这不是恶搞么?带支军队或是搞搞警备还可以,要我当兵部尚书负责调配全国的府兵,这种事情我如何办得到?”   “呵呵!”   唐休璟忍不住笑了起来:“秦老弟,兵部这种地方,你也应该是知道的,没有军功,没有军队里的威望,是坐不了的。老弟你有威望,有军功,可是的确是年轻了一点。带兵打仗你可以,警备戍防你也没有问题。这兵部尚书……说句实话,老夫当时表示了否决。”   “那是、那是!”   秦霄一点也不怪唐休璟,大度的笑了起来:“这要真让我当这个兵部尚书,那还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唐休璟话锋一转:“窦怀贞,此人你熟么?”   秦霄暗自思索:“不熟,秦霄入朝仅三年,认识的人,确实不多。”   唐休璟微笑着看了看秦霄,说道:“此人,可是有点来历。中宗朝时,他本是清河令,略有政绩。后来娶了韦后的乳母,被任命为左御史大夫。那个时候,秦老弟正好离了朝堂回了江南。后来韦后败亡,他亲手提刀斩杀了韦后乳母,并得宠于太平公主。”   秦霄心里顿时翻腾起来:我靠地,又见这种男人!靠着娶妻飞黄腾达,又靠着杀妻为自己保命,现在又“得宠”于太平公主。衰人!   唐休璟继续娓娓说道:“正因他斩杀了韦后乳母,才使得逃过大劫,并受到朝廷奖励,升迁为中书舍人。这次,太平公主立荐他出任兵部尚书一职。”   秦霄一皱眉:“让他出任兵部尚书?他熟谙军事么?”   唐休璟无奈的一笑:“不是还有兵部侍郎、侍中们,给他支招儿么?”   秦霄哂笑一声:“这等朝堂大事,我也管不着。”   唐休璟笑了笑:“他出任兵部尚书,老夫自然也是不会同意的,于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因为他根本不懂军务,若是将大唐国防弄得一团糟,那可就不妙了。同时,太子也一力反对,这让太平公主十分的不满。”   秦霄的心里,已经在暗自想象着当时的景象。怪不得,昨天晚上去拜访太平公主的时候,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静室里“修心养性”,其实是在生着闷气。还说什么,李仙惠那一辈儿,只有她一个人知事,看来果然是在影射李隆基,对他表示不满。后来还提到过“第一将军”这种事情,莫非就是在向我暗示兵部尚书的事情?想收我作亲信然后谋掉这个职位?   真是个好精深的女人哪!   秦霄应付的笑了笑:“照此说来,就只剩郭元振了?”   “是啊!郭元振是个人物,不到五十岁正当壮年。而且中宗朝时,他在安西四镇与北庭那边,都立下了功劳,在陇右一带威望极高,军中也有些威望。而且,近年来老夫入朝后。与吐蕃那边的事情,一直由他打理。整得有声有色,颇受赞誉。”   唐休璟说道:“老夫与张仁愿这一退下来,也应该就是他上台了。而且,他也的确可以胜任此职。”   秦霄心里暗笑:这样一来。太平公主那可就真的很生气了,不知道后果会不会很严重呢?   唐休璟仿佛看到了秦霄的心思,微笑说道:“太平公主举荐的人,也没有落下。窦怀贞,升为尚书左仆射,平军国章事。”   秦霄一下瞪大了眼睛:“尚书左仆射,这么大官儿?”   心里却暗自叫道:平军国章事,那不就是“国家军委副主席”了?我靠啊,一个没带过兵的人,搞到了这种职务,不是儿戏么?   唐休璟无奈地呵呵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宋王亦进位为尚书右仆射,封太尉。”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旗鼓相当针锋相对了哈!”   可不是么,宋王李成器,李旦的长子,让出太子位后一直没有适合的职务,任太子太师虚衔。如今进封太尉,也是管理天下兵马的职务——虽然还是容易被架空,但总比什么都不干的强。   很明显,太平公主已经和太子耗上了。而李旦,则如同他改的年号一样,在他们之间大耍太极玩平衡。窦怀贞要当兵部尚书,太子和唐休璟等人不同意。好吧,给太平公主一个面子。让他当军委副主席,比国防部长的官还大那一么点点;同时,也不能让李隆基吃亏了,封他的好兄弟当太尉,两个人一起任尚书左右仆射。由于李世民当过尚书令,所以从他以后没人敢任这个职务了,改作了尚书左右仆射,由两人分任。   唐休璟也呵呵的笑了起来:“所以,老夫才想到,到秦老弟府上来走走,说一说心中的郁闷之事。我大唐国运多桀,连连发生大事。如今的党争已经是如此明显,所以,老夫十分的担心。秦老弟坐镇皇城御率司,威镇京城,顶着皇城的防备,可要多多用心,一保朝堂无虞。可不要再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了。”   秦霄总算是明白了唐休璟的来意,原来是希望自己“保持中立”,既不偏向于太子,也不附庸于太平公主,将一碗水担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秦霄拱手微微拜了一拜,正色说道:“唐大人放心吧,秦霄已经明白大人的意思,自会心中有数,做好本职。”   唐休璟欣慰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秦老弟是聪明人,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好啦,人老了,话也变得多了。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希望老弟千万不要介意呀!”   秦霄笑:“唐大人哪里话!大人一心为国忧国忧民,秦霄佩服!”   唐休璟哈哈的大笑:“老喽,不顶用喽,一切大事,都只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去扛鼎,老夫是有心无力了。郭元振是个人物,秦老弟有空,不妨与之深交。今日不枉此行呀,既见识了大都督府的气派,又与秦老弟深谈了一番,胸中有抑郁之气已然消退不少啊!”   说罢,唐休璟就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多有打扰,老夫就请告辞!”   秦霄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大人好走,若有空时,多来府上坐坐。”   “嗯,大都督请留步!”   唐休璟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不坐轿子骑的马,自顾拍马而去。   秦霄看着唐休璟的背影,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老家伙,还真是国士风范,一颗拳拳赤子之心!   联想到“亲密战友”张仁愿被贬,秦霄心里,又油然升起一股惆怅:哎,真是卸磨杀驴呀!陇右一安定下来,张仁愿就失去价值了。虽然没有落得不好下场,可是也算是政治上的一场不小打击。什么时候,也会不会轮到我呢? 第317章 太子的雄心   送走了唐休璟,秦霄一看时间,居然就快到了午时。没想到一上午就这样混过了,也没有去上班,还真是比较腐败。   眼看着午饭就要熟了,索性吃了再出门,下午去衙门里随便逛逛好了。其实这几天他就要大婚了,皇帝还批了他的假。可是皇城御率司这地方不比别的衙门,每天都要去坐坐的好,不能没了主心骨。离开江南那段日子,着实让邢长风和范式德等有些够呛。两北二衙的军头们都是趾高气扬惯了的大爷,一般都不服谁的管。虽说范式德他们也是皇城御率司里的主管大员,可是也唯有秦霄所到之处,才会有人买帐。   新衙门,威望不足,就是这状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天气不错,秦霄准备带上四个老婆在自己的大宅里也踏踏青,四下逛逛。不料墨衣又将紫笛拎进了房里,进行政治教育去了。秦霄只得带了仙儿和婉儿,抱上了大头和妞妞一起到了回廊边的绿草地上玩耍,等着开饭。   大头正在学步了,攒着个小拳头咬牙瞪眼的使劲要站住,却仍是屡屡坐倒在地,动作滑稽之极,一家人都要笑翻了。后来秦霄牵着他的手四下走了一圈,大头高兴得呼呼大笑,两颗兔牙儿也露了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爹”、“娘”。妞妞是个睡美人,一天到晚除了吃喝就是睡大觉,也不见她眼睛睁开过几回,养得白白胖胖的。   秦霄感觉爽极了,这就是天伦之乐呀!和老婆孩子在一起,还真是舒服。   正要开饭的时候,大院门口来了一队车马,还有一顶金黄色的轿子。   秦霄等人一看,是李隆基来了,忙不迭的出迎。   李隆基一身黄袍头束金冠。神采飞扬,进门就将大头给抱了起来,连连让他这个干儿子叫他干爹。   秦霄看了他身后带的仪仗队一眼。有些纳闷说道:“太子怎么带这一票人来了?”   “礼仪呀!”   李隆基说道:“明天仙儿就要跟你大婚了。按俗例今天要回娘家住到家里,不让你这新郎官看到的知道么?父皇差我来。将仙儿接到东宫去住,明天再按礼仪让你娶回来。”   秦霄将李隆基请进了大宅,呵呵的傻笑:“都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些?要不要将大头一起带走呢?”   李仙惠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就是,我都不好意思了。孩子都有了才办婚礼。”   李隆基笑道:“那你们就抱着小秦公子,一起上婚礼吧,多喜庆。说来大头地周岁酒席都没有办。都是在路上过的。”   在一起略略聊了一阵,孩子们就被奶妈抱走了,李仙惠也自行准备衣妆去东宫。毕竟是皇族的婚礼,安排好了地事情就要照做,推脱不得。上官婉儿也很识趣地上了楼,留得秦霄和李隆基单独在一起。   秦霄知道李隆基肯定有话说,于是将他领到了那间琴阁密室里,关上了房门。   李隆基装作满不在乎的闲逛了一阵,坐到琴边摸了几下琴弦,观摩了一阵。出口道:“破琴。”   秦霄递给他一杯茶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然跟你地焦尾琴没法儿比。这种东西,也难入你法眼。”   李隆基随意的拨弄着琴弦,奏了一首曲子。心不在焉的说道:“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差。只是我这心情有些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   秦霄笑了一笑:“不就是被你那好姑姑欺负了一小下么。不至于吧。”   “这回可就不是一小下了。”   李隆基皱着眉头,使劲勾了一下琴弦,奏起一个高亢之音。   秦霄疑惑道:“怎么回事?”   李隆基闷哼一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政变之后,百废待兴,官员不整。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调整三省六部的官员任属。太平公主趁机大肆安插亲信,任用心腹。昨天父皇将我们召去商议大事,三省六部里,一下多了太平公主一半的人。你说,我能不郁闷么?”   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是只多了一个窦怀贞么?”   “哦,看来你也收到了一些消息?”   李隆基略有些惊讶,然后说道:“应该是唐休璟告诉你的吧,他跟你地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何止是包揽了军国之事的窦怀贞,还增加了邢部尚书萧至忠、吏部尚书岑羲。其中,萧至忠还加为中书令,一举越到了张说前头,成了当朝首辅。原本的中书令钟绍京,降为了礼部尚书。唯独让我满意的是,郭元振当了兵部尚书。”   秦霄也不由得有些惊讶:“看来这次,人事变动蛮大的嘛!怎么姚崇、宋璟没有提拔起来呢?他们二人,之前可都是当过宰相的人,而且对六部的工作轻车熟路。”   “哎,自然是我那好姑姑不同意了。”   李隆基闷闷的说道:“本来么,姚崇跟太平公主关系还不错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呀。当时朝中妖孽韦庶人当道,姚崇当然愿听太平公主地话,去办一些事情;可是现在他当然只忠于李唐王室,更何况他还是东宫庶子。所以一回朝来,姚崇就跟太平公主闹得有些僵了知道么?宋璟就更不用说了,历来就是刚正严直而闻名。太平公主担心让他进入三省六部后会给自己带来威胁,处处掣肘,所以也极力反对。本来我是提议让他们二人分掌刑部与吏部的。没想到让萧至忠、岑羲钻了进去,二人还都当上了宰相。”   秦霄思索了一下,不由得说道:“这么一说,这朝中的宰相,有一半是太平公主的人了?”   “可不是么?”   李隆基地眉头锁得紧紧的,郁闷地拨着琴弦:“我这个好姑姑,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从圣后朝起走到今天,多不容易。莫非她自己,也想来一次专横独权么?”   秦霄的心里,暗自打起鼓来:不会吧。刚刚送走了韦庶人,又来个更厉害的太平公主?这种日子还有完没完啊?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   李隆基双手一按琴弦。声音嘎然而止。   秦霄看他脸色有些凝重。疑惑道:“大事么?”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李隆基面色沉寂说道:“从二张到韦庶人与安乐。都大肆卖官舅爵中饱私囊。我大唐的天下,现在已经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吏治已经在腐败了。这些买官地人,为了捞回买官花的钱,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官场之上的贪贿之风,空前地刮了起来。想我大唐从太宗皇帝贞观时起,天下无贪吏治清平。没想到也会有今天。”   秦霄看着李隆基,居然感觉有些陌生起来。这还是那个只知道声色大马地临淄王么?看来,他还真是有些政治眼光,和干大事的气魄。   “好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李隆基一拧眉头,果断说道:“先从长安起,查汰买官之徒。你以前在御史台干过,我想你回御史台兼任一个御史中丞,挑起这个活儿来。御史大夫卢怀慎虽然也算刚正能干,但毕竟胆魄不够。而且。御史台与皇城御率司联合动手,更能显得雷霆万钧。”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是个军头,若是按你说地,我回御史台。那又成了文僚玩起政治了。这件事情,皇帝准了的么?”   “还没有。”   李隆基有些郁闷的说道:“每每一有事情。父皇总是说‘三郎的意思如何’、‘镇国太平公主的意思如何’,得我们二人统一了意见之后,他才肯表态作决定。说来也真是令人担忧。父皇居然还是这副性子,哎!”   秦霄不由得呵喳喳的笑了起来:“装逼之王升级了,成了装逼之皇。”   “我靠,你还笑!”   李隆基郁闷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再不动手惩治一下吏治,那我大唐极有可能就要从此衰败下去了。据我粗略了解,仅京城几个临县的雍州之地,当初二张与韦庶人等人任命地大小官员,就多达三千余人。这些人当中,极大一部份都是碌碌无能之辈,只知道贪财好敛,鱼肉百姓。”   秦霄正了正脸色,严肃说道:“御史台与皇城御率司联合下手,的确是强强出击,好手段。不过……咳!”   “咳毛!有话就说。”   李隆基极不耐烦。   秦霄笑了一笑:“据小道消息,太平公主现在,也……”   李隆基的身子微微一颤,面色有变得有些难看了,缓缓的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听到过这样的消息。现在的太平公主府,可热闹了。东、西偏门,那是日夜都有人进去拜访,川流不息。”   秦霄一摊手:“那这事儿还怎么去办呢?”   李隆基郁闷的一拳锤到了琴面上,发出铮然嗡响:“说实话,我就是想借这一次,给她敲个警钟,不能再干这样的事情了!”   秦霄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我靠的!那你地意思不就是要把我当炮灰扔出去?让我去得罪太平公主,亏你想得出来呢!那不是明摆着整我么?   李隆基脸上泛起秦霄无比熟悉的奸笑,不好意思的嘿嘿道:“满朝之中,除了你,还有谁敢接这样的差事?若是连你都要退缩不肯扛这副担子,那我李唐天下真地是要完了,完了!”   李隆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仿佛就眼睁睁地看到了大唐江山完蛋一般。   秦霄极度鄙视的瞪着李隆基:“你别拿这种大帽子来压我。你这样干,实在是鲁莽了一些知道么?现在你父皇刚刚登基,天下初定百事待举,你就搞这样的大动作——虽然出发点是极好的,可是能有可能好心办坏事。就如同诸葛亮所说,一个重病之人,先要用淡味轻药调和,待身体强健了,再用肉食猛药治之。你这一手整下去,万一……我是说万一,太平公主凤颜一怒,哈哈,一巴掌活拍了你这小子!”   李隆基身子一弹,缩了缩脖子干咽着口水:“不会吧!她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再怎么说,我、我也是光明正大的太子殿下。她、她凭什么!”   秦霄嘿嘿的笑:“怎么样,没胆气了吧?你也知道,她不仅可能有这份心思,还有这个能力!她自己在朝中就是第一号人物,手下言听计从的宰相也不少。将她惹得毛了,一狠心,哼,先废了你这太子。到时候我看你到哪里哭号去,说不定要去陪李重俊了——咦对了,李重俊现在怎么样了?”   “他呀,封作平王,食邑四百,赐侍奉二十人,被扔到了沧州,不得回朝。”   李隆基有些灰溜溜的说道:“估计现在应该到了沧州了。这几个月来,他就一直在路上颠簸着。”   秦霄呵呵的笑道:“怎么样,是挺可怜吧?太子殿下,有雄心壮志是可以的,但也要看情势来嘛。你以前不是很聪明、很擅长看场面么?这回怎么想到要出这样一个昏招呢?”   李隆基既无奈,又愤怒的说道:“一想到我大唐的税收被那些贪官收入囊中,百姓被污吏们鱼肉,我这心里就不舒坦,非要动手治上一治不可。不过……既然可能连自己都惹祸上身,还是先忍上一忍吧……”   “嗯,有觉悟。”   秦霄兴灾乐祸的笑。   “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么?只知道泼我的凉水。”   李隆基忿忿说道:“眼看着太平公主的势力一天天膨胀,我却无能为力,父皇也只是两面不得罪大玩平衡。当今朝中,唯有张说、刘幽求、郭元振、钟绍京,和东宫的姚崇、宋璟跟我关系还算不错。其他的文武百官,几乎都依附到了太平公主那边去了。而且,张说、刘幽求和钟绍京,都有些书生气,性格有些懦弱,不敢去得罪太平公主,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中立。掐指一算下来,我身边的可用之人,真的少得可怜了。”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别心急。面包会有的,这么多大事都经历过来了,还怕熬不过眼前这点考验么?”   “面包?什么鬼玩艺?”   秦霄郝然一笑:“我饿了,似乎闻到了饭香。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家人吃顿饭再说。” 第318章 无敌姐妹花   一顿饭后,李仙惠被接走了。   坐上了那停金色大轿,被李隆基带着一队儿礼仪仗队,大张旗鼓的接去了东宫。   大头要娘,哇哇的大叫,秦霄抱着他耳朵都要被吵得聋了,不由得假愠道:“你这兔崽子,嗓门儿怎么这么大!没听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么?你娘要嫁人了!哈哈!”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头哭得更凶了。上官婉儿连忙嗔怪的将大头抱了过去,到一边哄去了。   墨衣和紫笛吃过了饭,又钻进了屋子里,鬼鬼祟祟的聊天谈心去了。秦霄一下落得没事可做,也无人可聊,就出了家门,往皇城御率司去了。大清早的时候,邢长风就带着特种营的那些老爷们去了衙门里当差,一上午的时间估计把能办的事情都办完了。秦霄现在跑去一趟,纯属例行公事做做场面。五千亲翊府的铁甲们的训练工作,完全由野战将军出身的石秋涧负责着;南北二衙的公事调配,范式德和裴耀卿等人着手张罗;日常的巡视检查,邢长风一力承担。   大都督,其实很闲,只要在那里当根定海神针就足够了。若没有大事,实在没什么地方用得着他,这些琐事,也从来不必他亲自插手。顶多就是兴趣一来,四下里过问一下。   到了皇城御率司,范式德将一些公文递了上来,是最近的人事变更,全是由皇帝审批阁部直接下发的。秦霄细细看了一阵,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的羽林卫将军葛福顺、陈玄礼、李仙凫等人,全部被调职。其中葛福顺被调到了太平公主府上任亲卫军首领。陈玄礼和李仙凫则是去了南衙。到了薛崇简手下。由常元楷接任了左羽林卫大将军、李慈任右羽林卫大将军,不日上任。   秦霄不由得有些气闷:老子堂堂地皇城御率司大都督,手底下地人马换班子,我居然都没能过问,郁闷啊!皇帝的意思,阁部下发?不就是太平公主和她的几个心腹宰相搞出来的。尤其是那个窦怀贞。牛呀,尚书左仆射平军国章事,国家军委副主席……我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看你想怎么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时间就先在皇城禁卫里下手了。你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将北衙都督程伯献和万骑使万雷给我废了吧?亲翊府。那更是想也别想,没你插脚的地方,哼!   行,你们继续牛吧,无视我的存在吧。我这个中央警备司令部,你们就当作是自家菜园子随便来撒野吧。   秦霄面上不动身色。将折子往桌子上一扔,对范式德说道:“知道了,不就是换了两个将军么,没什么大不了地。跟常元楷和李慈说,有空到皇城御率司来坐坐。”   范式德心里突突的跳,拿回了折子,拜了一拜,回去了。虽然秦霄没有表示什么不满,但是他跟了秦霄这几年,已然有些了解他的性子了。他越是这样不动声色。就越表示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更会有后招。常元揩和李慈这两个新上任的将军,很有可能要在秦霄手下吃鳖穿小鞋了。   没事逛了一趟衙门,却遇上这等烦心的事情。秦霄心里未免有些扫兴。略略处理了一些粮草饷银发放的公事后,秦霄大踏步地就离了衙门。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去。   骑在马上,秦霄心头有些抑郁的想道:皇城御率司,本来是一处我能玩得转的地方,没理由被架空。可是太平公主非要横插一脚进来,状况就有些不明朗了。这常元槽和李慈,很明显都是太平公主的亲信心腹,现在分掌左、右羽林卫,直接接管了皇宫北门城外的所有防务。北衙那边,也仅剩一个万骑是我地亲信了。   玄武门,那个不吉利的麻烦地方,还真是争夺得厉害!   秦霄回到家里,时辰尚早。上官婉儿在琴阁里弹琴吟诗,一个人不亦乐乎。墨衣和紫笛仍然关着房里窃窃私语。秦霄不由得大感兴趣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讨这么久呢?   上前敲敲门,“咚咚”!   过了半晌,墨衣才上来开门,一脸通红,古怪的笑。   秦霄纳闷的朝屋里看了一眼:“在搞什么呢,门窗都紧闭着?”   墨衣尴尬的一笑,拉着奏霄进了屋,反身将门关上,栓好。   屋里,一股熟悉的怪怪味道。秦霄一醒神——迷情香!   “大白天的,你们姐妹俩在家里燃这东西?你以为是熏香呀?”   秦霄刚刚问出一句,墨衣马上扑了上来,吊住秦霄的脖子,将他的嘴吻住了。   秦霄感觉,墨衣地身子滚烫滚烫的,脸上一阵通红,十分的激动哇,情欲高涨!   秦霄一手就将她抱住回吻了一阵,然后昂起头来怪声道:“不是吧?守株待兔就等着我来?”   “可不是么……”   墨衣娇声如磁,十足的媚惑起来,低声道:“我可是苦心教了妹妹好久,她……她正在屋里等着……”   秦霄瞪大了眼睛一愣:“不是吧,又3P?”   “三屁?”   墨衣咯咯地笑:“真有趣……”   说罢就拉着秦霄的手,往屋里走。   那渴望地眼神,激渴的神情,实在不容抗拒!   秦霄感觉自己有些着了魔一般,任由她拉进了房子。   大床上,紫笛蒙头蒙脸的躲在被子里,轻轻的发抖。   墨衣轻轻推着秦霄,让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跪在床上,缓缓的替他除着衣服。滚热的红唇,从秦霄嘴上慢慢的吻下去,吻遍了他身上每一块隆起的肌肉皮肤。   秦霄感觉身上一阵发麻,整个人都有些酥了。   很快。秦霄成了“光棍”。一丝不挂。   墨衣微闭上眼睛,居然将头埋到了秦霄小腹之下,对着那个怪家伙,用起了口技!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叫道:我靠!果然……有、点、功、夫!   墨衣地舌头,就如同水蛇一般地灵活。用尽了几般手段,让秦霄迅速的雄起。   秦霄长吁着粗气,躺倒在了床上,居然靠上了一个肉枕,这才想起,床上还另有一人。   紫笛已经将头探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形如见鬼,一脸憋得通红。   墨衣玩了一阵,媚笑的站起身来,将身上随意套着的衣服除去了。   完美胴体!   秦霄欲火中烧!   墨衣却爬到了床上,将半堆半就的紫笛从被子中拉了出来。开始去脱她的衣服。   紫笛羞煞到不行,闷上了眼睛,双手捂着脸。   墨衣朝秦霄递了一个眼色,秦霄心里暗自一笑,轻巧巧地凑到了紫笛耳边,轻吹了一口气。   “啊呀!好痒!”   紫笛放声大叫,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已经被她的好姐姐脱得赤条条的了,反而没了害羞,只剩下了强烈的好奇。   墨衣拉着她,让她横压在了秦霄身上。饱满的胸部。就凑在秦霄眼前。秦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呵呵地笑道:“怕怕么?”   紫笛一阵脸皮抖动,犟嘴道:“才不!”   秦霄的手,已经在紫笛的背上来回的抚摩起来。惊得她一阵阵轻微的战栗。   下体,却传来一阵透顶的激爽——墨衣已经坐了上去。喉间发出了一阵舒爽地呻吟!   行呀墨衣,先下手为强,这就享受起来了!秦霄心中暗笑,在横躺着的紫笛屁股上捏了一把:“没想到呀,居然也是前翘后鼓的,如此深藏不露!”   “哼,你为什么要说‘居然’,就知道看扁人!”   紫笛的眼睛,如同荷上雨露一般,清澈诱人,春意盎然。   看来,迷情香已经发挥了作用了。她们姐妹俩,也实实的在这屋里研究了许久,将自己的情欲都先调了起来。   紫笛的眼神里,也透出了那种本能的渴望,犹犹豫豫轻颤了几下,然后眼睛一闭,往秦霄嘴上吻去。   豁出去了么?秦霄心里暗自好笑。   笨丫头,这时候居然也咬牙切齿!秦霄用自己的舌头去引导,总算是打开了那一道亮齿大门。紫笛的小舌头,也惊颤颤地伸了出来,和秦霄纠缠到一起。   墨衣早已经是情欲高涨,此时马上就接近癫狂,大肆的抖动和呻吟。   秦霄可就忙了。一只手被墨衣抓住挪到了她胸前,另一只手还要去爱抚紧张兮兮的紫笛。   紫笛的脸色越来越红,呼吸也有些变得沉重了。不一会儿,她本能地微弓起身来,一对饱满的乳房就晃荡到了秦霄眼前。   春光无限哪!   秦霄顿时贪婪地手嘴并用招呼了上去。   紫笛惊声的叫了出来,已是透出了几份愉快。   姐妹二人,无论是长相身裁都十分的接近,而且紫笛的皮肤比姐姐还要好一些,更白更滑,也许是操劳少一些的缘故。一年到头,她的心情总是好的,从来不想什么烦心的事情,肤质想不保养得极好都难呀!   墨衣双腿紧紧一夹,身上痉挛般的抽动了几下,然后就软下了身来,趴到了秦霄身上喘气去了。紫笛有些担心的叫道:“哇,姐姐,你怎么了?”   秦霄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什么,收工了而已,中场休息一下。”   紫笛大惑不解的眨着眼睛,一脸迷惑。   墨衣移开了身子下了床,用准备好的热水细心的将那个怪家伙清洗了一番,然后又扑到了床上。一手支着额头,侧身和秦霄并排紧挨着躺下,冲着紫笛暧昧的笑。   紫笛顿时有些慌儿:“我、我……”   墨衣起身,拉着妹妹的手:“别怕,照奶奶教你的,慢慢的、轻轻的……”   紫笛咬着嘴唇,有些哆嗦的跨开了双腿……   秦霄轻抚着她的胸前,让她时不时嘤咛一叫。   终于……   缓缓的,轻柔的,紧张的……紫笛将那个怪家伙吞没了。   墨衣连连抚着她有背:“放松一点嘛……别紧张……”   活像个老鸨。   紫笛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秦霄的胳膊肘儿,使劲的掐。   秦霄看着眼前的景象,既香艳又淫猥,更有些搞笑和好玩,真是百感夹杂。墨衣这个女子,出门在外成熟稳重,在陌生人面前冷面如霜,到了床上,那绝对是一等一的淫娃呀!   男人的理想妻子……   紫笛壮着胆子,轻轻的动了一动,一股抽搐般的感觉就传了过来,不由得全身一阵抖,不由自主的就学着姐姐呻吟起来。   秦霄心头一愣:乖乖,不愧是明师出高徒,有点天赋呀!   双龙出海,一对怪手朝她胸前毫不客气的招呼而去!   紫笛连声惊叫,呻吟之声大起,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却是十分本能的卖力动了起来。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紧!爽!   紫笛,居然还有一副“名器”呀,能让男人欲仙欲死的名器!   数十回合后,紫笛已经闭上眼睛忘情的呻吟起来,嘴里哼哼唧唧的嚷嚷道:“姐、姐姐!好怪,好怪的感觉呀!停、停不下来了!哇!要快一点!”   秦霄心头大笑起来,一个翻身将紫笛压倒在了身下,大刀阔斧的开动了。   紫笛连声高呼:“哇!好爽哇!我的妈呀,受不了了!”   墨衣捂着嘴大笑起来:“傻妹妹,没骗你吧!”   大战一阵,秦霄身上已是汗如雨下,心想,别又将紫笛给弄坏了,于是缓了一缓。紫笛双腿夹上了秦霄的大屁股,连连踢了起来:“不许停、不许停!”   秦霄一愣我靠!果然青出于蓝!   墨衣在一旁看了一阵,也是一阵芳心乱蹿起来,看妹妹一直霸占着,忍不住一把将秦霄扯了过来,将他压倒在床上。   秦霄心中大叫:靠死!车轮战!神仙也要活活战死!   又是数个回合,紫笛还逮了个空儿下床喝了一杯水,补充水分。她倒是很会心疼自己。   姐姐战上一轮,紫笛又来,更加生猛,虎虎生威。   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儿超级……战将啊!秦霄心里喃喃的想道:老子这个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今天要被打败了!   数番凌辱之后,秦霄终于缴械投降,险些被拆散了架。双手做了一个暂停手势——“老子投降!”   紫笛哇哈哈的大笑:“姐姐,他都对我们投降了耶!我们天下无敌啦!” 第319章 老婆、好老婆   墨衣取来一盆热水,用细软的毛巾,将秦霄全身上下都细细的擦拭了一遍。然后姐妹二人各自清洗了一番,扯过了一床柔丝被,钻进了被窝里,左右紧紧靠着秦霄。   秦霄脑海里仿佛还在天人交战,爽歪歪,乱轰轰,闭着眼睛仿佛也能看到玉体横陈,乳波臀浪。   齐人之福了不起么?   “唐”人之福才厉害,嘿嘿!   紫笛小脸儿通红,挤挤挨挨的靠着秦霄,饱满的乳房在他手臂上来回的蹭,一只手也极不老实的朝他胯下抓去。   “嘿、嘿嘿!这怪东西,其实也蛮可爱的!”   紫笛傻笑起来。   秦霄和墨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秦霄左、右双臂各拥着一个美人,娇躯柔媚,心神荡漾。不光只是肉体上满足,精神上也甚是惬意。灵与欲的融合,美到了极致。   紫笛也全没了当初的羞涩,蠢蠢欲动的挪着身子,全身压到了秦霄身上,拿自己的鼻子轻轻的蹭着秦霄下巴上粗短的胡须,咯咯的轻笑。   她头一次的感觉,原来和男人在一起,的确是挺好玩的,尤其是和自己心仪的男人。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的心里,原本就将他摆在了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若是要跟另外一个男人相处……估计自己,真的会拖把小剪子,将他切、切。   秦霄看着紫笛像只小羊犊子一样蹭了上来,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下去,老子要休息!”   紫笛嘿嘿的怪笑:“这么好玩,有什么好休息的?姐姐,还有那个什么香没有呢?我们再玩呀!”   墨衣哭笑不得的将她推走,滑到了秦霄身边去,嗔怪笑骂起来:“说你不懂事吧!男人不比女人,要休息,恢复体力的知道么?还要保养滋补,不然就会未老先衰。”   紫笛睁大眼睛,疑惑不解:“说什么哩?”   秦霄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叹了一口气:“以你的智商,有些难以解释清楚了。”   紫笛瞬间变脸,扑到秦霄肩头就轻咬了一口:“又骂我蠢,我咬死我!”   秦霄大笑起来,一把将她抱住紧紧靠在了自己身上:“歇会儿,别吵。”   墨衣也靠了上来,面上带着满足而惬意的笑容,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息。   紫笛却像一头精力过盛的牛犊子,左右睡不着,睁了一阵眼睛,从秦霄臂弯下钻了出来,溜下床穿好了衣服。   墨衣有些睡意朦胧的回头瞟了她一眼:“你干嘛?”   “我不困,我出去玩会儿!”   秦霄心里苦笑:真是个麻烦儿童。   紫笛打开了门出去,刚刚合上门,却听到她的声音在外面高高响起——“哇哈哈。婉儿你在这里呀,你怎么一脸通红呀?——刚才我和姐姐将那个家伙打败啦!”   秦霄和墨衣顿时愣住。   “他说‘老子投降’哩!我们天下无敌啦!”   二人感觉心里一阵犯堵,表情都要僵住了。   “啦、啦、啦!心情真好!我去后院骑马射箭玩喽!婉儿,你有空也和我们一起来呀,真的比较好玩呢!啦啦啦,我去啦——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是想哭还是想笑哩?”   秦霄突然有了一阵喷血的冲动,把眼睛一闭,差点晕死过去。墨衣捶胸顿足——“这头蠢驴!”   二人哭笑不得的相拥睡了一会儿。窗外天色渐暗的时候,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懒洋洋地爬起身来。   出了卧室,上官婉儿正在大厅里拿着一本书看着,看到二人,不禁捂着嘴就笑了起来。   秦霄嘿嘿的笑着走到上官婉儿身边坐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着靠拢了一下,轻声道:“吃醋了?”   “没有。”   上官婉儿奋力忍着不要笑出来,表情古怪之极:“只是这个紫笛,还真是个活宝……唉呀,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四下宣扬呢!”   秦霄也尴尬的笑了起来:“不至于白痴到那份上吧?毕竟只是天真,不是弱智。”   楼梯口传来噔噔噔的声音,紫笛上楼了。   大家看她,一脸菜色无精打彩灰头土脸,仿佛浑身无力一般。墨衣连忙上前将她扶住,有些心焦的问:“怎么了?”   紫笛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本来牵着那匹淡金马去后院骑骑马,射射箭玩的,谁想到没过一会儿我就全身发软两腿直哆嗦。那匹也忒是凶悍,居然不让我骑它,使尽了力气要将我甩下来。我、我……我气不过,就跟它耗上了,于是,被甩得摔下来了两次。”   秦霄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大战了一下午,不腿软才怪!你还出去骑马,而且骑的是淡金马——这匹马自从跟了我以后,性子也变得孤傲起来了,旁人近都近不得,喂马的小厮都不敢跟它套近乎,你居然还敢骑?”   墨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妹妹,没摔伤吧?”   “那倒是没有,就凭咱这身手!……”   紫笛正准备开腔吹一阵牛,不料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好狼狈的让姐姐搀着,哼哼唧唧的回房睡觉去了。   上官婉儿笑得将眼睛眯成了一道弯月,咯咯的道:“真是天生万物,什么样的人都有呢!这丫头,居然什么样的常理也不明白,哎,真是又可笑又可爱。”   秦霄将上官婉儿手中的书拿过来一看,是一本诗集。其中一大部分,居然就是上官婉儿自己的诗作。   上官婉儿说道:“那日到了太子宫,太子殿下让东宫崇文馆的人收集我的诗作,和一些大儒们的诗作一起,编成了这本诗集。今日太子来时,就赠了我一本,正看着呢。”   秦霄看了上官婉儿几眼,自豪地点头笑了起来:“不错嘛,咱秦家也总算有个文化人了,大才女呀。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杜审言、陈子昂、宋之问,嗯,居然也有骆宾王,全是大诗人哦!看来婉儿的名声,不比他们差了。”   上官婉儿谦虚的笑了笑,将诗集拿了过来,翻着几页然后指给秦霄看:“哪,看这里。”   秦霄顿时瞪大了眼睛:“我靠,搞什么!怎么还有我,这不是讽刺人么?《岳州掷笔亭集》晕死,哪个白痴取的名字?”   秦霄在岳州时,大肆抄袭的一些诗句,包括带兵打仗时的一些“杰作”,居然都被收录了进来。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滚滚长江东逝水”、“但使龙城飞将在”,一系列的假冒作品,居然也登堂入室了。   上官婉儿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写得很好呀,不乏脍炙人口的名句呢!老公,我看你还真是‘秀外慧中’哦!”   秦霄哭笑不得的一拍额头,郁闷叫道:“完了,我成罪人了!……秀外慧中,是形容女子的吧?好呀你婉儿,居然也来讽刺我!”   说罢,秦霄就将上官婉儿拦腰搂住,挠起她的胳肢窝儿来。   上官婉儿银铃般的笑了起来,轻轻的挣扎了一阵,然后软软靠到了秦霄的怀里,温情脉脉的低语道:“老公……你都好久没有抱过我了哦!”   秦霄心里轻轻一颤:好像的确是这样的哦?近些日子来,似乎是有些冷落了她了。好在上官婉儿是个心性豁达之人,从来不抱怨什么。   秦霄有些惭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今晚陪你。”   上官婉儿脸上微微一红,轻轻推开了秦霄,有些幽怨的低声道:“天葵之日呢……过几日再说吧,明天你要娶亲,还要洞房呢。今天晚上也就多歇会儿……”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养足了精神,明天大战新娘子么?”   “贫嘴,没个正经!”   上官婉儿嗔怒的白了秦霄一眼,往他身边坐了坐,然后说道:“老公,其实婉儿觉得,整日里呆在家中什么也不做,不仅虚度光阴全无建树,日子也未免有些空洞和无聊。婉儿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老公会不会同意呢?”   “哦?”   秦霄也被勾起了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上官婉儿面露喜色,娓娓说道:“老公现在不是坐镇皇城御率司这个新衙门?有没有适合的职务要用得着女官的地方呢?”   “呵,你想出去上班?”   秦霄不禁笑了起来:“不过话说起来,你对大唐的律法吏治章程都是那么熟悉的,如果不出仕还真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嘛,自从圣后退位之后,官中的女官有些失势渐少了。其他的衙门里,除了将作监的女工署,其他的地方用了女官的,则是更加少之又少了,几乎都要绝迹了。”   上官婉儿微微有些失望:“如此说来,除非进宫,否则婉儿想找事来做,还挺难的了?”   “真想当官儿?”   “也不是想要当官了吧……只是,婉儿可能忙碌了十几年,突然闲了下来有些不习惯,想找些事情来做。”   秦霄笑了一笑,说道:“还真是难得呀,我们家里还有巾帼仕子想要混迹官场。这样吧,皇城御率司现在刚成立不久,机构都还有些不完善,一切都还在摸索之中。过段日子,等我将眼下的一些琐事忙完了,就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职位,让你进去随意玩玩,就当是消磨时光也好。”   “真地?好呀!”   上官婉儿欢喜的跳了起来,一下坐到了秦霄大腿之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实实的亲了一口,然后欢喜说道:“我就知道,以老公的开明和宽容,肯定会同意的!以前在宫中,只是被迫的、麻木的帮做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现在就不同了呀,是帮老公做事,我肯定会很用心,也会做得很开心的!”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还不定能不能成呢,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我是皇城御率司的老大,扔句话出来没人敢反对,可要是实在是不适合你的事情,你也会做得不舒心的。”   上官婉儿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我也只是随意的去实践一下。宫中与府台的事务,打理起来是不相同的,一些衙门之间的关系也比较难于处理,十分的微妙,不比在宫的时候。当时在宫里,一道谕旨下去谁敢不从,在衙门里可就不能这里啦,这我知道的。其实婉儿是在想……”   “想什么呢?”   上官婉儿笑得更灿烂了:“以老公的潜力和名望,将来迟早开府——这宅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到时候,府里少不得用人,既然是用人,何不用自己的老婆呢?所以呀,婉儿才想去皇城御率司去熟悉一些衙门的事情,将来好帮老公打理府中事务呀!”   “咦呀呀,真是个有眼光的好老婆!”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抱着上官婉儿就大肆亲了几口,欢喜说道:“开府不开府倒是不打紧了。你有这样的心思和想法,我还真的开心了。仙儿料理家中一切事务,墨衣紫笛可以出阵为将,现在又有了高明的政治家帮我打理官场上的事情。啧啧,老子真是太有福气了!”   上官婉儿咯咯的笑了起来,从秦霄怀里挣脱:“没个正经——要吃饭了!我去叫墨衣她们。”   说罢就敲响了墨衣卧室的房门。   房里传来紫笛的大叫:“老子腿软,不吃饭了,睡觉觉!”   墨衣厉声骂了起来:“大胆!胡说八道,你刚才自称什么?”   “嘿嘿,跟那个人学的……”   “哪些学得,哪些学不得?真是讨打!”   秦霄独自一个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一家子,还真是各有千秋,有点意思。   紫笛终究是被姐姐从床上拎了起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长了几颗牙齿的大头也开始学着吃饭了,居然也吃了几勺鸡蛋瘦肉汤下去,兴奋的直咂嘴,还要爬到桌上去抓碗筷。一家人手忙脚乱的伺候这个小祖宗,忙得不亦乐乎。   晚上,紫笛灰尘溜溜的躲到了三楼,睡到了奶妈和孩子们隔壁。两腿发软,不敢再夜战了,这才知道了秦霄的厉害。原来自己一时兴奋,居然也没察觉到体力透支了。墨衣通情达理,伺候秦霄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体力全盘恢复了过来。   梦里,秦霄笑出了声来,梦呓连连——“老婆、好老婆!”   墨衣被惊醒,模模糊糊想道:“叫谁呢?……” 第320章 旷世婚典   温柔乡里,今天又要添进新丁了。大清早,就来了皇宫内苑的人,给李仙惠和李持月布置新房,还送来了新郎服。金吾院的礼仪仗队也陆续开了来。   秦霄走上阳台看了一眼外面——好天气,好日子呵!   两百余名金吾院的骑兵,个个身披银亮明光甲、招风褚红袍,头顶红缨,手中扑头枪,腰跨仪刀,既威风,又大气,更显得华丽与张扬。连那些马匹,都选作了清一色的白马,映着一片红色,更显得漂亮。   淡金马被从头到脚披上了一层红色的闱罩,马鞍上也缀了金丝琉梳,连马头马脖子上居然也裹了一层金色的彩布,仅露出两个眼窝儿和尖尖的耳朵来。   淡金马感觉光荣极了,时不时的甩着尾巴,咴咴的嘶叫几声,趾高气扬。   秦霄站在阳台上,看着里里外外的人忙进忙出,呵呵的傻笑。上官婉儿和墨衣忙不迭的将他拖进了屋里,原来早已准备好了一大桶热水,不由分说的就将他剥了个精光,塞到了桶里。   “哎呀,舒坦哪!”   秦霄呵呵的笑,时不时用手指弹起水来,戏耍一下给他搓背的上官婉儿和墨衣。   上官婉儿像娘一样的在他耳边叮嘱:“一会进皇宫的时候,要走东面白兽门知道么,而不是习惯上的朱雀门。出来的时候,才走朱雀门。”   “唔,知道了。”   “金吾院的礼仗队在前开道,你自己身边还要带上八个亲属亲兵。回来的时候侍驾新娘车辇;身后要九百铁甲分作九队,意思是长长久久明白么?”   “唔、唔……”   “上午先到太极殿,皇帝会亲自主持让你祭拜天地、告拜皇家先祖。因为你娶了公主,也算是皇亲国戚了,籍贯要载入李家族谱的。”   “知道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倒插门女婿。这皇帝可都说好了的,这府上还是叫秦府,不是什么公主、附马府。”   “哎呀,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上官婉儿在他光溜溜的脊背上拍了一巴掌:“这个可是皇宫内苑监的司仪们。按照既定的规矩安排好的。上午的祭祀结束后,下午马上出皇城北郊参加宫廷祭礼。这个本来跟你没关系的。是皇帝改元大赦天下的祭拜。不过既然你也遇上了,也得一起参加。然后到了未时。这是今天的大吉大利之时,这时候才算是你的婚礼正式开始了。礼堂设在大明宫含元殿。你和玉月、金仙公主在那里拜过天地后,就会将她们娶回来,送到洞房里。最后么,大宴设在大明宫望仙台。就这样,完了。”   秦霄愣愣的点头:“唔、唔,知道了,真是复杂。玉月公主?呵呵,听着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上官婉儿有些酸溜溜地说道:“玉月、金仙。多好的一对儿呢……金枝玉叶,天下的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   秦霄坏坏的笑了起来。耸了耸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呢?嘿嘿!”   辰时初刻,武将出身的新郎官披上黄金甲、大红袍,头盔上结了一个花样大红绸,跨上了同样华丽耀眼的淡金马。激扬喜庆地鼓乐顿时响起,迎亲大队朝皇宫开拔了。一阵欢天喜地的大呼声响了起来,鞭炮震得耳朵生疼。好在那些马匹都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一点也没有惊慌。大队的人马,井然有序地出了秦府,上了里坊街道。   上官婉儿和墨衣、紫笛站在阳台上,远远看着秦霄,心里各自感慨了起来像这样的男人,想要独享几乎是不可能地了。只能盼着自己能够多沾一点光,多一些时间和他相处了……   秦霄身边就跟着邢长风、石秋涧、桓子丹和皇城御率司的那些同僚,身后就是九百亲翊府大头兵,个个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穿着清一色的明光甲,骑着浑亮的大黑马,每人手中都竖了一面旗帜,与前面的金吾院的仪仗队遥相呼应,整齐划一。   整个队形,庞大而又井然,入眼所见,全是大红金黄这一些十分醒目光鲜的颜色。   范式德还是干着老本行,全权主理男方的婚嫁礼仪。这方面,他可是行家了。刚出了里坊街道上了西市大街,早已听到消息的长安市民们,早早将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足有数万人之多。见了仪仗队出来,一阵欢声雷动,几乎能将屋顶吹翻!   范式德带着十几个兵甲在前辛苦的开道,原本宽阔无比的大街道上,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不堪。秦霄现在可是长安的大名人了,再加上同时娶两个公主——其中一个还是神奇般死而复生的李仙惠,这更加勾起了人们的兴趣。   西市大街上,人满为患,商家也没法做什么生意了,索性大门一关,跟着出来看起了热闹。   虽然带上几万人打仗也曾经历过了,但是面对如此汹涌热情的民众,秦霄可是头一回,上次安乐公主成亲的时候,自己虽然也见识了一回,但那时毕竟自己不是主角。而且当时皇帝下旨,派出了万余人维护治安,并强制市民们下拜磕头,显然不能跟现在的自发涌来的百姓的热情相比。   秦霄感觉,那巨大的声浪、数万人的眼神,真的能把自己融化了。于是只得在马上抱着拳,机械的笑着朝百姓们回礼。   这风头,可就出得有些大了。   大队的人马好不容易趟过了西市大街,没想到朱雀大道上的人更多、更猛。而且更多是外国人,跑出了家门,来看大唐最奇特的婚礼。   同时娶了两个大唐公主呢。这个将军真是太有福气了——在异邦人眼中,大唐的公主,那就是能够媲美仙女的存在。各国的国王、王子,都以能够娶一个唐朝的“正宗”公主而沾沾自喜。这下好,居然有一个普通的将军,一时间娶两个!   相信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马上就能传遍四方夷狄,让那些异邦的国王王子们都有些嫉妒了。   秦霄看着那些怪胡子怪衣服的外国人,心里暗自苦笑:哥们儿们,让条道儿吧。我还巴望着晚上进洞房呢!照这个速度下去,几时能进得了皇宫迎娶美娇娘?   朱雀门中,跑出了长长的一队士兵,原来是皇帝知道了朱雀大道上人满为患不可通行。临时派了万雷领了一千名万骑将士,专程负责开道。   也亏得这样,才让秦霄顺利的过了朱雀大道。到了皇宫东门白兽门。   秦霄大吁了一口气,感到一颗心总算是从嗓门儿回到了胸腔里,算是略略踏实了一点。   进了皇宫,可就顺当多了。   横街两旁,全是金吾院的金鼓手,长长的号角吹起。响天动地,整个皇城都似乎要颤抖了起来。沿着横街进了承天门,总算是一脚踏进了太极宫内。   太极殿前,约有万余人,全是金吾卫、千牛卫与皇城御率司亲翊府地士兵,列成了好几个方阵,排成了走道,齐声欢呼高喊,欢迎新郎官。大队人马走到太极殿前,齐齐下了马。   秦霄抬头看了一眼太极殿上,早已是黄旗、红旗飞舞,文武百官分列龙尾道旁,皇家内戚站在太极殿前。   “呜——呜、呜!”   一千支金角吹响,礼式开始了。   秦霄在数万人的盯视之下,沿着龙尾道往上走,身旁的官员纷纷朝他拱手拜礼:“恭喜大都督!”   秦霄一一笑着回礼。   两班官员左右跟在秦霄身后,上了太极殿前,先行拜倒,叩见皇帝。   李旦坐在宝伞盖龙椅上,呵呵的大笑:“众爱卿平生!”   他的左右,就立着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以及一干儿宰相。   李旦站起身来,朗朗的说道:“我大唐能有今日,大都督秦霄功不可没。今日是他与玉月、金仙公主大婚的日子,真乃国之喜事,当隆重庆祝。今日晚宴,设在太明宫望仙台,诸位爱卿务必都要到场出席,恭贺大都督新婚之喜!”   “是,陛下!”   群臣一起拜道。   秦霄抱拳一拜,略弯了一下腰:“多谢陛下!”   “嗯!”   李旦打量了秦霄一阵,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今日起,我大唐国号改作太极,大享三日,大赦天下。下面,朕宣布一些官员任免的事宜。”   司礼太监拿出了圣旨,将三省六部官员的任免情况一一宣读。群臣百官略有些骚动,但今日这大吉大喜的日子,也没什么人跳出来表示什么不满。李旦这也是耍了一个小聪明,他很清楚,这其中的一些人事任命是难以服众的,但是大喜之日,是不会有人跳出来触霉头,与天下为敌的。   这就是今天的早朝了。   这项旨意宣读完后,马上就开始了一系列极其繁琐的祭祀礼仪。这次秦霄没得躲了,只得可怜兮兮的跟着站呀、跪呀、上香祷告的折腾了半天。在宫里吃过午饭后,又全部拉到了长安城外的北郊,祭祀天地。   这一场忙碌下来,秦霄都有些麻木了,感觉自己就成了一个机器人,没了指挥自己行动的意识。   终于、终于……所有的枯燥仪式结束了,每一个人都在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回到了皇城里。   略作了片刻休息,吉时已到。   秦霄像只忙碌的蚂蚁,屁颠屁颠的又带着一大票人,到了含元殿。好在皇族不时兴江南那样的闯门接新娘,不然这皇宫千重门,一一闯得下来,花儿都要谢了。   皇帝嫁女,果然有点排场。   千人大队,各色锦袍的方阵,排了数十个;万段彩旗齐飞扬,锣鼓喧天响云霄。   两个大美人,坐着凤辇从东、西两个侧门而入,带着两个庞大的仪仗队,走到含元殿前。   彩彻车马粉红绦,美人如玉落花轿。   李旦的长子李成器,和太子李隆基,各牵着一个美人儿的手,将她们接下了车辇,走上了含元殿前宠伟高大的龙尾道。   顿时,震天的长角吹了起来,天上的飞鸟都惊慌的躲闪开来。这里就没有什么鞭炮了,而是从殿后、殿前,放起了五彩缤纷的烟花,耀得黄昏的皇城,五彩斑澜,妖娆生姿。   秦霄立在龙尾道前,看着两个玉人缓缓走上前来。虽然李仙惠戴着红头纱,但是她的身材和那副行头,自己是认识了的,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夺尽所有人眼神。旁边那一个,身材玲珑步履盈盈,身穿一身粉红的婚袍,应该就是没怎么睹过面的“五夫人”李持月了?礼花的色彩映照下来,让她身上一阵光影闪闪,更显得神秘了。   秦霄心里呆呆的想了起来:礼花?那不就是火药?是不是可以将它用到军事上呢?……咦,大婚的日子,我怎么稀里糊涂的想这些?   秦霄感觉,那短短的一点时间,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李成器和李隆基,总算是将人领到了龙尾道前。秦霄呵呵的笑着抱拳一礼:“多谢太子殿下、宋王殿下。”   李隆基嘿嘿的笑:“怎么谢呢?红包拿来吧!”   秦霄一愣:“不是吧?还有这规矩,怎么没有跟我说呢?”   旁边李成器敦厚的笑了起来:“新郎官别听太子的,他不过是想趁机敲诈一下罢了。哪,小王先恭祝大都督新婚愉快,日后百子千孙、白头到老。”   秦霄哈哈的笑了起来,拱手回礼:“多谢宋王!”   李隆基也装模作样的拱手行礼:“对对,‘日’后,‘日’后。百子千孙!”   秦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李隆基嘿嘿的怪笑。   然后,两个玉人儿左右让秦霄牵着手,缓步走到了含元殿中。李旦高坐在布置成了喜堂的上位金座上,乐呵呵主持他们的集体婚礼。   秦霄带着两个老婆,同时上前拜堂。感觉手中牵着的两只小手,一只温柔相依,另一只则是怯怕冰冷。   虽然看不到她们的脸色,但秦霄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个“新来的”的李持月,是个极胆小的女子。   拜堂的礼节就相对简单了许多了。礼成之后,秦霄又左右牵着美人的手,出了含元殿,下了龙尾道,送上金辇车,往自己府上的洞房送去。 第321章 皇家豪宴   回去的时候,围观的人更多了。长安的人口,本来就多到夸张,现在齐齐的挤了出来,仿佛都听到了这座大都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皇城御率司亲翊府的五千铁甲全部出动了,在前开道,左右护航。秦霄时时的揩着额头的冷汗,这才算明白,为什么当初要安排这样多的士兵来听用了。   还算顺利,依次过了朱雀大道和西市,里坊的街道早早被戒严了。略有些窄小的街道要是再涌进一批看热闹的人,那可真是不堪设想了。   秦霄骑着马,走在新娘子的车辇边。看着眼前一群黑压压的人头,简直就有些胆战心惊。   车上,李仙惠让李持月靠在自己身上,像个长辈一般的不时拍拍她的脊背,还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似乎像是在劝她“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李持月的小手紧紧抓着李仙惠不肯放松,看来的确被眼前的阵势有些吓到了。   秦霄心里暗自有些好笑:知道害怕了?还不是你那皇帝老子的意思,弄得如此大张旗鼓。   礼仪仗队终于到了张灯结彩的秦府前。五千铁甲在府院四周布防,围得像个铁桶似的了。范式德今天可真是忙得够呛,简直都快要虚脱趴下了。此时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招呼鼓乐队奏起了声乐,鞭炮烟花燃放起来,然后请新人进府。   秦霄下了马,走到车边,笑呵呵的先将李仙惠接了下来。李持月有些怯怯的坐在车上愣了一愣,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让秦霄扶着下了车儿。   秦府主宅,早已是挂满了彩绸灯笼,一派喜气洋洋。上官婉儿和墨衣、紫笛,带着府里的仆役丫鬟们,齐齐出来欢迎新娘子。   秦霄左右各牵着一个,在众人的欢呼簇拥之下。进了主宅大厅。   这里也已经被布成了一个喜堂,按照秦霄的意思,上面摆了,秦家列祖列宗,灵位和秦霄母亲的邹氏、恩师秋仁杰的灵位。   仅此三个。   那没见过面的,“父亲”秦霄对他没什么感情。而且,这“秦家列祖列宗”,将自己以前在21世纪的父母们也包含了进去。也算是寄托了秦霄地一种心思吧。之前举行了几次婚礼,也是这样去张罗的。   三人到了堂前,在范式德的指引之下拜了堂,然后被众人大呼小叫的推到了二楼。   虽然主宅有够大,但是丫鬟仆役和皇城御率司一些臣僚们可都涌了进来,可就些拥挤了。柔弱不堪的李持月不停的发着抖。看似体力都有些透支了。秦霄忙不迭地打着哈哈将这些人应付走了,然后将李仙惠和李持月各自送进了洞房里。   忙完这一些,秦霄一下瘫坐到了大厅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感觉比昨天跟墨衣紫笛大战了一下午还要累,嗓子口都要冒烟了。   墨衣连忙取来了茶水让秦霄喝下。上官婉儿上来帮他揉肩捶腿,紫笛则是嘻嘻哈哈趴在新房的窗户上,贼贼的往里面瞅,要看新娘子。   一群宾客们都到一楼叫嚣热闹去了。二楼缍得了个清静。秦霄懒洋洋的坐在太师椅上,连连说道:“险些累死掉了!”   “胡说、胡说!”   上官婉儿连连去抹他的嘴唇:“大喜地日子,别口不择言。好事多磨嘛!你也不看看,仙儿和月儿,是多好的人儿!”   秦霄呵呵的傻笑:“那倒是……若是辛苦一场就能得这样两个,那我一年到头这样辛苦也值啊!”   “贫嘴!”   正在这时,李仙惠却从自己房里走了出来。上官婉儿连忙上前:“仙儿你怎么自己出来啦?”   “没关系嘛!”   李仙惠头上还戴着红头巾。走到秦霄身边坐了下来,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月儿妹子胆子小得很,十分的柔弱,你可要细致着点,别吓着她啦!”   “哦,知道了。”   秦霄呵呵一笑:“她进门,就买通了你这个主母么,忙不迭的上来给她说好话?搞得我像个辣手摧花一样。”   “哎呀,你别油腔滑调的了,我说真地呢!”   李仙惠轻轻在秦霄胳膊上拍了一下:“我这个新娘子么。反正也只是补个婚礼,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今天才是她的好日子,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你可别怠慢了人家哦!晚上好好陪陪她。”   “嗯,我肯定,好好,陪的。”   秦霄怪笑:“嘿嘿!”   李仙惠又好笑又好气地站了起来,轻拎了秦霄的耳朵一下:“没个正经。对了婉儿,一路上月儿也累得坏了,你快差两个丫鬟进去侍候她。”   “嗯。”   上官婉儿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紫笛哗啦一下跳了起来,高高举起去:“我去!本大总管亲自去!”   说罢就拿起一壶茶,朝新房跑了过去。   几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好笑。秦霄心里暗自道:好奇心还这么强,真是挺三八的。   紫笛嘿嘿的笑着推开了门,一闪身进去了。   上官婉儿和墨衣将李仙惠从桌椅上拉了起来,左右看了一阵,齐齐惊声赞道:“哇塞,真是太漂亮了!天仙下凡啦,女子见了都要动心了!”   李仙惠咯咯的轻笑了一阵,然后说道:“我们小声点儿,别弄得好像我们是一伙儿的,作势要排挤月儿一样。她地胆子可真是很小,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那阵势险些都要吓得哭了。”   “这么夸张?”   三人异口同声。   李仙惠点头:“反正,老公你细声细气的,别吓到她就是了哦!我回房啦,累了,干脆睡一觉。一会有饭吃了叫我一声就行——喂老公,你进来揭了我的红头巾吧,也便算是完事了。”   “完事?”   秦霄不由得苦笑:“怎么像例行公事哩?”   “哎呀,本来就是例行公事嘛!揭完红头巾,我要去抱大头了,嘻嘻!你看。儿子都这么大了。”   秦霄感觉心里怪怪的,就被李仙惠拽到了房里,然后就揭掉了红头巾。   李仙惠长吁了一口气,翻身倒到床上:“累坏喽!我要睡一会儿。”   秦霄趴到她身边躺下:“你是昨晚打麻将累坏的吧?”   “嘿嘿,赢了三百两!”   李仙惠开心的说道:“打到了子时。若不是太子来催,我们都要玩得忘记时间了。”   秦霄赖皮一般的翻过身子来。拿手肘支着床,压在李仙惠身上,坏坏的笑道:“出去了一宿没见着,先亲热一下。”   “不要啦!”   李仙惠咯咯笑着将泰霄推开:“之前不是一年多没见么,也不是过来了?”   “那不同嘛!”   “别闹了!一会晚上还是去陪月儿吧。”   李仙惠自己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子里:“我睡了,睡了……你歇一会儿了还要去望仙台参加宴席呢——切记呀!别又喝多了!”   秦霄连连点头。在李仙惠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李仙惠房间。   大厅里,上官婉儿和墨衣、紫笛三人凑到一起,交头结耳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见到秦霄出来,纷纷闪开边,各自一脸怪笑。   秦霄纳闷。走过去直接将紫笛拎住:“说地什么?”   “呵,凭什么就拎着我问话?我好欺负么?”   “你最机灵嘛——乖,告诉我。”   紫笛嘿嘿一笑,凑到秦霄耳边说道:“新娘子月儿。好漂亮的哦!而且,真的像水一样,哎呀,柔柔弱弱,简直风都能吹跑。”   “这有什么好议论的?”   紫笛继续怪笑:“她带来了一个箱笼,你猜里面是什么?全是道经、珠链、拂尘、香炉这些东西哦,哈哈!”   秦霄心头一愣:不是吧。嫁人了,也还想着修道?……   秦霄本想进到新娘房里看一看,但又担心打扰到李持月休息,于是作罢。自己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就带着楼下的一帮儿宾客们,齐齐往皇宫望仙台杀去,赶赴那一场巨大的婚宴。   这已经是秦霄第三次参加皇家地婚宴了。可是这一次,那规模可就更大了。   望仙台是一个呈山环状的平台,分作几层,每层都可设宴。核心最高之处。李旦和王后、太子、王爷们坐在一起,凑成了一个正席,秦霄的席位也在那里。   秦霄几乎是长跑了一阵,才登上了望仙台最顶层的宴席,施礼过后,宴席开始。   四下里声乐奏起,礼花四放,将天空映得五颜六色,有如白天一般的亮堂。   天气清爽,酒肉飘香,正是一场盛大无比的宴席!   从顶层往下,每层都有龙尾阶梯相连,每层都环环地布着宴桌,宾客满座。川流不息的官女太监们,将无数美味佳肴和美酒醇酿奉上来。万余人一起进食,蔚为大观。   秦霄给皇帝一些人敬了一圈酒,就下到了其他各层里去会一会熟悉的宾客。这么多桌,要是一一敬酒下来,非活活醉死不可。于是秦霄早早选出了几十个铁杆士兵代自己敬酒。   长安的文武百官们,也少不得要跟这个大都督套近乎一下,所到之处,人人举杯恭贺敬酒,直接灌倒了十几个号称“海量”的跟班。   略略逛了一圈,实在没法子一一走遍整个望仙台了,秦霄只得回了自己的宴桌。正在这时,长安城东突然亮出好大一片火把,而且震天响地呼声传了过来。众人开始还大惊了一阵,后来隐约听清楚了,仿佛喊的是“恭喜大都督”秦霄这才明白,原本是李嗣业率领的几万左威卫将军士们,在为自己道喜!   那几万人,齐齐拿着火把,居然布成了一个极大的“喜”字。从望仙台居高临下看过去,还真是挺清楚。   李旦哈哈地大笑,连声赞道:“果然有点意思!看来是李嗣业将军献上的礼物吧!”   秦霄心下也一阵纳闷:“怎么不见李嗣业那个大头鬼呢?”   李旦马上下旨——“传左威卫大将军李嗣业”过了许久,李嗣业才从下层的人堆里钻了出来,跑到了望仙台台顶。   李旦呵呵的笑道:“不错呀,李将军。这份贺礼真是别出心裁了。朕赐你御酒一壶,与新郎官大都督痛饮!”   李嗣业大咧咧的欢喜接过酒壶,哈哈大笑道:“新郎官,这可是皇帝下旨哦,别怪俺老李啦!来,整壶干掉!”   秦霄豪气一气,抡起一壶酒:“莫非还怕你不成——干!”   二人将酒壶一撞,咕噜噜的就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放声大笑。   李旦满意的点头:“果然都是我大唐地虎狼之将!李嗣业,朕赐你一座,例于新郎官之侧。”   李嗣业大喜:“多谢陛下!”   就和秦霄紧挨着坐了下来。   秦霄拿手肘捅了他一下,低声骂道:“你这大头鬼,为何这几日也不来见我?”   “嘿、嘿嘿!”   李嗣业抓着手:“也没啥,事儿有点忙。”   “你忙个卵,天天在营寨里睡大觉,以为我不知道?”   秦霄和李嗣业到了一起,免不得就要丢粗口:“咱是什么关系啊,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你以为我还会因为那些破事对你有意见不成?老子的婚礼,你居然到现在才出现,真是欠揍!”   “嘿、嘿嘿!俺知道错了!”   李嗣业继续傻笑:“这几天若有空,我就去兄弟的新府上逛逛。听说极是气派呀,那不看可不行!还有你儿子、女儿我也还没见过,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想看哪!”   “记得一定要来,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好在秦霄心里,算是时刻记着李仙惠的话,没有喝到大醉。不然,若是像那天晚上对付紫笛一样,将那个柔弱不堪的金仙公主折腾一阵,估计出人命都有可能。   超级大宴持续了快两个时辰,令人眼花缭乱的宫廷歌舞也上演了数十出,总算是结束了。邢长风等人护送着半醉的秦霄,好歹将他安全送到了家里。   刚进屋,四个老婆就齐齐的扑了出来,将有些迷糊了地秦霄剥得精光塞进了澡桶里。   李仙惠连声嗔怪:“酒气醺天!真是不长记性,又喝这么多!”   “没醉呢,没事儿!”秦霄笑了起来:“老婆大人的教诲,怎么敢忘!”   李仙惠看秦霄还算明白,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好吧,将这身汗水酒气洗了,乖乖进洞房去。”   秦霄笑了起来:“这阵子,我就是天天当新郎,夜夜入洞房!” 第322章 金仙公主   秦霄被李仙惠她们七手八脚的洗了个澡,然后还梳妆整理了一番,推到了李持月的房门前。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倒是很自觉的各自回房了;紫笛却站在门口探着头,嘿嘿的傻笑朝秦霄这边偷瞟,结果被墨衣一下拎住了脖子,倒拖进了房里。   秦霄的心里也好奇心大起。据说是从小就温柔如水知书达理的大唐公主,会是什么样子呢?以李旦那样的家教,应该不会教出很差的女儿来吧。虽说这大唐的附马爷不好当,不是戴绿帽就是惨死,我这回可就要亲身体验一下了,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紫笛说她是个美女?嘿,挺吸引人哈。   秦霄甚至还搓了一下手,整了一下衣角,然后清咳了一声,轻敲了一下门。其实这根本就是多余的动作了,秦霄只是担心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会吓到她。稍等了片刻,秦霄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了房内。   这间卧房的布置,与墨衣那边的很相近。进门一个雕木圆拱门,设了闱帐和屏风,后面才是卧室。秦霄撩起闱帐走了进去,房里燃着两支大红烛,红色喜字金色床褥,光鲜得夺人眼球。   往床边看去,秦霄不由得有些发愣了。   新娘子李持月,身着粉红大婚袍,头戴彩红巾,却盘腿坐在新床上,手里拿着一根拂尘。白亮的丝尾从她手肘边垂落下来,红白相映,显得分外刺眼。   秦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新娘子见过不少了,打坐拿拂尘的道姑也没少见,可是将这几者合并到一起同时出现,却还是生平头一遭见着。   这个李持月,莫非修道修得入了魔,变得有些痴傻了?   秦霄干咳了几声走过去,李持月的身子微微发抖,那根拂尘的白须也轻微的抖了起来。   果然很胆小呢!秦霄心里暗自想了想,坐到了床边。   按上官婉儿叮嘱的说法,进了洞房后,要先和新娘子坐着聊聊天,之后呢新娘子同意了才揭红盖头,然后喝交杯酒。   说什么呢?秦霄突然觉得,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结婚,真是一场悲剧一般。最起码一开始就无话可说。之前与李仙惠、上官婉儿和墨衣她们进了洞房,是那么的自然和谐。如今却找句说辞都找不到。   “晚饭吃过了么?”   这句话说出口,秦霄自己都忍不住好笑起来——还不如说“你好”、“幸会”。   李持月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紧张兮兮的点了点头,声如蚊蚋般的说了句:“吃过了。”   “咳……”   秦霄干咳一声:“持月,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皇帝陛下能将你许配给我,真是我的荣幸哈。今后这里的,都是一家人,你不要怕生。”   李持月的声音从后头盖下传出来。有些模糊和发抖:“有仙儿姐姐在,我不怕……”   秦霄一脸苦笑,眉头也拧了起来,心里暗自打鼓:一点也不熟,要我同她同床共枕?似乎有点难度啊!虽说新鲜感是挺诱人,可这不比喝花酒逛窑子,玩过了就跑,纯粹来寻开心……靠,想的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霄心里直犯起堵来,左右不习惯这种场面,没一点感情基础就结婚上床啊……有够闷——主要是不好下手!   两人都静静的呆了半晌,也没有说话。   红烛劈里叭拉的燃着,细碎的声音也听得极清楚。   “这红头巾现在能揭了么?”   秦霄把心一横,扔了一句有些泼皮的话出来。   李持月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拂尘还甩动了一下,调了个边:“可以,劳驾夫君了……”   秦霄听得身上一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声道:“别夫君、夫君的叫,叫我老公就行了。”   “老公?”   李持月疑惑不解。   “对,老公。仙儿她们都这么叫。”   秦霄拿起那根小花棍,欠了欠身子,将李持月的红盖头轻轻掀起了一角。   入眼最后先到的,是一张唇线清晰的樱桃小口,和细小玲珑的鼻子。然后,整张脸都缓缓露了出来。瘦削的瓜子脸,眼睛却是极大,像是漫画人物一般,几乎点去半张脸大小,纤细的秀眉,连额头贴的花细也是细小的梅花瓣。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李持月的长相,那就是“精致”。   整张脸,似乎挑不出什么瑕疵来。或许她这样瘦瘦的样子,在现在算不得是极美,可在秦霄的眼里,那的确是已经无可挑剔的明星脸了。那些韩国艺人们花尽心思要整容,不就是要追求李持月这种效果么?她从脸形到五官,简直就可以堪称完美。   李持月羞怯的微低下头,脸颊已是一片绯红,轻声道:“夫君勿怪……持月这副长相,有些令人失望了。无奈我习惯食素,吃清淡的东西,对山珍海味全无兴趣,于是一直都长不美。”   “没啥,挺好。”   秦霄尽量温柔真诚地微笑着,缓声说道:“我挺满意。”   李持月心头一喜,樱桃小口的嘴角挑起一抹羞赧与高兴的微笑,细声细气说道:“夫君莫要谬赞,持月惭愧……”   “说啥?”   秦霄凑近了一些,疑惑的问。李持月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他都没有听清楚。   李持月清了下嗓子,提高了一些声音,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秦霄笑了一笑:“我这人挺实在的,一般不拍人马屁。噢,对了,你那个什么……拂尘吧。可不可以先放到一边?我看着有些扎眼,而且,我们要喝交杯酒了,你可不可以不盘坐了,下床来?”   “噢……”   李持月有些尴尬的将拂尘放到一边,还细细的折好了须丝放到床头,然后另一只手上的一串儿珠链也放了下来,这才松开腿,准备下床。   秦霄见她动作轻柔舒缓,仿佛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一般,还真是像个林妹妹。床有点高,李持月探着脚去穿鞋,像是有些够不到一般。秦霄随意地弓下身去准备帮她一下,李持月连声惊叫了起来:“不可不可!夫君怎么能为妇人拾鞋?”   秦霄偏起头来,郁闷的一挑眉:“我随手帮一下自己老婆,有什么大不了的?没那么严重吧,你别这么紧张。”   李持月却是惊慌的自己跳到了地上,忙不迭地将鞋子穿好了。   秦霄无奈的心头一笑:随你,毕竟想法见解不同。   李持月穿好鞋,低怯地偏着头:“夫君请先坐。”   “叫老公。”   “……老、公,请先坐。”   秦霄有些好笑地坐了下来:“老婆你也坐。其实我们家里都是随便惯了,不用搞得这么拘谨。”   李持月款款坐了下来,拿起酒壶,给二人的金杯倒了一杯酒,低声说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没想到,老公还是一个崇尚无为的之人,很有修道的潜质呢!”   秦霄不由得一愣:“这跟‘无为’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喜欢拘泥于小节,一家人在一起就该亲密无间,没有什么尊卑之分才好。”   “清静无为、返朴归真,这就是无为哦!”   李持月浅浅的笑了起来,很美。   秦霄很是觉得有趣,连声笑道:“你不是想拉我入伙。让我也修道吧?你见过当道士的将军么?”   李持月也笑了起来:“老公与道有缘,修不修道只是表面,只有心中有道,则道无处不在。道可道,非常道……”   李持月居然开始了长篇大论。   虽然她声音如同清泉,语调轻柔舒缓,就跟播音员似的,可是秦霄感觉脑子里一阵嗡嗡的响,有些头大了。但又不好打断她的说话,这样未免太不礼貌和尊重了,于是装作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终于,李持月说完了,秦霄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不过,还是先喝了这杯交杯酒吧。”   心里却道:可惜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可是个战场上的杀人魔王啊。对我说什么“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去物欲致虚静以养神”,那我还活不活了?   李持月拿起一杯酒,纤细白嫩的手臂和秦霄交叉并到一起,几分羞涩、几分害怕的喝下了那杯酒。   然后么,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本来的调情时间,全被李持月拿去说“道”了。现在好,秦霄心里一阵犯堵,李持月只想搬出经书来,仔细给这个“有道缘”的老公讲解一番。   两人的心思,都全不在洞房里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貌合神离地坐到了床边。李持月的眼睛就朝床头的拂尘和珠链望了过去。秦霄有些郁闷的一斜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李持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有些紧张的放在自己腿上,紧张的掰着自己的手指。   秦霄看着烛光下羞涩温柔的李持月,的确还是有那么几分迷人,加上喝了点酒,色胆就有些上来了。身子一挪,就靠到了李持月身边。   李持月惊慌的双手一抖,瘦削的身子就绷得紧了。秦霄伸过手去,拥上她的肩头,低声道:“很怕我么?”   李持月垂着头,点了一点,又飞快的摇了摇,细声说道:“仙儿姐姐说,老公是这世上最温柔多情的男子,最懂得照顾人。我虽有些紧张,却也不太害怕。”   秦霄心里暗自好笑:仙儿可真是个宝贝!   “困了么?睡觉吧?”   秦霄轻拍了拍李持月的肩膀。   李持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秦霄帮她除去了头上的花钿首饰,放到了床头。李持月居然紧张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翘起的睫毛好一阵发抖,还真是楚楚惹人怜。   然后李持月就往床上移去,拉开了被子铺展开来,放好了枕头。一切准备就绪,她就转过了身去,缓缓地除着自己的衣服。   粉红婚袍除了下来,一套裹得严实的素色内衣。然后自己掀起了一角被子,钻了进去,头枕着枕头,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秦霄看着这个陌生的娇柔女子,仿佛是要上刑场受刑一般的神态表情,虽然心中一股怜悯之心之起,可情欲也为之大减。   秦霄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木然的脱了衣服,上了床,和李持月隔了那么一点距离躺了下去。   气氛既不温馨,也不浪漫,而是尴尬极了。秦霄感觉自己这个久经沙场的老手,也变成了木头一般,不知道如何开始了。   这个十六岁的柔弱女子,虽然没有表示什么抗拒和不满,但是她那副紧张劲儿,也足以看出,她对这门婚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父母之命,尤其是皇帝之命下达,她只得像这个时代所有的女子一样,毫无选择余地的去遵守。   秦霄突然感觉自己很造孽:或许她自己另有意中人,心眼里对我恨着呢?以前在电视里看到,那些父母不赞成儿女婚事,硬要乱点鸳鸯谱安排婚嫁……秦霄的脑子里,突然有些乱了起来,七零八落的奇怪想法一一涌了上来。说实话,若是去逛逛妓院,这时候或许可以毫不犹豫的开动,可是眼下……秦霄着实有些为难,心里尴尬极了。   闭着眼睛的李持月,却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一切顺应自然。男欢女爱、繁衍生息亦天道论常……老公,你来吧!”   秦霄不由得苦笑起来:“持月,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点?”   还真是视死如归一般哪!   李持月摇摇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相合,本就是正常的。持月既已嫁给老公,心下不再作他想,只想当一名好妻子。”   秦霄心头大窘:又来了,还没完了!调情也要说“道”,一点气氛也没有了,哎!   得,皇帝的旨意,这洞房里不对新娘子“交差”,还没法对皇帝交差了。   秦霄把心一横:我就当是完成任务了!   想到这里,秦霄硬着头皮缓缓翻身过去,将李持月拥到怀里,在她背上轻轻的抚摩。   李持月像只惊战的小鸟浑身瑟瑟发起抖来。   她娇柔的身躯和这种战栗和惧怕,却意外的刺激了秦霄心底的情欲,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洞房”的感觉。 第323章 如此洞房   秦霄试着去吻李持月,可她像是躲瘟一样的,低低的埋着头不肯抬起来。   小女孩子,第一次嘛,谅解、谅解……秦霄安慰自己,继续耐着性子去引导。   李持月总算是将头抬了起来,秦霄先在她额头亲一亲,就惊得她一阵哆嗦。眉头、鼻尖,正待吻到樱桃小口,李持月却突然伸出手来挡住了秦霄的嘴。   “等等一下!”   李持月惊慌无比的低吟:“我忘了一件事情。”说罢就翻身爬了起来,打开了身边的床头柜,拿出一个玉白小瓶。   秦霄大为苦恼,却也耐下了性子:“什么东西?”   李持月羞赧的低着头:“我听说……会很疼,于是我找御医先要了一瓶麻痛药,喝下去,就不会有感觉了……”   说罢一仰脖子,咕噜噜的就喝了下去。   秦霄差点顿时倒塌:这还有什么鬼意思?   然后李持月又拿出了一个瓶子,还递到了秦霄手上,羞赧不堪的低低说道:“这、这是止血剂,稍时过后,烦请老公替我抹一下,不然会流很多血,弄脏被褥的……”   秦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瓶子,脑子里一阵嗡嗡的作响,已是接近石化状态,心里喃喃的道:我怎么感觉,我像个外科大夫,在给病人做手术了……哎,完蛋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连平日里那么生猛的怪家伙,也心灰意懒要睡大觉去了。   李持月自顾缩进了被子里,身上还是穿着那套裹得严严实实的素衣。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秦霄颓丧地躺倒下去,将药瓶放到了床头柜上,尽量温柔的说道:“持月,看来你实在是太紧张、太害怕了。今天就算了吧,我也没什么心情了。不如改天。就这样吧,晚安了。”   李持月有些骇然的睁开眼睛看着秦霄,担心的说道:“老公。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有点害怕……”   秦霄侧过身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不怨你,这也是人之常情。可能我们彼此之间太不熟悉了。其实我也不习惯这样地场面。要不……再过几天吧?我们都是夫妻了。什么时候行周公之礼都是一样的,不急于一时。你睡吧,睡吧。”   李持月惊异而惭愧地道:“洞房之夜不述人伦,说出去会让外人笑话的,也会指骂持月是个极差劲地妻子。老公,不如我们勉强……”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勉强的好。毕竟你是人生头一回,别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和遗憾。我没关系的,你别往心里去。这种事情。又怎么会说出去呢?睡觉吧,没事了。”   说罢秦霄就靠到了枕头上,心里七上八下的闭上了眼睛,有些郁闷的睡下了。   李持月又羞又愧的缩进被子里侧转过身去。紧紧的拽着被子,居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下秦霄可有些慌了,忙不迭地翻过身去凑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道:“怎么了,干嘛要哭呢?”   “我、我怪我自己没用。”   李持月连连摇头:“连自己的老公都伺候不好,真是一个差劲的女人!”   “算了、算了。我说过了,这不能怪你。”   秦霄将李持月轻轻的扳了过来,认真的说道:“这种事情不可勉强的,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心里也一点都不怪你,知道么?我们要做一世夫妻的,何必急在今夜呢?”   “可是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呢……”   “呵呵,洞房花烛又怎么了?”   秦霄温柔的笑道“只要夫妻两人相处得好,每天都是洞房花烛夜。行了,这种事情,不必过多计较,也不必往心里去。或许相处一段时间,我们之间熟悉了,就不会这样子了。”   秦霄试着将李持月往怀里抱了抱,还是那样的惊战害怕,只得作罢。   李持月抹着眼泪,怯怯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原来,老公真是这样一个温柔又宽容的男子。月儿一定努力地克服心中魔障,尽快能够好好服伺老公。”   秦霄苦笑:“别说得这么严重。你不是常说顺其自然么?那就顺其自然好了。睡了吧,晚安。”   说罢秦霄善意的冲她笑了笑,自顾趟了下去,心里却郁闷成了一团。   李持月始终离秦霄有那么一点距离的缩着身子,过了半响,怯怯的说道:“不如,老公去陪仙儿姐姐吧。她今天也是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我、我一个人睡就好。”   秦霄滴溜一下就惊醒了,心里就乐上了:正中下怀呀,只是我一直不好意思说!   嘴上却客气道:“仙儿说了,她这是补办的婚礼,要我今天无论如何要好好陪你。”   “我、我……”   李持月惊慌的迟疑说道:“既然洞房花烛如此不堪,我旁边睡了人也无法入睡。不如……老公就先去陪仙儿姐姐吧!”   哈,这可是你说的!   “你习惯一个人睡啊?”   秦霄一脸的理解与遗憾神色:“那好吧,我就过去仙儿房里了,你好好睡吧。”   说罢秦霄就下了床,慢条斯理的往身上套着衣服,回头看了李持月一眼,如同受惊的小鸟缩在被子里,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满是抱歉和惧怕。   秦霄最后冲着她温柔一笑:“好好睡,晚安了。”   说罢提脚就朝外走去,心里却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李持月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合上眼睛睡一会儿了。   秦霄出了门。心里就偷笑起来:嘿,转换战场!好仙儿,老公来喽!   时间已经到了夜半亥时,四周一片黑暗,秦霄心下一急,一脚踢上了一张凳子就发出了震响。不由得将自己都吓得咋舌起来。还好,没有惊醒其他人。   蹑手蹑脚的走到李仙惠房门前。好衰!居然关了门上了闩!   秦霄心中无比苦恼起来:难不成,同时娶两个老婆。晚上还没地方睡觉?   心中一动,摸到了窗户边。还好还好,窗户是开着地!   秦霄心中一喜,撩起窗户一翻身就跃了进去,心里却是自己都有些好笑:进老婆房间还像个小贼一样。咦?嘿嘿,这样突然出现在这间卧室里,然后钻上仙儿的床,却也有一种别样的刺激和快感。哎呀,是不是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当采花贼的潜在欲望呢?   秦霄一边朝里屋走。一边脱着衣服。昏暗中,隐隐看到帐罗之下李仙惠的身子,一半遮在被子下。可能是天气有点微热了,一条玉腿横陈的伸了出来,夹到了被子上。上身仅穿着一件习惯的胸衣。透着微光的皮肤,闪耀着诱人地光芒。   整个人形,就如同一件艺术品。透着说不出的美感和诱人。   睡美人那!秦霄居然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李仙惠这个样子,不由得大感新鲜,同时感觉到了空前的刺激,情欲急速燃烧起来。   走到床边的时候,李仙惠轻轻翻了一个身子,整个人都从被子里腾了出来,睡到了正对着秦霄的这一侧。   秦霄感觉自己,真的很像一个菜花贼了。一只手,就不自觉的朝李仙惠的脸蛋上摸去。   还没有醒呢,睡得真熟。   肩膀、手臂,胸前——醒了!   李仙惠突然睁大眼睛,惊声叫道:“谁!”   秦霄吓了一大跳,连忙平能地伸手去捂她的嘴,不料李仙惠十分果断的就一嘴咬了上去。   “啊!——”   深夜地秦府里,传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   整栋大宅里的灯火,瞬间全部点燃,所有人都惊慌的跑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喊叫、灯火和嘈杂之声,将守备在楼下的护院、仆役、丫鬟也惊醒了,纷纷翻身爬了起来,朝主宅这边赶了过来。   全府上下顿时炸了锅,邢长风和石秋澜飞快的第一时间赶到了主宅,就锤起了二楼的大门来:“大都督,什么事情?”   秦霄哭丧着脸,大声道:“没事啦,大家都去睡觉!”   李仙惠吃吃的笑着,给他上了一些药,拿了一块纱布帮他包扎手掌。这一口咬下去可真不含糊,李仙惠满以为是采花贼来了,就想一口将来人咬死才甘心。若不是秦霄急喊了一声“仙儿、是我”,恐怕这只手都要完蛋。   门外的上官婉儿和墨衣紫笛等人开始被吓得坏了,以为发生了大事,出来一看却又没事,心中好一阵纳闷。同时,秦霄又躲进了李仙惠房里,也让她们想不明白。可秦霄这一嗓子“回去睡觉”,可是中气十足喊出了威风,顿时没人敢不听,都灰溜溜的闪回了自己房间里。   秦霄头枕着李仙惠的肥美大腿,哼哼唧唧的直叫唤:“仙儿,你好狠心哪!洞房花烛夜,你要谋杀亲夫么?”   “哼,谁让你像个菜花贼一样的呢!翻窗而入,也不作声就潜到了我床上,还摸我呢!幸得我床头没有放利器呢,要不然还真会一剑刺出去。”   这一次,李仙惠也得理不饶人了,毕竟自己也被吓坏了。   秦霄哭丧着脸哼哼说道:“我好命苦啊!同时娶了两个老婆,一个把我赶出洞房,一个将我咬成重伤。哎,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什么,月儿赶你出洞房,怎么可能呢?”   秦霄叹了一口气,将李仙惠拉倒躺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将刚才在李持月房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个清楚。秦霄想得清楚,这件事情别人不能告诉,唯独李仙惠不用顾忌什么。若要想办法,也唯有找她帮忙了。   李仙惠微皱了一下眉头:“我这妹子,或许真的是太胆、小太幼稚了一些。要不这样,交给我来处理吧!”   “嘿嘿,仙儿出马,肯定一切万事大吉啦!”   秦霄刚刚说完,又连声解释:“你可别说我色急什么的,这是皇帝赐的婚,若是冷落了她,可不是好事。哎,我也郁闷呢!”   “郁闷什么?总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哈,我就喜欢在你这里得点便宜!”   秦霄坏笑起来,“仙儿,将刚才那个睡姿再摆个给我看看,真是太美了!真是可惜呀没有照相机。若是拍下来,定是世上最美的一幅画面!”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来,也就是遂了秦霄的心愿,玉腿略扬的伸出了被子外面,揉身靠到床上:“是这样子么?照相机是什么东西呢?”   秦霄站起身来,在床边细看几眼,不禁赞道:“哇塞,就是这样子,哈哈!真是人间绝美啊!”   说罢就扑到了床上,李仙惠翻身一躲,咯咯的笑了起来,拿被子掩着自己的身子,调皮而又挑衅的眨着眼睛,看着秦霄。   “别躲了,你就从了我吧!性感美人,采花大盗来啦!”   史上最富有戏剧性洞房花烛夜,终于在亦真亦假的烈女与菜花盗的搏斗之中,步入了一个高潮阶段。虽然这大宅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可是李仙惠房间里翻腾的动静、咯咯的浪笑声和故意粗着嗓子的大吼,也着实让上官婉儿和墨衣等人,心惊肉跳了一番,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几乎是跟着一夜没有睡着。   这一场美女与野兽的战斗,也让两人感觉到了空前的刺激与酣畅淋漓。最后二人都喘着粗气,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疯玩了大半宿的秦霄和李仙惠,居然都睡了个日上三竿,几乎是要吃午饭的时候才醒来。秦霄看了一下时辰,不禁一拍额头:不好差点,就睡过了头了,按照规矩还要进宫拜见皇帝老丈人的呢!   刚出到客厅里,上官婉儿就急急的上来扯住了秦霄,低声怨道:“你完蛋了。新娘子被冷落,离家出走啦!” 第324章 淫邪道观   秦霄不由得一下就呆住了,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不会吧,这么小器?”   “怎么不会?”   上官婉儿没好气的拖着秦霄到了李持月房门前,指着里面说道:“你自己看吧,大清早就已经人去房空了。”   李仙惠从房里出来了,惊声问道:“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叹了一口气,上前拉着李仙惠的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是不是都表现得不够好呢?这新来的金仙公主,看似脾气还真不小呢。昨天老公离了她的房间到你那里去了,今天一大早,她不等丫鬟还伺候就自己起床穿好了衣服,早点都没有吃,就出去了。”   李仙惠也惊讶得掩着嘴唇,睁大了眼睛:“应该不会吧?我这妹子,历来性子极是温顺,应该不会耍性子发脾气的。她一个人出去的么?”   上官婉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穿着一身道服,拿着拂尘和珠琏就这样走出去了。开始门吏下人们还一时没认出来,上前盘问了一番。哎,真是奇怪!墨衣和紫笛担心她一个人外出会有不妥,于是双双跟了出去。”   秦霄讪笑了几声,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笑的说道:“人家是道姑,说不定到哪个地方吸取天地精华打坐炼气去了。真是搞笑,居然娶了一个神棍老婆进门。昨天你们不知道,她花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给我讲解道法宣扬修身养性之术。”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也有些哭笑不得起来,纷纷叹着气。   秦霄思索了一阵,这才说道:“有墨衣和紫笛跟着出去,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看来她也不是什么离家出走,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我看她也是个懂事的人,应该知道今天还要进宫拜见皇帝的。”   李仙惠点点头:“应该是。——来人,将早点拿上来。”   三人坐在桌边,吃起了早点。正吃到一半,听到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啦、啦、啦”的声音,紫笛那丫头哼着歌儿回来了。   秦霄笑道:“我说吧,不会有事的。”   紫笛噔噔噔的跑上楼上,嘴里哼着自己瞎编的小调。手上拿着一根青绿的杨柳枝,像支拂尘一样地左右的摇晃,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快过来紫笛。”   李仙惠冲她招手:“吃早点了。你姐姐和月儿呢?”   “哦,她们呀,还在金仙观里。说是等半个时辰以后才回来。”   紫笛拿着那根柳条支,大咧咧的坐到了桌边。突然摆了一个道姑入定的架式,单手稽首,还把柳枝当作拂尘左右一扫,哼哼的道:“无量寿佛!”   三人都笑了起来,秦霄打趣道:“看来你用不了多久,也可以穿上道袍四方云游去了。学得蛮快嘛,小神棍。”   紫笛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吃过了,在金仙观里吃的素斋。你们吃吧。哇塞那个金仙观,好巨大、好华丽!若不是有小道姑领我出来,我怕是都要在里面迷路了!月儿一个人有个专用的宝塔。就坐在里面打坐入静。姐姐在那里陪着她呢!我逛了一阵子,闲得无聊就先回来了,这枝条就是在金仙观里摘来的。”   李仙惠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去了金仙观,我说呢!道家人每天早晚都习惯练习吐纳,这可能也是月儿的习惯,怪不得她。估计过一会儿也就回来了吧。”   秦霄看了一下时辰,这都快到巳时了,不由得有些心急,快快的扒了两口稀饭搞定了早餐,站起身来:“时间有些紧了,得赶在午时之前进宫去拜见皇帝。要不这样吧,仙儿。你在这里安排仪仗与车马,我去一趟金仙观,接持月回来。免得误了时辰,皇帝心里不痛快。”   “嗯,也好。”   李仙惠点头:“老公速去速回。”   秦霄回了房里,先穿上了那套黄金甲,披上了红披风,自己先整理完毕了,就下了楼骑上马,出门望北而去。   金仙观建在皇城之西,开远门附近,离金观门秦府,隔着西市大街和几间里坊。秦霄拍马走了一阵,没多久就到了金仙观。   远远看去,这金仙观就如同皇宫一般的气势恢弘,只是面积没有那么夸张,但这里地金碧辉煌,与皇宫相比却是不惶多让。高大的朱红围墙,铆钉铁门,气势惊人的三清宝殿,一尘不染的白玉石大道。简直就是一处皇帝行宫一般。   秦霄牵着马走进了大门,马上有两个道姑迎了上来,齐齐对着秦霄稽首:“这位将军,可是来进香、还愿,还是游历?”   秦霄打量了这两个小道姑一眼,大约都是十八九岁,娇滴滴脆生生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出家人的淡定和矜持,反倒有点像百玲珑里上门迎客的窑姐儿。其中一个身材略作丰满,个子也高一些的道姑,眼角就不停的上下瞟着秦霄,那淫猥的眼神,恨不能将看透秦霄的铠甲,直透到他肉里。另外一个则是有些紧张的样子,低垂着头。   秦霄感觉一些异样,不动声色地说道:“都不是,我来找人的。你们闪开,我自己去找。”   两个女子却有些紧张的排成了一排,挡在秦霄人马前面:“将军,今日是六月十五王灵天君圣诞,道观里正要准备做一场大法事祭祀。观主道长说了,今日不方便接待外客游人,只接待本观香主前来观礼。”   “好不烦躁!我来找我老婆,金仙公主。”   秦霄不耐烦的喝了一声:“你们这两个小道姑,干嘛死死挡着我,莫非这观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闪开!”   两个小道姑顿时吓得一哆嗦。齐齐跪倒在秦霄面前:“原来是大都督驾临,贫道无礼,请恕罪!”   “起来。”   秦霄降低了一些声调:“这道观里有座什么塔是么?领我去找金仙公主。”   “是!公主在后观金仙塔。”   两个小道姑再也不敢罗唣了,忙不迭地领着秦霄往前走去。那个高些的大道姑朝另外一个丢了个眼神,另个小道姑稽首道:“大都督恕罪,贫道还有师门交待的课业没做,就由师姐一人领着大都督去寻公主。贫道肯请告辞。”。   秦霄眨了眨眼睛,看了这个紧张兮兮的道姑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领路的只须一人就行。”   小道姑屁颠屁颠的走了。朝正殿大堂而去。那里正大门敞开,有进出的道姑在打扫,准备祭祀。小道姑跑进了大殿,一闪身就没了人影。   秦霄心里暗自有些生疑:这么鬼鬼祟祟的,看似是去报信。莫非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道姑在前碎着步子领路。秦霄看她那腰肢,左右扭得纷花乱影,哪里是什么出家人的架式,分明就是在招凤引蝶。虽然她穿着一身朴素的青灰道袍,可秦霄看来。那副道袍下的躯体,也定然是火辣风骚,充满欲念。   暗娼,哼!秦霄心里鄙夷的骂了起来,心里却升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老子的老婆,就是这里的后台大老板,不会也是……我靠的,要是那样。管他是皇帝还是谁的女儿,一脚踹了休掉!   想到昨夜的情景,秦霄又觉得这小女孩子不像是在装假做戏。再高明的戏子,也不可能演得那么逼真。秦霄自认为并不傻,应该不会看左眼。而且,动作、语言可以骗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李持月的眼神,就如同泉水一般的清澈,是那么纯洁坦白。   不会,应该不会的……秦霄暗自安慰自己。   路过一个花园拱门,里面走出两个衣衫光鲜的翩翩公子,各自一脸猥亵的笑,凑在一起说道:“你那个不错唉!”   “你的才好!棋琴书画样样精通!”   “你那个身材火辣啊,嘿嘿!”   “咳……别说得这么有辱斯文!”   秦霄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们几眼,两个公子哥儿浑身一颤,站直了腰身换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施施然的走了。   秦霄心里越发的憋闷了:果然是一处淫气森森的鬼地方,以后坚决不能让李持月来这里了!要修道,大不了在自家建个静室或是宝塔,让她进去修习就是,没人去打扰。堂堂的公主、大都督夫人,出没在这种地方,有够丢人!   那个领路的道姑也似乎感觉到了秦霄的异样,放慢了一些脚步和秦霄并肩而立,脸上泛起一丝暧昧的笑容,邪邪说道:“大都督要不要先进竹园里坐坐呢?那里有好茶、好酒、好点心,还有琴棋书画以雅视听哦!”   秦霄看着这个一脸春意荡漾的小淫妇,不由得挑嘴冷笑:“老子对破鞋没兴趣,你少啰嗦,领路就是!”   道姑吓得浑身一弹,灰溜溜的朝前走去,这下头也不敢回了,额角一阵阵冷汗直流,心里暗自想道:原本是个油盐不进的猛将军,这下捅到马蜂窝了……   秦霄心里那个郁闷,恨不能现在就拆平这座豪华道观。一想到自己的老婆就在这样的地方修道,心里那股子怨气、怒气就按捺不下来了。就算李持月是清白的,但是常此出没在这个鬼地方,以她的姿色少不得会有些浮荡公子被她吸引。好吧,就算你李持月能坚守贞洁,外人怎么评论?这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谁敢辩解得清楚?长此以往,积毁销骨众口铄金……我就要被人默认成戴绿帽子的乌龟了!   靠,绿帽子!   秦霄越想越郁闷了,大声道:“你快点!还有多远,少跟老子耍花样!”   道姑吓得一声惊叫,加快了脚步:“就、就快到了!马上!”   穿过了一间弄堂,就看到了后院一尊宝塔,并不算太高,四层,与前院的主殿高度差不多,怪不得在前院的时候看不见。   墨衣正抱着一柄剑,低颌着头在塔下来回的散着步子,看到秦霄前来,连忙迎了上去。   秦霄有些郁闷,也不多话,开门见山问道:“金仙公主呢?”   墨衣见秦霄声音里满是不快,微微怔了一怔:“在塔顶阁内,正在打坐入定。”   秦霄看了这个塔一眼,金色的瓦砖,红漆木梁,很是惹眼。一层的入口处,两个小道姑正执着拂尘立在那里。   秦霄对墨衣说道:“你上去请她下来,就说我来了,叫她一起进宫面见圣上。时间紧迫,别打什么坐了。”   “是……”   墨衣应了一声,有些忐忑不安的进了塔。两个小道姑也不敢阻挡,让墨衣进去了。   那个领路来的道姑怯怯的站在一边,头也不敢抬起来了。秦霄瞟了她一眼,心里暗自冷哼道:瞧你那心虚劲儿,出个屁的家,跟做贼似的!   少时过后,墨衣领着李持月出来了。李持月忙不迭的快步走到秦霄面前,红着脸惭愧道:“夫君恕罪,持月一时入定,居然忘了时辰……”   秦霄看着这个娇小玲珑怯生生的小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对她发什么脾气了,耐着性子说道:“无妨,还来得及。先跟我回家,把这身儿道袍换了,我们马上进宫。仙儿在准备仪仗车驾。”   “是!”   李持月果然千依百顺,小鸟依人。   秦霄先将李持月扶上了马,对墨衣说道:“对不住了,墨衣。我先载持月回府,你自己慢慢走回去吧。”   墨衣释然的笑了笑:“大都督快去吧,别误了时辰。我还正想在这间道观里逛上一逛呢。”   秦霄闷哼一声:“还是不要逛了,回家吧。”   墨衣一愣,眨了几下眼睛:“是……”   秦霄翻身上马,将瘦小的李持月抱在胸前,一拍马——“驾”淡金马撒蹄在道观里飞奔起来。   李持月吓得惊叫一声:“骑慢一点,我害怕!”   秦霄将她严严实实的护在自己胸前,在她耳边低声道:“从今以后,别再来这间道观修行了。若要修道,我在府里给你建个塔楼,只供你一人使用。”   李持月有些惊讶的仰头看了秦霄一眼,只见他面色有些铁青,似乎心情不佳,于是低低的、委屈的道了声:“是……” 第325章 又起风波   一路上,秦霄也不再言语,只顾闷头催着马。虽然依着李持月的心思放慢了一些速度,可李持月明显感觉,秦霄今天心情很糟糕。   “是不是因为自己大清早没打招呼就跑出了家门,让他生气了呢?哎呀,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一点……”   李持月心里直打鼓,瑟缩成一团,也不敢去问,简直噤若寒蝉。   虽然她贵为公主,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一天把自己当成公主过。自己才三四岁的时候,母亲就被韦团儿构陷,死于武则天之手。   从那时起,李旦一家子都是在惊栗与惶恐之中芶且偷生。李旦装逼,手下的公子们也跟着装逼,小姐们自然是个个胆小怕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好些个公主,在李旦上位后被册封以前,人们都不知道李旦家里还有她们的存在。   李持月,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代表人物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谨小慎微,生怕惹祸。李旦慈爱与严格并下的家教,也让她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温驯女子。而且与其他大唐公主不同,李旦家的女儿,从来没有喜欢参政的,如果能享受一下公主的特殊特遇,就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可以说,李旦家的一门子女,除了李隆基是个闷骚而且有点雄才的人物外,其他的,都继承下了父亲的衣钵,是与世无争的人物。   回到家里的时候,仪仗队已经准备好了,李仙惠正站在院门口翘首以待。秦霄先翻身下了马,然后将吓成一团了的李持月抱了下来。   李仙惠看情形有些不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静静的走了过来,牵着李持月上楼换衣服去了。   一向喜欢调皮的紫笛,也看出了秦霄面色有些不善,怯怯的往后面躲闪而去,然后飞快的撒腿跑进了主宅。   秦霄不禁有些郁闷。对身边的邢长风说道:“长风,怎么我现在看起来很恐怖么?”   邢长风有些木然的摇了摇头:“算不得恐怖吧……不过,大都督,是否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可否要长风去打理一下?”   秦霄闷闷地长哼了一声:“先不提了。进宫回来再说。”   等了半晌,李仙惠和李持月还没有下来。眼看着日当正午,秦霄不禁有些焦躁起来,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上去催一下二位夫人,就说时辰到了,得赶紧进宫去。”   “是!”   小丫鬟矮了一下身子。忙不迭的跑上楼去。   二女总算是下来了,打扮得华贵袭人楚楚大方。可是秦霄分明看到,李持月的眼圈红红地,头也低低的垂着,显然刚刚哭过了。李仙惠的眼神里,则是有些怜悯和责怪。最终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二女坐上了从亲王例的车子。队伍朝皇宫而去。秦霄面无表情的骑着马,跟在车旁,一路沉闷无语。   进了皇宫,早有太监在大明宫丹凤门前接着。说皇宫在含元殿上。   正等着公主和附马上去问安。在下马桥那里,邢长风等人的仪仗队停了下来,秦霄也下了马,扶着二个女子下了车,三人一起朝含元殿走去。   李持月一直低垂着头。怯怯地不敢看秦霄。李仙惠轻扯了他一下,秦霄略弯下身来。李仙惠低声道:“你干嘛要吓唬月儿?你看你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刀都砍不进的铁板,月儿也垂头丧气的,如何去见皇帝?”   秦霄十分勉强的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而且一秒钟后这个表情就消失,嗡声道:“我没有!”   李仙惠急急的扯他地胳膊肘儿:“你还说!小声点儿嘛!”   秦霄停住脚步,将李持月的小手牵了过来,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月儿,其实我不是在生你的气,知道么?不关你的事情地,我可以发誓,你很好,我没有不满意地地方,真的!我们不能让皇帝看到这个样子,他老人家会担心、不愉快的知道么?”   李持月抬起头来,有些惊喜和疑惑的看着秦霄:“真……的么?”   秦霄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温柔地笑意:“真的。骗你我不得好……”   李持月慌忙伸手捂住了他地嘴:“快别说了,大好的日子,不要提不吉利的话。老公这样一说清楚,月儿就不没有事了。我们在这里稍事休息一下吧,我调整一下心情,然后开开心心的去见父皇。”   “好!”   秦霄微笑点头。   李仙惠总算是吁了一口大气。秦霄心里,也对李持月生出感激来,还真是一个顾男人的好女子。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三人漫步进了林荫小道里,稍绕了一小段路,心情都调整得好了一些,这才上了含元殿去见李旦。   李旦正在御书房里纳闷,这新人怎么还不来拜老父亲呢?正嘀咕着,司职太监来报,大都督带着二位公主,来叩见皇帝了。   李旦心中欢喜:“快宣进来!”   三人进了御书房,齐齐拜倒在李旦面前,高呼万岁。李旦笑呵呵的离了座椅,让三人起来。李持月撒娇的就靠到了李旦身边,叫着“父皇”。   李旦看女儿挺开心,心里总算是放下心来了,满意的点着头,对秦霄说道:“怎么,女婿见了老丈人,居然也不敬茶的么?”   “啊?是、是……”   秦霄嘿嘿的笑了笑,拿过太监担来的一杯茶,单膝拜倒:“陛下请用茶。”   “咦,不是这么叫的!”   “呃……父皇陛下,请用茶!”   “哈哈,好,好,起来。”   李旦拿过茶来,喝了两口,笑眯眯的让秦霄站了起来。李仙惠也笑嘻嘻的说道:“这下倒好,终于有个好姐妹给仙儿做伴了。”   李持月跳了一步过来,和李仙惠站到一起,一脸天真的微笑。十分的姐妹情深。   秦霄心里不禁打起鼓来:女人,真是天生的演技派!   李旦请三人坐了下来,略略拉了一些家常聊了聊,然后就让李仙惠和李持月。在宫女的带领下去后宫,拜见皇后和几位贵妃。   秦霄知道,李旦又有话说了。   果然……   李旦让太监守着门口,任何人不得擅闯。然后开腔说道:“秦霄啊,现在我们已是一家人了,朕有些话想对你讲一讲。”“陛下请讲。”   “嗯。”   李旦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踱着步子:“眼看着,朕登基已快半年了,你领统皇城禁卫,也快半年了。这半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秦霄不禁嘀咕起来:他想说什么呢?   “这几年来,我大唐朝廷动荡,边关不宁。其实已不复往日盛况。”   李旦有些抑郁的说道:“这些,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臣知道一些。”   秦霄说道:“边关不宁,军费耗费巨大,眼下吏治也有些不佳。朝廷税款征收起来。也有了一些难度。如此一来,国库可就要吃紧了。”   “嗯,的确是这样。”   李旦说道:“所以,昨日夜间,太子来见我。对我提起了一件事情。他说,他只对你说起过了。当时,你一番言辞将他说退了,是么?”   “这……回禀陛下,是地。”   秦霄不禁有些愕然,这李隆基,还是忍不住将“整饬吏治”的事情,对李旦说了。而且,他会不会说起,我谈论太平公主那段话呢?要是这样,就有点晕了……   李旦微微的笑了笑:“既然都是一家人,也都是明白人,就没有必要藏着说话了。不错,当今朝上,太平公主的势力,可能还超过了太子。太子想要办什么事情,地确必须考虑到太平公主的想法与利益。你的想法,很对,朕也赞同,于是没有同意太子提出的做法。于是,朕也一直在尽力的去平衡他们两方。可惜,我越想去平衡,所看到的结果,就是他们明争暗斗得更厉害。这些,不是我想看到地。秦霄,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秦霄心里咯噔一响:他想干什么?莫不是……想除掉一方?应该不会吧!这不是李旦的性格。   这一次,秦霄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旦苦笑:“你不要误会。朕是绝对做不出手足骨肉相残的事情的。我是在想,用一个什么样的办法,能消除他们之间地争斗,或者说,平衡他们之间的争斗呢?再或者,压制他们之间的争斗?”   秦霄缓缓摇了摇头:“陛下,请恕臣愚昧。这种事情,臣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的。”   心里却暗自道:你当我是白痴啊!这种主意也能出么?别说我没有什么主意,就是有,也不敢说啊!一个是太子,我地结义兄弟;一个是皇帝地妹妹,当朝第一人。哪个我能得罪?所谓的“平衡”、“消除”、“压制”都是扬汤止沸不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之间的冲突,根源就在于权利的争夺。除非一方倒下,否则矛盾就是永不可调和地。   李旦,你装逼也就罢了,莫非还真的是蠢么?   “哎……”   李旦有些落寞地轻叹了一口气,突然说道:“秦霄,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朕退位让贤,让皇位传给太子。将会怎么样?”   秦霄恍然一惊:“这……不妥当吧!”   李旦拧着眉头:“有何不妥?”   秦霄硬着头皮说道:“天下易主,大事初定。就如同临敌对阵一般,实在不好临阵换帅。现在太子还年轻,虽然有冲劲、有豪气,可是毕竟有些不够沉稳。若是将这一副江山的担子突然压到他的肩头上,恐怕……会有不利的影响。”   “哦?朕满以为,你会认为这样是好事的,你不是跟三郎关系最要好么?”   李旦有些疑惑起来:“他早一点当皇帝,你莫非不开心?”   “啊……臣万万不敢!”   秦霄连忙辩道:“臣是与太子私交甚厚。可是私交归私交,公事自当公论。陛下才是天下之主,当立于天下之巅掌控全局,是大唐最合适的国君!太子资历尚显不足,不宜正君位。而且……陛下正当壮年,何出退位之言?”   “哎!……”   李旦又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秦霄,我之所以单独与你说话,是因为信得过你,而且知道你的见解一向都很独到,很客观。你不必顾忌朕的面子,说一些好听的话。这么些年以来,朕的雄心壮志,早就被磨得平平的了,实在是没了干大事的气魄。如今的大唐,急需一名贤德与气魄的君王去整治。三郎,其实就是最佳的人选。其实朕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最佳的时机传位。但是朕更担心,三郎与太平公主这一番争斗下来,最终会……”   秦霄心里恍然大悟:明白了。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了。封高官、给兵权,赐豪宅、嫁女儿,不就是为了给李隆基拉笼我这个好帮手么?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我在争斗中,偏向于李隆基。   李旦,终究还是护犊子胜过护妹子。   秦霄不傻,知道这时候,该说一些话了:“陛下,自有朝堂起,无不有党争。依臣愚见,太平公主与太子的争夺,终究是无伤大雅。而且他们二人,一直以来还都是以国事为重的,不是二张与韦庶人那些卑鄙小人可比。这一点,陛下肯定不会怀疑?所以,不论他们如何争斗,最终的利益肯定是统一的,那就是为了大唐的国运社稷。陛下也可放心,这长安城中,也不会再出现什么同室操戈之事发生了。”   李旦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拍拍秦霄的肩膀:“我就知道,我肯定不会看错人的。别人说出来的话,朕可能要掂量几下。但是你说的话,朕肯定相信。只要不同室操戈,一切事情都好解决。秦霄,拜托你了。”   秦霄抱拳哈了一下腰:“陛下放心。长安城内,只要有秦霄在,断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好。很好!”   中午,李旦就留秦霄等人,在宿羽亭与后宫皇后妃子们共进了午餐,然后才放他们回家,算是礼节做到位了。   邢长风等人就候在大明宫丹凤门外,于是一起回秦府。   刚回到家里,却看到紫笛提着一把剑,怒气冲冲的往外跑:“老子去跟他拼了!”   墨衣和上官婉儿在后面,拼命的拉扯。   秦霄一见这情形,马上想起了上午的郁闷事,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厉声道:“小煞星,你又想干什么?” 第32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紫笛正要冲出大宅正厅,猛然被秦霄这样一喝,顿时吓了一大跳,但马上又硬挺了脖子,鼓足了胆气犟嘴道:“怎么啦!有人欺负我的好姐姐,我不该打抱不平么?”   “呀!”   上官婉儿惊叫一声,连忙上去捂紫笛的嘴:“小祖宗,你快别说了!”   秦霄感觉有些不对劲,脸色一沉,看着上官婉儿:“婉儿,你放手。紫笛,说,是什么事情?”   “我……”   紫笛见秦霄变了脸,心下就有些胆怯了,抱着怀里的剑往后面缩去:“说就说!有人在金仙观里调戏姐姐!”   “什么?”   秦霄一听到这话,立马肺都要气炸了,转眼看向墨衣:“有这种事情?”   “没有,老公,你别听妹妹胡说!”   墨衣连声辩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墨衣,连你也要骗我了么?”   秦霄大步踏进大厅里,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语声沉沉,尽量压制着心头火气。   秦霄看到,墨衣的手暗底里狠狠的掐了紫笛一下,然后走到秦霄身边,柔声说道:“只是几个纨绔子弟不认得我,上前来疯言疯语的说了一些傻话。我一扬剑,他们就退了。”   秦霄一偏头:“就这么简单?”   墨衣轻咬着嘴唇,心虚的点了点头。   紫笛被上官婉儿挡在身后,听到这里憋不住了就要冲上前来,上官婉儿不顾一切的挡着她,都要被她撞倒了。   秦霄心里再也明白不过了,墨衣是怕自己生气,才轻描淡写的说过了事。可是自己的女人居然被人轻薄,心里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于是乎,秦霄第一次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发了火。猛然一拳砸到了椅子边的茶几上。顿时,茶杯震裂,那副铁木的茶几也断腿破板的翻倒在了一边。   “你们还要骗我么?把我当作是猪么?自己地女人都被欺负了,还要我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上官婉儿和墨衣、紫笛都被吓坏了。她们还从来没有见到秦霄发过这样的火。   李仙惠和李持月也下了车进了屋里,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秦霄肚子里憋了一天的气了,全是因为那个金仙观。现在居然知道墨衣在金仙观被人欺负,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声喝道:“紫笛你过来,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笛被吓得浑身一弹,都快吓得哭了,挪着步子缓缓朝秦霄靠近。哆嗦的说道:“我也是听姐姐跟我说起的,她叫我再也不要进金仙观了……那里有一群纨绔子弟,专门调戏良家女子。姐姐从观里出来的时候,居然被四五个人围住了,要姐姐,陪,陪他们喝酒品诗……”   墨衣吓坏了,连连拖着妹妹往旁边闪:“快别说了……老公,没这么夸张,我、我当时也是气不过了,就对妹妹说得夸张了一些!”   “墨衣你闭嘴!”   秦霄大声道:“紫笛,你给我接着说,一个字也不许隐瞒!”   紫笛心里也气不过,把心一横,跨上一步说道:“那几个公子哥儿,还说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如何大的官儿。只要姐姐点点头。陪、陪他们……共枕一宿,就能让她一辈子吃香喝辣!”   秦霄胸中地怒气已然快要翻棚,眼睛里也升出了只有墨衣才熟悉的那股杀气——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杀气!而且声音沉得如同千斤大石,如同低吼一般地说道:“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紫笛狠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看着秦霄。不得不嗫懦的说道:“他、他们要拉姐姐一起进那个什么竹园喝酒,姐姐生气发怒了。就拔剑吓唬了一下他们。没、没想到,他们马上就叫出了一大批人来,说姐姐在道观里执械闹事,要将姐姐拿下。幸得后面有几个小道姑出来,认得姐姐是和金仙公主一起来的人,才没有将事情闹大,放姐姐回来了。”   秦霄阴沉着脸,转头看向墨衣:“是这样的么?”   墨衣的脸一阵煞白,紧张的点点头,马上说道:“一场虚惊罢了,没有什么事情,老公,此事就不必计较了。那几个公子,都是达官显贵家的……”   不等墨衣将话说完,秦霄大步走出了大厅,一拳擂到了大厅那面铁门上,“彭!”   的一声巨响,将站在一旁的李仙惠都要吓得懵了,李持月更是惊叫一声,就朝屋里跳去。   “来人、来人!邢长风!”   邢长风正带着手下地一些兄弟在安顿马匹,此时慌忙跑了过来拜倒堂前:“大都督有何吩咐?”   秦霄怒不可遏,厉声说道:“你给我回皇城御率司,擂鼓点兵,带三千铁甲来金仙观听用!”   刑长风精神一凛,沉声道:“是!”   说罢就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飞身跨上马背瞬间消失在大院门口。   李仙惠连忙上前从背后抱住秦霄:“老公,不要啊!不要!”   秦霄瓣开李仙惠的双臂,转过身来正面看着李仙惠,十分认真严峻的说道:“仙儿,我知道我在干什么。首先,这个金仙观,已经不是当初皇帝设想的那个金仙观了。那里,已经变作一处妖气森森地地方!而且,居然有人胆敢在里面调戏良家女子——还是我秦霄地女人!仙儿,我若还是大唐的热血将军,怎么能让这种妖观出现在都城长安?我若还是个男人,又如何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自有分寸。”   李持月早已吓得一身发抖,万分惧怕的看着秦霄像一尊大山一样,朝自己走来。正准备放声一哭,不料秦霄却弯下了身子来,轻抚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月儿,金仙观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知道不关你什么事情。那里是皇帝赐与你的道观,却被歹人拿来利用了做些不法地勾当。我现在就以你夫君的名义,前去清理门户,你同意么?”   李持月总算是放下心来,连连点了点头,拿出自己地一枚小金印给秦霄,说道:“这是金仙观的金印,有什么财产进出和大事情,都要我盖了印才作数地。现在我就赠与老公便是。”   秦霄略略挑嘴。冷咧一笑:“谢谢月儿!”   然后转过了身,就朝大门走去。李仙惠也呆住了,她也从来没有见到秦霄如此坚决狠心的要做一件事情。知道已经是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了,只得默默的看着他,一脸的惊骇和担忧。   临出门时,秦霄回过头来:“墨衣,跟我一起走。”   墨衣心里一咯噔,就感觉身上一阵冷颤发麻起来,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出来。   李仙惠、上官婉儿、紫笛和李持月齐齐挤到了门口,看着秦霄带着墨衣,头也不回的朝马厩边走去。那边三十名特种营将士已经全部上马,一副临敌状态。   秦霄一把拥过墨衣肩膀。让她紧靠着自己,尽量柔声说道:“你没有告诉那些人,你是我秦霄的女人么?”   墨衣惊怕的摇了摇头:“我没和那些浮夸公子说几句话,不想与他们多废唇舌。老公,其实事情没有妹妹说的那么严重。你别太激动了。”   “行了。不必说了。”   秦霄马上出声打断了她地话:“墨衣,你什么都好,紫笛许多方面都远不及你。可是这次,我同意紫笛的做法。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拔剑砍了那几个狗日的王八蛋?天大地事情,老子给你顶着!”   墨衣有些吓坏了。呆呆的看着一脸怒气盎然的秦霄。秦霄剑眉怒挑,紧紧拥着墨衣朝前走。并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鞍。大声说道:“兄弟们,目的地——金仙观。出发!”   “吼!”   三十余人的喊声,让远远站在主宅平台上的李仙惠等人,都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李仙惠心里一阵发抖:天哪!千万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墨衣感觉,骑上了马背的秦霄,从第一刻开始,就紧紧的拥抱着自己,仿佛生怕自己会摔下马背一般。墨衣心里一阵阵酸了起来:本不该将这些事情跟妹妹说地,哎!现在居然若得他生如此大的气。这一场闹过去,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情来。那几个纨绔子弟,怕是要惨不忍睹了……   “驾!”   三十一骑,飞电如风,西市上的百姓惊慌的闪躲起来。没过多久,三千皇城御率司的铁甲精骑兵在刑长风率领之下,齐齐跨着马儿,跑出了皇城青龙门。   秦霄心中怒气腾腾,暗自想道:他妈地我老婆地金仙观,居然被搞成那副鬼样子,我已经是气到不行了。正愁没借口治你,居然又有人调戏墨衣!   别怪我心狠了!   挂羊头卖狗日的道观,满观的淫妇、妖道、色情浮浪之辈!有妓院你们不去嫖,偏偏要淫乱道观!到别处去闹我管不着,在长安、在金仙观,就是不可以!   铁蹄踏着青石板道,声声震人心魄。   没多久,金仙观到了。   秦霄和墨衣双双飞身下马。秦霄率先一脚就踏了进去,上来迎接的还是那个身裁略有些丰满的道姑和另一个年轻道姑。但看到秦霄一脸怒气冲冲,不禁有些吓坏了。   不等她开口说话,秦霄飞电一般地拔出刀来,‘咣’的一声架上了她地脖子,目光如冰冷冷说道:“你,两个选择。一是马上去死;二,带我去见你的观主。”   胖尼姑却白眼一翻,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因为她看到,自己耳际的一丝头发,居然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这一刀,何其快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晕倒了。   另一个年轻的道姑尖叫一声就跪倒在地:“大都督饶命!贫、贫道带你去见观主!”   “起来,带路。”   秦霄飞刀入鞘,“咣”的一声龙吟般的声响,将那个年轻的道姑吓得浑身发起抖来。   三十名特种营将士齐整整的布成一个队列,跟在了秦霄两边。墨衣则是被秦霄牵着手,大步朝前走去。   金仙观里,往来的香客们见到这个阵势。纷纷吓得作鸟兽散。三清宝殿地大门也瞬时关了起来,大小的道姑都躲了进去。   空阔的前院,顿时变得冷冷清清人烟渺渺。   小道姑吓得一路腿脚发软,在前踉踉跄跄的带路,直接走到了那个拱门竹园前。   “师公就、就在这里面。平日里我们一般不敢进去。”   小道姑瑟瑟发抖指着圆门。   秦霄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小道姑仓皇奔走。   秦霄带着手下这些人,昂然走进了竹园。若大的一片竹林走道,然后见到一栋三层的房屋,隐隐有丝竹音乐、嬉笑淫语之声传出来秦霄冷面寒霜一挥手:“搜遍每一间房间,将所有人带到正厅来。但有反抗者。斩手指一根!”   “是!”   三十名全副武装铁甲长刀的将士,飞速的冲进了大宅。   顿时,一阵惊叫起。   “什么人!”   “干什么、干什么呀?”   “救命哪!”   短短的一点时间。三层房里地所有人,都被拎了出来,齐齐集结到大堂里。   有赤身裸体的年轻公子哥儿,有头发凌乱一脸通红穿着松散道袍的道姑,也有几十岁看似富贵人家地男人。   秦霄冷眼看着眼前的人,让他们分男女站成了两排。秦霄从他们中间徐徐走过,沉声说道:“四品鸿驴寺少卿,御史台从事,祁王府司阶,皇城监门卫的都校将尉……很好。很不错。拿着朝廷给的俸禄,上班时间嫖宿还是嫖的号称出家之人的道姑。”   其中一个胖胖的官员低声道:“大都督,既是同朝为官,何不留几分情面?卑职……”   “住口!”   秦霄厉声道:“你这败类,还想为自己辩驳?大唐有你这样的官员。真是耻辱!来人。给我绑了!”   胖胖的官员顿时目瞪口呆:“这、这!大都督,这从何说起?卑职并未有犯事!”   “还说没有犯事?”   秦霄冷哼一声:“首先,你就是渎职,上班时间出来鬼混。另外,这些道姑是你能嫖的么?她们既不是娼妓。也不是你地妻妾,你凭什么有这个权利?若是没有。就是通奸!《唐律》知道么?上面说得很明白,是可以治罪的给我绑严实点!全绑了!”   一阵大呼小叫和哭哭啼啼就响了起来,大厅里顿时忙作一团,特种营的将士将百余人全部绑了起来。秦霄拎起其中一人说道:“谁是观主?”那人惊慌的摇头:“观主不在此处……大厅之后的书房,书架后有个门,从这里过去,就有个暗道,观主就在那里。”   “还有暗道?”   秦霄将那人扔到了地上。   正在这时,邢长风带着三千铁甲声势浩荡地跑进了金仙观里。秦霄马上下令:“包围金仙观,全观戒严。若有擅动者,立刻绑起来。如敢反抗滋事,立斩不饶!”   平日里一团和气富丽堂皇地金仙观,顿时兵甲林立立刻剑拔弩张。   秦霄让刑长风将这些绑了的人好生看管,自己带着特种营的人走到大厅后间,一脚踹开了藏在一个书架后的暗门,率人冲了进去。   果然是个暗道!一人多高,彻得很严整,看来平常过的人还挺多。走了几十步,马上就变得开阔起来,而且眼前又出现了一道大木门。秦霄上去推了一堆,从里面上了锁。不由得心中一怒,一脚就猛蹬了上去,大木门咔嚓一声碎开。秦霄又补了几脚,直接就这块大门废掉了,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人去。   秦霄大步一脚踏进去,是个修砌得很整齐的密室,铺着地毯,酒肉飘香。眼前十余人惊慌地大叫左右逃蹿,有男有女,全都赤身裸体,最多是往身上胡乱套了件遮羞的衣服。   秦霄咬牙切齿怒声道:“全都不许动,违者杀无赦!”   一声暴喝下去,没人敢动弹了。   秦霄见墨衣有些尴尬的偏着头,沉声说道:“都穿上衣服。”   十余名男女惊慌的往身上套着衣服。一个四十余左右的男人忙不迭的跑到秦霄面前,点头哈腰道:“大都督,都是误会、误会!当初这几位公子,并不认得英翊将军……”   “闭嘴!”   秦霄沉声一喝,上下打量了这个头束玉冠道士打扮的男人,果然还生了一副好面皮好身板,有些资本,不由得冷冷道:“你就是金仙观的观主?”   道士稽首道:“贫道史崇玄,让大都督见笑了!”   “我贫你个鸟道!”   秦霄怒声一喝,反手一巴掌就抽到了史崇玄脸上,将他打得惊声大叫,朝后就倒到了地上。秦霄上前一步,一脚踏上他的胸部:“你这妖道!拿着朝廷的银子,仗着皇帝的信任,欺世盗名淫乱道观,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说罢,秦霄狠狠的啐了一口,一口口水就吐到了他脸上。   史崇玄惊慌的大叫:“大都督,都说是误会、误会!”   秦霄脚下使劲往下一压:“闭嘴,狗贼!金仙观是皇帝赐给我妻子金仙公主的宝观,却被你拿来用藏暗娼、泄淫欲的鬼地方!你已犯欺君之罪,还有何可狡辩!”   史崇玄狗急跳墙:“大都督莫要做得如此之绝,放着还有太平……”   不等他说完,秦霄一脚飞去踢上了他的脸上,顿时一头撞上了墙壁晕了过去,软软的就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那群男女,已经是有些噤若寒蝉,瑟瑟的缩在一起。秦霄拿脚挑了挑史崇玄,应该死不了,于是说道:“绑了,拖出去。” 第327章 雷霆万钧   就在这时,墨衣的脸色,也变得极是愠怒起来。   秦霄知道,调戏墨衣的人,肯定就在这些人当中。墨衣性格隐忍低调,从来都不敢多生事端怕给秦霄惹来麻烦。若是能让她也这般生气,那行为举止肯定是十分恶劣了。   秦霄放眼看了看这些人,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公子哥儿,个个生得白白胖胖,一副脑灌肠肥的样子。他们身边的女人,从头饰发型上看,倒不像是观里的道姑,而是富家出身的女子。秦霄叫人将那五个公子哥儿先拎了出来,走出了密室来到一片竹林里。那些个姑娘家,则是齐齐的锁了起来,稍后再审,并且下令细细搜查密室与密道。   特种营的在竹林周围围了个圈子,将那五人挡在中间。五个公子哥儿,满是惊惧的看着秦霄和墨衣。   秦霄怒容满面的看着这些人,沉声道:“自己出来承认事非,最好是老实一点。”   五个公子哥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推攘攘了一番,其中一个大胖高个儿走了出来,嬉皮笑脸的凑到秦霄面前:“大、大都督恕罪呀!小人确实是不知道事情原委和亲翊将军的身份,于是才……”   秦霄像猫玩老鼠一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说,好说。怎么这五个人当中,就推举你出来说话呢?”   墨衣在旁边死死盯着这个大胖子,冷艳说道:“因为他父亲的官儿最大,他的气儿也最粗。说出地话语,也更淫猥!”   大胖子吓得浑身一抖:“虎、虎将军,你可别乱说话啊!小人可没说过什么了出格的话好吧?”   “哼!要与我同床共枕一享人伦,鱼水行欢乐得其所,人生苦短就当及时行乐。这还不够么?”   墨衣看来真的很生气了,义愤填膺的怒声喝斥起来。   秦霄听不下去了,冷不防的一脚就踹上了大胖子地肚子。   大胖子顿时一声惨叫,肥胖巨大的身体就朝后倒飞出去,压倒了一片竹子,咔嚓作响,枝叶乱舞。   秦霄大步上前,踩着细碎的落叶走到哼哼惨叫的大胖子面前,将他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一只铁打般的巴掌,像扇子一般左右来回给了他十几个耳光。   “叭、叭、叭”一阵阵脆响从竹林里传出来,墨衣听得一阵畅快。另外四个公子好一阵心惊肉跳,不由自主的就捂上了自己的脸。仿佛那些巴掌就打在自己脸上一般。   几巴掌下去,大胖子嘴角流血,吐出几颗碎牙出来。秦霄越看这头肥猪越气愤,一把将他朝旁边扔去,凌空的时候一记侧踢进踢上了他的大屁股。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大胖子在地上翻滚起来,几乎就要惨死过去。   秦霄又上前几步,将扑倒在地的大胖子翻过身来,踩着他肥硕的胸脯。拍着他的脸,冷冷的说道:“爽不爽?要不要再来几下?”   大胖子早已接近昏死状态,含含糊糊摇着头:“你、你不该打我的。你要倒大霉了!我、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是当朝宰相!”   说罢。大胖子头一歪,居然晕死过去。秦霄探了一下他脖间地脉搏和鼻间的呼吸。应该是死不了,自己下手地时候还是注意了的,没打要害。   其实的四个公子早已是吓得趴跪到了地上,连声求饶。   秦霄也算是出了恶气了,不如当初那么火大,让他们抬起头来,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冷冷说道:“说吧,自报家门。谁家的公子,老父当的什么官儿,——说来。还有,这个大胖子,他父亲是什么人?”   第一个跪在前面的说道:“小小人名叫常品良,家父常远楷是左羽林卫大将军。这一位是司农监中给事刘大人的公子;这位是礼部侍中许大人的义子;另一位是中书舍人院邓大人地侄儿。大胖子名叫窦仁则,是当朝宰相窦怀贞的三公子……”   “呵,不错嘛,全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怪不得有特权,在密室里享受特殊待遇。那些女子是什么人?”   “是……”   常品良怯懦不敢言。   “说!”   秦霄厉声一喝。   “是……”   常品良咽了一口唾沫:“是一些将校、官吏私养的外宅小妾,还有几个,是宫中地宫女……”   “操你妈的,胆子还真是大!”   秦霄将他拎了起来,左右就是几个大耳光:“宫女也敢偷出来藏着干,别说是你,就是你老子常无楷干出这种事情,也是一个砍头!宫女,宫女是你们能碰地么?真是色胆包了天了!窦怀贞的三公子又如何?金仙观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赐下我私下的产业!本都督打的就是这种仗着家势四下为非作歹的膏梁子弟!”   常元则被左右刷了几个耳光,眼前一阵金星四射,感觉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顿时杀猪一般的大叫起来。另外三人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扑到了墨衣的脚边求饶:“虎将军,英翊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哪,饶命!求您让大都督饶命哪!”   墨衣厌恶的朝后面退着步子。秦霄看着这几人这副人不像人狗不像狗的样子,想到他们居然调戏自己的好老婆,没来由的又生了一肚子火气,飞起三脚,每人赏了一下。   “我操你妈的!全是杂碎,你娘生你们还不如生块叉烧!居然还敢调戏老子的女人!”   秦霄大怒,口不折言的大骂起来,正要上前每人再重赏几下,墨衣连忙将他死死抱住,连连摇头说道:“老公,你手脚重。若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秦霄一想也是,于是重重的哼了几声:“都给我爬过来!”   四个人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那个半晕半醒地大胖子,一起跪到了秦霄面前。   秦霄在他们面前走过,沉沉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儿子。今日我秦霄的话撂这儿了。就算是皇帝的儿子,王爷的儿子,本都督也照打、照抓,该怎么办地,照样怎么办。淫人妻女、奸淫宫女,哪一条都是不赦之罪。没什么好说的,等着吧,有你们好受的。要给家人送信、报信什么的,跟我回衙门再说。会给你们机会搬出你们的靠山来试试。试上一试,是大唐的律法硬,还是你们父亲叔辈的脑袋更硬。来人!全给我绑了!五花大绑,押走!”   五个公子哥儿如丧考妣般的大哭大叫起来。这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早就听说这个秦霄是个惹不起的刺头,当初连二张也能一手拉下马来。现在惹上了他,这辈子怕是真地完了!   秦霄将墨衣紧紧抱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解恨的说道:“他妈的,这才解恨!”   墨衣激动的抱紧了秦霄:“老公,我……对不起!都是我惹来地祸事,让你生气了。”   “不,你恰好帮了我的忙。怨只怨这些人,自己撞到枪口上。给了我一个下手地借口——来人,传令下去,封了金仙观!所有道姑、不明身份之人,都给我拘押起来。待查明身份。再细作处理!”   “是!”   邢长风等人,顿时忙活开了。   小小的一个金仙观里。道姑居然有两千余人。另有火工、杂役、道长数人,一个不留全部绑了起来。顿时一阵哀号连连,都被押到了后院空坪上。   士兵们将额头肿起一大块的史崇玄提了出来,扔到秦霄面前。史崇玄知道,这回遇到心狠手辣的角色了,不等他将“太平公主”四个字说完,就一脚将自己踢到半死。看来,今天这顿哑巴亏就是吃定了。   秦霄拿出李持月给他的那枚金印,在自己写的一封辞退书上盖了下去,扔给史崇玄,冷冷说道:“首先,你已经被炒了鱿鱼了。意思就是说,从现在这一刻起,你不再是金仙观的观主,我代表金仙公主,废了你。”   史崇玄敢怒不敢言的瞪着秦霄,双手颤抖的拿起了这一页薄纸,苦笑地摇了起头来。   秦霄继续说道:“然后么,我会将你扔给御史台,查你欺君、淫盗、私藏公财之罪。前面两项就不必多了,刚才在搜索密室的时候,居然还意外发现了你的小金库。不错,你果然很会敛财。现在国库正缺钱花,你就全做贡献了。同时,还要治你的罪。朝廷拔下来地修缮款,天知道你私吞了多少呢?哼!”   史崇玄浑身一软,重叹一口气,颓丧的坐倒在了地上。   秦霄看了一眼场中三千多人,大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真道士,还是假娼妓,今天都先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到时候自然会有公论。这里是皇家道观,岂容你们这些鬼蜮之徒在此张牙舞爪,弄得乌烟瘴气?不多说了,带走,全部带走!金仙观,今日起封观,任何人不得闯入!”   “是!”   三千铁甲齐声大吼,吓得中间那群人魂飞天外。   大队地人马,挺枪执刀的押着这些人,往观外走去。刚出了金仙观,马上看到几顶轿子移了过来,还有一些人骑着马,慌慌张张的往秦霄这边迎上来。   秦霄看着这些人,心里暗自冷笑:不错吧,消息挺快。这就急着来找我讲情要人了。   走在最前的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国家军委副主席窦怀贞了。近五十岁的一个男子,倒也还有些风度,比他的三公子肥猪要强上了讦多,忙不迭的就跑到了秦霄面前。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秦霄略略迎上几步和他走到了一边,冷笑:“哟,这不是窦大人么?真是幸会啊!今日这么好的兴致,赶着来观里上香么?”   窦怀贞面色苍白,连声啧道:“大都督,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我也就不必客套了。这金仙观,还是我一力督造的。当初皇帝说起要为公主修观,满朝百官都反对,还是本官一力促成的。看在这点薄面上,何不先放了我那不肖的儿子,若有什么事情,一切好商量嘛!”   秦霄笑了起来:“窦大人,你这就是攀交情,还是在命令我呢?”   “哎,大都督这是哪里话!”   窦怀贞连声道:“既然都是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要弄得如此之僵呢?犬子也并未犯下什么大错吧?不就是……睡了几个女人么?这种事情,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大都督何必较真!”   “嗯,说得也是,很有道理。”   秦霄连连点头,但马上话锋一转:“可是淫人妻女私下通奸,还偷藏宫女集体奸淫。这可就不是,睡了几个女人,那么简单了吧?”   “啊、啊?”   窦怀贞连声惊叫:“还有宫女?”   秦霄冷笑:“窦大人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这!……”   窦怀贞自知事情有些大了,这秦霄也摆明不会放过一回,不由得一咬牙,提步走到那几个被绑的公子面前,拔剑斩下自己的一角衣袍,怒声道:“逆子!我今日与你恩断义绝断绝父子关系!你这畜牲,不配当我窦家的子孙,我要将你逐出家门!”   说罢一拂袖,自顾气鼓鼓的走了。   大胖子绝望的一翻白眼,瘫倒在了地上。   秦霄扫视了另外几个同来的官员一眼,缓缓说道:“你们,要不要也来个割袍断义呢?”   那几个人,还真的仿效窦怀贞,纷纷如法炮制的斩下衣角,仓皇逃遁而去。剩下被绑的人群里的几个公子哥儿,一阵阵绝望的大叫。   秦霄和墨衣骑上了马,挥挥手:“全部带走,都先关进皇城御率司的军司监牢里。牢房若是不够用,就临时圈出一片校场来,严加看管!”   “是!”   铁甲怒吼,震得地皮一阵发响,四周里坊的居民们胆战心惊,但又暗地里拍手叫好。   秦霄和墨衣骑在马上,缓缓前行。墨衣感觉到,秦霄一直紧绷的身体,总算是放松了一下。那搂着自己的手臂,也更多了几份温柔。   秦霄凑到墨衣耳边,低声道:“过瘾么?解恨么?”   墨衣浅笑:“过瘾极了!这些人就该这个下场,真是大快人心了!” 第328章 露头的王八赶紧打   皇城御率司的三千铁甲,押着三千囚徒回衙门,顿时整个皇城、长安,都震惊了。   长安的百姓,其实早早就对一些道观、佛寺的荒淫和贪虐心生怒怨,无奈朝廷一力扶持,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秦霄来了个雷霆手段突然整治了长安城中最大的道观——金仙观,一时间百姓们拍手称快奔走相告。   秦霄私下里可没在乎这些。他想的是,自家的产业,出现了这种恶心的事情,那就是让人怒火中烧彻夜难眠。这样做,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和李持月洗脱污名。别的附马习惯戴绿帽子对此无动无衷,那是他们的事情。我秦霄,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大队人马离了金仙观,开进了皇城青龙门。一路上围观的人极多,从百姓到官员,纷纷惊愕不已。看遍整个长安,也唯有这个后台够硬、胆气够足的秦霄,敢干出这种事情了。逮捕太平公主扶持的面首、抓尽观中大小道士、暴打当朝宰相的儿子。无论哪一样,都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甚至有些人在猜测,莫非这皇城之内,又在蕴量着大事发生?皇城御率司那么敏感的衙门,头一次出动亲翊府铁甲,居然就将矛头指向了声势赫赫的皇亲国戚和当朝首辅大臣。   唯有秦霄和墨衣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秦霄一时的冲冠一怒罢了。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就算是得罪了太平公主和窦怀贞,他们这次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   谁让我在理呢?偏偏他们又是在我秦家的产业里闹事,那就别怪我得理不饶人了——秦霄心里暗自得意。   皇城御率司的衙门,面积还是很大的。除了正厅的办公室,后堂的亲朝府亲兵营,也有一处大校场,以供亲翊府平时的操练。三千囚徒监牢里装不下,就将大校场临时圈了一块地方出来,立了栅栏支起顶篷,做成了男女分囚的一个拘留所。一千荷甲持枪的卫士日夜轮流看护。   这些杂事,自然有手下的一班儿将校去打理。秦霄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正厅高座上,喝着范式德敬来的茶水。享受着墨衣的巧手按摩,心里感觉痛快极了。那情形,反道很像是个为非作歹的匪帅恶绅。   休息了一阵,秦霄对范式德说道:“将那个史崇玄给我拎上来吧,我先问问话,再扔到御史台去。”   范式德心中忐忑不安,郁郁而去。秦霄暗自有些好笑,对墨衣说道:“看吧,这文官和武将就是有区别。范先生跟了我这么久,闯江南上战场。也算是经历得多了,还是这般的胆小怕事。若是处处都考虑得那么多,哪里能办成什么事情?呵,这一次,我可是给某些人敲了个闷棍,迅雷不及掩耳就抽了个耳光。哈哈!挺痛快的。”   墨衣轻声笑了起来。凑到秦霄耳边说道:“老公,我突然发现,原来你也很坏哦!”   秦霄怪笑起来:“你是指,哪方面呢?”   墨衣的脸一下就红了,轻轻在秦霄肩膀上拧了起来:“贫嘴哟!”   少顷过后,半死不活的史崇玄被带来了,像滩烂泥一样的趴在堂下。   秦霄冷笑了一阵,悠然说道:“怎么样呢,史道长,事到如今,你可是服气了?”   “服!”   史崇玄恨恨的叫道:“贫道服了,算你狠!”   秦霄继续冷笑:“大名鼎鼎的史道长,道家的一方泰斗,也是着书立传的人物,却专干这种鸡鸣狗盗男淫女娼的事情,说出去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幸得我早早发现,不然这金仙观还不被你变成一座淫窟?金仙公主的名节,也要被你毁于一旦。”   史崇玄既羞又怒的抬头看了秦霄几眼,但见他眼神里一片冰冷,刺得自己骨子里都发凉,又瑟缩的耷拉了下去,嗡声说道:“大都督其实是明白人,何必说这些官冕堂皇的话?现今天下,哪个道观里没有几个艳名远播的道姑?哪个风流才士不与道姑关系暧昧?大都督这分明就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莫非对史某人,早早就心存芥蒂?”   “呵,好一副不知耻的嘴脸!”   秦霄轻蔑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指‘法不责众’么?就算是天下道观都这样,也要拿你祭刀。谁让你是京城长安最大的道观呢?我若对你心存芥蒂,当初狂徒段谦来陷害你的时候,你就完蛋了。但是这次,你居然掳来宫女奸淫。不错啊,果然是色胆包天了。你仗着皇帝的信任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居然暗地里勾搭宫女。这项罪名,可是没人担待得起啊!史道长,这一回,你怕是要栽定了。”   “是,我知道,我栽定了。”   史崇玄抬起头来,怒目瞪着秦霄:“可是你的好日子也不久了!”   不等秦霄下令,侍立在堂下的石秋涧一个跨步上前,左右开弓的赏了他两个耳刮子,怒吼道:“大胆,居然还敢咆哮公堂,威胁大都督!”   史崇玄郁闷了,自己平日来都是扛着肩膀走路,皇城里也是往来无忌的。没想到遇到个秦霄,左右不把自己当盘菜。这一时忘形吼了两句,居然还被他手下的人当成白痴草民一样的抽起了耳刮子。   得,今天算是栽到头了,遇到了个油盐不进的活阎王!   秦霄在堂上呵呵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石秋涧退下去,笑道:“唉呀石将军,你没事干嘛要抽人呢?人家史道长好歹也是一方泰斗,是有面子有身份的人要打也不能打脸嘛,顶多踢他的屁股!”   哈哈哈!——满堂的人都大笑起来。   史崇玄连撞墙而死的心都有了。   秦霄拿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示意安静下来,然后说道:“史道长,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许你老实一点,坦白一点,能让我心里舒服一些,稍后会在御史大夫庐大人那里帮你说说好话。要知道,你算起来也是我的家吏。要庐大人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也是有可能的。”   “我、我是四品光禄卿!”   史崇玄叫嚣起来,但是一眼瞟到旁边虎视眈眈的石秋涧。又猛一缩头,生怕再挨耳光子。   秦霄笑:“四品光禄卿?那你的意思是说,不必我秦某人帮你求情开脱了是吧?也罢,本来我还看在你是金仙公主的师父份上,想帮你说两句好话的,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会这么好心?史崇玄心里直打鼓,琢磨了一阵,把心一横:事到如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史崇玄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大都督帮我求情,也是应该地。毕竟这些年来,我悉心教导金仙、玉真二位公主修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金仙观里的不法勾当,金仙公主是全不知情的,为了顾及她的声誉,贫道愿意一力承担!”   秦霄点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不错,还算你知道一点分寸。”   史崇玄心里暗喜:看来有门儿呀!这秦霄也不是铁打的蚕豆软硬不动弹……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卑鄙了!   史崇玄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大都督若是愿意为贫道求情,得免一死,贫道愿意指证另一人。此人比史某行迹更为可恶!”   “我答应你!”   秦霄立马拍了桌子表态。   史崇玄疑惑的看了看秦霄。秦霄挑嘴冷笑:“怎么,居然还信不过我?你以为,我秦某人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么?”   史崇玄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反正摆明了是死路一条,说出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大慈恩寺的住持惠范,私家的禅院里就藏了十余名良家妇女和宫女,我这里的这几个,还是他转赠给我的!这个花和尚,平日里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其实是个淫秽之极的淫僧!这些女子居住在禅院里,日夜都不穿衣服,只等着他进去奸淫!”   史崇玄大叫道:“他私家的财产,堪比上州金库!简直就是长安首富!这些钱,全是他从朝廷拨下的济灾赈民、修缮佛寺、打造金身的款项里贪污出来的!”   “哎哟,啧啧!”   秦霄连连摇头说道:“还有么,继续说呀!”   心里却暗自嘀咕道:前些日子,佛家的人眼红史崇玄,弄出个狂徒段谦冲上太极殿大喊“我是皇帝”,借以栽害史崇玄,看来这佛道二家,早早就明争暗斗地干上了。太平公主“扶持”的佛僧,是不是就是这个惠范呢?   史崇玄胆怯地看着秦霄,喃喃道:“大都督当真会为史某求情?”   “别废话!”   史崇玄干咽了一下唾沫,又海篇大论的将惠范干下的一些罪行公之于众。比如欺行霸市、夺人爱妾儿女、以讲法为由,勾引良家信女威逼诱奸、伪传朝廷旨意,敲诈香客的香油钱,等等等等,一共有二十余条罪名。   范式德满头大汗,一一写了下来,让史崇玄在上面画了押。   秦霄拿到手上细细的看了一遍,一拍桌子,吓得台下的史崇玄惊跳了起来。   “石秋涧!”   “末将在!”   “大慈恩寺方丈惠范,欺世盗名淫乱皇家佛寺,罪不可赦!令你带三千铁甲前往寺中,将惠范手到擒来,相干人等,如被淫女子、寺中大小僧侣,全部拘押!若有反抗,杀无赦!”   “是!”   石秋涧精神振振,接过秦霄手里的兵符,大踏步出了正厅。这是他跟随秦霄以来,第一次单独出去办差,兴奋激动极了。   史崇玄心里惊怕地跳了起来:这个秦霄,果然是个太岁啊!也不请示任何人,这就下令拿人了!天哪,怎么撞到这个活阎王手里,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秦霄一摆手:“带下去!”   两个小卒将史崇玄倒拖着出了大厅,史崇玄在后面大叫:“大都督,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墨衣疑惑的凑到秦霄耳边:“老公真打算为这烂人求情?”   秦霄诡谲一笑:“你说呢?”   墨衣赧然笑了起来:“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仙儿。”   “呵!”   秦霄笑了起来:“这也能吃醋?真是有你的。口说无凭哪,我凭什么要对史崇玄这种卑鄙小人讲信用嘛。信用,也只相对用于忠义正直之人。对卑鄙小人无耻之徒讲信用,那就是对‘信用’两个字的污辱,那我岂不是跟他同辈见识了?这个史崇玄,我非但不给他求情,还要重重的参他一本,让他百劫不得超生,他、妈、的!”   满屋子的人都是跟着秦霄从战场上一起走过来,血肉交情的心腹,听到这些话不由得一声哄然大笑起来。史崇玄被扔到监牢里,心里直打鼓,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   秦霄正准备亲正走一趟御史台,去请御史大夫庐怀慎。反正两个御门也离得不远,过条街就到了。不料庐怀慎不请自到,先行登门了。毕竟发生了这等大事,整个皇城里都震惊了,他这个御史大夫若是还干坐着,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他专吃干饭不办事情了。   秦霄连忙将庐怀慎领进了书房坐下,对他呵呵的笑道:“对不住了啊,庐大人。这一回,秦某可是越权了,越权了!”   没想到庐怀慎感激涕零,激动的站了起来对秦霄拱手一揖,正色说道:“大都督,若不是你这样雷霆万钧的将金仙观拿下,按照御史台的规矩,一行行一列列的查下去,根本不是个头。而且,朝廷也不一定能批准御史立案。哎!说来也怪老夫软弱,虽然早早就有人前来密报金仙观有鬼,却一直没敢下手去查。这个地方的水,当真是有点儿深哪!”   秦霄连忙将庐怀慎的手托住,大笑道:“庐大人,何必如何客气,你我本就该亲密合作嘛!你不方便办的事情,我就去动手;我动完手,再由你按司法程序来办了他们。不光只有金仙观,大慈恩寺的水还更深。不过现在,这两个池塘都被要我抽干了,鱼虾王八全都冒了出来。庐大人,露头的王八赶紧打,早点收拾了他们定案吧!”   庐怀慎抚髯大笑:“好,真是好!痛快淋漓,大快人心!老夫这回,总算能干一件扬眉吐气的好事了!” 第329章 装逼时间到   未时三刻下班时间到了,皇城里再掀起了一个大波澜。   号称“天下第一寺”的大慈恩寺,皇家佛堂,居然又被秦霄这个活阎王来了个大扫荡——五千僧侣全被被逮了起来,就地圈押在大慈恩寺里。住持方丈惠范和一些有名头的大僧,全被绑进了皇城御率司。   这一下,整个长安都要发疯了。一天的时间,最有名的道观、佛堂,全被一锅端。呵,这个秦霄,果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大刺头儿!   秦霄看着被绑来的惠范,不由得呵呵的傻笑起来。老头子五六十的人了,长长的胡须已作斑白,光溜溜的头顶几串儿戒巴煞是醒目。而且这个大和尚养得肥肥胖胖,一副脑灌肥肠的样子,下巴的肉都耷拉了下来,根本让人看不到脖子。脸上一堆堆的横肉挤作一团,浓眉大眼看上去的确是慈眉善目,没想到却是个十足的淫僧花和尚。   那些被他私藏在禅院里的女子也被带了来,最小的才十二三岁,最老的居然也有五十多岁。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哎呀呀,惠范大师,你还真是兴趣广泛啦!幼女到老妪,一个都不放过。啧啧,果然是老尔弥坚。敢情当和尚要戒色,反道将你憋闷得发慌了吧?”   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惠范被气得一阵胡须乱抖,脸上的横肉也发起颤来。正欲发彪质问秦霄几声,不料史崇玄那个衰人就被带了上来。看到他一脸青红紫绿的样子,惠范心里一阵阵发虚。顿时没了胆气。   秦霄敲了敲桌子,示意肃静,然后说道:“惠范大师,看到这个人,你应该明白,我没有冤枉你什么了。你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有数。皇城御率司虽然能够先斩后奏,但是我今天不斩你,我要让你死个明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死得不冤,是个该千刀杀的淫僧、伪君子。”   惠范怒不可遏。怒目瞪着史崇玄,‘叭’的一声,吐了一口浓痰到史崇玄脸上:“小人!卑鄙小人!”   史崇玄也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张嘴就朝惠范吐了一口:“我呸!你个淫僧,也配来骂我!”   号称长安佛、道两家的泰斗,居然在堂上对吐起口水来。   秦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大胆!公堂之上居然闹出这种小儿行径,你们羞也不羞!来人,给我把他们的臭嘴封上,带到御史台去!”   几个小卒子上前,扯下他们一角衣物,将他们的嘴牢牢的捆封了个结实。   庐怀慎就坐在秦霄身边。不禁一阵暗笑:这个秦霄,办事不依常例,看似荒诞无稽,其实都十分地有道理,而且大快人心。啧啧,是个办大事的人物!   秦霄站起来身,对庐怀慎拱了拱手:“庐大人,这两个人犯,我可就交给你了?事关皇家声誉,和长安佛、道教徒的情绪,你就掂量着好生办理吧。”   庐怀慎也起身回礼:“多谢大都督成全,庐某一定禀公办理,给皇家、信徒和天下百姓一个公道的交待。”   秦霄点头微笑:“来人,将这两个家伙替庐大人送到御史台去!”   庐怀慎一脸笑意浓浓:“大都督,那庐某就先告辞了,连夜突审这两个贼首。”   “庐大人好走!”   秦霄说道:“稍后我会派人,将金仙观、大慈恩寺里抄收来的金银财宝一并送到御史台,做为证物。”   “有劳大都督。”   庐怀慎满面春风的退出了皇城御率司大厅,扬眉吐气的带着几个囚徒,回御史台去了。   秦霄翘着二郎腿坐在大案桌边,自己也乐了,呵呵地笑道:“兄弟们今天都辛苦了,散了回去休息吧!”   一屋子的小卒们嘻笑着退了出去,乐成了一团。隐隐听他们说,“今天真是过瘾”、“大快人心”之类的话。   邢长风在校场安排人看守金仙观的囚徒们,大厅里也唯留下了石秋涧和范式德两个下属。石秋涧走到秦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大都督,那慈恩寺果然富得流油啊!除开那些正常的香油钱、金质佛器、几千人的日常开支用度,另外还有小金库,居然拖出了六大箱子的黄金。啧啧,怕是不少于三万两!另外还有白银、珠宝、古玩、字画和铜钱,简直就是汗牛充栋啊,一时都还没来得及统计。估计总数不少于百万贯之巨!”   “我靠,这个淫僧果然是个暴发户啊!”   秦霄也不由得暗自咋舌:“下令,给我细细的搜,像惠范这样的淫僧,肯定还置了别院、田宅,都给我查清了,管他是什么,全部没收!既然是出家之人,哪里又能有私财!”   “是!”   随即石秋涧压低了一些声音:“大都督,要不要将这些赃物,拖到大都督府上,仔细查验一番?反正也还没有入谁的库,也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数目。”   秦霄看了石秋涧几眼,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就不必了,本都督不缺钱花。这种赃物么,我们一分一毫也不要去取,免得授人以柄,知道么?贪,这些人就是毁在一个贪字身上,我们自己也要引以为戒呀!钱么,够花就行了。明白?”   “是,末将明白了!”   石秋涧展颜一笑:“大都督英明。末将这就去叮嘱手下的将士们,手脚都放干净点。”   “嗯,去吧!”   秦霄摆了摆手:“等大慈恩寺查清楚之后,就将所有的财物集中起来,由本都督亲自点个数,然后一分不少的全部交到御史台去。传我将令,每擅取贼赃一个铜板,斩手指一根!超过十个铜板的,定斩不赦!”   “是!”   石秋涧拱手一抱拳,大踏步出去了。   范式德掳着胡须,啧啧地摇着头,有些闷闷不乐。   秦霄还在自顾乐着。看到了范式德这副表情,不由得笑道:“范先生是在为那些女子感到可惜么?”   身后给秦霄按摩的墨衣咯咯的笑了起来:“定然是。”   范式德顿时哭笑不得:“大都督,三夫人,怎的都要取笑老朽?其实,我这个天生胆小的老家伙,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   “担心什么?”   秦霄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范式德走到了案桌边,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大都督。这次查办的,那可都是……太平公主的人哪!”   秦霄装作一愣:“什么、什么公主,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我只知道,一个是在我秦家产业里闹事的妖道,另一个是妖道检举揭发的淫僧。这种人,怎么跟什么公主会有关系呢?”   “呃?……”   范式德愣住了:“大都督,莫非,当真不知?”   秦霄忍住笑意:“知道什么?”   范式德很是焦虑的凑到秦霄耳边,紧张兮兮地说道:“这方士史崇玄和大和尚惠范,可都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和……面首啊!大都督居然不知道?”   “刚刚知道的喽!”   秦霄耸耸肩。摊了摊手:“而且范先生不说出去,那我还是不知道!”   “呵、呵呵!”   范式德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是大都督高明哪!”   秦霄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本来就是么!我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天底下那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件件儿都知道嘛!墨衣你说,是不是呢?”   墨衣也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想不到,老公也能将‘耍赖’这种本事,用到官场上来。我还以为,老公只在我们面前用这一招儿呢!”   “哈哈,你可别乱说!”   秦霄大笑说道:“我可是个老实人。从来不喜欢干耍赖、装宝这种事情。”   范式德摇头大笑:“对,对对。大都督一向忠信廉明,自然是个耿直的好官儿。只是这一回,会有好些人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说了。大都督左右一个不知内情,谁又能怎么样呢?这一次的事情,办得可是滴水不漏大快人心,而且在情在理在法,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秦霄拿小指头拨着颌下的粗短的胡须,脸上露出了只有和老婆们在一起时才有的那种坏笑,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管他们是谁扶植的,是谁的面首。到时候我来个一问三不知,就说我是对事不对人。彻查自家产业里的败类、清除毁坏皇家声誉的淫僧,那可都是皇城御率司份内的事情,谁敢对我有什么不满呢?哈,哈哈!”   秦霄心下却寻思道:话虽如此,可那太平公主可不是傻子,也不是善桩儿。这两件事情,最终还是会侵犯到她的利益,她极有可能会对我生出敌意来。想个什么好办法,来稳住她呢?女人,面首……啧啧,想不到太平公主的“性”趣还挺奇特的,专挑道士和尚。是不是这些人平日里修身养性不得近女色,那方面就显得越发厉害呢?现在反过来,这些人私下又养了许多泄欲的工具,不异于给太平公主送了绿帽子。嘿!要是让太平公主知道了,也定然是很生气吧?好,就从这方面着手。我是不能和她直接撕破脸的,至少在表面上,也要维持着与她的所谓“交情”。还有,定然不能戳破那层窗纸,不可以在她面前提到“面首”二字……   过了一会儿,邢长风回报,说金仙观的抓来的人已经全部囚禁好了。秦霄赞了他两句,然后说道:“这些人,先在这儿关着。等石秋涧清点完了赃物,就一并交给御史台的人去处理。他们那边囚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就代劳两天吧。哦,吃饭的问题,将他们道观里的粮食炊具取来,让那些火工道人们自己解决。大慈恩寺那边也同样处理。犯不着我们还供他吃喝。”   “是!”   邢长风领了将令,自去办事了。   范式德也拱手拜辞:“老朽也去处理这些事务了。一下来这么多人哪,幸好大都督请来了裴耀卿和卢奔这两个得力之人,不然老朽又要焦头烂额了。”   秦霄呵呵的笑:“范先生去忙吧,有事情多交给年轻人去做,自己别那么拼命了。”   范式德微微笑了一笑,退了出去。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反手将墨衣扯了过来,坐到自己大腿上抱到怀里,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怎么样呢,气儿消了么?”   墨衣飞快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红作一片:“这可是在衙门里呢,也不检点一点!——我哪里有生什么气嘛,倒是你自己,气到不行了。你的气儿现在消了么?”   秦霄伸了一个懒腰,摇头晃脑的啧啧道:“消了,全消了,气儿已经顺了,真是舒坦。这里没什么事情了,我们下班回家喽!”   墨衣心里也是一阵欢喜,勾着秦霄的胳膊肘儿就朝外走去。秦霄故作严肃的看了看墨衣,干咳几声:“衙门里呢,检点、检点!”   两人同骑上淡金马,出了皇城御率司,大摇大摆的就朝皇城外走去。一路上遇到许多正赶着下班的官员,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也不知道是惧怕、嫉妒还是不可思议。秦霄才不管这些,自顾悠闲的拍着马儿,堂而皇之出了朱雀门。   朱雀大门口,却有人在焦急的等着秦霄,居然是桓子丹。秦霄疑惑道:“子丹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桓子丹凑到马边,低声道:“师父,太平公主来啦,到了府上做客呢!大师娘叫我来请师父,早早回去。”   “啊呀,呵呵,来得好快呀!”   秦霄笑了起来,拿马鞭轻轻的敲了敲马鞍,心下寻思了一阵,对桓子丹说道:“你先快马回去,就说我马上到家了。”   桓子丹上马而去。   秦霄摸着下巴,嘿嘿一笑,对抱在胸前的墨衣说道:“好老婆,一会儿你可以帮我演演戏哦!”   墨衣吃吃的笑:“怎么演?”   秦霄也笑了起来:“一会儿嘛,你要装得很不开心,还不妨哭哭啼啼的哼几下,就说在金仙观是如何被人调戏和欺负——记着,是被史崇玄,知道了么?”   墨衣不由得笑了起来:“哎呀,我眼看着也要跟着学坏了!”   秦霄挑了挑眉毛,心里暗自笑道:装逼时间到了! 第330章 忽悠也是一门艺术   秦霄和墨衣回到金光门秦府的时候,果然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前摆着一列车马。白铁裹胎的金顶络车,垂头长长的彩穗丝绦——太平公主专用的一品镇国公主车驾。车驾前后,各有十个旗牌手,三百铁甲兵左右林立。开路铁甲从头到脸人马全身都披着亮铠,既威风又光鲜。   好大的排场!   秦霄看了那些人一眼,果然个个都是趾高气扬。这些人都是太平公主的私兵亲随,架子大得不得了。似乎除了皇帝,他们从不给其他的什么人下跪。看来这狗也是随人转着性子。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个性。放着是个小官小吏的随从,哪会像这样鼻孔朝天的看人。   秦霄暗自冷笑了一阵,也不去搭理这些人,自顾进了府门。   秦家主宅门前,也站了一溜儿铁甲排成两排,从平台到阶梯排成了一个通道式样。秦霄心里暗自有些恼火:到了我这里,也摆这样的阵势,莫非是想耍威风给我看,还是想干点别的什么?太平公主,你可别太过分哪!   墨衣也有些惊异:“老公,这……”   秦霄拍了拍墨衣的背:“走吧,进屋去。不会有事情的。”   守在主宅的这些亲兵,倒是比外面的要客气些,齐齐抱拳行了礼:“大都督!”   秦霄点了点头,看到正厅里,太平公主正端坐在上位,拉着旁边的李仙惠和李持月在聊着天,上官婉儿和紫笛,则是有些委屈的立在一边。太平公主就不比秦霄了,历来对等级、出身看得比较重。李仙惠和李持月都是公主,而且是正妻和平妻,太平公主就让她们坐到了自己身边;在她眼里。上官婉儿和紫笛这样的女流,只配当小妾,自然没有她们坐下的份儿。   秦霄心里暗自有些恼火:好你个太平公主呀,还真以为自己是我的“亲姑姑”了呀,跑到我家里来,管起我的家事来了?   想归想,秦霄脸上却泛起了十分惊喜和开心的笑容,忙不迭地跑进了大厅里,弯腰冲太平公主拜了下去:“秦霄拜见镇国太平公主!公务在身未能在家守候远迎。公主千万恕罪呀!”   太平公主也是个持重而有城府的人,虽然秦霄已经快要将她惹得狂暴了,却也是依旧笑吟吟的说道:“秦大都督,这都是一家人的,就别这么见外了,快免礼吧。来来。快坐下聊聊。今日得闲,我特意来你府上走走,看看新婚后的仙儿和持月,是否过得幸福美满呢!”   三个公主坐在上席,秦霄这个主人反道坐到了侧席,讪讪的笑道:“二位分主金枝玉叶,秦霄哪敢怠慢?至于幸福、美满。那就不知道了,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李仙惠和李持月浅浅的笑,太平公主左右看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看来都还不错嘛!昨日你大婚,庆典办得很有些姿色。只是为何今天一整天都不归家,在家好好陪陪新娘子呢?”   秦霄和墨衣心里都暗自抽动了一下:这么快就切入正题说事了!   秦霄不动声色,微微笑了一笑:“些许公事,忙碌了一些,手下人不便处理,只好我出面了。说来的确是有些对不起二位夫人。只好乞求她们原谅了!”   李仙惠和李持月齐齐低眉顺目:“岂敢!”   太平公主淡然微笑:“什么公事会如此重要?”   “咳……这个……”   秦霄开始正入角色扮演了。有些尴尬的说道:“说出来,可能会有些有辱视听,公主殿下还是勿要打听了。而且其中还有一些,是秦霄自家地家丑。”   “哦?”   太平公主打破砂锅问到底:“莫非当我是外人,就不是内家亲戚长辈了?”   秦霄干笑两声。十足不情愿的说道:“说来惭愧……既然公主不忌讳,那秦霄也不妨说说了。反正公主殿下也不是外人。事情是这样的,原本么,皇帝陛下赐给金仙公主一间道观,以供她清修。没有想到,那里的观主,也就是持月的师父史崇玄,居然利用职务之便,将整间道观变成了一个淫窟贼窝。不仅让道姑与俗仕在观里淫乱,而且还私藏民妇与宫女……咳!简直就是,荒诞之极!”   太平公主脸色一变,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怒意:“有这等事情?混……帐!”   秦霄一看,嘿,果然生气了!太平公主也是女人,也是善妒的哦,呵呵!于是趁热打铁,义愤填膺地说道:“可不是么,亏那史崇玄还号称是出家方外之人,得道高士,真是欺世盗名,简直就是鸡鸣狗盗之辈!除了淫猥之罪,他还大肆私吞公款,中饱私囊……持月,你这个正台老板,早早就被他给架空哪!他私底下干的事情,你简直知道得太少、太少了!他所贪赃下来的钱物,简直就可以再造一个金仙观了!”   李持月还是少女情怀,听到秦霄说这些淫乱的事情,已经是一脸的徘红,只时只得喃喃的道:“有、有这种事情……师父他居然!……”   “什么师父,分明就是一条淫狗!”   太平公主忿忿的道:“亏我当初还那么看得起他,以为他是什么得道之士,还引荐给两个好侄女当老师。我呸,他居然瞒着我们干这种勾当,该杀!秦霄,你办得好,办得很好!”   秦霄装作一副愤青地样子,嚯然站起身来,朗朗说道:“公主不必夸奖秦霄,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自家的产业出现了这样的败类,哪里能容得下!且不论持月和我们这一家的清名会被破坏,朝廷也会为他蒙羞!金仙观,堂堂的皇家寺院,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呢?真是令人怒不可遏,忍无可忍!”   说罢还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将一盏儿茶水都溢了出来。   立在她身旁的墨衣心里一阵暗笑:老公这戏演得有够逼真!他越表现得愤怒,就越表示不知道史崇玄跟太平公主的关系……这其中地种种微妙。还真是只有深在局中地人还能弄得清楚呢!估计仙儿和婉儿这样聪明伶俐地人,也一时难以明白过来。   太平公主看着秦霄一副愤怒难禁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这个家伙,莫非当真不知道我与史崇玄的关系?当着我的面儿,还在大骂史崇玄,这不就等于是抽我的耳刮子么?……不对,他肯定不知道这层关系。秦霄这个人不傻,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地。对,他肯定不知道。   这么说来。他并不是有意针对我了,根本只是在就事论事?   想到此处,太平公主也是拾阶下梯,淡然一笑:“秦霄,难得你如此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理当嘉奖。像史崇玄这种人。就该杀之以儆效尤。”   秦霄继续一脸怒色,仿佛都喘上了粗气,忿忿说道:“其实说来,秦霄也并没有那么大公无私。若不是他带着几个纨绔子弟调戏我地爱妾,我也不至于会如此生气!好个色胆包天的臭道士呢,居然调戏皇帝钦封的英翊将军、我名媒正娶的老婆!你说这!……嗨,真是说出来就家丑外扬。丢人、丢人哪!气死我了!”   秦霄的大拳头,砰砰的重砸在了茶几上,吓得满屋子地人都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墨衣一看,到时机了。于是学着妹妹的招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就扑跪到了地上,抱着秦霄的膝盖哽咽道:“对不起老公……都是我不好。是我行为不检招风引蝶,惹来那些坏人调戏……你、你休了我吧!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李仙惠不明就理,看到这一幕有些吓坏了,忙不迭的离了坐位跑了过来。将墨衣抱了起来。帮她擦着眼泪说道:“说什么哪!这又不是你的错,说什么休不休的,真是!”   墨衣借题发挥,抱着李仙惠一阵痛哭流涕起来。紫笛见到姐姐哭了,也不由得鼻子一酸。跑了过去和姐姐抱到一直,哇哇地大哭起来。   秦霄心里暗自一阵好笑:好。很好,很委屈,姐妹情深也很感人。果然都是演戏的天才呀!   太平公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暗自怒道:这个狗贼史崇玄,果然是见了美人动了歪心思,莫不是还敢嫌我人老珠黄了,尽找些年轻漂亮的去下手?狗贼,我要诛你九族!   秦霄看着太平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里暗道:效果达到了,再演这戏就过头了……于是干咳了一声,一拍桌子:“太平公主在此,你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也不嫌丢人!都给我退下!要哭到后院几里外哭去,不哭到明天这时候,不许停!”   李仙惠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秦霄:“老公,这!……”   秦霄虎虎的一瞪眼:“还不让她们退下!”   墨衣抱着紫笛,两姐妹一边抱头痛哭,一边飞快的朝后院跑去。刚跑过了回廊进了后院拱门,墨衣不等眼泪擦干,就哈哈的大笑起来。弄得跟着一起陪掉眼睛的紫笛好一阵摸不到头脑:“姐,你没事吧?不会是受刺激过头,失心疯了吧?”   客厅里,秦霄尴尬地冲着太平公主赔笑:“公主殿下,这些都是秦霄地家事,让公主见笑了。”   太平公主正在暗自闷头生气,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勉强镇了镇神色,微微笑道:“都说了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哦对了,我见你还封了大慈恩寺,绑了惠范,莫非这里也是同样的情况么?”   “是啊,可不是么!”秦霄愤愤的说道:“而且这个惠范比那史崇玄更加可恶——虽然他没有调戏我的爱妾——可是那淫行,当真是……咳,咳,放着有仙儿和持月在此,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反正就是,简直令人发指心寒,就是市井流氓也干不出来啊!亏他还自我标榜是得道高僧,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我呸啊,我呸死他!简直就是一头披着人皮地牲口!”   太平公主的眉头拧得紧紧地,脸上再也藏不住怒气了,恨恨的说道:“这些人。都是在给我皇家丢脸。杀!全都该杀,诛九族,碎尸万段!”   火上浇油、浇油、狠狠浇油!   秦霄连连拍着桌子,跟着一起怒道:“对,就是该千刀杀,一个也不能饶了!公主殿下你知道么,这一个胖头和尚,简直就可以称作是长安首富啊!他私下的产业、财宝,简直比一个富饶的州县府库还要多!仅黄金、白银和铜钱这些易于估价地东西。就超过了百万贯之巨,足以养起一支军队了!另外的一些古玩字画,简直就是满满一屋子,没有哪一件不是极其珍贵的!其他的像房产、地契、债贷,就更是难于估量了。估计啊,想要抄了他的家。还得费很大一番力气和功夫。”   “狗贼,居然还如此巨富!”   太平公主满面怒容,厉声道:“秦霄,去跟御史台打声招呼,查办这两人的时候,一定要从严、从狠,子孙上下三代。全被没籍。该杀的杀,该流放的一律挑最远最苦的地方流放,永世不得回归故里!”   “是!”   秦霄心里一阵窃笑:看到没,千万别惹怒得罪了女人哪,这心思还真是狠,辣手摧“夫”啊,哈哈!   这时,太平公主仿佛回过神来,话锋一转,微笑说道:“还有。这些人历来喜欢胡说八道。鼓吹一些神怪异说。交待下去,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必记录在案,直接查办即可。说来我不该参预大都督地公事。我只是从一个局外人、长辈的角度,对大都督提一些建议哦!”   秦霄微微笑了笑:“这个不必公主吩咐。秦霄自然明白。秦霄经验不足办事不牢靠,公主好意提醒。真是万分感激——那几个贼头子,哪里还能说话。当时见了我就一顿老气横秋的骂人。我气不过了先割了他们的舌头。就是想说,也没得说了!”   太平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很好!”   心下却寻思道:这个秦霄,这是故意的还是……狡猾地小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她还是帮我顾忌了一些颜面。嗯,是个可争取的人才……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足够了,太平公主主动岔开了话题,不去再提这一茬儿,和秦霄一家几口拉起了家常。   秦霄自然是求之不得,在一旁悠然的喝起了茶,听着几个女人聊着胭脂花粉、头钗花钿这引起东西。心里却暗自笑道:太平公主,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一回,我秦霄可是扮演了一个十足的愣头青。你感激我也好,恨我也好,反正史崇玄和惠范这两个妖人我是办定了。不过看起来,你应该会是感激我的吧?这两个妖人干的这些勾当,应该是瞒着你的……说不定,那些个宫女,还是从你府上掳去地呢?咦对了,这些事情可得要去和庐怀慎通一下气,别到时候说岔嘴了。还有史崇玄和惠范,一定要割去舌头,或是干脆早点让他们变成死人,吭不了声……两大妖人,你们就别怨我了,呵呵,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也是报应。   几个女人渐渐的聊得有些投机了,时不时还有些笑声传出来。秦霄对她们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自顾坐在一边喝着茶,当活菩萨。过了一会,太平公主站起身来要告辞,李仙惠和李持月苦苦拉着她:“姑姑既然来了,定然要吃过晚饭才能走!”   太平公主拍着两个小侄女儿的手,微微笑道:“姑姑近些日子斋戒呢,都在家里吃素。而且稍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改日再来吧。”   秦霄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公主殿下难得登门造访,理应让秦霄和金仙、玉月尽一下地主之谊呀,何不吃过晚饭再走?若说斋菜,府里也做得出来。是专门为玉月聘的斋菜师傅。”   “不错嘛,是个细心的好丈夫。”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好意心领了,我还有事情,就请告辞。他日若有机会,再来你府上拜会。”   秦霄微笑回礼:“何须用‘拜会’一词?公主殿下想来,随时恭候。我在长安也没什么亲人,也就只能与姑姑来回走动一下了。”   秦霄开口道了声‘姑姑’,让太平公主感觉十分的良好,似乎又套近乎了几分,满意的点点头:“好吧,若有空时,我定然前来。不耽误你们一家子享受天伦之乐了,告辞!”   说罢太平公主微欠了一下身,算是给满屋子的人回了个礼,飘飘然地走了。金袍长拖裙,抚过赤红地花团大地毯,分外醒目。   秦霄一家人送到平台上,一队儿兵甲护着太平公主往外走去。太平公主回头道:“不用送了,我回去了。请留步。”   秦霄看着太平公主远去的背影,脸上渐渐泛起笑意来,心里暗自道:来得气势汹汹要吓唬我,走得却是这么匆忙,敢情是急着回去暗底里发彪、躲起来撕被子了吧?呵,呵呵!原来忽悠人也是一门艺术,而且,真的非常好玩!   李仙惠忿忿的拽了秦霄一下:“你还笑得出来呢,我刚才都要吓死了!你没看到,姑姑今天似乎很生气,眼里都藏了杀机!”   “是嘛,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秦霄自顾憨笑,弄得几个佳人摸不着头脑。 第331章 非常事,遁非常法   太平公主的车驾刚刚撤离秦府,墨衣紫笛姐妹俩就嘻嘻哈哈的跑了出来。姐妹二人拍手相庆,齐齐的做了个鬼脸。一样的长相和身材,一样的鬼脸,当真是妙趣横生。   秦霄哈哈的大笑,左右拥着姐妹二人,连声赞道:“不错,很好。本都督亲自封你们为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女配角!”   “奥斯卡,什么东西?”   五个老婆一起奇声问了起来。   秦霄呵呵的笑道:“没什么,我自己编的一个名儿。意思就是,你们都是演戏的天才。尤其是墨衣,我的天!我还以为一向冷艳沉默的女侠接不好这个角色呢,没想到,啧啧,那声泪俱下声情并茂的,连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墨衣嘻嘻的笑了起来:“还不是老公指导有方?”   李仙惠等人大惑不解:“老公,墨衣,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呀?我们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嘿嘿!”   秦霄坏笑起来:“众老婆们,咱们上二楼说话去!”   墨衣和紫笛连声嬉笑,欢呼雀跃的朝二楼跑去。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则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云;最可怜的就是李持月了,从一开始她就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一切事情都是从何开始、为何结束,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秦霄带着五个老婆上了二楼,像开家庭会议一样在桌边坐了下来。秦霄得意洋洋的说道:“今天的阵势你们也看到了。太平公主,这可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呀!带了三百铁甲来窜门。啧啧,幸好仙儿派了桓子丹去给我报信,早早做了准备安排了这一出戏,不然还真是难说。惹得她怒了,估计能一手指把我给捏死了!”   柔柔弱弱的李持月最是不解。连声说道:“老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太平公主一向很疼我的,也很疼仙儿姐姐,她为什么要来欺负老公呢?”   秦霄对着李持月温柔地笑了笑:“月儿,你心地最纯良,心思也最是简单,这些说起来,都是朝堂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哦!”   李持月有些羞怕的怯怯站起了身来:“既然老公不喜欢月儿知道,那月儿不听了就是……我、我去打坐。”   “喂,老公不是这意思!”   李仙惠连连将李持月抱住。“傻妹妹,老公是担心你听了心里不舒服,是为了你着想知道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有什么大事都是一起承担。你要相信老公哦!”   李持月的脸一下就红了,低低的点了点头:“只是月儿鲁钝,怕是听不太明白哟……”   秦霄笑了一笑:“要不这样吧,整件事情的始末,墨衣都非常的清楚,就由她来说给你们听。我嘛,还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去一趟皇城。”   说罢就朝楼梯口走去。   “回来吃饭吗?”   紫笛在后面大喊。   “回来!”   李仙惠嘻嘻地笑了起来:“看到没有,我们的大总管,越来越关心老公了哦!婉儿,墨衣,我们也该挑个好点的日子,让紫笛过门儿啦!”   紫笛顿时又羞又急,犟嘴争辩道:“谁、谁要过门儿啦!我当这个大总管,不知道有多好哩!”   其他四个女子都嘻嘻的笑了起来,紫笛大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五个女子凑到一块儿,听墨衣详详细细将整件事情说了个清楚。从提兵进入金仙观,到围剿大慈恩寺,最后定计忽悠太平公主,全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其实墨衣说的时候,也还有些顾忌,毕竟跟李持月不是很熟,而且她看似跟太平公主关系也还不错。不过李仙惠连连给她递眼神,示意她不必顾忌一口气说完。既然李仙惠相信这个女孩子了,那应该不会有错,墨衣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个清楚。说到精彩的地方,五个女子齐齐拍手叫好或是放声嬉笑。   墨衣说完以后,上官婉儿有些惊疑地说道:“老公的胆子越来越大啦,现在是什么人也敢动哟!太平公主是什么人呀,当今皇帝和太子都要忌惮三分!他居然、居然连太平公主也敢‘忽悠’。天哪,我真是替他捏一把汗呢!不过,从事情的一开始,偏偏他又处处在理,办得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今天这场戏演得真是好呢!连仙儿和我们都要信以为真了。哎呀,我们的这个老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奸滑了呢?”   “嘻嘻!”   李仙惠掩嘴吃吃地笑了起来:“他呀,坏起来那真是!……哎,不说也罢。你们若是知道当初他在江南的时候,是怎么‘忽悠’徐小月那些人,就会清楚他有多么滑头了。不过嘛,咱们的老公又是一个很有正义感、很有原则的人呢!同时最重要的,他还是个性情中人,十分的重感情,所以才会办出这种事情来呢!想想吧,若是一般的官吏,就算是胆子、权力再大,也不会如此悍然发难,雷霆万钧的围剿了金仙观和大慈恩寺。还、还暴打了窦怀贞的儿子,逼得窦怀贞割袍断义不要那个儿子了。这份胆魄和手段,那真是极为少见了哦!”   “咦!——”   四个女子齐声说道:“尽说好话!”   李仙惠咯咯的笑:“本来就是嘛!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莫非没看到么?现在可不是我们这一屋子人感觉痛快和刺激,估计全长安的百姓、满朝文武都要拍手称快呢!不管是什么样的出发点,老公总归是办了一件好事。”   “这倒是……”   大家一起点头承认。   上官婉儿轻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不对呀,老公这次,明显是有些小题大作了。以他的沉稳性格和对朝堂的认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可能会触及到太平公主的利益呢?然后他还要冒这种大不韪,用强硬的雷霆手段整治金仙观和大慈恩寺?不可能呀!老公虽然是一个热血澎湃的人,但是一直办事十分的稳妥周到。可是这次,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荒诞不经呢!”   李仙惠疑惑的看了看上官婉儿:“婉儿,你的意思是说,老公办这件事情根本就借题发挥?他还有什么别地目的?”   “难说哦!”   上官婉儿轻轻的摇了摇头:“其实我比你们都先认识老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圣后在御书房召见他,那时他初出茅庐,居然就能在圣后面前对答如流,言辞说话滴水不漏,将圣后那样老辣的人物也哄得极是开心。由此可见,他其实是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人物呢!这样的人,会为了一时冲动、一点点颜面问题,而不顾后果的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么?”   紫笛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嘛!老子一句也没听懂。婉儿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啊呀!疼!”   墨衣在紫笛的头上赏了一个响亮地脑奔儿,恨恨的骂道:“你若再不改掉这个口头禅,就将你嫁予铁奴!”   上官婉儿轻笑了几声,说道:“老公的心思越来越复杂,城府也渐渐的深了。若不找他当面去问清楚,他自己主动当面说明白。谁又能猜得透?”   李仙惠也微皱了一下眉头,点点头:“是呀,自从老公从漠北打仗回来以后,整个人都有些变了呢,好像心事多了许多,人也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   “威严,那叫威严!”   紫笛挥舞拳头连连叫嚣:“大都督要有威严!”   ‘砰’的又是一下,墨衣怒道:“你闭嘴呀。吵死啦!”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老公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变了。也是自然吧,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一阵阵勾心斗角下来,想要全身而退屹立不倒,就要变得有城府、有心机。一会儿晚上我就找他好好问问,今天这事究竟是不是有特殊用意呢?哦,还是仙儿你去问吧,呵呵!”   李仙惠咯咯地笑:“还是你去吧,政治上的事情,你懂得多一些。而且……你的天葵不是过了么,嘻嘻!”   “哎呀,别争了,你们两个一起上!”   紫笛溜到一边,躲过了姐姐的攻击范围,嬉皮笑脸的嘿嘿叫道:“三屁!三屁!”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疑惑不解:“‘三屁’又是什么啊?”   墨衣的脸顿时就红了,追着紫笛就杀了出去。李持月则是在一旁不知所云的愣住了:这一家子人,还真是个个都很有意思啊,就是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   秦霄骑上马出了门,飞快就赶到了御史台。庐怀慎正在不辞辛劳的突审史崇玄等人。   庐怀慎断案也还挺有一套,连诈带唬加用刑,把一些人分开审问,将这些人办下的不法之事彻查了个清楚,正在纷纷画押签供。   秦霄进到御史台,庐怀慎欢喜接到:“大都督不是早早下班回家了,为何又去而复返?”   秦霄呵呵的笑:“眼看着庐大人和这么多同僚都在忙碌,秦某哪好意思一个人躲在家里偷懒呀!对了庐大人,借一步说话,秦某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庐怀慎心下会意,将秦霄领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关上了门,这才问道:“大都督有何指教?”   秦霄连连摆手:“哪敢有什么指教,只不过……提一些很有用的建议。”   庐怀慎面露喜色:“大都督的计策,那定然是高妙无比,快请赐教!”   秦霄呵呵的笑道:“算不上什么计策吧,其实,刚才我急着赶回家,是去接待登门造访的太平公主。”   “啊!……”   庐怀慎不由自主的惊声一叫:“来得如此之快?”   秦霄和庐怀慎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看来他也是知道内情之人,二人心照不宣。   秦霄说道:“公主的意思是,这妖道和淫僧,必须严办、狠办。该杀的杀,该流放的,一律发配到最穷苦的地方,永世不得归朝。这差不多是她的原话。”   庐怀慎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如此表态?按理说应该是……”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你就不必问了。反正这次的差事办了,我们非但不会得罪什么人,而且会左右逢源。太平公主非但不会责怪和心生怨恨,而且还会感激我们,知道么?”   “如此神奇?”   窦怀慎大惑不解。   “哈哈,是真的!”   秦霄笑道:“不过嘛,有一件小事庐大人一定要办妥。那就是这些人犯的口供里,不得只字提到太平公主;而且,现在就将史崇玄和惠范给弄哑巴了,不要让他们吐出什么不该吐的话来。我的话,庐大人可曾听明白了?而且这妖道和淫僧及其同党、亲信,那是越早处决越好!”   “哦!——”   庐怀慎恍然大悟,不由得大笑起来:“原来如此,高明,高明哪!别的不敢说,御史台的刑牢那可是天下闻名的,想要弄哑几个罪大恶极的凶徒,那是极简单的事情了!另外,大小的贼首、要犯的供辞我全部收集在此了,大都督要不要过目一下?”   “这就不必了吧!”   秦霄客气的推辞。   庐怀慎不由分说的取来厚厚的一叠,让秦霄一一过目。秦霄细看了几眼,看到几个家伙的供辞里,果然提到了太平公主罩着两个妖人的事情。   秦霄的脸上,泛起了冷冷的杀意,轻声说道:“这些供辞都不行,这些人,也都很不好。这种胡说八道会坏了事情的。庐大人知道该怎么办么?”   “杀,本都是该杀之徒,临死之前想拖个大靠山给自己寻一线生机罢了!”   庐怀慎也是个聪明人,连声说道:“只是这供辞,似乎有那么一点难于处理了,要不……干脆不要供辞了?可这样又有些不合御史台和大唐司法的规矩。”   “庐大人是仁人君子,有些事情就让秦某教你干吧。对付这种奸诈之徒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是无伤大雅的。只要惩治恶徒的目的达到了,就是办的好事情。”   秦霄呵呵一笑,轻招了招手,让庐怀慎附耳过来,对他说道:“供辞可以另外写,签字可以随便找个人模仿代替,这画押么……反正马上就要成死人了,斩根手指下来摁个指印,也不见得有多过分嘛!”   庐怀慎顿时笑了起来:“大都督,你果然计巧百出,不是一个按常理办事的人哪!”   秦霄嘿嘿一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时候,非常事,就要用非常法去解决!” 第332章 精心善后   庐怀慎是个谨小慎微之人,怕秦霄不放心,于是将他领到了御史台的监牢里。这个地方,在武则天时代的时候,可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怖所在。这里的刑具、刑罚,能让任何铁打一般的人丧失生活下去的勇气,只求速死。   几个彪形大汉将史崇玄和惠范拖了出来,就用那种杀猪时用的铁钩子,将二人的舌头环着一切,就这样割了下来。   血淋淋的舌头,挂在铁钩上来回的晃荡。那几个彪形大汉却是一脸的麻木,还举着给秦霄去看。   史崇玄和惠范,则是像发疯了一般在地上疯狂的翻滚起来,口中鲜血狂吐,浑身上下直抽搐。   杀人,秦霄并不陌生。可是这种残酷的刑罚,秦霄还是感觉有些不人道了,不禁感觉有些惨不忍睹的摇了摇头,走到两个人的身边,一手握到了自己的风雪刀刀柄上。   场中几人,只见眼前一阵白光飘闪,一声龙吟般的啸响,史崇玄和惠范就这样解脱了。两颗大好人头被秦霄自脖颈间一抹而过,刀不沾血气已绝。彪形大汉去拖尸首,却发现人头早已离了脖颈,这才暗自心惊:好快的刀啊!……   秦霄和庐怀慎走出了监牢,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声说道:“往后若不是对付穷凶极恶之徒要逼供,这类酷刑还是少用为妙了,太不人道。庐大人,这两个逆贼胆大包天企图越狱,已被狱卒就地正法。这件事情,你早点写个折子递到阁部去吧,也好让许多人安下心来。”   庐怀慎心里暗自心惊,原来这个秦霄,除了办事果断,奇巧百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庐怀慎说道:“这些事情,庐某自然会细心打理得清楚了。大都督屈驾亲临,庐某已然明白这个中的轻重利害。万不敢疏忽怠慢。大都督只管放心。”   秦霄微微的笑:“庐大人果然是办大事的人物。秦某屡屡越权行事,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庐大人千万不要怪罪呀!”   “哪里,哪里!”   庐怀慎谦虚的笑:“犬子庐奔也在大都督手下任职,鲁钝得很,只望大都督有时间多多点拨一下才好。庐某不望他做得多大官,只希望他能从大都督身上学得一点才学本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秦霄呵呵的笑:“庐奔是个人才,秦某一定好生看待,庐大人大可放心。既然事情已经办完,秦某就告辞了,庐大人请自便。”   庐怀慎亲自将秦霄送到了御史台大门,才止住回去。   秦霄骑上了马,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事到如今,才算是大功告成!折腾了一整天,真是够呛啊!   眼看着日渐西沉,西边一抹云霄涂到了长安城墙上,宛如血色。秦霄暗自长吁:又造杀孽了……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衰人。跳出来蹭到我刀上呢?无奈!   夕阳将秦霄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到了朱雀大街的白石板道上。人马长瘦,很是有些沧桑感。秦霄轻轻的拍着马儿,淡金马健蹄轻扬,载着秦霄往那温柔窝而去。   最近阵子,每每一回到家里,秦霄就忍不住为一件事情发愁:晚上进哪个老婆的房间呢?   就好比今天,李持月嫁过来,还没洞过房。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李仙惠,要去陪她适合不需要多余的理由,可是老窝在她房里,免不得有些厚此薄彼;上官婉儿一年多未见了,重逢后还没有温存过,似乎更应该去陪陪她了;墨衣、紫笛,天哪,那一对无敌姐妹花……秦霄不由得感觉胯下一寒,自己也忍不住要笑起来。看来今天,该进婉儿的房间了。李持月那边,还是过段日子再说吧。这个小姑娘,好似对我害怕得紧。   回到府里,正好赶上要开饭,紫笛站在主宅平台上翘首观望,见到秦霄进门,马上呼叫着跑进了屋里:“来啦,来啦,开饭喽!”   秦霄进了屋里,墨衣、紫笛姐妹俩就迎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帮他褪去了披风、铠甲和头盔。秦霄一身轻松的坐到了大圆桌边,细下一看,不由得说道:“咦,怎么不见持月呢?”   “噢,她呀……”   紫笛说道:“人家是修道的嘛,吃素呢,而且不习惯看别人吃荤。于是呢,就让厨子将斋饭送到了南楼秀阁去和吃了。而且她说,以后她都要住在那里清修呢!”   “呵,还真是标新立异哈!”   秦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口说道。   “哎呀老公,别这么说嘛!”   李仙惠坐了下来说道:“月儿毕竟还小,而且这些习惯是自小养成的,我们应该让她慢慢的适应这个家,不能强人所难嘛!”   “我无所谓。”   秦霄嘿嘿地笑:“只要她自己觉得舒坦,不跑到皇帝那里告状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仙惠瞟了秦霄一眼,讪讪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你别看月儿年纪小,可是自小受的家教可是严得很,是个很懂事的女子呢!在她看来,嫁入了夫家,就要一切以夫君的意志为转移,做什么事情都会向着你的。老公对她没什么感情,这倒是无法勉强的事情。不过人家小姑娘,却是从今往后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哦!”   “哦,是嘛,呵呵……”   秦霄已经开动吃喝了,随口的应付,心里却暗自寻思道:修道之人深明阴阳之理,而且她接受的是典型的封建礼教式的家教,以夫为天绝不忤逆……看来的确是一个很古典很传统的女子。我这是该庆幸,还是感觉到可悲呢?   一家五口围着桌子,叮叮咚咚的弄得碗筷一阵响,安静的吃着饭。秦霄看着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不由得说道:“咦,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呢?莫非都有心事?”   紫笛心直口快,嘿嘿的笑道:“其实都是在想,老公晚上进谁的房。”   “你闭嘴呀!”   其他三女齐声吆喝起来,紫笛马上埋头下去,自顾往嘴里扒起饭来。   秦霄呵呵的笑:“这有什么好想的——四个一起来吧!”   “去你的!”   众女一起鄙视。   秦霄大笑:“那要不,猜拳吧——十五二十,哈哈!以前我教你们玩过,应该还记得吧。”   “哎呀,尽出馊主意。”   李仙惠连声笑骂:“别多想了,今天你陪婉儿吧……你们,许久都未曾同眠了,嘻嘻!”   上官婉儿的脸瞬间煞红:“仙儿!真是……老公自己愿意去谁房里,就去谁房里嘛!”   李仙惠笑嘻嘻的道:“有什么嘛,都是自家姐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霄讪笑道:“好在你们没有把我当成物品的推来让去,本老公决定——今天仙儿和婉儿一起来,哈哈!”   紫笛兴灾乐祸的大笑:“三屁,三屁!”   墨衣笑骂:“打你屁股!”   “哎呀,别胡闹了,也不怕难为情!”   李仙惠极是尴尬的脸红了:“正好婉儿有事要问你呢!”   “哦,什么事情?”   秦霄来了兴趣。   “也不是什么私密大事吧,这里说说也无妨。”   上官婉儿不想搞得那么神秘,好似自己有特权一样。就在席间开说了:“婉儿其实就想问一问,老公这一次做出这么大的反应,难道就是因为一时之怒么?”   秦霄放下筷子,缓缓的把玩着酒杯,淡淡的微笑。   上官婉儿不好意思的笑了:“妇人本不该问起政事,老公不便说,那婉儿也不问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霄微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一些烦恼复杂的事情,打扰到家人的宁静,影响大家的心情。”   上官婉儿很是敏锐,马上意识到了秦霄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微微吃惊:“这么说来,老公的真实用意,难道真的是……”   秦霄挑嘴一笑:“就算是吧!”   紫笛瞪大了眼睛:“姐姐,他们说的什么?”   墨衣一瞪:“你问我,我问谁?”   李仙惠心里微微的吃了一惊,不由得说道:“老公,莫非你……真的打算,与她为敌?”   秦霄无奈的摇了摇头:“谈不上是为敌吧。这些事情,真的一时难以说得清楚。皇城御率司是个奇怪的衙门,说白了就是皇帝拿来平衡王权的重要地方。皇帝要玩平衡,可是她的势力又明显过度膨胀了。于是嘛……不容我不做出一些反应。”   紫笛都有些脑子发晕:“老子糊涂了!”   ‘呯’的一下,墨衣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个脑奔儿:“真是不知悔改,大胆!”   紫笛嘿嘿的笑:“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上官婉儿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么说来,老公定然是听了皇帝的一些意思在办事了。这本来无可厚非,可是……官场上的事情,可当真是微妙的很哪!老公现在就像是一杆秤,想要让左右两方平衡。可是这两方都沉得厉害,若是一不小心,怕是连秤竿都要……”   后面的话大不吉利,上官婉儿生生的忍住了,不敢说下去。   秦霄淡然的微笑,自信满满的说道:“这的确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呀,虽然有难度,但是我有信心玩得转,你们就放心吧。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明明拔除了两颗毒瘤,让她疼得直钻心,可是她也没表示什么,反而对我心存感激之情。之后么,我又亲自去御史台善后,将事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了。这样一来,我无形之中即剪除了她的党羽,又没有触到她的底线。你们说,这是不是双赢啊?”   “哪里会有这么简单!”   上官婉儿连声说道:“太平公主,我太了解她了。当年圣后朝时,圣后每每有难于决断之事,都会请她入宫商议,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可谓是智深如海、老谋深算。老公这一点技巧,她会看不破么?”   紫笛恍然大悟般叫道:“哈、哈哈,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众人一起鄙夷的看向好,“你才知道么?”   秦霄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冷峻起来,平平的说道:“看破了又如何呢?不管怎么样,我面子上已经做得极是漂亮了,至少顾全了她的面子,没有撕破脸,也给足了台阶让她下。换作你们是她,会为两条落水狗,与我闹翻脸么?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一般是不喜欢弄险的,若不是有点把握,能揣透她的心思,我又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的干出这种事情来?”   上官婉儿突然有点后怕了,啧啧的道:“老公,你……胆子也忒大了!如此弄险,就不怕一招失手?”   “哈哈,这就叫艺高人胆大么!”   秦霄得意的笑了起来:“满屋的娇妻美妾宝贝儿女,我哪里敢干糊涂事?太平公主,在许多方面与圣后极像,比如,她也是一个爱材之人。我看得出,她极想收笼我。”   “是啊……”   李仙惠微微的点点头:“姑姑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起过了,要我在老公耳边吹吹枕边风,让老公多向着她一点,还承诺下许多好处。仙儿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只会让老公心烦,还真是也没有提起过。相信以老公的聪明才智,也应该想到了,其实也用不着仙儿说什么。”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她的意图的确是十分的明显了,这些是不用说什么。其实从很早开始,她就在注意到我了,想要将我拉拢过去。只不过我与太子的关系太过密切,又让她有些投鼠忌器,于是只好旁敲侧击了。仙儿,你别怪我阳奉阴违一肚子坏水,官场上,就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只想把她当作是纯粹的亲人、姑姑,可是事实上,这很难办到。”   李仙惠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上官婉儿的心里,却是有些七上八下起来:老公的政治立场已经十分明确了啊,还是向着皇帝和太子多一些。平衡,一个臣子要在皇族的人中间玩平衡,谈何容易啊!与太平公主明争暗斗,天哪,这个女人……是那么可怕的! 第333章 一石千重浪   饭后,就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了。自从几天前秦霄回到长安后,大小的事情忙碌个没完,到了现在才算有个消停。秦霄不再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麻烦问题,将所有公事都抛到了脑后,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   四个大美人陪着他走出了主宅,到大院里散起步来。宅子大了,最大的好处就是出来逛逛不必出门。外面的风景,不见得比府里好多少。   墨衣和紫笛分别抱着大头和妞妞,还哼哼着歌儿逗他们笑。紫笛这个大头鬼,平常做事粗手粗脚漫不经心,可是在抱妞妞的时候却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一家人闲适的逛到了回廊里,翻出了栏外,到回廊外的草地上玩乐起来。夏天到了,青草茵茵长得茂盛。府里的园丁们手艺也不错,将这一片草地剪得平平整整,就足球场一样。秦霄躺睡下去,双手抱在脑后悠闲的晃着脚尖,嘴里夹了一根细草来回的转悠,十分的悠然自得。四个女子也慵懒的坐到了他身边,将大头和妞妞围在中间,一起逗着玩。   大头继续学步,十分的激动和兴奋,常常从这个娘身边,踉踉跄跄的快跑几步扑到另一个娘的身上,然后就得意的大笑,声音比成年人的还要大。妞妞就有点可怜了,被她这个大哥时常吓得哭起来,只得幽怨的看着大家,仿佛受尽了委屈一般。秦霄将妞妞抱了过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肚皮上逗她玩。一吸气一吐气,弄得自己的肚皮像奔跑的马背一样,乐得妞妞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说不出和温馨和甜蜜。   李仙惠轻轻的拽了一下秦霄的胳膊肘儿,指了指着南面高处。秦霄转了个身朝那边看,南楼秀阁,立马明白了李仙惠的意思。   “人家在清修,就让她清修吧。”   秦霄坏坏的笑。   李仙惠将妞妞抱了过来,对秦霄说道:“就算是客人。你这个当主人的也该去问问寒暖饥饱吧?还是去看看人家吧,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地夫人。尽到你的心意,她领不领情就是她的意思了,至少到时候也不会在皇帝面前难交待嘛!”   “好喽,我知道啦!”   秦霄有些不情愿的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拎着大头的脸蛋儿亲了一口:“我去瞅瞅。”   说罢就走进了回廊,朝后院走去。   这宅子也太大了一点。逛一趟秀阁,就跟出了趟家门似的。秦霄忍不住抱怨起来,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两句歪诗——“南楼秀阁三层楼,里面住个小呆头”,嘿嘿!秦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呆头”来形容李持月的确是有些过分了。不过她那样个性的女子,秦霄实在是不太感冒,就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感觉好遥远,好难于接近。   秦霄耐着性子,总算是走进了秀阁。楼梯设在内中,盘旋上去。秀阁内装点得很淡雅,处处透着秀丽与清爽,看来应该是李持月找人打理过了。记得之前来看过一回,里面还是装修得很是浓艳脂粉味十足的。   一路上了三楼,才看到李持月正坐在一间雅阁的阳台上,面朝西面的盘腿而坐。身边焚着一鼎古香,清清袅袅正溢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来。一身的素雅道袍正与白须拂尘一起,在傍晚的清风中轻轻飘扬。   秦霄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却也一时难以去讨厌她了。毕竟只是生活习惯和爱好不同罢了,她只是个处处委曲求全不与人争锋的小女孩子,时时低眉顺目也不与人争执什么。李旦让她嫁人,她就嫁人,哪怕是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一个可怜的漂亮小花瓶,秦霄心里暗自的唏嘘,不由得对她还有些怜悯起来。   李持月正在打坐入定,秦霄轻手轻脚的走了上来。此时感觉自己更像是多余地了,也不好去打扰她,于是决定干脆下楼去。转身走的时候,一不小心脚碰了一下木楼梯,发出一声声响。李持月这才惊醒,回头看了过来,轻声惊咦道:“夫……老公,你怎么来啦?也不叫我呢,持月真是失礼啦!”   说罢李持月就站起身来,朝秦霄这边走来。   事已至此,秦霄也不好回避了,于是朝她走去,故做随意和轻松的说道:“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你,于是就来看看。见你在清修不好打扰,于是准备走地。”   “这怎么行呢?若有事情,派个丫鬟来叫一声就行了。老公何必亲自屈尊上楼。”   李持月让秦霄在厅中桌边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恬静地微笑:“老公请喝茶。”   秦霄呵呵的笑:“持月,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反而见外了。你来了两天,应该习惯一些了吧?我们这一家子人,都是很随和很大气的,不必拘泥于一些小节,这样反而会显得生份,没了亲热。”   李持月不敢坐下,静静的站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家中的确是一团和气,持月感觉大家彼此之间都很亲热。只是这样一来,好似没了尊卑之分,却也不好呢。”   秦霄拉了她的手一下,非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然后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有尊卑之分呢?出门在外为了礼仪和面子,这样无可厚非。可是一家人回到了家里,都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何必还要分得那么清楚呢?你或许一时还不习惯吧,时常长了就会好地。大家在一起亲密无间,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李持月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持月只知道,夫君是天,妻妾是地。妻妾就要完全听夫君的,不然就是大逆之罪。之前的韦庶人与安乐庶人,那样的行为乖张不孝不顺,实在是大恶之罪……老公,持月愚昧,若有什么话说得不对,事情做得不好,还请老公指正。持月一定改正……”   秦霄不禁有些郁闷。看来还真是受毒害比较深唉,一时纠转不过来……想让她融入到这个家里来,还得狠花心思去调教。   哎,以后坚决抵制政治婚姻,再也不娶妻纳妾了!秦霄心里暗自发了发狠。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随和,轻声说道:“持月还是住回大宅吧。一家人在一起终归是热闹一些,你若要清修,随时可以再到这边来。”   “持月遵命就是……”   李持月低低的垂下了头,简直就是一只温驯的小羊羔。   ‘遵命’?秦霄暗自苦笑,“今日的清修课满了么?若是差不多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吧。仙儿她们正玩乐的高兴呢,你可别不合群哦!稍后晚上说不定还会要打麻将,让你见识一下我秦府里最独特的娱乐方式。”   李持月起身去收拾香炉经书等物,疑惑地问道:“麻将是什么呢?听着好奇怪的名字呀!是歌舞曲弹,还是琴棋书画呢?”   秦霄呵呵的笑:“都不是。是——赌博!”   李持月顿时呆住了:“赌、博?女子,也赌博?……”   秦霄好不容易将这个小美人道姑请下了南楼秀阁,二人一起朝前院走去。李持月始终落后秦霄两步,秦霄几次停步等她并肩而走,她也生生的停住,不肯上前。   秦霄的心里越发的感觉有些闷了起来,也不再勉强,自顾朝前走去。   李持月心里暗自有些惶恐不安:老公看来对我左右不是满意呢……   二人回到草地上的时候,李仙惠她们正玩得高兴,大头和妞妞看来也兴致高涨,纷纷欢快地大笑。李仙惠看到秦霄将李持月请来了。心下不禁有些欢喜。忙不迭的起身迎了上来,拉着李持月的手:“妹妹快来,我们一起玩哦!”   李持月也难得的笑了起来,随李仙惠一起朝前跑去,坐到了草地上。大头马上就朝这个陌生人扑了过来。还要抢她手中的拂尘玩。李持月咯咯地笑,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童真笑容,用拂尘须去逗大头玩。   秦霄看在眼里,心下想道:她也还是个孩子……   正在这时,两个仆人从后院跑来,见到秦霄忙不迭的上前禀报:“大都督,有客人从东侧门来访。”   “走侧门的?什么人啊,可有拜贴?”   秦霄疑惑,莫不是来攀交情的?自己回长安几天了,一直忙碌着私事。那些想来套近乎的人也一直没什么机会。   仆人递上了拜帖,秦霄一看,不由得微微吃惊:姚崇、宋璟,这两个四品大员,跟我也算是有交情的人,怎么也走偏门呢?   “快请他们进来,到主宅大厅一叙,不可怠慢了。”   “是!”   仆人飞步离去,秦霄对李仙惠她们说道:“你们在这里玩吧,家里来了客人,我去应酬一下。”   李仙惠拿着大头的手,朝秦霄挥了一挥:“拜拜!”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拜拜,儿子!”   李持月疑惑地睁着大大的眼睛:“仙儿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来:“还不是跟老公学的一些怪话。还有好多呢,我教你呀!”   紫笛抱着妞妞来回地晃荡,嘿嘿地笑:“比如说,三屁!”   没过多久,仆人就将姚崇宋璟请了来,秦霄呵呵的迎上去:“哎呀,二位大人,真是久违了!”   姚崇跟秦霄相对熟一些,此时见了故人心下也高兴,乐呵呵的说道:“大都督真是鹏程万里,今非昔比呀!这位是东宫右庶子、检校刑部尚书宋璟、宋大人,姚某的至交好友。”   宋璟淡然微笑拱手拜了拜:“大都督别来无恙?”   姚崇疑惑道:“你们先前就认识了?”   秦霄笑呵呵的领着二人正了大厅坐下:“在洛阳拜祭恩师狄公时见过一面。”   仆人送来了茶水,三人寒喧了一阵,姚崇就切入正题说事了:“大都督,其实我们二人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求大都督帮忙。”   “哦?”   秦霄有些疑惑起来:“不知是何事情,有用得着我秦某的地方呢?姚大人不必太过客气,你们也算是故交了。当初你执掌刑部,秦某在大理寺,算来你还曾是我的顶头上司。若有事情,不妨直说。”   姚崇微微一笑:“不知大都督家中,说话是否方便?”   看来还是重要地事情哦?秦霄暗自一想,起身说道:“有间琴室,很是清雅。二位大人不妨微移贵步,到室中一叙。”   姚崇和宋璟相视一笑:“甚好。如此便叨扰大都督了。”   三人来到琴室里坐下,秦霄疑惑道:“二位大人专程来访,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知是什么事情,既是重要又要保密的呢?”   宋璟抚了抚飘洒的须髯,微笑说道:“大都督也是精细之人,我们也就不兜圈子了。其实我们二人,是在太子殿下那里讨了旨意,再来见大都督的。”   秦霄一皱眉:“太子?”   心下道:这个家伙,又想搞什么?上次要整治吏治被我泼了冷水,这次派两个老臣来,又想玩什么花样呢?   姚崇道:“其实就是跟大都督今日查封金仙观与大慈恩寺有关。”   秦霄哂然一笑:“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这些事情太子看到后,定然会有些蠢蠢欲动坐不住。”   姚崇和宋璟也呵呵的轻笑起来,姚崇说道:“大都督将整件事情都办得极是漂亮,太子知道后非常的兴奋。若不是为了避嫌,太子今日就准备到大都督府上,来与大都督拍手相庆的。殿下托我们两个,转达他的好心情和对大都督的赞叹,呵呵!”   秦霄笑了笑:“这些都不必说了,姚大人还是说正事吧。”   “嗯,好。”   姚崇点了点头,声调悠长的说道:“这一次大都督雷霆万钧的整治了皇家道观和寺庙,实在是大快人心。可是整个长安城里,类似的道观也还有不少。虽然从此以后会有所收敛,但毕竟还需要根治。”   秦霄挑嘴笑了笑:“看来,又是太子想出了馊主意了。整治吏治不行,就整治佛道二门对么?我扔下一颗石子,他就要弄起圈圈的波浪来?”   姚崇宋璟相视一笑:“正是!” 第334章 明哲保身   秦霄站起了身来,度了两下步子,说道:“佛、道两家,自大唐开国之日起,日渐鼎盛。不仅如此,其他的外来宗教也是四下雀起。二位大人若是想整治佛道,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   姚崇目光炯炯:“大都督所言甚是。其实佛与道,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皆是导人向善。我所说的整治佛道,也仅限于整治一些寺院道观里的某些不合理风气。”   “哦?”   秦霄坐了下来:“不妨细细说来听听。”   姚崇说道:“大都督一般不上早朝,对朝中的一些琐碎的事情可能知之不详。前些日子,华山之东的黄河一带闹蝗灾,闹得人心惶惶,眼看着今年的收成就要没了指望,大量的粮食就要被蝗虫吞食的一干二净了。”   “后来呢?”   秦霄被勾起了一些兴趣。蝗灾,在古代的这种经济条件下,对于以农业为本的中原浩土来说,就是一场不小的灾难了。   姚崇有些郁闷的说道:“一些州县的官员,只知道死抠书本迷信于流言不懂得变通,认为蝗灾是天灾,非人力所能及。于是就在蝗虫啃食庄稼的地方,大摆香烛,请来道士和尚做法事,以求感化上苍,让蝗灾退去。”   “哈!”   秦霄不由得冷笑一声:“还有这等蠢货?”   姚崇和宋璟同时一愣:“大都督也认为,这不是天灾,应该人力救灾么?”   “那是当然了,还用说么?”   秦霄连声道:“蝗灾就是蝗灾,跟别的会有什么关系?”   姚崇顿时如同遇到知己,兴奋说道:“姚某也是这般认为!可是那些和尚道士们说,这是天降灾难,意旨天下多事、朝廷施政无方。这不前几天,皇帝还亲自祭祀北郊,企求天公恕罪退去蝗灾。大都督当时也在场参加了吧?”   “哦。去是去了,可是开小差,没注意皇帝说了些什么。”   秦霄自嘲的笑道:“当时就想着成亲进洞房呢。”   姚崇和宋璟都呵呵的笑了起来,宋璟说道:“说来惭愧。宋某当初也深信蝗虫应了神鬼之说。是因为朝廷多事,天下不宁所引起的。”   后来听姚大人细说,才算是醒悟了过来。朝廷应该下旨。严令各州县捕灭蝗灾、抢救庄稼。不然今年山东这一带,就真的颗粒无收了!如此一来,流民失所。又将成为国之大患。“嗯,这不挺好的么。莫非皇帝不准?”   秦霄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来:“还有什么人掣肘?”   姚崇无奈的笑了笑:“还不是今天被大都督处决的那个妖道史崇玄?他在皇帝面前,一力地鼓吹什么天相、九宫、紫微斗数之流。姚某对这些不是太了解,可我只知道,若再不采取一些措施来抢救庄稼,今年山东一带肯定饥殍遍野一片惨景。”   “是这道理。”   秦霄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了几下。不由得微笑起来:“于是二位大人也认为,眼下是个极好的时机。借以整治佛道二门是么?”   “正是。”   宋璟微笑起来:“史崇玄鼓吹妖法邪说,眼下被大都督揭穿了丑行,正好让世人唾骂。皇帝和朝中百官,对他也就失去了信任,同时,对他以前所鼓吹地那些东西,也自然产生地怀疑。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奉劝皇帝下令捕杀蝗虫,还可以整顿佛道二门。”   “具体怎么治呢?”   秦霄疑惑道:“不会都要封观封寺,抓光僧尼道士吧,这样似乎不太可行。”   “自然不是。”   姚崇说道:“信佛信道,本是无可厚非的。以佛教来说,自太宗朝起,佛法大盛。玄奘取来真经,是以传下大乘佛教,一时间佛教宗派纷纷林立,如净土宗、天台宗、华严宗、禅宗等逐渐形成,要想根除之,既不现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这些年来,各任皇帝都大修佛寺、道观,不仅大肆铺张,还动辄上万徭役,民众不堪重负。若仅仅如此,也便罢了,毕竟我大唐国力还算雄厚,支撑得起。可是大都督,你可知道一些佛寺暗底里的事情?”   秦霄当真不是太清楚,他生平就不太喜欢进什么佛寺道观,不由得疑惑道:“什么事情?莫非家家寺院都像大慈恩寺一样,既贪赃枉法又淫乱无道?”   “那倒是不至如。”   姚崇连连摆手:“像惠范那样地淫僧,毕竟是少数。许多僧院的大僧,也的确是参佛有成地得道高僧。只不过,我大唐律法,对于佛教太过纵容。比喻说,一家之中,若有一人出家为僧为尼,则全家免交租赋和免服徭役。”   “嗯,这个我倒是知道。”   秦霄点头道:“其实说起来,我对这个也有那么一点反感。剃个光头就不用交赋税、服徭役了,反而还要别的人来养,是有那么点过分。”   姚崇连连说道:“是啊!如此一来,许多寺院里,就出现了挂名地僧尼。只要打通一些关节,跟寺院里的长老住持们关系处理得好了,就能有个僧尼的名头。这样一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非但可以免税赋徭役,还可以躲避或减轻所受的刑罚。其实修佛修道本是导人向善,偏偏成全了许多不法之徒,犯事之后跑到寺院里一剃度,有长老寺院撑腰,地方地州县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之逍遥法外了。”   秦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照这么说来,还真的形成了社会问题了?”   “社会问题?”   姚崇和宋璟疑惑地对视一眼,虽然听不太懂这个词的意思,但也算是勉强理解了下来。   姚崇继续说道:“若天下人都如大都督这般办事雷厉风行,也少得许多烦恼了。就比如姚某现在所说的整治各类宗教信徒,若是多几个像大都督这样的人出面主持,定然事半功倍!”   “呵,呵呵!”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二位大人是想秦霄,借这次史崇玄和惠范之事,向皇帝提出整治佛道二门的信徒?”   “不错!”   宋璟毫不避讳的直接说道:“大都督现在虽然未能直接参政议事,但是说出来的话也是掷地有声,极有份量的。皇帝和满朝文武没理由不听进耳朵里仔细思量。而且眼下正好办了史崇玄和惠范,就可以做一个极好的例证,说明整治佛道寺院信徒的必要。刚才姚大人已经说了,佛门寺院中。挂名地僧尼何其多。这些人不仅不交租赋、不服徭役。还要国库支出银两来供养。同时,也让一批不法之徒钻了空子,借以逍遥法外。以致刑罚司法混乱。并且,现在的佛堂寺院,无不追求奢华壮丽。修缘寺院铸造金身,动辄万贯。这些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我大唐若是真有这般巨富还自罢了,可是目下则是国家多事,银库渐空府无存粮,民生萧条无力承担。若是任由这种风气再继续吹下去,无疑是大唐一个沉重的包袱。与此类同。道家也是相似地情况,另外一些外来地教门。如拜火教、摩尼教、景教,朝廷也是一力扶持,也有这类现象存在。试想一下,仅长安一地,在寺、观、院中挂名的僧道信徒就有近三万人之巨。要养起这些人,衣食住行,谈何容易!”   秦霄听完了宋璟一段话,暗自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头看向姚崇:“姚大人接着说。”   姚崇摇摇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都介绍完了。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想大都督极力促成此事。”   秦霄马上接过话来:“这算是太子的意思么?”   “算是,也不全是。”   姚崇笑得诡异:“事情若是办成了,自然是太子功劳;若是办不成,便是我与宋大人私下地意思。大都督只要点个头愿意出面促成,姚某就与宋大人打头阵,启奏陛下说明此事。”   “有点意思……”   秦霄微微的笑了,站起身来,缓缓的踱起了步子,暗自寻思道:这件事情,可以算得上是“国策”了,要我去参预,其实有些越权地嫌疑。不过这倒是不打紧,问题的核心在于——现在皇帝这么软弱没有主见,会接受这样地意见么?打压佛道、裁汰僧尼道士……这可是从大唐开国始就传承下来的宗教文化呢!他会有这个胆魄?好吧就算他有,太平公主一些人会同意?别的人不说,太平公主自己就有太平观,还为武则天修了无比豪华的罔极寺,他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岂不是等于活活抽她地耳刮子么?这个李隆基,怎么搞些事情都非得要和太平公主对着干呢,他明明知道太平公主崇信佛道……死阿瞒,这次还找两个托儿来拉我下水,生怕嫌我死得不够快啊?眼下这种形势,还是自己先站稳脚跟吧,别好大喜功的想要干大事……哎,这些事情,怎么跟他这个刚当上太子地,热血青年,说清楚了呢?整治吏治、佛道,都是好事,强国利民的好事。可是眼下并不适合,他莫非真的不清楚,还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太平公主的功力?   这不是找抽么!   人家现在若是发个狠心要废了太子,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秦霄自顾想得了神,姚崇在身后轻声道:“大都督,想得如何?”   秦霄回过神来,走到桌边坐下,认真的看着姚崇和宋璟:“二位大人,不管是整治吏治,还是裁汰僧道,这都是好事情,我秦霄打从心眼里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当初我拒绝了太子的提议,没同意让皇城御率司与御史台强强联手整治吏治,二位大人想必是清楚个中缘由的了?”   宋璟直言不讳:“不错,太子殿下曾与我二位说起,当时我们也对大都督的见解表示赞同。”   “可眼下你们怎么又要去整治什么佛道呢?”   秦霄压低了一些声音:“这与整治吏治从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我是说影响和负面效果!同样的,一样会侵犯到太平公主的利益,而且这会比整治吏治更伤她颜面。二位大人莫非不知,太平公主最是崇信佛道么?”   姚崇长叹一口气:“是啊,如何能不知道。可是这种事情,总要人去做,总不能任其泛滥下去,危害我大唐社稷。若是因为触犯了某些人的私家利益,而让这样利国利民的国策无法推行,那么……”   “那么什么?”秦霄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姚崇的话:“姚大人。你是个聪明人,莫非不知道眼下的形势?现在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着点,朝堂内外都敏感得很。你别看我十足霸道的治了金仙观和大慈恩寺。可是你以为我就不害怕么?若不是将某些人的心思揣得透了。力保不会横生枝节闹出乱子来,你以为我真地是傻子敢干这种大不韪的事情?”   “是啊,这也正是姚某佩服大都督的地方。既治了奸人,又未能惹祸上身。”   姚崇说道:“所以我们才想到来找大都督帮忙。大都督智慧过人计谋精妙,定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将此项国策推行下去。”   “呵,你们太看得起我了。莫非还把我当成神棍了,什么事情都能扭转过来,化不可能为可能么?”   秦霄啧啧的摇头:“我不过钻了一些空子,小打小闹地折腾了一回罢了。要说推行这项国策……恕我直言,现在真地不是时机。若是勉强行事。定然遭祸。”   宋璟眼神灼灼的看着秦霄:“如此说来,大都督是不愿意出面促成了?”   秦霄心中一叹:你们这两个死脑筋。莫非真要往刀口上撞?好吧,既然拉你们不住,我只好先保住自己了。   秦霄面色沉沉的摇头:“我愿意和你们联名上书,请求朝堂下旨命令山东一带地州县,扑灭蝗灾。但是打压佛道二门的事情,恕我不能奉陪。抱歉,我认为现在不是最佳时机,所以,我拒绝。”   姚崇看了一眼宋璟,见他也是一脸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好吧。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大都督,我等就此告辞了!”   虽然谋定未成,二人对秦霄也还是心生了一些感激与佩服,齐齐地拱手拜别。   秦霄将他们送出了下了阶梯,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暗自摇头:又有人要闯祸了,哎!还拉都拉不住!姚崇宋璟,不得不说你们是治世良臣,有能力,有见解,也有魄力。可是眼下地情形,实在不是任人自由发挥的时候,得看形势来啊!五王的血的教训就摆在眼前,莫非就忘记了么?若是有用之身都被废了,岂不是什么都化作空谈?姚崇,当年玄武门事变,你和唐休璟、张柬之把我当成枪来使,似乎是觉得挺顺手吧,现在要大事了,也没忘了来找我。看得起我,我很感激。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有了我自己地见解和主张,更有了我的行为处事方式。不管你们如何看我,我只会按我自己地理念去办事。同时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学会了对不愿意干的事情说“不”,哪怕是皇帝、太平、太子这些人要我做的事情!   李隆基呀李隆基,你虽然有抱负有理想,可是这样的气血方刚好大喜功,会毁了一批人知道么?还想来拉我下水啊,知道我会像上次那样毫不留情的泼你冷水,于是还派了两个托儿来……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这一次,我是不会跟你掺和进去了。你若是一心要胡闹,就闹去吧。朝堂之上闹得再凶,只要皇城御率司还坐着我奏霄,我就力保你东宫不会出岔子。   事到如今,我这个结义兄弟也只能给你保证这一条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这一次,就别怪我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了。   秦霄一个人站在平台上想得入了神,身后李仙惠她们从侧面阶梯回来了,都有些浑然不觉。   紫笛看着秦霄站在那里发呆,嘿嘿的怪笑了两声,拿手指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恶作剧一般蹑手蹑脚的朝秦霄靠近。   秦霄回过神来,知道后面来了个愣头鬼,也装作不知。紫笛一下跳了起来,正准备一把抱住秦霄吓唬他,不料秦霄突然一下转来身来,一声大吼吓得紫笛“呜哇”的大叫起来,撒腿就朝后跑去。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鬼丫头,还想吓唬我呀!告诉你吧,本将军早在战场上练出了眼观六路二耳八方的绝技,背后有什么弓箭来袭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是你这个大头鬼了!”   紫笛躲在墨衣身后,连连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哎呀呀,这个家伙好可怕,吓死我了呢!”   李持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满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未过的小妾也敢跟夫君这样闹,简直就是大不敬呢……不过,偏偏觉得这样很好玩,很自然,而且闹上一闹更显得亲热。   这便是仙儿姐姐所说的“博爱”与“宽容”么?李持月不由得偏了偏头,煞是疑惑和感兴趣的看着秦霄:真是个奇怪的男子,跟以往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相同呢! 第335章 婉儿凶猛   夜幕降临,沸腾的大唐帝都,也逐渐的冷却了下来。秦府里的丫鬟仆役们,也各自回屋休息去了,唯有几个家丁护院守在大门口的门吏房里,轮流值夜。   两个家丁凑坐在桌边,透过窗户看着仍然燃着明亮灯烛的主宅二楼,疑惑说道:“兄弟,你说大都督一家子,这么晚了不睡觉,稀里哗啦的弄得那么响,还时时传出大笑,玩的什么呢?”   “你问我,我问谁?有胆儿你上楼去瞅瞅啊!”   “你小子这不是存心害我么,二楼是大都督和几个夫人的卧房,谁敢上去?”“那你就别猜了。人家大都督的日子,可不是像咱们这么过的。”   “你小子说话也不嫌寒碜哪,你有见过待下人这么和气、没有架子的主人么?”   “那倒也是……”   二楼大厅里,屋顶上悬着的瓷瓦琉璃灯架,点着十余个小灯盏,将整间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秦霄一家人,正围坐在桌儿边,酣畅淋漓的大战麻将。   李持月也被拉下了水,生拖硬拽的坐到了桌边,由秦霄负责亲自指点,与其他的几个姐妹开始了战斗。紫笛则是急得四下乱窜,左右看完四家的牌,然后又在后面指手划脚,惹得众皆怒怨,险些被轰走。   李持月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来很不习惯这样的事情。作为女子,就该矜持和低调,怎么能坐上桌儿赌博呢?可是坐下来以后,从小到大没有过什么娱乐的她,也实实的被这种好玩的东西所吸引了。渐渐地来了一些兴趣,也不由得时时笑出声来。虽然她坐在桌边,实际上做的事情很少,连摆牌拿牌都是秦霄帮她搞定的。可是细细的看了几局后,其实还算聪明的李持月,就基本可以自己开打了。秦霄这个宗师级的人物从旁指点。居然还胡了两牌。牌打生手,第一次上场地李持月手气奇好,想什么牌就来什么牌,一听口就有人要放炮。可秦霄偏偏不让她胡,非要自摸,还真的得逞了好几次。这样一来,连号称赌王的李仙惠都有些惊讶了——“哎呀,遇着天才了!”   一家人围着桌儿。居然玩到了戌时末。已是深夜了。李持月的小脸蛋儿已经变得红扑扑的,十足的被这种游戏所吸引了。再或者说,对这个新家的生活方式产生的极大地兴趣,而且已经潜意识地快要融合了进来。   秦霄和李仙惠等人看在眼里,纷纷喜在心里。毕竟已经是一家人了,能够如此亲密无间的有共同语言,总是一件好事。李持月与世无争性格柔弱。本就不令人讨厌;如果能够和大家相处的亲密一些,无疑又是多了一个亲人。   这当然是好事了。   唯有一个人。巴不得这麻将局早点散了去。刚刚入夜的时候,她的心里已似猫爪儿在挠似的,左右不能集中精神,连连放炮。   这个人,自然是上官婉儿。   一年多了。至从秦霄奉旨离开江南老家,赶赴西北带兵打仗以后。上官婉儿就再没有和秦霄在一起过。这几天来,她几乎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眼看着几个姐妹们都轮流与秦霄享受了云雨之欢,自己却在月事天葵之中,心里好不懊丧。今天总算是到了好日子了,晚上能够和他温存一番,却是要坐在麻将桌边浪费这么久地时间呢……   上官婉儿的心弦,就如同一根细细地羽毛在轻轻撩拨着,痒痒的,酥酥的,迫不及待,却又有些羞涩难言。一年多没见,她对秦霄的思念是与日俱增。可是当他真的再次出现地时候,自己却感觉到许多的新鲜感,和强烈地渴望要与他缠绵。她知道自己不算是淫荡的女人,可是这种念头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好些时候,以前二人在一起时的绮丽画面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让自己一阵阵的心悸和脸红。   好不容易这一夜就要来了,上官婉儿感觉时间就如同步履蹒跚的老太太一样,走得极慢。往日里那么喜欢的麻将,似乎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了。一双春水荡漾的眼睛,时不时的就瞟一瞟秦霄,他却像是愣头鬼一样,只顾着专心教李持月打牌。上官婉儿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懊恼,暗暗的道:花心大萝卜,喜新厌旧呢,看我一会儿怎么治你!哼,哼哼!   这牌越打下去,上官婉儿越没了兴致,心里那撮怪怪的羽毛,撩拨得更厉害了,简直就如同百蚁蚀心一般,痒死人了,身上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仿佛也发起了痒。上官婉儿作势不经意的扯了一个哈欠,聪明的李仙惠马上说道:“婉儿若是累了,我们就是散了吧。反正这麻将什么时候也可以玩。”   “嗯,好啊!”   上官婉儿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应了一声。但又马上一下掩住了自己的嘴,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说漏嘴了。   紫笛呜呜的叫了起来:“都说了我和姐姐每人打几圈的,现在正要轮到我上场,你们就不玩了,真是的!”   李持月掩着嘴吃吃的笑:“紫笛姐姐,不如你接替婉儿姐姐,我们四个人一起来玩。”   “好啊!”   紫笛大喜,就要过来扯上官婉儿:“你去睡吧,哈哈!”   上官婉儿有些幽怨的瞟了秦霄一眼,发现他像根木头一样的坐在李持月身边,还在忙着帮她摆牌,心里不由得有些郁闷,随意的说了声:“那紫笛你来吧,我去睡啦!”   “哦,去吧。”   秦霄头了不抬的专心摆牌:“我教持月再打一会儿。”   “我真去睡啦!”   上官婉儿忿忿的跺脚。   秦霄一脸傻愣的看着上官婉儿:“莫非还能假装去睡?”   上官婉儿忿忿的瞪了秦霄一眼,飘然而去。   秦霄顿时一脸坏笑起来。李仙惠嗔怪的看着秦霄,低声道:“老公,你干嘛?”   墨衣也道:“是呀,老公该去陪陪婉儿了哦!”   李持月看到这个状况。也连声道:“老公你去吧,我自己能打了呢,只是慢一点儿罢了。”   秦霄嘿嘿地笑了笑:“急什么,再玩一局。”   上官婉儿进了屋里关上门,一颗芳心就笃笃的跳了起来,脸上已作一片通红。跑到卧房里。闷闷的扑到在了床上,感觉身上如同裹着一团火一般,一阵阵的潮热袭来,不由自主的就咬上了自己的嘴唇。   身体里,那股熟悉而冲动地欲望,如同扑着江岸的波涛,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以前的香艳画面。   偏偏那个坏男人。还像木头一样的躲在外面……真是气死人了!   上官婉儿既羞又愤。欲念却是空前的膨胀了起来,不由自主的,一只手就缓缓的、迟疑的摸到了自己地胸前,忍不住发出一声销魂般地轻吟,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哎呀,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淫荡了,还不住手……”   上官婉儿连声责备自己。生生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喝了一杯凉茶。强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欲念。可是那东西偏偏怪得很,越压制,越汹涌;却不去想它,它偏偏来回的在脑海里回荡。   上官婉儿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你若再是不进来,我就要冲出去拖人了!   屋外的秦霄却在一肚子坏水地慢慢磨蹭。心里暗自道:若不搞出点悬念来,怎么会有干柴烈火的激情呢?   上官婉儿已经深呼吸,饱满突出地胸前,也似乎比以往更加膨胀,映着房中的烛光,橙祜色的半露乳房大肆起伏,上面似乎还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上官婉儿焦躁的地拿毛巾擦了擦脸:鬼天气,怎么就怎么热了,真是地!   她哪里知道,这支蜡烛可是秦霄偷偷调包换上去的——迷情香!   打了一局,秦霄嘿嘿一笑:“散了吧,大家都去睡了。”   李仙惠等人会意地轻笑,点了点头。李持月拉着李仙惠:“仙儿姐姐今天陪我睡好么?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呢!”   “好呀!”   李仙惠她们陆续都进了房去了,秦霄弄熄了大厅中的油灯,不怀好意的搓着手,悄悄的朝上官婉儿的房间逼近。   门是虚掩着的,泰霄轻手轻脚的推了上去,探进去半个身子。房间里的一根蜡烛也燃去了大半,却是不见上官婉儿。   秦霄探头探脑的正疑惑着,不料上官婉儿突然从门后扑了出来,一下就将秦霄死死抱住了。   秦霄被吓了一跳,马上呵呵的笑了起来,反身关上门,上了门闩。   上官婉儿娇喘连连,意外情迷的狂吻着秦霄:“你若再不进来,我就要冲出去拖你了!”   “这么心急呀,嘿嘿!”   秦霄坏笑,搂着上官婉儿回吻,二人一起朝里屋移去。   上官婉儿的欲焰已燃升至了顶点,一手抓着秦霄的手腕,就往自己膨胀的胸前抓去,然后发出了一声无比畅快的呻吟,听得秦霄的骨头都要酥了去了。   上官婉儿狂乱的褪去上身的半袖短衫,瞬时只剩一件将胸部裹得十足突起的胸衣。秦霄的一只手勾着她柔美的腰肢,另一只手已经贪婪的在她胸前来回的蹂躏起来。   上官婉儿微闭双眼,一只手就去解秦霄的衣带,另一只手只是紧紧搂着秦霄的脖子,连连喘着粗气说道:“用力一点……”   受到这样的鼓舞,秦霄马上来了劲,如同被唤起了本能的兽性一般,一手用力一扯“哧啦”一声就将上官婉儿的胸衣撕破了扯了下来。   上官婉儿惊叫了一声,马上更加狂乱的抱住了秦霄:“好刺激!老公,我、我要!”   秦霄毫不留情的用力紧搂着她,一使劲,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一截。另一只手就托到了她已经是光溜溜的臀部,正好将她一对饱满的乳房对到了自己面前。   秦霄戏谑地用胡须在上官婉儿胸前撩了一撩,故意作出一股疑惑表情:“你想要什么哩?”   “坏、坏死啦!”   上官婉儿已经全身赤裸,也顾不上什么羞赧了,双手抱着秦霄的手,喃喃的呻吟道:“亲我!”   “想让我不亲。也不行喽!”   秦霄学着小孩子吃奶一般在上官婉儿的双峰上来回的蹭了好几回,惹得她又痒又酸的咯咯笑了起来。   秦霄就这样抱着她,二人倒在了床上。   上官婉儿玉体横陈,不着丝履地完全暴露在了秦霄面前。出于一种本能的羞涩,她双膝靠拢曲起,一手抚着自己饱满的胸部,却只能遮住尖端落蕾,半露半裸。勾死男人不偿命哪!   秦霄如同一头发情的老狼。在上官婉儿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上,疯狂的亲吻起来。上官婉儿连声娇羞的呻吟,双手紧紧的拽起了被子,胸脯和腹部连连起伏。   秦霄心里坏着呢,暗自想道:若不是把你地胃口调足了,怎么会有乐趣呢?这么多妻妾,好难全部摆平呀。就各个击破吧!   上官婉儿脑海里一阵波浪般地抽接快感袭来,再也忍受不了了。一翻身突然爬了起来,将秦霄压倒在了身下。   上官婉儿拉着秦霄的手,重重的捂在自己有些汗湿了的胸部,居然颇有几份蛮横的说道:“我要!”   “要啥、要啥呢?说了大半夜了!”   秦霄继续坏笑。   “要……要这个!”   上官婉儿一扭跨,一矮腰。将那个怪家伙居然一下连根就吞没了。一股麻醉般的快感顿时传遍全身,上官婉儿不由自主的痛苦而又刺激地大叫了一声。   秦霄也是感觉身上一麻:真是刺激啊!   上官婉儿甩掉头发。肆意的起落翻动起来,嘴里和鼻间发出一连串百转千回地呻吟,早已进入了一个浑然忘我的境界。   秦霄在身下也没闲着,如同瞎子摸路一般的双手乱抓,腰腹也配合着她的动作,连连起伏。正爽着,冷不防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有些生疼。秦霄连忙半坐起身来:“床上有东西呢?”   上官婉儿惊了一惊,睁开了眼睛:“是什么呢?”   “我哪儿知道呀,你去将蜡烛拿过来。”   秦霄指着了指床边的桌子上,那里还正燃着小半支迷情香地蜡烛,满满的一铜盏儿蜡烛油。   上官婉儿却连连摇头,紧紧抱着秦霄地脖子还不忘动了两下:“不要,我不要起来……”   秦霄狠狠的在她臀部掐了一下:“那好,看本老公抱着你一起过去,嘿嘿!”   秦霄一手抱着她,一手支着身子,居然就这样下了床,奇形怪状的朝桌边走去。上官婉儿看着两人的滑稽样子,既荒诞无稽又很是淫猥,真是十足的刺激,忍不住又性趣大增,双脚就将秦霄的腰部紧紧圈住。   近了桌边,上官婉儿腾出一手来拿过了蜡烛,二人又退回了床边。秦霄借着烛光一看,居然是上官婉儿头上抖落下来的金钗头饰,大床一阵颤抖下来,就渐渐滚落到了自己身后,怪不得这么扎人呢!   秦霄信手将金钗扔到了床头,嘿嘿的坏笑起来:“又要将蜡烛放回去哦!”   上官婉儿羞极了的扭着身子:“快点啦……真是的!”   刚起了个身,上官婉儿手中不稳,冷不防的那个蜡烛偏了一些,烛油就溅了出来直真落到了她自己的手臂上,惊得叫了一声。   秦霄连连坐了下来,去看她的手臂,连抹带吹:“没事吧?没烫着吧?”   “没有……”   上官婉儿突然感觉,这蜡烛油滴落到身上的时候,居然、居然是那么刺激和有快感的!   情欲也在这一瞬间空前高涨起来。   秦霄惊骇的看到,上官婉儿的脸已经变作一片通红,惊乍乍的将那盏蜡烛朝自己胸前、肩头移动,还滴了两滴蜡油下来。   然后,她、她——居然十足销魂的呻吟起来:“老公,我要!”   秦霄脑海里一阵轰响:我靠啊,不是吧?滴蜡,被虐倾向?看来这些日子以来,上官婉儿真是压抑得有够厉害了,若不用上这种“极刑般”的手段,难以让心中堆集如海的欲望消减下去了。   她不比其他的女子,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对于男女之事相对了解许多,香艳与淫猥的画面也没少见,有主动的欲望也是自然的事情。幸得她的道理观念还算过硬,这么些年来保着处子之身献给了秦霄……秦霄心里也清楚,上官婉儿的欲望,比其他几个女子的,都要强上一些!   上官婉儿不顾秦霄诧异的眼光,又在自己的乳房上滴了一滴,顿时如同久早逢了甘露一般,十分惬意的呻吟起来,然后还对秦霄说道:“老公,你要么?”   秦霄连连摆手:“我、我不要!你快把蜡烛吹了,这东西老子活怕了!”   “嘻嘻!”   上官婉儿一阵坏笑起来:“其实很好玩的哦!”   说罢就趁秦霄不注意,在他胸腹间滴了两滴下去。   “咦呀,我日哦!”   上官婉儿的房里,突然传出了秦霄的一声凄惨的大叫,惊得隔壁的几个佳人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平日里端庄淑仪的婉儿,到了床上还真是凶猛擅战哪…… 第336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就这样,秦霄被凶悍的“女王”级婉儿,足足凌辱了大半夜。   痛并快乐着,爽彻骨髓的快点,空前的高潮,让上官婉儿感觉做女人实在是太美妙了——尤其是做秦霄这样的男人的女人。   第一声鸡叫的时候,上官婉儿终于从女王的角色里回到现实来,变作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娇妻,蜷曲在秦霄厚实的身旁,一双玉臂如水蛇一般缠绕着他的脖子,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沉沉睡去了。   秦霄抚着怀里软绵绵的娇躯,不禁骇然的想道:千万别根据一个女人的外貌,去想象她在床上的样子,不然……会很惨的!   天刚初亮,秦霄被一阵异动惊醒。睁眼一看,上官婉儿居然又忙活开了,一只小手探到了自己下身,正一脸春意荡漾的媚笑。   秦霄骇然:“不是吧,折腾了一宿,还来?”   “对……呀……”   上官婉儿饱满的胸部在秦霄身上轻轻的来回蹭,弄得秦霄一阵火起,娇媚如丝的柔声道:“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做过早课了哦!”   秦霄警觉的朝旁边桌上瞟了一眼——还好,没有蜡烛了,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上官婉儿嘻嘻的笑了起来,将自己孺裙的裙带拿了过来,在秦霄面前来回的晃荡:“老公,你把我绑起来吧……”   “你、你这是跟哪儿学的呀!”   秦霄不禁哭笑不得:“居然还有了这份爱好!”   上官婉儿咯咯的笑:“以前宫里见到别人玩过的哦,好像极是享受的样子。老公,你就体谅我一下嘛,我真的……憋得好久啦,就想这样玩才够解瘾。”   “好,老子就绑了你!”   秦霄一翻身将上官婉儿压到了身下,将她翻了个身,双手背了过来就绑了起来。   上官婉儿像个十足的荡妇一般咯咯笑了起来。双脚轻轻的踢着,感觉刺激极了。秦霄一不做二不休,连着将双脚也给绑了,弄了个四脚攒蹄。   秦霄绑完了。兴灾乐祸般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老子要去上班了,哈哈!”   “你!……”   上官婉儿气结,在床上挣扎起来,无奈手脚被绑了个,结实,怎么也翻腾不动了,只好委屈的求饶:“老公,别这么坏嘛!大不了我们不绑就是了……你给我松开呀!”   秦霄一阵奸笑:“好婉儿。你就在家里慢慢的享受吧,哈哈!我去上班喽,今天衙门里地事情可多了,没时间陪你玩啦!”   说罢就穿好了衣服,任凭上官婉儿在身后大叫,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间。   紫笛起得早,正在安排早餐。看到秦霄一脸坏笑的跑了出来,不由得疑惑道:“你又干什么坏事啦?”   秦霄把脸一虎:“一边玩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   紫笛大怒,扑过来就要咬秦霄:“居然又把我当孩子。我咬死你!”   秦霄哈哈大笑的一闪身躲过,抓起两个馒头就跑朝楼下跑去:“我去上班了。今天事多。”   紫笛看着秦霄仓皇出逃的背影,不由得疑惑起来:“怎么怪怪的呢?也不见婉儿出来。”   正在这时,刚好听到婉儿房间里传来闹腾地声音,紫笛好奇的探着脑袋进了上官婉儿的房间,猛然见到上官婉儿半裸着身子被绑在床上。辛苦的挣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哇哈哈。绑着要杀猪了哩!”   上官婉儿顿时花容失色颜面无存,哀求起紫笛来:“好紫笛,快来救我老公忒是可恨,居然如此捉弄我!”   紫笛笑得快要疯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帮上官婉儿解起绑她的裙带来上官婉儿一脸通红,好不容易被解得散了,恨恨的躲进了被子里,咬牙切齿般地道:“好哇,此仇不报,我、我就不是上官婉儿!”   秦霄早已跨上了马儿,带着邢长风等人朝皇城御率司而去。一路上邢长风细细汇报了一下昨天审理拘押在皇城御率司的犯人的情况。那里面,前来嫖娼的公子少爷、文人墨客,大约有百余人,身份都已查明,已转交给御史台处理。那些道观里的道士尼姑,有一半左右地人只是挂名的俗家人,在长安都有房产、田地或是商铺,入了道籍就是为了躲避赋税和徭役。   秦霄心里暗自明了,将这些事情一一记了下来。正如姚崇与宋璟所说,金仙观里,果然也有这样地蛀虫存在。这些人现在是肯定要被刑律所惩戒的了,但是与此类似的还有许多的道士和尚,如果不加整治,还真是一个挺大的负担。只不过眼下看来,政局有些敏感,并不太好执行。   回到衙门后,秦霄先让邢长风带着这些囚徒,按这些人地不同身份,纷纷押送到御史台或是长安县衙去处理。长安县衙的县令已经换了人,就是在朔方军地时候张仁愿手下带出来的那个寇沘,与秦霄的交情也还算不错。秦霄交待了邢长风几句重要事宜,格外强调了不可提及太平公主的事情,然后才让邢长风出门。   邢长风走后,秦霄就准备点起亲翊府的大头兵,往长安九门和皇宫诸门去例行巡视一番,不料这个时候有客登门造访。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正是处理公务时间,哪个衙门都不太喜欢这时候待客。但来人请的托儿面子有点大——北衙大都督程伯献,秦霄也就破例将来人叫了进来,坐到了书房里。   程伯献最先进来,笑眯眯的对秦霄拜礼:“大都督,卑职有礼了!大都督连日繁忙,末将也能未到府上的拜见,还请大都督恕罪啊!”   秦霄从书桌边站起来身,走过去笑呵呵的拉着他坐了下来:“程兄弟,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怎么样,近来可好么?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后琐碎的事情忙个不停,有些日子没见到你和万雷兄弟了。你们同在北衙,应该整日里见面吧?”   “是啊,哈哈!”   程伯献粗扩的大笑:“万兄弟整天带着万骑的那些老爷兵们操练。简直就是不知疲倦啊,天生为战而生地汉子他跟我说,要将万骑训练得最是凶猛,最好是能够达到左卫率和左威卫的水准。”   “哈哈!这没出息的家伙!”   秦霄不由得笑道:“左威卫也就罢了,就是我大唐现在野战十二卫的王牌之师;他居然还向东宫左卫率看齐,这不就是让贵为皇家第一卫率地万骑矮身价么?”   “咦,大都督你这话可就说得有些不对了!”   程伯献有些惊乍乍的说道:“且不论大都督以前曾在那里当大帅。留下了极光荣的传统,培养出了彪悍的军风。现在上任的左卫率大帅,郭子仪那小子,还毫不含糊啊!这些日子,他连着将左卫率拉到长安野外训练,据说那训练强度管能折磨死人。偏偏左卫率的那些士兵们又毫无怨言,纷纷以训练刻苦、拼命为荣。还把最终能够成为大唐‘特种兵’看作是最高荣誉。啧啧,还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大都督的徒弟,现在也是十分地抢眼呢!”   “哦?原来是这样?哈哈!”   秦霄不由得爽朗的大笑起来:“怪不得这些日子,我也没见到郭子仪到我府上来坐坐,原本是一直忙着训练部队去了。不错。很好。他跟着我们在外面打了一年的仗,可以说是经受了一些考验。有些实战经验的。而且之前在江南的时候,也经受过极严格的训练。现在练起部队来,应该是不会很差。这也就难怪万雷也卯足了力气要训练万骑了。若是带出的部队连郭子仪地左卫率也及不上,那他可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嗯!”   程伯献也满意的点头:“现在北衙里,一阵训兵、操练的风气刮起来了。全是因为万骑和左卫率带头。其他的监门卫、羽林卫和东宫各率也相继效访,连千牛卫与金吾卫也不甘落后。形势喜人哪!”   “呵呵,这便好。我大唐全民尚武,皇城禁卫也不能偷懒。”   秦霄连连点头:“对了,你今天特意来找我,说是推荐个人我认识,是谁呢?”   “哦,这人呀……”   程伯献压低了一些声音,笑得有些诡谲了:“我本不欲带他前来叨扰大都督地,不料他软磨硬泡,我又不好损了同僚的面子,只好带他来了。此人就是刚上任地羽林卫大将军——常元楷。”   “常元楷?”   秦霄不由得哂然一笑:“他的公子常仁则昨天在金仙观被我痛打,然后抓了起来。他怎么到今天才来找我呢?呵,不多说了,你请他进来吧。”   程伯献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抱拳道:“大都督公务繁忙,卑职也就不多打扰了。我去将他唤进来,然后卑职也要去北衙办事了。”   “嗯,好。”   秦霄点头:“过几日李嗣业来我府上的时候,一起叫你和万雷兄弟来喝酒。”   程伯献面露喜色退了出去,没多久,一个身披甲胄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单膝拜到秦霄面前:“卑职左羽林卫大将军常元楷,拜见大都督!”   秦霄坐回了桌边,手上作势拿着几页卷宗在看,漫不经心的瞟了常远楷一眼,随口应道:“起来吧,常将军。”   常元楷本来就是来求秦霄办事地,现在遇到冷遇,心里越发七上八下起来,不由得有些呆愣住了,手足无措。他这个四十多岁的了大汉子,给一个二十余岁地年轻人下拜,心中已是有些郁闷,但这秦霄远近名声极大,后台极硬,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不容他不谨小慎微。   秦霄略瞟了他一眼,是个生得孔武有力的大汉,颌下细长的几屡须髯,又来透出几分儒雅来,仪表倒也还过得去。秦霄的眼神又回到了手中的卷宗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常将军新官上任,理应早早到直嫡上司衙门皇城御率司来报到应卯的,我记得也曾叫长史范先生去跟你说过了。为何到今日才来呀?”   常元楷心里一阵打鼓,没想到秦霄居然这般的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见面就兴师问罪,一时不由得有些结巴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对嚯然拜倒下去:“大都督恕罪!卑职见大都督这几日公务繁忙,不敢前来打扰,于是……等到今日方才前来。”   “哦,是这样,你起来吧。”   秦霄还是盯着手上的卷宗,敷衍说道:“好吧,本都督这几日的确是很忙,也不怪罪你了。稍后你去长史大人那里画个卯,印个金印,算是来过了。没事了,走吧。本都督还有公务要处理。”   “这……”   常元楷忍气吞声,就想着开口求秦霄放了常仁则,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嗯?”   秦霄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快,放下了卷宗,略皱着眉头看向常元揩:“常将军莫非还有别的事情?”   常元楷干吞了一口唾沫,又拜倒了下去,硬着头皮说道:“卑职有事,要求大都督!”   “什么事情呀?”   秦霄慢条斯礼的说道:“既是同僚,又是同个衙门,理当互相照顾嘛,有事不妨说来听听。”   常元则心里略喜,鼓起勇气说道:“卑职的不孝子常仁则,昨日被大都督从金仙观里捉住了。卑职想请大都督……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秦霄看着一副紧张兮兮的常元楷,不由得心头一阵暗笑:太平公主的心腹是吧?胆子挺大的嘛!连窦怀贞都不敢替儿子求情,知道要置身事外,你居然跳到我这里来叽叽歪歪。挺有胆气呵,还是根本没把我这个大都督放在眼里,认为我不敢动你儿子?   秦霄缓缓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低俯着头跪在地上的常元楷,自顾来回的轻轻踱起步子来。   常元楷心里突突的跳:这个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这么会耍官威了,好可恨哪!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大了我两级!   过了半晌,秦霄才踱到有些跪麻了的常元楷身来,悠然说道:“常将军,你难道只有这一个儿子么?”   常元楷不惊骇然说道:“这……大都督如何知道?” 第337章 妙手挖墙脚   秦霄心中一动,面上露出了几分淡然的微笑,上前托了一下常元楷的手肘:“起来吧,常将军,别跪了,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常元楷半惊半乍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满腹狐疑还有些惊怕的看着秦霄,心里暗自寻思道:莫非他暗地里调查过我的家世?还是根本就早早注意到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准备下狠手治他,才特意打听的?   想到此处,常元楷的脊背上一阵阵冷汗直流,若是连这一颗独苗都护不住了,那常家……就真的绝后了啊!   绝后,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是仅次于当太监的痛苦之事了。   秦霄悠然自得的在常元楷旁边坐了下来,还跷起了一个让常元楷十分惊讶的二郎腿,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常元楷心里一阵发堵,感觉如坐针毡一般,再也呆不下去了,一下又弹坐了起来,恨不得趴跪到秦霄面前,颤声道:“大都督,我常家就这一颗不争气的独苗了,大都督!……”   秦霄连连摆手止住了他激动的告白,指了指座位:“坐,坐呀常将军。”   常元楷心里憋屈成了一团火,又不知道这秦霄究竟想要怎么样,十二万分不乐意的坐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迎上秦霄戏谑的眼神。   秦霄晃了晃跷着的脚尖,心里暗自得意:好啊,这个小辫子都让我抓到了,若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嘿,官哪,官哪!若是笼络不了几个帮衬,治不住几个人,怎么在官场上混呢?   忽悠了这一阵,秦霄眼看着火候也差不多了,才装作认真的说道:“常将军,我看你也戎武出身孔武有力,血气方刚的一个汉子,怎么就……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呢?”   言下之意可就有些挖苦了:看上去很威猛嘛。应该到了床上也生猛的,四十岁了怎么说也该有七八个儿子。   常元楷心里一惊一乍地想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我那儿子当真难保,非杀不可?   想到此事,常元楷彻底慌了,一下就缩下了椅子跪到秦霄面前,求饶一般的说道:“大都督,卑职十六岁参军,常年骑在马上奔波,有一次在东北寒地里冻过一夜,那东西……已不复当年之勇。妻妾虽然齐整。可是个个的肚皮都是空荡荡的,死活不给我生儿子了!大都督,我常家当真只剩一根独苗了,大都督一定要开恩哪!”   秦霄皱起了眉头,拉着常元楷站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别跪了,有什么话好好坐下来说嘛。你这么激动干嘛?照你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没有生育能力了。常仁则便是你继承香火的唯一希望……嗯,的确是父母难当哪,也是难为你了。坐下、坐下,有话慢慢说。”   常元楷有些尴尬的点头:“事到如今,既然都是爷们,也不瞒着大都督什么。卑职虽然照样可以行房事,却是无法让女人受孕。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前来肯求大都督法外开恩,让常家一脉香火得以存留下去啊!”   “哦,是这样……”   秦霄拿小指头轻轻拨着颌下的短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这个常元则,却是犯下的淫人妻女之罪呀。而且……还有宫女呢!这宫女说贵就贵,说贱就贱,运气好,那就能成为皇家的妃嫱,运气再差,也是皇家的奴婢、皇家的私财。这个常仁则,胆子可真是不小哇!”   常元楷听到此处,已经明了这秦霄摆明了是在要敲竹扛,于是把心一横,低声说道:“大都督若有些需要,卑职愿意倾家荡产孝敬大都督,绝无怨言!”   “啧!”   秦霄瞪眼一怒:“你这是什么话?莫非以为秦某是这种趁人之危的贪官污吏么?别的不敢说,秦某人在这方面还是过得硬地,从来不滥取他人一物。我很有钱,不缺钱花,也很知足,明白么?”   “这、这……大都督恕罪,卑职唐突了。”   常元楷愣住了,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秦霄淡然一笑,轻描淡写般的说道:“其实这一次金仙观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闹得大了,皇帝一道旨意下来,那可就是一批人头落地,谁也挡不了;若是低调处理,便是秦某人处理私家产业清理门户之举,顶多就是在皇城之内抓捕了一些淫乱之徒。刑罚嘛……虽然由御史台的庐大人一手把关,但我们也是商量着来的。你那儿子常仁则,其实也并非是非死不可,除非……”   “除非什么?”   常元楷紧张地说道:“大都督有何吩咐,尽管招呼下来。卑职绝不二话,一一执行!”   “哎!常将军可能有所不知哇!”   秦霄有些愁眉不展的说道:“本来吧,要卖常将军一个面子放了常公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前日里镇国太平公主特意吩咐下来,对于这次事件中的犯事之徒,那一定要严惩,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挑极远极苦之地送去,永世不得回归家园。啧、啧啧,有些难办喽!”   “太、太平公主?”   常元楷的额头上有冷汗流了下来,一阵口干舌躁的打起了哆嗦。   “怎么?有问题么?”   秦霄明知故问。常元楷是太平公主的心腹,现在没有去求太平公主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肯定是太平公主盛怒之下拒绝了他的请求,这才没办法了找过来地。秦霄早早预料到了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故意扔出太平公主来吓唬他了,借以体现要救常仁则的“超级难度”。   常元楷咽了一口唾沫,紧张说道:“大都督,实不相瞒。卑职其实……先行找过了公主去求她来找大都督说情。不料、不料她凤颜大怒,险些将卑职也就地砍了。卑、卑职既疑惑也惊怕,再也不敢去烦她,于是只好……前来叨扰大都督了。”   “哦,怎么会这样呢?”   秦霄心里暗自发笑,你这蠢货,专挑太平公主气头上去求她,这不是茅坑里点灯笼找死么?女人的嫉妒心一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了,她现在巴不得将史崇玄与惠范一伙人杀个尽绝。你还去求她救自己的儿子,哈,不被凌辱一番才怪!   常元楷重叹一口气:“太平公主的心思,卑职这等泛泛之辈如何知道?实不瞒大都督,卑职曾与薛绍有过那么一点交情,于是跟太平公主认识多年,也算相熟。她也曾引我为心腹……此次调任到羽林卫大将军,也是公主殿下赠予的美差。只是不知为何,公主这次突然勃然大怒,将卑职视作了仇人一般。”   秦霄心里暗自发笑:你不明白,那就对了。你若是明白了,我还怎么玩下去呢?这种极私密的事情。也只有我和太平公主二人之间心知肚明,其他的人,那是绝不可能知道地。这种微妙的心里活动,若是不明就理的人,谁会想得透呢?   秦霄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哪。常将军,情况呢,你也知道了。并非是秦某人不愿意帮你这个忙,太平公主的威风你可是知道的,若是让她收到消息,知道了秦某人居然私下里放了你的儿子,那我可担待不起呀!”   “啊!”   常元楷绝望地叫了起来:“大都督,莫非我那儿子,当真无法保住?按律例他该当何罪呀?”   秦霄一脸严肃,嘴唇轻抖,吐出了两个让常元楷心胆俱碎的声音:“当斩!”   常元楷差点当场口吐白沫晕了过去,全然不顾形象的就流下了眼泪,从座椅上滑落了下来抱着秦霄的一只脚:“大都督,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我这不争气的儿子一命哪!我常家祖祖辈辈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大都督若是肯法外开恩,元楷愿为奴为马,听候大都督调谴!”   秦霄心里大喜:好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嘿嘿!   秦霄一脸严肃的站起身来,将常元楷扶了起来,甚是怜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哎,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偏偏多了许多不争气的纨绔子弟……常将军,你爱子心切,秦某人也是初为人父,很理解你的心情。那好吧,我也就豁着官职性命,帮你这一回!”   “啊!”   常元楷大喜过望,顿时感激涕零:“多谢大都督!多谢大都督!卑职一定在家中为大都督建生祠,日夜烧香供拜!大都督若有何驱驰,常元楷万死不辞!”   “哎,常将军真是言重了!”   秦霄心中一阵窃喜——挖墙脚成功!接着说道:“不过嘛,常仁则所犯的事情,可是人所共知哪,偏偏又撞到了刀口上。那无论如何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只要能留得一条性命,心甘情愿听凭大都督发落!”   常元楷已然大喜,才不顾其他的什么。   秦霄忍住笑意,一脸严峻说道:“这样吧,御史台的事情,我也算熟悉;御史大夫庐大人,跟秦某交情也还算不错,我亲自去说说情,让他改判常仁则的绞刑为流放,你看如何?”   “好、好!全凭大都督处置!”   常元揩声泪俱下。   秦霄皱着眉头想了一想:“一般说来,流放之徒那都是受尽虐待,好些都不堪重辱和苦役,自我了断。常仁则娇生惯养,难说不会自寻短见。依我看吧,就不必流放到几千里外的岭南去了,就……去陇右牧马监放牛看马吧。既不是太远,气候相差也不是很大,应该能忍受得了。”   常元楷顿时大喜:“多谢大都督见怜!”   秦霄点了点头:“也不必如此多礼,既是同僚,理应相互照顾嘛!陇右牧马监那边,劳役不甚苦,也容易讨得好感,尽早放回来。待风头一过,他常仁则又表现得还可以,我就派人送封信过去,让那边司职监管流徒的人早点放人过来就是了。你看,安西四镇怎么样?那边的碎叶军镇守将高仙芝,现任左卫勋一府四品中郎将,曾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好歹要买我几分面子。若是将常仁则流放到那边,只须我一封书信,高仙芝定然不会为难于他。什么时候要放人回来,也是件极容易的事情,你看呢?”   常元楷早已是欣喜若狂,心中连连想道,这个秦霄果然是神通广大啊,哪里都是他的人!嘴里只顾谢恩:“大都督真乃我常家再生父母,卑职、卑职愿为大都督结草衔环,誓死报效!”   秦霄淡然微笑,摆了摆手:“常将军不必如此言重。都说了,我们是同僚,是兄弟嘛!父母不易呀,秦某人也深表同情。不过,稍后晚上你去见你那不肖儿子一面,说起个中的为难与艰辛,同时告诉他,此事非比寻常,要他隐忍低调,却不可将事情声张。不然的话,事情若是传到太平公主耳朵里,不仅是他,包括你我都要完蛋了,明白么?”   秦霄提高了一些声音,吓得常元楷浑身一弹,连连应诺。   秦霄心里暗自好笑:你们爷俩若是当真不要命了,就只顾着声张吧。传到太平公主耳朵里,我才不会有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也有说辞:常元楷是你提拔起来的么,他来求我,我还是卖了你的面子才答应饶他儿子一命,嘿!左右我不会吃亏!   “好吧常将军,事情就这么议定了,你先回去。稍后我会亲自去一趟御史台,好歹软磨硬泡,要那个铁面无私的御史大夫庐大人卖我这个面子。”   秦霄下了逐客令,“晚上人少的时候,你去见见你儿子,就当是道别吧。记着叮嘱他,到了安西碎叶,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放回来。”   “是,卑职告退!”   常元楷顿时一身轻松,欢喜的退了出去。   秦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自想道:什么时候放回来,还不是我说了算?常元楷,老子吃定你了!太平公主的心腹是吧?从今天起,也是我秦某人的忠实奴仆了! 第338章 太子心慌慌   打发走了常元楷,秦霄心里一阵得意,悠闲的逛了出来去找范式德,让他到御史台走一趟,反正例行的巡视晚那么一点也不是什么问题。   范式德正在自己房里处理公务,旁边还围着裴耀卿和卢奔等一些人,见了秦霄进来纷纷拜礼,秦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事情。细看几眼,军医刘迪居然也站在房内,看似还有些话要说。秦霄说了声“范先生先忙着,稍后我再来”,就召了召手将刘迪唤了出来。   “怎么,有话要对我说?”   秦霄有些不怀好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迪拱手拜道:“大都督,其实今日,小人是来找长史大人请假的。外公年岁已高独自在江南,虽说有大都督好生供养着,但难保他不会思念亲人。小人奉母亲之命,想请些假期回江南探望一下外公。刚准备和长史大人说起,大都督就进来了。”   “就这事儿?”   秦霄斜眼看着他:“你小子不老实,有话没说完!”   刘迪嘿嘿一笑,拿出一个小油纸布包递给秦霄:“另外么,是想送些好东西给大都督。小人若得准假,这一去免不得要三四个月不得回来。这些东西,大都督肯定是要用得着的,于是嘛,小人连日精心制作了一些。”   秦霄接过来一看,是厚厚的一包粉末,心下就笑了起来:这个小贼,居然配出了这么一大包迷情香!这要是随便掺到哪里烧上一烧,那烈女也能变淫妇!   秦霄假装发怒:“你小子,整日里不干正事就想这些鬼玩艺。”   一边将药包往怀里藏去,一边将他的脖子勾住了,低声骂道:“你这狗日的,就是这些东西,害我被家里的几个女人害到惨!看到没,老子这胳膊上都被是被蜡滴给烫的!”   “嘿嘿!”   刘迪奸笑起来:“人间极乐啊,大都督莫非不喜欢?”   秦霄勒了他的脖子一下:“去江南是好事,去看看你外公。特种营的那些兄弟,也该放假了,这次一半的人批四个月的假回去探亲,你们一起去,由邢长风带头。到了江南好生伺候你外公几天,老头子身体似乎不太好,可能日子不多了。”   “嗯、嗯,小人会的,多谢大都督!”   刘迪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笺递给秦霄:“这是小人精心配制的良药,保准大都督吃了龙精虎猛夜御数女……”   秦霄忍不住大笑的在刘迪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小子,怎么一肚子坏水尽折腾这些个东西?春药,老子用不着,自己留着吃去!”   刘迪连连紧张的摆手:“不是、不是,这不是春药!这是固本培元养精益血的补药!药性温和没有毒性,就算是女子吃了也能养颜补血,男人吃了精气充足身体健壮。当然了,大都督体格惊人本用不着这样的东西……可是大都督您想想,若是到了六七十岁。人总归要老难免体衰,若是有这等固本培元的良药辅助,自然是……嘿,愈老弥坚哪!”   秦霄一手将药方扯了过来:“滚,请你的假去。”   刘迪嘿嘿的笑:“小人去了。大都督记得,三碗水煎作半碗,不宜用阴寒的井水。取天降雨水或河湖之水煎药为宜。”   秦霄拿着药方暗自好笑:固本培元?虽然我现在年轻力壮,照这样折腾个十几二十年,还真的难保不变废柴,看来是有些需要了。家里的几个娘们,现在是一个比一个凶猛。若不备上几个杀手铜,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她们整趴下……   范式德见秦霄找他有事,将手中的公务迅速的交给了裴耀卿和卢奔去打理,出了书房。秦霄对他说道:“范先生,有件事情你安排一下。邢长风在江南成的家,好歹也该回去探探亲了;特种营的这些兄弟,也在那边有妻妾,这次安排一半的人过去探亲。他们现在可都是皇城御率司的将军了,可不能一下全走光了。假期嘛,我看四个月差不多,先生认为呢?”   “是,卑职一定好生安排。”   范式德连道:“四个月足矣。一般的朝臣请假,哪里能有这么长的假期?大都督善待下属,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嗯,那便交给范先生处理了。”   秦霄说道:“现在嘛……先生先帮我走一趟御史台。我这里有封信,稍后你让庐怀慎转交给被抓了的常仁则。另外么,庐大人那里也说两句,这个常仁则虽然令人憎恶,但是我已经原谅他了,就不必斩首了,流放到安西碎叶吧。你可以叫上石秋涧一起前去,顺道将收缴来的赃物交给庐大人。”   说罢秦霄将写给高仙芝的一封信给了范式德。   信封上秦霄特意没有封口,就是要让常元楷和常仁则看到。书信中说得清楚,让高仙芝善待常仁则好点,不可虐待,如若表现良好,就写信过来请示,若是秦霄这边同意(明说的是长安风声已过)就可以放人回来。   这样一来,傻子都明白,常元楷家的香火命脉,不仅是秦霄救了下来,还时时握在他的手里。   范式德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也不多问,拜了一拜就退了下去,去打理这件私密的事情了。这种事情,秦霄是绝不会亲自出面去办的,一来可能会让庐怀慎有些反感,认为秦霄以官位压人;二来么,以自己的身份,也要做得矜持一点,不能表现得过分关心这个常仁则,不然就是摆明了要拉拢人了。这样派个下属去跑腿,是现在官场上的习惯做法,传到常元楷耳朵里,也会当真以为秦霄很为难,不敢亲自出面以避嫌。   这些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微妙。一些细节也不能疏忽,不然就会要露馅。   交待完这些事情,秦霄到了校场,点起几百亲翊府铁甲。晃出了皇城御率司,开始了巡视。一般来说,如此大的一个长安城,九个门,想要一一巡视到是不太现实的,通常都是抽查一番。看看守将是否正在当职,有没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皇宫里也主要是检查一下诸卫的岗哨安排与操练状况。平常都是石秋涧和邢长风等人去办这些事情,今天他们各自有了差事,秦霄才亲自出来办事。   秦霄带着这批大头兵,神奇活现地出了朱雀门,在朱雀大道上招摇过市。见者无不让道。一路晃荡到了明德门,守城将忙不迭的跑了下来拜迎。秦霄例行检查了一下人员到位和器械准备情况,一切无事,正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明德门前走进了一队兵丁,押着一张囚车上了朱雀大道,顿时引来一群百姓围观。秦霄看那两张囚车上,锁着两个男人,手脚镣铐颈戴重枷,神情却是一片漠然。却又透出一股刚毅与沉重,不像是相貌猥琐卑劣之辈,看上去还都有一股凛然威风。   秦霄不禁有些好奇,对身边的人问道:“这两人,有人认识么?”   “大都督莫非不知此事?”   守城将的消息历来是比较快的,长安的大门要放行哪些人,朝廷也会第一时间放消息过来。   “知道什么?”   秦霄瞟了他一眼:“有话就讲别卖关子。”   “是、是!”   守城将连忙道:“前不久,东北那边有了战事。奚侵略渔阳,烧杀掳掠。朝廷派任命孙俭为幽州大都督,领左骁卫前去收复失地。孙将军率领左骁卫将军李楷洛与周以悌,深入奚腹地,与奚首领李大辅战于硎山。不料左骁卫大败,孙俭被生擒……刚才囚车上的两人,就是副将李楷洛与周以悌,被押回长安治罪的来了。”   “知道了。”秦霄摆了下手,守城将退了下去。秦霄心里暗自想道:幽州大都督,之前不是薛讷的么,什么时候换成了孙俭?大败于奚这种小国,还真是丢人哪,自己还被生擒了,孙俭这厮还真是个窝囊废,现在还害得自己的副将也小命不保!   秦霄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兵败治罪也是正常的事情,心里暗自唏嘘了一番后,带着人继续去巡视其他各门。   中午时分,秦霄才带着人回了皇城御率司,准备在这里吃个大锅饭,下午再继续当差去皇宫里巡视一番,自己有段日子没有在皇城各卫率里出现过了,毕竟不是好事。邢长风、石秋涧和范式德纷纷办完了差事回来,一切顺利。   正准备出门儿,高力士急颠颠的跑进了衙门,说要求见秦霄。秦霄心里暗自道:有段日子没去东宫了,李隆基你也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差人来找我了吧?   秦霄让高力士进来,只见他一副急躁的样子,不由得疑惑道:“什么事呀高公公,莫不是你娘子怀孕了难产?”   高力士顿时哭笑不得的跳出起脚来:“哎哟大都督,您就别笑话我了。是太子着急要见大都督,这不一脚就将小人踢出来了,要我来请大都督到东宫一叙。”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殿下可有说是什么事情么?”   “这个……殿下虽然未说,但小人也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殿下的事情,我这个宫人不敢多嘴。”   高力士欲言又止。   “说,不然喂你春药。”   “咳、咳咳!”   高力士极其郁闷的干咳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早朝,东宫的左、右庶子,姚崇与宋璟二位大人,冒着大不韪上疏皇帝,请求大裁佛道。结果当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满朝的人都惊住了。许多的人跳出来表示反对,那情形简直能将他二人给生撕了。议事的结果,自然皇帝没能同意。但若事情就此打住也就罢了,姚、宋二位大人,却趁势请求弹劾镇、镇国太平公主,说后宫之人不得参预政事!……”   秦霄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不要命了?”   高力士也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当、当时太平公主,可是就在朝上……就差当场冲上去将二人立毙于朝堂。皇帝大怒,立刻下旨将二人轰出了朝堂。太子这下都吓坏掉了,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正在东宫里急得四下跳脚呢。这不,才差小人来请大都督过去议事。”   秦霄不由得也有些怔住了,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寻思道:这两个老小子,莫非真是不想活了啊?请求裁治佛道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上书弹劾太平公主……我靠啊,唯恐天下不乱么?还是根本就是李隆基暗底里指使的?   这个白痴!……   高力士见秦霄还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由得急催起来:“大都督,您老人家快动脚吧!”   秦霄瞪了高力士一眼,瓮声瓮气说道:“动什么脚?我不去!回去告诉太子殿下,今日辛时过后,我与他在西市‘千客万来’客栈一叙。现在我公务极忙,没法儿脱身。”   “啊?这!……”   高力士有些惊讶的看着秦霄,心里寻思道:好大面子呀,太子有请也不去?   秦霄瞪了他一眼:“你就照着我的话回复太子,他不会怪罪的。”   “是……”   高力士长拜了一揖,无奈地退了去。   秦霄依旧带着邢长风等人,开始巡视皇宫,心里却是一阵七上八下起来:姚崇、宋璟,倒大霉那是肯定的了,能不能留得住一条性命都难说。李旦为了照顾太平公主的颜面,稳住她的情绪,是绝不可能轻易饶过他们的。姚、宋二人,其实也算是难得的仕子之心,可惜还是跟张柬之等人一样,遇事不够清醒,好心办坏事……按理来说,李旦也会顾着李隆基的面子,不至于将二人给砍了。照这样看来,大概就是个贬出长安的结果。   秦霄心里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敷衍了事的巡视了一番。好不容易混到了下班时间,也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落在了西市千客万来客栈里,开了间雅阁就等着李隆基前来。   秦霄坐在桌席边,随意的喝着一些小酒,心里暗自骂道:李隆基,你好大喜功不信邪,现在才知道怕怕了么? 第339章 狠狠揍之   午时刚过,穿着一身平服的李隆基就出现了。闷闷的坐到了秦霄身边,拿起杯子就连灌了几杯酒下去。   秦霄讪笑的看着他:“怎么,天热上火了,满头大汗的。”   李隆基长喘了一口气:“靠啊,这下郁闷了!”   秦霄冷笑:“不信邪吧?叫你稳着点,非要好大喜功急于求成。依我看,你现在就跟李重俊当年的心情差不多。还以为你有多能忍呢,原来一当上太子,也就马上露出狐狸尾巴了。”   李隆基忿忿的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我身为皇储,正宗的李家后裔,难道不能为李家的江山社稷做事么?她已经是李家嫁出去的媳妇,凭什么指指戳戳的越俎代庖得势不饶人?”   “呵呵,理论家啊!”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继续啊,还有些什么歪理邪说,一起搬出来。或许再说得慷慨激昂一点,传到太平公主的耳朵里,她一感动,主动弃权退出了呢!”   “你!……”   李隆基被狠狠的堵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满肚子的憋闷和火气,恨不能冲上来和秦霄打一架。   “干嘛这么看着我?想打架啊,你不是对手哦!”   秦霄十足戏谑的看着李隆基,呵呵的笑。   李隆基极度郁闷的喝起酒来,鼻子里喘着粗气:“老、老子!老子真恨不得跟你拼了!你居然也落井下石说这等风凉话!”   “不说风凉话,莫非表扬你做得好么?”   秦霄慢条斯礼的说道:“你是未来的皇帝,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你以前不是很能装逼的么,怎么现在变成这副轻浮的熊样了?是,你的立场和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从实际的状况出发。你这样……不顾一切的迎头而上,当然只能撞得满头包了。就好比,你要进这间雅阁。有楼梯有过道,虽然绕了一些路,你也愿意去走;但你为什么又不走最近地——从楼下直接爬窗呢?”   “你……你才是歪理邪说!”   李隆基大叫起来:“有楼梯不走。哪有爬窗的——就算是近一点,可是吃力不讨好啊!”   “这不就结了!”   秦霄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虽然这个比喻有一点夸张,但是其实是一样地道理。你自己想想就能清楚。眼下的事情,并非是王者之气大喷发就能解决的,得慢慢的来。就好比是解一团丝线,你不找着线头,就是使再大的力气也难得解开。而且越解越紧,越解结巴越多。”   “靠啊,你的比喻还真是多!”   话虽这么说,可是李隆基毕竟不笨,已经有些明白了秦霄话里的意思,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秦霄看他表情。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趁热打铁的说道:“昨天你派姚崇、宋璟到我家来找我。当时我是拒绝了参预上书请求整治佛道的。你当时听到消息,肯定很生气吧?但是今天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就算是多我秦霄一人。莫非就能力挽狂澜让满朝文武都听我的么?”   李隆基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事实证明,你是对地。姚、宋,肯定要被贬出长安了。散朝后,父皇将我叫到御书房,从来不发火的皇帝老父。指着我地鼻子痛骂了足足一个时辰!”   “哦,那难怪你今天心情这么坏了。呵呵!”   秦霄又笑了起来:“想不到了,皇帝也能骂人,而且还是骂的他最喜欢的三郎,有意思。”   “闭嘴呀,别添堵了!”   李隆基郁闷的闷头喝酒,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悠悠说道:“其实这一次,我也差不多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打从一开始,我也没想真要牺牲姚、宋二人。他们都是难得的人才,拳拳赤子之心。其实是他们两个,自己主动来找地我,提出这件事情。我便让他们去找你帮忙。我知道,若是我去找你,定然被你迎头拒绝。于是么,就让他们去了……”   “我也知道,这不全然是你的意思。”   秦霄点头道:“可是你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跳出来找死呢?还是你心中,根本就存了一丝侥幸?”   “是,我承认,是有一丝侥幸心理!”   李隆基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愤愤地叫道:“但是有些事情,不试的话肯定没有成功的机会,做了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浮躁了!”秦霄一语中的击中李隆基要害,连连摇头说道:“今天这里没有外人,我要以结义兄弟的身份,叫你阿瞒,好好教育一下你了。之前未当太子的时候,你回头看看,你是一个多么隐忍、低调而又深藏雄才大略的人物。现在到好,当上太子就轻飘飘的了,以为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就你一人;李家的天下么,你这个太子只要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成功,对么?”   李隆基一脸菜色的郁闷点了点头:“是……我承认。到了现在,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发现,无形之中,我跟前任太子,也就是我们的好兄弟李重俊越来越像了。原来,人的身份和地位不同,思考事情的方法也会发生改变。当初我就很不理解李重俊的想法,为什么会那么偏激呢,动不动就要兵变,就要杀人。现在,我明白了。原本人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现在我的心中,居然也升出这样的想法——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怕?”   “是,的确很可怕。”   秦霄面色有些严峻起来,看来这些日子,自己和李隆基之间的交往变少,他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眼前的这个李隆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风花雪月隐忍装逼的李隆基了。他有抱负,有野心,同时有了更高的权力欲。幸得他的修养和家教比李重俊要好了许多,不然的话,指不定还能干出一些更出格的事情来。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隆基眉头紧锁,有些无技可施般的说道:“眼看着姚、宋二人也要被贬出东宫离开长安了,其他的一些大臣为了避嫌也会离我越来越远。我地身边。能用的人已经屈指可数,能说话话的,也就只有你和张九龄了。”   “张九龄?”   秦霄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件大事。你有问过他地意思么?”   “哎……”   李隆基长叹一口气:“他说的话、他的意思,与大哥几乎是如出一辄。想不到,你们两个,居然还是——一丘之貉!可恨!”   “呵,看你这话说的,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事实也证明了,我们是对的。只可惜呀。我与张九龄,都是人微言轻,拉不回你这头卯足了力气要冲刺的犟驴。”   “靠!……什么比喻!”   李隆基郁闷的瞪了秦霄一眼,却又拿过酒壶来给他倒酒:“说起来,我虽然有几个好兄弟,可是呢。他们个个都与父皇地性子相近。大事一律不管,敏感话题一律不谈。现在我只能找你来支招了。你可别只顾着装逼骂人,得想得实际点的办法出来。”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你看你吧,简直就是病真乱投医了,或者说,慌不折路。我一个带兵的兵头。哪里有什么智计可教你?这种事情,你该多问问张九龄。”   “我靠。居然还在装逼!”   李隆基怒不可遏,居然一下跳了起来就去掐秦霄:“老子跟你拼了!”   秦霄大惊,没想到李隆基真的发疯了,猝不及防的被他一下抓住了胸前地衣服。李隆基得势不饶人,使出浑身地力气往前一推,秦霄坐着一个小圆凳,居然就这样被他推翻在地。   李隆基死命的压着秦霄,恨恨地掐他的脖子:“你个装逼的毛神,老子跟你拼了!”   秦霄不由得哭笑不得,也不好出招去打这个皇太子,双手抓着他的手腕警告说道:“真要打架是么?”   “是啊,打啊!老子憋了一肚子气,就想找人打架!武状元了不起啊,别人怕你,老子怕毛!”   李隆基大叫,与平日判若两人,简直就成了一个地痞无赖一般,还抡起拳头朝秦霄脸上招呼而去。   秦霄飞快出手将他的拳头捏住,顿时让他动弹不得:“好啊,打就打,老子还怕你不成!”   “砰”地一拳!   “啊呀!”   一声惨叫!   桌椅倒翻之声,碗碟落地之声四下响起。   秦霄施施然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上前去将李隆基从地上扯了起来,兴灾乐祸地看着他:“还打么?”   “打!”   李隆基大怒,冲上来就和秦霄扭打成一团,脸上已有了一处瘀青。李隆基不会什么招式武功,此时全像个泼妇一样的手脚并用乱折腾起来。看得出,他实在是憋闭得够呛了,若是不发泄出来,当真挺难受的。其实他的体形跟秦霄差不多,可是力道相比,就差了许多了。秦霄知道他心里的苦处,也就没有使出什么功夫来对付他了,而是任由得他像个孩子一般的跟自己胡闹,自己也十分配合的与他捏打成了一团。   两个身份显赫之极的人物,在这间民用酒店里,居然像街痞流氓一般的扭打成了一团,嘴里脏话粗话四处乱飞,也不顾着是问候到了谁。   拳头飞舞,四脚乱蹬,掐、拧、撕、咬,什么招式都使出来了。   伺候在门外的小二与店老板听着房间里一阵拆房般的巨响,心中一阵惊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又不敢贸然闯进去,只得在门外问道:“二、二位公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操你娘的别吵!老子忙得很!”李隆基不顾形象的连爆粗口,大声对外骂道:“谁敢声张,诛他九族!”   ‘砰’的一声,秦霄一拳打到了他的下巴上,李隆基顿时摔了个仰八叉,四脚朝天,睡到了一堆翻倒的美味佳肴里面,不由得大怒叫道:“我靠,趁火打劫,卑鄙!”   “靠你个毛,你刚才还扯老子的头发!你个泼妇!”   秦霄也大怒,上前几步一把将李隆基拎了起来,毫不留情的一拳抡了上去。虽然只使出了两三成力道,也让李隆基惨叫着朝后面倒去,落到了卧榻之上。   秦霄一不做二不休,大步上前将他压在身下,左右开弓掌了他十几个耳光。   李隆基感觉眼前一阵金星直冒,大声的叫唤起来。   “求饶啊?”   “放屁!打死老子也不求饶!”   李隆基不甘示弱的在后面用脚踹了起来。   秦霄心里惊道:还真是头犟驴!将他打坏了终是不好,让他发泄了一把就行了。   秦霄松开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跟你打没意思,不打了。”   李隆基大怒,嚯的一下站起来:“居然藐视我!”   一脚就朝秦霄踹了上去。秦霄没想躲闪,实实的中了一计,被他一脚踹得扑倒在了地上,弄了一身的油污。   李隆基在后面喘着粗气大笑:“嘿、嘿嘿!扯平了!他娘的过瘾啊!”   秦霄爬起身来,李隆基指着他哈哈大笑:“哈哈,落汤鸡一只!”   秦霄鄙视的指着李隆基大笑:“你看看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而且,你脸上左右都是青绿的印子,哈哈,那是老子盖的章!”   李隆基摸了摸脸,嘿嘿一笑:“管他的,值了!要是不这样搞一下,我这满肚子的怒怨还真的发泄不出来——来人、来人!”   千客万来的老板心惊胆颤的跑了进来,拜倒在李隆基面前,也不敢正眼去看两人。   李隆基扔了一锭金子在他面前:“去给我们二人,置两套衣物来,另外换一桌酒席。今天的事情若是传了出来……”   老板顿时连连摇头摆手:“小、小人就是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将此事张扬。”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秦霄将翻倒的椅子扶了起来,二人各坐了一张上去,喘着粗气彼此看着对方,不由得都一阵傻笑起来。   李隆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其实,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更想做秦霄,而不是李隆基!” 第340章 亮出底牌   酒店小厮们的手脚很快,第一时间替二人买来了西市最好的锦袍,取来了热水让二人梳洗。   秦霄一面洗着脸,一面笑话李隆基道:“怎么,遇上一点挫折就不想干,要退缩了?这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瞒哦!”   李隆基默默无语的换着衣服洗着手脸,也不来搭话。   小厮们伺候完二人更衣,马上换了地毯和桌椅,奉上了一桌酒席。整间雅阁里再也看不出打架了痕迹,不由得不让人惊叹这座民间酒楼的办事效率。   二人再到桌边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都很饿了,于是一阵大吃起来。敢情刚才各自心事重重没有胃口,打了一架以后不仅消耗了体力,连胃口也有了。李隆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不停的咧牙抽动嘴角,脸上疼哪,青一块紫一块的,夹菜的时候手也一阵发抖,看来的确是很少像这样冲动,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了。秦霄见他的狼狈样子,一阵兴灾乐祸的好笑。   垫了下肚子,李隆基似乎也不像那么激动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拿起一块温热的毛巾擦了擦嘴。   “舒坦了!”   李隆基仿佛如释重负。   秦霄讪笑,也不做声。   李隆基咂着嘴说道:“说吧,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   秦霄也不一味的跟他开玩笑了,简短的说了一句:“忍。”   “忍就能解决问题?”   李隆基恢复了正常,不再听到什么不顺的字眼就抓狂了。   “就算不能解决问题,也不会让问题扩大化。”   秦霄说道:“你应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点,站得再高一点。你自己想想吧,近些年来,大唐王朝命运多舛亟待中兴。人心思安,这是大势所趋。太平公主沉湎于权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与你并肩战斗、力图光复李唐江山的公主了。或许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的一些行为,已经实际上阻碍了整个王朝的步伐,成为了大唐中兴的绊脚石。或许政治上没有谁真的对与错,但是从大局上看,她已经与整个天下为敌,与历史的脚步为敌,与普天之下的百姓们的利益为敌。所以,她的败亡是必然的……”   李隆基有些呆愣地看着秦霄,手中的毛巾也不由自主的掉到了桌上,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秦霄微笑:“别这样看着我。其实你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地想想,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能想得明白的,不是么?”   “对、对……”   李隆基缓缓地点头,大彻大悟一般说道:“太宗与魏征曾说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这样的道理……大哥,原来我自己也不知不觉的沉迷到了与她的斗法之中。真是太愚昧了!我应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一点。大势所驱人心所向,对呀!对极!”   “明白就好了,这样就能沉得住气。”   秦霄说道:“只要沉住了气,你这个太子就能稳如泰山,就不会出今天这样的昏招,就不会授人以柄引火烧身,就不会撞得四处破壁头破血流。你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怎么能跟她这种妇人一般见识、争一日之长短呢?你现在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是要治理天下的。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想着与一个妇人斗来斗去,跟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就算她有再大的势力、再大的能耐,能拗得过整个大唐政权么?能杀得尽普天之下千万的百姓么?”   “骂得好、骂得好哇!”   李隆基如同茅塞顿开,喜笑颜开的拍起手来,给秦霄倒了一杯酒,与他共饮一杯。   “阿瞒……”   秦霄淡然微笑,目光炯炯地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有些鄂然:“什么?”   “要是你当了皇帝,会放过你的姑姑,太平公主么?”   秦霄平静地问道,“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唐突,你可以不回答。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了。”   李隆基愣愣的看了秦霄半晌,缓缓站起身来,踱了一阵步子,然后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秦霄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多嘴。   同时也发现,眼前的这个李隆基,正逐渐的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他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一句话,就能取人项上人头、诛灭世族的皇帝。   秦霄觉得,或许,这是和李隆基最后一次在一起这样喝酒了,还打架、骂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   物极必反,伴君如伴虎。这样,是不是太过亲密了一点?秦霄心里有些乱了起来,突然无形的升起了一股寒意。回想一下几年前,李隆基带自己去罔极寺见太平公主的时候,是何等的自豪与光荣。那个时候,他以这个姑姑为荣;太平公主,也十分的疼爱于他。可是现在呢?   “你当了皇帝后,会放过太平公主么?”——“我也不知道!”或许秦霄想说,你当了皇帝后,如果哪天对我忌惮了,会放过我么?李隆基又会作何感想?   世事无常,利益冲突,亲人与朋友,也能变成誓不两立的仇敌。   秦霄突然有了一阵心灰意懒的感觉。   残酷,冷血。政治上的较量,比战场上的拼杀更显得没有人性。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利益面前,连血肉亲情都是虚妄的存在,都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更可况,是可有可无的结义之情?   李隆基见秦霄举着一杯酒发起了呆,不由得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轻轻碰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秦霄装作无事的微微笑了笑:“其实皇帝,早早对我交待过一些事情。我本不该在你面前提起的,但是现在,我不妨给你交个底。”   李隆基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   秦霄平静的说道:“我向皇帝保证过,只要我秦霄还在皇城御率司一天。就不会让长安与皇宫之内,再发生同室操戈流血争斗的事情。”   李隆基浑然醒悟。喃喃地道:“我和太平公主,都不可以,对么?”   秦霄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你说呢?”   “好吧,我明白了。”   李隆基点点头:“大哥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也算是明白父皇的心思,和大哥的用意,其实,我从心眼里,还是很敬重和爱戴我这个姑姑的,只是连番争斗下来,心中似乎只剩下了矛盾。忘记了亲情。别的不多说了,以后,我会注意调整自己的心情的,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有大哥这一句话扔在这里,我心安理得大摇大摆的稳坐东宫。些许蝇头小利,她若是想占,就占去吧。只要不侵犯到大唐王朝的根基,不突破我的底线。我都忍。”   “干杯!”   秦霄也不多说了。拿起杯子劝他喝酒。他明白,李隆基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李旦已经找秦霄交过底子了,要他尽力维护长安皇城的安全,力保东宫不失。尽管李旦也是照顾太平公主的,但是他也不笨,他明白,只有李隆基,才是最适合掌控大唐未来的人。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这些道理,浮躁的李隆基想不清楚,冷静的李隆基必然能够明白。   二人走出千客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快要暗下去了。天气变得略微地凉爽了一些,李隆基的心头,也不像当初那样焦躁,轻松自如了许多。秦霄给他摊了底牌,他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有他在,太平公主就是再闹,也翻不了天,成不了大气候。而且诚如他所言,太平公主已经是整个王朝前进的绊脚石。她的覆灭已经是无可避免,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李隆基不得不再重新审视一下他这个结义大哥。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智慧和武艺过人的年轻人。没想到他所想的,远比一般人的要深、要远,他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异于常人一语中的。   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会同时具备这样多的才能?李隆基很纳闷: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与我们所有人都不相同?从言谈举止与思想见解,都不像是与自己同年龄、同时代的人。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秦霄的心里,也有些百感夹杂。今天他对李隆基交出这样的底,无疑是等于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他不再浮躁的闹出事端,也会有可能让他变得有恃无恐。   同时,最让他窝心的就是,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份和角色,的确是太过危险。太平公主和太子,都不能再干出同室操戈的事情。   可是他们二人若是想到……万一我秦霄想干怎么办?   想到此处,秦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升出一股危机感来。   两人各怀心事在马上道别,分道扬镳。   回到府里的时候,正好天黑了下来,仆人门正在点亮府门前的灯笼,秦霄下了马,将马缰与马鞭扔给门吏房的仆役,脚步有些沉重的缓缓朝主宅走去。   大厅里只有李仙惠一个老婆在,抱着大头轻声的哄着他睡觉,旁边围着几个奶妈,正用扇子轻轻的扇头,帮着驱赶蚊虫。厅里的琉璃灯已经点燃了,映得李仙惠的脸红扑扑的,水灵的大眼睛一阵扑朔迷离般的光影流动。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将一个布包扔给奶妈。那里包着自己的紫色皇城御率司官袍,和李隆基打架弄得一身的油污了。朝廷的官服就算是穿旧弄破了,也是不能随便丢弃的,得交回皇宫内监去换新的。   李仙惠看着秦霄的样子,有些疑惑起来。将大头轻轻交到奶妈手上,让她们抱着小子去睡觉了。然后走到秦霄身边坐了下来,疑惑问道:“今天是怎么啦?看着垂头丧气的样子?咦,你怎么穿这身回来了呢,你的官袍呢?”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一把将李仙惠揽进怀里:“淡金马喝醉了,失足踏进了阴沟里,就把我摔了下来一身弄脏了。”   李仙惠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还真是醉得不轻唉!一家人等你回来吃饭,过了辛时也不见人。却喝得这样醉醺醺的回来。”   秦霄慵懒的靠坐在大椅上,抚着李仙惠柔软的肩头:“婉儿她们呢,怎么都不见人?”   “呵,你还好意思问起婉儿呢,嘻嘻!”   李仙惠不由得嘲笑起来:“你也不想想,你今天早上是如何捉弄她的?气得她呀,花容失色一天都躲了起来不肯见人。现在就在婉儿居那边独自抚琴呢。墨衣和紫笛姐妹俩吃过饭就到后院练剑骑马玩去了,还没有回来。持月自然是去了南楼秀阁打坐入定。就只剩下我这个糟糠之妻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啦!”   “呵、呵呵……”   秦霄发现,自己的笑声也变得这般的疲惫与苍白起来,轻轻拍了拍李仙惠说道:“你那好妹子,我是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她了,要不你去上一趟南楼秀阁吧,问她晚上要不要睡过来。问不问是我们的事情,来不来就是她的事情了。我去婉儿居,找婉儿。我有些问题,想要去找她说说。”   李仙惠有些担扰的抚了一下秦霄的脸:“老公,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佳心事重重哦?莫非朝堂之上又发生了棘手的大事么?”   “没有,你别多心了。”   秦霄站了起来,拉着李仙惠一起起身:“走吧,我们一起去后院。”   李仙惠明白,秦霄肯定是遇上麻烦的心事了,只是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就让他与精钻朝政的婉儿说去吧,哎,我终是没用,帮不得他什么……   婉儿居的溪水凉亭上,上官婉儿焚了一鼎避蚊清香的檀香,素手如云的拂弄着古筝琴弦,一阵幽扬的曲调四下飘溢。玉兔东升,枝影斑驳,映在花容月貌的婉和脸上,更添一丝神秘与妩媚。正在心里暗暗的低骂那个恶作剧的坏男人,却听到背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响,不由得心中就笑骂起来:有胆量呀,居然还敢来找我呢! 第341章 无冕宰相上官婉儿   秦霄缓步踏入了凉亭,双手轻轻搭上了上官婉儿的双肩,替她轻轻的揉了起来。   上官婉儿想笑,生生的忍住了,装作漫不经心的继续抚琴,可是明显的已有些心不在焉,曲调都有些散乱起来。秦霄厚实的手掌挨上她紧穿着一件薄纱丝屡的短袖襦衫,总让她感觉有些异样,一股怪怪感觉从肩头的传来,心中也跟着一阵触动。   秦霄也不说话,轻手抹进了薄纱之中,与她赛雪的肌肤接触到了一起,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暧昧起来。与其说是按摩,还不如说是爱抚与挑逗了。   上官婉儿终于忍不住了,身子一颤就咯咯的笑了起来:“痒死人了,还不住手!”   秦霄呵呵的笑:“谁让你假装不理我呢?”   “哼,还说呢!”   上官婉儿一脸羞得通红,低低骂道:“人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没脸见人了!”   秦霄的手顺着她的香肩下滑,触到了光洁如玉的后背,然后冷不防的从她腋下伸了过来,双手突然一把抓到了突出饱满的胸前。上官婉儿惊得一下叫了起来,本能的伸手就去拍打秦霄的手。不料他缩得贼快,还呵呵的朝后闪去。上官婉儿愠怒的起身去追打,二人在亭院里追逐打闹起来。   上官婉儿粉拳飞扬,秦霄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抱住,柔声说道:“别闹了,有正事问你。”   上官婉儿皱了一下鼻子:“就会耍这种花招,岔开话题哦!”   “是真的。来。”   秦霄干脆一把将上官婉儿抱了起来,朝房内走去。   上官婉儿的心儿突突地跳了起来,脸上就开始泛红。不由自主的就吊住了秦霄的脖子,穿着圆头绣鞋的一双脚就有些欢欣的轻踢了起来。   秦霄怪笑起来:“你这么开心干嘛?好像本老爷马上就要宠幸你了一样。”   “呀!”   上官婉儿郁闷的叫了起来,忿忿的抡起小粉拳就在秦霄的胸口砸了起来,脸上羞得一阵通红。   秦霄呵呵的大笑起来,将上官婉儿抱进了房里,放到了卧榻上:“好,别闹了。真有事。”   上官婉儿嗔怨地瞪着他:“什么事?”   “咳,是这样的……”   秦霄干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却又不知一时从何说起有些哑了嘴。   “什么呀?”   上官婉儿将脸凑到秦霄面前,故意用她的红唇在秦霄的眼前晃来晃去,媚眼如丝。弯下腰去的时候,胸前一片春光大盛。雪白的乳房。深深的乳沟,直在秦霄眼前晃荡。   “靠你个淫娃,别打岔!”   秦霄忿忿的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搂严实了,不让她乱动弹。   上官婉儿咯咯地笑,索性翻身过来,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秦霄大腿上,这才有些认真的说道:“说吧。”   “嗯。”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轻抚着上官婉儿的玉手。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婉儿,我当这几年官,经历的事情可真是多了去了。前几次经历的事情,我都是身不由己,被人当作是工具来使唤。可是现在,我感觉自己已是卷入了大漩涡之中,而且不知不觉的,成了一场政治漩涡地核心。你说。我是不是该做一点什么事情,让自己脱身于危险之外呢?”   上官婉儿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霄。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调笑了,思索了一下说道:“老公,眼下是不是太平公主和太子闹起来了?”   “算是吧。”   秦霄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已是不可调和。太平公主的权欲不断膨胀。太子是未来皇帝,难免会感觉到危机。他们二人之间。必有一方要败亡。而我,就像是一杆称似的,权衡在他们中间。”   上官婉儿也感觉到了一丝紧迫,微微皱了皱眉头:“老公,你执掌皇城御率司,统率所有皇城禁卫,他们哪一方想要壮大势力,都非要拉笼你不可,是这样的么?”   “是。”   秦霄苦笑:“于是,我就被他们夹在了中间,左右不是人。”   “皇帝没有什么表现么?”   上官婉儿疑惑。   “有。”   秦霄拧起了眉头:“皇帝的意思很隐晦,但是他还是心向着太子一点。不过,他反复强调,不想让太子和太平公主二人发生流血争斗。他希望以一个和平的方式解决二人之间的矛盾与争端。”   “这可能么?”上官婉儿不可置信地摇头:“我看不行。老公刚才也说过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已是不可调和,除非一方完全倒下。所以,老公,你一定要站对阵营呀……婉儿多嘴,如果我是老公地话,一定向着皇帝和太子。毕竟,他们才是正统,是天下人认定的皇族。太平公主虽然有野心、有能力,但她远比不上圣后,她没有那个能力取代大唐的。”   “嗯,一语中的,果然不愧是无冕宰相上官婉儿!”   秦霄赞许的点了点头,同时在她胸口抚了几下。   上官婉儿咯咯地笑,浑身发痒的扭起身子来:“这算是奖励么?”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也是女人,而且比我更了解太平公主。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教给我么?”   “什么办法?”   上官婉儿压低了声音:“解决太平公主么?”   “不说‘解决’吧。”   秦霄微微摇了摇头:“只要她不威胁到大唐政权的稳定,不威胁到太子的顺利登基,不威胁到大多数人的利益。”   “呵,那只有解决了。”   上官婉儿毫不隐瞒的直言不讳。然后略有些疑惑的看着秦霄:“老公,你真地变了哦!”   “是么?”   秦霄疑惑道:“哪方面?”   上官婉儿认真说道:“你刚刚入仕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那时候。你一腔热血,做什么事情都是先做了再想,从不瞻前顾后的。现在,你更多了一些思考和顾忌,虽然显得有些拖泥带水,但是这种心态更显得成熟了。以前么,你就是一个愣头青样的人物,谁都能将你拿到手上当成神兵利器来用。江南逆党,圣后表面派你当钦差。实则是去平定;二张,三大元老借你的手将其诛之;痛打突厥人就不用说了,皇帝等人拿回朝就职为诱饵就将你勾出来了;后来的韦庶人一党,虽然你也是被迫发难,但是仔细一想,不正是你与李家王公们的关系太密切了,才会出现这样的矛盾么?一个简单的例子,他们为什么没有选择张仁愿呢。他当时还是统帅,你只是个将军。”   秦霄连连点头:“正解,正解。说得太对了。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有这样地感觉。从我入仕以来,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人利用,借以对付他们的敌人。但是我一直都很幸运,我所站的阵营,一直都是胜利的一方。但是现在。我懂得了思考,有了自己的立场,所以才变得这样瞻前顾后。其实我与婉儿的见解是一样的,太平公主必败,太子必胜。只是……婉儿,这一轮轮地争斗下来,我总是看到一幕幕的背叛与杀戮,骨肉相残流血厮杀,说实话。我有些心冷了。心中十分的抗拒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尤其是在我的手上再发生。太平公主。曾经我们也是同一个阵营里的生死战友。大唐复兴,她也是功不可没的。同时,她对我与太子,也是有恩情在的。我也是人,我地心也是肉长的。我做不到彻底的冷酷与绝情。所以,我心中还会挣扎。还会彷徨。我不想让太平公主死在我的眼前,却又不能容许她去祸害大多数的人。婉儿,你说对了,我真的变了,变得懦弱,变得胆怯了。”   “不是……”   上官婉儿第一次听秦霄倒了这么多的苦水,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不由得有些被震动了,有些痴痴的说道:“这是真性情,理智与感性并存。老公,不管你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惊天动地地事情,你始终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是天神,不是魔将,也有人的感情,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婉儿在宫中多年,见多了骨肉相残的事情。别的不说,圣后就曾处死过无数的李家王公,包括她自己地亲生儿女。其实她的心中,也未尝不曾痛苦地挣扎,流下过辛酸的眼泪。其实她也是没有选择。她若不杀人,就有可能被人所杀。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不容人有选择的。可是在外人看来,她冷酷、无情、凶残、荒淫,可是最后老公也看到了,叱咤风云掌管天下数十年的女皇最终也会跌落到凡间,变成一个普通的女人。连圣后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与伤心痛苦,更何况是老公这样博爱而温情的男子呢?你会有现在这样的心情,其实是很自然很正常的。关键就在于,老公要好好处理内心的情感与现实之间的冲突。更多的时候,还是要考虑现实多一些。毕竟……你没有更多的选择!”   “没、有、更、多、的、选、择……”   秦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将这句话说完,心中油然升起一阵苍凉与落寞。   “婉儿,你的意思是……除了解决太平公主,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对么?”   上官婉儿十分认真的看着秦霄,果断点头:“是!”   “为何如此肯定?”   秦霄的心,终是有些摇摆不定。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些状况,可是总有些心结无法解开。   “因为……”   上官婉儿也有些无奈的苦笑起来:“老公若想保全自己,保住我们这一家人,必须与皇帝和太子的利益立场站得一致,而且不能偏出一步,表现出一点的彷徨。只有这样,才会博得皇帝与太子的完全信任,才会有真正的安全可言。”   秦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脑海里又回想起他问李隆基地那句话——“你当了皇帝后,会放过你的姑姑,太平公主么?”、“我也不知道……”李隆基。你的心中是否也像我一样的有些摇摆不定?是否一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亲情与权欲,恩情与利益,为何总是这般的纠缠不休?   秦霄心中不由得有些郁闷起来,恨恨的说了一句:“若按着我的性子,干脆撂挑子走人,回江南种田生娃去!”   “可以呀!”   没想到上官婉儿马上出声表示赞成:“为什么不可以呢?你以为,你真的不可或缺么?朝堂之上,包括当今天下,恕婉儿说句大不韪的话。没有谁是不可替代地!包括皇帝。更何况,你只是个将军。没了你,大唐天下照样运转,皇城御率司一样会有人统领,朝廷不会瘫痪,情况不会比你想象的严重。太子与太平公主,也一样迟早分出胜负。”   秦霄不禁有些愕然,仿佛一直紧闭的心中被人打开了一扇门。透出了一丝光线来,惊喜参半的说道:“婉儿,你真是我的好婉儿啊!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直以来,我都把自己的位置摆放得太高,认为长安皇城里不能少了我秦霄……不是我想逃避,要当懦夫和逃兵。只是被你这样点清了一下以后,我的思想包袱突然一下就减轻了许多!谢谢你,好老婆!来亲个嘴儿!”   上官婉儿一边咯咯的笑。一边搂着秦霄地脖子亲了上去,然后笑吟吟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高明的见识哦,只是在朝中呆得久了,见的事情多了一些。那些年月,婉儿整日陪伴在圣后身边,见到的朝臣更换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有些人或许风光一时,看上去不可一世谁也无法替代他在朝中的地位。但是事实上呢?恕我不敬,老公的恩师狄公,当时在朝中可是泰山北斗吧。首辅阁臣,连圣后都不直呼他姓名。而是称其‘阁老’或是‘怀英’。可是呢……狄公仙逝后,大周的朝廷不是一样地运转如昔么?你这个小毛头将军,还比不上当年的狄公那样重要吧?”   “呵、呵呵!是的!”   秦霄心头的压抑顿时挥去不少,傻傻的笑了起来,也恢复了平常那副嘴脸。一只手不老实的就朝上官婉儿丰满的乳间抚去。   上官婉儿轻咬嘴唇,轻轻的呻吟了一声:“是不是很感激我呀?那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呢?”   “好。老爷今天就狠狠的宠幸你一下!”   秦霄怪笑起来,一只手已如同水蛇一般地探进了上官婉儿的胸衣里,拨弄起她胸前地小蓓蕾来。   上官婉儿轻摇着他的手撒起娇来,嗲声道:“坏死了……就在这里呀?”   秦霄警觉的四下一看,嘿嘿,没有蜡烛,还好!于是坏笑道:“不可以么?这里挺好呀!”   上官婉儿顿时变了个人似的,一翻身坐了起来,将秦霄压倒在身下,拿手指拨着他的脸说道:“怎么,你怕怕啦?”   “婉儿……”   秦霄地确有些怕怕说道:“我们可不可……不玩那些变态的东西了?”   “变态?”   上官婉儿轻轻地皱了下鼻子,嗔怨说道:“我才不是故意的呢,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可能是压抑的日子太久了,就想寻些刺激点的事情来做。以后不会的啦!”   “那、那就好——”   秦霄这才放了心,连连长吁着气。   上官婉儿微微弯下身来,眼喳眯成了一道弯月儿,邪邪的牵着嘴角笑了起来,调皮的挪动了一下臀部,扭起了肩头晃起了乳房来。   秦霄疑惑而又惊怕的叫道:“你又想干嘛?”   “你今天那么整我,我要报仇哦!”   上官婉儿笑得极是妖媚,双手抓住了秦霄两只胳膊肘儿——尽管她知道,她是抓不住的,但她更明白,秦霄也不会奋起反抗。   “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   上官婉儿娇羞的皱了皱鼻子:“才不呢!不然你下次又这样捉弄我。我要……”   “你要什么?”秦霄有些紧张起来。   “我要你……”   上官婉儿俯下身去,用她丰满突出的胸部,轻轻的蹭着秦霄的下巴:“陪我玩足一个时辰……”   “现在开始计时!”   秦霄大叫:“不就是一个时辰么,老爷我别的本事没有,这点把握还是没有问题的!”   上官婉儿顿时咯咯的愉悦的笑了起来,纤纤玉指就轻轻的去褪自己身上的衣服。   片刻之后,一个光洁性感女神,就半裸半露的呈现在了秦霄眼前。   秦霄瞟了一眼她身后,居然发现门都没有关,于是正准备开口说话。不料上官婉儿飞快的就吻了上来,不让他说话。   “专心一点哦!”   上官婉儿娇声如磁,拿手指轻轻的在秦霄脸上划着圈儿。   秦霄心里暗道:我想说句,门没关,都不行么?算了,反正这地方也没人敢闯进来,这样开着反而更刺激些……   院子里,紫笛蹑手蹑脚的从婉儿居走了出来,一脸憋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墨衣疑惑的看着她:“干嘛这么怪笑,不是让你叫婉儿到主宅去打牌么?”   “嘿、嘿嘿!”   紫笛拖着墨衣朝前走去:“今天肯定没得打了。那家伙正和婉儿在干坏事呢,居然连门儿也不关,羞死人了!”   墨衣不由得讪笑起来,鄙夷的说道:“你也知道羞?前日里逢人便说‘天下无敌’的是哪头蠢驴啊?” 第342章 战事起,何去何从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被秦霄揍了个满脸青红紫绿的李隆基,几乎寸步不离东宫,连朝也不去上了。与此同时,太平公主也不约而同的躲在府里,不见任何人。   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心里在想一些什么。   秦霄依旧每天带着那些大头兵,巡视长安与皇宫。回家之后,依旧为晚上进谁的卧房而烦恼。金仙公主李持月,彻底的成了一个在家出家的道姑,每天都躲在南楼秀阁上吃斋修道。后来连李仙惠也懒得去叨扰她了,任由她去。秦霄也左右对这个过门了的处女新娘提不起“性趣”能好好应付眼下的几房好老婆就不错了。   直到这一天。   秦霄刚刚回到家,正在一楼餐厅里与李仙惠等人吃晚餐,府里来了一队千牛卫,带来了皇帝的口谕旨意。   要秦霄明天上早朝。   会有什么事情呢?秦霄心里暗自嘀咕:一般来说,我不是三省六部的大官员,也不是十二卫正规军的大将军,如果不是跟我有关的事情,是用不着我上朝的。   几个老婆也跟一阵忐忑起来,莫不是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二天早上,秦霄按旨上朝,早早的出现在了西朝堂休息室里。让他疑惑的是,南北二衙大都督程伯献、薛崇简,以及十二卫的数位大将军都到齐了,只要是在长安附近的,都赶来上朝。李嗣业也穿着一身三品大将军袍服,闯进了西朝堂,见了秦霄的就哈哈的大笑起来。   秦霄和他们几人凑到一些,有些疑惑的问道:“诸位将军,可知道今天突然将我们召来,所为何事?”   众人纷纷疑惑的摇头:“也是昨天才收到圣旨,今日必须进京参加早朝。”   秦霄心中暗自疑惑: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将这么多将军都召来了?莫非又有大的战事将起?   时辰已到,钟鼓楼上的大鼓敲得震响,百官上朝。西朝堂是武将休息室,排班列地时候秦霄被这些将军们推到了最前,堂而皇之的领着后面几十个将军,朝太极宫龙尾道上而上。后来兵部尚书郭元振、平军国章事窦怀贞和宋王太尉李成器在龙尾道前,排在了秦霄前列。右列文官居首的,就是中书令萧至忠。接下来才是张说、刘幽求等六部尚书和宰相。   秦霄暗自看着窦怀贞等人,发现他们都目不斜视只顾低头朝前走,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文武百官依班列进到了太极宫内。秦霄看到、金鸾宝殿下,玉阶次座旁,太平公主正端庄威仪的站在那里;另一方,则是站着面无表情的太子李隆基。   皇帝李旦驾到,太监的声音高高喊起,百官与太子齐齐下拜,唯太平公主微屈身架拱手拜揖,没有跪倒。   镇国太平公主,特赐不拜御驾,朝中唯此一人。看来其他的官员们每天上朝都习惯这种事情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秦霄却左右觉得太平公主站在那里十分地碍眼。李旦坐下后,赐百官平身站立。唯太平公主赐金座,坐于金鸾宝驾龙庭之下。   李旦平视了朝中百官一眼,特意在站在前例的秦霄身上多驻留了片刻,朗朗说道:“诸位爱卿,朕今日。有一项军国大事,待与诸爱卿商议。兵部尚书郭元振。”   “微臣在。”郭元振出班拜于堂前。   李旦说道:“你先给众位爱卿说一下。东北战局情况。”   “是,陛下。”   郭元振清了清嗓子,朗朗说道:“今年三月二十七,北秋蛮夷奚与契丹,无理入侵大唐幽州,在渔阳县一带烧杀虏掠,致使一县百姓罹难。新任幽州大都督孙俭奉旨率领左骁卫收复失地,纵深追击奚与契丹所部,在硎山与奚族大首领李大辅决战。左骁卫死伤两万余人,几乎全军覆没。孙俭被李大辅生擒。左骁卫大将军李楷洛、将军周以梯得以生怀,现已拘押至长安兵部大牢,以待发落。”   秦霄心里暗自道:算是明白了。看来,朝堂是要点将发兵去幽州,收复渔阳,以报这一箭之仇。照这么说来,将我叫过来,就是有意让我领兵出征了?   郭元振话说完,满堂寂静。其实也已经不算是什么重大的新消息,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只不过皇帝现在提出来,肯定就是有重大地军事行事将要落实下去。谁领兵前去?成了眼下所有人都关心地事情。从来不上朝的秦霄,今天出现在了武将班例中,文武百官心中齐齐想道:应该就是他了!   李旦摆了一下手,郭元振回例。然后李旦说道:“诸位爱卿,想我大唐泱泱大国,居然被奚与契丹这样的蛮夷小部落欺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早朝,朕要选出一名才德兼备的大将军,接任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一职,率兵收复渔阳,重振我大唐在北方的军威,击溃奚与契丹,一血耻辱。诸位爱卿可积极举荐,亦可毛遂自荐。谁愿意出任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者,加特进,授金吾,封二品郡王,食邑百户!”   秦霄心里一寻思,这摆明就是要让我自己出来承担了?可是我若去了幽州,皇城御率司这里怎么办?虽然少了我照样运转,可是李隆基现在可是全巴望着我给他当底牌,若是我去了……   秦霄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尚书左仆射、平军国章事窦怀贞出班奏道:“陛下,臣保举一人,可尽收北方失地,重挫奚与契丹,重振大唐在北方的雄风!”   李旦的脸,隐藏在十二根珠坑之下,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沉声说道:“爱卿保举保人?”   秦霄看到,就站在自己身旁奏事的窦怀贞,一脸阴恻刷地笑了起来,大声说道:“微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非文武兼备、才德双修之人。不可胜任。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霄,智虑忠纯、武艺高强,用兵如神,在军中威望极高。前番三次大败突厥,秦大都督功不可没。目下正被北狄称之‘狼魔将军’,可见诸蛮对大都督的敬怕之意。依臣愚见,只要大都督出现在幽州,唐军士气就可大振。北狄必定心慌怯战。以大都督智勇之才,收复渔阳、击溃北狄,只在翻手之间。”   秦霄心里暗骂起来:老贼驴!马屁拍得够响啊。我不就是废了你一个儿子。你现在就要公报私仇把我排挤出朝堂么?   李旦微微地点了点头:“嗯,很好。诸位爱卿不妨多举荐几人,也好做个比较,择其最合适一人前去。”   秦霄心里暗自道:咦,李旦居然没有拍板,这么说,他不是很愿意我去幽州了?看来,他更希望我留在长安?   想到此处,泰霄伸出一只手,对手后的程伯献微做了一个手势。程伯献心领神会。出班拜于堂前:“陛下,杀鸡何用牛刀!微臣愿意自荐前去幽州。收复渔阳击退奚与契丹。秦大都督身负皇城安危,不可擅离,微臣愿意顶替大都督,前往幽州!”   秦霄朝程伯献微递了一个眼神,表示赞许。程伯献暗自一笑。看来这意思还揣对了!   李旦地脸上,居然浮出了一股轻松笑意:“嗯。程将军果然是忠勇之将,可钦可敬!”   看到程伯献都出来自荐了,一向心急的李嗣业忙不迭的蹿了出来:“陛下,让俺去!俺、哦,末将一定痛宰奚与契丹蛮子,打出我大唐地威风来!”   李旦呵呵的笑了起来:“很好、很好!我大唐果然是将才辈出,朕十分地满意。”   窦怀贞一看这情形有些不对了,忙不迭的又蹿了出来奏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幽州大都督一职,非常人所能胜任。此处外连诸狄,内治百姓,代天子宣教,非文武全才之人,不可胜任。程将军与李将军勇则勇矣,断然可以率军击退奚与契丹,然于内政之上,尚有欠缺,不可胜任幽州大都督一职。依臣愚见,唯有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霄,可胜任此职。程、李二位将军,可任统兵副将!”   秦霄不由得心中一怒:狠哪,你个老贼驴!这下非但要将我排走,连程伯献和李嗣业也要一并带走!他妈妈的,我们一走,你且不是要翻天了?   李旦微微点了点头:“爱卿所言甚是。幽州之地,事关大唐北面门户,不可妄自委人。程伯献与李嗣业皆是将才,然于治民方面,略有欠缺,实不是最佳人选。”   程伯献与李嗣业很是郁闷地回了班列。满朝文武百官的眼神,都凝聚到了仍在纹丝不动的秦霄身上。秦霄如坐针毡,心里一阵打鼓。   正在此时,兵部尚书郭元振出班了,朗朗奏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并非一定要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霄前往幽州。臣保举三人,都可胜任此职,而且都比秦大都督要合适。”   原本一直稳坐如泰山地太平公主不由得转过头来,颇有几分怒怨地盯着郭元振,太子李隆基脸上露出喜色,李旦依旧不动声色:“爱卿请讲。”   “是,陛下。”郭元振生得风流潇洒,身材极是高大,比秦霄还高了半个头,四五十余岁,长髯美须,人称‘美髯公’的确很有几分风度。此时他不急不忙的说道:“臣保举的第一人,乃是刚刚从北庭都护府回来的左卫大将军张仁愿。张公文武双才,人所共知。前番任朔方军大元帅,北筑受降城,逐突厥人北去三百余里,功劳显赫,声望极高。而且张公长于谋略、善于统兵、精于吏治,曾任洛州长史期间,政绩裴然,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微臣以为,若论幽州大都督一职,张公当为首选。”   “嗯……”   李旦暗自长吟,微微点了点头:“爱卿接着说。”   郭元振继续道:“臣保举的第二人,乃是兵部尚书郭元振,即微臣本人。幽州乃大唐北面门户,不可托大。微臣愿意亲身前往,以御北狄,巩固北疆。”   “咦——”   此言一出,满朝的人都有些惊讶起来。李旦也有些惊道:“郭爱卿举荐自己?……唔,你且先将话说完,举荐的第三人是谁?”   郭元振不卑不亢,朗朗说道:“并州长史、原幽州大都督薛讷!”   “什么,你!”   窦怀贞再也憋不住了,连忙跳了出来,忙忙奏道:“陛下,郭大人这非明就是捣乱,混淆视听!薛讷任幽州大都督期间,贪污军饷、鞭怠士卒,陛下念及他老父薛仁贵大功留他一命,贬为并州长史已是莫大天恩,如今岂可再启用此人?”   郭元振一摆前袍,跪了下来,双手举着玉垂大声道:“陛下!前番燕州刺史李进举报薛讷这些罪名,微臣以为仅为一面之辞,孰难查证。薛讷在幽州已驻守十余年,百姓安居乐业,异邦夷狄不敢入侵,功在社稷,百姓爱戴。臣自知有罪,斗胆以一己私言论之:臣与薛讷相识多年,深知其为人忠勇大度,绝不会干出贪污军饷、鞭怠士卒的事情!”   窦怀贞大怒:“郭元振,你好胆!你这是在数落皇帝地不是么?”   郭元振连忙拜倒在地不敢起来:“臣斗胆直言,请陛下治罪!”   李旦的脸上也露出了一股愠怒之色来,当着满朝文武地面,说他前面对薛讷的判罚有失公允,这不就是公然扇自己的耳光么?这个郭元振,当真是个直肠子,不懂变通之法……不过李旦心里更清楚,郭元振只是在就事论事,在挑选幽州大都督的事情上,的确容不得半点马虎。不得不承认,他的举荐,还是很客观、很直接而有效的。   秦霄看着一脸阴晴不定地李旦,心里暗自唏嘘道:皇帝老爷子,你若当真是为难,就把我秦霄顶上去吧!其实,我也真想离了这长安,到边疆打仗去,那要比现在安逸得多了!   正在这时,一直冷眼看着朝堂之中闹腾的太平公主,终于站起身来,开腔要说话了。 第343章 争锋相对   所有人的眼光,都转移到了太平公主的身上。   太平公主微欠了一下身子,拱手道:“启奏陛下,臣妹令月,有话要讲。”   李旦点头:“镇国公主请讲。”   “谢陛下。”   太平公主缓缓走出两步,来到了朝堂当中,徐徐说道:“臣妹以为,窦大人与郭大人所奏,皆有道理。都是一腔赤诚,为国为民着想。北方之地,事关中原门户、大唐安危,确实不容疏忽。二位大人举荐的人才,张仁愿、郭元振、薛讷,以及秦霄,臣妹以为,以秦霄最为适宜。”   此言一出,满堂的人都不说话了。   秦霄的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太平公主,你终于是信我不过,也想要将我撵出长安了?   秦霄瞟了一眼李隆基,只见他微低着头,只顾看着自己的鼻子,脸上的颜色已是有些不好看。郭元振还是趴跪在地上,伏地不起;窦怀贞退到了一旁,得意洋洋的满脸冷笑。   李旦依旧是那副天塌也不变色的老脸,缓缓道:“公主为何这样认为,具体有何高见,不妨细细说来听听。”   “是,陛下。”   太平公主缓缓的踱了一下步子,目中无人的往百官脸上扫视了一眼,然后满怀深意、似爱似恨的多看了秦霄几眼,朗朗说道:“前番陛下已经认同,如程伯献、李嗣业等这类勇将,不可胜任幽州大都督一职,此事已作公论。然张仁愿,也不适合此职。原因有三。其一,张仁愿年岁已高,在外戍边一年有余,身多疾病,目下刚刚回到中原养病。若朝廷强令他带兵出征,张仁愿固然不肯推辞。但是他到了幽州之后,如若身体不适力不从心,岂不是要坏了国家大事?其二。就算张仁愿老而持重,身体无恙,然陇右道军镇大事,唯唐休璟、张仁愿、郭元振三人最熟。唐休璟年逾八旬,虽然勉强坐镇陇右,终不是长久之计,郭大人必须坐镇兵部,也不宜离开。陇右之地。迟早还是要启用张仁愿。其三,也是最致命的,张仁愿的立场模糊,并非陛下心腹爱将。东北不比陇右,此地最有可能形成拥兵自重地军镇割据。臣妹斗胆,不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此事,亦不可不防!”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顿时哗然一片。当今天下,也只有太平公主敢这样直言不讳的称张仁愿“立场模糊”并妄自猜度他有可能“拥兵自重”了。   李旦皱起了眉头,一摆手说道:“肃静!岂(且)听镇国公主将话说完。”   “谢陛下!”   太平公主拱手拜了一揖,脸上泛起得意的冷笑,继续说道:“兵部尚书郭元振郭大人,自荐去幽州,臣妹以为,也最为不妥。兵部事关我大唐全国百万兵马调度。肩负四方边关防务与兵力的调配。如今郭大人提出愿赴北疆,实乃弃大取小。得不偿失。郭大人理应在朝中坐镇兵部,调兵谴将,分配粮草军器,指挥幽州作战事宜。而不是徒逞匹夫之勇,要去东北杀敌。兵部要的是一个统筹全局于高处置方略的尚书。而不是一个蠢蠢欲动只知道徒逞武勇的蛮夫。”   郭元振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起来,却仍是跪在地上伏地不起。屁股一阵发抖。   满朝的文武百官,似乎都听到了太平公主狠狠扇在郭元振脸上的大耳光,心里都有些替郭元振难受起来。太平公主对于兵部尚书一职旁落,一直耿耿于怀心中不满,此时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自然免不得要狠狠奚落郭元振一番。   窦怀贞在一旁奸笑起来,就差拿出一面旗帜,作花痴状摇旗高喊“公主好棒”。李旦地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不管怎么样,当着满朝大臣辱骂一个三品宰相,太平公主的确是有些过分了,甚至可以说是旁若无人。   可事实就是,连皇帝也只能对她的这种态度持默许态度,也难怪太平公主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权欲不断的膨胀。这与李旦的纵容也不无关系。到了今天,秦霄上朝亲眼见到了太平公主的嚣张气焰之后,才明白李隆基前几天为何忍无可忍的那么暴怒了。   的确,太平公主地这种做法,换作秦霄自己是太子,也会难以忍受。   秦霄静静的站着,面上全无表情,心里暗自沉吟:好吧,说了这么大一通,无非是要将我秦霄扔出去。别兜圈子了,快作“结案陈辞”吧,我认了,你也别再糟蹋其他人。去就是,带着全家老幼去幽州,远离长安这个是非之窝!   太平公主有些得意的挑了挑嘴,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能够倾城倾国完美笑容,继续说道:“并州长史薛讷,就更不用说了。仗着父亲的威名与功绩,一向孤傲得紧,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在幽州多年,只顾私下里培养亲信,拥兵自重,贪污粮饷、鞭笞士卒,也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郭大人说与他私交甚厚,这本就是凭着一己之私举荐不良之徒。臣妹以为,薛讷此人,连并州刺史也不够格了,既然陛下念及他父亲对大唐立下的功勋,便赐他不死,解甲归田即可。”   秦霄心中已然升起了一些火气:太平公主,我算是见识到你的狂妄与自大了。就算是圣后,当年在辅助唐高宗的时候,也不见得有你这样地霸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皇帝指手划脚教他该怎么做事。这也难怪,为什么上官婉儿说你有野心、有能力,却远远比不上武则天。你的确是差了一点,最起码,如此锋芒毕露不尊重皇帝,只会招来祸事!   秦霄想这些的时候,心中早就揪成一团的太子李隆基,再也坐不住了,愤然出班跪于朝堂中,凛然道:“陛下,儿臣有事启奏。”   李旦地脸一阵青绿的变幻不定,勉强缓了缓语调,平静说道:“太子有何话讲?起来说话。”   “谢陛下!”   李隆基站了起来,一抖袍,大声说道:“镇国太平公主殿下,窦大人。郭大人,满朝臣工!北疆之事,乃大唐军国大事,需要详加计议,众位臣工一起议论商讨。原本,皇帝陛下将诸位齐齐召来,也是此意。勿以己论废人言。我以为,镇国太平公主的话,含有太多个人情感因素,有失公充,不可当作公论。张仁愿有能力,有资历,足以胜任幽州大都督一职。然镇国太平公主在没有任何证据和调查的情况下,妄自猜度他立场不定,忠心不够。这本身就是荒谬和不负责任地!张仁愿为将多年,体恤士卒,立下无数赫赫战功,人所共知。他若是不忠心,安能身先士卒在西北与突厥人浴血奋战?他若是不忠心,安能不顾疲惫老残之躯,继续镇守北庭?我说这些话,不是针对镇国太平公主,而是就事论事。我以为,张仁愿忠心不容怀疑。就算是有待调查。也不可凭着一己私言妄下定论,如此对三朝老臣诽谤。岂不是让天下将军都要寒心!”   “你!……”   太平公主顿时气得发起抖来,恨不能冲上去撕了李隆基。   朝堂之中的气氛,变得极是尴尬和紧张起来。李旦都有点坐不住了,差点跑下龙椅,下来扯住李隆基让他不要再这样大放厥词了。   可是李隆基今天,像是王八吃称钝铁了心了,非要将嘴仗打到底。他无视太平公主地震怒,继续说道:“不过,正如镇国太平公主所言,张仁愿要时刻准备接替年岁已高的唐休璟,再赴陇右,确是不太适合又调去幽州。”   扇了一巴掌,马上又拍拍马屁。太平公主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李隆基目不斜视,继续说道:“兵部尚书郭元振,一直勤勤恳恳在兵部操劳,我大唐国防事务,全赖他主持方定。我也不同意郭大人自荐去幽州。但我以为,郭大人之所以自荐,是出于一颗忠君爱国拳拳赤子之心,并非是要逞匹夫之勇。试想,郭大人统领兵部尚且自顾退缩,满朝地将军,谁还肯毛遂自荐去幽州?郭大人用心良苦,望陛下圣裁,满朝臣工明鉴。”   郭元振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磕起头来:“陛下,太子所言,正是老臣心中所想。微臣赤胆忠诚,只愿我大唐边疆安宁百姓安乐,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除此之外微臣绝无他意!”   秦霄心里一阵激动:说得好哇!李隆基,的确还是有几份内才地。这一次,不是泼妇骂街了,而是……根本就是拎着太平公主在扇耳光。这小子,胆气越来越足了啊!   太平公主已然气愤难当,半裸的酥胸一阵剧烈起伏。秦霄看着好笑,暗自道:34,36,又变成34了,嘿,马上又36!(某猥琐男正在观察太平公主地胸围)李隆基说到这里,语调也慷慨激昂起来,双膝一跪,拜倒在堂前,凛然说道:“陛下,微臣以为,薛讷乃是将门忠勇之后,为人品行多年来已得到幽州官兵百姓的认同。就算少有劣迹,也无伤大雅,不可掩盖他在军事上的才能。此时用人之际,只要皇恩降临,他必能扬长避短,奋发图强不辱使命。更何况,此人在幽州十余年,比任何人都熟悉此方的格局与势态。不管是张仁愿、郭元振还是秦霄,此番前去,都必须要有极长地一段适应时间。而薛讷只要上任,就可以马上整顿兵马,大战奚与契丹,重扬大唐国威。儿臣愿以太子之位作保,保举薛讷为幽州大都督!”   李隆基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要抓狂了!顿时一阵唏嘘之声大起。连太平公主也有些惊疑起来,这小子,今日莫非吃错药了?   以“太子之位”作保,哪有人干过这种事情的啊?薛讷如果兵败,李隆基就要滚出东宫……很明显,他这是要“梭哈”了,顾不得许多。一把赌上去!   只有秦霄明白,眼下的形势,已是极不利于自己和李隆基。太平公主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咄咄逼人,不容商量。虽然她还没有夸张到直接下令让秦霄统兵前往,但是……也几乎只差这么越俎代庖了!李旦,也似乎找不出不同意地理由。事到如今,李隆基也只能全豁出去了。如果秦霄被调离长安,他就没了底牌。没了王牌,没了胜算,跟被废太子几乎没了什么区别。   眼下,他只有提前扔出这张牌来耍泼一般的赌上自己的太子之位,将秦霄留在长安,留在皇城御率司。   郭元振听到此话,也大肆磕起头来:“陛下,微臣愿意以尚书之职与一家老幼性命作保。举荐薛讷为幽州大都督!”   看到这样的情形,兵部的几个侍郎、侍中,和李隆基为数不多的铁杆亲信,也纷纷追随郭元振拜出班列,齐齐道:“微臣附议!愿以一家老小生家性命,保荐薛讷为幽州大都督!”   李旦惨了。   很惨。   这一次,太平公主和李隆基,都没有给他这个皇帝什么台阶可下。太平公主的话咄咄逼人。李隆基抛出了底线要以太子身份做赌注。不管李旦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势必得罪其中一方。   玩太极?搞平衡?这一次……怕是有些玩不转了!   李旦求救一般看向秦霄——你小子快出来说句话啊!你自己愿不愿意去?现在就在你和薛讷二人之间有争论了!   秦霄哪里会不明白?   于是在所有人眼光的逼视之下,步出了班例奏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李旦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爱卿请讲!”   “谢陛下!”   秦霄也是目不斜视,朗朗奏道:“窦大人举荐微臣去幽州为国效力,微臣诚惶诚恐,愿意前去为国解难,为君分忧。太平公主所言,也极有道理。张将军与郭大人,都不太适合去幽州。其实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微臣必定万死不辞赶赴东北,上任幽州。然正如太子所言,微臣去了幽州,少不得要花年余地时间调兵、谴将、赶路和适应幽州的军事部署,熟悉奚与契丹的作战风格。从头认识东北战况的形势。薛讷与臣有一面之交,微臣以为。虽然不知他为人品性如何,然此人比臣更加能够胜任幽州大都督一职。若陛下差臣前往幽州,也不敢担任大都督一职,只敢当薛讷副手。综上所述,微臣以为。可举薛讷为幽州大都督,微臣为副都督或是统兵大将军。如此可保幽州无虞,有战必胜,不负皇恩。”   李隆基心中斗然升出一股冲动,恨不得要抱着秦霄大亲两口,心中连连喊道:高明、高明啊!既不推诿,也不冒头。副都督?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傻了啊,你当副都督,薛讷当大都督,嘿!借他薛讷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哪!偏偏又只有薛讷能够全盘打理幽州,的确比秦霄更加适合。我再进言说几句,如此如此……哇塞,这样整一出,真是天衣无缝了!   想到此处,李隆基不等李旦和太平公主反应过来,马上又奏道:“陛下,儿臣以为,秦大都督的话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秦大都督肩挑皇城御率司这一重担,负责朝廷安全、肩负都城长安地治安与稳定。他若是去了幽州,连长安的稳定都没有保障了,还谈何边疆稳固?试想,满朝上下,除了秦大都督,谁能将皇城御率司地各项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谁有如此的威望镇守南北二衙?请恕儿臣无礼,若是秦大都督去幽州当个匹夫般冲锋陷阵的副都督,才是真正地大材小用、因小失大。秦大都督此举,根本就是哗众取宠、推卸责任。陛下万不可应允!”   明明是一番骂辞,可所有人都听出,李隆基是在褒赏秦霄。秦霄心里也一阵好笑起来:好你个鬼崽子李隆基,这时候也不忘挖苦我两句。敢情是在为前几天我揍你的事情报仇么?   太平公主见李隆基与秦霄一唱一合地闹了起来,心中早已是憋闷之极,上前几步站到李隆基身前说道:“陛下,臣妹以为,太子所言,有失偏颇。皇城御率司固然重要,但也并非是除秦霄之外无人可以胜任。南衙大都督薛崇简,一向忠心耿耿忠君为国,而且薛将军长年统兵带将,负责皇城禁卫,不仅熟络于军事,而且在军中威信也算足够。”   正站在班例里的薛崇简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浑身发起颤来,忙不迭的跪出班例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无才无德,忝居南衙都督之职尚恐不能称职,日夜难以成眠。正有意辞去南衙大都督一职……皇城御率司大都督,微臣是想也不敢想!若如镇国公主之言任命微臣为皇城御率司大都督……微、微臣,也只有辞官归田,不再出仕!”   太平公主顿时差点跳了起来,眼睛喷火一般地瞪着薛崇简,左、右眼球里几乎就写着每人都能看懂的两个字——“逆”、“子”。 第344章 装逼之皇一锤定音   跪在地上的李隆基心里一阵发笑:嘿、嘿嘿!失算了吧!就算是你的儿子,那也是跟我李隆基一个阵营的!哼、哼哼!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坐在台上的李旦有些怒了。他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就像是一只猴儿一样被台下的这些人拎着左右条圈圈,不由得一拍桌子,大声怒道:“胆薛崇简,谁准你说话的?眼下又是谁说了要任命你为皇城御率司大都督?大言不惭还要解甲归田,一点也没有将军的样子!真是气煞朕也!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十记庭杖!”   马上跑出了几名千牛卫,就将薛崇简倒拖出去。薛崇简心里却是一阵释然的长吁一口气:打、打便打吧!至少不会让我当什么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了。将我拖出去了还好一些……打,给我狠狠的打,最好是十几天不能出班,也不能上朝,就不用面对这些事情了……   秦霄心里暗自发笑:厉害呀,装逼之皇。既不责难李隆基,也不否定太平公主,而是将一个无足轻重的薛崇简拎出去打几个板子。这样一来,可以说是极大的挽回了太平公主刚才丢的面子了……果然有点手段哪!   太平公主的震怒,果然消退了不少,曲身拜道:“臣妹失礼了,望陛下恕罪……”   李旦十分大度的摆了摆手:“罢了,镇国公主也是忧心国事。今日将诸位请来。就是齐做商议地。该吵的、还是要吵上一吵的。如果是一件容易决断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将大家都请来集体商议了。太子,诸位爱卿,都请起吧,朕已有决断。”   李隆基等人起了身,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开始盯着那个平常很少发表见解的装逼之皇。   李旦心里清楚得很,事到如今。自己若是再不出来拍板,太子与太平公主只能无休止的闹下去了。如何做出一个既遂了太子心意留下秦霄、又不伤害到太平公主颜面的决定,着实让他的心里乱成一团。好在他地头脑还不是很清楚,不管是要顾及到谁的利益,国防大事是不容儿戏地,自家的利益也更加重要。幽州那块地方,能胜任大都督的人的确不多。   既然太平公主与李隆基都不能受刺激丢了面子。那就……抽自己耳光吧!   李旦清了清嗓子,机械的说道:“综合诸位爱卿所言,朕决定,重新启用并州长史薛讷。任命为从二品幽州大都督,统率幽州全部兵马,经略军政民生大权。之前朕误听人言,废了薛讷。启用庸才孙俭,以致奚与契丹有机可趁入侵幽州,这是朕的失职,与诸位爱卿无干。今日朕当着满朝臣工的面,收回之前对薛讷所下地成命。并封薛讷为左武卫大将军,金吾使,沛国公,食邑百户。另,李嗣业所部左威卫,即刻开赴幽州,听候薛讷调遣。朕封李嗣业为左威卫大将军、武威候,幽州大都督护府行军司马。”   果然抽得很响。满朝臣工都得十分清楚——皇帝为了留住秦霄,不顾自抽耳光,力挺薛讷。   太平公主再狂妄再嚣张,也不敢再跳出来表示不同意见了。以她为首,满朝大臣全都拜了下去,长声道:“陛——下……”   李旦心里也憋屈啊,于是自找台阶说道:“诸位爱卿都请起吧。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定论。朕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朕也不会因一己之情面,而误了军国大事,被人当作是昏馈无能的昏君。今日之事,就以此作为定论吧!萧至忠,中书省要即刻下达朕的旨意,兵部尚书郭元振,此事还需你竭力调配,不可懈怠呀!”   萧至忠与郭元振齐齐拜了出来:“微臣领旨!”   一场火药味十足地大辩论,终于告一段落。所有人心里都在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太平公主,已经彻底的和秦霄撕破脸了。而秦霄,也十分明显的和太子站到了一边。不管皇帝李旦如何掩饰、如何挽回,这已经成了一个铁板钉钉地事实!   太平公主感觉,此时再待在朝堂之上,只会更添耻辱。她已经是一刻也不愿再多呆,于是出班拱手拜道:“陛下,臣妹身体略感不适,敢情下朝……”   李旦略略点头:“准奏。镇国公主,还应多多注意身体才是。为国操劳,实属辛苦!”   “多谢陛下,臣妹告退……”   太平公主往后缓缓退去,经过秦霄身边地时候,眼角一道寒光闪现——杀机!   秦霄明显的看出,太平公主对自己,居然动了杀机!   太平公主退了数步,转过身来,一拂袖,拖着长长的金袍拖裙,堂而皇之的走了。   几乎是所有人,同时吁了一口大气——“呼”!   听得十分的清楚。   李旦也是毫不倒外的吁了一口大气,勉强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李楷洛与周以悌,败军之将,大损国威。然主帅被擒,副将居然安然逃回,这件事情,诸位爱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窦怀贞身为国家军委副主席,这个时候又到他发挥强项的时候了。虽然太平公主不在了,他也要严格贯彻他主子的意思,忙不迭的出班奏道:“陛下,兵败之罪,已是不容饶恕。况且二人不顾主帅死活擅自逃回,更是犯了重大军规。臣依军律言,此二人当斩,夷灭三族。”   “陛下!”   兵部尚书郭元振针锋相对的跳了出来,连声道:“微臣却以为。二人非但无罪,大将军李楷洛。还应褒奖!”   “哦?”   李旦不禁有些疑惑起来:“此话怎讲?”   郭元振道:“微臣已然从败退而回地士卒之中查明。前幽州大都督孙俭。急功近利,贸然深入奚族国境突进追击。他不顾李楷洛与周以悌的劝阻,将大军分作三路,在不明地理地情况下深入奚族内部。初战大败失利,孙俭不敢向临州求救,刚愎自用,固守于硎山绝地。奚族大首领遣使来责罪,孙俭居然不顾国体国威,谎称是陛下派他前去抚慰。并将大军入侵奚族地事情。推到副将李楷洛与周以悌身上,说他们二人不服指挥擅自进兵侵犯奚族国境。还散尽军中的金银、锦缎,以求李大辅能松开包围圈让他回幽州。撤退之时,孙俭只顾逃命。唐军大乱。李大辅这才趁势追击,几乎全歼左骁卫所部,并生擒孙俭。大将军李楷洛带领本部为数不多的人马,奋勇拼杀浴血疆场。想要救回大都督孙俭,不料力所不能及,终是不成,仅救出了将军周以悌。二将回幽州之后。愧不敢当,于是乃令部下将自己捆缚,押送至长安。”   秦霄心中暗自佩服:照这么说来,李楷洛和周以悌,那可是铁汉子、好将军啊!可恨跟了个饭桶、白痴、丢人的孙俭……   窦怀贞听完这些话,不由得冷笑起来:“郭大人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莫非当时你也在战场之上?”   郭元振不急不忙的反唇相讥:“元振当时,固然不在战场之上。可这些说辞,都是元振详加调查取证之后,才敢在朝堂之上说出来的。总好过某些人,毫无证据就含血喷人。李楷洛与周以悌,在主将暗弱的情况之下,还能够奋起反击不失气节,实乃大唐将军们的楷模!窦大人,你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带过兵,这种事情,你是无法理解的!”   “你、你!你欺人太甚!”   窦怀贞气得脸都绿了,恨不能冲上去咬郭元振一口。但见他像根枪杆一样的挺立在朝堂之中,气势不容侵犯,又有些无计可施,暗渐形晦。   李旦不禁又有些生气了,居然还在朝堂之上吵起架来了,把我这皇帝当摆设啊?不由得一拍龙椅:“都要反了么?朝堂之上,像市井小儿一般的吵骂,简直不成体统!”   窦怀贞和郭元振顿时一下蔫了,慌忙拜倒下来:“微臣知罪,请陛下息怒!”   秦霄心里一阵好笑:你们这两个大傻蛋哟,皇帝吃不定太子和太平公主,还不能拿你们这两个小菜头来开开胃么?真是找抽啊……   李旦面带怒容的瞪了跪着的二人一眼,强忍住怒气,连声道:“既然个中还有缘由,就交由御史台详加审理。庐怀慎,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御史大夫庐怀慎慌忙出班拜倒:“微臣领旨!”   秦霄心里一阵暗自得意起来:交给庐怀慎?那好哇!嘿嘿,若是李楷洛与周以悌当真是忠良可用之人,我不妨施个援手救他们一救。眼下已经摆明了和太平公主敌对了,身边多个人,就会多份力量。你们千方百计只想要杀人,我就偏偏要救人。太平公主,想要吃了我,似乎也不是很容易哇!看到没有,皇帝和太子不同意呢!……   事情都议得差不多了,李旦大手一挥:“退朝!”   然后逃一般地朝后面御书房走去。   文武百官依次退下龙尾道,彼此之间也不敢像往日一般的多加议论,纷纷灰溜溜的闪人。   秦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摸额头,居然也有一阵涔涔地冷汗。今天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真是打得惨烈啊!若不是李隆基最后像个泼皮无赖一般的扔出杀手锏,郭元振等人跟着一起出绝招,怕是就要败于太平公主之手了。   秦霄自顾闷头朝前走,准备去皇城御率司。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大都督!”   秦霄回头一看,不由得笑了:“李嗣业!”   “呵、呵呵!”   李嗣业憨笑:“俺是来跟大都督道别的。明儿这个时候,我就要带着左威卫去幽州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能再见到哇!”   秦霄重重拍了他地肩膀一下:“好兄弟,你可以保重啊!到了幽州,一切要听薛讷的意思办事。他是个将帅之才,对幽州了如指掌。你可别胡乱使性子啊,说不定人家薛大都督雷霆一怒,砍了你这个不守规矩的鸟头!”   “嘿嘿!大都督放心吧,俺现在是将军了,不会乱来吧。”   李嗣业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愣愣的说道:“其实俺老李,还是愿意跟大都督一起搭档啊!大都督,刚才朝上吵得那么厉害,不就是争论让你或是薛讷统领幽州大都督府么?你怎么……俺有点想不明白呢!”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若是连你也想得明白,这件事还争论干嘛啊?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只顾在幽州那边好好打仗就是。左威卫修养了一段日子了,现在应该是龙精虎猛所向披靡。你这样带人前去幽州,可是一剂强心剂呀,薛讷心里也就有底了。”   李嗣业连连点头:“俺就想,临走之前怎么着也该到大都督家里走一趟,抱一抱还没见过面的小公子。”   “行,就现在吧!”   秦霄一拍他的肩膀:“到我家吃午饭!”   “好,走!”   李嗣业哈哈大笑,二人就准备出宫。秦霄顺手叫住了一个认识的小卒,对他交待,让他去请北衙大都督程伯献和万骑使万雷,中午一起到自己赴宴。   还没来得及出了皇宫,高力士像阵风一样的从后面追了上来,在后面大喊:“大都督请留步!”   秦霄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来今天这顿饭,还真是吃不成了!”   秦霄站住脚,笑笑的看着高力士:“又有什么事情啊,跑腿之王?”   高力士站住脚,连连摸着胸口顺粗气:“跑、跑死我了!大都督,有人让我送件儿东西给您哪!”   “拿来!”   秦霄心中略喜,还好不是叫我去东宫。   高力士居然拿出一块麻将牌塞给了秦霄,然后就告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霄拿起来一看,是一张“一万”,不由得心中想道:李隆基这小子,还是有些怕怕了吧,担心太平公主突然翻脸,干出出格的事情来。一万、一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这是要叮嘱我,要小心戒备,保护东宫。   秦霄暗自好笑:原本你小子也是怕死的嘛!刚才在朝上却又那么嚣张,拿太子之位保举薛讷……呵呵! 第345章 防患于未燃   李嗣业一进到秦霄府里,马上就大呼小叫来一一“我法克啊,好强大的府第!”   “发财了,真是发大财了!”   粗犷的声音,连远在南楼秀阁上的李持月都听得一清二楚。李仙惠等人则是好奇的走到了二楼阳台上朝下看,紫笛远远的就叫道:“哈哈,大猩猩来了!今天拼酒,拼死他!我要报仇!”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带着李嗣业朝主宅走去。李嗣业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左摸摸,右看看,连连啧啧的赞叹。李仙惠等人跟李嗣业也是极熟了,都从二楼下来,跟他打招呼,紫笛则是屁颠屁颠的飞快跑去安排酒席。   秦霄带着李嗣业在屋里逛了一圈,然后二人就朝后院逛去。李嗣业有段日子没见过秦霄了,满心的兴奋和激动,一路呵呵的傻笑。   二人走在回廊上,秦霄说道:“好兄弟,行军打仗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别像以前那么莽撞了。刀剑无眼,你可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啊!记得一定要穿好盔甲,别像疯子一样的乱冲乱杀……”   李嗣业嘿嘿的笑了起来:“兄弟,你怎么说话像俺娘一样了?”   “靠,你个呆瓜!”   秦霄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我们是好兄弟嘛,老子关心你才这么啰嗦。对了,你娘还好么?你也该娶房娘们儿了吧?你也是当大将军地人了。三品大员,别老是像个无根浮萍一样。”   李嗣业挠着脑瓜子笑了起来:“俺娘倒是挺好,要给俺说媳妇儿,可是俺天生就只爱呆在军队里,不想置宅子……等到了幽州时再说吧。到时候俺把娘接去。在那边再说。”   “好兄弟……”   秦霄搭着他的肩膀,有些动情说道:“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在一起经历了所有的事情,现在要跟你分开,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啊!你到了幽州,也不知道什么年月能够回来。咱们今日别过,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李嗣业连连点头:“兄弟,你这么一说。俺心里更有些更不想去了……刚才抱了一下大头,这小子长得很壮实啊,将来一定是个虎狼之将。将来我若是生了儿子,就让他们结拜成兄弟;若是生的女儿,就让他们结成夫妻好不?”   “行!”   秦霄哈哈大笑:“咱们就当一世的好兄弟!”   二人且走且聊,在秦霄府里大致逛了一圈。没多久,程伯献和万雷都来了。还有范式德和石秋涧这些在朔方军里地故人。邢长风带着一半特种营的兄弟回了江南探亲,可惜没能到场。   来的这些人当中,却有个相对陌生的面孔——左羽林卫大将军常元楷。现在他可是不放过任何与秦霄套近乎的关系,毕竟常家的香火命脉被他牢牢捏在手上。   秦霄将这些人领进了‘威风八面’的大厅里,一一坐了下来。常元楷就自嘲的抱拳一拜:“大都督。卑职不请自来,唐突无礼。还请不要怪罪!”   秦霄哈哈地大笑:“都是兄弟么,不必这么拘礼!”   没多久,酒席就摆了上来,换了个若大的圆桌,二十余人坐成团团的一桌。女眷们则是挤到了二楼用餐,这让紫笛好一阵郁闷。   秦霄最先站了起来。举杯道:“今天这第一杯酒,当进给马上要挥军北上的李嗣业李将军。我们大家一起祝他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众人齐齐起身,说起了祝辞,弄得李嗣业还好一阵不好意思起来,呵呵的一阵傻笑,和众人饮下了这一杯。   都是浴血疆场的生死战友,席间免不得笑语生欢亲密无间。这让常元楷这个“外人”感觉有些别扭起来,静静的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秦霄看在眼里,心中暗想道,可不能让常元楷受到委屈了。于是倒了一杯酒,一脸微笑遥遥地冲着常元楷举了一下杯子。常元楷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回敬。秦霄连连摆手,示意他坐了下来,然后还先干为敬。   看到秦霄这样的举动,程伯献与万雷等人也算是明白了秦霄的用意,纷纷过来给常元楷敬酒,算是主动套近乎。弄得常元楷好一阵感激涕零,来者不拒的大饮了十几杯,都有些醉醺醺地了。   这些人都是大兵头,偶尔缺一下工没什么大不了。整个下午,秦霄餐厅里都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秦霄也不可免俗的请来了长安城清律坊最有名地歌舞伎子,献上了一轮歌舞助兴。一桌酒席,也吃成了流水席,美酒佳肴不断线的送了进来。   秦霄也喝得有些半醉了,今日上朝时的一腔郁闷也算是化解去了不少。   黄昏时分,酒席总算是散去,李嗣业早已醉成了乱泥,被秦霄安排了一辆儿马车,派几个仆人送到长安城外左威卫军寨里去了,程伯献、石秋涧和范式德等人也相继告辞。   秦霄却有意将常元楷和万雷留了下来,请进了密室里。   常元楷喝得差不多要醉了,但心里却十分的清楚秦霄的用意,要拉笼正好么!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正好他也在费尽心力地要巴结秦霄。   三人各自喝着解酒的清茶,秦霄缓缓地开腔说道:“万雷兄弟,我们可是有段日子没有聚过了啊!你整日只知道操练兵马,却把我们这些兄弟都抛到脑后了。”   万雷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出身寒微,全靠大都督提拔才从岳州那种地方到了京城当差。可谓是殊容无限了。若是不好好用功,岂不是枉费大都督一片好意?我若是孬种了被人骂不要紧,连累着大都督蒙羞,万雷可就万万不敢承受这种罪过了!”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万兄弟,你也真是太见外了!咱们可是战场上出身入死过命的交情啊!不过。我很赞成你现在的作风。很好,不管在哪里带兵,都要将手上的兵带出样子来。”   常元楷心里暗自嘀咕:原来万骑使也是秦霄的心腹!……皇城禁卫里最精锐、把守要害地万骑,也是秦霄的掌中之物。看来这个人,当真是不简单啊!   秦霄微笑看着常元楷:“常将军,你与万将军也是同僚,他驻守大明宫皇宫内苑和玄武门城门,而你则是在玄武门左右驻防。你们。应该很熟吧?”   常元楷朝秦霄和万雷抱拳拜了一拜:“卑职来羽林卫当职时日尚短。所识的人,的确不多……万将军,卑职时常耳闻大名,今日才能相交,真是幸会、幸会!”   万雷也抱拳略笑:“常将军,幸会!”   寒暄已罢,秦霄说道:“常将军。可有看过令郎了?”   常元楷顿时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回大都督话,卑职已经去看过这个不肖子了……三日前,他已被发配前往碎叶。幸得有大都督照看,才让这个混小子留下了一条性命。卑职真是!……无地自容!只有多谢大都督再生之德了!”   秦霄连连的摆手笑道:“常将军呀,你真是太过见外了。都说了是自家兄弟么!其实你那儿子本性不坏,只是跟着一些纨绔子弟不学好。被带坏了。常将军你知道么,连窦怀贞的儿子窦仁则,可都是被砍了的!”   常元楷心里一阵发颤:这个秦霄,还真是狠哪,什么人也敢动!……   秦霄微微笑着:“常将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我也都是带兵地汉子。我今天不妨跟你将话挑明了说吧。我知道,你是太平公主的人,是么?”   常元楷身躯微微一震,连连低下头去:“是……”   “别紧张!”   秦霄笑了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原本我们当兵的,不该讨论太多朝上的事情。不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也是要明白的。太平公主能将你安排到左羽林卫当大将军,足以见得你地才能,和她对你的信任。不过……常将军,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平公主如若胆敢有何不轨想法的话!……”   常元楷顿时瞪大了眼睛,连连压低了声音紧张说道:“大都督,这些话,还是不要提的好!”   “看吧,你一听说这个,就如此紧张!”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你也知道,事情会严重对么?这些问题,我们自己心里谁没有想过,只是不敢开口去提罢了!你现在是太平公主地人,是左羽林卫大将军。试想一下,等到太子登基那天……能饶了你么?”   常元楷浑身一阵发起抖来,不由得酒醒了大半,心里连连想道:这个秦霄,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敢将话挑得这么明白,看来他也是成竹在胸了?   秦霄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了。万雷则是在一旁更加安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一起看着常元楷。   常元楷如坐针毡,最后一咬牙,狠狠说道:“大都督,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吩咐吧!元楷是个勇夫,不懂政治。只知道知恩图报,跟着主子走。太平公主以前是我的主子,待我很不错。可是如今……正如大都督所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不容元楷不为自己和满家老小打算一下了。”   秦霄冷峻的笑了起来,点头道:“很好,很有觉悟。其实也不是要你将立场摆得多明白,发誓说要效忠谁。太平公主如若一直安份,她也就会一直稳如泰山,没有谁想要去动她,你也能够像往日一样接受她的恩惠。可是一旦她有何图谋……不是我秦霄说句狂妄的话,她是绝对无法成功地!败亡,是她唯一的后果。你相信么?”   “信。我信!”   常元楷脊背上一阵冷汗直流。   秦霄看着他紧张地样子,知道自己说的这番大不韪的话起效果了,趁势打铁接着说道:“其实,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情。太平公主如若有何动作,你第一时间来报告我。这样一来。你就是大功臣。不是说平安叛乱的大功臣,而是挽回损失的大功臣。就算没有你常元楷,本都督一样能镇住整个长安和皇城!只不过,皇帝、太子和本都督,都不想再造下多大地杀孽,死多少人。你若能提前告诉我消息,就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让一场战事消弭于无形。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明白!”   常元楷的酒全醒了。一下就跪倒下来,连连磕起了头:“大都督,卑职这一家老小,就全靠着大都督求条生路了!并非卑职反复无常要做小人背叛太平公主,大势所趋、大势所趋啊!”   “行了,起来、起来!”   秦霄将他抚起来坐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很好。常将军。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实在是大唐的幸事。将来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会在皇帝和太子面前,表奏你的大功地。你的一家老幼,由秦霄一力保住。另外。你那儿子,我也会想办法让他尽快回来。”   常元楷连连挥袖擦着额头的冷汗。心里喃喃想道:交易,这就是交易啊!不过,我也没有选择了!……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太平公主肯定会有异动,而她几乎是没有什么胜算的。这个秦霄。很厉害,他的后台。摆明了就是皇帝和太子!这样的主子主动来招降,我若是还不投靠,岂不是自寻死路么?他只要随便动弹一下,且不说我常家香火要断绝,就是我自己和一家老小,也性命难保啊!   秦霄脸上洋溢起十分友善地微笑:“常将军,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是好兄弟了!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呀!北衙大都督程伯献,那也是我生死兄弟。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找他;万雷也是我们的好兄弟,你们可以亲密合作哦!以后若有什么好差事,一定先照顾你。”   “是、是!”   常元楷连连向万雷抱拳行礼,心里暗道: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以后的官运前途,也可以得到保障了?看来跟他合作,的确远好于给太平公主当条狗啊!……   秦霄笑道:“常将军,我这人呢,不喜欢端架子、摆威风玩一些虚地。同时,我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打从今日起,我对你是充份的信任。说句不当说地话,太平公主那边的事情,我可是全权委托给你了!”   常元楷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忙不迭的趴跪下来:“卑职今日发下毒誓,誓死效忠皇帝、效忠太子,听从大都督指令办事!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常家祖坟被刨断子绝孙!”   秦霄心中大慰,挑嘴一笑:“很好!这番话,我会说给皇帝和太子听的。”   常元楷心里一阵阵发瞢:天哪,真的是皇帝和太子地意思!看来,皇帝和太子已经对太平公主深深忌惮了,这才让秦霄动手办这些事情。幸好、幸好啊,我有够聪明,跳槽够快,不然……小命就完蛋啦!   秦霄看着一脸紧张的窘样,不由得微笑起来:“别紧张嘛,都说了,只是个预防。太平公主如若不干出什么出格地事情,那就是最好,你常将军照样左右逢源。如果发生了什么,你就能成为功臣。这可是一举几得的事情哦,是不是呀?”   “是、是!”   常元楷顿时也有些欢喜起来,连连抱拳道:“卑职,也要多谢大都督栽培提携!”   秦霄拿小指扣着颌下的短须,作沉思状说道:“说起来,皇城御率司还缺两个副都督。好好干,做出点成绩让我看看。将来若有提拔,第一个先考虑你!”   常元楷顿时大喜过望:“多、多谢大都督!卑职愿为大都督执鞭坠蹬,万死不辞!”   万雷在一旁看得好笑,心里暗骂道:果然是小人!   秦霄哈哈大笑:“别说得这么严重,都是好兄弟嘛,彼此帮助是应该的!”   三人又闲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常元揩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面色也恢复了正常。秦霄安排了一辆车儿送他出去,临行时叮嘱:“常将军今日没有来过这里哦,以后也不会常来的,知道了么?若有事情,直接找万雷兄弟。”   常元楷连连抱拳应诺:“卑职明白的,大都督勿须操心!”   秦霄微笑点头,一挥手,马车开走了。   万雷走了上来,轻声道:“大都督,此人分明是个小人呢,能靠得住么?”   秦霄冷笑:“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他若不是小人,我还真没把握降住他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怕死,怕断香火。只要他敢不顾忌这些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实话,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什么样的法子都要试上一试。既然没了选择,那就放手一搏吧!不过我更希望,太平公主不要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样大家都好。万雷兄弟,今天朝上的情形你也看来了,太平公主主动跟我撕破了脸,同时不异于对太子公然宣战。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提前做些预谋了。” 第346章 忙碌的大都督   秦霄和万雷逛到了后院,边走边聊。   “对,大都督说得是,今日早朝时,卑职也在场,亲眼见到了。”   万雷点头说道:“太平公主,气焰也太嚣张了一点啊,连皇帝都有些没放在眼里了。这样的人,能不败亡么?大都督,需要卑职做些什么吗?”   “你?”   秦霄思索了一下说道:“除了加强戒备不可松懈,另外有件事情一定要办。万骑的将领中,少不得有太平公主的亲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太平公主的人给我查出来,然后都给我盯牢了,不能在他们面前走露一点关于我的消息,尤其是跟常元楷有关的。到了必要的时间,听我号令……”   秦霄一挥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万雷弯腰抱拳一拜,凛声道:“大都督放心,交给我就是!”   秦霄闷闷的长叹了一口气:“人哪,总是要去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做的事情。其实,我真的很厌烦这样的杀戮和勾心斗角。万雷兄弟,或许,我在长安真的混不长久了。”   万雷顿时惊疑道:“大都督何出此言?目下皇帝和太子,对大都督极为器重,处处仰仗。”   秦霄摇头苦笑:“就是太器重、太仰仗了,明白么?”   万雷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秦霄淡然一笑:“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去一趟御史台吧,我想去见见李楷洛和周以悌这两个败军之将。这两人不容易啊,跟着一个窝囊废大帅打了败仗,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条命回来。又险些被朝廷砍了。这样的人,若不是大奸大滑之徒。就是大忠大勇之人。去看看吧,我很感兴趣。”   二人就在后院侧门走了出来,闲散的朝皇宫逛去。没有骑马了,反倒不那么惹眼,没多久就逛到了御史台。   庐怀慎正在细作调查取证。审理李楷洛二将的事情。正准备下班回家,见秦霄来了,忙不迭地笑眯眯的迎了进去。   秦霄开门见山地挑明来意,直接说道:“庐大人,李楷洛和周以悌的事情,审得如何?”   庐怀慎略有些惊疑的说道:“怪了呢,今天好多人都问起这两人的事情。先是尚书左仆射窦大人,然后又是兵部尚书郭大人。现在又是大都督。这两个人,还当真是挺受关注呵!”   秦霄笑了一笑,继续看着庐怀慎等着他的答案。   庐怀慎正了正色,严肃说道:“皇帝交办地差事,庐某不敢怠慢。二位的事情,今日连连审查。已差不多弄清楚了个大概。大都督也知情人,庐某也不妨告知。情况么,差不多就跟郭大人在朝上所说的相差无几。不过。还有待进一步查证。因为只在一些押送二将的兵卒那里取证,有些片面了。庐某准备派御史去一趟幽州,细细查证一番。”   “有必要么?”   秦霄不禁皱眉道:“幽州,来回一趟就是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岂不是让这二人都在牢狱里受苦?”   庐怀慎略略点了点头:“大都督所言甚是。如果二将的情况正如郭大人所说的那样。这样就太委屈他们了。大都督可有良方妙计?”   秦霄微微一笑:“可不可以让我先见见他们?”   庐怀慎大方的笑道:“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都督请,庐某亲自带大都督前去!”   秦霄和万雷相视一笑。跟着庐怀慎往御史台监牢走去。御史台地监牢里,是绝不容许探监的,除非有特别赦令。庐怀慎跟秦霄搭档办了金仙观和大慈恩寺的案子后,得了皇帝嘉奖,于是跟秦霄的关系也变得很是亲密起来。这样破格让他进入御史台监牢,也不用丝毫的迟疑。   李楷洛和周以悌分别被关在两间牢房里,身上虽然有些脏破头发也有些零乱,但可以看出没有受过刑,人的精神也还算好。毕竟他们不同于被皇帝下狱地贪官污吏和重大案犯,庐怀慎特意交待了一下不许用刑。若是他们是无辜的,出去后照样是大摇大摆的大将军,庐怀慎也不想这样竖下敌人。   秦霄等三人走进去后,李楷洛和周以悌有些惊疑地从牢床上坐了起来,煞感兴趣的看着面生的秦霄。   李楷洛盯着秦霄看了许久,喃喃道:“庐大人,这位,莫非就是现任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将军?”   秦霄不由得疑惑道:“李将军如何认得我?”   李楷洛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身裁跟秦霄也差不太多,虎眼铮铮,虬髯板扎,高鼻厚唇,倒有几分像胡人。李楷洛手腕上还戴着镣铐,‘哗啦’一响的冲秦霄抱拳一礼,微微笑道:“楷洛乃是契丹人,于圣后朝时率部曲投靠大唐,得以授左骁卫大将军,一直镇守在幽州。幽州之地多突厥和契丹胡人,那些胡人口中,一直口耳相传‘狼魔’大将军秦霄地威名,甚至还有好事者画了大都督的画像。于是,楷洛也算是早早便认得了大都督。”   “呵呵,原来如此!”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对李楷洛和周以悌抱拳回了一礼:“李将军实在是太过褒奖秦某了。其实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突厥人就喜欢这样传得邪呼邪呼地。”   李楷洛似乎还有些兴奋起来,眼中满是神采的说道:“大都督可能有所不知。不管是突厥人还是契丹人,都崇拜真正的勇士!楷洛虽然投效了大唐,可是也仍有这样的习惯。大都督在楷洛的心目中,就是无予伦比的战神!不仅如此,楷洛的部下也一直对大都督敬仰不已呢!”   “哈哈,没这么夸张吧!”秦霄谦虚地摆了摆手笑起来:“我今天来看看二位将军。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有真在边疆呆过、上过战场地人,才知道战场是多么可怕。能活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如果因为一些误会就被朝廷处罚,实在是莫大的冤屈。不过,我对幽州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无法断言二位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只不过,出于男人和战士地直觉。我认为你们二人,不会撒谎!”   周以悌和李楷洛对视一眼:“为什么?大都督何以如此肯定?”   秦霄微微笑道:“因为你们崇拜勇士,敬重勇士。这样的人,是不会在战场上当逃兵并弃主帅而走的。并且,李将军本就是契丹人,兵败之时大可以投奔奚或是契丹。这两个部落,本就近亲部落吧?可是你没有,你让你手下的士兵们押着你回长安受审。仅这份胆魄。就是值得人尊重的,你的人品也就是信任的。”   李楷洛顿时有了一种士逢知己的激动,连连点头道:“大都督所言极是!楷洛本就是胡人投靠过来地,一直就知道自己不被人看起。楷洛一向不求功名、不求赏赐,这一回甘愿受死以求清白!今日能有大都督这样的人物说出这番深知楷洛肺腑的话来,楷洛就是死也无憾了!”   秦霄微微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李楷洛,的确是一个直肠的汉子。没带过兵打过仗地人,是理解不到他这种感情的。这样的人才。怎么说应该网络到自己身边来才是。周以悌么,或许就不像他那么出彩了……   秦霄也不在他们面前多说什么,和庐怀慎等人一起离开了监牢。庐怀慎忙道:“大都督以为如何?”   秦霄说道:“李楷洛是条好汉子。不然,他明明有条活路可走,为什么不投靠契丹或奚。却是回朝受死呢?庐大人,法律也不外乎人情。我看能结案就结案吧!这样地忠义之士关在牢里,可不是好事情呢。”   庐怀慎抚髯微笑:“其实,庐某也早有此意。只是那窦怀贞咄咄逼人,非要我严刑逼供将此事彻查清楚一番。他在朝上失了颜面,却强令庐某在御史台滥用私刑将人犯屈打成招,帮他挽回面子。真是可笑啊!庐某虽然不是什么大清官,但这种骨气还是有的!此事不必大都督过虑了,庐某自然已有主张。”   秦霄赞许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个庐怀慎,还是有点骨气的。   外界风传他是如何的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也还是有几份道理。而且,他并不迂腐,这就挺难得了。大唐有这么个大法官,也算是件好事。   秦霄和万雷离了御史台,就准备分道而走。秦霄对他说道:“万雷兄弟,万骑是一支极重要地部队,半个皇宫的禁卫都要全靠那边了。你可以多打起点精神来。还有,即日起,每天拨三千名万骑士兵在太极宫这边来驻守,重点就是东宫。你明白我地意思么?”   万雷抱拳低声道:“卑职明白的,大都督放心就是。东宫这边,卑职一定多留个心眼出来,亲自张罗这里的驻防。”   “很好。”   秦霄微笑,又惊咦道:“郭子仪这小子,至从我回长安起就一直没怎么见过他,还一直在外面操练么?”   “是啊!”   万雷道:“小伙子真能拼命啊!非要将一个四千人的左卫率记得个个铜筋铁骨才安心!”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万雷拱手一拜走了。秦霄心中暗自道:是时候将郭子仪叫回来了。东宫左卫率狠训了这几个月,应该有些成色了。虽然只有几千人,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且由他在李隆基左右防卫,也是最合适和最令人放心的。田珍是六卫率都督了,抽个时间也该将他叫来叮嘱一下……眼下,我还是先去一下尚书省吧,找郭元振将这个李楷洛要过来。皇城御率司里正缺人用呢,亲翊府右郎将本来还想留着给桓子丹的,不过这小子可能还要点时间。先让李楷洛这样熟于军事的人顶上来吧。这个人,很对我胃口,是个直肠好汉子……   靠,我还真是忙啊!   秦霄心里暗自苦笑了一阵,往尚书省走去。御史台、皇城御率司和尚书省都离得不远,隔条街就到了。六部官员正陆续下班,但秦霄知道,一向以勤勉负责著称的郭元振,肯定还留在兵部料理事务。明天左威卫李嗣业部要出征,他肯定在忙着调配军器粮草等物。   果不其然,郭元振正抚着长长的美髯在兵部大宅里挥笔批示一些折子。秦霄先请小吏通报了一番,郭元振也欣然迎了出来,亲自将秦霄请进书房坐下。   郭元振是继唐休璟、张仁愿之后,大唐难得的儒将,文武双全。不仅熟于军事,更是风度翩翩儒雅非凡。他笑呵呵的对秦霄道:“大都督今日何来空闲,来我兵部做客?”   虽说皇城御率司大都督与兵部尚书都是三品衔,而且明文规定大都督比尚书低一级,但皇城御率司的兵马都不受兵部节制,二人也没有实际从属关系,在一起便没了什么上下级之分。   秦霄回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秦某人今天是涎着脸,来找郭大人要人的!”   “要人?”   郭元振疑惑道:“莫非郭某人还私下藏起了大都督心仪的美人?”   “哈哈,郭大人真是会说笑!”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是太子的亲密战友,算是同道中人,到了一起也说话也很是放得开。秦霄笑道:“郭大人,我要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目下关在御史台牢中的李楷洛!”   “要他?”   李楷洛诡谲的笑了起来:“大都督去御史台见过他了吧?”   “对呀,我不否认。”   秦霄笑道:“我也敢断定他肯定是不会有罪的,过不了几日就要放出来。于是么,我就先下手为强,来找郭大人要人了!”   “呵呵,你呀!……”   郭元振呵呵的笑了起来,指着秦霄笑道:“一看就知道是带兵打仗的人,一身的粗痞气,直来直去——不过,很对我老郭的胃口!行,这人,归你啦!皇城御率司也是个香火鼎盛的好衙门,算不得亏待这个曾经当过大将军的李楷洛。周以悌么,算来还是战败有点罪,毕竟是被俘了救回来的。我让他再回幽州戴罪立功去!”   秦霄大喜,站起身来欢喜的抱拳一礼:“多谢郭大人!” 第347章 公主的最后通牒   几天以后,秦霄果然如愿以偿的将李楷洛拉进了皇城御率司,任亲翊府右郎将。李楷洛自己也欢喜异常,乐得其所。在边疆吃了这几年的苦,现在一下调任到了京城当起了老爷官,是谁都免不得欢喜一场,更何况,还是在他心目中的“战神”身边当差。   郭子仪也听话的将左卫率拉进了东宫,雄赳赳气昂昂,个个精神抖擞,看来训练的效果极佳。这小子忙着训练部队,连秦霄的婚礼也没赶上参加,回来之后第一时间跑到了秦霄府上道歉赔礼。   秦霄一边心不在焉的料理这些琐事,一边紧紧的注意着太平公主的动向。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太平公主自从那天下朝之后,连着好几天不见人影。既不上朝,也不在任何公共场合出现,顶多就是到罔极寺走走,躲在里面大半天参经念佛。最后,她在一队亲兵铁甲的簇拥之下,居然去了北都太原,说是代皇帝祭扫祖墓。   没了太平公主的长安城和朝堂,顿时变了许多。窦怀贞这些人,似乎也不如往日那么嚣张了。没了主子在背后撑腰,胆气也似乎有点不足了,变得有些低调起来。   不过,太平公主的这一举动,除了有意回避眼前浮出水面的矛盾,更有政治作秀的嫌疑。她请命代皇帝祭扫北都,无非就是表示,我太平公主虽然嫁出了李家,但还是心中放着李家,是李家的人。在这样一个敏感的当口,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无非就是想博得一些皇帝的支持,赢下一点感情资本。   其实只有秦霄更清楚,太平公主去北都除了这些意思,更多的是想去太原行宫避暑山庄避暑。方今朝廷国库吃紧,税收漏洞百出的时候,太平公主的亲信们,却在太原大兴土木,替她修建了一座避暑山庄。据说跟皇宫的华丽程度相差无,那里的地窖里,是花费几千上万人力从极北之地辛苦取来的冰块,以供太平公主驱暑取凉。猎苑之中,珍禽走兽比皇宫禁苑的还要种类繁多,歌女舞女比大明宫的还要出色。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太平公主现在的生活,那便是“穷奢极欲”。   这几天里,亲信也和李隆基略略见过几面,每次都不由自主的要说起太平公主的事情。李隆基每次都免不得要叹上一口气,既愤怒,也无奈。李隆基说:“虽然太平公主现在没有像韦后那样明目张胆的祸害天下,但是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她暗通朝臣卖官鬻爵、贪恋权势穷奢极欲,已然成了整个大唐王朝的一颗毒瘤!”   李隆基甚至想,趁太平公主回太原的这段日子。来个什么手段,将她的实权削去。但又顾忌着还有一个李旦在上头,他是绝不会允许李隆基干这样的事情的。   除了叹息,李隆基也没了别的什么好办法。   太平公主这一去,居然就是好几个月不见人影。朝廷之上,也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一说的大事。   日子似乎十分平稳的就这样过去了。可秦霄却时时感觉,这就如同暴风雨的前奏一般。虽然宁静,却暗藏着令人无法预测的危机。以前太平公主在长安的时候,还可以时时盯着她的动向,现在她人不在了,反而心里有些没底起来。就连常元楷,也没有收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大部分的人心情都渐渐变得好了起来,似乎就要将这个麻烦女人遗忘了。唯有秦霄和李隆基等一些人,日夜不敢放松怠慢,反倒比以前过得更加紧张了。   直到这一天……   如同往日一样,秦霄在皇城御率司办完了公差,就准备回家。却在这时候收到消息,太平公主已然回到长安了。秦霄的心里一下就揪得紧了:大麻烦回来了!   秦霄回到家里的时候,却看到墨衣和紫笛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一阵心焦的样子。秦霄心中暗暗感觉一阵不妙,连连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笛口快,惊慌说道:“刚才太平公主派了几个人来,用一辆车儿将仙儿和持月接到她府上去啦!”   “什么?”   秦霄顿时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刚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和姐姐正准备去皇宫里找你呢!”   紫笛连声大叫:“连大头也一起抱着去啦!”   “我靠!”   秦霄大怒起来:“她想干什么?”   秦霄一抖缰绳,就准备拍马朝太平公主府上冲去。墨衣忙不迭的上前扯住马头的缰绳说道:“老公,先别冲动!依我看,太平公主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是么?……”   秦霄冷静一想,也对呀,太平公主犯不着如此明目张胆的要跟我开战。掳去我的妻儿,不是要逼我同她拼命么?   秦霄略略点了点头:“那好吧,我知道了。你们先在家里呆着,我去太平公主府上走一趟。不管她有没有恶意,私自将我的妻儿接走,就是无礼太甚!”   说罢调转马头,就朝太平公主府上跑去。   墨衣和紫笛担心的看着秦霄的背影,心里一阵打鼓。紫笛连连说道:“你说那婉儿可气不呢?发生这样的大事,她却安坐在婉儿居里抚琴呢!敢情抓走的不是她女儿呀!”   “什么叫‘抓’呀,你真是!”   墨衣嗔怪说道:“对于这些事情,婉儿比我们清楚太多了。她肯定是料定不会有事情,才会这样心安理得不为所动的。或许我们也太惊慌了,让老公也有些紧张起来。哎呀。希望他不要冲动才好呢!”   “吓,要我说,冲进那个老女人的府里,直接将她一刀拿下,一切风平浪静!”   紫笛邪恶的笑了起来,“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千百个男人也奈何不得他,还怕一个女人?哼,哼哼!”   墨衣呆呆的看了一阵紫笛,连连摇头叹气:“果然是个蠢宝……”   秦霄心里一阵火急火燎,又急又怒的跑到了太平公主府前。心里一直寻思着:这太平公主也太卑鄙了一点,居然想到这种损招来要挟我!不管她今天想要做什么,她能在今天将仙儿和大头掳来,其他的任何时候也可以!我是不是应该,想个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问题了?   太平公主府前的侍卫们远远的看到秦霄纵马奔来,忙不迭的就跑进去通报了。等到秦霄在太平公主府前落马,卒子们却齐齐迎了上来:“太平公主有令,大都督来了,直接进府。太平公主有请!”   秦霄心中一惊:搞什么,鸿门宴么?不会是想就这样将我秦霄给治了吧?会这么蠢?不管这么多了,进去再说,看你要玩什么花样!   太平公主府里依旧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那些执枪挺刀的士卒,在秦霄看来似乎个个都不怀好意一般。秦霄自然不惧这些虾兵蟹将,但一想到娇妻幼子,心里免不得一阵打起鼓来。   门吏将秦霄领进了府,直到大堂前。太平公主的府第,比秦霄的就要壮观华丽了不少了,简直堪比皇宫一般。秦霄沿着长长的梯道上了平台,这才看到大厅里,太平公主正抱着自己的儿子大头,在乐呵呵的哄着他玩。大头浑然不觉的只顾哈哈大笑,李仙惠和李持月在一旁笑吟吟的,一点也没有危险的迹象存在。   秦霄发现自己这样急冲冲的出现,表情一定不是很好看,与整个大厅里的气氛都有些相冲突了。于是马上调整了一下心情,总算是挤出一丝笑脸,进到堂内。   不等秦霄拜礼,太平公主就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罢了,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秦霄勉强微微的笑了一笑说道:“公主殿下,我这儿子可是调皮得紧,最喜欢乱撒尿,您可要担心着点儿!”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来:“是呀姑姑,还是给我来抱吧。”   太平公主呵呵的笑了起来,抱着大头不肯松手:“怎么,我也是当过几次娘的人了,莫非还见不得这种事情?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的,我看着就喜欢,于是就想多抱抱。秦霄呀,真是虎父无犬子哦,这小子将来定然和你一样,是个虎狼之将!”   秦霄敷衍的笑了笑,在李仙惠和李持月身边坐了下来。李持月今天出门走亲,也没有穿往日那套道袍了,打扮得珠光宝气光彩照人,难得的展现了一下自己漂亮多姿的一面。   可是秦霄全无心情欣赏,就想着早早离开太平公主府,带着妻儿回家去。   太平公主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只顾哄着大头,和李仙惠、李持月笑语欢声的聊着带孩子的事情。   过了一阵,太平公主将大头递给李仙惠,然后说道:“秦霄啊,今天呢,其实是我有点事情要同你商量,而且我又有点想仙儿和持月了,于是先派人将她们请了过来。我这么唐突,你不会介意吧?”   “岂敢!”   秦霄笑道:“公主一番美意,秦霄自然知道。”   太平公主仿佛已经将几个月前那场火药味十足的冲突忘记了,十足友善的微笑道:“其实呢,这件事情我已经很早就想说起了。你还记得,大约在两三年以前,我们在东宫见面时的情景么?那时候,我们正计划着攻进玄武门,匡复李唐。”   秦霄仔细思索了一番:“大致记得一点……”   太平公主微笑:“那时我听说你尚未娶亲,就想替你做个媒人,许个好姑娘给你。这个话我曾说过的,你还记得么?”   秦霄恍然大悟:“记得,公主殿下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其实当时,秦霄已经和仙儿私定终身在一起了,于是婉言拒绝了公主殿下的美意,推说大事完毕之后再说。这个……还请殿下恕罪!”   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起来:“说的严重了,你何罪之有呀?难得有情郎哦,你当时心里就只装着一个仙儿,自然对我这个媒人不屑一顾了。不过嘛,我今日可要旧事重提哦!其实呢,我当时就想说的,只不过嘛,我这女儿直到今年方到十五岁及笄之年,于是拖到了今日才说。”   秦霄浑然一惊:“公主殿下……的女儿?”   太平公主脸上泛起观世音一般的标志性笑容:“正事!是我与薛驸马的最小的女儿,也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蓝田郡主。两个月前,她刚好满了十五岁,于是我就想起了这件事情,马上赶回了长安,来找你这个大都督亲自提亲。”   秦霄不由得有些呆住了:“这……”   心中一阵恨道:搞什么啊,太平公主也玩起了这招?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么?无法将我挤出长安,就弄个女儿来嫁给我,这岂不是要让我左右难堪?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好卑鄙无耻的手段啊!儿女也是拿来使唤的工具么?   政治婚姻,居然又是政治婚姻!而且是极度险恶的政治婚姻!太平公主你就想用这个蓝田郡主,将我秦霄变成你一根绳上的蚱蜢,或者让我处处掣肘么?还是,这根本就是对我下的一个最后通牒,如果不跟你合作,你就要对我下狠手——至少可以很轻松的摆平我的妻儿,对么?   太平公主看着秦霄的脸色一阵变幻不定,不由得笑了起来,对李仙惠说道:“仙儿,你看你那夫君,一听说又可娶妻了,整个人都呆住了呢!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欢喜还是紧张。”   秦霄回过神来,十分尴尬的笑了笑:“公主殿下见笑了,只是……消息突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太平公主笑道:“男婚女嫁,也属正常了,既然你父母已经仙逝不如就让我来做主吧!更何况,我已将你的两个夫人请来商议过了哦,她们都没有什么意见,表示赞成这门婚事呢!”   秦霄看向李仙惠和李持月,二女脸上挂着有些机械的笑容,齐齐点头。   太平公主十分得意的呵呵笑了起来:“不过,也要尊重你的意见。要不,你先见见我那未出阁的女儿?”   秦霄麻木的傻笑:“今日……就不必了吧!还是择个吉日良辰,我们再见面的好。既然公主如此美意,秦霄也只得愧领了……”   太平公主满怀深意的点头微笑:“只要你答应了,就一切好办了。其他的事情,以后自有时间理会。” 第348章 绝招!风雨欲来   秦霄极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和从容,总算是熬过了这一段煎熬的时光。太平公主要留秦霄一家吃了晚饭再走,李仙惠借口要回家让乳母喂养大头,总算是寻了个脱身,太平公主这才放他们一家回去。   秦霄抱着儿子,左右跟着两个夫人,走出了大厅上了平台。秦霄不经意的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西厢花园过道边走出去一人,远远的只看着一个略有点佝偻的背影,但是十分的眼熟。秦霄当初也不以为意,毕竟太平公主的人多了去了,遇见一两个熟悉的也不奇怪。直到快走出府门的时候,秦霄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眼熟啊,那不是户部尚书、太子少保、大画家薛稷么?此人早年就与相王李旦十分的相熟,李旦登基之后,将他连连升官,直到现在做到了户部尚书,还加为太子少保。李隆基仰慕他的绘画,时常将他请入东宫教自己画画,对他也算是比较信任。秦霄几次去东宫,都曾碰到过他。六十岁的一个老头子,慈眉善目的样子。没想到啊,他也是太平公主的人么?……   秦霄心里暗自嘀咕:看来,李隆基身边,也有不少太平公主的眼线哪!她从太原刚刚回来,马上就有暗线将李隆基这段日子的举动详细报告给她……看来以后,要多加注意了!   李仙惠心里也是一阵砰砰的跳,她知道秦霄与太平公主之间存在的矛盾,刚才许亲的一幕,看似温馨和气,实则隐藏了无数的危险和杀机。此时能走得出来,李仙惠也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不由得就搀到了秦霄的手臂上。李持月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秦霄今天的心情似乎十分的压抑。现在走出了太平公主府门,面色就变得有些铁青了,也不敢去问什么,只得低低的垂着头。像个随行的丫鬟一样跟在秦霄身边。   本来就是么,我只是个挂名地夫人,过问不了他的事情……李持月心里暗自想着。   二女依旧上了马车,秦霄将大头抱上去,自己骑着马跟在车边,一起朝家中走去。   虽然已经离了太平公主府,可是秦霄的心里,却像是一块千斤巨石压了下来。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暗自想道:很明显。太平公主这是要搞出一些大动作了。她对我有些忌惮,于是用“嫁女”这种方式,来拉拢我,或者说,让我左右为难。她的女儿,自然是金枝玉叶一般,丝毫不比皇帝家的公主掉价,我是无法拒绝的。拒绝,就是等于公然与她为敌。如果不拒绝娶了她的女儿,那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婿,是她地晚辈。在外人看来,我秦霄的立场就有些模棱两可了,会被人看作是不忠于皇帝地墙头草。如果我最后做出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来,在道义上就要满受指责……要么陷我于不忠,要么就是不义,好狠的女人哪!   秦霄想得郁闷,表情也越来越难看。李仙惠撩开窗布。轻声说道:“老公,放轻松些吧。或许,太平公主只是一番好意呢?”   秦霄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的。仙儿不必多虑。”   李仙惠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窗布坐了回来。李持月轻轻摇了摇李仙惠的手:“仙儿姐姐,姑姑要嫁女儿给老公,老公却为何表现得如此拘禁呢?这莫非不是好事么,亲上加亲哪!”   李仙惠抱着熟睡了的大头,苦笑的摇了摇头:“男人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了吧,不去谈论也罢。”   她心里清楚,这些事情跟李持月是没法解释清楚地。   回到家里,天色已近黄昏。时已深秋,天气变得干冷起来。一阵寒风掠过,花圃里的菊花摇曳飘舞。   墨衣和紫笛早早的迎了上来,将李仙惠和李持月接下了车子。秦霄抱着大头,微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天气变冷了。长安这地方,到了冬天太过寒冷。仙儿,你们……都去江南好么?”   李仙惠微微惊了一惊,也明白秦霄话里的意思,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是挺冷的呵——进屋再说吧?”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朝主宅走去。墨衣、紫笛和李持月纷纷有些惊讶,不知道秦霄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下都有些忐忑地跟着进了屋里。   上官婉儿正在屋里抱着睡醒了哇哇大哭的妞妞哄着,看到秦霄回来,仆役和丫鬟们也就准上菜开饭。   一家人到桌边坐下,秦霄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对这几个老婆们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寻思着,是不是举家迁到南方去过冬?”   “咯咯,我们又不是鸟儿,还去南方过冬哩!”   紫笛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但见其他地人都没有笑,也感觉自己很是唐突,于是生生的打住了,埋下头来。   秦霄笑了起来:“长安这地方,确实不太适合我们居住呢!细想一下,还是江南好。”   上官婉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老公,莫非有什么不对劲的么?我们这一家老小,自然是听老公安排行事。只不过,你这样将我们都迁出长安,不是明摆着逃脱事非、告诉所有人将发生大事么?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弄得人心惶惶?”   秦霄闷闷的长叹一声:“说得也是……”   李仙惠淡然笑道:“老公,你还记得你上次去江南接我地时候说过什么吗?你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要坦然面对。就算发生什么大事,躲在江南又能安宁么?所以,我们还是一起陪在老公身边吧……看一看,究竟能有什么样地事情发生!”   李持月今天难得的坐到了桌边,有些怯怕的说道:“会发生什么呢?”   秦霄笑:“没事的,不会有事情的!——吃饭!”   李仙惠等人的心里,都有些沉重起来。但是她们又都十分的坚定,只要一家人团结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一家人么,就该拧成一股绳,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要一起去面对。   秦霄也绝口不再提回江南地事情了。这个决定似乎让他自己也感觉有心无力。   饭后,秦霄马上去了后院,找到了刚刚从江南休假回来的邢长风等人,将严密保护自己家人的重任交给了他们。   做完了这些,秦霄总算是稍稍心安。   岂不料,第二天,就发生了大事,整个朝廷都要炸了锅了!   刚刚从太原回来的太平公主。出现在了朝廷之上。而且她联合几个宰相,纠集了司天监的几个官员。称说“天生异相,意指东宫”。   秦霄没有上朝,听下朝的官员们说起。太平公主等人,以紫微斗数解释这种异相,并联系到当年中宗朝时的“东宫异相”,“吓唬”皇帝李旦,如果无视这种异相,就会生出动乱!   如同当年中宗朝时,李显无视司天监上报的“异相”,结果导致李重俊起兵谋逆、韦庶人毒杀皇帝!   而且太平公主等人。今天气焰十分地嚣张,态度极度的强硬,指着李隆基说,他本就不是长子,无才无德居于东宫,是为大唐取祸之道。   而且,太平公主一党,以提“建议”地名义。要皇帝李旦要么另立太子,要么退去帝位让太子登基以应“天相”。只有这样,才会免遭祸事!   秦霄听到这些消息。差点就傻了眼了:废东宫另立储君,或是皇帝退位……天哪,谁会愿意让自己的皇位旁落呢?   秦霄的第一反应,就是点起亲翊府的所有铁甲,进到了太极殿。并下令北衙万骑严密戒备整个皇宫,派人下令给郭子仪。严密把守东宫,保护太子!   要发生大事了!   几千人,瞬时在太极殿四下布防,暗中围成了一个铁桶。   所有人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龙尾道上司仪的金吾卫士兵,看到这样的阵势,吓得一阵阵冷汗直流,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整个皇宫,如同一个火药桶,就要一触即发的爆发了!   秦霄骑着马,拖着那挺很久没有用过了的凤翅镭金铛,远远的看着巍巍地太极殿,静静的立着。任凭干冷的秋风吹得披风鼓鼓作响,心里暗自沉吟道:来吧,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不料,皇帝派了个小太监出来,凑到秦霄耳边低语道:皇帝有旨,大都督可去别处巡视,勿须戒备太极殿……   秦霄心里暗自一疑,看来到了这种时候,李旦还想要稳住局势,不想让矛盾浮出水面直接激化?   那好吧……秦霄有些不甘心的下令亲翊府兵马全部撤离太极殿,暂时去北衙附近巡视。   五千余人来得快,去得也极快。如同一阵旋风一般,让龙尾道那里的小卒们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   太极殿上,太平公主和窦怀贞、萧至忠等一班心腹大臣,齐齐跪倒在朝堂之中,等着李旦拿主意。   李旦一脸煞白,身子微微地发着抖,眼神里一阵空洞。他没有想到,太平公主一回来,就会要使出这样的绝招,来跟太子来一番决斗。   他没辙了,实在是无法再驾驭下去。   李隆基面色死灰的站在金銮殿下,眼睛也如同死鱼一般地没了神采。他也没有想到,太平公主居然用这种虚妄的天相之说,来作为最后进攻的武器。   太平公主跪在地上,微低着头,心里暗自得意的冷笑,趁热打铁的说道:“陛下,臣妹也是忧心我大唐社稷安危,才冒着大韪说出这样地话来,臣妹肯请陛下降罪责罚……然,如若责罚臣妹一人,可让我大唐江山社稷无恙,亦是舍小取大明智之举,臣妹毫无怨言!”   太平公主继续朗朗而道:“此番去北都祭祖,臣妹诚心祷告,终获祖先明示、天降征兆。太原上空,惊现五色浮云与七斗寒光。臣妹请得司天监术士庞大人作解,庞大人说,此兆于去年年尾之时出现过一次,意指东宫冲撞皇庭。太子与皇帝命理不合……当时司天监就有人将此事告知先帝中宗,不料中宗不以为意。于是就有了后来太子李重俊意欲起兵谋逆、先帝中宗被毒杀一事。有鉴如此,臣妹不得不斗胆直言。陛下不可再无视这样的天兆异相,若想让我大唐朝廷安稳,肯请陛下另立太子!”   窦怀贞等人跟着起哄般地齐声道:“肯请陛下,另立太子!”   李旦心里一阵抽筋似的发抖:皇帝与太子相冲?莫非真有这样的事情么?……另立太子,能立何人?何人能有三郎这样的能力,肩负我大唐国运?……   李隆基的脑子里则是一片空白。事到如今,他自己是不便跳出来说什么的。天相、神异,本就不是凡人能够左右的。自己再怎么争辩,在这些“神棍”面前,也终是显得无力和苍白。   好卑鄙的招数!李隆基心里暗自发怒,却又不知气往哪里去撒。那个司天监的庞神棍,明显就是太平公主的心腹、有名的观星相、识紫微斗数的神棍!他们想要废了我,另立一个无能的皇太子,便于驾驭!   郭元振等李隆基的一些心腹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等事情,明显就是外行。天相?根本不懂!这样跳出去帮腔,明显就帮不上点局势顿时变得一边倒了。太平公主的嘴角也微微挑了起来,露出一个冷冽的笑意,仿佛眼前就看到李隆基被废的情形。   秦霄带着亲翊府的士兵们到了北衙,万雷以操练为由,早早将万骑士兵齐齐集结起来了,只待秦霄的号令。秦霄让他带着人训练,不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玄武门外的羽林卫,也表现得有些紧张的样子。看到秦霄带着亲翊府的人出了玄武门巡视而来,又纷纷装作是在训练兵马。秦霄心里暗自冷笑:果然心里有鬼!   朝堂之上,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秦霄隐隐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正扑面压来…… 第349章 如闹剧般落幕   秦霄虽然没有在朝堂上目睹这一切,可完全可以想象这时候的情形。李旦这个习惯了装逼的皇帝,现在已经没了退路,几乎就要被自己的妹妹和儿子逼到发疯,成为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太平公主一定是得意非凡。其实不管她用什么样的招式去请求废掉李隆基,都是理直气壮的。因为……她真的有实力!更何况现在还找了一个极刁钻的借口!   秦霄所在的皇城御率司,现在也成了所有人关注的地方。皇城之内,两派势力终于开始决战了,这个大都督,究竟会站在哪一方呢?   秦霄心里其实非常的清楚,皇城御率司组建的日子太短,威信还远远不够。自己手上能够有把握掌控的军队,就只有皇城御率司的亲翊府、万骑和东宫六率。这些人加起来,还只有一个左羽林卫的数量。左羽卫大将军常元楷,原本还就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刚刚才被秦霄撬了墙角。但是,还有右羽林卫、左右监门卫和千牛卫、金吾卫,几乎全是太平公主的心腹。这些人对秦霄,也不过是阳奉阴违,暗底里只听太平公主的。   南衙那边,都督薛崇简是太平公主的儿子,可是却和李隆基的关系最铁,是个身份极复杂的人。不过,他其实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了。南衙那边部队流动性大,前来上番的士兵时常更换。李嗣业走后,现在来上番的领兵将军,也有一半以上,是出自太平公主门下。事到紧急之时,这些人也只会听太平公主的,对南衙都督薛崇简不屑一顾那是肯定的。   朝堂之上就更不用说了!从中书省到尚书省,当家主事的人都是太平公主的心腹!萧至忠任中书令,窦怀贞是尚书左仆射平军国章事,几个尚书和宰相也都是她的人。   之前还有姚崇、宋璟在李隆基左右支招,现在几乎仅剩一个郭元振和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员站在李隆基一边了。张说、刘幽求等人,虽然没有附庸于太平公主。可是也没有挺身站到李隆基这边竭力相助。他们都听了皇帝李旦的意思,竭力保持着中立,玩着平衡。   更何况,太平公主卖官鬻爵并借此广收人心。整个大唐从朝廷到地方,无处不有她的亲信。要说她现在只手遮天,倒也一点都不过分。   想到这些,秦霄心里暗自揪成了一团,闷闷想道:太平公主的势力如此庞大,庞大到几乎就能扭转整个天下的局势、扭转整个历史的进程。这一次莫非真的要是非颠倒一番,让太平公主得逞、李隆基拜拜,出现第二个女皇?   想到此处,秦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难以想像。一个野心与贪心可媲美武则天,但是能力远远不够的女人当了皇帝,天下将会是什么样子?武则天不只是有权欲和贪欲,同时在治国经营上,也有出色的能力。可是太平公主呢?事到如今,她在政治上几乎没有做出过什么出彩的事情,只是在争夺权力与利益……   出了玄武门,看到朱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如往昔,这些人哪里知道,朝堂之上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大事!   秦霄带着人巡查长安九门。发现果然多了许多生面孔,守城将也换了不少。南衙都督薛崇简告病在家躲起来不见人。秦霄心里暗自打鼓,看来薛崇简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了。之前被皇帝毒打,现在又夹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间极难为人,只好告病归家。   秦霄几乎就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一股紧张气息,大战即将爆发之前的凶兆!都城长安,难道又要这样被洗礼一次么?秦霄感觉既无奈又愤怒,太平公主就为了一己之私。要让整个帝都、整个大唐再次陷入战乱,自相残杀自伤元气!不管她之前做出过什么样的贡献。假如干出这样的事情,也百功难抵一过!   秦霄细细地将九门巡了个遍,再次回到皇宫的时候,惊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皇宫之中——皇帝李旦,居然答应退位,让李隆基登基!   整个皇宫都要疯了!……   秦霄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太平公主那副抓狂到狰狞的面容——她苦心孤诣要废了李隆基,甚至不惜威胁皇帝要么另立东宫,要么退位让贤。在她想来,没有人会如此窝囊废一般地让出皇位的。就算李旦懦弱到掉渣,也绝不会因为“东宫与皇庭相冲”,而自己退出皇庭。废掉东宫李隆基,几乎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可是让她哭笑不得、郁闷到想撞墙的是,李旦居然真的退位,让李隆基登基——就因为自己瞎编的所谓“天相”与“神异”!   秦霄想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个时候他感觉,李旦真是个旷古烁今的超级皇帝,能有绝对实力拿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大奖的演戏之王!太平公主这样地一闹,恰好给了他一个最好的表演舞台——天哪,他其实老早就想撂挑子不干这个皇帝,让李隆基上位了。太平公主这样一逼,演戏之王拾阶下梯,还真的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没有想到,皇宫之中你死我活的皇权争斗,居然也会变得如此地有戏剧性!   秦霄有些发呆的坐在皇城御率司地正厅里,无意识的敲着桌面,时不时的一阵讪笑、傻笑,弄得范式德等人以为秦霄不正常了。   今天的早朝,一直待续到了午时过。太平公主的车驾浩荡的开了出来,往镇国太平公主府而去。没有人看到,深藏在车中的太平公主是什么表情。秦霄在想,若换作自己是现在的太平公主,最想做的事情,肯定是回家后亲手割碎几个人,狠狠发泄一下。   自以为天衣无缝必定成功的绝招啊!太平公主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李旦,这个蠢到掉渣的李旦,居然、居然宁愿退位,也不废东宫!   以皇宫朱雀门为界,门外,是长安城热闹无比的街市人流,百姓们对这些事情浑然不觉,依旧像每天一样过着喜怒哀乐的日子。朱雀门内,却是如同另一块天一般,空气里都是紧张和压抑,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快步的走路,仿佛秋风一来,就已经噤若寒蝉。   李隆基要登基了,要当皇帝了?秦霄的脑子里似乎还有一些没反应过来这莫非是真的?还是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胖厨黄冲给秦霄送来了小锅煮的膳食,秦霄全无胃口,摆摆手让他拿了下去。仔细一寻思,事到如今,只有去一趟东宫见一见李隆基,所有的事情就都明白了!   秦霄让邢长风和石秋涧带着人。加一轮巡视,务必要严加防卫各处,自己孤身一人朝东宫而去。   皇城的大街上显得空前的冷清起来,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躲了起来,关着门想着眼下的形势和处境。在东宫的门口,秦霄几乎是与李隆基的车仗队迎头遇上。郭子仪带着二千铁甲,团团的将李隆基围成了一个棕子一般。   李隆基脸色铁青目光黯淡,略略瞟了秦霄一眼,冲他一挥手,自己就头也不回的朝明德殿御书房而去。秦霄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跟着一起进了书房。高力士迎上来,李隆基咬牙切齿一般的吐了几个字:“去叫张九龄!”   高力士浑身一抖,拔腿就朝崇文馆跑去。   进了书房。秦霄刚刚反手带上门,李隆基就发疯一般的一胳膊扫上了书桌,将上面的笔墨纸砚和一大堆书全部扫到了地上!   唏里哗啦地一阵混乱大响!   紧接着,他像只发狂了的野兽一般,搬起屋中一切可以砸的东西,发疯一般的砸了起来!   古董花瓶、玉器麒麟、松石酒杯、花盆根雕、古琴玉笛,全部一股脑儿的摔到了地上,一阵碰碰的巨响。   秦霄漠然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李隆基这些举动,时不时的抽身略躲一下飞溅而来的墨汁和碎片,心里暗自想道:太平公主,你真地没救了……这些东西砸下来,李隆基心中对你仅存的一些恩义和念旧,也就荡然无存了!   从李隆基的动作表情上看,他的确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眼前若有太平公主出现在这屋中,他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她撕作碎片!   张九龄来了,静静的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一阵砸得巨响,闷不吭声,等着李隆基发泄完毕。他从来还没有见过,一向风流俊雅的临淄王、楚王、太子李隆基,在得知自己要当上皇帝以后,却会如此的狂怒,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李隆基终于没有力气了,像堆烂泥一样地坐倒在了椅子上,看着屋顶喘着粗气发起呆来。秦霄轻轻的拉开门,让站在门外的张九龄进来。二人踩着屋中一堆杂乱的物什,缓步走到了李隆基桌前——“太子殿下……”   “别叫我太子!”   李隆基信手一挥,仿佛又要激动起来:“你们莫非不知道么,我就要当皇帝了,皇帝!皇帝!皇帝知道么?”   李隆基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很兴奋的表情,语调中却满是凄怆与愤怒。然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到椅子上不动了。   也许别人不会理解,当皇帝了还不好么,用得着这样?   可是秦霄与张九龄明白,李隆基这是被逼着上台,李旦也是被逼着下台的。父子二人,就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缘故,居然做出了这种贻笑天下的事情!   东宫与皇庭相冲,不废东宫,却是皇帝退位——这件事情如若传出来,反倒成了他李隆基无礼逼宫一般!   皇威何存?   以孝着称的李隆基,颜面往哪里摆?更何况,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咄咄逼人,父子二人齐齐让步!   秦霄和张九龄都静静的站着,心里的滋味也都极是复杂。   过了许久,二人都要站得有些发僵了,窗外的天色也有些暗了下来。李隆基终于轻轻的动弹了一下也有些僵硬了的身子,清咳了一下,无力的说道:“你们也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吧……我这里有蜡烛,点上。”   张九龄对书房相对熟一些,马上四下忙碌起来,点亮了蜡烛,搬来了两张椅子。   二人坐了下来,李隆基对外面叫了一声:“力士,弄几杯茶水进来。”   很快,高力士亲自奉了三杯茶水进来,然后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反身关上了门。秦霄透过门缝朝外看了看,郭子仪一身戎装的亲自在外面巡视,明德殿前千名铁甲围得水泄不通。   李隆基拿起茶杯喝了几口,终于正眼看向秦霄和张九龄,一脸的落寞和苦笑说道:“这真是一场闹剧!”   张九龄马上说道:“殿下,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就不必为以前的事情烦恼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皇权过渡,殿下顺利登基。”   秦霄赞许的一点头:“同意。”   李隆基闷闷的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明白了。该发的火也发了,我将你们二位请来,就是细细的商议一下,究竟用一个什么样的办法,去解决眼下的危机?”   张九龄看了一下秦霄,然后说道:“有大都督坐镇皇城御率司,相信太平公主不敢有何异动。”   秦霄一撇嘴:“难说,成不成是一码事,敢不敢,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李隆基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她真有动手的打算?”   秦霄还是那副表情:“难说。”   李隆基郁闷的一拍桌子:“怎么又是‘难说’?那好吧,我换个方式问,如果她动手,你有几成的胜算。”   “只是‘如果’的话……”   秦霄毫不退避的直视着李隆基:“六成胜算。”   李隆基眉头拧得紧紧的:“为什么不是十成?”   秦霄挑嘴冷笑:“天下间没有十成百分百的事情。我说六成,其实还是乐观估计,怕吓着你。其实最大的变数,还是在朝堂之上,比如说,皇帝的意思。殿下,先说一说吧,皇帝是怎么表态的?具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第350章 非流血,不能洗刷这晴日之下的污秽   秦霄的话,无疑是触到了李隆基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李隆基将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原本俊雅的面庞,也变得有些扭曲甚至是狰狞起来。然后满是愤懑和伤感的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父皇那种表情。”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他说,为了大唐天下安危,甘愿退位,让位于太子隆基。”   “当时,整个朝堂之上的人,都快要疯了。”   “太平公主也要疯了。她忘记了自己是臣子,突然就从地下跳了起来,连连叫嚣‘陛下万万不可’。”   “父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坚决而果断。他宣布了一些关于禅位的事情后,就只说了一句‘朕意已决,勿复再言’,就宣布退朝。”   李隆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到了父皇的书房,发现他仿佛一日之间老了十余岁。在他的身上,只剩下了满身的疲惫和伤感。他对我说,‘三郎,你是天下需要的明君,父皇无能,就将这副烂摊子交给你了。你就遂了父皇的心愿吧,别非要等到在我的灵枢前继位。’”李隆基连连的用拳头砸着桌子:“你们说、你们说,我能怎么办?我有什么选择的余地?父皇退位自称太上皇,每五日上朝一次,处理军国与民政大事。我就是当了皇帝,还是跟当太子一模一样!满朝重臣、军队要员,全是她太平公主的人!她不仅原封不动的当她的镇国太平公主,依旧参军、政大事,三品以上官员任免不关我的事,依旧全由太平公主与父皇参同解决。父皇还要我给她加食邑、加赏赐——她的府里,已经比国库还要充盈!她地羽党。可以轻易的左右任何一件朝堂大事!她手下的军队,可以瞬时洗平长安城!我这个皇帝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呢!”   张九龄略皱眉头,缓缓的吁了一口长气:“殿下,请冷静!邪不胜正,自有解决的办法。”   秦霄静静的、冷冷的看着李隆基,一言不发。   李隆基也似乎发现了秦霄地一丝异样,不由得说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的主意不是最多的么?你不是给我担保过。让我东宫不失么?为什么事到如今,你一句话也没得说了?”   咄咄逼人!   秦霄还是一如当初那样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在等你,冷静下来。”   李隆基恍然一惊,身上轻轻的打了一个寒颤,点点头道:“对,你说得对……这气头一上来,我似乎将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都忘掉脑后去了。”   张九龄疑惑的看着秦霄:“大都督曾说过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早早就分析过一下,太平公主必败。”   秦霄淡然说道:“首先,殿下就必须要有必胜的信念。如果连信念都没有了,只看到眼下的困难和危机,那就什么也不用提了。必须看到希望和楔机,这样才会有翻盘取胜地机会。”   张九龄也点头道:“是啊!殿下。大都督言之有理。殿下是皇家正统,太平公主只是弄权宠臣,怎么可能凌驾到皇帝的头上去呢?她要当第二个女皇,这已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她有这份能耐和实力,却也是有违天道的!逆天而行其必败亡。九龄对大都督的话深表赞同!”   李隆基连连点头:“对!不管形势如何恶劣。我们也要有信心,不能被这只纸老虎吓倒了——不过。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大都督,你给我分析一下,眼下的局势究竟如何。尤其是长安城中军队的情况。”   “好,马上。”   秦霄微微一笑。知道那个冷静果断雄才大略的李隆基又回来了,于是拿过了一副纸笔。一边写画一边说道:“这是整个长安城。九门,九个守城将,有六个是太平公主地心腹,我今天已经细下查看过了。一旦事发突然,他们就有可能大开城门,将驻守在外面的上番府兵放进来滋事。长安城外东、西、南三方,共有九万余上番府兵,其中大约有五万人马,是太平公主的铁杆亲信。整个南衙,几乎都在太平公主掌握之中。”   李隆基皱眉点头道:“所以她这次从太原回来后,才这样有恃无恐,原来早早做下了安排和部署,调整了长安的军力配备。这么一说起来,郭元振也难辞其咎了?”   “不,不关郭元振的事情,甚至跟南衙都督薛崇简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秦霄说道:“太子可能对朝廷安排上番地军务不是太了解。这些从地方调来的府兵,都是有规律地到长安来上番。太平公主很精明,她只是在各个折冲府中安插亲信下去,然后她的这些人,纷纷到长安来上番。郭元振和薛崇简都不是神仙,这些人还没有来的时候,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太平公主的亲信?于是,太平公主就挑了一个最佳的时机来上书弹劾太子。这个时机,就是现在。现在这时候,上番地府兵当中,她的人所占地比例最大。可以看得出,这其中少不得有窦怀贞在帮她支招。窦怀贞参核军国大事,哪一府来上番,他必然了如指掌。然后太平公主瞅准时机,利用各种手段,将这些人收罗到帐下。”   “好阴险的手段!”   李隆基恨恨骂道,不由得又惊奇起来:“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个中缘由的?”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别心急,听我说完下面的话,殿下自然就明白了。刚才说了南衙,整个长安九门,几乎全在太平公主掌握之中,要想解决这个状况,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李隆基和张九龄异口同声问起来。   秦霄说道:“请得外援进京!”   李隆基顿时懊丧不已:“我没有亲信的领兵将军呀!”   “有!”   秦霄斩钉截铁。   “谁?”   李隆基和张九龄疑惑不解。   “张仁愿!”   秦霄果断说道:“太平公主对这个军功赫赫的大元帅甚是忌惮,前番在朝廷之中口出秽语诽谤于他,相信这些话已经传到了张仁愿的耳朵里。张仁愿虽然与殿下关系平平,可是当他听到这番话以后。不由得他不将立场转变到殿下这边了。”   “对呀!”   李隆基顿时一拍拳:“这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呀!不用我去笼络,自然会有人帮我!”   张九龄也有些兴奋起来:“照大都督这么一说,张仁愿还真的可能成为一支勤王之师!他刚刚从北庭都护府回来,任左卫大将军,率领左卫驻守在洛阳。”   “洛阳离长安不近也不远,急行军两日一夜足矣!”   秦霄一边说。   一边在纸上画着:“以张仁愿在军中的威望,必定是振臂一挥而应者云集,全盘调动左卫是绝对不成问题地。另外,驻守太原的王易从,他本也就是张仁愿手下的将军,上次与我同时起兵勤王的。此人肝胆照人,若得皇帝一纸密令与张仁愿的召唤,必定欣然进京勤王!左卫与右威卫。加起来共有十万大军,镇住长安,绝不是问题!而且以张仁愿的威信,只要他来了长安,太平公主手下的那些人,难保不会惶恐不安不敢擅动!”   “好、好!好极了!”   李隆基顿时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大哥……哦都督,这些事情。可就全要委托你去办了!张仁愿、王易从,都是跟你有着过命地交情!”   张九龄听得清楚,李隆基失口就叫了秦霄一声“大哥”,以下也不以为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继续听着秦霄讲解。   秦霄也装作没有听到,继续说道:“可是我们不能直接明令调张仁愿进京驻防。一来有违府兵上番的规矩。可能兵部和窦怀贞那里不会通过;二来,也容易打草惊蛇,可能会逼得太平公主提前动手,到时候就猝不及防了。对了,太子殿下。皇帝说了没有,什么时候让你登基。”   “腊月二十一。”   李隆基说道:“还有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   “时间上够了。”   秦霄说道:“不过。对于太平公主来说,同样的也是时间够用了。殿下,你必须要在登基之前,找到皇帝,办成这样一件事情。就是让张仁愿重回陇右坐镇,率领左卫与右威卫,重组朔方军,将唐休璟换回来。这样一来,张仁愿才有借口带兵经过长安。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叫‘假途灭虢’。名为去陇右,实则前来镇守长安。”   “妙计!”   张九龄连连道:“这样一来,太平公主等人也断然不会生疑。将张仁愿远调,她高兴还来不及!”   “就是啊!”李隆基兴奋的说道:“而且这样的事情以我父皇的意思发出来,太平公主还以为我父皇是有意照顾她地情绪,帮她屏除心腹大患呢!很好,这件事情,我会马上去办。大都督,张仁愿那边该怎么去说,可就全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   秦霄继续说着,心下却是一阵苦笑:风水轮流转,这一次,却是我将别人拿到手上当兵器使了。张仁愿老兄,对不住了……   “南衙那边,尽量的不要挑起很大的战事。”   秦霄继续说道:“殿下在腊月二十一登基,我们就约定在腊月二十之前,全盘解决问题。张仁愿,也会在腊月二十之前率部前来镇守长安。与此同时,我会想办法将长安九门太平公主的这些心腹守城将全部拿下。蛇无头不行,没了将军号令,士卒们是不敢随意妄为了。我再派皇城御率司亲翊府接管九门——同时,薛崇简这个人,一定要让他再站出来。他的身份很特殊,如果有他站出来反对太平公主,哪怕只是个光杆司令出现在南衙,也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没有问题!”   李隆基果断说道:“薛崇简是我最要好的姑表兄弟。虽然她是太平公主地儿子,可是与他母亲历来政见就不合,他会听我的!这件事情,我能办到!”   秦霄微笑点头:“很好!南衙这边的事情,这样解决就应该问题不大了!北衙和皇宫里。九龄兄弟,还得要你多多出谋划策了。”   张九龄略微一笑:“那九龄不妨也学大都督,来个擒贼擒王。朝堂之上地那些人,再如何有权利,总不能整日里将手下的兵马亲信都带到身边。我们可以设个局,将窦怀贞、萧至忠等人拿下,来个杀鸡儆猴!就算不能震慑到军队。也至少可以弄得他们群龙无首!太平公主终究是女流之辈,哪里会有指挥战争地能力?若是少了这些人帮衬,自然会功力大减!”   秦霄一敲桌子:“那些心腹朝臣,可就交给你处理了?”   张九龄拱手一拜:“九龄必定竭力辅助太子殿下,成得大事!”   李隆基居然呵呵的傻笑起来:“好、好!把这些王八蛋全部设个局逮了砍掉!腊月二十,就都定在这一天……可是,还有致命地问题啊!皇宫戍卫的主力羽林卫,那可都是——她的人!”   秦霄自信满满地呵呵一笑:“太子说对了。这的确是一个致命地问题。算个帐吧,我手下现在能调动的,就是五千皇城御率司地亲翊兵,一万五千余万骑,加上东宫六率里的一万五千人左右,总共只有三万五千人。可是一个左羽林卫,就有四万人!另外还不算右羽林卫、左右监门卫、金吾卫和千牛卫。”   “千牛卫没有问题!”   李隆基连连说道:“千牛卫大将军马上就会换成我二哥李成义。而且千牛卫人数不多,并且全是忠于皇帝的人。就算是有太平公主的亲信在当中,应该也不会构成武力上地威胁。金吾卫的情形也差不多,而且人数更少,基本都是我父皇的亲信。虽然也听命于太平公主,可是要他们跟着造反。那是绝不可能的!”   “很好!”   秦霄连连点头:“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右羽林卫和左、右监门卫了。”   “不是还有左羽林卫么?”   李隆基和张九龄同时奇声问道。   秦霄挑嘴略略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秦霄看了一眼疑惑的李隆基和张九龄,索性竹筒倒豆子般的说道:“反正现在地情形就是。左羽林卫非但不会听命于太平公主,还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忠实拥蹙。本来是我们一处致命软肋的左羽林卫。现在反例成了太平公主的命门与要害!现在你们算是知道,我为什么清楚谁是太平公主的亲信了么?”   李隆基和张九龄同时惊道:“你地意思是指……左羽林卫大将军,常元楷帮了你?”   秦霄一笑:“正是!”   “他可是太平公主的直嫡心腹!”   李隆基忙道:“此人与薛绍关系密切,被薛绍引为知己。薛绍死后,太平公主爱屋及乌将她举荐了出来,连连升迁,直到做到了羽林卫将军。他……凭什么会听大都督地?”   “我不是说了么,这就说来话长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一笑:“别的事情不敢打包票,这个,是不会有问题的。个中缘由,今后再慢慢解释吧!”   秦霄看着李隆基惊疑的表情,心中暗自道:算了吧,为了大局着想,我个人地事情就先不作考虑了。我这样四下拉笼将军大臣,实在是皇帝的心腹大患……阿瞒,我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今后地事情如何,你掂量着办吧。若是对我有什么忌惮……放心吧,我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给你什么卸磨杀驴的机会的。   秦霄的心里暗自凉了一凉,但为了眼下大局,容不得自己有这些心思了,继续说道:“如今看来,从武力上讲,最大的变数就在左羽林卫。这块地方,我会尽全力去解决的。不过,朝堂之上,也一定要尽力将太平公主稳住,不能将她逼急了。照这些日子观察下来看,太平公主已经被权欲冲昏了头脑了,早早已经急火攻心,迷失了自己。一旦将她逼急,难保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   李隆基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会主动缓和与她的矛盾的。该怎么赏,该怎么加封邑,父皇给多少,我给她翻倍!她说什么,我都顺着她,绝不二话。”   秦霄心里一笑:果然是得了李旦的真传……   秦霄将笔搁下来,最后说道:“说起来,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不到束手无策,尽量还是不要靠武力来解决问题。我刚才说的这一些,可以当作是底线策略。其实……上上之策,还是最好是采用一些非流血的手段去解决争端。”   李隆基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让秦霄都感觉有些心寒的杀气:“有些事情,朝堂之上已无法解决的,只好斥诸于武力了。非流血,不能洗刷这晴日之下的污秽!”   非流血,不能洗刷这晴日之下的污秽!   非、流、血,不能洗刷这晴日之下的污秽!……   秦霄心中暗自沉吟,身上感觉到一股股寒意滚滚袭来。 第351章 无字碑前   秦霄离了太子东宫,感觉心里沉沉的,肩膀上,似乎也像是挑起了千斤重担一般,步履蹒跚。   秦霄没有想到过,他这样一个穿越而来的平头小子,如今也会变成主宰大唐王朝命运的关键。之前的几次政变,自己似乎都是身不由己的被人利用。而这一次,则是变成了他来主导……为了扶李隆基上位,要去亲手对付太平公主。   秦霄脸上泛起一抹惨淡的微笑,迎上了正在东宫门口等着自己的石秋涧和李楷洛。他们带着几名特种营的将士,正在等秦霄一起回家。邢长风则是早早带了五百铁甲,回了秦府暗加戒备。   秦霄也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翻身上了马:“走吧!”   今日的晚餐,吃得也比较压抑。奏霄人虽然回来了,可是心却还是留在皇宫里,心不在焉的吃了一点东西,最后碗里还剩了许多几个老婆轮流给他夹的菜。   李仙惠等人见秦霄郁郁不乐,也不好去打扰他什么,任由他吃完饭后一个人出去散步了。   秦霄背剪着手,不知不觉的逛到了婉儿居,在凉亭边坐了下来。看着亭底有些枯涸了的小溪入了神,连深秋傍晚的寒意也浑然不觉。   过了许久,秦霄的身上被披上了一袭厚氅,这才回过了神来。回头一看,上官婉儿正温柔微笑的看着他,低声嗔怪道:“这么入神呢,连我近来了也不知道。夜冷了,怎么还坐在这里呢?”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拉着上官婉儿坐到了自己膝盖上。上官婉儿轻搂着秦霄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前,喃喃说道:“老公……要不。你还是不要当官了吧。真的,婉儿见得多了,当官的。难有几个有好下场。不管是多大的官、多好地官、多坏的官,都难免要吃亏,甚至是没得善终。实不瞒你,我们几姐妹这阵子,心里着实很慌乱,很担心。”   “婉儿……”   秦霄不去正面回答他地问题,而是问道:“你说,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上官婉儿有些发愣的看着秦霄,缓缓的摇了摇头:“信义?忠诚?还是……”   “是责任。”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事情。始终都是要有人去做的。如果大家都去回避和逃离,这个世道将会怎么样呢?我不是说我有多伟大多了不起,只不过眼下看来,的确有一些事情,必须要我去做。如果我逃避了,那就连男人这两个字也不配了。或许会得到平安,但是……我可能就会从此失去了活着的乐趣,你明白么?”   “明白。其实我们一直都明白……”   上官婉儿也叹起气来:“只不过,哎!其实我也知道。劝你不回来的,你想做什么,就全心全意的去做吧。我们一家人都是支持你的。只是可恨,偏偏总有那么一些女人。贪心不足啊!放着大好地日子不过,非要折腾来、折腾去,非要当皇帝不可……”   “呵呵,婉儿,我问你。”   秦霄说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过什么理想么?”   “记得呀!”   上官婉儿说道:“小时候,我和母亲一起被配掖宫中。那时候我的愿望就是母亲不用每天做那么多的杂事。最好是能有一天不当奴仆了。如果母亲能有空带我四下逛一逛,玩一玩,我就会非常开心。”   “后来被圣后召到身边以后呢?”   上官婉儿轻拍了一下秦霄厚实的胸脯,嗔笑说道:“取笑我呀?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当然是离开皇宫,跟你在一起呀!”   “那现在呢?”   上官婉儿作沉思状:“现在嘛……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一家人平安,妞妞能健康成长,朝堂之上能安宁一些,天下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不需要打仗。这样,老公就能轻松安逸一些。”   “所以说嘛,人的欲望,是不断升级地。不同的时期,所想要地东西也不问。”   秦赏说道;“可以想象,之前的太平公主,可能也是没有想过今天这种事情的。她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有着普通人一样地情怀。可是这些年下来,她不仅自己热衷于政治,同时也被政治无情的左右与吞噬着。就这样,她的欲望不断的升级,她所想要的,已经不是我们能所能够理解。这也许不是她当初设想地,可是……这偏偏就是眼前的事实。她沉沦了,迷失了,潜意识里只想往最高地地方爬去,忘记了风险,遗失了本性。其实,这也是人性吧。婉儿,也许你也不能保证,如果你是太平公主,或许也会出现同样的想法。”   “是呀,人心,总是不满足的。”   上官婉儿有些惊怕说道:“所以,老公……如果有机会,你愿意辞官回去么?”   “再说吧。”   秦霄淡淡的微笑看着上官婉儿。秦霄明白上官婉儿的意思,她是在担心,秦霄的官越做越大,欲望不断膨胀,也会像太平公主这样,迷失在权欲之中。   时间依旧进行,可是那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能在人的脑海里留下一串背影。心情沉重的日子,就是这般的难熬。   太平公主依旧像往日一样,每天上朝,参核一些军国民政大事。李隆基就仿佛一只斗蔫了的公鸡,对太平公主惟命是从。这一幕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眼看着就要当皇帝的人了,偏偏却还不如之前那么有胆气。   可是实知内情的人都明白,太平公主敢于公然弹劾太子,就肯定有能力废掉太子,甚至是逼宫圣驾。   太平公主满是威仪与庄严的脸上,仿佛就换上了皇帝的尊荣。   没几人清楚,她暗底里究竟在筹划一些什么。   时间如同一驾沉重的压路车,缓缓的在秦霄等人的心头辗过。   腊月十八,晴。关内地冬天。难得见到这样的好天气。   秦霄和李仙惠、李持月,又被请到了太平公主府里。   也许是因为天气地缘故。也许的别的什么原因,太平公主今天看来心情很不错。过几天太子李隆基就要登基了,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安与烦躁,而是一身轻松自如的接待了秦霄一家子。   秦霄等人,还陪着太平公主吃了一顿不亚于皇帝盛宴的午餐。席间,太平公主让自己十五岁的女儿蓝田郡主出来,给秦霄把盏敬上了一杯酒。   蓝田郡主也不知道是吃的什么长大的。才十五六岁,却如同二十岁的姑娘了,身形丰满,很有太平公主地风韵。一双杏眼儿时时的烟波流转。恨不能现在就跟秦霄进洞房。   秦霄硬着头皮喝下这一杯,蓝田郡主就翩然退下。彼此之间,就算是见过了面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看着秦霄:“秦霄呀,你对我这女儿,还算满意么?实不瞒你,你的鼎鼎威名,我女儿在闺阁中都如雷贯耳哦!并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顾女儿感受将她强塞给你。其实我也知道她的心思呢,呵呵!”   秦霄尴尬的笑了一笑。偏过了头去。   心中百感交集!   太平公主,再过几天。不管我们之间胜负如何,就要成为生死的敌人了。你却选在这个时候说起亲事……   太平公主却侃侃说道:“明天正是我母亲则天圣后地祭日,我想带着女儿去祭拜一下她老人家。等太子登基这一阵子忙过以后,就让她过嫁与你。秦霄。我想你们在陵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圣后,你可愿意与我同去么?我知道仙儿和持月是肯定会去的,对么?”   李仙惠微笑点头,眼神里却有一股秦霄才读得懂地仓皇。李持月欣然说道:“自然该去。乾陵里可是葬的皇爷爷和皇奶奶哟!”   我还有拒绝的余地么?秦霄心中一阵苦笑。   秦霄放下筷箸,正色道:“自然应该去!”   太平公主嘴角的微笑冷冽如霜:“好极!”   “仙儿和持月。今晚就和姑姑住到一起吧,和你们地妹子蓝田郡主谈谈心。”   秦霄看向李仙惠。见她脸上满是从容和淡定,心中却感觉一阵悬了起来。   太平公主,到了最后一刻,你却要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我么?秦霄很有一种冲动,要将李仙惠强行带出太平公主府。   可是,他居然忍住了。   走出了太平公主府门的时候,秦霄发现,自己夹在马肚上的双腿,居然在发颤,浑身也绷得紧紧的。   长吸了一口气……大局要紧!   仙儿,保重!   这一夜,终究是个不眠之夜。   三十余黑影消失在夜幕中地时候,秦霄仰头看了看半空中亏去一角的月亮,喃喃地道:“凌晨已过,腊月十九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墨衣和紫笛换上了丫鬟的衣服打扮,带着大头和妞妞从侧门偷偷的溜了出去。   秦霄说,如果这一次,我失败了。你们就带着孩子们,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长安,永远不要出现在中原,永远不要让任何人,包括孩子们自己知道,他们姓秦。   墨衣和紫笛无语凝噎,夜色之下呤着辛酸的泪花,极不情愿但也毫无选择余地的飘然而去。   其实秦霄很早就想将儿子女儿安顿出去,可是又担心这样一来自现其招打草惊蛇,于是按捺了下来。如今到了决出胜负的最后一刻,他才敢如此举动。   上官婉儿将一面古筝搬到了二楼阳台上,对着皎洁的月光,轻轻的弹唱着那首《被遗忘的时光》“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声音轻灵而又婉转,在这静谧的夜里悠悠传开。仿佛一股清脆的风,涂染着夜的宁静。   秦霄在她身后,轻拂着她柔嫩的肩膀,低声说道:“你也记得如此之熟了。”   他的声音,很轻。   他不想打破这种静。很美的静。也不想让上官婉儿听出一些忧伤与焦虑。   上官婉儿水波般的眼底,却层层的荡漾开来。   终于滚下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歌声依旧,琴声悠扬。   秦霄的闭上眼睛,灵台一片清灵,心中一片空白。   清晨,打霜了。路面与树干之上,一层白蒙蒙的东西,寒气侵人。淡金马鼻前喷着浓浓的雾气,载着秦霄到了太平公主府前。   一排车驾已准备好了。太平公主、李仙惠、李持月,还有蓝田郡主,坐上了四辆车儿。一百铁甲护送着车驾,朝长安城外走去。   太平公主今天穿了一袭素色裘袍,头发也是简单的盘起,没有戴过多的首饰,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只不过,她的脸色神态,比以往更加倨傲和得意,丝毫不像是要去拜祭先人。   李仙惠一直微垂着眼,只是粗略的在秦霄身上扫视了几眼,然后就坐上了车子。李持月更是寂静无声,最热闹的就是那个蓝田郡主了。欣欣然的仿佛是出游一般,有些兴奋的跳上了车子,还挑起车窗多看了秦霄几眼,似乎还咯咯的笑了。   秦霄让自己脸上的神色尽量自然一些,陪伴在李仙惠的车旁,跟着出了长安城。   乾陵,离长安西北百余里,坐落在石山之中。远远看去,霜雾中层峦叠障,两座最大的山峰中间,就是一条司马道,直通乾陵。陵墓边,有高大雄伟的献殿、阙楼、华表,远远的也可以看到一些石雕。   司马道前,众人下了车马,步行向前。百名铁甲也停了下来。   太平公主、秦霄、李仙惠、李持月和蓝田郡主五人,一起走上了数百阶的石阶路,然后上了宽阔平直的司马道,朝乾陵而去。   司马道的两侧,是青绿的松拍树,紧挨着过道建了许多人物、马匹的雕像。   五个人都静静的走着,脚下的靴子发出细碎的声响。一阵风吹来,呼啸的声音响起,松拍树一阵颤栗般的飞舞。   五个人,五种心境。沿着长长的过道,终于走到了乾陵前,看到了为高宗皇帝和武则天歌功颂德的“述圣记碑”和武则天为自己所立的那块“无字碑”太平公主缓步走到无字碑前,静静的抚摸着高大宽厚的无字碑,幽幽的说道:“母亲,令月看您来了……” 第352章 最后的摊牌   石山的风,很冷,很干。将石板台道吹得一尘不染,将太平公主脸上的倨傲与雍容吹得没了影踪。她就如同那些石雕的人偶一样,静静的立在无字碑前,看着空白如砥的石碑出神。   李仙惠和李持月、蓝田郡主摆好了祭品香烛,开始磕拜。   这已经不像是皇家的祭礼,而与普通百姓家的祭祖差不多一样。   秦霄静静的站在太平公主身后,表情有些凝重的看着这个如同武则天一般叱咤风云的女人。   太平公主厚裘斗篷上的白色丝羽轻轻飞扬,几绺头发跟着飘起。面容之上,渐渐的多了一股哀怨。   秦霄仿佛又记起,洛阳上阳宫里,武则天祭礼之时抱着棺裹痛哭流涕的太平公主。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失去了母亲的女人。   她也有如同所有平凡女人一样的天性。   远处山峰朦胧,乾陵的楼阙墓室宛如群山中的仙人楼台,巍然屹立。   李仙惠等人很识趣的走到了一边,细细观瞻那些石雕与碑文。   秦霄也正准备移步离开,太平公主有些语音晦涩的说话了:“秦霄……”   秦霄顿住脚步,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在。”   太平公主仿佛抚摩着武则天面容一般轻抚着无字碑,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何要立无字碑么?”   太平公主的声音很轻,仿佛怕吵到了沉睡的武则天。可是秦霄偏偏听得十分清楚,还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阵苍凉与忧伤。   “秦霄不知。”   秦霄说道:“圣后智深如海用意深刻,秦霄驽钝,揣测不透。”   太平公主水仙般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仍在轻轻的掸拭着无字碑上莫须有的尘埃,柔声说道:“其实,母亲的意思是,她这一生的功绩和伟业,用任何笔墨都是无法详述的,于是就立下了这一块无字碑。”   “或许是吧。”   秦霄心中一笑,你这个当女儿的,或许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思。垂危之年的武则天,已经从一个漠视一切心硬如铁的女皇,变作了跌落凡间的普通女人。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太平公主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淡然而自豪的笑容:“母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女人,是华夏万年最光辉的女人。她的功绩是任何人也无法超越的,包括男人。”   秦霄不经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管太平公主背对着他,是否看得到。   太平公主也没有理会秦霄的表现,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母亲,你是那样的伟大,伟大到任何人都无法超越,伟大到你的子孙们自惭形秽。你知道么,你辛辛苦苦数十年建立的王朝,正一步步走向堕落与腐化。昔日的大周,是何等的辉煌与繁荣。可是自从你离去之后,数年来大唐的江山一日不如一日,气象不复往昔……”   秦霄静静的站着。他知道,太平公主的这些话,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太平公主的语音里满是哀愁和怀念,喃喃的道:“母亲,你知道么。不管你当年做了多少的好事,为社稷百姓谋求了多少利益。可是在那些男人们的眼里,你只是一个窃国妖妇。你的女儿,如今也被他们当成了弄权奸臣。可是又有谁能知道,我们为了大唐江山,为了天下百姓,付出了多少?老天就是这样的不公平。那些男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女人,再努力再无私,做出的事情永远都是错的。”   秦霄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叹道:钻牛角尖,偏激了。   “母亲,你是对的。”   太平公主的脸上,那股倨傲与狂妄的神色正在缓缓复苏,原本抚摩着无字碑的手,也有些激动的紧紧抓在了石碑边缘,“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让天下人明白,其实真正能给天下带来繁荣和安定的,并不只有男人。”   秦霄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顿时变作一阵冰凉:她,终于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秦霄提起步子,准备走开。   一般来说,这样的话,是不应该听到耳朵里的。他准备习惯性的回避。   这一次,太平公主没有去叫他,而是自顾说道:“后天的这个时候,太子李隆基就要登基了。”   秦霄顿住脚步,平静的说道:“公主殿下,早些完成祭祀,赶回京城吧,也好参加太子的登基大典。”   太平公主轻声一笑,缓缓的,转过身来。   她的表情,让秦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武则天……   武则天特有的那种冷漠、倨傲、睥睨天下众生的神色,带着一丝神圣不可欺犯的笑意,静静的看着秦霄。   秦霄的心,缓缓的下沉。   北风呼啸,枯黄的碎叶乱舞飞旋。空气里一股风沙的干冷味道。   太平公主的声音,如同掷到地上的冰块,叮咚作响:“秦霄,你就不用回去了。”   秦霄静静的看着太平公主,惨淡而苍白的一笑:“收手吧,姑姑。”   太平公主的身子微微一震,那股狂妄的神色里,恍然间多了一股复杂的表情。   惊讶仰或疑虑,太平公主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她清楚的听到,秦霄叫她“姑姑”。   他极少用这种称呼的。只不过刚才的这一声,叫得是那样的自然和亲切,仿佛就是和自己的亲人在闲聊一般。   收手?   太平公主的脸上泛起一丝冷咧的笑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霄淡然的微笑,神色复杂的看着太平公主:“当然。”   太平公主静静的看着秦霄,呆立了许久,突然哂然一笑:“你很可笑,秦霄。”   “是么……”   秦霄轻叹一声,微笑。   两人对立在无字碑前,华丽的斗篷随风飞舞。   空旷的乾陵前,二人身影是那么的突兀。李仙惠等人惊怕参半的远远站在高宗墓碑前,看着他们二人。   太平公主的笑,自信满满:“秦霄,你是一个人才,很受我母亲欣赏的人才。同时,也是我十分欣赏的人才。我希望你能记得我母亲对你的知遇之恩。也认清一些眼下的形势,做出明智的选择。你是个聪明人,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很愚蠢。”   秦霄自嘲的笑,举目看了看远处的朦胧群山,感慨说道:“愚蠢到相信朝堂之上还有善类,愚蠢到相信人间最伟大的是感情。事情证明,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人一旦被利欲冲昏了头脑,所有的事情都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变成疯子。”   太平公主居然没有发怒。   一如当初那样微笑着看着秦霄:“你果然是一个多情的人。”   “是,我承认。甚至可以说,是滥情。”   秦霄苦笑,面色苍白而又失落。   “难得有情郎……”   太平公主缓缓走了两步。靠近秦霄一些。   她丰腴的脸庞,洁滑如玉;额间花钿,却如火般炫烂。凤眼微挑,朱唇皓齿。   李仙惠说她是大唐第一美人,就算是有些许讨好,但也不算违心。   这样一个四十岁的女人,风韵尤佳冠绝天下。   太平公主的微笑。宛如长姐慈母:“秦霄,你很聪明,聪明到连我都对你惧怕,让我彻夜难眠。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太子会放心么?”   “或许吧。”   秦霄自嘲的苦笑,含糊其辞答非所问。   一阵大风,天色暗了下来。二人的衣袍自相飞舞。   太平公主略略仰头看天,无限风流的展眸一笑:“要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秦霄随意而敷衍的笑了笑,想起了三年前去洛阳最后一次看望武则天时的情景。那一天,也正好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你的心里很惊讶,对么?”   太平公主淡淡说道:“为什么乾陵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守陵人。”   “算不上惊讶吧。”   秦霄平静地道:“据我所知,这里不仅有守陵人,还有驻防的军队保护乾陵皇寝。”   太平公主微微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其实我们都是明白人,没必要绕多大的圈子。事到如今,秦霄,你可愿意跟随于我?”   秦霄脸上泛起了微笑,静静的看着太平公主,一声不吭。他心里在想,你将乾陵的驻军都调个包,然后设下一个天罗地网让我进来。这种事情随便动一下脑子也能想得明白。你无非是想刚柔并用的逼我就范,对么?如果我不答应,就会要玉石俱焚。   秦霄的微笑,让太平公主有些略微的恼怒起来。因为她似乎从他的笑里,品读出了一股清高、不屑,甚至是怜悯。   这个可恨的男人!   太平公主微皱了一下眉头:“你可有听明白我所说的话?”   秦霄微微的摇了摇头:“收手吧,姑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一股寒气凛然的大风刮起,太平公主的身子颤抖了,她伸手将斗篷往身上裹了一裹,凤眼斜挑有些愠怒的看着秦霄:“知道么,有一句话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不要不珍惜机会,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要将蓝田嫁给你,更多的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心思,我看得起你,更不想你因为一时的糊涂而迷失在这场飓风般的漩涡之中。”   秦霄有些心灰意懒的静静说道:“就算是我相信,那又如何呢?姑姑,其实,你自己已经迷失了。迷失在奢靡与权欲中,迷失在贪婪与狂妄里。你自己回头想一想吧,这些年来,争权夺利不顾他人安危的人,诸如二张、武三思、韦后、安乐,他们哪一个有好的结局。明明是前车之鉴,你为何还要重蹈覆辙呢?”   “住口!”   太平公主语音平缓清脆的一声低喝,看向秦霄的眼神里,多了一股怒怨与杀戾。   秦霄仿佛听到,一层薄薄的窗纸被捅破的声音,和太平公主吹响战斗号角的铮鸣。   秦霄摇头苦笑:“对不起,我似乎……的确是太多嘴了。”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声音悠长、语调深遂的缓缓说道:“大唐王朝,需要的是真正的霸主去振兴,而不是一群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在天下人眼前献丑卖乖。纵然是招致全天下人的毁誉又有何妨?我要做的事情,终是要去做的。所有阻挡在我面前的人,不管是谁,一律——去死!”   秦霄摇头冷笑:“你……凭什么?”   “大胆!”   太平公主厉声一喝:“秦霄,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本来我还想,事成之后不管怎么样,留你一条活路,甚至是加官拜爵。没想到你却是这般的不识抬举!”   李持月和蓝田郡主顿时噤若寒蝉,吓得缩成了一团。李仙惠的脸色一阵苍白,却从容而又淡定的缓步走到了秦霄身边,轻轻搀着他的胳膊,平静而冷漠的看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如看死人一般的看着秦霄和李仙惠,冷笑:“好一对誓死不分离的苦命鸳鸯!”   “姑姑……”   李仙惠的声音,满是柔弱与哀求:“收手吧!”   太平公主不屑的冷笑:“仙儿,你除了和这个男人说一样的话、一个鼻孔出气,还会别的么?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李家的血液,是则天皇帝的后人!”   “正因如此,我才对姑姑说这样的话。”   李仙惠的脸上,满是哀怨:“姑姑,我们是亲人,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你自己回头看一看吧,你都做了一些什么?为了你一己的私欲,会让天下蒙受多大的伤害,会给亲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迂腐!”   太平公主冷若冰霜的厉喝:“李仙惠,你就是一个眼睛长在脚板底下的无堪女流!我告诉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有干大事的雄心与壮志。如果天下人都如你这般的懦弱与心软,那就什么事情也不必去做了!我再最后问你,和你的男人一遍——是否愿意跟随于我?”   李仙惠神色黯然的低下头来,轻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拽着秦霄的胳膊,将头靠到了他的臂膀之上。   秦霄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太平公主熟悉而憎恶的那种微笑。   太平公主听到,他不急不慢的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哦不,是我们,拒绝。” 第353章 初雪殇,花落人断肠   太平公主缓缓的点头,脸上一阵肃杀的冷漠:“很好。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你也就不用回皇城了。就在这里,用你和你妻子的鲜血,洗刷你自身的愚蠢造下的罪孽!”   太平公主缓步后步,站到了无字碑旁边,猛然一挥手。   脸上的笑,已变作狰狞。   秦霄的脸上,依旧挂着让太平公主感到痛恨和一丝惧怕的冷笑。   半晌,居然没有反应。   四个人都静静的看着高扬素手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疑惑而愠怒的又挥了一下手。   场景依旧如昔。   “混蛋,你们都睡作死人了么?”   太平公主一掌拍到无字碑上,大怒的咆哮如雷:“都给我出来,诛杀逆匪!”   秦霄摇头苦笑,平静的看着太平公主:“姑姑,我也最后说一遍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司马道上,跟随车驾而来的一百铁甲快步奔了过来。挥戈执刀,气势汹汹。   太平公主正满心失望,看到这个情景却又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或许是安排上出了一点岔错,但是……仅此一百人,也足以让你们丧命了!——蓝田,过来!”   蓝田郡主惊怕的快步跑到太平公主身边,紧紧搂着她母亲的腰肢,瞪大了眼睛看着静立着的秦霄和李仙惠。以及后面跑来地一百铁甲。   李持月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李仙惠紧咬着嘴唇,心中反倒变得轻松想来。柔柔的拽着秦霄的胳膊,就准备与他同时慷慨赴死。   “嘣”、“嘣嘣”,脚步震震……   “吼、吼吼!”   一百铁甲奔跑与呼喊地声音,在空阔的石山之间震响,也不怕惊到了皇陵中沉睡的圣灵。   秦霄脸上,泛现出一股悲戚之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逼我去干我并不愿意干的事情!……”   秦霄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仿佛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太平公主浑身惊战,突然瞪大了眼睛一一因为她看到,秦霄原本空空如也的身后,突然像幽灵一般地出现了数十条蒙头蒙脸一身贴身皮铠奇怪装束的人影。   每个人的背上,背着一柄煞血长刀。每个人的手臂上,缚着一张诡异莫名的铁弩!   “嗖、嗖嗖!”   瞬时间。铁矢如蝗,扑向迎头而来的百名铁甲。   惨叫四起……   这些人的生命,以最快地速度走向终结,在这个千古一绝夫妻皇帝的陵寝前。   邢长风拔剑,飞步向前。   纯钧宝剑。剑如秋水,在那些铁甲卫士的喉间飘飞一抹而过。三十把煞血长刀。将那些士兵们的灵魂和生命一起收割,变成了永伴皇陵的孤魂。   几乎是在一瞬间,司马道上鲜血如池。一百名铁甲,横七竖八地倒立四方。   太平公主的脸顿时变作煞白,嘴唇发抖地颤声道:“鬼……魔鬼!”   “来人!来人!”   太平公主困兽犹斗的大叫。   唯有邢长风等人快步靠近秦霄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蓝田郡主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母亲。我、我害怕!”   太平公主紧搂着蓝田郡主,狠咽了一口口水:“不怕!我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五百铁甲弓弩手。将他们全都射杀!”   说罢,就抱着蓝田郡主缓缓后退。   邢长风微一扬手,三十名特种营将士将整个平台团团围了起来。   太平公主恍然愣住,再看向秦霄一一他还是之前的那种表情。   从容,淡定,一股怒怨,几分哀伤。   李仙惠离开秦霄地身边,缓步朝太平公主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太平公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柔弱如柳的女子,身上居然也有令人惧怕地沉稳和气势。   “你站住!”   太平公主大叫,“站住!”   李仙惠听话的站住了。脸上,已是一片泪痕。   “姑姑……”   太平公主紧搂着蓝田郡主,冷冷的看着李仙惠。   “你真的错了,姑姑。”李仙惠声音哽咽的说道:“其实成败并不重要,你不要说‘成王败寇’这种话。姑姑,你有想过么,从一开始,你就只顾着了自己的感受和利益,你有更多的想过别人么?”   太平公主咬着嘴唇,凤眼里满是怒怨:“你是在教训我么?”   “仙儿不敢……”   李仙惠哀怨的低下了头:“姑姑,仙儿也是女人,明白做女人的痛苦和难处。可是姑姑……我们,难道就真的不可以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当普通的女人么?你所追求的东西,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和荒谬怪涎。不仅如此,还要损害到无数人的利益,甚至是害掉他们的生命!……”   “住口,你给我住口!”   太平公主终于发怒了,狂暴的大叫:“你这个井底之娃的无知女流懂得什么?滚!”   李仙惠眼睛里的泪水如泉般涌了出来,终于嘤嘤的地哭泣起来。她轻抚着无字碑缓缓的跪了下去:“皇帝奶奶……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说几句话吧!别让姑姑再这样糊涂下去了!”   太平公主咬牙切齿的怒声道:“不知所谓的小贱人!”   邢长风已经走到了秦霄身后,抱拳说道:“启禀大都督,只消些许手段。此间埋伏地五百弓弩手已经在昨天夜间全部伏诛。”   “好,辛苦你了。”   秦霄微微的点了点头,邢长风闪身远远的退了下去。   他们说话地声音不大。刚好太平公主能够听得清楚。   太平公主的信心,顿时轰然侧塌:五百人,居然被这样几个家伙……   秦霄长叹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脚来,朝前走去。   太平公主惊怒参半的死死盯着秦霄,感觉那个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朝自己扑面而来。   尽管他面色沉寂,动作平静。   可是那股无形的威压。居然比这山谷中的寒风还让自己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秦霄走到无字碑边,将李仙惠轻轻的扶了起来,搂在怀里:“仙儿……我们已经尽力了!”   李仙惠靠在秦霄地怀里,如同孩子一般的痛哭:“老公,不要!我不要再看到亲人死在面前!不要,我求你了!”   “我知道的……”   秦霄轻轻的拍了拍李仙惠,然后独自朝太平公主靠近。   太平公主强提起胆气。冷笑说道:“没什么可说的,今日我算是虎落平阳了。杀了我,回去向你的太子殿下请功讨赏吧!不过,等你回到长安城的时候,说定他也已经身首异处了。哼!”   秦霄满是怜悯地看着太平公主,轻声但是十足冷峻的说道:“姑姑。想不到,你一向是那么聪明的人,事到如今还在做这种春秋大梦。”   太平公主警觉而又疑惑的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霄微微的摇了摇头:“如果不出所料地话,张仁愿所部新组建的朔方军,现在应该夜间突袭百余里。转道包围了长安城。你手下地那些心腹兵马,已经不能有什么再有什么作为了。而且。就算是偶有一些人犯难,也根本进不了长安城。长安九门的守城将,已经在我们离开长安的同时,以发放粮饷的理由全部被唤到了皇城御率司。这个时候,你的那些心腹守城将,应该已经都被皇城御率司左郎将石秋涧秘密砍了头。然后,南衙都督薛崇简会重新选派九门守城将。于是,你地人已经不可能攻进长安城内。”   “你!”   太平公主顿时气得一脸煞白:“原来,你竟早我一手做下安排!你好阴险!”   “所以我叫你收手!”   秦霄针锋相对的回顶一句:“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要失败地,毫无胜算。”   “你这个卑鄙小人!”   太平公主大怒喝道:“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功败垂成!秦霄,你是罪人,你是个无耻的罪人!”   “你错了,错得很厉害。”   秦霄的脸色,也渐渐的变得严峻起来:“就算是没有我秦霄,你也一样不会成功的。我只不过是将你犯的错尽量缩小影响。事到如今,你若愿意悔悟,仍然来得及。毕竟你的行为暂时还没有造成极坏的损失和影响。”   “哼……”   太平公主绝望般的摇头冷笑:“来不及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现在我的人已经血洗皇宫!”   秦霄长叹一声:“原来我一直以来也错了。以前我以为,太平公主是何等的精明与智慧,其实……原来是这样的志大才疏。恕我直言,你在军事的方面的才能简直是一蹋糊涂,对形势的估摸也是令人不敢恭违。你自己想一想,既然我连南衙都做下了安排,怎么可能又会让皇宫之内祸起萧墙?你的所有心腹宰相,会被请到大明宫太液亭上参加一个以皇帝名义举办的诗会。就在这时候,他们全都会人头落地。与此同时,你手下最大的王牌左、右羽林军,就会变成无头苍娟,无人指挥调动——好吧,就算那些将领聪明到了某些程度自行举事——他们也必定失败!”   “满口胡言,你是在唬我么?”   太平公主又惊又怒的焦急辩驳:“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朝堂只在我地掌握之中,军队里的将领都已早早作了约定,只待时辰一到。就会挥兵举事!”   正在这时,司马道上远远跑来了几匹快马,驽笃的踩得石板飞响。   秦霄细下一看。是石秋涧与李楷洛以及东宫地郭子仪。   三将跑到秦霄后面翻身下马,依次上前拜奏一一石秋涧最先上前:“报大都督,朔方军大元帅张仁愿,不废一兵一卒不杀一人,已成功镇劾长安九门,接手南衙所有防务!”   郭子仪其次:“报大都督,东宫崇文馆大学士张九龄,已将窦怀贞、岑羲、萧至忠等人成功诱杀。目下正由东宫六率都督田珍,率领东宫六率捕杀太平公主一党附逆!”   李楷洛最后:“报大都督。右羽卫大将军李慈等人、左右监门卫将军十余人,已被万骑使万雷暗中擒下,袅首示众!万骑与皇城御率司亲翊府已全盘接管皇宫禁卫!”   太平公主顿时浑身无力的瘫倒下来,眼睛里一阵死灰。蓝田郡主抱着太平公主失声痛哭:“母亲……”   太平公主喃喃的吟道:“居然……就这样……全败?”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朝太平公主走去。   “你站住!”   太平公主歇斯底里的大叫:“不要过来!”   秦霄没有停步,直到走到太平公主身前。伸手下去,将她搀扶起来,柔声说道:“姑姑……事已至此,该放弃的,就放弃吧!皇帝与太子都是重情之人。不会为难你的。秦霄也愿意一力保你不死。弃了这世俗的荣华富贵与显赫身世,归隐吧!”   太平公主死灰一般的脸上。浮起惨白的笑容,哂然道:“秦霄,你真是太幼稚了!李隆基,他有可能会放过我么?其实,很多事情。我也是被逼地。我明白,我所有的东西。都是皇帝给的,他要拿回去本也无可厚非……可是,其实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要做到这一点,最有效、最安全的办法,就是爬到比他更高的地方。他不会放过我的,一如我成功以后,也不会放过他一样。你……明白么?”   秦霄缓缓地摇头:“可能是吧。太子的确不会放过一个野心勃勃要想篡位的太平公主,但是会放过一个与世无争淡泊一切的好姑姑。他的心里,始终都记得你这个好姑姑,在他小时候是如何疼爱他地,这几年来,又如何的帮助他。主动放弃你地名位、封邑、财富吧!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样,或许还能保得住一命。”   “你也说了,只是‘或许’。”   太平公主惨淡的微笑:“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我再去委屈求饶会有用么?秦霄,你不会了解皇帝的心思的。两天以后,他就是皇帝了。凡是让他心有忌惮地人,都不会有下场。不仅仅是我,也包括你!”   太平公主眼神灼灼,认真的看着秦霄。   秦霄淡然地苦笑:“我的事情,就不必姑姑操心了。姑姑,正如仙儿所说,我也不想再看到亲人死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幼稚,很一厢情愿……但是只要你愿意放弃这一切,我愿意冒着大不韪,去找太子,替你求情。我相信,皇帝也是会帮你求情的。毕竟你不同于韦后,你还没有酿成大错。”   太平公主凄然的苦笑:“你是在炫耀你的功绩,对么?就这样将一场浩劫化归于无形,救了整个长安。不错呀,秦霄,你真的很伟大,功高社稷但是,你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冷风开始肆虐,雪花,飘了下来。   纷纷扬扬,如同李仙惠零落的心情。   秦霄仰头看着乌黑的天空,喃喃的说道:“三年前的第一场雪下起的时候,我去见了圣后最后一面。姑姑,你知道,圣后最后什么样子的么?你应该都没有去仔细见过吧。”   太平公主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搂紧了蓝田郡主凄婉说道:“当时的情形……我实在不好去公然见她。只有每天躲在罔极寺内,替她焚香祷告。”   “你知道么,圣后。居然哭了。”   秦霄苍白的一笑,轻抚着无字碑:“她抱着李仙惠,吃着她做的松玉百合酥。居然在我们面前,哭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霄。   其他的所有人,也怔怔的看着秦霄。   大雪纷扬地飘落下来,整个山谷里一阵啸响。   秦霄轻抚着无字碑,声音低沉说道:“很难想象,对么?那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女皇,居然会在我们面前流下眼睛,失声痛哭。不仅如此。那一天,她还私下里和我聊了许多。聊了她对自己一生的感受、退位后的心情,还说起了无字碑。当时圣后问我,碑文该写上一些什么文字。我说,圣后不如就立无字碑吧,所有功过事迹,且任后人评述。陛下的这一生。充满传奇,任何文字去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圣后却说,我说的话与她不谋而合。姑姑,你知道么,风烛残年的圣后。心境是十分凄凉的。她地心中,绝不是如你所说的那种想法。她的心中。有许多的懊悔与自责。要不然也不会抱着仙儿失声痛哭了。”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太平公主绝望的大叫起来:“母亲是那样伟大而神圣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你们面前哭,怎么可能会有懊悔,怎么可能会自责!”   秦霄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别再欺骗你自己了。你明明知道,我所说地这些。都是真的。当时圣后还对我说过一段话,让我记忆犹新。她说。‘人哪,很多时候,总是被逼着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身份越显赫地位越尊崇,有时就越能给自己的亲人和爱的人带来伤害。秦霄,你还年轻,要想日后不留下什么遗憾,凡事要多思量,冷静一些,该忍地时候就得忍,不要感情用事啊!’最后,她都不要我们去跟她道别,因为她说,‘一看着仙儿这孩子,我心里就愧疚得很,她也又会要哭起来,惹得一阵儿眼泪’。姑姑,就算是圣后,到了最后也只落得满幅凄凉,变成凡人的心性。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地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感触么、没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么?”   太平公主的嘴角抽动,神色变得激动而又凄怆起来。缓步走到无字碑前,轻抚着无字碑,喃喃的道:“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你到最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们所追求的东西,难道都是错地么?”   李仙惠缓步上前,轻搀着太平公主的胳膊:“姑姑,我听老公说过,朝堂之上或许无所谓对与错,但如果给大多数人带来伤害,那就是错了。您回头想想,你这样不顾一切地要推翻皇帝与太子,自己攀上高位,会让多少人流血死亡?——就算你成功了,你的江山坐得下去么?”   “我、我凭什么不可以!”   太平公主恨恨的拍着无字碑,叭叭作响:“我的父亲、母亲都是皇帝,我的两个兄长也都当了皇帝,我凭什么就不可以?他们软弱无能,凭什么不能让我来坐领天下,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是为了一己私欲?我也有我的报复和理想,我要开创一个比母亲的大周朝更繁荣、更强盛、更完美的盛世天朝!”   秦霄长叹一声:“醒醒吧!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出发点和心态,实际上,你的行为已经成为了整碍整个王朝前进的绊脚石。你贪财好敛,任人唯亲,纵容佛道,卖官鬻爵,争弄权势。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国家的前途,损害到了无数人的利益。所以,不管你是当公主还是当皇帝,最终的下场都只是——败亡!”   太平公主嘴唇颤抖愤恨的看着秦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姑姑……”   李仙惠轻摇着太平公主的手臂:“你看,蓝田妹妹还这么小,你就算为自己一家人考虑一下,也别再固执了——让我老公带你去见皇帝,交出自己的所有一切,当个普通人去吧。其实,普通女子的生活,也是一样精彩的。”   太平公主伸出一只手,缓缓的摸上了李仙惠的脸庞,似嫉妒、似忧伤的看着她,凄然的摇摇头:“不可能了!……”   秦霄长叹一声,缓缓地转过了身去。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也十分的清楚。想让太平公主活命,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地。只不过,他真的很想尽力去试一试。   太平公主。不是韦后那种妖孽般的存在。她也曾是一个多情少女,与薛绍的爱情故事令人感佩,在政治洪流与朝廷动荡中,坚持着维护李家正统的信念。不管她现在如何的不堪,之前总是有功于朝堂,有功于天下。   更何况……出于私心,泰霄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不管是因为武则天,还是李仙惠,还是自己心中对她那份极复杂的情感。   正在这时。司马道上出现了一大队兵马。齐整整的全是骑兵,大约有一两千余人,正缓缓朝这边靠近。   秦霄细下看了一阵,领头大将,居然是左羽卫大将军常元楷。   太平公主也翘首朝那边一看,不由得眼睛里顿时暴射出光彩来:“我就知道,你们是蒙我地!看。我的人来了!秦霄,你别傻了,还是跟随我吧!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秦霄背对着太平公主,惆怅的长叹一声:“仙儿。你过来吧……姑姑,居然还是这般的执迷不悟!”   李仙惠伤心、绝望的摇头。噙着泪,抚着无字碑,软软的坐了下去。   太平公主不顾一切的拉着蓝田郡主朝前跑去。邢长风等人要围上来,秦霄一摆手,这些人闪开边去。让了一条道儿出来。   长长地、空阔的白玉司马道上,太平公主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着踉踉跄跄的蓝田郡主,朝前跑去。   大队的骑兵,稳如磐石的朝前推近。   秦霄等人都静静地立在无字碑平台上,冷漠而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太平公主地脸上,露出了那种狂喜的笑容,大声叫道:“常元楷,来得甚好!……”   一个‘好’字尚未说完,走在最前的常元楷一挥手中的大刀,厉声道:“奉旨诛杀谋逆妖妇——太平公主李令月!”   “你!大胆!”   太平公主顿时停住:“你这混蛋,你说什么?”   常元楷的脸上,露出了一股十足邪恶地笑意,从背上取下一柄弓来:“受死!”   “嗖!”   的一声,一枚长箭瞬时插到了太平公主胸口!   “啊——”   蓝田郡主顿时仓皇地大叫:“母亲!——”   太平公主不可置信的怔怔看着一脸奸笑的常元楷,一手捂着自己中箭的胸口,一手指着常元楷:“狗……贼!”   常元楷冷声一哼:“来人,上去取来首级!”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常元楷顿时浑身一颤,远远的看了一眼,喃喃道:“大、大都督!”   于是一挥手,止住了准备上前的两个小卒。   太平公主颓然倒地……   曾经风华天下的绝美面容上,已是一片灰死般的愤怒与悲怆,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喃喃道:“居、然……会是这个结局……”   李仙惠和李持月都失声大哭,朝前飞奔而去,齐齐扑倒在了太平公主身边。   太平公主眼神呆滞的看着天空,任由嘴角一股股的鲜血流淌下来,滑落到玉颈裘袍之上。李仙惠呜呜的大哭着去捂太平公主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已是一阵手忙脚乱浑身发抖。   “来、来人哪!叫御医!”   蓝田郡主失声大叫,慌作一团。   秦霄走到了她们身前,看了一眼插在太平公主胸前的那只箭,目不忍视的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正中心脏,一箭穿透,神仙无救……   三个女子紧抱着太平公主,撕心裂肺般的失声大哭。   李仙惠紧张哆嗦的握着太平公主的手,绝望而又癫狂的大喊:“姑姑、姑姑!你振作一些!我、我们带你去找御医——老公,你过来呀!你快过来!”   秦霄仿佛听到自己的心摔到地上的声音,一阵清脆的刺响。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沉了。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悲戚,紧紧缠绕在心头。   他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感觉浑身一阵发冷……   李仙惠脸上豆大的泪珠肆意的滚落下来,滴落到太平公主溢着鲜血的胸口上,瞬间失落那殷殷血迹里,融化得了无踪影。蓝田郡主则是发疯一般的摇着太平公主的胳膊肘儿:“娘,娘!你说话呀,你不要抛下我!”   太平公主的面容却变得淡定起来,呆呆的看着半空,感受着生命从体内抽离的死寂与残忍。   胸口的疼,已经逐渐的淡化去了。此刻,她忘却了所有的一切,脑海里渐渐变作一片空白。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心中,也没有了爱恨。   唯剩下那一片孤寂与落寞。   眼神空洞,表情苍白。似麻木,似绝望,似顿悟,似悔恨……   她的脸,曾经是那么的绝美而雍荣,如今却是满是血污与落寞;她的全身上下,曾是那样的风华袭人,妙绝天下,如今却只落得一番零乱与苍凉。   这个时候,她终亍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人,满是血污的手无力的握着李仙惠,哽咽的喃喃道:“母亲……令月、来了!等等我……原来,我……真的错了么?”   李仙惠泣不成声:“姑姑,你不会走的!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你是仙儿最好的姑姑,最好的亲人!仙儿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你的健康与平安!姑姑,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太平公主苍白、释然、无力的摇头微笑,另一只手轻抚上了蓝田郡主的脸:“我苦命的……孩子……”   蓝田郡主失声痛哭:“娘,你不要!你不要丢下我,不可以!”   秦霄背对着四个女子,顿时泪流满面……   “秦、霄……”   太平公主用她生命里最后一丝力气,在秦霄背后无力的低吟:“我女儿……是无辜的,你、要……”   一阵绝望的齐声大哭打断了太平公主的话。   “娘一一”常元楷等人齐齐翻身下马,无语的静静呆立。邢长风他们,则是齐齐的单膝拜倒,任凭雪花落到身上,心中各自一阵落寞凄凉与万千感北风肆虐,大雪依旧,而且有越来越猛烈的态势。乾陵的楼阙、华表、石雕和碑文,顿时披上了一层白皑。   唯有太平公主所躺的地方,一抹刺眼的红。   秦霄寸碎的心,仿佛化作了飘落的尘埃,消散在这呼啸的北风与翩飞的雪花之中……   (其实,这是我最不希望的一个结局……默哀。)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0_ 2. c_o_m   仿佛我的心思与笔尖,也被这书中的环境所束缚了。身不由己,情节就走到了这一步。一如书中的所有人,迷失在造化孽海之中……现在我发现,原来,我就如同秦霄一样,是一个滥情之人。有些读者报怨,我在一味的追随历史,情节已经不再新颖,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到结局。   其实我也承认。太平公主的这一段,我没有刻意去改变历史,而是侧重去描写了人性与感情……或许这种风格的变化会有人不喜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有些时候,YY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世事让人身不由己的时候。另外,近日来越来越痛恨盗版,继续怒骂之…… 第354章 诛灭九族!   狂风依旧,大雪飞扬。   除了三个痛哭的女子,其余的人,都静静的站着,彼此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层白雪。   秦霄感觉身上的血都在发冷,全身都有些僵了。   许久,他总算是回过神,转过身来,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邢长风等人见秦霄动了,也纷纷从地上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秦霄上前,扶起李仙惠。李仙惠早已哭得几乎昏绝过去,满手的血污已冻得发紫。她无力的倒在秦霄的怀里,眼睛还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太平公主。   秦霄拍了拍李仙惠,让她自己站好,然后去拉李持月和蓝田郡主。李持月乖乖的站了起来,自己抹着眼泪,双眼已如桃子般的通红。唯有蓝田郡主死命的抱着太平公主不肯松手,继续号淘大哭。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郭子仪,送你二位师娘先回车上。”   郭子仪抱拳轻应了一声“是”,领着李仙惠和李持月朝前走去。羽林卫的将士们朝旁边闪去,让开了一条道儿。   秦霄蹲下身来,对蓝田郡主说道:“郡主……事已至此,还请节哀。我们,要请公主的灵骸回京。”   蓝田郡主突然一下朝秦霄扑来,双手狠命的推到了秦霄胸口:“你、你这个大坏蛋,是你害死了我的母亲!”   秦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愕然的看着盛怒的蓝田郡主。   太平公主的身体正在逐渐冷却,脸上已铺上了一层雪花。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那种惆怅与失落的面容。   秦霄突然间有了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让人无法相信。   蓝田郡主挥洒着泪水,忿怒的朝常元楷扑去:“小人,你是小人!你这个连狗都不如的小人,我要杀了你!”   秦霄突然心中一颤,猛然回头大声道:“不要——”   “噗哧”一声,蓝田郡主的后背,出现了一截刀尖。如注的鲜血,喷涌而出。蓝田郡主的动作突然僵硬。喉间发出“咯、咯”地声音,极不甘心的怒瞪着常元楷。   常元楷冷酷而奸险的笑:“奉令,格杀太平公主一家老幼,除薛崇简外,一人不留!”   常元揩拔刀,蓝田郡主像团棉花一样的倒地,头刚好落在朝着她母亲的方向。她嘴里顿时喷涌出鲜血来,缓缓的朝太平公主爬近,终于一手搭上了母亲的身体,气绝而亡。   秦霄一直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的心里,已经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地透凉。他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太平公主临终时说的那句话——秦霄,我女儿是无辜的,你要……我要如何?   我该如何?   我能如何?   秦霄呆呆的看着眼前死在一起的一对母女,整个人都有些痴了。刚刚走了的李仙惠和李持月,听到后面的声音,又惊慌大叫地跑了回来。纷纷扑倒在蓝田郡主和太平公主身边,再次失声痛哭。   邢长风上前,弯下了身子,轻声道:“大都督,死者已矣,大局如此。还请保重身体,且回长安再说。如此冰雪之地,请……起身。”   说罢,就伸出手去搀秦霄的胳膊。   秦霄站了起来,木然的转过身。眼睛里一阵死灰般的看着常元楷,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常将军,真是辛苦你了。”   常元楷感觉身上一阵发凉,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强打笑脸说道:“大都督不必客气,这都是末将份内之事。”   “很好……”   秦霄挑嘴冷笑,沉沉说道:“你刚才说,奉旨诛杀谋逆妖妇,又说奉令杀了蓝田郡主,敢问,你奉的何人之旨、何人之令?”   常元楷心里突然一阵发起虚来,秦霄脸上的笑意,在他看来就如同是一面催命符一般,满是杀机与冷酷。他喃喃的道:“大都督自然知晓,这些事情,又何必再问?”   心中想道:你明明知道,这种话我是不敢说出来的!   蓦然间,秦霄抽身而动!——飞身——错步——纷雪僻道——一道秋水寒光闪现,常元楷的瞳孔顿时放大,浑身一阵僵硬!   秦霄凝眉痴痴看着手中的宝剑,居然没有惹上血痕,慨然轻声叹道:“纯钧——好剑!”   “咣郎”一声龙啸长吟,纯钧剑已回到邢长风腰间的剑鞘里,仿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所有人顿时愕然,似乎谁也没有看清楚,刚才眨眼一逝的瞬间,秦霄做了一些什么。   此时他们只看到,常元楷的人头像一颗弹珠般的滚落下来,脖颈间顿时喷出一道血雾,整个人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如同一块石板一样的倒在了雪地里。   秦霄感觉身上很冷,不由自主地裹紧了披风斗篷,淡淡的看着眼前一两千名呆若木鸡的羽林卫将士,平静说道:“常元楷携私报复,假传圣谕杀害皇亲国戚,罪不容诛。本都督已将其就地正法,诸将士有眼共睹。”   邢长风等人顿时十分机灵的拜倒在地:“大都督英明!”   那些羽林卫的将士们也都不是傻子,如今头头被杀,眼前的这些当官的,又个个都是惹不起的主,不由得也齐齐拜倒——“大都督英明!”   秦霄微眯着眼睛,仰头看着铁灰苍穹,心中喃喃的道:“则天圣后、太平公主、蓝田郡主,我秦霄所能做的,也仅有这些了。大局如此,不容任何人能够去改变结局。谨以奸贼常元楷的人头,以祭各位在天之灵!”   李仙惠眼睛里满是泪水,但已止住的哭泣,呆呆地看着一脸木然的秦霄。她还从来没有看过秦霄有过这种表情。他的心中,究竟有多少情感在疯狂的挣扎?   李仙惠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秦霄身前将他抱住,在他怀里说道:“老公,你自己也要保重……”   李持月早已是芳心寸断恍然如痴。虽然她从小就是在诡谲莫辨的宫廷争斗中长大,听多了杀戮与欺诈,但今日亲眼目睹了太平公主死去的惨状,也不由得她变得更加的胆小和怯懦,同时万念俱灰。   秦霄将李仙惠轻揽在怀里,对跪在地上的李持月说道:“起来吧,月儿,我们,一起回家……”   石秋涧大步上前,对那些士兵们说道:“上马,列队,听我号令,护送大都督回京!”   “吼!”   一两千余人同时大喊,翻身上马。   秦霄的表情始终木然,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太平公主和蓝田郡主。对邢长风说道:“将马车拉进来,载上公主和郡主的灵骸,回京。”   “是……”   邢长风马上动手。   正在这时,司马道入口处突然跑进两队马旗手,大队的车仗缓缓开了进来。   长长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所有人同时心中揪住,秦霄平静的看着大队的人马朝自己这边开来,远远也能见到杏黄的车驾,那是李旦专用的銮车。   秦霄带着两个夫人和石秋涧等将领,上前参驾。千余名千牛卫将士,严阵以待在车驾前布成阵势,秦霄身后的将士们,则是齐齐拜倒在了雪地里。   李旦掀开车帘,缓缓走了出来,下到雪地里,走到拜倒的秦霄等人面前。   “大都督请起。”   李旦弯下腰去,扶了秦霄一把:“诸位,请起!”   秦霄站起身来,看向李旦。   那张老脸,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余岁。皱褶层层,一片青灰,胡须与头发,也有了斑白之色。眼神极为复杂,但更多地是伤感与落寞。   秦霄一直轻拉着李仙惠的手,表情平静的站在李旦身旁。   李旦轻挥了一下手,众人起身站到一边,让开了一条道儿。   李旦仿佛背着千斤重担一般。踏着积雪,缓步朝太平公主的尸身走去。   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就揪疼一分;每走近一步,他心中那股流泪的冲动就越来越强烈。   最后,他毕竟是忍住了。轻蹲下身来,轻抚了一下太平公主已作僵硬铺了一层雪花的面庞,将她嘴角的血迹认真的抹去,眉头紧锁,眼睛里已有一阵泪水要奔腾而出。   他的嘴角在抽动,脸皮也是一阵颤抖,几乎就要不能自持的放声大哭。   秦霄松开了李仙惠的手,独自一人走到李旦身边,挥了挥手,所有人退出到三十米开外。   秦霄轻声道:“陛下,常元楷携私报复杀人灭口,杀害太平公主与蓝田郡主,微臣已将其就地正法。人头在此。”   李旦略瞟了一眼常元楷的人头,微微点了点头,眼角突然迸出一股凛冽的杀气,站起身来,沉声说道:“逆贼常元楷,在长安城内就已将太平公主一家全部杀光——居然又杀害了太平公主!传朕旨意,将常元楷一家诛灭九族,老幼不留!”   秦霄早已是心冷如铁,对李旦的这种天威降临丝毫没了感觉。虽然他知道,李旦心中的伤心与愤怒,更多的是冲着自己和李隆基。但是他也知道,李旦的心中肯定也和自己一样的明白,眼下的结局,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的必然结果。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以。于是,只好将怒火转嫁到了一个替死鬼常元楷身上。   李旦在想,秦霄的这一手,还是玩得很漂亮的。不仅将这次大的动乱消弭于无形,损失和影响降到了最小,而且最后抛出了一个常元楷,替皇家的人挽回了面子。虽然天下人都会知道,这只是掩耳盗铃的把戏,但总比赤裸裸的政变与骨肉相残要说得过去一些。李隆基今后要顺利上台执政,所背负的舆论压力与心里包袱也会要小许多。李旦心中长叹:秦霄,的确不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羽林卫和千牛卫已经开始无声的收拾残局。一百铁甲死尸飞快的被清理出去,血水刀剑迅速消失。太平公主和蓝田郡主的尸体,也被拖到了车子上。   乾陵里,顿时了无痕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李旦走到了中宗与武则天的碑前,独自长叹了一阵,回身走到车辇上。临上车时,李旦回头对秦霄说道:“大都督,上来侍辇吧。”   “是。”   秦霄拱手一揖,进了李旦的车内。   皇帝冬日出行的车驾,十分的暖和,里面升着旺旺的炉火。李旦招手让秦霄坐了下来,让他烤烤火。   二人都低垂着头,看着熊熊的火堆出神。大队的车驾已经开动,离开乾陵,朝长安而去。   李旦缓缓的搓着手,呆呆的看着炉火的火焰,半晌,终于干涩的说了声:“谢谢你。”   秦霄艰难的挤出了一丝苦笑:“不必客气,陛下。”   李旦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原来,事实就是这样的无奈,任谁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眼下的情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知道你尽力了,所以,我要感激你。”   秦霄木然的看着火堆,似笑非笑,满身的疲惫,满心的落寞。   “说吧,你有什么请求。”   李旦自嘲的笑了笑:“我还能当一天的皇帝。”   秦霄终于笑了,微移了一下头,淡淡的看着李旦:“我要辞官。”   李旦的眼神里,满是老辣与洞悉人心的精光,他也心照不宣的微微笑了笑:“准。”   秦霄如释重负,一摆前袍恭然拜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旦微笑:“起来吧。”   秦霄心中感慨万千:都说李旦糊涂、软弱,其实他才是最精明,并掌控一切大局的人。太平公主是谁下令杀死的?究竟是他还是太子,还是常元楷拿着鸡毛当令箭出于私心要杀人灭口?或者说,常元楷根本早早就是太子或皇帝的人?他们父子俩的心机,已经深到了某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些事情,已经不会有人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有人愿意去追查。因为结局就是结局,不管这中间有着什么样的过程,结局永远无法改变。最后一刀由谁斩下,已然并不重要了。   秦霄的心里,已经对这个装逼之皇生出了敬佩与感激。不管如何,在他的手上,终是没有闹出大事,李隆基终归要顺利的登基,大唐的天下没有遭受到巨创。甚至有可能,他是为了尽早解决太平公主的事情,自己甘愿退位,让她露出狐狸尾巴,然后顺理成章将其击败——这本身或许也是做的一场戏?不过,他能如此大度体谅我的难处,准我辞官,的确值得我去感激一番……   李旦,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装逼,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装到像你这样,明明洞悉和掌控一切却丝毫神形不露,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你已经可以被称为——装逼艺术大师了。 第355章 不如归去   风雪蔽道,天色已晚。李旦下令在附近县城行营内休息了一夜,隔日派出了两千人在前扫雪开道,这才到了长安。   秦霄浑身软绵绵的缩在车里,一直闭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李仙惠将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大悲大痛之后,满脸已不见血色,虚弱而又颓废。李持月则是跑到了李旦的车驾里,和她的皇帝老爷子同乘了一辆车儿。   长安城前,车驾停住,李持月从李旦车上跑了下来,来到秦霄车前。   秦霄下了车,见李持月瘦削的小脸满是复杂的神色,不由得疑惑道:“月儿,有什么事么?”   “老公,我……”   李持月吞吞吐吐。   秦霄让她上了车儿坐下来,问道:“什么事情?”   李持月咬着嘴唇,看了看虚弱的躺坐在车上的李仙惠,鼓起勇气说道:“我在想,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嫁人。于是刚刚跟父皇说了一下,想当一名真正的道姑,从此云游天下,潜心修道。”   秦霄微微一笑:“皇帝可曾同意了?”   李持月缓缓摇头,满怀希冀的看着秦霄:“父皇说,我现在是老公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你决定才行,他无权干涉。”   秦霄轻叹一声,心中暗自想道:李持月性格懦弱,亲眼见到这样的惨景,免不得一阵心灰意懒,更想出家了。本来我和她之间就没什么感情。虽然相敬如宾,可总感觉彼此之间有着很厚的隔阂。反正我现在也要辞官回家了,还吊着这么个皇帝的女儿也没有什么意义……分了吧,彼此也是个解脱!   秦霄冲着李持月笑了笑,说道:“那你的意思呢,想要我怎么做?”   “我想……”   李持月欲言又止,吞吐了半天,勉强说道:“找老公讨一纸休书,让我出家当道姑去……”   秦霄无奈而又自嘲的笑了起来:“休了公主?这种事情,怕是没有人敢干。不过,既然皇帝都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我就依了你吧。我们虽然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今后若有机会觅得有情郎,不妨嫁之。”   李持月的脸儿轻轻颤抖起来,却朝秦霄跪了下去,将头紧紧贴着车板,喃喃说道:“月儿对天发誓,终生不嫁二夫……既已出家,再无凡心。终此一生,青灯古佛,余愿足矣!”   李仙惠终于攒起了一点力气。上前扶起李持月,苍白说道:“好妹妹,人各有志,强留你不得。只叹老公福薄,我们众姐妹缘浅。留不住你。今后我们也会回到乡野之地,当个普通的老百姓。你这样离去,也是好事。金枝玉叶的,可不能跟着我们一起受苦。”   李持月连连摇头:“仙儿姐姐,月儿绝非是此意,更不是贪恋荣华富贵之人。只是……近些日子以来,我这心越来越冷,越来越感觉这尘世的庸俗与不堪。昨日目睹了姑姑的惨状,我……实在是情无以堪。这才狠下心来决定出家。老公是个好男子,我们虽然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但是我很感激这段相处的日子。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真实的日子。谢谢你,仙儿姐姐,老公。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说罢,李持月稽首弯腰拜了一揖,脸上泛起释然的微笑。   秦霄和李仙惠也微笑说道:“我们也会永远都记得你的!”   秦霄写下了一封寥寥数语的休书,大概意思就是感情不合,彼此愿意分开。今后男婚女嫁各安其所,祝愿李持月嫁得好男儿。秦霄心中一阵苦笑:这恐怕是最怪异的离婚了。不仅没有仇怨、没有恨意,彼此之间还产生了友谊,胜似以往做夫妻的时候。   休了公主?这事传出去,可就有点意思了。   李持月接过秦霄写的休书,淡然一笑:“二位保重,持月告辞!”   说罢就下了车儿,走到了李旦的车驾前,拜倒在地寥寥说了几句,朝离开长安的方向走去。   李旦有些激动的走出了车子,远远看着自己的女儿瘦削的背影,几次扬了扬手想要叫出声来,终究是忍了下来。   秦霄下了车儿走到李旦面前,抱拳拜道:“陛下,请治微臣之罪……”   李旦摇头叹息:“人各有志,怨不得你。我的女儿,我自己心里清楚,她看似柔弱,其实一旦决定了事情,就不会任由任何人去改变主意……也罢,远离长安远离是非,从此自由自在过她想要的日子,或许也是一种自在。只是委屈你了,秦霄……”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陛下何出此言,秦霄哪有受到委屈?陛下圣明,能体谅儿女心思,实在令秦霄感到敬佩。”   李旦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罢了,这些事情,不要再说。我们进城吧。”   秦霄道:“陛下请先回驾……秦霄,稍后再进城。”   李旦看着秦霄愣了一愣,点点头:“也罢,随你意愿吧。”   大队的人马开动了,秦霄和李仙惠立于道旁,眼看着车队进城。邢长风、郭子仪等人,也不得不跟随皇帝一起进了城,远远地还在回头看着秦霄二人。   车队远去,李仙惠浑身软绵绵的靠在了秦霄身上,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么?”   秦霄支开自己的斗篷,将李仙惠揽在怀里,避着外面的大雪与北风,温情说道:“我们也走吧。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   李仙惠苍白如纸的脸上,总算泛起一丝微笑,但声音里仍然满是落寞。淡淡说道:“去江南,当普通的百姓。种田,打鱼,织桑,生儿育女,过最踏实的日子……”   秦霄俯下身去,在李仙惠的额头上亲吻了一口:“对,过最踏实的日子。”   二人再次上了马车,走了另外一个门进了长安。秦霄不跟李旦一起进京,就是为了避免哗众取宠,刻意的低调行事。二人坐在车内,一路安安静静的进了长安城,回到了自家府前。   秦府前,却列着一队士兵。秦霄下了车来细下一看,是东宫六率的人。这些人,个个面无表情的站在秦府门口,排成了一条道儿直通向府内。见了秦霄,齐齐拜道:“大都督!”   秦霄心中明白:李隆基来了。   李仙惠轻叹一口气,心中暗道: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是这般的层层阻隔。要当皇帝了的李隆基,会放过我们吗?   上官婉儿站在主宅平台前的大石鼎香炉边。裹着厚实的披风,翘首而望。桓子丹在她身后撑着一把伞,已经冻得一身发冷,双手通红。   看到秦霄熟悉的身影,上官婉儿顿时泪流满面,无声地抽泣起来。   秦霄大步上前,将浑身冻得僵硬的上官婉儿紧紧抱在怀里……   “我回来了……”   秦霄也不顾有多少人在看,吻上了上官婉儿冻冷的脸庞。   上官婉儿连连点头,泪如奔流,紧紧的抱着秦霄,不肯放手。   李隆基从里屋走到了主宅大门口,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李仙惠缓步上前,矮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李隆基一如往日的微笑,轻托了一下李仙惠的胳膊肘儿:“仙儿免礼,都是自家人么。”   李仙惠却从他的面容里,看到了一丝强作的镇定与随意。他的心中,似乎也有十分复杂的情感在左右纠缠。   秦霄替上官婉儿轻轻的拭去了泪痕,拍了拍她的背:“傻瓜,如此大雪,怎么站在外面等呢?”   上官婉儿红着眼睛,微微的凄迷一笑:“你若是不能回来,我便化作一个冰雕,永远站在这里等你。”   秦霄的余光瞟到了屋门口的李隆基,于是轻言对上官婉儿说道:“先回家,暖暖身子吧。冻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上官婉儿跟着秦霄,朝主宅走去。   李隆基居然在回避着秦霄的眼神,刻意看向上官婉儿,有些唐突的呵呵干笑:“婉儿不听劝,非要站在外面等,所以……”   秦霄笑了一笑说道:“仙儿,你和婉儿到二楼去吧,烤烤火,别冻着。”   二女顺从的点点头,朝二楼而去,心中各自一阵忐忑。   秦霄和李隆基默默无言的朝琴室走去。   关上门,二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语。房间里没有火,一阵干冷;没有灯,也有些昏暗。   彼此之间仅隔着一张矮几,却都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已经变得那样的陌生。想说句话,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屋子里静得可怕,唯听到窗外北风的嘶吼与树木枝丫的惊颤摇晃之声。   过了许久,二人居然异口同声的打破了沉默——“结束了。”   然后彼此同时长吁了一口气,各自心中百感夹杂。   秦霄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李隆基:“我……辞官了。”   李隆基眉头一皱,骇然的看着秦霄:“为什么?”   秦霄无奈的苦笑:“需要理由么?”   李隆基反声责问:“不需要么?”   秦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模棱两可的说道:“或许吧!”   “或许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李隆基语气平淡,但已是十足的咄咄逼人:“为什么?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秦霄牵动嘴角,细细的玩味着心中那份苍凉与落寞,淡然说道:“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累了。很累,真的。累到一趴下就不再想站起来。”   李隆基直直的逼视着秦霄,目光炯炯:“你敷衍我!”   秦霄摇头,苦笑:“没有。”   “你分明就是信不过我,对不对?”   李隆基突然提高了声音,怒意盎然的说道:“你怕我卸磨杀驴,忌惮你的功劳与威望,对你下黑手?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居然信不过你的兄弟!”   秦霄依旧苦笑:“随便你怎么说吧。一个连心都要死了的人,不在乎这些了。你若是气不过,就下令吧,一杯毒酒足矣,不必污了刀斧。”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李隆基愤怒的拍着桌子,暴怒的喝道:“你这是个什么样子,你自己说?你有过一句话,叫什么‘死猪不怕开水烫’是么?就是你现在这个德性!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霄呆呆的看着李隆基背后的窗户纸,喃喃的道:“你本就不该对我希望什么。”   “你——”   李隆基气到无语,恨恨的一甩手,怒目盯着地板。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在二楼,也清晰的听到了李隆基的大吼,心中一阵发颤。   又是半晌,二人都没有说话。   李隆基平复了一下情绪,平静说道:“明天我就要登基了。”   秦霄轻描淡写的扔出两个字:“恭喜。”   “喜什么?”   李隆基苦笑:“从此以后,我不在是我。我只是一个披着皇袍的工具,开始了一生的忙碌,干一些让我自己也感到发指的事情,永远都是身不由己。”   你也知道会身不由己么?秦霄心中苦笑,若是哪天,身不由己的也想灭了我,那又会怎么样?   秦霄很想开口问一下,究竟是谁下令格杀太平公主一家。可是他终究是忍住了,这样的好奇心,最好是不要有;这种话,也最好是不要去问。而且,结局已然如此,过程,其实并不重要了。   秦霄静静的看着李隆基,其实他真的长得很帅,宽额挺鼻,浓眉大眼,国字脸,棱角很分明。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很大气、很刚毅之人。同时,也有真性情。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个性情中人。秦霄心中暗自的想道。   “既然这是你的宿命,那你就接受这个现实,当个好皇帝。”   秦霄说道:“我很抱歉,今后不能帮到你什么了。我已有了我的打算和理想,任谁也不能改变。”   李隆基抬眼看了看秦霄,轻叹一声道:“你是在怪我,对么?”   秦霄哂然一笑:“怪你什么?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心里也是一样的彷徨和痛苦。只不过,我比你幸运,我可以选择逃避和离开,而你,不可以。所以,你还是下定决心做一个好皇帝吧。从明天开始,大唐的天下,百姓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李隆基凝眉看着秦霄,表情越来越沉重,一字一顿咬牙说道:“普天之下,唯有你真正明白我的心思——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这时候离开?” 第356章 诀别   秦霄苦笑的摇了摇头,静默不语。心中却道:就是因为太了解,我才要离开。你是皇帝,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皇帝,怎么能如此被人了解?   事到如今,我既不想做燕子,也不愿做什么麻雀。我只想做一只,远远躲在山林中栖息繁衍的野鸟,心愿足矣!   “你说话……”   李隆基心里堵得慌,郁闷的看着秦霄:“你今天为什么总是不说话?”   秦霄长叹一声,勉强一笑:“太子殿下,我们就此别过吧。皇帝已经准了我的辞呈。明天一早,我就会交出所有的兵权、印信,包括这栋宅子和赏赐的奴婢,去我该去的地方。你也好好静下心来,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   李隆基失望绝顶的看了一眼秦霄,移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墙壁,喃喃的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我真的很不甘心,因为,我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你帮我。姑姑的事情……说实话,我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难受。谁也不希望是这样一个结局。可是这就是形势,就是事实,谁也没有能力再去改变。这你也是很清楚、很明白,不是么?以你的智慧,为什么会想不通这一层呢?既然能想得通,为什么又不愿意留下来帮我?”   秦霄漠然的一笑,重复了那一句:“因为,我很累;而且,心已死。”   李隆基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苦笑起来:“其实我也预料到了。你会有这样的打算。于是我今天特意早早地来你府上等你。虽然我也知道,你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有更改,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因为不试,我会永远后悔,在心中留下遗憾。你知道么,昨天我已经见过张仁愿了。他跟我聊天时说起你,他说。当时你们在朔方军时,在大狼原上说起过。要像国子监和崇文馆那样建立武将培养机构,并且大批量的训练特种兵。我听了以后很激动,觉得很可行。于是我一登基,就会马上着手去做。从民间开始普及习武学文。开设书院,建立武学学堂,培养文武人才。这样的事情。你若是不帮我,还有谁能称职?”   秦霄淡然说道:“邢长风、万雷、田珍包括郭子仪,都可以。他们都是特种兵出身。熟谙此道。”   “我真的很感谢你,你留给了我一批极好的人才。”   李隆基郑重说道:“你的眼光很独特,很到位,谁也作不到像你那样识人如炬。不管是李嗣业、万雷这样的忠诚猛将,还是郭子仪、邢长风这样地青年才俊。你都将他们培养得极好。还有田珍、石秋涧、李楷洛,包括程伯献、王易从、桓子丹。他们都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知道,你心中在担心我忌惮你拉帮结派,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没有,真的。你授我以鱼,但是我更希望你授我以‘渔’,渔猎之‘渔’。你是一个很独特的人,谁也不能取代你特殊的作用。你怎么能……”   秦霄微微一笑,李隆基生生地打住了后面的话,长叹一声:“这类话,不再说起也罢,哎!……”   秦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太子殿下,你真的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地。你有心机,有胆识,也有魄力,更有识人之能。更重要的是,你有干大事的雄心壮志。你地身边,不会缺少人才的。像姚崇、宋璟、张九龄这些人,都是才学过人十分能干的贤良之臣;张说、刘幽求、郭元振、庐怀慎,都是老而持重的忠臣;唐休璟、张仁愿、薛讷等人,都是独挡一面的将帅之才。而且,只要你愿意去发掘和培养,普天之下能人志士何其多也,一定云集到你地麾下。像秦霄这样胸无大志的碌碌之辈,你还是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归田野,过自己地小日子去吧……”   秦霄自嘲的笑。   李隆基也跟着笑了笑,静静说道:“我们……还是兄弟么?”   秦霄淡淡的笑:“过了今天,你就是皇帝了……”   李隆基马上打断他的话:“如果说,我只是阿瞒呢?”   秦霄笑:“阿瞒,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   李隆基的眼睛突然一下就红了,怔怔的看着地扳,喃喃的:“我也希望,我是阿瞒!永远都是阿瞒!既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阿瞒可以和兄弟姐妹好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赏月打牌;可以到姑姑家窜门,听她给我说起许多宫中的故事;可以和你们为了一局牌争得面红而赤……这一切,从此都只能是回忆。你说得对,我的确有雄心壮志,要中兴大唐。但是我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皇帝。我也有我喜欢的东西,有我追求的生活。可是到了明天,我就都只能将这些抛开一边,从此忘记我自己,穿上皇袍,板起脸、冷着心,君仪无限的做我的皇帝,经营全天下。从此不再有亲情与友情,在我的面前,只有成败与得知……”   “别太悲观。”   秦霄戏谑的笑了笑说道:“皇帝也有皇帝的美妙之处,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都想要当皇帝了。只不过转换了一个角色,你的喜悦与快乐,要用其他一些不同的方式去获取。”   李隆基苦笑:“包括残杀自己的骨肉亲人,对么?”   秦霄无奈的摇了摇头:“别太偏激了。这样的事情,毕竟只是极少数。你是个性情中人,你的生活绝不会变得一片空白,会有不同的精彩。”   “或许吧……”   李隆基无奈而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还记得我那天在千客万来说过的话么?我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我自己是秦霄。而不是李隆基。因为秦霄可以选择自己地生活,而李隆基,不可以。他必须要昧着良心,去做许多自己并不愿意的做的事情。”   秦霄无语,静静的坐着,感觉身上有些发冷和酸硬了。   李隆基缓缓的说道:“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当阿瞒的日子,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珍惜了。跑来找你说话,做一些无意义的尝试。其实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天的结局。我地姑姑,其实原本也是一个极好的人。从小,她就十分地疼我,这些年来。也时时的帮助和提点我,视我为己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与她之间。会以这样的一个方式诀别。我痛恨我自己,真的。我宁愿倒下地是我,这样。我就可以一身轻松释然的闭上眼睛离去,不必忍受现在的痛苦。其实她做地事情,也不算是错。她也有她的理想和报复,不是么?”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局势和造化。你们之间。永远只有成败,没有对错。谁也不能预料。如果事实逆转一下,今后地历史会是怎样。所以……你也不必自责什么。既然命运选择了你,你就接受现实吧。”   李隆基连连苦笑,摇头,最后居然变成了哭泣一般,哽咽而激动的说道:“命运选择了我,于是我已没了选择!我踩着我姑姑一家的尸体,走上了皇权的巅峰……可是谁又能明白,我的心中承受着多大地痛苦和失落!我很想和仙儿她们一样,扑到姑姑的尸体上失声痛哭,像个孩子一样地痛哭——可是我不可以、不可以!”   “因为我是太子,马上要当皇帝!我必须要冷漠、无情,铁石心肠一般的将她下葬,不能在她面前表示出一丝的怜悯,不能留下一滴的眼泪——连一个侄儿悼念姑姑的眼泪也不可以!”   秦霄无语的静静坐着,感受着李隆基声音里的无奈与悲怆。他突然间觉得,其实李隆基真的是一个可怜人,一个至情至圣的可怜人……这个时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既不是阿瞒,也不是马上要当皇帝了的太子。他的感情,是那样的深沉,深沉到连他自己也不堪重负;他的感情,是那样的真挚,真挚到连李仙惠的哭泣都无法比拟。   李隆基呆呆的耷着头,已是泪流满面。   豆大的泪珠,沿着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滚落到地板上,嗒嗒作响。   秦霄心中暗自苦笑:明天,你就是皇帝了。今天却在我面前这样不顾尊严的哭泣……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因为只要一看到我,你就会想起这些事情。你的心里一犯别扭,谁能保证你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或许,人心真的是这世上最不可测的东西。今天你是这样的真诚而又率性,谁能保证几年、几十年后,你还会一如今日?   过了许久,窗外天色已是渐黑。二人却浑然不觉的依旧坐着。黑暗中,都有些看不清楚彼此的脸。   窗外北风依旧在呼啸,李隆基终于回过神,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人见过真实的阿瞒,那一定是阿瞒的结义兄弟。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你到了一起以后,会变得这样的直接和率真,一点也不想隐瞒什么。其实我与几个兄弟的感情都很要好,好到不分彼此亲密无间。只不过,要我像今天这样,在他们面前说出对你说的这种话来,或许我还办不到。”   秦霄笑了笑说道:“我说过了,阿瞒是我最好的兄弟。永远都是。”   李隆基释然的笑了起来,眼睛在黑暗巾有些发亮,认真说道:“我可以让你离开朝堂,但是不会放你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我要封你做国公,给你食邑和爵位。”   “不,不需要,别这么做。”   秦霄连连摆手:“长安的秦府、江南的楚仙山庄,我都不要。什么大都督、楚仙候,我也不要去做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带上我的妻儿去过平静的日子。或许会有一点点富有,从此衣食无忧。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坐吃山空的,一定好好营生,为大唐多缴赋税。”   “你这不是扯淡么?你若是连什么官职都不要了,天下人还不要骂我李隆基,是个忘本弃恩之人?”   李隆基连连斥责道:“秦府是父皇赐的,楚仙山庄是圣后赐的,楚仙候和食邑则是先帝中宗赐的,我凭什么回收?这些东西,你都原原本本的给我收起来!”   “阿瞒……”   秦霄今天第一次直唤了这个名字,淡淡说道:“你还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么?我真的只想从此做一个普通人,过踏实而又平静的生活。能当个富翁,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再想当什么风光的候爷,坐领好大一栋空荡到让人心里发虚的大房子!”   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叹道:“好吧,我明白了……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了。最后问一句,你会去哪里?”   秦霄微笑:“这还重要么?”   李隆基淡然一笑:“阿瞒兄弟想知道他大哥以后会去哪里,这也过分么?”秦霄摇头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李隆基静默无语的呆立了半晌,终于缓缓站起了身来:“很晚了,我要回东宫了,明天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我做……你,真的不想看一下我的登基大典了再走么?”   “不了。”   秦霄站起身来,微笑的看着李隆基:“我知道,你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有难度,我只能尽量。”   李隆基学着说了一句秦霄习惯说的话,笑了一笑,“那我们,就此别过?”   “保重,太子殿下。”   秦霄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李隆基抬脚朝外走,拉开了门,背对着秦霄,轻声,但十分清晰的说道:“保重,大哥!”   秦霄看着大厅里,灯烛之下李隆基的背影,心头突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苍凉和失落,挑了挑嘴角,无奈的自己微笑起来:“就此别过了,阿瞒。我不知道,我们彼此还会不会再见面,但是,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以前的那个阿瞒了。最多只能见到一国之君主宰天下的皇帝——李隆基!” 第357章 沧海笑   秦霄回到楼上,和两个老婆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感觉着彼此真实的存在。这两天来,一家人仿佛都走在生与死的分水岭上,如今大劫过去,不由得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所幸还有他(她)在身边!   浓浓的亲情与眷恋,缠绕在彼此身边。   入夜时分,墨衣和紫笛顶着风雪,抱着大头和妞妞也回家了。一家人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原来,不经历生死大劫,不会意识到平时那种平静与安宁的可贵。事到如今,一家人都是满心的满足与庆幸——我们还在一起,完好无损的在一起!   一夜无眠。   一家人掌着灯烛,开始收拾打点行装。一些简单的行礼、衣装。秦霄出门专门买来几辆百姓人家出行用的马车,雇了几个车夫,将一些金银细软装载上车,满满的几车子。   秦霄看着这些车子有些好笑,心中暗自道:我多像携款潜逃的贪官污吏呀!归隐是归隐,钱还是必须要花的,这些可都是我拼着性命换来的,呵呵!   李仙惠拿出一大箱子铜钱碎银,将府里的家丁仆役们都唤了出来,一一打赏了谴散费。有几个心软的小丫鬟,居然还呜呜的哭了起来。秦府这个地方,不管是老爷、夫人还是进出的客人,都待下人十分的和气。他们在这里生活得也是十分的满意。如今要离开了,居然也勾起了离肠愁绪,惹出了眼泪。   秦霄拿出了自己的印信、兵符、铠甲和兵器。细细地整理了一番,准备明天一清早就交到皇城御率司去。徒弟桓子丹一直默默的看着秦霄做这些。秦霄偶然一回头看到了他,微笑说道:“子丹,你就留在长安,和你师兄子仪一起混去吧。过完年,朝廷就会重新开设武举,你不妨和你师兄一起参加一轮试试。”   桓子丹面容戚戚:“师父,您已经帮我报了大仇,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希望这一辈子都能跟在师父身边。帮您牵牵马,跑跑腿。”   “没出息,胡说什么!”   秦霄瞪了他一眼,拍上了他结实的肩膀:“太子殿下很早就常识你了。你就留下来吧。你不要忘记,你的父亲是大唐的忠烈良臣,你这一生,一定要活出精彩来。”   桓子丹郁闷的低下头:“连师父这样的人都辞官了,我还……”   “住口。别说了。”   秦霄打断他的话:“这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你就当师父懦弱地当了逃兵吧。你不要学我,要有出息一点,知道么?你若是混得好,有了出息。我的脸上也会有光彩。明白?”   桓子丹深吸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徒儿明白了……”   正忙活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齐声大呼——“大都督”秦霄连忙跑到阳台上一看,楼下平台之上,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黑暗之中。也看不清谁是谁。秦霄忙不迭的跑到楼下打开大门,入眼看到邢长风、石秋涧、李楷洛、范式德等一批皇城御率司的同僚,还有程伯献、万雷、田珍以及东宫六率的许多旧僚,连胖厨黄冲和军医刘迪也在列。他们都齐齐的单膝拜倒在平台的雪地之上,见了秦霄。再次齐呼一声——“大都督”一股回肠荡气的激情在秦霄心中冲突起来,秦霄差点就忍不住要流出了眼泪。他连忙快步走上去:“好兄弟们。都请起来!”   说罢走上前去,亲自扶着年岁最大的范式德起了身。   范式德的脸上,满是苍桑,深沉说道:“大都督,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弃了我们这些兄弟,离开长安……我们大家,心中真的很失落。”   秦霄自责的微微笑了笑:“范先生,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秦霄远在庙堂之外,祝各位在长安荣华富贵,一生平安!”   邢长风上前一步,一摆前袍,双膝拜倒:“大都督,长风早年便说过了,不管大都督到哪里,长风都愿意跟随。大都督要辞官,好歹也要带上长风!”   他身后地三十名特种营将士也齐齐拜道:“愿意追随大都督!”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忍着在眼眶边冲突的泪水,不由得感觉一阵刺疼,轻声说道:“长风兄弟,众位兄弟,都请起来说话吧……”   邢长风站起身来,铁杆般的身形,满是希冀的表情,怔怔的看着秦霄。   秦霄缓缓地来回踱着步子,认真说道:“长风兄弟,或许从一开始,我组建特种营是出于一种私心。但是到了今天,你们大家,已经不再只属于我秦霄一个人。你们是我的好兄弟,但同时也是大唐的军人,是大唐不可缺少的人才。太子殿下登基后,或许就会开始大力培养特种兵。所以,从很早开始,你们就已经属于整个大唐的军队,属于整个大唐地天下。你们要代替我,去做许许多多的事情。不管我会到哪里,都会永远记得你们地。好兄弟们!”   一席语毕,众人都不再言语。风雪中,几个铁打的汉子顿时呜咽流起泪来。   女人的眼泪可以融化男人;男人的眼泪,则可以感动苍穹。   秦霄的眼圈红了:“兄弟们,我会差人将你们在江南的家眷都送到长安的,记得到时候要好好待你们的家人。”   秦霄缓步一一走过那些特种营的兄弟们面前。   “猴子,你小子训练最喜欢偷懒,本事最差。”   秦霄走到猴子面前,掸了掸他肩头的雪花,轻声说道:“今后若是当了将军。当了教官可不能这样。知道么?若是带出的兵差了,会被其他兄弟笑话地……”   猴子“叭”的一声站得笔直,泪流满面,扬手,居然敬了一个21世纪中国军人的标准军礼——这是秦霄在特种营教出来的,但是一直并未当作正式礼仪来用。   秦霄点头,从他身边走过。   “铁三……”   奏霄走到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汉子面前,替他扶了扶背后的长刀。一拍他的肩头:“你是这三十个兄弟中,飞刀技术最好的。但是你脾气太坏,老是打老婆,这可是个坏习惯。知道么?虽然我这个当将军的不该管你地家事。但我们是兄弟,见了兄弟有毛病,我就要哆嗦两句。”   铁三的腮边早已滚落下泪来,也是一下站得笔直,大声说道:“从今天起。铁三只被老婆打,绝不打老婆!”   “白仁,你小子好赌!”   “再赌我就朵手指!”   “宋小七,你父亲的痨病好些了么?”   “不会再犯了,他老人家已经归天了!”   宋小七声音已在哽咽:“但我会烧香告诉他老人家,大都督临走之时。还惦着他!”   李仙惠等人站在阳台上,已是个个面如泪洗。   秦霄与在场的人一一道别,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任凭它在自己地脸上奔流下来。   “子仪……”   秦霄帮郭子仪正了正盔甲,拉了一把勒甲带。点头说道:“好好干,不仅要当武状元,还要当大唐最好的将军,最好的元帅!”   郭子仪大声道:“师父第一,我必当第二!”   “你必须当第一!”   秦霄一拍他的肩头:“有出息一点!”   “嗯!”   郭子仪重哼一声,含泪点头。   秦霄走到大门前,转身对着这些人抱拳长身一拜:“众位好兄弟们,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秦霄这一生,能有你们这些好兄弟,会一辈子感激!我们——就此别过吧!明日太子登基大典,诸位也不必来送了。秦霄只想安静的离开。”   所有人齐齐拜倒——“拜别大都督!”   邢长风上前,解下腰间的纯钧长剑,恭敬递到秦霄面前:“大都督,长风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到大都督。谨以此剑,赠与大都督,以作为我们之间的见证!”   秦霄缓缓伸出手来,一把接过剑来,拔剑出鞘——寒光闪,剑气腾,威凛风雪天!   ‘咣榔’一声,飞剑入鞘。秦霄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邢长风,哽咽大哭拍着他的背——“好兄弟!”   二人紧紧拥抱,邢长风失声痛哭:“大都督永远是长风最好的兄弟!”   夜色弥漫,风雪依旧。   众人退去,秦霄坐回到大厅里,呆呆的抚摸着手中的纯钧宝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的背后,就是那副“威风八面”的猛虎图,旁边的兵器架上,插着自己的凤翅镏金铛。映着油灯的金光,褶褶生辉。   “子丹,你过来。”   秦霄唤了一声。桓子丹从隔壁耳房里走了出来。   秦霄起身,拔起凤翅镏金铛,递到他面前:“拿去!从此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   “师父,这、不可以!”   桓子丹慌忙拜倒下来:“凤翅镏金铛是师父最心爱的兵器,子丹如何能够据为己有?”   秦霄双臂一展,将凤翅镏金铛递到他头上:“拿着!这柄凤翅镏金铛,已是饮过无数人的鲜血。它不会甘于平静的跟我一起归隐田园的,它注定了只属于杀戮的战场。从今天起,你好好的用它去捍卫大唐江山,捍卫一个男人地尊严!”   桓子丹哆嗦着手,谨慎接过,顿时感觉身上一沉,凛然说道:“徒儿一定不辱没了它的名声!”   第二天,风雪居然停了,天地一片纯白,太阳的光辉十分刺眼。   一家人彻夜无眠的收拾了一整宿,清晨时分顶着一阵凛冽的寒气,上了马车出了门。   马车从后院偏门而出,一家人齐齐下了车儿,无限感慨的回头看了这座大庄院几眼。秦霄长吁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老婆儿女们,上车,走喽!”   一声大喊,仿佛让李仙惠等人都从梦幻中惊醒了过来,从这几日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脸上都挂上了释然地微笑。   四女抱着儿子女儿上了车,秦霄依旧骑着那匹淡金马在旁护送,披着裹头裹脸的斗篷,连于辨认。   马车就近出了金光门。朝远方而去。秦霄走在车驾边,勒马停住,回首看着这个帝都长安。   巍峨长安,妖娆长安;辉煌长安、诡谪长安。三年的时间,我在这里留下了那么多的回忆和故事……一切,都恍然如梦!   正在这时,对面路上缓缓走来一骑,峨冠博带飘然如仙。一身雪白道袍,飞须长髯。秦霄不由得惊道——“金先生!”   来人,就是几年前引荐桓子丹,帮秦霄算卦、铸刀的奇人金梁凤。   金梁凤拍马走到秦霄面前,呵呵笑着单手一揖:“大都督聪明过人,亢龙亦无悔。金某实在佩服!”   秦霄呵呵的笑:“想不到今日在这里,也能遇到金先生。先生今日前来,可是再为秦霄卜卦算命的?”   金梁凤抚髯大笑,潇洒之极:“大都督的命理全在自己掌握,求人不如求己。又何必贫道再算?贫道今日前来,是特意毛遂自荐,要为秦家小公子当教书先生的。大都督,可否愿意收容贫道呀?”   秦霄不由得心中大喜:奇人就是奇人哪!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必定含有深意。我还有拒绝的理由么了?   秦霄大笑道:“每月两吊钱。包吃包住还有年终奖医疗保险,金先生对这个待遇可曾满意啊?”   金梁凤哈哈大笑起来。拍马和秦霄走到一起,微笑说道:“大都督果然不是一般人哪!说的话,贫道居然有一半听不懂。就冲这份好奇心,只有日有三餐不挨冻,贫道这把老骨头,就算是卖给大都督了!”   二人哈哈大笑,一起拍马朝前去追李仙惠她们的车驾了。   沿途雪景如画,江山瑰丽。秦霄长声一叹,放眼看着四方天下苍穹,顿时一阵苍海桑田般的感慨。此时不由得心中悸动,拍马到了李仙惠他们坐地车儿边,撩起车帘问道:“婉儿,昨天太子来,送了一面焦尾琴给你是么?”   “是呀……”   上官婉儿从身后拿出一个青布布包:“太子说,知道我喜欢琴艺,就将焦尾名琴送给了我,叫我今后教大头也学会弹琴。他说,大头是他干儿子,他这个当干爹的也算是尽一份心意……”   秦霄挑嘴一笑:“去了布套,拿来给我!”   上官婉儿依言照做递给了他:“你要来做甚?”   紫笛一撇嘴:“他又不会弹琴,最多是乱弹一阵呗!”   “那就乱弹琴吧!”   秦霄十足豪爽的哈哈大笑起来,将焦尾琴横抱在马上,把它当作琵琶一般的胡乱的弹起,鼓足了中气摇头晃脑地大声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涛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第六卷 盛世霸图 第358章 风雪长刀壁上吟   风未动,树未动,其实是我们的心在动。因为有一颗不安于平凡的心、一个不甘孤寂的灵魂,风流盛世里,武状元秦霄的故事就不会结束——卷记。   三年后,秋日碧天,长河如练。   每到秋季,湘江上的水流变会变缓,已经很难看到春夏时,那种湍流的江水形成的漩涡。   几艘渔船零星的散落在宽阔的江面上,撒着渔网。男人们时不时放声唱几句渔歌儿,女人们则在洗刷着白米,准备架起炉锅张罗晚饭。   一艘渔船上,身体结实的渔夫撒下了渔网,慢悠悠的收着网子。不远处一叶篇丹飘荡而过。船尾上一人正躺在船板上,一腿支起,另一腿搭了上来搁了个二朗腿。脚尖一晃一晃的,十分悠闲得意。他两腿之间,还夹了一根渔竿,垂下了丝线在水面上,却丝毫不像是在钓鱼的样子,全然不顾有没有鱼咬钩,胸前还抱着一面琴,躺在船板上随意的轻弹着。   渔夫咧嘴一笑,用手张在嘴边大声说道:“秦大善人,你这样可是钓不到鱼的啦!秋天来了,你的钩儿没有沉底难得钓到鱼哦,而且你这样躺着有鱼咬你也不知道啊!”   躺在船板上的那人哈哈大笑一阵,中气十足的说道:“四老哥,一会儿我要是钓不到鱼回家交差,你可要照例卖两条给我呀!”   四老哥放声粗犷的大笑:“两尾鱼罢了,何用买呢?大善人要是用得着,一会过来取就是。今天运气还不错,打到一尾七斤多重的大青鱼,应该可以吧?”   “青鱼啊,我喜欢!”   秦大善人依旧躺在船板上大声道:“给我留着!”   “好咧!”   四老哥呵呵的笑着应了一声,篇舟飘荡开去。他老婆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说道:“四哥,今日又遇到了秦大善人哦。你可记得不能再收他的钱。上次我们的船被风浪打翻了,可全靠他接济送了我们一条新船,这日子才过得下来。”   “你这妇人。出来充什么见识?”   四老哥粗气说道:“这等事情还用得着你叮嘱么?你只说饭熟了没有罢?”   “熟了,吃吧!”   四老哥遥遥的看着飘走的那叶小丹,喃喃地道:“只可惜咱渔家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饭菜。不好意思请他吃饭呢……”   秋风送爽,碧空万里如洗。江水静静流淌,不急不徐,正是个泛舟的好日子。   秦霄晃着脚尖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轻轻拨动着放在胸口地琴弦,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种惬意的时光。   来到潭州已经有三年了,一家三口在长沙县岳麓村建了栋庄院住了下来,成了这个村里远近有点小名气的大善人。反正钱多么。随便拿一点接济邻里四坊。就博得了一阵赞赏。秦霄一家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从未与任何人家红过脸,左右四邻地关系好得不得了!就如可亲人一般。   “这里的民风还真是淳朴啊。我喜欢!”   秦霄闭着眼睛,轻拨着琴弦,嘴里哼着那首《沧海一声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前也经常这样泛舟钓鱼哼歌的,偏偏今天特别有感觉。仿佛又回忆起了三年前离开长安时的情景。   想到此处,秦霄长叹一声翻身坐起。索性大声喝了起来:“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哎呀,老子的渔竿!”   那可是大头喜欢的渔竿呢,要是被这小子知道我给他弄丢了,准会玩命般的哭啊!秦霄正准备翻身入水将鱼竿取来,却听到身后一阵大叫:“秦老弟,还不上岛来?”   秦霄回头一看,金梁凤正飘飘如仙的站在一处小岛的山岸上,笑呵呵地冲自己打招呼。秦霄心里一阵嘀咕:一不小心居然飘到桔子洲头来了,看来我还真是躺了很久了啊!   啊呀,渔竿——彻底没了!   秦霄转身冲着金梁凤大骂:“你这老鼻子,都是你吓我,害得我将儿子地渔竿弄丢了,你得赔我!”   说罢秦霄就起了身,这一次十分小心的将焦尾琴放到了船舱里,这才操起了船桨朝岛上划来。   金梁凤站在岸边抚髯长笑,呵呵的道:“没有想到啊,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也会变得像孩童一般地耍泼皮,找贫道敲诈一根渔竿。这些事情若是传到以前那些人眼里,他们可就要犯迷糊喽!”秦霄到了岸边下了船,系好锚索,赤着脚就朝金梁凤这边走来,故作生气的说道:“老鼻子,你若再提这些事情,我可是要翻脸的!哈哈,今天来得可真是不巧啊,桔子洲头上的橘子熟了啊,一会让我捎点回去给老婆孩子们尝尝。”   金梁凤放声大笑,摊出三个手指:“三文钱一斤!别以为这桔子州头是你送我的,就可以有特权,贫道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地。”   金梁凤看着秦霄,眯着眼睛心里一阵好笑。看他一身青布粗衣,下身也是一条卷到膝盖的麻布裤子,腰间随意地束着一根绦带,赤着一双脚,跟那些打鱼的人装束没什么区别。不过,只要细下一看,他的衣服上没有补丁也没有泥污,脚上也没有厚茧和深层的皱褶,就能看出他不是普通的渔家人。他只是一有空闲就喜欢弄成这样子了来泛舟游江,还每隔三五天到这桔子洲头上来一次。   二人并肩走进了一片桔林,秦霄信手摘下了一个橙黄的桔子,剥了皮就吃,全然不顾形象。金粱凤呵呵的笑道:“秦老弟,你当真打算,在这长沙县岳麓村过一辈子?”   “对呀,有什么不好么?”   秦霄嘴唇下巴四周结了一圈细密的黑胡茬儿,脸上一阵坏笑:“老子再尝一个!味道不错啊,今年桔子洲头要丰收了。”   金梁凤呵呵的轻笑了一阵,知道秦霄又是在刻意岔开话题了,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是啊。比去年的收成要好许多。过些日子,得出岛请些民夫来帮着摘取运走。你这个大善人,是不是又准备施舍一些出去啊?”   “老规矩么。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我若有需要会掏钱来买。”   秦霄又吃完了一个祜子,不由得一股气冲了上来。打了一堆嗝,咂着嘴道:“味道好极了!”   金梁凤将他请到自己在桔子洲头修地一个小道观里,好歹给了他一双草鞋先趿拉在脚上。二人走到道观的后院里,那里正有一口铜鼎,腾腾的冒着青烟,两个小童正在往里面添柴扇扇子,照顾着火候。   秦霄撇了撇嘴说道:“又在鼓捣这些玩艺呀,也不知道有用没有。若真是能够炼出神丹,哪不是都能成仙了。”   “就算不能成仙。亦可健体么。”   金粱凤微笑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秦霄:“拿去吧。整整一年时间,总算是将这个家伙折腾成了,你试下效果。”   “哎呀,果然是什么东西到了金先生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呀!”   秦霄哈哈大笑地接过盒子,拿出了一个可以伸缩的铁杆物什,啧啧的赞叹道:“果然是好手艺!谁能想到一个臭牛鼻子老道士,还是个心灵手巧地匠人呢!”   金梁凤哭笑不得的抚髯摇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秦霄将铁筒竿伸展开。放到一只眼睛前朝远处看去,不由得大声叫道:“哈哈。老子看到船老四在摸他婆娘的大屁股!终于成功啦,真是太精细了!”   “非视勿视、非视勿视,此间还有孩童,你竟也这般出言不逊!”   金粱凤连连将铁筒抢了过来,“哎,真是放荡不羁之人!”   秦霄哈哈大笑:“老鼻子,你没想到吧,你炼丹留出来的废弃边角料,居然能有这般的妙用。这个东西,就叫做‘望眼镜’,得要炼丹炉里弄出的那种‘玻璃’才能制出来。”   金梁凤也拿到眼前朝远处看了看,点头说道:“其实至有炼丹之日起,就时常可以见到这种物什。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它还有这般妙用,有的就扔掉了,有些漂亮的就拿去做了饰物。秦老弟,你的鬼点子还真是多啊!来,我们再试试这样东西。”   秦霄不由分说地将单筒望眼镜抢了过来别在腰间,跟着金梁凤走到了稍远一处干躁地石室里面。金梁凤从一个锁着的铁箱子里,拿出一个,黑糊糊的瓶子,小心翼翼的递到秦霄手上,着重叮嘱道:“可要小心,此物真是大凶之物呀!”   秦霄咧嘴一笑:“还用你叮嘱,咱可是玩这东西地专家,只是一直没时间仔细研究,也没找到合适的材料。你这个炼丹的牛鼻子这里,东西还真是齐啊,什么都有。不说了,试一下威力!”   说罢就找来了一根长长的引线插到了瓶子里,走出了石室远远的到了河边。拿火熠子点燃,秦霄撒腿就朝后面岛上跑去——还飞快地卧倒在一处山石之后。   ‘轰隆’一声巨响,震天彻地。一股巨大的黑烟气浪在火光之后腾空跃起。秦霄哈哈大笑:“终亍成功了,就是这个比例,很好!威力最大!”   金梁凤在他身后一阵胡子发抖,喃喃地道:“这就是黑火药的真实威力么?若是用来攻城拔寨……”   秦霄爬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道:“攻什么城,拔什么寨,我用来炸鱼的!”   金梁凤呵呵的抚髯而笑,不再跟他绊嘴。   秦霄自顾拔脚又朝那个石室走出,从里面推出了一面“火弩床”。这是他这几年来最得意的作品了。一块铁板支挡在前面,可以保护躲在后面的士兵。铁板上有三十六个孔洞,分作三排排列,每个孔洞都可以射出一个火药包头的箭矢,与铁臂弩的原理十分相近,全是连体同簧的。既可以只发三排,也可以同时发三排,每排十二支与婴儿手臂差不多粗细的爆裂火矢,只要撞上人马或是城墙,立马剧烈爆炸。   秦霄呵呵的傻笑:“这个东西,找个什么地方试验一下的好呢?做好以后就没有实验过啊,我这心里真是憋得痒了。”   金梁凤鄙夷的笑着向着秦霄:“这个东西,莫非也是老弟研究了用来射鸟的么?”“是啊,是啊!”   秦霄继续呵呵的傻笑:“只要一轰上,直接就熟了能吃了。”   金梁凤鼻子里冷哼一声,郁闷的说道:“外人都道我这个老道士在桔子州头是何等到的潇洒快活,谁又知道我这在里天天当木匠、铁匠,替你鼓捣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秦霄嘿嘿的笑,将火弩床推回了石室里好生摆好,看着墙上挂着的那柄风雪长刀,心里就不由得微微一阵悸荡。   每次来到这岛上,看到这把刀,秦霄心里都免不了要有这样的感觉。以前挎着这把刀走过的日子,总是不由自主的回现在眼前。   邢长风送的纯钧剑是宝物,是信物,秦霄将他一直锁在家里,有时间就拿出来擦拭观瞻一番。只是这把风雪刀,时常让他感慨万千,不得不将它锁在了桔子洲头的石室里。   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夜夜壁上吟呢?秦霄微微一笑,走出了石室。金粱凤饶有深意的看着他:“若是舍不得,就取回去吧。免得我还要费心替你照看。”   “娶什么,你莫非还有女儿?”   秦霄讪笑了一阵,朝前走去,往背后扔了一句话:“老鼻子,后天我找几个民夫来帮你下桔子,记得多安顿一些斋饭茶水。今天你就不用留我吃那些青菜豆腐了,我要赶紧去拿那条大青鱼,家里等着下锅呢!”   金梁凤远远看着秦霄离去,上了船划走,不由得摇头微笑起来:“三年的时间,你终是熬不住了吧?你这样的人若是能够安于平凡,除非三清道尊同时显灵,将你那颗心换掉了!”   金梁凤缓步朝道观走去,进了一间房里。一个男子正盘腿坐在那里,满怀希冀的急问道:“如何?”   金梁凤抚髯微笑:“‘如何’是如何?你莫非没有看见今日的情形?”   男子略有些尴尬的笑:“他实在太过精细,我没敢露面,一直躲在房里没敢出去呢……” 第359章 活得很滋润   秦霄划着船离了橘子洲头,船老四早早将那条大青鱼用网兜装好了,死活不肯要秦霄的钱,将鱼扔到了他船上。秦霄呵呵的笑了一阵,心里暗道:一会儿叫光远大哥捎些粮食送到他家里去好了……   三年前离开长安后,秦霄将全家人安顿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去了一趟楚仙山庄,将那里的一些人做了一番安排。狄光远和杨玉环自然是自己接到了长沙来,特种营的那些小妾们,则是齐齐送去了长安。   秦霄上了岸,背着琴拎着鱼就往家里走去。江岸边是一个渔村,进出的渔民们都亲热的跟他打着招呼,叫他“秦大善人”还纷纷请他进屋喝酒吃饭。秦霄笑呵呵的一一婉言拒绝,沿着砾石小道朝岳麓村走去。   穿越镇甸时,秦霄四下观望,心下寻思着,今天把大头的鱼竿弄丢了啊,若是不弄点东西回去给他补偿,非闹得没完不可。   镇甸的集市不大,也就是一条街,几家客栈、米行和布庄。秦霄一眼瞟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儿,不由得心中一喜,就走过去买了一大把糖葫芦。   大头和妞妞的最爱,呵呵!有了这东西,他才不会记得我今天拿了他的鱼竿呢,明天有时间再做一根就行了。   正准备走的时候,听到旁边酒肆里传出叫唤声——“喝就喝,老子还怕你啊!”   “来,给四娘满上!”   “老子先喝了,你们可都要跟着干!”   秦霄郁闷的苦起了脸,知道自家的那个麻烦夫人又出来发疯了。这不是紫笛那个疯丫头么?来到长沙三年了,跟四下的邻里居民都混得烂熟,名气比秦霄还大。除了一身侠气的经常打抱不平、慷慨仗义,还是个出了名的大酒桶。几个男人也拼不过她。这不,得了一个“疯四娘”的外号,不过一般人都只叫敢叫她作“四娘”。   秦霄走进了酒肆,正看到紫笛穿着一身花布胡服,一脚踏在凳子上,仰着脖子抡起一个大海碗在往嘴里灌酒。酒喝得完了,紫笛肆声大笑一拍桌子:“喝呀!你们这几个爷们,不会怕了我这个女的吧?”   和她一起拼酒的几个汉子已经看到了进来的秦霄。纷纷抱拳笑道:“大善人来啦,今日四娘可是比往日还要厉害呀,都喝了六大碗了!”   紫笛顿时头皮一紧:啊呀,这家伙怎么来了?   眼睛一转,紫笛轻绵绵的就坐倒下去。趴到了桌子上,嘴里嘟嚷着:“哎呀呀,老子醉了……”   秦霄苦笑的摇头,跟这几个酒客寒喧了几句,扔了一些铜板给店小二,就将紫笛一肩膀扛了起来,走出了酒肆。   紫笛闷着头嘿嘿的笑,尽管肚子被顶得有些难受,也好过挨骂,于是索性心安理得的趴在他背上装睡。   秦霄扛着紫笛走出了镇甸。拿着糖葫芦的枝柄就去扎她的屁股,恨恨地骂道:“还在装睡,还不给我起来,还想让本老爷背你回家么?”   紫笛嘿嘿一笑,从他背上溜了下来,摸着鼻子怯怯的笑道:“好久没有出来玩过了,今天就一次,一次嘛!”   “你呀,也是当娘的人了。也不知道羞也不羞,居然又和几个大男人拼酒。”   秦霄将大青鱼递给她:“拎着,今天的晚餐全靠它了。”   紫笛欢喜的接过来,嘻嘻地笑道:“四头有姐姐照看着,怕什么嘛!”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眼睛都笑得眯了。这三年来,每个老婆都生了一个,李仙惠生了个女儿,取名叫作秦璇卿。婉儿和墨衣紫笛,则是扬眉吐气的每人生了一个儿子。分别取名作凯歌、凯旋、凯撒……对于这三个名字,秦霄都觉得比较好记,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彪悍。只不过“凯撒”就让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秦霄只是闷着头笑。照例给儿子女儿们取了小名,也是极方便的“二头”、“三头”、“四头”和“二妞”人家不清楚的,还以为在家里清点小猪崽子。   紫笛的杰作,就是“四头”秦凯撒了,最小的一个小家伙,还不到周岁没断奶。秦霄才不敢让凯撒吃这个嗜酒疯四娘的奶,只好在外面请了几个奶妈。   现在不用计划生育么,秦霄又是极喜欢孩子,自然是生得越多越好。一想到这些孩子,秦霄就忍不住心里暖暖的,感觉生活实在是美妙极了。   二人沿着一条大道儿,朝岳麓山走去。秦家大院建在岳麓山脚下,背山面水,自然是大神棍金梁风看过风水的好地方。院子不大,二层木屋主宅,简单的围墙院落,后面一个天井杂院,种了些简单的花草。仆役丫鬟也不多,除了几个奶妈,就只有狄光远这个管家,五六个烧水做饭打扫园子的仆人。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有点钱的小乡绅。按照现在的做法和习惯,秦霄也在这里买下了几块地租给别人去种,也算是有了营生,是个小地主。只不过年年收租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要人家什么租赋,象征性的交几担大米够一家人吃就行了。与此同时,不管是谁家有困难,秦霄一家人总是热心帮助从不让人失望。   于是乎,好善乐施的秦大善人一家子,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乡村里,算得上是极受欢迎左右逢源。同时也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家子成员的过去。要是知道了他们曾经不是大都督就是公主,再不就是诰命夫人和将军,估计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安宁。县衙还要请秦霄当保甲或是里正,秦霄当然是拒绝了。大都督都不当了,还当个保甲或里正么?只不过县衙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秦霄也还是从来不打退堂鼓。再加上李隆基上台后推行新政,首先就是整饬了吏治,裁汰了许多买官之人和俗吏昏官,现在当亲民官儿的,大部分还都是一些有良心有能力的好官。倒也还想着办些为民谋福的好事情。   管中窥豹一叶知秋,秦霄看着整个大唐从地方上开始发生着喜人地变化,一步步走向振兴,心里也是一阵欢喜和释然。   李隆基,毕竟还是在努力做个好皇帝。这让秦霄心里感到十分的欣慰,每天都将笑脸挂在脸上,小日子也过得十分的滋润。   离了大马路拐过一条道,就可以看到自家的院子了。院旁有一条小溪。常年清水漫流。院门口,大头和妞妞正在玩着跳格子的小游戏,旁边围着一圈儿邻家的孩子。   大头虽然才四岁多,但俨然已经成了这群孩子中的孩子王,有什么好玩的都是他最先鼓捣出来,然后教给其他的孩子。而且家里有秦霄这个满肚子怪点子的老爹和爱子如命的娘亲仙儿,还有上官婉儿那样博学多才的启蒙老师,金梁凤这样智深如海的正牌先生,墨衣这样的侠客师父,紫笛这样的疯四娘小妈……大头自小被熏陶,性子十分的活泼好动,而且聪明过人,大异于一般的孩童。   秦霄一看到大头,仿佛就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总忍不住一阵欢喜。   孩子们也远远的看到了秦霄和紫笛回来。妞妞就最先撒腿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嗲声的叫着“阿爹”、“四娘”大头正专心的玩着踢格子的游戏,听到妹妹一喊也回过了神来,忙不迭的跟着跑了过来。   秦霄看着两个小宝贝儿跑了过来,心头一阵欢喜,呵呵的笑了起来,跑上前去最先将妞妞抱了起来,在她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妞妞咯咯地笑着抹着小脸蛋儿:“阿爹的胡子好扎人哟!”   大头也扑了过来。秦霄将妞妞放到地上,将一大把糖葫芦给了他们两个,摸着他们的头说道:“去给那些和你们玩的小朋友们也每人分一支儿,别小器哟!”   大头连连点着头:“阿爹放心吧,我是大将军。不能克扣将士们的粮饷——我这就去分了哦!”   紫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秦霄也是一阵好笑。   妞妞和大头乐颠颠的跑到了那群小朋友一起,在他们无限敬仰的眼光中,将一把糖葫芦分了下去。最后分得完了还剩下五六支,大头和妹妹每人只拿了一支。多余的都乖乖又交回了秦霄手上。大头十分认真的说道:“阿爹你说过地,大将军也不能搞特殊哦。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我们也只吃一个,多些的阿爹拿去吧。”   秦霄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好儿子,玩去吧。”   紫笛笑嘻嘻的说道:“都回家当农民了,还想着将儿子调教成大将军,你羞也不羞?”   “你懂个屁!”   秦霄瞪了她一眼,轻声骂道:“难不成从小教儿子当个合格的农民?总得有出息一点嘛!以后四头长大了,你也用心着点教。要是变成个纨绔子弟,我最先拿你这个当娘的问罪!”   “嘿,嘿嘿!”   紫笛屁颠颠的朝屋里跑去。秦霄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好笑根本自己就还是个孩子么!幸好她还有个母性极佳的好姐姐。   秦霄走进了院门,大头在后面挥臂一呼:“兄弟们,散帐啦!咱们明天再玩呵!”   说罢就和妹妹一起过来,抓住秦霄的手一起朝院里走去。那帮孩童也真如同当兵的将士们一般散了去。   秦霄每次看到这样的事情,就忍不住想笑。大头玩得很认真,虽然还只有四五岁,却像是大人一般的较真。约好了什么时候到齐,有些小朋友迟到了还要受罚哩——比喻说,分零食吃的时候会分得少一些。这些念头,自然是秦霄闲来无事调教出来的。当初他也并非是出于有意,而是潜意识里就教了他这些。没想到,大头仿佛天生就是个带兵的把总一般,对这些一学就会,而且极感兴趣。   秦霄时时心里发笑:为战争而生的小兔崽子!   回到院里,上官婉儿最先迎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老公回来了呀——大头,妞妞,该洗手洗脸了哦,一会儿要吃饭了呢!”   秦霄从背上取下琴来,笑呵呵的说道:“婉儿,今晚有时间再教我弹弹琴呀——我怎么就老也学不好呢?难道真的天生没有音乐细胞?”   上官婉儿身着一身光鲜的青布团衫,典型的地主婆儿打扮,却是一点也不显得庸肿和低俗,仍是那样的清丽脱俗光彩照人。上官婉儿拎着大头和妞妞的手去了,边走边说道:“你呀,还是省省吧。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子哟——还不如四岁的妞妞呢!”   秦霄尴尬的笑了笑,走进了大厅里。   李仙惠坐在大厅里,左右各摇着一个睡窝儿,里面就躺着二头和二妞;墨衣在旁边,也和李仙惠一样的摇着两个睡窝儿,自然是三头和四头。秦霄呵呵的笑:“哎呀,两位多像幼儿园的保姆阿姨呀!”   李仙惠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先接过了秦霄手中的焦尾琴小心的放到了桌上,拿起一条毛巾给他掸着身上的尘灰,絮絮叨叨的说道:“回来这么晚呢,今日又是上岛去了吧?金先生近日可还好么?”   秦霄含糊的点了点头,应了声“挺好,都好”,冲着墨衣微笑。   墨衣还是以前那副潇洒利落的打扮,数年不变。此时她起了身来,打来了一盆热水,拿来了一双新做的布鞋:“老公洗个脚吧,穿上鞋子。这都秋天了,怎么还是喜欢赤脚,冻着了可不好呢!这双草鞋想必还是金先生送的吧。”   秦霄呵呵的笑,坐了下来洗脚。墨衣轻轻的蹲在身前,帮秦霄浇了一些水在脚面上:“烫么?凉么?”   秦霄痴痴的笑:“正好……”   墨衣展颜一笑,就动手帮他搓洗起来。李仙惠又去了一旁摇着睡窝儿,对着秦霄温柔如水的微笑。上官婉儿在外面轻声的责备着大头和妞妞将身上玩得太脏。紫笛则还是以前那副大总管的嘴脸,在厨房里大呼小叫,指挥仆人们快点准备晚餐。   被爱包围的感觉,挺好。这种闲适而温馨的田园生活,也极妙。   秦霄感觉自己,似乎每天都是在沉醉中度过一般,忘记了烦恼的存在,忽略了时光的流逝。 第360章 有女初成,宝刀未老   夜微凉,秋风爽。   乡村里可就不比繁华热闹的京都,到了晚上还是灯火辉煌四下歌舞升平。在这里,太阳下山后就意味着可以上床睡觉了,一般没有别的什么娱乐或活动。   当然,如果实在无趣,农夫与村姑的床头嬉戏就是最佳的娱乐了。太平盛世里,这样的“娱乐”大大的促进了人口的上升。对于现在社会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秦霄早已是酒足饭饱,拿着自己削制的小牙签别着牙,在自家院子里来回的晃荡。李仙惠等人,则是在给孩子们洗着澡,哄他们去睡觉。仆人们收拾完碗筷也就可以去洗洗睡了。大山脚下的院子里,顿时变得清静起来。   每天的这个时候,秦霄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练武。他可不想自己轻闲下来以后,因为懒惰而变成一个腰大十围的大肥肥。   抑或是我的心中,仍在期盼着什么?每逢想到这个,秦霄就自嘲的笑自己:闷骚男!   穿上迷彩背心,拿上那柄纯钧剑来到后院里,一个村民们从未见过的秦大善人出现了。后院里竖了一些别人看不懂的健身器械,诸如单杠、双杠,另外自然少不了现在常见的石滚、石锁。秦霄每天都会一一练到。首先会像玩太极一般的耍耍剑,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就是练上一套散手拳、单双扛,最后举石锁和石滚,偶尔也用自制的竹弓箭练习一下射击。   三年下来,秦霄如同大多数婚后的男人一般,身体粗了一圈,而且比以前更加强壮和沉稳。   他已经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一个男人已经走向了黄金年龄。唇颌间的那一圈黑粗胡茬似乎也在证明着这一点。现在他也一般不修边幅了,甚至可以说。有点喜欢上了自己这副持重而略带一点沧桑的样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就是“男人的成熟美”。   今天耍起剑来,似乎更有了感觉。其实他不懂什么完整的剑法,只是随意地挥洒一些从墨衣和紫笛那里学来的招式。以前二姐妹还经常和他一起陪练,现在孩子多了,就练得少了,时常都是他一个人。   不知不觉的,他竟然闭上了眼睛,感觉着剑随意动人剑合一般的美妙感觉。或许招式上没什么精妙可言。甚至可以说是杂乱无章。但是真正的行家就能看出,他的每一招式后面,都隐藏着无数的变化,是一些灵动之极的应变之招。   因为,他根本就在想象自己是上了战场,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挥洒游离……   正意淫得过瘾,一丝古筝弦音飘然入耳。   轻盈、空灵。而且如同挑动心弦一般地寓于情景。   秦霄心中微微一动——婉儿么?   应该是!这个曲调,不正是《沧海一声笑》么?她还是肯来教我了,呵呵!秦霄心里暗自寻思,继续耍剑。   一曲终了,秦霄身形甫定,循着声乐地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扇开着的窗户。   那间房间,是杨玉环的。小姑娘的琴艺,现在可是不输婉儿了。   秦霄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三年前将杨玉环从楚仙山庄接来以后,她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没过两年,她突然变得有些闷闷不乐,经常躲在自己的闺房里不出来了。秦霄想过,可能是墨衣和紫笛都生了小孩子。没多少时间陪她了的缘故吧。而且看着我们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她也有些思念家人、感觉自己孤独、或是有了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每每想到此事,秦霄总忘不了叮嘱李仙惠等人,让家人待她好一点,尽量不要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可事实就是。杨玉环永远也不像以前那样开朗和活泼了。虽然仍然喜欢笑,可是已经多了矜持和害羞。   后来秦霄才明白。原来是小姑娘要长大了。十三岁,唐代十三岁地姑娘结婚的也不少见了,尤其是在乡间僻壤的地方。   女大十八变么,有点心思也是正常的。   秦霄迈开步子,朝那间房间走去。接近窗户的时候,还特意轻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踪迹。   杨玉环就已经到了窗边,冲着他展颜一笑,银铃般的唤了一声:“候爷哥哥!”   秦霄微笑:“玉环呀,怎么还是这样叫我呢?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候爷了哦!”   杨玉环的脸庞粉红白晰,如同婴儿肌肤一般,似乎都能隐隐看到血丝,眼睛笑地时候就眯成了一道弯月儿,眼角似乎永远都写着‘幸福’二字。她依旧笑着,咯咯说道:“可是玉环就喜欢这么称呼候爷哥哥哦!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称呼。”   秦霄笑了一笑,反手将剑拿到背后:“玉环今日为何没有和我们一起用餐呢?现在吃过了么?”   杨玉环嘻嘻的笑了笑:“吃了一点……我怕养太胖了,不好呢。”   怕养胖?秦霄不由得心中好笑:你若是不丰满一点,岂不是名不符实了?   细下看了一看她的身段,果然已经是大姑娘了呢,婀娜多姿亭亭玉、立,该鼓的地方鼓,该翘地地方翘。而且……她虽然还只有十三岁,那个胸围……咳,秦霄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猥琐了,居然时时将眼光扫到她的胸前。   可他也知道,自己实在是身不由己出于一种男人的潜意识瞟过去的。因为她那里……真的很大、很挺!   用一个不太恰当而且有点猥亵地词来形容的话,这个十三岁地杨玉环,就已经是“丰乳肥臀”。   秦霄急忙将自己的眼光调开,故做随意的说道:“你正在长身体呢,怎么能不多吃一点呢?还有啊,你现在喜欢整日将自己关在家中不出来,这也不是好事哦!有时间多到外面走走,踏青、游江、赶集。都可以嘛,其实也还是挺有意思的。还有,记得啊,一定要多吃点东西注意营养。养胖一点莫不是还漂亮一些么?”   杨玉环微撅了一下嘴,圆润的脸庞上居然也有酒窝儿,笑嘻嘻地说道:“候爷哥哥不是不喜欢胖胖的女孩子么?”   秦霄不由得一愣,呵呵笑道:“玉环听谁说的?”   杨玉环掩着嘴儿偏着头看着秦霄:“我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反正嘛,候爷哥哥不喜欢胖胖的女孩子,这个我是知道的。于是玉环也不敢养得太胖了哦。就怕哪天你不要我啦!”   “傻孩子。怎么会呢。”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准是紫笛说的吧?这丫头疯言疯语,你莫要听她胡说。”   “不啊,四娘很有意思的呀,嘻嘻!”   杨玉环笑了起来,倚到窗户边来低声说道:“她还告诉我呢,说候爷哥哥想要一百个儿子!”   秦霄不由得哑然失笑:“都说了她疯言疯语了。”   杨玉环有些兴奋的蹦了蹦脚,满怀希冀哀求一般地说道:“候爷哥哥。如若有空,可不可以带玉环出去游江呢?玉环很想去一下桔子洲头,看一下熟透地桔林呢!”   “行!”   秦霄爽利的点头,微笑说道:“后天吧。后天我会带人上桔子洲头帮金先生摘桔子,你一起来。不过,你要听话,多吃点东西。从明天起,不许躲到闺房里吃了。要和我们同一桌去吃饭哦!我要亲——自——监——督!”   秦霄将后面几字说得一顿一顿的,杨玉环也认真的点了点头,满脸欢喜神色。   秦霄点了点头,自顾走了。却听到后面房间里一阵欢呼的雀跃“太棒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心中暗道:看来这些日子。确实让她闷得有够慌了。我们,是不是的确有些冷落她了呢?毕竟只是个孤苦零丁地小女孩子呢……   正寻思着,眼角余光突然感觉到人影晃动。秦霄警觉的一偏头,厉声低喝——“谁!”   一道黑影突然闪身一跃,站到了围墙顶上。居然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秦霄不作思量,踏脚一蹬飞身而上。挺剑怒道:“太平盛世,何方肖小!”   黑衣人也不搭话,朝后一跃消失了身影。   秦霄正准备放胆去追,一想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生生的顿住了。正在此时,院里的人都听到了秦霄的厉喝出来了。秦霄一眼瞅到了墨衣,对她道:“好生守家,我去追人!”墨衣凝重点头:“老公小心!”   秦霄一点头,双脚一踮地,踏着围墙边的矮树枝飞身就上了围墙,干净利落之极!一闪身,消失在了薄暮黑夜之中。   那些仆役丫鬟们顿时瞪大了眼睛,将嘴张得圆了半天合不拢来,纷纷奇道——“老爷好高妙利落的身手!”   秦霄翻出围墙外,却看到那道黑影远远站在二三十米开外的地方,似乎还在等着自己。   秦霄心中生疑:他想干什么?   正寻思着,黑衣人突然一展手,秦霄本能地闪身一避,身后的围墙顿时传来一阵“扑、扑”的闷响——居然是暗器!   秦霄挑眉一怒:“大胆小贼,给我站住!”   许久不用了的飞仙步使了出来,黑衣人也明显的惊了一惊,撒腿就朝前奔去!   他跑去地方向,正是岳麓山!   秦霄心里暗自有些着急,这要是上了岳麓山,就不好逮人了!于是脚下一阵发力,渐渐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   黑衣人的身手也极是敏捷,在树间小道里飞快的穿梭,丝毫不见停顿。而且他的身法……秦霄心中暗自生疑——为何如此熟悉?   想到此处,秦霄心中莫名地一颤:是他?   再联想到那个施暗器的手法——不就是自己在特种营教地飞刀绝技的手法么?   邢长风!   肯定是邢长风!   想到此处,秦霄顿住脚步,大声叫道:“长风,是你么?”   前面的黑影突然顿住了身子,呆呆的、慢慢的转过身来。   秦霄仔细观察着来人的身形,和仅仅露出一片的眉宇之间——是他,真的是他!   身衣人却突然抽身朝秦霄奔来,“咣啷”一声拔出一柄刀来,朝秦霄劈头砍下!   我靠,莫非这也能认错人?秦霄心中一紧,挺剑迎上——一声铮响,火星四射!   秦霄一剑支住他的刀势,朝旁边抽身一闪,黑衣人亦步亦趋急跟而上,再次劈下一刀。   秦霄一个横空翻身朝后躲过,腾空时一剑回刺,黑衣人闷哼一声,横起刀面正好挡上剑尖——集千钧于一点的力道,让他“腾、腾”的退了两步。   秦霄州刚落地,不等力道衰败,抽身急攻而上,又是一剑斜刺上去。黑衣人不敢怠慢,圆划一刀格去剑势,突然一个反侧身回旋踢腿就朝秦霄腰肋间扫来。   秦霄心中一阵大喜:妈妈的,还不承认自己是邢长风?这种腿法,就是你的标志动作!   想到此处,秦霄心里突然一阵愉悦的大喜——多年不见,见面就开打,好吧,陪你热热身练几出!   眼看着一腿就要踢到自己腰上,秦霄不退反进,左肘支成一个九十度的杠杆状,突然奋力扬起顶上,硬硬的受了他这一击!   纹丝不动!   秦霄咧嘴一笑:“要打人,先要学会挨打!这叫稳如泰山!”   语音刚毕,秦霄也如法炮制的突然一个反身侧踢,朝黑衣人脸上气招呼而去!   黑衣人刚刚施力踢出了一腿,刀也架在身侧,只感觉脸上一阵罡风仆面袭来。来不及细想,左肘也是同样支出,生生的受了秦霄这一击!   腾腾腾,连退三步!   秦霄将剑往地上一插,狂放的大笑:“长风兄弟,长劲不小啊!”   黑衣人也放声大笑,一把扯到面上的黑巾:“大都督身手不减当年,宝刀未老!”   果然就是邢长风!   他也是将刀往地上一插,单膝一曲就拜倒下去,沉声道:“长风无礼,大都督恕罪!”   秦霄忙不迭的上前将他拉了起来:“我们是好兄弟么,千万别说这些。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大都督了,只是一个乡野村夫——能与崇武台中承、天兵监大元帅过过招,也是三生有幸啊!”   邪长风顿时尴尬不已的笑了起来:“大都督快别取笑了……什么中承、大元帅,我一听别人这么叫我,我这心里就直犯别扭,更何况是大都督这般叫了!”   二人哈哈大笑,各自取了兵器,走到一处山石边坐了下来。   秦霄望着夜色苍茫巍峨磅礴的岳麓山,秋风阵阵,不禁感慨万千。 第361章 还可以做兄弟?   风轻轻吹,人的思绪也格外容易荡漾开来。   秦霄拿出一块鹿皮,轻轻的擦拭着纯钧剑,有些自嘲的说道:“长风兄弟,看到我这副样子,是不是有些诧异呢?”   邢长风一如以前的毕恭毕敬,微笑说道:“大都督何出此言?长风见大都督生活得很安稳、很充实、很满意,都有些不忍心打扰了。”   秦霄哈哈的放声大笑起来:“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呢?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来看我,我心里简直高兴到不行啊!”   其实秦霄心里再也清楚不过了,邢长风现在可谓是身居要职地位显赫,哪里会有这么空闲打听到长沙这个小地方来见自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邢长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说道:“其实不瞒大都督,长风都来到长沙有三五日了,一直不敢到大都督家来叨扰……”   秦霄挑嘴一笑:“于是你就去见了你的师父、金先生对么?还在岛上住了些时日。”   刑长风摇头微笑起来:“我就说吧,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呵,这不能怨你,是老鼻子自己露的馅。”   秦霄笑道:“每次我上岛呢,肯定是找他做那些奇怪的东西,弄得他不厌其烦。于是他见了我就像是躲瘟疫一般。这一次主动出声叫我上岛,肯定是有事情嘛!”   二人一起轻声的笑了笑,一时又都不说话了。仿佛堵在胸口的许多话,也不知一时从何说起。   秦霄打破了沉寂说道:“兄弟,既然来了,好歹去我家里住一宿。我们喝几杯酒,聊上一个通宵如何?”   “好啊,求之不得!”   邢长风欢喜说道:“能与大都督再次对饮,是长风此行最大的愿望!”   秦霄不动声色的微笑,起身带他往庄院里去,心中暗道:这么说。除了这个“最大地愿望”,还有别的企图了?   二人回到庄院里,一家人看到邢长风的黑衣打扮初时还惊了一惊,后来看清楚了来人,才纷纷的吁了一口长气。刑长风则是毫不含糊的和李仙惠等人一一见礼,一口一声“嫂夫人”叫得脆生生的。   当了大官地邢长风,还是和当初一样的浑身侠气礼节周到。一点也没有当官的架子,十分讨人喜欢。   秦霄拿来了自己的一套儿衣服让他换上。二人坐到了后院凉亭里。掌了两面灯笼,厨房里简单的炒了几个小菜,二人便坐了下来,开始对饮聊天。   李仙惠等人则是喜忧参半有些忐忑的坐在屋子里,透着窗户看他们喝酒聊天。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是皇帝、朝廷让他来地么?   与此同时。凉亭里的邢长风也十分坦率地说道:“实不相瞒大都督,的确是皇帝差长风来的。”   秦霄捏着一个杯子,微笑的看着杯中的酒水!淡然说道:“我知道,皇帝迟早一天还是会找来的。三年。过了三年才找来,的确已经是很有耐性了。”   邢长风道:“大都督也不问问,皇帝差长风来找大都督,所为何事?”   秦霄哂然一笑:“长风是我的好兄弟,有什么话肯定会都告诉我的。不用我多说。”   邢长风不由得爽朗的笑了起来,举杯劝秦霄共饮了一杯。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些年,皇帝可谓是下了一番苦工夫,做了许多利国利民地大事。”   秦霄道:“好像是这样。他的确是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我虽然远在偏远山村里,也可以感觉出大唐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是啊,陛下的确是个好皇帝。”   邢长风感慨说道:“其实长风真的不愿意做官,但一想到大都督临别时说地话,几次想要辞官归隐的,又留了下来。现在我发现,能够跟随在这样地好皇帝手下为官,的确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长风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好,每天都在做有意义的事情。于是,我已经逐渐的打消了退隐的念头,只想努力做个好官。像大都督这样的好官。”   秦霄自嘲而又沧桑的一笑:“学谁不好,学我?你现在所在的崇武台和天兵监,都是新开的衙门,怎么样,干得还顺手么?”   “还过得去吧。”   邪长风谦虚的笑了起来:“崇武台么,就是仿造御史台的格局建立的。崇武大夫就是张仁愿,不过他已在陇右呆了两年,大部分的时候,就是我和张九龄在料理。”   “张九龄?很好。”   秦霄满意的点微笑。看来李隆基的确是很重视这个专门培养武将的机构,让张九龄这样的人才和邢长风搭档办事,的确可以事半功倍。崇武台?多好的名字呀!大唐天下全民尚武,建立一个象征武学最高学府的崇武台,正得人心。   邢长风说道:“是啊,张大人真的很能干,将一个新兴的衙门打理得有声有色。从京城到地方,各项措施轮流执行下去。短短的三年时间,一套完整而有效的武将培养体系就构建完成了。现在,不管是平民出生的勇士还是军旅之中的将军、士兵,都有机会能够进入崇武台或是地方的崇武院训练培养。我大唐的将才,从此层出不穷。其实说起来,这件大事之所以能够推行,还多亏了大都督和张仁愿当初的一番言谈呢!没想到,当日在大狼原上的一番言辞,如今真的落到了实在,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哪!”   秦霄呵呵的轻笑:“也幸亏是遇上这样开拓进取、肯办实事的好皇帝才行。”   “那是自然。”   邢长风点头道:“天兵监的成立,就全是大都督的功劳了。大唐特种兵训练营里,至今竖立着大都督的铜像!”   秦霄不由得哑然失笑:“你地主意吧?”   “不是!”   邢长风连忙摆手道:“全是皇帝陛下下旨办的,长风绝不敢这种事情!”   秦霄笑道:“好兄弟,这么紧张干嘛。我又没有责怪的意思。很好么,原以为人走茶凉,没想到大家都还记得我。”   “如何能忘!”   邢长风突然认真而又激动的说道:“长风永远也忘不了,以前跟随大都督四方征战的日子!天兵监里,大大小小的天兵承、天兵府、天兵博士,包括从没有见过大都督地学员们。无不想见大都督一面!”   秦霄疑惑道:“天兵丞、天兵府、天兵博士?”   秦霄笑道:“天兵监是依照国子监的规模建立的。国子监本是以祭酒为首么,既然天兵监是武将机构,于是就将祭酒改称作了‘元帅’。长风德才浅薄,目下恭居此位。另外设了两名天兵丞和数名天兵府、天兵博士当长风的副手。其中大都督的好徒弟桓子丹,现在可是天兵丞中的一人,另一人就是原六率都督田珍。以前特种营的那些兄弟,现在都分别担任了天兵府和天兵博士。实际负责学员们地训练培养。皇帝陛下还没有立嗣,东宫空缺。于是东宫六率暂时划归到了皇城御率司,由大都督宋王殿下统领。”   “很好么。”   秦霄微笑说道:“宋王统领皇城御率司,也是能够令人放心的。桓子丹这小子不错,肯吃苦,有干劲。虽然脑瓜子不如他师兄郭子仪好使,但却是一个脚踏实地地年轻人。”   “说来。大都督真是教出了两个好徒弟!”   刑长风不无感慨的说道:“大都督刚刚离开长安,正月里朝廷就举行了武举。桓子丹欣然报名,他师兄郭子仪为了忍让师弟,这一期就没有参加。结果柜子丹就如同大都督当年一年,以绝对优势夺得了武状元。官拜皇城御率司四品左郎将。后来不久,天兵监成立,长风厚着脸皮找到皇帝,好歹将他要了过来,担任天兵丞。和田珍一起负责平日的训练。这小子狠哪,手下训出来的兵就像是野狼一样。现在在天兵监威望极高。而且他经常对手下的学员们说:看到这个铜像没有?这就是我师父、特种兵的老祖宗秦大将军!你们谁给我丢脸,就是给秦大将军丢脸,我一定重责不饶!——谁受不了吃不下苦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滚回家抱婆娘去!”   “呵呵,这小子当年被整惨了,现在专挑大头兵撒气!”   秦霄不由得十分开心的笑了起来,仿佛眼前就看到了那个牛高马大一身威严的桓子丹,在教训那些苦命的大头兵。   “玉不琢不成器嘛,大都督当年也是用心良苦,要不然大唐今日定然没有他这个人才了!”   邢长风说道:“到了第二年,东宫六率已经基本解散,郭子仪就暂时在金吾卫供着一份闲职。于是他找到兵部尚书郭元振辞了官职,报名参加了武举——武举一般是不许七品以上官员和将军参加的么!——这一年,郭子仪众望所归地荣膺武将元,皇帝陛下亲自在宿羽亭接见,封他为右骁卫大将军、北庭大都护。与此同时,与他同时上榜的榜眼郭虔瓘、探花解琬,也分别授了将军,同时去了北庭都护府。与安西四镇大都护高仙芝、朔方军行军大总管论弓仁一起,听命于陇右道行军大元帅张仁愿,镇守我大唐西方门户!”   “很好!”   秦霄由衷的高兴,今天第三次说了这句话。郭子仪,夺了个武状元也算是了了他自己和秦霄的心愿,而且还得到了重用,镇守北庭都护府,看守大唐的丝稠之路。整个大唐地西方,有了张仁愿、高仙芝、郭子仪和论弓仁这样的将帅,堪称铜墙铁壁,无坚不摧!   巍巍大唐,异族安敢再来造次?   想到此处,秦霄体内那一股沉睡已久地热血又缓缓的奔流起来!体温也似乎正要上升。   邢长风也是满副自豪的说道:“不仅仅是这些方面我大唐正逐渐强盛,更重要的原因,是当今陛下亲贤臣、远小人,重用了一批得力的良臣。三年前,皇帝陛下登基后,裁去员外官、试官和检校官,大力查汰冗余官员、整治佛道。一些买官之徒纷纷被贬为庶民,庸臣俗吏从此无所遁形,许多挂个名头逃避赋税和劳役的和尚道士,也乖乖的去种田养桑了。这样一来,从京师到地方,官府机构大大精简,办事能力反而极大的提高。而且朝堂之上,有老而持重的张说与敢做敢为的姚崇分任左丞右相——哦,皇帝陛下,将尚书左右仆射,改作了左右丞相,是为内阁之首辅。三省六部里,分别是刘幽求、庐怀慎、郭元振、宋璟、李适之、牛仙客等人坐领。”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都不错,全是干大事、办实事的人。除了李适之和牛仙客我不是太熟,其他的人我算是都见过吧,知道一二。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像宋璟这样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人物,肯定坐领刑部咯?”   “正是,大都督果然慧眼!”   邢长风笑道:“刘幽求是为中书令,庐怀慎仍居御史台并任宰相,郭元振还是在兵部,统筹分拨天下兵马。”   “多好的一个组合,多好的朝廷啊!”   秦霄由衷的感叹起来,仰脖饮下一杯。   邪长风笑了一笑,憨厚说道:“是很好,可皇帝陛下曾说,现在就缺一个统率天下兵马的太尉、战无不胜的膘骑大将军!”   秦霄不由得身体微微一震,狡黠的看着邢长风:“你不是在说我吧?”   “怎么不是呢!”   邢长风激动的说道:“实不瞒大都督,这一次,皇帝虽然没有明确下旨要长风一定请得大都督回京,只是派长风来‘探望’大都督。可是长风知道,皇帝陛下的心中,每日都在思念着的大都督。不管是上朝、议事,还是闲时与人说话,都时常提起大都督。临行之时,皇帝陛下私下对我说,‘普天之下,联最对不起的,就是联的好兄弟——秦霄。’”秦霄不由得心中一荡,眼前仿佛就浮现出了那日诀别之时,李隆基泪流满面的情形。   时隔三年,他还是一如当初般的是个性情中人么?   我们,真的还可以做兄弟?   秦霄无奈而自嘲的苦笑了笑:“长风兄弟,皇帝陛下,真的只是派你来——探望我么?”   邢长风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自然是……能请得大都督回去最好么!不过长风绝不敢勉强大都督,这些事情,全由得大都督自己做主!” 第362章 哥们你走吧,我更喜欢当农民   夜已经深了,秋风微凉,吹得两面灯笼轻轻摇晃。烛光映在秦霄的脸上,让邢长风看起来感觉有些捉摸不定。   秦霄站起了身来,背剪着手缓缓的踱着步子,心里暗自寻思道:很明显,李隆基也拿捏不稳我现在的心态,于是派了个邢长风先来探探路,试试我的口风,以免我们彼此难堪。其实他若是一纸圣旨直接下来,我没有不遵照执行的道理。可是他也了解我的性格,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回朝,强扭的瓜终是不甜。从这方面讲,他还是先做到了尊重我的。而且似乎可以看出,他还是很在意我们之间的情谊……要不然,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想要征召一个山野村夫来用,还不简单?   秦霄拧着眉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天星斗的墨色苍穹,心中暗道:现在朝中的人员组合已经十分理想了,有我没我,可以说是无伤大雅。太尉、骠骑大将军?一个离朝三年身无寸功的人一回去就居于这样的高位,谁会服我呢?就算所有人都还记得当初我干下的事情……可是“人走茶凉”这种事情在官场之上是极常见的,我这样贸然出现,免不得要引起一阵议论,让众将官以为皇帝任人唯亲。而且,统领天下兵马的太尉、武将第一官职的骠骑将军,又是那样的身势显赫。李隆基呀李隆基,你莫非就真的不忌惮我功高震主么?好吧,就算是你不忌惮,满朝大臣忌惮、妒忌,私下一阵议论。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人言可畏啊。皇帝的耳根子向来又是最软地……罢了,这样莫名其妙地回去当个鸡肋式的大官,不去也罢!   主意已定,秦霄有些释然的坐了下来,微笑的看着一脸迷惘和期待的邢长风。给他倒了一杯酒。二人饮下。   秦霄悠悠说道:“兄弟,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长风地确是看到了。”   邢长风说道:“这几日来,长风暗底里在四下打听大都督的消息,知道这乡里间的人,都把您当作是大善人。可见您现在在长沙人缘极好,日子也过得极是舒坦。于是么……长风也绝不勉强大都督。不管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长风都为您高兴!”   秦霄展颜一笑:“好兄弟,谢谢你!回去后,请你转奏皇帝陛下,就说我现在过得极好,十分感激陛下对我的宽容和理解。我还是想继续当我的村夫。在田野间自得其乐。我现在不想为官,只想安安静静地渡过余生。不过,整个长沙县大半的村子里,现在都跟着我学着开办了一些手工作坊,制作一些牙刷、袜子、手套等物什。农忙之余。还能创收,为国家多交了许多地赋税。也算是做出了一点贡献吧!”   邢长风的面色顿时有了一股失落之色,但马上开心的说道:“既然如此,长风一定照原话转奏给皇帝陛下,相信陛下也是会理解的。长风在长沙走了这几日,发现这个县镇果然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不仅民风(私认为该为人风)淳朴人人待物一团和气,而且百姓们似乎都很富裕啊!原来都是大都督在教他们经商!”   秦霄呵呵地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这种小作坊,一年下来,一户人家上交的赋税,可以抵得上以前的十倍以上!你知道么,这样一支牙刷,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原料本就是一些废弃的猪鬃和随处可得的竹竿、树枝,可是贩到北方或是关中,卖给官家富人或是贩给胡商,制作最精良地湘竹牙刷,可以卖到一百文一支!而这一支牙刷,就可以给朝廷上交三四十文的税赋,而且还能带动各项消费……呵呵,你别怨我哆嗦,我现在是乡乡绅么,就喜欢算这种帐。”   邢长风释然而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连连摇头说道:“哎呀,真是……大都督不管做什么事情,果然都是最优秀的。你若是专心做个商贾,天下的钱财都可以被你赚尽了!这种牙刷我今日还买了一支呢,配上一起销售的,洗牙膏,试了一试,还真的十分舒服。虽然只是十几文钱的一样东西,可还真是妙用无穷啊!”   “呵呵,我不贪心的,钱够花就行了。”   秦霄笑道:“刚来长沙的时候,我开了第一个作坊,请了一批工人,大约十七八人。半年的时间,我赚到了一万贯。一万贯哪,是什么概念?还是在重商税的情况下赚到的,而且还除去了所有的开支,包括工人的工资。后来我自己就不做了,借了一些钱给那些工人们自己去开作坊。二三年下来,整个长沙县已经有了百余间作坊,全都发了财——不过,我叮嘱他们,万不可荒废了田地,这样就与朝廷重视农桑的国策背道而驰了么!你看看这长沙的土地,没有一处荒废无人耕种吧,而且还这样的富裕……多好!”   “所以他们都管你叫秦大善人么!”   邢长风笑了起来,很舒心的笑,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今日,长风也算是了了一宗心事,得了大都督的准信。明日,我就要回长安向皇帝陛下复命了。我会跟皇帝陛下说,大都督现在过得极好,真的为大唐多创了赋税,带动了一方百姓勤劳致富拥护国策。”   秦霄挑嘴一笑,和他碰了一下杯子:“谢了,兄弟!”   碰杯的脆响传来的时候,东方露出了第一抹晨曦,二人就这样饮了一个通宵。邢长风就此起身告辞,离了大院。秦霄亲自将他送到院门口,送出了乡间小道上了大路,邢长风抱拳道:“不劳大都督相送了,长风前去拜别一下师父,今日就会启程前往长安。”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秦霄微微一笑,抱拳道:“保重,兄弟!”   “保重。大都督!”   邢长风转身就走。干劲利落之极。可秦霄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股明显的不舍与失落。   秦霄看着邢长风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对不住了,长风兄弟。或许你并不太了解我地心态和处境……现在。我还不能回长安,当这个莫名其妙不能服众地大官。三年,许多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也可以让许多人忘记许多事。这其中的道理,是很微妙的,不容我不多思量一番哪……   一家人看到秦霄将邢长风打发走了。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纷纷表现出一种轻松的神态。秦霄也没跟她们多说什么,和往常一样地过日子。   两天以后,杨玉环像是过节一般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漂亮衣裳,大清早就兴高采烈的来到了前院,就等着秦霄一起出发去桔子洲头。   天气极好,碧空万里。微风习习。秦霄还在床上搂着上官婉儿打呼噜呢,听到外面紫笛和杨玉环叽叽喳喳的聊天才醒了过来。心头一寻思,这才想起前几日答应过她一起上桔子洲头的。   秦霄心头一笑,翻身起了身来。上官婉儿半裸着身子仍是睡意阑珊,娇脆脆的哼哼了几声。一把将秦霄抱住不让他起身,手脚并用将他裹得紧紧地。迷糊糊的说道:“还早嘛,再睡一会儿……”   秦霄坏坏地一笑,将手探到她肋间挠了几把,上官婉儿顿时咯咯大笑的跳了起来,嗔怨的拍着他的肩膀:“坏死了,明知道我最怕挠痒痒,还这般捉弄我!”   秦霄呵呵的笑:“好老婆,乖,自己睡吧。我今天要出去干活喽!昨天约好了几个乡邻,今天一起上桔子洲头去摘桔子。”   上官婉儿打着哈欠拍着嘴自己又倒了下去,有些郁闷地说道:“整天忙活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不如在家中和我一起睡觉呢……”   秦霄淫邪的一笑,突然一伸手就探到了她胸间,不怀好意的乱拎了几下:“就你最淫荡,每次都要玩那么久!”   上官婉儿脸上顿时泛起一片酡红,似躲非躲的扭着身子,咯咯笑道:“没办法咯,养成习惯了!”   娇颜如花,媚眼如丝!   秦霄自顾下了床穿上了衣服,回头对上官婉儿说道:“你再睡会吧,的确还早。再见了,小妖精!”   上官婉儿却眨着长睫毛的大眼睛,无限诱惑地冲他抛了一个飞吻:“拜拜,超人!”   秦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走出了房间。   庭院里,还只见到早起的杨玉环和紫笛。二人正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几个仆役丫鬟在忙着打扫庭院里的落叶,准备早点。奶妈们则是带着孩子们睡到了后院,每天的这个时候就是最忙碌的,前院不会见到她们的人影。   杨玉环卜一见到秦霄,马上兴奋的跳了起来,欢快的跑过来唤了一声:“候爷哥哥早!”   “早啊!”   秦霄笑容可掬:“怎么起得这么早?呀,今天可真漂亮!”   紫笛不怀好意的凑了过来,坏笑说道:“你的意思是,玉环平日里就不漂亮么?”   “吓,你这疯四娘,别来添堵!”   秦霄拧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今日为何也起得这么早,大懒猫!”   “哈哈,玉环能去,我也能去嘛!”   紫笛甩脱了秦霄的手,欢快叫道:“桔子洲头啊,好久没去过了,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仙儿和姐姐她们今天去集市,我就和你们一起去桔子洲头啊!”   秦霄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跟屁虫!——玉环,一起吃早餐吧,吃过早餐就去村口叫上昨天约好的那些人,一起驾船去桔子洲头咯!”   杨玉环欢喜的跳了起来,身上一阵铃铃的响。秦霄细下一看,原来小姑娘在自己手腕和脚腕上,都戴上了有小铃铛儿的手链和脚环,不仅漂亮而且十分的别致。看来她还是嫌自己太胖、太笨重了,有意用这样的小饰物掩盖么。这个半大姑娘多了这些别出心裁的饰物,果然显得十分的有趣了。   一家人都陆续起了床,凑在一起吃过了早餐,齐齐的出了门儿,家里就留着秋光远和几个仆役奶妈们看家。钟衍老头子三年前就去世了,就是在秦霄去楚仙山庄接人的时候。秦霄好歹想办法将他葬回了老家墓地,算是了了他一生最大的心愿。   一家人出了门儿,在村口分作两道,各自欢心的游逛去了。每隔一段时间,家里总要出去集体玩一遍。有时是赶集,有时是玩山游水。今天这样的天气,正是适合出游呢。   村口早已聚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约有二十人。这些人来帮忙是不用花钱的。在岳麓村这块地方,民风极好,谁家有事,七里八户的都来帮忙。完事了有顿饭吃有杯酒喝,就算是极好了。更何况是秦大善人有请,谁家的人只要有空,都愿意欣然来帮忙。   一群汉子大声的聊着天,在前引路朝湘江走去。秦霄带着紫笛和杨玉环,在后面边逛边走,心情轻松之极。   林荫的山路,青石小道。阳光细碎的铺洒下来,映在杨玉环雪玉般的肌肤上,斑驳陆离分外动人。小丫头今天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罗纱襦裙,戴着一顶遮沿轻纱帽儿。粉藕一般的手臂,时时隐露的玉腿足踝,说不出的美妙动人。更让人喷血的,是那个伟大而又娇挺的前胸……秦霄飞快的移开了眼睛,紫笛一眼瞟中了咯咯的坏笑,跳到他耳边低吼了一句:“淫贼!”   秦霄的脸居然有些红了,恼怒的拎着紫笛的脖子让她尖叫着兜了个圈儿。   杨玉环也跟着嘻嘻的笑了起来,脆生生的说道:“候爷哥哥,背我好么?小时候你经常背我的噢,现在都从来没有背过了!”   秦霄呵呵一笑,就蹲下了身来:“好,你上来!”   杨玉环欢喜的跳着步子,一下就跳到了他的背上。一双粉琢小手就环在秦霄脖间,香气扑鼻。   紫笛被捉弄了一阵好不恼火,此时逮到了一个报复的机会,哈哈大笑道:“某人曾经讲过一个名叫《西游记》的故事唉,里面有一段叫做什么‘猪八戒背媳妇’嘿!哎呀,今天亲眼看到真的了!” 第363章 岛洲遇王爷   湘江边上,四艘船儿整齐的列在江边,迎着哗啦的江水轻轻的荡漾。   杨玉环看到了湘江,十足兴奋的欢笑起来。河风吹拂着她娇柔的面容,越发显得精神和可爱。   四艘船都是湘江边的渔村人家自愿借出来的,挺大的船。二十个村汉坐了三艘,秦霄和紫笛、杨玉环上了一艘。众人一起摇起船儿,朝桔子洲头划去。   粗犷的汉子们,大声的聊着天,有的还唱起了山歌儿。木桨搅起浪花,水鸟来飞的穿棱,不时还有鱼儿跳起……这一切在杨玉环看来都是那样的新奇和美妙,一张脸蛋儿兴奋得红扑扑的,宛如熟透了的苹果。   紫笛不安份的在船上晃来晃去,时不时的骚扰一下正在摇撸的秦霄,或是弓下身来掬一捧江水洗脸,简直就是个精力过盛的甲亢女青年。不通水性的杨玉环则是显得生怯多了,乖乖的坐在船舱里看着江面的景色,出于本能的害怕,还略微有些紧张和拘束,双手紧紧的抓着船板儿。   秦霄在船尾摇着撸,时不时的瞟一眼杨玉环,心里暗自道:真的是大姑娘了唉!而且是极漂亮极迷人的大姑娘!   众人的船划到桔子洲头时,远远就看到岛边围着许多船支,大多是前来采办桔子的客商。桔子洲头出产的桔子远近闻名,从南北朝起,就是南国重要的产桔之地。这里的桔子,还有好些能够销卖到关中,进贡给皇家呢。每年到了这时候。都有许多的客商前来采办,省去了许多售卖地工夫。   秦霄带着二女和一群村汉,大呼小叫的冲上了桔子洲头。那些客商们都带着搬货的小厮,好似早早等得不耐烦了。金梁凤也是早早的候在了江边,就等着秦霄带人来。   分下许多地蔑篓,众人便忙活开了。成筐的桔子被摘了下来,装载成篓。岛上建了简易的“天平称”一边放着百斤重的石块,另一边放上桔篓,二边平衡就是一筐,童嫂无欺。这是秦霄弄出来的称重方法。既省时又省力。客商们也十分的信任这个远近闻名的秦大善人,从不对称地斤两表示怀疑。一篓桔子即是一石,这便是桔子州头的装货标准。   金梁凤一边乐呵呵的招呼着这些乡邻们忙活,一边吩咐着临时请来的几个厨子准备斋食酒饭。秦霄则是游手好闲的带着两个大美人,在岛上胡乱的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地,三人逛到了那间石室那里。秦霄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挂在石室中的风雪长刀。联想到前日邢长风来时的情景,心中又生出了感慨。于是让紫笛和杨玉环自己去玩逛,自己则是打开了石室的锁门,走了进去。   风雪长刀依旧挂在墙上,配着熟铜螭吻雕印的刀鞘,透出一股厚重与威严的气势。秦霄不由自主的将它取了下来,缓缓地拔出来……雪白的刀身,清晰的映出自己的面容。秦霄蓦然发现。三年没有拔开了的这柄刀,竟然如同自己一般,仿佛发生了某些变化。   “哪里变了呢?莫非,刀也会变老么?”   秦霄不由得喃喃自语。   身后金梁凤恰巧走了起来,轻飘飘的说道:“刀未老,人亦未老。只是,某些人的心老了。”   秦霄闷哼一声,自嘲的笑着将刀归鞘,转头看向金梁凤:“老鼻子,你是在笑话我么?”   “我比你更老,有什么资格笑话你呢?”   金梁凤笑了起来:“这柄刀,悬在这里三年没有动过了。你今日为何想到将它拿下来看看呢?”   “看看就是看看,没有别的原因。”   秦霄将刀挂了回去。拍了拍手故作轻松的说道:“走吧,老鼻子。我先去参观一下厨房,看看今日大岛主给我们这些农夫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金梁凤呵呵地笑着和他一起走了出来,反身锁上门,二人一起朝道观走去。   同时,二人都默契的绝口不提邢长风来过地事情。   紫笛和杨玉环二人,则是一路嘻嘻哈哈的逛到了江边,拿着石头打水漂。紫笛是个疯惯了的丫头,打水漂的技术一流。常常是一个石子儿扔出去,一串串的水花溅起飘得老远。杨玉环柔弱之身又没有练过武,更没有这等技巧,扔出的石子都像称钝一样落到了江底,郁闷得将嘴儿撅得老长。紫笛就哈哈大笑扬扬得意的手把手教她,二人在江边玩得不亦乐乎。   玩得正爽,紫笛看到了江岸边似乎有螃蟹的踪迹,于是欢喜的脱了鞋子,就准备下水去捉螃蟹。杨玉环则是在一旁帮她拎鞋,高兴得一阵欢呼雀跃。   刚下了水将脚打湿,紫笛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嗯,这不是紫笛么?”   紫笛仿佛突然被触到了一根最敏感的神经,险些跳了起来,愣愣的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爽利的胡服,头顶双翅帽儿,年纪约摸三十出头,细长的三绺长髯,宽额大眼,身形结实,气质沉稳而又内敛……   紫笛险些吓得摔到在水里,喃喃的紧张道:“怎、怎么是你?哇,妖怪啊!”   男人却摇着头呵呵大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明显可以看到眼角的鱼尾纹,指着紫笛说道:“你这鬼丫头,我们四五年没见了,你居然一见面就叫我妖怪。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紫笛几乎石化当场,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那个男人,舌头一阵打结的说道:“李、李重俊,你、你、你……哈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玉环则是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让‘疯四娘’害怕的这个男人。脆生生地说道:“你是谁?你认识四娘么?”   消失了好几年的李重俊比当年多了许多的沉稳,抚髯笑了起来:“小妹妹,你叫她做‘四娘’莫非你姓秦么?”   “我不姓秦呀。我姓杨。”   杨玉环十足天真胸无城府的说道:“四娘是侯爷哥哥的四夫人,我们都这么叫她。”   李重俊原本俊逸的脸上,已然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和人生的落寞。此时他微笑着看着紫笛,淡然说道:“你好啊,四娘!”   紫笛浑身一哆嗦,从水里跳了起来,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我去烧饭。哦……洗衣服。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罢赤着一双脚,撒腿就朝岛上跑去。   杨玉环回头看了看紫笛的背影,疑惑说道:“唉呀,四娘今天好奇怪哟!这位大叔,你老早就认识四娘了的么?那你认不认识我家侯爷哥哥呢?”   李重俊善意的微笑看着这个天真可爱地丫头。温柔说道:“你叫我大叔?怎么我看起来很老么?”   “是呀,至少比侯爷哥哥老呢!侯爷哥哥都没有你这么长的胡子。”   杨玉环直言不讳的说道:“你快回答我呀,你认识四娘和我家侯爷哥哥的么?”   “你家‘侯爷哥哥’?”   李重俊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是指秦霄么?”   “对呀!”   杨玉环连连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怎么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呢?侯爷哥哥告诉我,别人问话的时候,就要回答。不然就是不礼貌的!”   “哦?呵呵!”   李重俊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你家‘侯爷哥哥’平常待你很好么。你这样处处维护他。好吧,我回答你的问题。我非但认识秦霄和紫笛,还认识你们家的所有人。算起来呀,我们还是亲戚呢!”   “亲戚?”   杨玉环疑惑的眨着眼睛,十分感兴趣的看着李重俊:“那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见过你呢?我在侯爷哥哥家里都呆了快有六年啦!”   李重俊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个小姑娘,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悸动——秦霄这小子啊。身边居然还藏着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胚子!   杨玉环见李重俊半天不说话只顾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浑身一阵不自在,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人好生无趣呀!我还是回去找侯爷哥哥和四娘玩去,不理你了!”   李重俊只顾自己呵呵的轻笑,也不去留她。看着眼前这个婀娜多姿的小姑娘扶风弱柳般的袅袅而去。心中不由得喃喃说道:秦霄,事隔多年。沧海桑田,你还会认我这个落难的兄弟么?   道观里,秦霄正粗着嗓子和一些儿客商聊天扯淡,收受一些钱银。金粱凤虽然是个岛主,可出家人干这些事情,总是不利索也不体面。秦霄反正是个大闲人八方无事,索性帮人帮到底,客串了一回收钱的掌柜。大把地铜钱和白银落到了钱箱子里,一船船的橙红桔子运上了船,在船夫和小厮们的吆喝声中,运往了四面八方。   正忙得过瘾热闹的时候,紫笛赤着一双脚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当着众人将秦霄扯到一边,满脸惊慌上气不接下气。   秦霄见她一个人回来,不由得紧张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紧张,不会是玉环落水了吧?”   “不、不是!”   紫笛惊魂未定,连连拍着胸口摆着手,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这才认真地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看到李重俊了!”   秦霄心头也是突然一震:“什么,李重俊,这怎么可能?”   紫笛十分认真地看着秦霄,压低了声音紧张说道:“是——真的——啦!”   “是一一真的一一啦!”   秦霄鄙夷的一瞪眼:“这么紧张作甚,他又不会吃了你!”   随即会意的一笑,哈哈的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做贼心虚啊!”   “我、我做什么贼了!我与他之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紫笛慌忙回辩。   秦霄故作冷笑:“我又没说你和他之间‘不清白’这你这么紧张干嘛?莫非……真的让我说中了心事,你想要红杏出墙?”   “我、我跟你拼了!”   紫笛马上跳了起来,作势就要和秦霄拼命。   秦霄连忙哈哈大笑,好歹让她住了手。   正巧此时,正在江边和一些客商们闲聊叙话的金梁凤回来了。秦霄没好气的将他拎进了厢房里,像问犯人一般斥道:“你这老鼻子,现在可是越来越阴险了啊!前些日子藏个邢长风在岛上,现在又藏个王爷。你什么意思嘛?”   “什么、什么王爷?”   金梁凤大惑不解的看着秦霄:“你什么意思?”   秦霄警觉的瞟了他一眼,看他不像是在撒慌,不由得奇道:“你当真不知道?”   “咳!”   金梁凤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邢长风的事情呢,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不想我告诉你,我自然就没有告诉你了。不过你说的这个什么王爷,我就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霄点了点头,心里寻思道:若大的一个桔子洲头,哪里有人登了岸他自然难得一目了然。而且今天又来了这么多客商,李重俊登岛而上,也容易蒙混进来——只是,这个昔日的太岁、被废的太子、流放的王爷,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寻思着,门外听到了杨玉环说话的声音:“那个人呢,真是好奇怪哟!总是答非所问说些奇怪的话,后来还盯着我看呢!我老不喜欢他,就跑回来了——四娘我们去别的地方捉螃蟹吧!”   秦霄不由得一愣:杨玉环也见过他了,看来还是真的!   秦霄打开了门回到了道观里,让金梁凤去摆平那些交款的事情,自己走了出来。刚出了道观,果然迎头就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真的是李重俊!   李重俊也正迎头朝道观走来,卜一眼见到秦霄,也是呆呆的愣住了,十分诧异的看着一身农夫打扮的秦霄,喃喃的道:“秦——兄弟?”   是他!   真的是他呢!   秦霄也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大声道:“平王殿下!”   李重俊展颜大笑,细长的髭髯随风微抖,眼角又亮出了清晰的鱼尾纹,开心的叫道:“真是秦兄弟!好久不见啊!” 第364章 丹书铁券碑   秦霄迅速的从金梁凤房里摸出了一对老道士珍藏许久的好酒,拉着李重俊,二人哈哈大笑的上了一艘船,荡到了江心去。   好酒也须逢知己。   醇香的美酒落入杯中,一阵清香四溢。二人一碰杯,豪饮了个干净,然后各自舒心的大笑。   秦霄一边给李重俊倒酒,一边疑惑问道:“王爷如何到了长沙,还摸到了这个岛上来呢?”   李重俊笑眯眯的说道:“秦兄弟,你别再一口一个王爷的叫了,听得我心里好不舒服啊!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兄弟,我这心里就最舒坦了!”   秦霄一寻思,说得也是。一个落难的太子被人称作王爷,总有那么一点寒碜。于是爽朗的说道:“行。好兄弟,你告诉你,你是怎么到这地方来的。”   “自然是给皇帝陛下办差。”   李重俊有些自嘲的笑道:“怎么,想不到吧?”   秦霄会意的微微一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说——你照直说吧,是不是跟我有关?”   “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也不全然是因为你。你听我细说。”   李重俊直言不讳的说道:“一年前,皇帝陛下亲临沧州,接见了我。然后么,将我接到了洛阳闲居,总算是不被流放了,过上了平稳的日子。”   “嗯,这挺好。”   秦霄心里由衷的高兴,同时也有些佩服李隆基的胸襟和气魄了。前任废太子,他能够不避嫌的将他接回去,足以见得李隆基还真是一个不拘小节而且重情重义之人。要不然,放着是任何一个,稍有点心狠的皇帝,像李重俊这样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隐患的废太子,最好是扔得远远的,要是杀了也是正常现象。   李重俊微微的笑了一笑:“在外面流放了二三年,我是什么事情都放开了。当初听到父皇驾崩的消息后。我真地是痛不欲生,几乎欲寻短见。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就多了,我也就逐渐的看开了。而且还开始潜心修禅礼佛,修身养性。兄弟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有几分出家人的味道啊?”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得了吧你,要当和尚也是个花和尚。你还是专心当你的王爷吧!”   李重俊也呵呵地笑了起来:“几个月前,皇帝陛下驾临洛阳,特意到了我府上和我聚了一聚,我们秉烛对饮,通宵达旦。最后陛下说,他始终有一块心病。就是窝居在潭州的秦兄弟……兄弟,不是我说你啊,你怎么也像个孩子一般的使性子辞了官儿呢?……”   李重俊见秦霄摆起了手,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秦霄摇头苦笑:“这其中的奥妙和道理,说来就真的话长了,于是不说也罢。你就说吧,你来这里干嘛的?”   “立碑!”   李重俊言简意赅。   “丹书铁劵碑!”   李重俊仰脖饮下一杯酒,朗朗说道:“说句实话。当今陛下,真的是一个胸怀博大以诚取信的人。兄弟,你还记得数年前,我父皇赐予你的‘丹书铁劵’么”秦霄已是心中疑惑连连:“记得,怎么了?”   李重俊微微一笑。郑重的将酒杯放到桌上,认真说道:“陛下就是让我来找你,拿出这面丹书铁券碑,然后仿造它的式样,立一块高一丈、厚一尺的丹书铁券碑。竖立在桔子洲头!”   秦霄心中微微一颤:这算是什么意思?让天下人都知道,先皇中宗,曾经赐过我一面丹书铁券么?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个没用的幌子……张柬之等人当初被贬出长安的时候,不是也赐了这东西么,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李重俊眼神灼灼地盯着秦霄:“兄弟,你在想什么?”   秦霄微微一怔,自嘲的笑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意外罢了。皇帝这么做,究竟会是什么意思呢?”   李重俊饶有深意的看着秦霄,悠悠说道:“圣意难测呀,我如果能够知道呢?不过,秦兄弟是如此机敏聪明之人,不难想出这个中的原因?”   秦霄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当初之所以辞官离开长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功高震主,而且手中地势力太大了一点,难免被新上位的皇帝忌惮。明哲保身迫于形势,自己才不得已当了逃兵。当然,另外也不乏感情因素……如今,李隆基派废太子李重俊,来立这块丹书铁券碑……   看来,他是在很认真的表示自己的诚意了。一来么,连前任废太子都可以接回到身边来,足以体现他的胸襟;另外,立下丹书铁券碑,全天下人都要知晓这样地事情……这样一来,天下人都可以作为监督。若是皇帝食言最后对我不利,必然遭到百姓和后人的唾骂。   想到此处,秦霄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动起来……李隆基,虽然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还能为了我这相昔日的结义兄弟考虑得这么周到。哎,我是不是……真的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重俊看着有些发呆的秦霄,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平静的、轻描淡写的说道:“他的确是一个好皇帝。”   “是么……”   秦霄仍在深思之中,随意的敷衍应了一句。   李重俊微笑说道:“我们都不是年少轻狂的人了,鲜衣怒马的日子也曾享受过了,经历的事情也算得上不少。秦兄弟,你难道就真的想在这荒野之地,穷此一生么?”   秦霄不由得哂然一笑:“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居然有了口才?看来参禅修佛的确是有用么。”   李重俊无所谓的一笑:“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我又不是来当说客的。一会你忙完了这里的事情,就回去差个人将丹书铁券给我送来,我就在岛上等你。刚才我已经瞅好了一块地方了,正好立碑。而且匠人我都请好了,明日就能带着石料上岛。”   秦霄道:“怎么,不到我家去坐坐,见见你的好妹子仙儿。和你从未见面的外甥和外甥女么?”   李重俊的面色一阵颤抖,似乎是勾起了无限的伤心事,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暂时……还是不要见地好吧。我这心里,好像还有以,放下一般。似乎缺乏一些心理准备。若是见了妹子,免不得勾起一些伤心事。过几日,等我料理完皇帝交待的差事再说吧……记着,你也先别告诉仙儿我到了桔子州头的事情。”   “行,随你。”   秦霄说道:“我只想告诉你,仙儿的亲人已经不多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若是狠心不去见她,她肯定是会伤心地。而且不会原谅你。”   李重俊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满是落寞的饮下了一杯酒,静默不语。   二人在船中聊了许中,却将午饭都误了。回到岛上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岛上的桔子也摘得差不多了,今天来的一批客商,也大多都已经是满载而归。忙碌了一天的村汉们。被金粱凤热情地请到了道观里,每人分派了一些早早备下的鞋袜、毛巾当作是谢礼,并请这些人饱吃饱喝了一顿。   秦霄和李重俊回到道观的时候,正逢这些村汉们准备离岛回家。都是有家室和农活的人,总有自己的一些事情要办。明天的这个时候。这些人会再来帮忙,直到桔子州头的枯子采摘完毕。   金粱凤微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了一阵李重俊,微微点头说道:“果然是皇家中人,龙凤之姿一表人才——贫道金梁凤,拜见平王殿下!”   李重俊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长就是名声匪传的金先生吧?幸会、幸会!小王仰幕先生久矣。近几日可就要留在岛上,叨扰先生几日了呀!”   金梁凤饶有深意的看了一阵秦霄。对着李重俊客气的回礼:“殿下光临,荒岛破庙自然是蓬筚生辉!”   秦霄的心中已经是有些激荡地不平静,此时也不想多作寒暄,告辞了二人,往江边走去。刚才来的时候,远远看到紫笛牵着杨玉环去了江边,肯定是为了躲李重俊先上了船。   来到江边,二女果然早早已经坐在了船上,只在等着秦霄。   秦霄上了船,默默无言的划着船荡了开去,心里自顾想着自己的心思。   紫笛因为今天的事情也有些郁闷,尤其是秦霄说她想,红杏出墙,更是恼火,此时坐立不安,就摸到了船尾,对秦霄说道:“喂,那个大笨蛋来做什么的?不是又要请你出去做官吧?”   秦霄随意的敷衍:“不是,你别瞎猜。”   “那他来干嘛?阴魂不散地……”   紫笛双手抱在胸前,闷闷的抱怨。   秦霄回过神来,取笑说道:“你呀,就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是奉皇帝的旨意来办公差的。你以为,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还真的对你旧情不忘啊?省省吧,你都人老珠黄媳妇熬成婆了,哈哈!”   “你!是可忍孰不可忍!”   紫笛大叫的朝秦霄扑了过去:“老子跟你拼了!”   扑通一声,秦霄居然落水!   本就窄小的船尾,秦霄站在最末端,紫笛这一巴掌推过去,秦霄又不想拉她一起下水,于是索性朝后一翻落入水底。   紫笛哼哼的得意大笑,却把坐在船舱中战战兢兢的杨玉环吓得花容失色魂不附体,张皇的大叫:“四娘,你、你如何将侯爷哥哥推翻入水了呀——还不下去救他呢!”   紫笛一抹鼻子:“呵,他若是还要人救,那世上就没有人会水啦!告诉你吧,他从小就是玩水长大的,在水底比在岸上还溜滑!”   杨玉环却是不懂得这些,只是在她看来,落水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于是恨恨的瞪了紫笛一眼:“四娘,你坏死了!”   然后,小姑娘担心的摸到了船舷边,侧身朝水面上看去,担心的喊道:“侯爷哥哥,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呀!”   紫笛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朝杨玉环走过去,嘿嘿的笑道:“别担心了玉环,没事的。说不定一会儿他出现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炖汤补身的大王八呢!”   杨玉环见这么久不见秦霄露头,已是一颗芳心乱颤,恨恨的推了紫笛一下:“不理你了!”   孰料这船本就有些偏斜了,杨玉环这么一推,本就坐得有些歪了的身子突然一下失重——一个翻身,凄惨大叫的就落水了!   紫笛悴不及防,哇哇的大叫来:“唉呀我的妈呀!这下完蛋了!”   小丫头也是惊声尖叫,落入水中翻起好大水花,顿时没了顶!   秦霄开始被紫笛推下了水,正准备恶作剧的报复她一下将她也拉下来,就潜在船底。这时突然见到一阵大浪花,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影挣扎着就落了水,不由得心中一阵大惊,慌忙过去将人抱住。   杨玉环不会游泳,落了水也是极度的慌张,秦霄只好从背后将她一把抱住,双脚踩水迅速的浮起来。而且那一双手,好死不死的,刚好捂到她的前胸——天哪,真的是……很大,很柔软啊!秦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十足猥亵的感觉,差点松了手。   紫笛正准备跳下水去救杨玉环,旁边突然冒出好大一串泡儿,然后杨玉环就浮了上来。她的背后,就是紧紧抱着她的秦霄。紫笛细下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骂道:“大淫贼,手往哪儿捂呢?”   “少废话,救人要紧!”   秦霄一手探上船舷,单手奋力一顶,居然就将杨玉环半个身子托到了船舷上。紫笛忙不迭的过来将她拉了上来。   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连连咳嗽,一身都湿得透了。秦霄翻身上了船,摇头苦笑:“这下好玩了吧,真是的!”   紫笛连连吐着舌头:“我知道错了啦!”   杨玉环哭得一阵梨花带雨,不顾一切的将秦霄死死抱住了,狠狠的粘在他的身上,哭哭啼啼的说道:“侯爷哥哥,吓死我了啦!”   “不怕、不怕,没事了!”   秦霄轻拍着她湿漉漉的后背,感觉二人就如同赤裸的肌肤相亲一般。这时他发现,原来……杨玉环,真的可以嫁人了!   紫笛在一旁不怀好意挤眉弄眼的冷笑,眼珠子时时的朝杨玉环的胸前瞟去,用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对着秦霄挑衅的示意道:“有胆你就摸上去啊?淫贼!” 第365章 连番轰炸   小姑娘杨玉环冻得浑身发抖,嘴唇都有些紫了,可怜兮兮的紧紧抱着秦霄不肯松手。薄薄的丝缕襦衫湿得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乍一眼看出,就跟没穿外衣一样,明显可以看到全裸的肩头、后背,和胸前的裹胸内衣。   秦霄被她牢牢的吊着脖子,浑身软绵绵的落在怀里,本该是温玉满怀香艳绮丽的,偏偏有个鬼头鬼脑的紫笛在旁边当大灯泡,不由得一阵尴尬。于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还不去划船!秋天的江水,容易浸寒气进去的。”   紫笛鄙夷的嘿嘿怪笑了几声,来到船尾划起了船。紫笛就像是个男儿一般,只要是跟吃喝玩乐有关的东西,势必精通。划船对于在江南混熟了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小木舟朝江岸滑去。   杨玉环还在叭叭的掉眼泪,心有余悸的浑身发抖。秦霄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使劲拎了几把弄干了水,替她罩在身上,好歹挡住了乍泄的春光,身子也稍暖了一些。   杨玉环初时还不觉得,只当是跟小时候一样在他身上撒娇。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就坐在他裸着身子的怀里,不由得脸上也一阵发了红,又不愿意离开,于是索性将头埋了下来,十足的小鸟依人的缩在了她的怀里。   秦霄也感觉有些怪异——这个半熟的小姑娘,生涩而又敏感,娇滴滴,生怯怯,实在是惹人怜啊!偏偏她的身材,又是那样的火爆……秦霄居然有了一些绮丽幻想!   靠,老子太邪恶了——这怎么可以,人家才十三岁呀!   秦霄就差抽了自己一巴掌。身后传来一阵怪哼,秦霄转头不怀好意的、极度淫猥的上下打量死死盯着紫笛,仿佛她是浑身赤裸的一般。   紫笛顿时瞪大了眼睛。感觉身上一阵毛骨悚然,警觉而又敌意的回瞪了他一眼:“想干嘛?”   秦霄一路背着小姑娘回到了家里。杨玉环乖乖的伏在他结实的后背上,脸上一阵发红,却露出了十足阳光和满足地微笑。紫笛时时的撇着嘴,心里暗自骂道:这个混蛋,我都替他生过儿子了,也从来没有背过我!这不行,若有机会。我非要讨本儿!   回到自家院子里,秦霄方才将杨玉环放了下来,让紫笛带着她赶紧去泡个热水澡换干衣服,然后喝些御寒的姜汤。秦霄自己也回到屋子里,擦拭了一下身子换了一套衣服。刚出得正堂外。却听到后院里一群小孩子喊打喊杀的玩得正热闹。   秦霄一时也来了好奇心,走到后院一看,差点郁闷坏了大头那混小子啊,居然让铁奴跪在地上当马骑,还让妹妹也一起骑了上去,自己像个将军一样的将小竹片儿当成大刀了在挥舞。他的身后,就跟着邻家的几个孩子扮演‘步兵’跟着大头大将军在冲锋。妞妞也十分入戏的摇着一块小破布。给哥哥呐喊助威‘哦——哦!杀光突厥奴!’秦霄忙不迭地跑了过去,一把将大头拎了起来放到地上,大手摇头他的脑袋说道:“你这混小子,这是干什么?谁让你把铁奴伯伯当成马来骑的?”   妞妞也有些害怕的溜了下来,铁奴小心的将她抱住,自己一脸傻笑地站了起来,十分开心的连连摆手,“唔、唔”的直叫,那意思是,不关小公子的事。我自己愿意的!   大头委屈的仰头看着秦霄,怯怯的说道:“昨天我听三娘说了阿爹跟突厥人打仗的故事,我高兴么……然后黑水牛伯伯自己让我骑地。大头就想像阿爹那样,当个骑马的大将军唉,上战场去杀光突厥奴!”   秦霄真是欣慰又好气、好笑。蹲下身来轻拎着他的鼻子说道:“乖儿子,想当将军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要学会尊重人知道么?铁奴伯伯是长辈,怎么能当成马儿来骑呢?还有,谁让你们给他起绰号的啊?什么黑水牛。真是的!太不礼貌,以后不许叫了。记住了么?”   大头十分认真的点头:“大头知道了!”   妞妞和其他的小朋友们也是十分听话的跟着点头。   不用秦霄吩咐,大头走到铁奴身前,摆足了架式的单膝一拜:“铁奴伯伯,大头知道错了,请你原谅!”   铁奴一脸笑到灿烂无比露出了雪白的大板牙来,大手一伸就将大头拎了起来放到自己宽厚地肩膀上,另一边就放上了妞妞,载着二个孩子在院子里溜达玩乐起来。孩子们则是欢笑的追着跑闹,好一阵欢呼雀跃,都想坐一坐这个巨人的肩头过过瘾。   秦霄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切,心头暖暖的笑道:“当农民,多好!连如此木讷地铁奴都比以往任何时候要开心!”   冷不防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低沉、悠长、平谈,却饱含着许多复杂情感的声音:“很好么,教子有方。”   秦霄的身子,如同一阵电流掠过,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   是……他!   秦霄转过身来,略略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略有点富态、满脸笑吟吟的男人,和他身后站着地邢长风,单膝一拜:“草民秦霄,叩见太上皇陛下!”   不等秦霄拜倒,太上皇李旦就笑呵呵的将他扶住:“快快免礼!起来,起来!”   身后的铁奴和大头等一帮小朋友也学着秦霄的样子,拜倒下去。   李旦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信步走到大头面前将他抱起,呵呵笑道:“好孩子,几年不见,居然长得这么高了——还不快叫外公!”   大头有些愣愣的看着李旦,有些惊慌的喃喃说道:“父亲叫您太上皇耶……”   李旦爽朗的大笑:“既是太上皇,也是外公么!快叫来我听听,说不准外公一高兴呀,就带你到外面去买糖葫芦吃喽!”   “哇!外公!外公、外公!”   大头一听到糖葫芦,顿时大喜过望,连叫了数声。喜不自胜。   秦霄哭笑不得,连忙走了过来,低声斥道:“好生无礼!”   妞妞见哥哥得了好处,也忙不迭的抱着李旦的腿,摇着他的裤管儿叫道:“外公,妞妞也要抱抱么!妞妞也要吃糖葫芦!”   “好、好!都有,都有呵!”   李旦弯下腰来,将妞妞也抱了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一个标准的慈爱长者。   李旦抱着两个孩子逗了一阵,将他们放了下来,回头对邢长风说道:“长风啊,咱说话可要算数,你去一趟镇甸上。给这些孩子们买糖葫芦去!”   秦霄连忙道:“不必了!童言无忌么,太上皇何必认真!让一个三品大将军给孩童上街买糖葫芦,这成何体统!”   李旦却是哈哈大笑,摆了摆手示意那长风去买。邢长风也是满脸欢欣的笑意,在一群孩子们地簇拥之下朝门外走去。   铁奴和一些仆役们识趣的退了下去,紫笛和杨玉环自顾在后院房里梳洗,李仙惠等人还没有回来。   院子中,顿时只剩了李旦和秦霄二人。   三年未见。李旦的体型足足胖了一圈,但精神和身体仍然很好。他缓步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四下看了一看,然后就朝院中的凉亭走去。   秦霄默默的跟在李旦背后,心里一阵打鼓:先是邢长风来探路,然后是李重俊来立丹书铁券碑,现在又是太上皇亲自出马……我的天,看来李隆基是志在必得,如此连番轰炸,非要逼我再出山不可了?   李旦走到凉亭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去,悠悠说道:“这几年来,你过得还算不错吧,秦霄?”   秦霄立在一旁。拱手回道:“托太上皇鸿福,还过得去。”   李旦的脸已经长成了一个圆饼一般,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坐吧,没有外人。我也是微服出来地,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谢太上皇赐座。”   秦霄也没有多做客套。在李旦身侧坐了下来。   李旦平静的看着秦霄,微笑说道:“你别怪邢长风,他不是有意去而复返的,是我叫他带的路。其实我与他不是一路来的。他奉了三郎的旨意,特意来长沙看你。我呢,则是南下微服出巡游玩的。还有李重俊,我们也不是一路来的。”   秦霄笑了笑:“我没有怪他。更何况,太上皇能来我这穷乡僻壤,很是令秦霄高兴!”   “真高兴?”   李旦呵呵笑起来,看着秦霄,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很紧张呢?”   秦霄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没有吧?呵呵!”   李旦也不追问了,十分自然的摆了摆手说道:“难得重逢,你我也就不必说这些话了。说实话,当初我可是受了一些苦头——就因为你!”   秦霄有些愕然:“太上皇此话怎讲?”   李旦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别紧张,且听我将话说完。当初不是我准了你辞官么?后来呀,因为这件事情,三郎没少跟我闹别扭呢!还有,我同意了你休掉持月,更是让他耿耿于怀到今天。你可是不知道呀,三郎可是个大孝子,从来不敢在我面前表现任何一点不满的。可是因为这两件事情,他足足有一个多月没怎么搭理我。呵!秦霄,我这个老头子,可是给你背了不少地黑锅啊!”   秦霄尴尬的笑了起来:“秦霄惭愧,让太上皇难做了……”   “呵呵,别这么说。”   李旦十分大度的说道:“父子无隔夜之仇么,没过几天就好了。不过,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就意义非常了。我们父子间些小的误会,换来你极大的方便,也是值得的么。”   秦霄由衷的感激,长身一拜:“多谢太上皇怜悯!”   “唔……”   李旦随意的点了点头:“三郎登基以后,真的十分努力。只消过了半年,我就完全什么事情也不必做了,他一力肩挑整个天下。我这个老头子在宫里闲居了二三年,着实有些闲得发慌了,于是就南下游历一番,来见识一下江南的美景。在来潭州之前,我可是先逛了一趟岳州地岳阳楼哦!南楼从此改称作岳阳楼,而且多了一处掷笔亭。呵呵,真是有意思哦!”   秦霄不由得脸红了起来,知道李旦是在暗指掷笔亭里自己胡吹剽窃来的那句诗作——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而如今,这句诗的“作者”却是独善其身,在乡间僻壤自得其乐——好寒碜哪!   秦霄恨不得挖得地洞钻进去!   李旦这个装逼艺术大师却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岳州景色好,却也不如潭州的富裕如此让人欣喜呀!尤其是这个小小地长沙县,一县之地一年上缴的赋税,居然相当于一个富地上州——比如说岳州——的一半。呵呵,秦霄,这是你的功劳吧!”   秦霄总算是感觉稍有了一点颜面,呵呵的干笑了几声:“回太上皇,这……算不得是我地功劳吧,只是稍稍的提点了一下此处地百姓。还是全靠他们自己努力勤劳。”   不料李旦话锋突然一转,有些凌厉的看着秦霄,但仍是语调平缓的说道:“稍加点拨就能让一县之民如此富裕……秦霄啊,像你这样的人才,若是始终埋没在乡野僻壤,那可就真是皇帝的失策了!”   秦霄不禁有些愕然,喃喃的道:“太上皇……”   李旦还是当初那副敦厚长者的模样,淡然说道:“好吧,皇帝丢不起这个面子,我这把老骨头不在乎。当年我准了你辞官,现在我再请你回去,帮助三郎,帮助皇帝,共建一个太平盛世。你可曾愿意呀?”   “这……”   一向话说一半的李旦,今天突然这么单刀直入直接说事,不由得让秦霄感觉十分的意外!   李旦微笑说道:“我说明一下,这是邀请。嗯,你就当是,我以你结义兄弟的父亲的身份,对你发出邀请。既不是太上皇,也不是别的什么人。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诰命,更不是皇帝的意思,你明白么?你可以拒绝,甚至不用说什么理由。因为,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处境和心里的想法。你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是为你高兴和表示赞同的。”   李旦的笑,十足的慈眉善目毫无杀伤力。但在秦霄看来,却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第366章 高明的太上皇   我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秦霄心头暗自苦笑:李旦话虽然这么说,我“可以拒绝”,但若是我真的拒绝了,损了他的面子,无异于也是抽了他和皇帝的耳刮子。   燕子要处理好和人的距离,才能保身;人要矜持,才显得有价值,但若是矜持过度,就是不识抬举、矫情做作了……   事到如今,秦霄不得不佩服李旦了。他这个老家伙,绝对是最高明的阴谋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为今后留下后招。一如他当年十分大方的放秦霄走,现在也就有足够的面子再让他回去。而且他还表现得那么委屈——为了不让皇帝丢面子,自己一个老头子“涎着脸”来找他说事。   呵,高明啊!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秦霄似乎都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秦霄一咬牙,正准备出声答应,正巧这时李仙惠等人回来了,正是过了廊道朝后院走来。几个女子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逛街买来的货物。上官婉儿眼尖,看到了凉亭中坐着的秦霄和李旦,却只看到身着普通团衫的李旦背影,说道:“仙儿,有客人来了呢!”   “噢,是的呢!”   李仙惠忙和上官婉儿、墨衣上前,准备见个礼。   李旦站起转过身来,轻抚着长髯,看着李仙惠呵呵的微笑。   李仙惠等人顿时僵住,心中同时惊道——天啊,居然是他!   三女慌忙上前拜倒在地:“民女拜见太上皇!”   李旦走出了凉亭,连连说道:“免礼,快免礼,都起来啊!”   三女站起身来,低着头站在了一旁。   李旦笑眯眯的走到李仙惠身边,呵呵笑道:“好孩子,三年不见,你可好哇?”   李仙惠低着头,轻声道:“托太上皇洪福,民女一切都好。”   李旦有些不快的说道:“唉,别一口一声‘太上皇’、‘民女’的。好孩子,你就不肯叫我一声叔父么?你要知道,这几年来,我这个当叔叔的,可是想你想得紧哪!”   李仙惠仰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旦几眼,微微的起来,轻声道:“叔……父,仙儿也想您呢!”   “哈哈,这才好么!”   李旦爽朗地哈哈大笑,对上官婉儿和墨衣说道:“你们也都是好孩子,别这么拘谨么,现在这又不是庙堂祭祖或是朝廷宫中,一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来,都坐过来,都和我说说,这几年过得好不好,秦霄这小子可有善待你们。呵呵!”   三女总算是不如当初那么拘束了,但仍有些忐忑不安的坐到了凉亭里。   李旦就像个来考察女婿的老丈人一样,絮絮叨叨的和李仙惠等人拉起了家长里短,将刚才和秦霄说的话题扔到了九霄云外,绝口不再提起。   秦霄心里暗自吁着气,仙儿她们,出现得正是时候么,好歹给了我一点时间喘息……   其实秦霄自己心里也清楚,再度出仕,只是时间的问题。只不过,如何挑一个最佳的时机,找一个最好的借口,堂而皇之的再出现在朝堂之上,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因为之前的功劳和交情,回去当个莫名其妙的大官,这个,绝对不是上上之策。这样一来,自己就是一块鸡肋。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乎,他自己心里也会过不去。与其那样,还不如继续躲在长沙,当自己的幸福小百姓。   可是李旦这一回偏偏大改作风,居然这样的咄咄逼人不容商量……难,难哪!   紫笛和杨玉环洗漱更衣弄了好一阵,正准备从后院杨玉环的房里出来,却知道了李旦来了,于是索性藏了起来不见人。紫笛透着窗户远远看着李旦,心里暗自寻思道:肯定是又要让老公出去当官了,说不定还要打仗!这一次我一定跟去啊,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出风头,我却被人当作不懂事的孩子一般了。哼,哼哼!   杨玉环则是满怀好奇的看着窗外,低声说道:“四娘,这个人就是皇帝的父亲么?怎么没有见到皇帝呢?”   紫笛随意的回了一句:“怎么你很想见到皇帝么?”   “不是呀,只是好奇呢!”   杨玉环笑嘻嘻的说道:“皇帝不是侯爷哥哥的结义兄弟么,我想看一看,是长得俊还是丑呢?——哈啾!咦呀,怕是着凉了!”   紫笛拉着她坐到床边,不由分说的将她摁到了床上:“着凉了就上床睡着,别想着见什么皇帝了——皇帝是个丑八怪,知道么!啊呀呀,这话你可别说出去,不然我就惨掉啦!”   杨玉环笑嘻嘻的缩到了床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紫笛,讷讷地说道:“四娘,原来你眼里,也只剩下侯爷哥哥一个男人了哟!”   “胡说什么,小丫头,你懂什么呢!”   紫笛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她两眼,替她盖上了被子。心下寻思道:那个臭男人反复叮嘱过云儿,不能让玉环见到皇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这样坚持的一件事情,肯定是极有道理的吧!   胡闹归胡闹,紫笛打从心眼里,还是十分维护她这个冤家老公的。   李旦就坐在凉亭里闲聊了许久,最后不顾李仙惠等人的苦苦挽留,坚持告辞。   秦霄十分自觉的将他送出了家门,一直送到了村口。在那里,有七八个打扮成跟班和走卒的彪形大汉正在等着他。秦霄不用细看也明白,这些人肯定是随李旦同来的宫中千牛卫侍卫,忠心护主一等一的好手。刑长风也从镇子上回来了,身边跟的一群孩子,每人手里抓着好大一把糖葫芦,欢喜异常。   李旦和秦霄走到一边,眼神灼灼的看着秦霄,轻缓说道:“秦霄啊,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想法。不过,我见你生活得如此安定而幸福,连我也实在不太好意思打搅你。眼看着你身边娇妻幼子天伦之乐,若是勉强将你征召到朝中,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这样吧,我既不勉强你,但也不能就此放弃你。你今天给我个准信,让我心里有个数——你放心,我以这张老脸担保,绝不将你给的准信告诉三郞——你只要告诉我,若是三郞有意召你回朝,你可会愿意?”   秦霄微微一笑:“太上皇可否容许秦霄说几句肺腑之言?”   李旦爽朗的一点头:“讲!”   “太上皇明鉴,秦霄现在的确过得很好。”   秦霄淡然说道:“但是我也明白,有国才有家。若非是皇帝得道,施行仁政天下安定,我哪得如此清闲与幸福的生活?同时,我也十分感激太上皇和皇帝对我的宽容、理解和器重。不过说实话,我对于在朝中做官,实在是没了多大的兴趣。而且……我已离朝三年,免不得人走茶凉。这样唐突的回去,说不定就会引起一些议论,让太上皇、皇帝和秦霄自己有些不必要的困扰。而且现在朝中人材济济,实在不缺秦霄一个。但是若确实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秦霄一定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响应皇帝和国家的召唤!”   李旦略作了一番思索,欣然点头:“好!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那就如你所愿,如果实在是没有特别需要你的地方,我也让三郞没必要来打扰你的清闲生活,也算是顾到了兄弟情谊。但若有亟需你出力的时候,你也要义不容辞哦!”   秦霄拱手一拜:“太上皇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很好!”   李旦笑眯眯地抚了抚须髯,微笑说道:“我就知道,秦霄是一颗拳拳赤子之心,怎么会甘于平庸视国家朝廷于不顾呢?如若你真是这样的人,也就不值得三郞如此想念,不值得那么多人的怀念,也不值得我这个老头子专程来看你一场了。”   李旦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秦霄啊,你知道么,三郞现在真的很努力、很拼命的在建立一个富饶而又强盛的王朝。虽然他身边不乏像姚崇、宋璟、张九龄这样的大贤良臣,但总是感觉缺少一些什么。其实只有我知道,他缺什么,他缺少一个真正的股肱之臣!他的几个兄弟,都很听话,很老实,处处维护三郞。但我也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大贤的人才。所以……他现在就缺一个既可以当心腹,也可以作良臣,更是好兄弟的人在旁边诚心辅佐和鞭策——秦霄,这个人,肯定非你莫属了!你别怪我老头子啰嗦,虽然我现在不理朝政不管天下事了,但我仍在处处为三郞着想,为我大唐社稷着想。现在我可以毫不隐晦的说,当年我之所以放你回乡,就是为了今天能够将你再请得出山。你可曾明白我的苦心?”   秦霄不禁有些愕然,抱拳一拜:“秦霄明白。太上皇一心为国劳心劳力,令人感佩!”   “好,好。你若是真的明白,我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李旦笑容可掬:“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还要去别的地方逛上一逛,回去后好将江南道地吏治民生,好好的说给三郞听听。他没有时间南下私巡,我这个老头子只好当仁不让的帮他做这些琐事了。秦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你还是当朝难得的一等一的人才,你可不能自忝天物,晦神物于沙石啊!”   秦霄微微一笑:“太上皇太过赞誉,如何敢当?”   李旦爽朗的大笑起来:“我今天很高兴啊!不仅仅是因为得了你的准信,更难得的是又见到了好侄女仙儿和大头、妞妞他们。天伦之乐呀,呵呵!不过,我也不多作停留了,免得打搅了你们原来平静的生活。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秦霄抱拳拜了一拜:“恭送太上皇!”   李旦抬脚朝大道上走去,回头摆手道:“回去吧,不用送了。”   秦霄却扯住了刑长风,对他说道:“你好哇!居然将我卖给了太上皇!”   刑长风尴尬的笑:“大都督休要怪罪,长风也不是出于本意!本来我都打算要离开长沙回京了,不料突然接到了太上皇的传召。”   秦霄笑了一笑:“玩笑罢了,别当真。我自己心里也十分的清楚,迟早会有一天的。对了,你临走之前最好是去一趟桔子洲头见一见你的师父。他那里有几件好东西,是我们这几个闲来无事一起琢磨出来的,在军事上会有很大的用处。”   刑长风呵呵的笑了起来:“大都督所说的,可是火药与火弩车?不劳大都督费心,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将火药的配方详细资料和火弩车的图纸都交给长风了。”   秦霄不由得不愣,讪讪骂道:“这老鼻子……”   刑长风的心情极好,连连说道:“大都督,长风心里真的是很高兴呀!眼看着又能与大都督一起共事了,我……我这心里,真的是十分激动!”   “激动什么?”   秦霄自嘲的一笑:“刚才你没有听到么?若是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就永远只是个农民。我是不会回去当个闲官的。不过嘛……若是有什么地方当真‘用得着’我,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呵,这样一来,我就像颗灾星一样了,若是我再度出现,肯定就是有不好的事情。”   “大都督千万别这么说!”   刑长风忙道:“大丈夫用志,正当为国效力!倘若国家有难,也才真见得大都督的英雄本色么!”   “呵呵,想不到哇,几年不见,连最诚实敦厚的刑长风,也学会拍马屁了!”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好了,废话不说了,你快去吧!”   刑长风欢喜的点头,一抱拳:“大都督保重!长风在京都翘首以盼大都督!”   秦霄点了点头,摆摆手:“去吧!”   刑长风大步流星的走了,大头等一群小朋友还在后面连连挥手——“叔叔再见呵!”   秦霄抱起妞妞,吃了一颗她递上来的糖葫芦,远远看着刑长风的背影,心中慨然长叹道:看来,我这懒散悠闲的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第367章 梦回吹角连营   送走了李旦,秦霄抱着妞妞,在大头等一班小将士的簇拥之下回到了庄院里。   李仙惠等人明显的各自一脸忧郁和疑惑表情,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纷纷默默的坐在一边。或抱着孩子们逗玩,或做着一些琐碎的小事,尽量装作平常和无所事事。   气氛居然有些尴尬。   秦霄将妞妞放了下来,让她和大头一起去玩。自己走到了卧房里,一倒身,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床帐发呆。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墨衣各自轻吁了一口气,又齐齐的走进了房里,关上了门,来了床边。   秦霄看着三个老婆都齐齐的坐到了床边,不由得诡谲一笑:“干嘛,想三挑一啊?”   “这时候了,都还没个正经呢!”   李仙惠低怨的拍了一下他的大腿,随即又轻轻的帮他按摩起来,柔声说道:“老公,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太上皇,准备再度出仕?”   秦霄避开了她们的眼光,直视着上方,苦笑一声:“算是吧!”   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现在得到了证实,三女也未免都有些惆怅起来。   上官婉儿坐到秦霄肩头边上,俯下身来说道:“老公,你要做什么决定,我们左右不了,也只会对你表示支持和赞同。可是……你莫非就忘了三年前,我们是如何尴尬的离开长安,逃离了那一场凶险么?如今你若再度出仕,免不得又要面临那些事情,若是……”   上官婉儿看秦霄脸色也有些难看,生生的将话打住了。   墨衣静静的坐在一边,简短的说道:“老公,不管你去哪里,长安也好,战场也罢。一定要带上我!”   秦霄感激而又欣慰的看了墨衣一眼,点头。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惭愧和尴尬。   秦霄静躺在床上,享受着李仙惠的按摩,闻着上官婉儿身上淡淡的体香,不由得有些恍然如痴,心里也感觉有些对不起这些娇妻幼子。   好不容易让她们过了这一段平静而又安逸的日子,马上又要开始提心吊胆……   可是,男儿志四方,有国才有家啊!   仙儿,你们莫非,真地不能理解么?   正想到此处,李仙惠低声说道:“老公,我们确实很舍不得眼下平静而又充实的田园生活。不过我们更清楚,你不仅仅属于这个小家,更属于大唐整个王朝。这三年来,你韬光养晦绝口不提国事,但我们真知道,其实你每时每刻都在牵挂着大唐天下,思念着皇帝、朝廷和你的那些好兄弟。为了照顾我们的感受。你从来不提起,将这些深深的埋在心里。可是我们能理解,能明白你心里的感受。”   上官婉儿软软的卧倒下来,将下巴搁在秦霄肩头上,轻声说道:“是呀,仙儿说的,都是我的心声。老公,你是一个好男人,很会顾及我们的感受。可是我们也不会自私的为了自己,而无视你的感受。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你还只有二十六岁,如果当真从此归隐田园。我们可就真的成了罪人了呢!常言道,温柔乡、英雄冢。其实我们也不想我们的老公从此碌碌无为,做一世昏庸的土财主。你生来就是属于整个天下,整个大唐王朝。其实婉儿从跟着老公的第一天起,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呢!所以,放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担心我们,我们永远在你身后,一如既往地永远支持你!”   秦霄慨然长叹,一手将上官婉儿搂到怀里,另一手则是将李仙惠扯了上来,也抱到了怀里,欣慰的说道:“如果要评选五好家庭,我们家肯定能得冠军!如果要评选大唐最佳贤内助,我秦霄的老婆,肯定占尽三甲!”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都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有墨衣呢,你抱得下么?”   秦霄大叫道:“来吧!本老爷今天豁出来去了,就跟你们玩个三英战吕布吧!”   “省省吧你!”   三女齐齐的叫了起来,都离了床头,笑嘻嘻的朝外走去。   秦霄不由得郁闷起来,喃喃道:“不是吧,全走了?好歹给个安慰奖么!仙儿,你、你留下来……喂,婉儿别走!墨衣,你最听话的——听到没有!——我靠!”   三女都出了房门,唯留秦霄一个人躺在了床上。   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浓浓的笑意,是温馨,是欣慰,是感动。   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一身轻松,丝毫没了包袱。不管李隆基会不会来召自己,或是任何时候来召自己,左右都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毕竟,家里有这样几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老婆!   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家不齐,何谈治国;一屋不扫,何谈扫天下?   秦霄终于明白,贤德的老婆,对男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原来,我居然是如此幸运而又幸福的!   当别的豪门仕族的男人,因为女人争风吃醋头疼不已的时候,我在享受一群老婆甜蜜到死的浓浓爱意;当那些王公皇族与亲人子女自相残杀的时候,我就沉醉在温馨家庭的无边眷恋之中。没有争风吃醋,没有枕边阴风,更不谈阴谋妒忌……   齐人之福能享受到这份上,做为一个男人,还会有别的奢望么?……   精神上十足的轻松,秦霄嘴角儿挂着甜蜜的微笑,居然沉沉的、甜甜的睡去。   铁马冰河入梦来……   铁骑铮铮,踏遍万里河山;号角弥天,天际星落云散!   黄沙战场之上,大唐的军人挥刀向夷狄;墨色苍穹下,军歌与篝火一起飞扬……   奔驰的淡金马,飘扬的黄龙负图秦字帅旗……凤翅镏金铛!   杀戮如魔,残阳如血的戈壁大战场,一身匪悍之气的北狄入侵者,凶猛的突厥弯刀……   一齐出现在的秦霄的梦中!   他的热血在沸腾,呼吸也变得急促。睡梦中,忍不住一声大呼——“兄弟们……冲啊!”   中间有一句吼得含糊不清。只有梦中的秦霄知道,吼的是——“为了大唐的荣光,为了男人的尊严”!   屋外的李仙惠等人被骇了一跳,轻轻的拉开一道儿门缝。朝里面一看,秦霄静静的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睡得正熟。一只拳头,却紧紧的握着放在胸前。   墨衣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居然看到……   秦霄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她骇然!   都说,女人伤心在梦里。那男人在梦中流泪,是为什么?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也走了进来。齐齐看到了这一幕,都默默地退了出来。   三女静静的坐在一起,半晌,没有说话。   她们都在想,这三年来。他的心中,肯定也是压抑得够呛了。   那么一个天生属于大唐王朝、本该立于天下之巅弄潮的男人,却在这样一个偏壤之地,陪伴着娇妻幼子,渡过了三年。   三年男人一生中最黄金的时光!   她们都在心中默默地自责——我是否,真的太过自私了?   秦霄的这一觉,睡得极长、极熟、极美。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军中,听着军中乐器奏出的慷慨曲调,和李嗣业拼酒,吃黄胖子烤的羊腿。嗅着黄沙烈风之中的血腥味,带着帅旗使。骑着淡金马,奔腾在豪情与狂放的战场之上。   男儿之志。莫过如此!   真个“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秦霄一觉睡到脑子发昏、身子有些发酸了才醒来。三年了,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睡过。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脸蛋漂亮、表情疑惑、神色却又极其古怪的面庞。秦霄不由得吓得一愣:“你干嘛?”   “嘿、嘿嘿,醒来啦!”   紫笛托着腮帮儿蹲在床边,讪讪的说道:“你这一觉可睡得真是死啊!居然从昨天戌时睡到了今天早上。啧啧,你不是准备养猪啊?”   秦霄自己也不禁有些骇然:“不是吧,天亮了?呵呵,我还真没觉得……不过,这身子还当真睡得有些酸了。”   “唔、唔!”   紫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煞感兴趣的看着秦霄:“昨天见你睡得沉,姐妹们都没进来叨扰你,连吃晚饭也没舍得叫你。现在睡好了么?睡好了我们就讨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秦霄不由得好笑起来:“跟你?有什么问题好讨论!”   “呵,你别老是瞧不起我!”   紫笛有些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忿忿说道:“昨天你和太上皇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我要找你讨论的事情呢,就是:不管你到哪里,这一次一定要带上我。别将我们姐妹二人再分开了,知道么?”   秦霄不由得赧然笑了起来:“你这还是讨论么?分明就是命令嘛!小丫头,你可别忘了,老子才是一家之主,哈,你居然敢对我叫板,不怕本老爷惩罚你!”   紫笛诡谲的一笑,哧溜一下溜上了床来,溜进了被子里紧紧的缠着秦霄的脖子,身子也软绵绵的贴到了他身上,鬼鬼的说道:“你昨天没吃晚饭,今天还没有吃早饭,看小姑奶怎么整死你!怎么样,害怕了吧?若是害怕了,就早早答应吧,我便饶了你,哼哼!”   秦霄十足邪恶的大笑起来:“哈哈,这可是你自找了!正好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呢!大清早的来惹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本老爷的厉害!”   紫笛挑衅的一手朝秦霄身下抓去,却突然一下惊慌的大叫起来!   “咦——呀!我的妈呀……好、好巨大!”   秦霄才不管这么多,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一手就已经捂在了她饱满而酥软的胸前,一阵坏笑道:“你难道不知道,男人早上是很厉害、很猛的么?哈哈,自投虎口,怨不得谁喽!”   紫笛轻咬红唇,视死如归却又十足邪恶的笑了起来:“管不了那许多,跟你拼了!我们可说好了哟,一会儿你非得答应我不可!”   “再议——做早课先!”   秦霄将被子一拉,二人蒙头蒙脸的钻了进去,随即一阵诡异的大笑,被子里折腾成了一片。   战斗的结果是:睡躺在床上的人,换成了赤条条的紫笛,张着嘴喘着气就睡着了,居然也将刚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秦霄一阵坏笑的起了身,给她盖好被子,穿上衣服出了门儿。   天气不错,阳光很好。一家人都围坐在后院的草坪上。老婆孩子和保姆们再加上狄光远一家人和铁奴,足有十几人。二头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正在学步,大头和妞妞紧张的在一边从旁指导,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秦霄看着一这幕,心头不自觉的就暖了起来,快步冲到他们中间,加入了“晒太阳”大军。两个小丫鬟去给秦霄弄来了早餐,大头和妞妞则是贪吃的嗅了过来,引得其他的几个牙都没长齐的弟妹们也朝这边围拢。   秦霄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饲养员,好几张小嘴儿一起凑过来要吃他碗里的稀饭。一口一声“阿爹”叫得他心头一阵美得发酥,虽然还有几个小家伙叫得不是太顺溜。   李仙惠等人则是静静的看着这个老爹带着这群孩子们玩,心头既温馨,又有些失落。   只待皇命一来,他就要离了这一家老小,替大唐王朝卖命去。这等天伦之乐,他还能享受几天呢?   一顿早餐怕是吃了有半个时辰,好歹将这一群好奇的孩子们招呼了。秦霄懒洋洋的放身躺倒在草地上,任凭这些孩子像争夺地盘一样的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还调皮的扯自己的耳朵和头发玩。   他的心头,感觉满足极了。   明媚的阳光之下,五好家庭的天伦之乐,让他沉醉而又恍惚,真恨不得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午饭时候,紫笛才堪堪的爬起床,羞得一脸通红的跑了出来,一家人一起吃了顿午饭。秦霄细下思虑了好一阵,终于下定主意,带李仙惠和大头凯川、二妞璇卿上岛,去橘子州头,探望一下自己的好兄弟、大舅子李重俊。   不管李重俊愿不愿意,如果不让李仙惠见一下她这个近在咫尺的三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第368章 平王李重俊   当李仙惠听说李重俊来到长沙的消息后,马上震惊的呆住了,眼睛里流露出了十分异样的神采。   自从韦后败亡后,李裹儿伏诛。中宗李旦的四个儿子,也只剩下了李重俊和李重茂。虽然还有几个女儿留了下来,但跟李仙惠的感情都不深,有的甚至连名字也记不太牢。包括李重茂,李仙惠也跟他没什么感情。   唯独这个李重俊,虽然与她不是一母同胞,但兄妹二人自小就感情极好,可能是因为同在懂事的年龄经历过流放的缘故吧。再加上秦霄与李重俊的铁杆兄弟情谊和亲密交往,李仙惠与李重俊之间的兄妹情谊,已是浓得化不开了。   已为人母的李仙惠,这一刻表现出了平常少见的激动的兴奋,急颠颠的牵着大头走在最前,就恨没有翅膀要马上飞到橘子洲头,见一见这个几年未谋面、让她牵肠挂肚的三哥。   “大头,一会儿见了舅舅,要记得拜礼哦!要双膝拜,知道么?”   “见舅如见娘,你舅舅是个极好的人呢!”   “老公,你快点嘛!快点……”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抱着还只有岁余的二妞,加快了步子朝前走去。   看,仙儿多开心啊!秦霄的心里,也感觉美美的。   上了船,李仙惠小心的照看着两个孩子,秦霄在后面加劲划桨。小木船像条梭子一样朝橘子洲头飞去。   刚刚靠了岸抱下了两个孩子,李仙惠就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三哥!三哥,你听到了么,我来了!”   秦霄分明听到,她的声音里已是有些颤抖,激动得有了一些哭腔。   秦霄将二妞抱起,连连劝她:“别急,橘子洲头大着呢,还要走上岛一截儿路呢,你别这么激动。”   李仙惠的脸儿已是红扑扑的,眼睛里已有一些氤氲的泪花,尴尬的笑了一笑:“快走啦!”   秦霄不由得婉尔一笑,心里暗自道:都当过两次娘的人了,还是这般的娇媚动人。而且更多了一些成熟的味道……仙儿,还是那么耐看呢,并不是那种美丽随着时光流逝的庸俗花瓶。   一家人迈着步子。上了橘子洲头。若大的一片桔林里,还有一些民夫在帮忙采摘桔子,也有些客商的船儿停泊在远处的码头。   秦霄带着李仙惠和孩子们到了道观,正好碰到金梁凤出来。   金梁凤见了李仙惠,连忙长身一拜:“见过夫人!”   李仙惠连连回礼:“金先生好!我那三哥呢?”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看你,这般心急!”   金梁凤也微笑起来:“亲人相见么,情有可原。平王殿下就在院中的厢房之中……”   不等金梁凤将话说完,厢房的门的突然被打开了,李重俊猛然冲了出来,大声叫道:“仙儿,好妹子!我的好妹子!”   情绪激动到张牙舞爪!   李仙惠顿时失控,撇开大头的手。飞一般的扑了过去,扑进李重俊地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放声大哭起来——“三哥!”   金梁凤轻咳一声,拉了拉秦霄,二人十分识趣的走到了道观外。大头那小子却是十分听娘的话,轻巧巧的走到了李重俊和李仙惠身边,乖乖地双膝一拜就叩了个头:“拜见舅舅!”   李重俊正激动着呢,和李仙惠紧紧拥抱在一起,也是一阵老泪横流,哪里听到这个细如蚊蚋的声音。   李仙惠更是号淘大哭,将其他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妞听到娘亲哭了起来,居然也在秦霄怀里放声大哭。秦霄一阵骇然,连忙手忙脚乱的哄了起来,金梁凤则是一阵好笑。   跪在地上的大头郁闷啊,提高了一些声音又叩了个头:“大头拜见舅舅啦!拜见舅舅!听到没有啦!”   李仙惠和李重俊这才回过神来,分开站住了,各自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暗暗的抹着眼泪。李重俊连忙蹲下身来,将大头一把抱起,满是胡髯的嘴唇就朝大头脸蛋儿上亲了过来,欢喜说道:“这小子,果然跟秦霄长得一模一样!再叫声舅舅来听听!”   李仙惠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在一旁摸了摸正愣住的大头的小手儿,轻声道:“大头,这就是你舅舅哦!是和娘亲一样亲的亲人,知道么?”   大头眨巴着眼睛,疑惑而稚气的说道:“舅舅就是娘亲的哥哥么?怎么舅舅长得跟村口的二柱爷爷一般老呢?”   李重俊闻言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从眼角流了出来。   这一次,是笑出来地。   李仙惠也忍不住笑着责备起来:“大头休要乱说话!不礼貌的知道么?”   秦霄哄二妞不住了,只好屁颠屁颠的将人抱了进来交到李仙惠手里。李仙惠轻易的哄了几下,二妞嘟着嘴儿眼睛里还噙着无比伤心的泪花,马上就破啼为笑了。   李重俊十分欢喜的又将二妞抱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弄得二妞又一阵号淘大哭,只得慌张的将人交还给了李仙惠。   李重俊像个花痴一样的呵呵的笑道:“这女娃儿,就和仙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呀!长大了准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儿!——都叫什么名儿呀?我都还不知道名字呢,好歹我也是长辈么,起名的事情应该有我的份的!”   秦霄没好气的笑道:“你这当舅舅的也不知道羞也不羞,什么事也没操心过。就要来争这个冠名权。告诉你吧,来晚了,他们的老爹是何等的才华,早将名儿取好了。小子叫凯川,女儿叫漩卿。”   李重俊心下早被这一阵亲人重逢的欢喜填得满满的了,都没心思去跟秦霄绊嘴,只是讷讷的点头:“不错,的确是不错的名字!”   大头好奇的听着大人们聊天,冷不防的插进一句:“舅舅,我听四娘说过,我娘以前是公主的,那你是什么呢?”   虽说童言无忌,可这一句话扔出来,着实让秦霄和李仙惠尴尬起来。   不料李重俊却毫不在意。十分认真的给大头解释道:“大头呀,你娘不仅以前是公主,现在也是公主哦!舅舅呢。以前是王爷,现在也是王爷,知道么?”   “哦耶!我舅舅是王爷!——”   大头十分开心的叫了起来,随即又有此郁闷的看向秦霄:“阿爹,那你怎么以前是大将军,现在又不是大将军了呢?”   秦霄不由得一下被问住了,郁闷地抖着脸皮,一把将大头抱了下来:“这些问题,去问你娘。你娘是百科全书,就是有十万个为什么,她也答得出来!”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来,将大头拉到身边站住。轻声哄道:“大头乖,一会儿娘再告诉你好么?”   金梁凤十分合时宜的出现了,牵着大头的手对李仙惠说道:“夫人,贫道请您和公子、小姐在厢房稍歇一会儿吧?”   李仙惠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李重俊和秦霄说道:“三哥,老公,你们先聊着。我先哄哄孩子们去了。”   两个大男人齐齐的微笑点头,李仙惠牵着一步一回头好奇张望的大头,进了一间厢房里。   李重俊居然又抹了一下眼角,十分自嘲的说道:“看来,我真是未老先衰了。还只有三十出头,就像个老人家一样,非但没了以前的脾气,还这般的爱流泪。”   秦霄故作疑惑状:“咦,你不是好几年前就满了五十岁么?”   李重俊忿忿的一喝:“滚!那年老子在千客万来认识你的时候,还只有二十五岁!”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好兄弟么!”   李重俊在他胸口擂了一拳,没好气的骂道:“臭小子,居然捉弄老子,知道‘礼仪’二字怎么写么?我可是你的大舅子!”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和李重俊一起缓步走到了道观外。   放眼望去,是一片翠绿中缀着橙黄的桔林;再远一点,就是白水滔滔的湘江。一阵秋风送爽,心旷神怡。   李重俊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   秦霄摘下两个桔子,扔了一个给他。二人剥皮就吃,纷纷连声称赞。   其实,自从几年前那场政变之后,秦霄就一直很想再见见李重俊。不为别地,不管他怎么样,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了,李重俊,永远都是秦霄来到大唐后最先结识的好兄弟之一。   当年最佳三人组合,如今一人做了皇帝,明显的脱了帮。就只剩下他和李重俊二人了。   回首往昔岁月,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二人心中纷纷喈叹不已。但是他们又都非常默契的不去提以前的那些事情。   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提起也没什么意义。其实当初秦霄曾经有过一个冲动——跑到李重俊的面前,狠狠的抽他一顿,责问他为什么要搞出那样的政变,还像沙漠里的鸵鸟一样顾头不顾尾,功亏一篑,险些葬送整个大唐。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大事已成定局。   现在回首一看,秦霄免不得有了这样的顿悟:原来,这或许就是历史的必然,老天爷早已安排好的一个布局。不管是谁,也不能从局里跳出来。不管是谁,都是这局中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结局,本就是不容改变。过程如何,已然不重要了。   所幸兄弟二人还有重逢的一天,大头还能叫上一声舅舅。   这就够了,不是么?   想通这些,秦霄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种释然的微笑。看一眼李重俊,也同样是那样的淡定和从容,仿佛他从来就没有经过那一场令人悲愤和痛苦的经历。   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各自一阵释然与轻松。那些沉重的话题,也不必在提起。男人之间的友情与默契,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一笑泯前尘,一笑付沧海。沧海何横流,我自逍遥游。   原本,人生就只该是一笑!   李重俊展目看着远方,痴痴的说道:“秦兄弟,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修佛有了顿悟。现在我算是看得穿了,功名利碌真的只是浮云,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人的一生终要结束,当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穷此一世的争夺与博取,又是为何?世间,唯情永恒。”   “唯情永恒……”   秦霄喃喃的跟着念了一句,不由得悠悠一声长叹,轻声说道:“我很高兴。”   李重俊转过头来,牵动嘴角沧桑一笑:“高兴什么?”   “因为我的好兄弟,现在过得很好。”   秦霄微笑,目视前方:“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秦霄说的是由衷的真话。原本,他的心中还有些担心李重俊的心理包袱太大,虽然被顾及颜面的接回了洛阳,却因为前后身份落差太大,会整天过得不安心。而且,他原本是那样一个脾气粗暴而急性子的人。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多虑了。今天的李重俊,已非昔日的李重俊。他已变得豁达而又明智,淡薄了以前追求的那些东西,成了一个实在而又踏实的人。   原来,人真的是可以改变的!   李重俊挑嘴一笑,眼角又出现了那种清晰的鱼尾纹,将最后一瓣桔子扔到嘴里吃下,调侃的说道:“前几年你比我过得好,可是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反过来羡慕我的生活了。”   秦霄微笑:“此话怎讲。”   “瞧瞧那边吧。”   李重俊挥手指了指岛中心较高处的一块地方,那里正有几十个工人在忙碌,搬运一些石料。李重俊说道:“当丹书铁券碑立起来的时候,你这个幸福如猪的土财主,又要开始忙碌了。而我呢,则是回到洛阳,甚至还有可能住进长安十王宅,每日鲜衣怒马逍遥快活。你说说,这是不是值得你羡慕呢?”   “你这叫‘显摆’。”   秦霄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脸上却是一阵微笑。   他真的很为李重俊高兴。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李重俊,是早该死于韦后的那一场动乱的。如今,却还能和自己站在一起称兄道弟。就算是互相挤兑,也是那么让人心里暖暖的。   李重俊骄傲的一仰头,秦霄十分熟悉的那个花花大少又回来了——“以后,我要喝最好最贵的葡萄酒,抱最销魂最妖冶的胡姬女人,穿最贵的袍裘,养最凶悍的斗鸡——你尽情嫉妒吧,这会让我很开心!” 第369章 三兄弟聚首   三个月过去了。   时已入冬,天气愈加的寒冷,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穿了一身厚厚棉裘的二妞,也能够迈着步子,笨拙的追在大头和妞妞的后面,满院子乱跑了。   为人已经十分低调和替他人着想了的李重俊,为了不打扰到秦霄一家平静的生活,坚持不肯住到秦霄庄院里去,而是以监工为由,留在了橘子洲头。但他很明显的有些消极怠工,常常领着那些工人们喝到大醉,一歇就是两天。然后下雨不出工、大风不出工、下雪不出工、逢朝廷规定的大祭祀之日也不出工。   建一个石碑,足足让他磨蹭了三个月,也才刚刚有了一个雏形,连字都还没有刻。不过,站在湘江边上,也已经能够很明显的看到那一块竖立的巨石——立起的书卷形状。   一时间,长沙县里有些议论起来。众人纷纷对这块巨石的作用,和李重俊的来历猜测议论纷纷。   李重俊才不管这些。能够在这里多赖一天算一天。若有空闲或是在岛上闷得慌了,他就会摸到秦霄家里,和他一家人混一天,好吃好喝好玩,还能抱着外甥四下晃荡,别提有多惬意。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这一年第一场雪飘起的时候,李重俊十分大方的给工人的放了假,发了铜钱都回家抱老婆哄孩子去了。他自己则是十分开心地闯进了秦霄家里。围到了那个大火炉旁,烤着舒服的炭火,喝着温好的江南米酒,在麻将桌上与秦霄一家人捉对厮杀。   这些看起来,跟数年前在长安时是那么的相似可有一点不同了,昔日的巨富阔少现在也懂得爱惜钱财了。绝不赌大的,只玩小的。有时输了还耍一下赖。   秦霄对此极是鄙夷,骂了不下于十次。每次李重俊都呵呵的傻笑:“小赌怡情、小赌怡情!赌大了就伤神喽!”   秦霄知道他并非是缺钱花。再落魄的大唐亲王,也不至于在赌桌儿上小气一些钱财。   李重俊,是真的变了。以前是那么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人。现在也开始细腻的感受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所在乎的不是那几个输赢的钱财,而是想细细地玩味这人情世故中的微妙情趣——享受生活。   秦霄突然觉得,李重俊的这种超然与醒悟,似乎还优于自己许多……   李重俊已经决定了,纵然回朝后被工部的官员上书弹劾。或是被皇帝骂,也要在长沙过个年再说。能和这样一家人过个年,真是一件值得一辈子庆幸的事情。   他的这个决定,自然让李仙惠欢呼雀跃,大头和二妞以及其他的孩子们、包括邻居家的孩子也都高兴不已。因为这个舅舅着实大方,每次买糖葫芦,都是连着将人家的摊儿一起买了——整根插满糖葫芦的草棒子一并买下。若不是秦霄劝阻。他就差买下一个做糖葫芦的师父,整天在家里给这些孩子们服务了。   李重俊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这样爱心泛滥,极度喜欢孩子的。   这一年的新年,是李重俊一生中过得最舒服的新年了。虽然没有皇家的气派与踏破门槛的官员来拜见,但是时刻洋溢在心头的那股浓浓亲情。就仿佛那一场瑞雪一样,将他的世界装点作一片洁白而又美丽。他甚至跟着李仙惠学习做糕点。弄得整个厨房面粉乱飞、乌烟瘴气,年夜饭的时候居然也将自己的杰作端上了桌儿——冒牌的松玉百合酥。虽然极度难吃,但大家还是很给了他的面子,没有当场吐出来,勉强每人吃了一块,还纷纷违心的称赞了一阵。这简直让李重俊大感自豪和满足,十分相信自己有烹饪方面的天赋,还扬言要去做一个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厨师,让那些自诩天才的宫庭大厨们都回家烙饼吃干饭去……   直到自己吃了一块以后,他才忍不住大骂秦霄等人——“虚伪!”   李重俊发现,快乐原来真的是可以这么简单的,并不是一定要当皇帝主宰天下。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幸运,认识了秦霄这样一个好兄弟,还让他成了自己的妹夫!   在这里,他终于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他简直乐不思蜀。   他的笑,每一刻都是那样的真实而又发自内心。眼角的那些鱼尾纹里,仿佛也嵌进了温馨与甜蜜。就连紫笛傲慢与警惕的眼神,在他看来都是那样暖人心怀——总好过当年在朝中的那些流言蜚语、勾心斗角与暗箭中伤。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秦霄当年要辞官。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政治危机是一码事,但是——辞下官来过这样的日子,谁不愿意啊?   一直过了正月十五,李重俊和秦霄一家人到镇甸上看了花灯之后,才极是不舍的回到了橘子洲头,继续去当他的监工。这趟工事再不能耽误了,好歹要在正月里完成,然后回朝向皇帝交差。虽然李隆基很大度绝不会怪他什么,但是玩得太过火、表现得太过散漫,免不得遭人非议,让李隆基也有些难做。   李重俊现在已经很有了自知之名,更加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就算是极细小的事情,也不能让皇帝难做。这就是他现在的宗旨,也是赖以生存下去的法宝。   事实说起来也许有那么一点辛酸和无奈,但他好歹是看开了,也就无所谓。只要活得好,管他那么多!   李重俊走后。秦霄一家人突然感觉家里像是少了什么,都有些左右不自在。以前在长安的时候,那个太岁虽然也常常往秦霄家里跑,但总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来便来了,好好招待;走便走了。或许还有人会庆幸。不过现在,包括那些孩子们也经常问起——“舅舅去哪里了哟?”   秦霄就会微笑的告诉他们:“舅舅回家去了,一有空儿,就会再来玩的。”   可是直到出了正月,李重俊也没有再出现。年初的这阵子,身为乡绅大地主的秦霄府院里也免不得一阵忙碌,而且冬日雨雪之后不便出行,也就没带着老婆孩子上过岛。   直到这一天,平日里大步不迈的金梁凤,突然出现在了秦霄庄院里,他虽然名为大头的师父,可是启蒙的事一直交给上官婉儿在办,所以也从来没有接手教过大头什么。   他今天来,却是带来了一个让秦霄有些震惊的消息——皇帝微服驾到,要宣见秦霄!   金梁凤特别强调,不要声张,只身前去即可。   秦霄的心里一阵突突地跳了起来,暗自想道:这橘子洲头还真是块宝地啊,什么人都来。皇帝,日理万机忙到掉渣的皇帝,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来不及细想,秦霄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和金梁凤出了门。   走出了村口,秦霄终于忍不住将一句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金先生,出了正月,应该可以骂人了吧?”   金梁凤有些摸不着头脑:“君子谨小而慎行,无事骂人作甚?”   “慎行?慎你个毛咧,你个老牛鼻子!”   秦霄没好气的骂道:“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来盯梢的吧?你是皇帝的人,对不对?我这几年在这里的所有点滴,你都汇报得一干二净对不对?你这大奸细!”   金梁凤看着泼皮一般的秦霄,不由得抚髯哈哈大笑:“大奸细?这话从何说起,你与皇帝莫非是敌对的?”   秦霄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的瞪着金梁凤:“这么说你是承认啦?”   “呵呵!人人皆道秦霄精细过人,慧眼如炬,果然不假么!”   金梁凤大笑的看着秦霄:“其实你打从一开始也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对吧?然后不露形迹地表露出一些心态和想法,好让我转告给皇帝。高明哪,你真是高明!”   秦霄诡谲的笑了起来:“老牛鼻子,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呀,这些你都能想到。好吧,扯平了!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我们两个可就都有欺君之罪喽!”   “这个贫道自然分晓!”   金梁凤居然有些奸诈的笑了起来,却装作十足的道貌岸然:“其实,从十余年前起,我就是相王——也就是当今太上皇府上的亲幕密僚,只是一般不出现在众人眼皮底下。太上皇素来喜爱异术占卜与星相命理之说,于是对我很是器重。我本不欲投身豪门,无奈盛情难却呀!你知道么,当年张柬之等人被贬的时候,我正是听了太上皇意思,将桓子丹交给你。要不然素不相识的,我能将这么重要的人交到你手上?所谓的纯钧宝剑,其实也是太上皇所转赠,贫道不过是得了个顺水人情。后来么,太上皇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放你离了朝堂满天下去野,就将我扔了出来跟在你身边咯!”   秦霄不由得严重的嗤之以鼻:“果然够奸!——不说了,去见皇帝吧!好奇怪,皇帝怎么这时候出现在了江南?算算行程,他应该是正月初几里就离了长安。可是正月里朝廷那么多重大的礼仪与祭祀,他如何抽得开身?”   金梁凤微微笑道:“没什么可奇怪的。其实这一年多来,皇帝就没有一天是呆在长安的。国家大事,都由张说与姚崇、宋璟等人在处理,太上皇与宋王在朝坐镇。”   秦霄不禁愕然:“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听到消息?”   “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么!具体朝中是如何安排的,我也不清楚。”   金梁凤说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   秦霄不禁纳闷起来: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呆在朝中,游山玩水么,应该不至于吧?   秦霄心中免不得一阵忐忑不安、百感交杂,和金梁凤一起驾船到了橘子洲头。果然在北岸边,停了三艘大船。虽然不是极度华丽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皇家出行,但那船也算是十分巨大了。岛上与往日比起来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明显的道观附近多了数十名便衣侍卫在戒严。   秦霄在那些人当中,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石秋涧率领的皇城御率司亲翊府的士兵!   这些人见了秦霄,果然个个十分的激动与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隔着一个小小的宅院,怕是他们都要激动的大叫起来了。   秦霄也是一脸笑意的和他们点头见了一礼,然后不敢怠慢的进了道观内院。正厢房的门口,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士兵,见了秦霄和金梁凤前来,却是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直到离了宅院出了道观。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厢房门前,正准备拜倒见礼,门却开了。   李重俊一脸笑意的说道:“进来再说。”   金梁凤十分识趣的稽首一揖:“贫道先行告退。”   李重俊拉着秦霄进了屋,反身就关上了门。   屋里很暖和,升了一炉旺旺的炭火。   一身富家公子哥儿装束的李隆基就坐在一张桌儿边,笑吟吟、乐滋滋但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秦霄,手里还捏着一个酒杯。   他养胖了,比以前胖了许多!秦霄复杂而又感慨的一笑,一摆锦袍前襟,就欲下拜见礼:“草民秦……”   “不许拜!”   李隆基突然出声一喝:“今天这个时候,在这间屋子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秦霄婉尔一笑,眯起眼睛看着李隆基:“当真?”   李隆基不甘示弱的回他一笑:“君无戏言!”   李重俊在旁边哈哈一笑:“他说得对。今天在这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秦兄弟你知道么,在你来之前,我与阿瞒已经喝了一壶酒,聊了一个时辰的天。”   阿瞒?……   真的,还是阿瞒么?   秦霄心中暗自一阵悸荡,心神仿佛又回到了六七年前,在长安时三人初会时的情景。   李隆基见秦霄兀自还在发呆,不由得哂声一笑:“三哥你看,几年不见,这人居然变成了呆子,连酒香也闻不到了!”   李重俊跟着一阵兴灾乐祸的大笑。   秦霄释然的一笑,心中却是一阵翻腾的走到了桌边,大摇大摆的坐下。他拿起面前的一杯酒,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三哥,阿瞒,干杯!”   二人都展颜一笑,三个杯子凑到了一起。“砰”的一声脆响,好酒溅出,浓香四溢。   “干杯——” 第370章 兄弟与君臣   杯不停,盏未休,酒已过三巡。   每一杯酒喝下去的时候,都有不同的感慨与滋味。仿佛这杯中装着的已不是酒,而是人生百味。   李隆基喝下第三杯,长吸了一口气,轻抚了几下唇边并不太长但是细黑的胡须,展颜一笑:“大哥,你应该修一下边幅。”   一声‘大哥’叫得那么自然,秦霄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颤。然后有些自嘲的笑道:“山野村夫,何用那么多的修饰。而且你不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很性感、很有男人味么?”   李重俊连忙作恶心状怒瞪秦霄:“真是人不知自丑!”李隆基呵呵的笑了起来:“的确是……咳!我对三哥的话表示赞同。”   秦霄脸上漾着微笑,心中暗自悸动。他知道,李隆基与李重俊二人,都在努力的营造气氛,让今天的情形,与数年前三人的初会如出一辘。但是当年的轻狂少年,如今都变作了成熟持重的男人。一个是主宰天下的君王,一个是落魄流年的王爷,另一个,则是宦海沉浮命运曲折的山野村夫。   这样的三个人,真的还能够像当年一样,心无所忌的倾心相交么?   秦霄细细的玩味着个中的感觉与沧桑,真的很想说一句:“人生如梦!”   虽然李隆基在这三人当中年龄最小,但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是这场聚会的核心。李隆基一如当年般漫不经心、掉儿郎当的说道:“大哥,这几年你可过得舒服啊!也不看看,当弟弟的苦成了什么样子。将心比心,你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你很苦么?”   秦霄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我看你不错嘛!养得膘肥体壮,面带红光。”   李重俊只顾着嘿嘿的笑,左右帮衬营造气氛。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今天这场兄弟的聚会。对李隆基和秦霄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他只不过是个局外人,请来让气氛轻松一些地局外人罢了。   李隆基将嘴一撇。十足的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忿忿地说道:“我这身上的肉,是因为没有时间活动堆积起来的;我脸上的红晕,则是被漠北干冷的风沙刮出来的。你瞅,你瞅瞅,这皮就粗得像树皮一样!”   他甚至将脸凑到了秦霄面前让他看个仔细。   秦霄细下一看,还真是。皮肤明显比以前粗糙了许多,双颊边的甘色,则是冻出来的。秦霄不由得疑惑道:“你去漠北了?”   “可不是。”   李隆基有些洋洋得意:“你还记得很久以前,我们一起去看圣后的那一次么?当时我说。我可能没有机会感受战场上、牟队里的那种气氛了。现在我已经弥补了这个遗憾。我花了整整一年地时间,视察了我大唐北方几乎所有的边境军镇与方镇。我亲身感受了边疆勇士的生活,和他们吃一样的膳食,看他们训练,看他们劳作。看他们用汗水和鲜血,捍卫大唐的边疆。”   秦霄不由得悚然动容:“你花一年的时候,巡查了北方边境?”   “不错!”   李隆基的脸色变得自豪而又坚定。朗朗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以前说地话。军人,才真的是国家的脊梁!若不是有数十万勇士健儿舍生忘死的戍卫边疆,我大唐哪里来的繁荣与富有?他们真的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在这之前,我虽然也能理解,但并没有切身的深刻体会。这一年来,我大部份地时间都在和军人接触。听他们平静的说起每一场血腥和残酷的战争,我的心里真的感到很震撼!对比一下,我若是在长安宫中。一不小心扭一下脚,就会整个皇宫都惊诧,御医、侍女、宫人忙腾个不休,妃子兄弟甚至父皇都会来看我。以前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是当我知道边疆将士们的生活后,我觉得我真是太娇贵了!那些勇士,吃的是我根本无法下咽地粗茶淡饭,有时兵粮不济。甚至连这些都吃不上。一场战争下来,如果仅仅是负伤,那就算幸运了。许多战士,只能默默的抬着好兄弟的尸首,将他埋葬或是火化。甚至没有时间哀悼。而且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常见……他们。真的很不容易!”   李隆基语调深沉的一席侃侃而谈,让秦霄心中地热血一阵翻腾起来,不由得有些亢奋的说道:“地确,如果不切身体会,是无法明白军队里的生活的,也无法体会军人的意志与信念。阿瞒,你这一年来,真的收获了许多东西,恭喜你!”   “的确,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李隆基感慨说道:“我登基三年了,之前的两年,我每天的窝在皇宫内,与阁堂宰相们商讨国家大事,推行新政,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其实当时我以为,我已经是洞悉一切熟知天下。没想到,在我走出皇宫、深入民间与军队之后,我马上就明白了,之前的我,真的是井底之蛀。幸得有那么多的良臣忠臣从旁辅佐,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干出多少糊涂事!不怕惭愧的告诉你,我甚至不知道,关中是没有水稻的!若不是张九龄提出在关中、河北、河南试种水稻,我还不清楚我以前吃的那些大米,是数千民夫辛辛苦苦从长江中下游之地运来的。以前,我对于皇室之人广修庙宇与道观的事情也不以为然,认为无可厚非。可是当姚崇给我算了一笔帐后,我就明白了。一栋庙宇、一庙的僧侣,要多少的徭役来修建,又要多少的百姓来供养。如果将这些开支和劳力投入到农田与军事,将会更回有用!一户普通百姓之家一年的开销用度,也许就是庙宇里一座不起眼的石雕的价值。于是,我下定决心整治佛道。两年的时间,全国上下封掉了四成冗余的宗教庙宇道观,裁汰了万余挂名的假僧侣、假道士,都去种田养桑!”   秦霄欣然点头赞道:“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实事,真的办得很好。我虽然在长沙县这样地偏壤之地,也可以感受到我大唐正在欣欣向荣。发生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马屁就不用拍了。其实,这些功劳,更多的要归功于姚崇等人。”   李隆基讪笑道:“我从小在皇城长大。外面地世面见得不多,对于民间的疾苦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对军队也是一无所知。刚登基那阵子,我着实心慌。我不知道,谁说的是对的,谁说的是错的。因为我自己没有切身的体会,无法去判断。于是,我恢复了太宗时的一项政治制度。那就是,不管是宰相议事,还是我与大臣们议事。都有史官与谏官从旁监督。这样一来,错误就最大限度的被降低了。也可以避免我被小人蒙蔽,干出一些糊涂事。现在看来,朝堂之上,已经逐渐变得清明了,这是让我最高兴的事情。”   “短短地三年时间,你能做到这样。真的是很不容易,辛苦你了。”   秦霄由衷的感慨道:“从圣后下位时起,直到你登基的这几年里,大唐的朝堂与天下,就从来没有安宁过。这几年,王朝也一直在走下坡路,数年累计下来的一些弊病和漏洞,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弥补。地确是一件值得歌功颂德的事情。”   李隆基十分爽朗的笑了起来:“虽然还是拍马屁,但我很喜欢。因为我好像记得,你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   李重俊在一旁傻笑:“这话我同意。秦霄这家伙,要么就是寒碜挖苦,要么就是满口胡言忽悠得不着边际,难得拍一次别人的马屁。”   秦霄也笑了起来:“实话实说,就事论事而已。这几年来。你的确是干得很不错么!眼看着我大唐一天天兴旺起来,我这心里也高兴么。”   “当真是在高兴么?”   李隆基玄妙莫测的一笑:“我还以为,你一直躲着看我的笑话呢!”   秦霄不由得心中咯登一响:看来,他对于我三年前辞官地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啊……   李隆基眼看着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释然的一笑,亲自拿起酒壶给二人倒了一杯酒。举起说道:“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这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既然是兄弟,有牢骚说要发,有屁话也要讲。如界实在忍不下了,打上一架也未尝不可!干杯!”   秦霄和李重俊心里不由得一阵忐忑起来: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李隆基饮下了一杯酒,将杯子一顿,表情突然就变得有些扭曲起来,甚至还有些怒意的看着秦霄:“大哥,时到今天,我真的很想将你痛骂一顿,甚至是跟你干上一架——虽然我干不过你!你知道么,这三年来,我曾经无数次的有一个冲动,派一支军队将你擒到长安,指着你的鼻子骂一通或是打你一顿板子,然后再把你扔回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秦霄不由得尴尬的苦笑,有些失了底气地轻声说道:“不就是……辞了官么?不至于这样吧!”   “你要追求什么样的生活,其实这都无可厚非,我这个做兄弟的,也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李隆基十分坦白的说道:“可是站在一个君王地主角上讲,我觉得你这样就是矫情了!自命清高。不信任朝廷,也不信任皇帝!这让皇帝很气愤知道么?尤其是当国家正当用人之际,你居然一躲就是三年,还个泡儿也不冒一下!要不是、要不是有金先生盯着你,我还真的担心满天下到哪里去找你!”   秦霄不由得有些骇然,心中惊道:这恐怕,真地就是身为皇帝的李隆基,这几年来心中的真话了……不过,既然他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怕就怕,这些念头深藏在心里,那可就要命了!   李隆基见秦霄和李重俊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马上转腔说道:“不过,秦霄的兄弟阿瞒劝慰了当皇帝的李隆基多次,秦霄也是出于无奈,迫于形势,或是有难言的苦衷。于是,皇帝也就一次次的忍了下来,终究是原谅了这个无礼的秦霄!”   秦霄心中暗自长吁了一口气,挑嘴一笑:“那真的谢谢我的好兄弟阿瞒了!”   李隆基苦笑的一摆手:“不客气,自家兄弟么!”   李重俊在一旁一阵头大,心中暗自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这一会儿皇帝,一会儿阿瞒;一会儿憎恨,一会儿兄弟……晕了!   秦霄心中也在思索:兜了这么大圈了,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到桔子洲头这个弹丸之地,莫非就没有别的什么企图?   秦霄向李隆基扔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李隆基明白了他的意思,偏偏避实就虚的说道:“真是难得啊……想不到,我们三兄弟,在事隔六七年之后,还能在风景如画的湘江之上聚首。人生如梦,真是孰难预料!你们知道么,这一年来,我不听歌舞,不带侍妾;不享豪宴,不摆派场,就在我大唐的江山土地上,当了一回苦行者。我是从长安出发,先看了陇右北庭、安西四镇那边,然后到了受降城,沿着黄河,顺着长城,一直走到了河北道。本来我是打算就此回长安,并没计划下江南的。”   秦霄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你怎么又来了?别说是专程来看我。若是真要见我,派个小太监传一道旨意,我哪儿敢不去?”   李隆基‘哧’的冷笑一声:“不是说了么,今天这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你怎么又提这样的话?真是扫兴!”   秦霄呵呵的笑:“好吧,你自己说,你南下所为何事?”   “我来,有三个目的。”   李隆基竖起三根指头,有些认真的说道:“三件有那么一点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到了长安再下定决心南下一次,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现在趁朝局稳定,有父皇和皇兄帮我理政,我正好抽个空儿,将这三件事情给办了。” 第371章 狼烟嚣起   秦霄和李重俊静静的看着李隆基,听他细细说道:“其一么,纯粹是出于个人爱好。我要亲自看看江南的好景色,走访一下这许多的名山大川,名胜古迹,看看吏治民生,欣赏锦绣河山。你们知道的,我一直有这个愿望,到江南一游;其二,就是来看看大哥,和你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其三么,一年多前,我曾下令建立安南市舶使,管理大唐与诸国的边贸。所以我打算亲自去南疆看看,那里进行得如何。于是就南下了。”   “安南市舶使?那不就是……海关?”   秦霄不由得有些惊讶:“果然有眼光!历来胡商走商,中原外贸,从水陆到旱路,都没有衙门去统一管理,致使贸易混乱,大量赋税流失。这的确是一个很有效的举措。”   李隆基微微一笑:“大唐的南疆,历来最为贫瘠。这一次,我非要亲自在岭南道走走看看,想一个妥善的办法,解决这里贫穷落后的面貌。这些都暂时不谈了,大哥,说正经的,我之所以绕着道儿经过长沙,是想找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吧!”   秦霄微微一笑:“我洗耳恭听!”   心下却道:你既然都亲自来了,不管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也只能答应了。如果再做作推辞,那可就……   李隆基换上了一副秦霄他们熟悉的嘴脸,嘿嘿的贼笑了两声,讪讪的说道:“其实是这样的:这一次,我出了一个大糗。所以,想请你出山帮忙,一定要帮我挽回这个面子!”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奇怪,我怎么听着像是——你跟人打架打输了。然后找我们兄弟来搬救兵啊?说吧,要板砖还是铁棍,我先去准备家伙,呵呵!”   李重俊也跟着一阵好笑起来,李隆基则是自嘲的笑道:“你还别说,还真是打架打输了。说正经的,河北兵败的事情,你们听说了么?”   秦霄不由得精神一凛,正色说道:“没有听说,怎么回事?”   李隆基也正了正脸色,认真说道:“也难怪,消息还不久,可能还没有传到长沙这种小地方来。是这样的,去年年初的时候,驻守幽州的大都督薛讷,送上了一份奏折。他在奏折里说,北狄的(革未)(革曷)、奚等部落很想归降大唐,只因大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再加上被突厥可汗默啜侵扰、契丹武力镇骇,故而暂时依附突厥。如若大唐重建营州,则此二部相率归附。于是薛讷便奏请进击契丹,复置营州。当年孙俭败后,薛讷任幽州大都督,虽然击退了契丹与奚,但营州之地一直还沦落为荒地战场。大哥应该还记得当年太平公主借此发挥要让大哥带兵出征的事情吧?”   “记得,当然记得。”   秦霄说道:“薛讷上任后,马上重整幽州大都督府,击退了奚与契丹,捷报传来举国皆喜,当时我已经辞官到了长沙,闻讯也是大喜过望。怎么,其实一直没有完胜么?”   “没有。”   李隆基皱眉说道:“薛讷已经很不容易了,拿着手中七万人马,击退了奚与契丹十万联军,收复了渔阳。不过,营州之地,就此沦为战场与荒地,既没有大唐的军镇。也没有百姓。营州地处大唐东北要地,是大唐与哥勿州都督府、辽城州都护府、建安州都护府以及镇守新罗的安东都护府之间的咽喉之地。营州一直亏失,我大唐对新罗与东北一带的控制权变得空前的薄弱。薛讷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身为幽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肩负着大唐东北之地的军政要务。营州的重要性,他自然比所有人都要清楚。于是,他极力上书请求,举兵击契丹,收复营州,重夺大唐在东北的控制权。”   秦霄道:“那你肯定是同意了?”   “是啊,同意了。”   李隆基苦笑道:“当时我还没有开始巡视,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起兵收复营州,重建这个军事要地。可是姚崇等人苦谏,说此时并不宜进兵。因为北狄历来不讲信用,性格奸滑。就算是我大唐重建的营州,他们也不一定就真的会归附。而且说不定,他们这些部落会沆瀣一气,到时临阵倒戈帮助契丹。因为他们毕竟都是从属于突厥,唇亡齿寒。后来,果然应了他们所言,薛讷居然大败……他率领左威卫与左骁卫,在滦水谷被奚、契丹、靺鞨等部的伏兵击溃!七万大军,折了三万余人。左骁卫大将军、将军全部战死,左威卫大将军李嗣业,身中十三箭,拼死护得薛讷逃得一命……”   秦霄的心不由得突突的跳了起来:十三箭!可怜的黑蛋!   李隆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这一战之败,错不在薛讷,而在我。当时我太过天真了,轻信了那些流言,以为奚与靺鞨真的会甘心依附我大唐。于是我就一再的催促薛讷进军,没有想到却是这样败兵折将的后果。你们说,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丢脸丢大了?”   秦霄也是苦笑的摇头,直言不讳的说道:“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的确是很丢人。阿瞒,你不懂军事,对幽州一带的情形也不了解。皇帝下旨催促薛讷强行进军,他不敢不听,能有此败,也属正常。”   “是啊,说来真是惭愧,简直惭愧之极!”   李隆基连连捶着酒桌,郁闷的叫道:“三万健儿、忠勇之士,全因为我不懂军事的瞎指挥、胡下令,就这样含冤疆场,死得毫无价值!更可恨的是那些不讲信用的北狄胡奴!我一定要将他们尽数诛灭!”   秦霄不由得骇然:看来,李隆基还真是动了肝火了,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秦霄忙道:“有决心是好,只不过,这可是事关整个国家的大事,是国策,容不得掺杂太多个人情感。扫清北狄。决不是一两年的功夫。必须要从战略、战术上全盘详细考虑。”   李隆基长吁了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的。等我巡视完南方,一回长安,就会将此事拿出来,详细参议。”   秦霄心中暗道:要想执行,怕是极难!从大的风向上看,我中华古国历来认为自己是泱泱大国,不屑于与诸般蛮夷“一般见识”。以和为贵,能忍则忍……于是才有历朝历代蛮夷剿之不尽的状况,时时为害中原。李隆基想在自己手上改变这种状况,并不是全凭魄力就能解决问题的。如果他一意孤行一定要这样做,就要扛上极大的压力!而且现在大唐刚刚走上一些正轨,人心思安,政治经济上正在复苏。如果马上采取这样庞大的军事行动,怕是全国上下都要背上极大的包袱。   扫清北狄?现在看来,是那样的不现实!   李隆基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他拧着眉头苦恼了一阵,岔开话题说道:“对了,上次被俘的孙俭,奚族的大酋李大辅将他送给了默啜。这个无礼的默啜,居然要用孙俭这个废物来要挟我,要换回上次大哥在朔方擒来的杨我支特勒和左厢察咄番匍,还胆敢以开战作为要挟!我本来就看杨我支不顺眼,父皇许的婚事也一直没有同意办下来。这一次大怒之下,我斩了那厮。放了左厢察咄番匍回去。我让他告诉默啜,我大唐泱泱大国,岂受蛮夷小族之要挟!”   秦霄一击掌:“斩得好!”   李隆基扬眉吐气连声说道:“满朝文武,也是如此叫好!从那件事情后。我便开始巡视大唐北疆,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彻底解决了北狄连年犯边的困扰!这一会儿战,一会儿和;刚刚和亲,转眼又是战争。当真令人不厌其烦,而且到头来,吃亏的总是我们大唐!当年太宗皇帝用李靖灭了突厥……大哥,你愿作第二个李靖么?”   秦霄腾的一下弹坐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李隆基,半晌说不出话来。   做李靖?   灭突厥!   曾几何时,这真的是秦霄心中的一个梦!   可是事到如今,当自己真正的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秦霄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政治调和无效,李隆基终于决定斥诸于武力解决北狄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谈何容易!打仗,并不是拼得人多和钱多。想要灭掉雄霸蒙古草原的地游牧突厥人,可不是一件简单易办的事情!   李隆基连连招手:“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我细说。你以前不是常说‘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么?我知道,想平定突厥,谈何容易!北狄那边,默啜已经差不多统一了各部,这也才让他有这个胆气,时时向我大唐叫板,瞧不起我们。而且从大周朝起,我们的军队,在与他们的战争中也是胜少负多,也就更让他嚣张了。要平突厥,并非易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眼下我们最要先做的事情,就是收复营州,重建营州。夺回大唐在东北一带的控制权,这样才能有些本钱去谈论扫清北狄,跟默啜决战。”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东北,先行收复营州?”   秦霄疑惑道:“薛讷呢?”   李隆基有些惭愧,也有些无奈的苦笑:“一个月前,我亲自下旨将他贬作了庶民……”   秦霄微微的点了点头,不言不语,心中想道: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纵然是皇帝下错了旨,也该由将军为他背黑锅,总不能让天下人指着皇帝骂去……当将军的,就是这般不容易!薛讷,这一次可真是受了些委屈了。不过相信李隆基也应该是个明白人,不会将他怎么样,迟早会给他一个公平的待遇。   果不其然,李隆基马上说道:“不过,有些话在外面不能说,我们兄弟在一起说破了也无妨。薛讷这根本就是在帮我扛罪么,我也不能亏待了他。吐蕃人的野心,其实比突厥还要更大,而且他们的实力更加强悍。只是迫于现在陇右防务齐整,张仁愿等一批将帅是吐蕃人不敢轻易去招惹的,所以暂时没有事情。不过,剑南道临洮一带,常常有吐蕃人来侵扰。我回朝之后,打算重新启用薛讷,将他派到临洮那边去。”   “这地方听着好耳熟啊!”   秦霄笑了一笑,缓和了一下有些紧张的气氛,让李隆基也感觉没有那么尴尬了,“当年韦庶人不就是打算将我支到那里的么?呵呵!”   “是啊,就是那个地方。”   李隆基也笑了一笑:“边镇重地。”   这个时候,李重俊感觉自己,真的像个多余的人物了。而且他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不是当皇帝的料子。这些军国大事,他听着就是一阵头疼……原来自己,的确是个志大才疏之辈,办不出像李隆基这种事情来。也幸好,命运选择了李隆基,而不是他李重俊。不然,整个大唐帝国命运堪忧……李重俊在心中暗自嘲笑起自己来:看来,我能当个衣食无忧鲜衣怒马的王爷,已经很不错了!那些国家大事,就让李隆基和秦霄这样的人去操心吧!   李隆基认真的看着秦霄:“大哥,这一次我之所以亲自来找你,就是因为此事重大。这一次,比你上次在朔方军担任左威卫大将军,要重要的得多了。很有可能,你要在东北那个地方,呆上十年八年,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我要将我大唐东北的军政大事,全都交给你去办。至于平定北狄的国策……现在虽然还不敢说什么时候能推行,但我保证,这件事情,迟早一定落实下来!”   秦霄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认真说道:“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李隆基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先要收复营州、重建营州,将之前孙俭与薛讷打败仗丢的脸,都挣回来!要不然,北狄继续肆虐,边疆不宁,百姓士卒永无宁日。甚至连新罗也会要反水自立,那我就真的无脸去见列祖列宗了!北狄那些蛮奴,简直欺人太甚!”   听着李隆基愤怒的咆哮,秦霄的思维,则如同落入到了巨大的旋涡之中,开始疯狂的翻腾起来…… 第372章 大元帅——秦霄   在东北呆十年八年,甚至是一辈子?   不得不说,李隆基还是很坦率的说了真话。可他的这些话,着实让秦霄心里有些打鼓。封疆大吏、镇边将军在外十余年,是很平常的事情。当初在朔方军的时候,更大的压力其实在张仁愿身上,自己反倒是甩开了膀子一阵胡干,结果立下了大功,朔方军连连奏捷。可是现在如果去东北,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李隆基摆明了就是将大唐东北的担子,全副压在了秦霄的肩头上!   事关整个王朝的边防与国策,谈何容易!   困难与压力倒是其次,问题是……这样的差事,干得好了,是份内之事应该的;干得不好,那就要背上一个大大的黑锅,甚至从此永劫不复!   而且听李隆基的话里讲,将“整个东北的军政要务”都交给自己,那简直就可以说是一个蕃镇之王!   历史上,大唐由盛转衰就是因为蕃镇割据、节度使弄权、安碌山之流反叛,搞出了安史之乱——莫非李隆基已经动了心思,要搞什么“节度使”?   想到此事,秦霄忙道:“阿瞒,你刚刚说,要将整个大唐东北的‘军政’要务都交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将大都督府的制度稍微作一番修改,建立军镇节度。”   李隆基轻描淡写一句话,让秦霄恍然大惊!   李隆基见秦霄面色突变,疑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秦霄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得说道:“军镇节度,这样办不好!一点也不好!这样一来。蕃镇割据就会出现,中央集权变得散漫,地方军阀拥兵自重——这些,你莫非没有考虑过么?”   李隆基听到这话。也是恍然一惊,讪讪的笑道:“大哥,你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吧?”   “不,我不是就事论事单指河北这一块地方。”   秦霄对他这种模梭两可的揣测不作辩驳,而是强调道:“不管是哪里,都要有朝廷和皇帝的强力管辖,万不可出现地方军阀与蕃镇割据!如果要搞什么节度使,我第一个表示反对!强烈的反对!而且要是让我当什么节度使,我宁愿背上一个抗旨不遵地罪名被砍头。也决不上任!”   李重俊顿时骇然,拉了秦霄一下压低了声音厉声说道:“你喝多了,疯言疯语胡扯什么?”   李隆基也是愕然而又不解的看着言辞激烈、情绪激动的秦霄,喃喃道:“只是一个设想,并没有付诸实施,你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秦霄也管不得这许多了,坚持说道:“总之,绝不能搞什么节度使!”   李隆基不解地回驳道:“节度使的人选,自然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像大哥你、高仙芝。薛讷、张仁愿、郭子仪这样的人。莫非也会有异心么?”   “不,你别这样想。忠心固然是重要,但是人心隔肚皮,而且人和局势都是会改变的。”   秦霄说道:“就算眼下的这些人忠心不二绝不会有什么逆举。可是这一项制度推行下来,你能保证几十年、百余年之后,所有的节度使,都能忠心不二不出问题么?东周是如何走向腐朽的?不就是因为蕃王与割据,最后还春秋战国、群雄争霸么?始皇帝为何强力推行中央集权。就是因为前车之鉴!阿瞒,这件事情上,你必须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这是一项关系到大唐百年国运的重大国策!建立军政节度一事,我的立场十分地鲜明——坚决反对!”   李隆基很少见到秦霄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激动、措辞激烈。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帝了。秦霄也不顾一切的强力反对这件事情,必然有他的道理。   李隆基拧着眉头细细思索了一阵。缓缓点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会让史官与谏官记载下来的,回朝之后,我会召集宰相大臣们细作商议。你放心,我会仔细斟酌,用心处理的。”   秦霄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马上玩笑说道:“怎么我们兄弟之间聊天说话,也要史官记载么?那刚才有人说,要我们找板砖与铁棍帮他干架的,要不要也记上啊?哈哈!”   李重俊与李隆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气氛总算是不那么紧张了。   李隆基说道:“不错,今天是兄弟聊天,并不是君臣议事。但是有用的话、好地建议,一样值得记载下来,时时鞭策么!大哥,如你所言,军、政之事,暂时还是作个分离地好。那你可曾愿意到河北去,带兵打仗,收复营州?”   秦霄心中一叹:终于到了交底、表态的时候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再拒绝了!而且东北那地方,还有我的梦——灭突厥之梦!虽然这个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实现,但努力去争取一下,总比坐想空谈的好!   想到此处,秦霄饮下一杯酒,一拍桌子,凛然道:“为了帮兄弟挣回面子,我豁出去了!”   “好,痛快!”   李隆基大喜,也是一拍桌子,拿起酒壶给他和李隆基倒上一杯酒,三人痛饮一杯:“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哈哈,当弟弟的打架打输了,还有哥哥出头么!”   一杯酒饮下,李隆基有些激动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黄丝巾小包,细细展开来,居然是秦霄当年赚予他用那枚患着红线的铜钱。他将铜钱拿在手上,十分动情地说道:“大哥,虽然我现在当了皇帝,可是我从来没有将它扔掉过。这不仅象征着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这枚用来交易购物的铜钱,也时时提醒着我,要关心百姓生存,关心他们的死活。百姓手中有没有钱,有没有粮,就是事关国家的大事!只等我回朝。就会马上改元作——‘开元’!就是这开元通宝之开元!你们看,这可好?”   秦霄心中一凛:改元“开元”!   想不到,历史有了我地介入,“开元”这个年号。也会多了一层意二人自然是连连称好!   李隆基细细地收好那枚铜钱,重新怀入怀中,然后认真说道:“三哥,丹书铁券碑建得很好,辛苦你了。但是你叫那些匠人,在碑上加上一行字,就说‘大唐开元元年,唐明皇在此改元立碑,并下誓词与铁券同’;另外。在碑后,也刻上这枚铜钱——有红丝线地铜钱。”   李重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点头道:“我知道了。”   秦霄心中暗自一阵悸荡起来:李隆基,性情还是那样的博大。他始终担心我心有顾忌,于是又多了这些举措。我……真的是有些自惭形晦了!不管这是他拉笼人心地手段也好,出自内心的真情也罢,他这个当了皇帝的兄弟,终是待我不薄!   且不说为这样的皇帝拼命值得——就一句“士为知己者死”,就值得我拼上这条性命。去东北干他一场了!   更何况。那里还有我的梦想、能为开创大唐盛世做出贡献!中国历史上,难得有这样一个汉唐盛世,我有幸来闯荡一回,若不一展男儿之志,岂不是枉活了这一遭?   想到此处,秦霄心中豪情澎湃,凛然说道:“阿瞒,不管你是皇帝也好。是我兄弟也罢,你说话吧,想要我怎么办,我都依了!”   “谢了,大哥!”   李隆基十分欣慰的点头。脸上露出了非常满意的微笑,沉声说道:“我要封你做太尉、镇国骠骑大将军、赠太子太保、同紫微黄门三品。钦命河北道行军大元帅,授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全权统领河北道军车大事;另拜你为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幽州行军大总管,统领新组建的左威卫与左骁卫幽州军,收复营州,重建营州!”   “咦——等,等等!”   秦霄连连摆手:“刚才是我们兄弟在说话,不是皇帝下旨吧,我们也没有拜下来,应该不算数的哦?”   李隆基一愣:“怎么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么?军政分开了啊,你只统军事!幽州大都督府会由长史主管政务民生。”   秦霄摇头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才说地那些个名头,太多、太长了,我简直都要记不住了。什么太尉、太子太保、镇国骠骑大将军,这些名头和官职,我不要。还有这个,同紫微黄门三品,是什么意思,我居然也听不明白?”   李隆基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一年前,我将中书省改为紫微省,中书令改称作了紫微令;门下省为黄门省,侍中改称为‘监’。以前的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就成了同紫微黄门三品。”   “不要,我不要!”   秦霄双手同时摆了起来:“我不要这么多名头和官位,光抢眼了,却干不了相干的事情。带兵就带兵吧,河北道行军大元帅我也不敢当,顶多就只当个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   “大元帅你没得推辞了。”   李隆基坚持说道:“既然不设节度使,河北那边的军镇,我也要有个人统一管理。而且到时候推行扫清北狄的重大国策的时候,也容易统一意见。这项重任,你必须挑起来。整个河北道,数个都督府,全都由你来统一指挥。这样也好攒起了拳头打敌人不是?免得到时候都督府之间不服调谴,军令混乱,又要上书朝廷请示来、请示去,空费时间,贻误战机。你的品衔若是不比他们高一些,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封你做太尉与镇国骠骑大将军,就是这个意思。”   秦霄连连道:“我说过了,我真的不要什么太尉和镇国骠骑大将军。这些空的名头,只会让我看起来像个泡沫,光鲜漂亮夺人眼球,却是没有分量。我还是干点实事吧。既然大元帅无可推托,那就大元帅与大都督吧!如果我没记错,幽州大都督府是上府,大都督应该是正二品吧?其他地那些都督府地都督们也还是比我低一阶。够了!”   李隆摇头苦笑:“宰相也不当了?”   秦霄哂声一笑:“我长年在幽州带兵打仗,不能参预国事,也不到阁部议事,宰什么相?不要!”   李隆基不由得对李重俊笑道:“三哥你看。这人真是死脑筋吧!哪里有带兵出征的大元帅、大都督不授加衔虚职的!”   秦霄笑道:“你不是前不久才裁汰官员精兵简政么?什么试官、员外官、检校官都撤了,还给我这么多虚职干嘛?我这个人,喜欢简单。那些加俸禄、加声望、听着漂亮的名头,不感兴趣。”   “好吧,如你所愿。”   李隆基无可奈何地笑道:“钦命河北道行军大元帅,主理河北道军国大事,授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兼幽州军行军大总管。嗯,就这样,行了么?”   “还不行。”   秦霄挑嘴一笑。气得李隆基差点跳了起来。   “我靠,你还想怎么样?”   李隆基居然扔出了那句三年未用过了的口头禅,让秦霄听来感觉一阵亲切。   秦霄笑道:“你别激动。我的意思是,我光棍一人去幽州,肯定屁事也干不了,我得找你要人。”   李隆基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这个不用你说,我心里也一直盘算着了。幽州军重组,我听从了姚崇等人从长安寄来的上疏建议,就在河北地方招募兵勇训练。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士卒南北调动上蕃戍边之苦。左威卫大将军。自然还是李嗣业,他虽然重伤,但好在性命无虞。这个铁汉子不仅是你地好兄弟,我也十分的喜欢,这个你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没有异议。”   秦霄点头道:“不过,同样的话我还要再说一次。你这次在河北推行‘募兵制’,也是诱发形成地方割据的一个原因,你可要慎重。”   “嗯。我刚才也正准备说起。”   李隆基点头道:“这个我肯定会注意的。其实这几十年来,大唐地府兵制制度出现了一些问题,其根源就是在土地的‘均田制’身上。接下来地几年里,我会着手解决均田制之下,大唐国内存在的一些土地问题。我中原是农业大国。如果土地出了问题,那可就是不好办了——这些是后话。先不谈。还是接着说我们地事情。”   秦霄道:“嗯,你讲。如果有我不满意的,我可是会不客气的指出来。”   “可以,事情就要这样商量着办嘛,军事上的事情,你也比我清楚。”   李隆基说道:“三年前我就说过了,我不忌惮你拉帮结派。事到如今,我依然是这样一句话。你用惯了的人,想要谁,我就将谁给你。左骁卫在薛讷手上损失惨重,差不多要全部重组。我将李楷洛给你。李楷洛本是契丹酋长,但他对我大唐忠心耿耿,值得信赖。如果让他到幽州在你手下去办事,应该会有奇效。”   “好,这个人我满意。”   秦霄赞同道:“文职呢?其实我更关心文职组合!因为东北那地方我并不熟,而且我三年没有带兵了,许多事情免不得生疏。不明地理、不懂风俗、不懂敌情,是打不了仗的。”   “放心,我早安排了。”   李隆基自信满满的微笑起来:“范式德,你的老熟人,博学多才之人,两年前我就将他扔到了幽州,担任司马。他对北狄的语言风俗比较熟,可以给你很大地帮助。而且幽州府里,也有许多地官将可用,你到了就知道。另外,我还给一个最有用的人给你。”   “谁?”   秦霄心急追问。   李隆基笑了起来:“就是你经常指着他骂的‘老牛鼻子’金梁凤,金先生!这个老家伙的本事,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呵呵,行!让他当行军长史吧!”   秦霄心里暗自发笑。这个老道士,可以说是个精通五花八门、精虑深远、擅长诡计、精于谋略,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军事天才,生来就是做军师的料子。   “好,没有问题。我封他为钦命河北道行军大元帅麾下行军长史,参同河北道军国大事。”   李隆基大方的点头赞同,接着说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次,我是狠下心来要打胜仗了。高力士你熟吧?本来这次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但我将他留在了河北。我会任命他作河北道钱粮大使,专司供应你地粮草、军器、马匹与军饷。若是稍有怠慢饿着了士卒与战马,你就给我一刀砍了他,不用给我面子!到时候,我再换人!再不满意,再砍!一直砍到满意为止!这些话,我也是跟他说过的。”   秦霄点了点头,心中想道:高力士早些年就与李隆基关系密切了。在东宫的时候,就是詹事府主管太监,现在应该权力威望不小了吧?让他这样的心腹大太监在河北筹措钱粮军需,也足以见得李隆基的决心了。只是……真地想砍就能砍么?呵,话是这么说,砍了他,还不就等于是刷你李隆基的耳刮子!太监么,那就是皇帝地内侍心腹!   不过,就算是不能砍,有李隆基的这些话和这个“钦命”的头衔扔在这里,就足以吓死一片河北道的将官了,看谁还敢怠慢军务! 第373章 李隆基与杨玉环   李隆基接着说道:“只不过,你最倚重依赖的邢长风,这一次不能和你一起出征了。他现在负责重要的天兵监与崇武台,是抽不开身的。同样,统领万骑的万雷与担任皇城御率司中郎将的田珍,也暂时不能离了长安。但是,我会派桓子丹、石秋涧和你以前的十五个特种营部下,串领三百天兵监天兵,和你一起去河北,担任你的大元帅近卫队!”   “三百?”   秦霄一阵摩拳擦掌:“过瘾!虽然少了一个邢长风,也算是得偿所失了!”   李隆基微笑说道:“包括你的帅旗使、军医、厨子,我都还给你。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有!”   秦霄叫道:“我的兵器铠甲呢?”   李隆基哈哈大笑:“这些东西,你去找老牛鼻子要吧!”   秦霄心中一阵痛快,三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三个大男人,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居然都笑出了眼泪。驻守在道观门院外的石秋涧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们从屋中的笑中里,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豪情与男人特有的那种恢弘义气。   秦霄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鲜血,一直都是沸腾的!   当一个血性的男人,被牵动了民族情节,要横刀立马去抵御外族弘扬国威的时候,内心是那样的澎湃和激动!   三人大笑了一阵,纷纷伸手去挥眼角流出的眼泪。然后又彼此相视地一阵嘲笑。   秦霄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说道:“三年前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将铠甲印信等物交回了朝廷,兵器送给了桓子丹。没有想到,时到今日,我还能重拾这门手艺。说真的,阿瞒。作为兄弟,我要感谢你的理解与宽容;作为臣子,我也要感谢你这个明君,给我这个报效国家、一展报负的机会!实不相瞒,从数年前起,我就有了一个愿望,就是能够有机会与突厥决战于疆场!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我心里,真的很激动!”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激动!我很早就想干出一番帝王应该干地事业来。”   李隆基感慨说道:“只恨我身在帝王家。不能冲锋陷阵,身上也没有谋略与武艺,不然我也想如同你一样,披坚执锐叱咤疆场一番。不过,既然我不能亲自上阵。那就会在后方全力的支持你!我们兄弟二人,终于有机会,联手干一番大事业了!但愿我们能够马到成功,建立一番不朽的功业,名垂青史!”   说罢,李隆基伸出了一只手来,秦霄挑嘴一笑。豪情万丈的挥手跟他握到了一起!   李重俊在一旁发愣,看着李隆基和秦霄眼中都放射着异样的神采,不由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低声颤道:“咦……断袖之癖!”   “断你个毛!”   二人联声痛骂。   李重俊嘿嘿的怪笑:“别骂,我又没有嫉妒。我一向只对女人感兴趣。”   二人自然对李重俊嗤之以鼻。不屑与之争论。三人又饮了一阵酒,桌上的几道斋菜都有些凉了。才自作罢。   李隆基将金梁凤唤了进来,让他拿出早早给秦霄准备好地铠甲与兵器。金梁凤领着众人到了一间屋子里,那里有两个木架子,一个挂着一幅金光闪闪的黄金明光甲,另一个插着一柄闪气四射的金色凤翅镏金铛!   秦霄见到这两样东西就大喜过望。不仅仅是出于自己识货地眼光,而且金梁凤的手艺他也是知道的。打造这些东西,绝对是他的拿手好戏。   秦霄大步上前,先将凤翅镏金铛拔了出来。冰冷的寒镔铁铛,凛冽地凤尾刀棱,闪着摄人心魄的杀气。   “好!果然是天生凶器!老牛鼻子,你这手艺,比昔日的卢大匠还要出色!”   秦霄不由得大声赞道:“轻重尺寸刚刚好,十分趁手!”   金梁凤在一旁讪笑:“你也不想想,这材料我可是费心了一番心力才弄到的。我采用的可是一些异矿奇石,这独门的锻造技术也不是旁人所能比拟的。”   秦霄不由得大笑:“夸你一句,还得瑟了。想必这铠甲就不用试了,应该不是次品。”   金梁凤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叫道:“这铠甲上的每一块铁甲与环扣,都至少花费了一整天的工夫来打造。整副铠甲足足耗了我一年的时间才做成……次品?气死我了!”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金粱凤又将滚云战靴与勒甲绦带都一一的交给了秦霄,这样全身披挂可就都齐了。   李隆基看着这些东西,轻叹一声说道:“男儿就当披坚执锐。大元帅若是换上这副披挂,马上就能换个人,威风凛然,比现在这副乡绅地模样强上百倍。只可惜,我是没机会逞这样威风了。”   秦霄笑道:“还有比皇帝更威风的?”   三人离了房间,金梁凤回身锁门。秦霄走到他身边,不怀好意地坏笑道:“不错啊,老牛鼻子。打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算计我,连兵器铠甲都替我准备好了。”   金梁凤嘲讽的笑道:“有些事情呢,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当着皇帝的面,戳穿了多没意思。你这个归隐的大将军,不是一直都挂念着朝廷和战场么?”   秦霄忿然叫道:“你已经戳穿了!”   李隆基则是一阵暗自发笑,岔开话题说道:“我会即刻下旨发往长安,让兵部堪发印信与兵符过来。然后么,桓子丹等人也会同时动身来与你相会。你自己说吧,你们约个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见面。然后一起去河北。”   秦霄说道:“你现在发圣旨,差不多要月余才能到长安。要不就给个过了黄河的地方碰头吧。时间么,就两个月后。”   李隆基疑惑道:“安排得这么紧,你不用在家和亲人告别一下么?若是在家多呆一个月,也是可以地。现在你北上,并不方便带家眷。虽然以后可以接过去,免不得要许多时间才能见到。你看。是不是推迟一些。”   秦霄微微笑了一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我就怕留得越久,就越不想走了。三天后,我就出发北上。今天是二月初二吧?四月初五,约在黄河北岸的冀州会面吧。我恩师当年曾在那里当过刺史,当地的百姓为家建了祠堂,也正好去拜祭一下。”   李隆基轻声一叹:“又是二月二呢。呵呵,多巧的日子……真是难为你了。想来,仙儿她们肯定都要恨死我了。”   “没有。不会。”   秦霄挑了挑嘴角,认真说道:“我说真的。”   李隆基欣慰的笑了起来:“那就好……其实这几年未见了,我还真的很相信仙儿她们,还有我地干儿子大头。这一次,我可要下召封他个爵位。至少不能比你这个当爹的侯爷差。毕竟是我的干儿子么!”   “咦,别干这种事情!”   秦霄忙道:“臭小子一个,身无寸功,怎么能……”   李隆基连连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可别忘了,你可是附马爷,大头他娘可是堂堂的公主,就是封个郡王也不过分么!只不过他有你这个死,脑筋的爹。不肯要爵位,害得他也只能当个小侯爷了。这样吧,你当你的大元帅,楚仙侯,就给大头了。”   秦霄无奈地一摊手:“你发话了。那就你说了算吧。”   心中暗道:好在李隆基绝口不提金仙公主李持月的事情……   李隆基微笑起来:“这样一说,我还真的很想他们了。这样吧。现在我们三人一起去你家里坐坐,我要去抱抱大头那小子。对了,你现在有几个儿子女儿了呀?”   秦霄笑道:“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李隆基哈哈大笑:“你不行嘛!我有七个儿子,四个女儿了!仙儿又生了么?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小名二妞,名叫斑卿。”   “好。”   李隆基笑道:“给我家儿子留着。”   秦霄一下就郁闷了:“这怎么行?你与仙儿是堂兄妹,我女儿与你儿子,那可就是姑表亲,近亲呢!近亲结婚不好!”   其他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近亲结婚?……”   李隆基疑惑道:“当真不好?”   秦霄肯定地点头:“绝对不好,容易生畸形儿!”   李隆基对于秦霄的这些见识,向来是十分佩服的,不由得心中轻轻一颤,摆摆手道:“那……那便罢了。”   四人且走且聊,居然就出了道观。远远看到,枯子洲头的中央,立着一块大石碑——丹书铁券碑,上面还盖着布绸。   李隆基指着丹书铁券碑说道:“我就是让天下人知道,我李隆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决不干卸磨杀驴这种事情!”   秦霄心里暗自悸荡:果然是个有气魄、干大事的人呢!   李隆基对石秋涧等人说道:“石将军,你陪我走一趟,其他人就在岛上待命,不可擅离洲头。秦大帅,带我走走吧,去你府上看看。”   “好啊!”   秦霄欢喜应了一声,随即心里一咯噔:坏了,杨玉、环!……   李隆基来得突然,金梁凤没来由地将自己叫出来,一时也忘了将杨玉环藏起来。现在看来李重俊和金粱凤都还没有说漏嘴,李隆基还不知道我家里有这个小姑娘。   这万一……   秦霄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不会这么……悬吧?还真的要让他们见面了。这莫非,就是历史的必然?   想到这里,秦霄硬着头皮说道:“要不……皇帝陛下今日远来辛苦,还是先歇上一歇,我也好回去准备。明日再恭迎陛下到我府上逛逛?”   李隆基有些不快的低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不是说过了么,今天我们只是兄弟,不谈君臣。还有,有什么可准备的?我们是兄弟,你莫非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真是!少哆嗦,走了。我非要今天见见仙儿和大头他们不可。还有,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玩过麻将了,今天非得爽爽的玩上一个通宵不可。明天回岛上歇一天,我也要马上南下了,耽搁不得。”   秦霄心里暗自揪紧了,狠狠地捏了一把汗,无可奈何的说道:“那……好吧。请!”   心里却在发疯般的祷告:阿弥陀佛、菩提保估,让我能有个空儿将杨玉环藏起来,或者是李隆基见了杨玉环不会动非分之想……   李隆基心情爽朗的大步向上走了,石秋涧紧紧跟着,经过秦霄身边的时候,冲着他欢心一笑,看来高兴得不得了。   秦霄提着步子,感觉有些沉重地跟在他们身后,头都耷了下去。李重俊一直没怎么吱声,此时有些疑惑道:“我说你这是怎么了,皇帝只是去你家看看,又不是要抢你老婆儿子,你干嘛做出这副嘴脸?”   “怎么,我现在脸色很难看么?”   秦霄疑惑而惊讶的说道:“应该不会吧?”   “哧——怎么不会!”   李重俊鄙夷地说道:“那表情,活像是被人抢了老婆!”   “闭嘴!”   秦霄没好气的低喝了一声,扯着他一起跟着走了上去,心里已经有些乱了起来。   这些年来,历史往往发生异变,可是又常常绕了一个圈子走回原来的路线。难道,这些事情真的无可避免么?   现在的李隆基,是那么的英武、自律而又奋发图强,会不会也会像历史上一样,到了后期变得耽于享乐,迷恋杨玉环、宠幸小人而导致大唐王朝走向衰败呢?   想到这里,秦霄心里斗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无论如何,就是拼着再大的代价,也不能让李隆基和杨玉环勾搭上了!   这种事情,一定要防微杜渐;若是当真让历史重演再去改变,那可就真的是……迟了!   秦霄现在突然很后悔,当初是不是太过心软了。如果将杨玉环送到异邦番外去,大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杨玉环,终究只是个身世可怜的无辜孩子。就算是历史上的杨贵妃,也大半是无辜的,更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李隆基自己身上……   秦霄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乱。李隆基等人明显看出了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但又都以为他要离家去河北了,免不得有些舍不得娇妻幼子心里不痛快,李隆基还在心里一阵自责。   众人上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儿,朝岳麓村而去。   每靠近一步,秦霄心里就越发的紧张起来……   李隆基,杨玉环,你们终究还是要见面了么? 第374章 杨玉环的绝妙之舞   一行人驾船上了岸,逶迤朝岳麓村秦霄家中走去。   李隆基今天心情极佳,看来兴致颇高。毕竟游江南是他一直憧憬的事情,而且刚刚又“摆平”了秦霄,免不得心中大慰。   一路上,身着士子袍服的李隆基笑语生欢高谈阔论,聊着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秦霄和李重俊左右退一步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的搭上一句。石秋涧则是跨着一柄横刀,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虽然没有人穿官服,可是这三人都气宇出众谈吐不凡,让附近路过的渔民们暗自惊叹。而且看那架式“大善人”、“大乡绅”秦霄还走在当中那人身后,来的人,怕是某个大官儿!   百姓总是怕官的,于是有些躲闪。李隆基却十分和蔼的和并不认识的渔民们打着招呼,偶尔还叫住一两个问问话,很是平易近人。   秦霄心不在焉的替李隆基和这些渔民们做着介绍,称他是“远房表亲当官儿的”。那结渔民见是秦霄的亲戚,自然是十分的热情,有两家还将李隆基请进去喝了茶。李隆基也正要走访民间了解民众的生活状况,正中下怀,不作推辞的在几户渔民家坐了一坐。   秦霄的心思却是早早飞到了家里,就盼望着一会儿不要出事。可恨现在他这个当“表哥”的又不能抽开身,只得暗自在心中急得跳脚。   小小的一个渔村,逛了足有一两个时辰。那些渔民们都要开锅做饭了。李隆基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些渔民们地伙食状况,有酒,有鱼,也有新鲜的蔬菜,有两家还煮上了一截猪肉,吃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这不由得令他一阵开心,连声赞道:“长沙县不错!”   一旁的石秋涧连忙将李隆基说的这句话记了下来。就这五个字,足以让长沙县令官升一品仕途辉煌了。   逛玩了许久。李隆基终于打算离开。一路心情惬意脚步轻松,他对秦霄说道:“大元帅,你还别说。你倒真是挺会挑地方。长沙这里,有山有水,民风淳朴。的确是个享受田园之乐的好地方。我只逛了半日,就想留下来多住几日再走了。”   秦霄笑道:“要不我去东北了,这宅子就给你留着吧。”   “呵呵,好啊。”   李隆基笑道:“好歹也是一处行宫么。而且我到这里来,不用打什么排场,多好。对了。二品大都督,是可以开府地。你到了幽州,就能够开府设署。”   秦霄微微一愣,然后说道:“开府设署?不必了吧!我没有爵位,开什么府呢。封疆大吏和镇边将军开府,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有了私兵亲署,免不得要招来许多的猜忌,烦人得很。我就想安心的统兵打仗,其他的事情。暂不作设想。”   “你呀,还真是死脑筋。”   李隆基无奈的苦笑:“你儿子都是侯爷了,你这当爹的身为大元帅也没有爵位。你苦苦推辞不要我封你做三公,这着实让我为难么?历来统兵出征的元帅、将军,都有在朝廷中挂名的虚职品秩的。或在黄门省。或在紫微省,再不就加特进、赠国公。你这回可是搞了个特殊啊!”   “无所谓了。打仗就打仗吧。我这种人,喜欢实际一点。”   秦霄说道:“开府的事情,太烦琐太费精力,而且对于打仗来说没什么意义,暂时不提吧。若是将来打完了仗回朝之后,开个府耍耍倒也还有些意思。”   “你呀,哈哈!”   李隆基不由得大笑起来:“把开府当作是耍……你知道么,现在我大唐一般都只有亲王开府了。我准你开府,你居然不要。真是……换作是别人,早早跪下来谢恩了。真不知道你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与别地人想法就是不一样。”   秦霄随意地笑了笑,心中暗道:我统重兵在外,镇守整个大唐的东北门户、管辖整个河北道的兵府、军镇,免不得要遭人妒忌和猜测。要是再开府,有了私兵和署僚,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开来,简直就是割地为王了……犯不着图虚名而取实祸。这种烦心的事情,还是不要碰的好。   李隆基心里何尝不知道秦霄的想法。其他开始秦霄力拒三公头衔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一本帐了。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主动来请他出山地,今后无论如何要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对秦霄的信任。刚才随意的提了一下开府,秦霄果然拒绝,看来他的心中,也在刻意避免出现猜忌这个问题。   李隆基心中微叹:当臣子不易,当君王也不容易啊!不管我表现得如何大度和诚信,总难得让臣子百分之百的信任……不过说太多也没有用,让今后地实际行动来说明一些吧。放着丹书铁券碑也已经建起来了,天下人有目共睹。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   两个人心中各怀想法,缓步朝秦霄家中走去。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到了岳麓山脚下。李隆基抬头仰望,不由得连声赞道:“果然是个山灵玉秀地好地方啊!住在这里别的不说,肯定延年益寿!”   秦霄也抛开了心中的一些想法,一心忐忑的将李隆基将家中请去。正值午后,一行人都没有吃午饭,秦霄正准备以此为借口,先行回家让家人准备饭食,顺道好将杨玉环藏起来。不料李隆基却将他扯住:“吃饭小事,不急么!就像往日一样逛进去,别摆什么阵势迎驾,忒不好,一点也没了亲热了。”   秦霄心中暗自苦笑,只得作罢。   李隆基满是兴奋,抬脚跨进了秦霄家的木门院子。在他看来,这庄院矮小地土墙,窄小的前院,真是显得有够寒碜了。不过,这跟附近的乡里人家比起来,的确已经是富户人家的气派。唐朝这时候,有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唯有当官当将、有名爵或是名气的人,才会将宅院建得华丽。   前院没有人。既没谁来阻挡,也没有谁来迎接。连正宅的客厅里也没见人,只是旁边厨房里,有个老妈子在烧水洗碗。她见了秦霄领着几个回来,略略看了几眼,都是富家子弟吧?哟,前些日子一直住在这里的那个主母的哥可也来了呢,还有带刀的呢,莫不是还是官家人?   老妈子正准备迎上来,秦霄远远的朝她扔了一句:“许大嫂,我们没吃饭,赶紧招呼厨子们准备一桌酒席!”   许大嫂自然是唯唯应诺。赶紧去准备了。   李重俊在一旁轻笑道:“这样挺好。要是让这老妈子知道。她是在替皇帝准备膳食,怕是吓得一身发抖还不会动了。”   李隆基也呵呵的笑了笑,急忙问道:“奇怪,怎么没有见到仙儿他们呢?秦大元帅,你这家里平日里都这样地么?大门不关,厅堂也敞着,就不怕有贼?”   秦霄笑道:“兴许都在后院晒太阳吧。你施政有方么,闲人贼盗自然就少了。再说了,这村子里民风淳朴着呢,谁想到我家偏僻的地方来讨野火。有时候我们晚上睡觉都不关大门的。照样没事儿。”   李隆基心下一阵欢喜,正准备哈哈大笑几声,却突然一下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愕的说道:“咦——突然一下冒出来。吓我一跳!老哥,你家里不怕盗贼。是因为有这兄弟把门吧?”   铁奴正巧背着大头从后院到正宅来了,卜一眼见到李隆基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虽然不能说话,也有些迟钝,可是脑子并不笨。眼前的人就是皇帝,这他还是知道的。诺大地一个黑汉子,顿时忙不迭地将大头抱了下来,跪倒就磕头。   李隆基呵呵的笑:“好了,起来吧铁奴。我们也算是熟人了,不用多礼。”   铁奴有些惶然的抬头看了看李隆基,又趴着磕了几个头。秦霄轻轻的摆了摆手:“好了,起来。”   他这才起了身,乖乖站在一边,目不斜视。   大头这下就疑惑了,在他的记忆里,可没有李隆基这个人。本来见了舅舅挺开心,突然看到铁奴跪下磕头。而且自己的父亲也站在那个人身边,看似以他为首,不由得纳闷的偏着头,眨着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李隆基。   “这就是大头么?”   李隆基呵呵地笑了起来,蹲下身去,轻声对大头说道:“大头,你认识我么?”   大头茫然的摇头:“不认识哩!阿爹,我该叫他叔叔,还是伯伯呢?”   秦霄正准备叫他跪下磕头,李隆基却哈哈大笑的将大头抱了起来,欢快说道:“大头,你该叫我‘干爹’知道么?你小时候,我可是经常抱你的!”   “干爹?”   大头顿时将眼睛睁得圆了,十分惊讶的叫道:“呀——你就是皇帝!我知道地哟,我有一个干爹,是当皇帝的!”   “嗯,我就是你那个皇帝干爹!”   李隆基笑道:“小子,还不叫干爹?”   “可是……”   大头十足疑惑地挠着头,又看了看秦霄,窘迫的说道:“娘亲告诉我,见了皇帝可是不能随便称呼,而且要跪拜的呢!”   “哈哈,那干爹今天准你不跪,你叫我声干爹就行了,我就封你做侯爷!”   李隆基抱着大头朝里屋后堂走,一边说道:“大头,你娘亲她们呢?”   秦霄也正心下疑惑,仙儿她们今天莫非又出去赶集了?这边好呢……   不料大头朝后院一指说道:“娘亲和二娘、三娘、四娘和秋伯伯、杨姐姐她们都在后院呢,都在看杨姐姐跳舞哦!”   秦霄心里顿时一弹——完了!   随便见见也就罢了,偏偏这杨玉环还在练舞……这丫头,绝对是音乐和舞蹈方面的天才。一袖清舞,可以迷死所有男人!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偶像追星与电影电视之类的,声色歌舞那就是人们最喜欢的娱乐方式之一。谁家的姑娘若是能在歌舞上出彩,那就是名人儿!   杨玉环虽然有这一身的绝艺,可是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只在家中自娱自乐。时常练习时跳给秦霄等人来看。   没想到啊,这一次居然就这样让李隆基撞上了一一天意!   李隆基对大头的话也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听出了一个“娘亲她们在后院”对后面的话都没怎么注意。于是就抱着大头,一边哄他说话,一边朝后院走去。   主宅之后,就是杨玉环和秋光远一家人住的两条厢房,和一排儿杂屋,合成了一个四合院般的结构,当中一片空坪,建了一个凉亭。此时李仙惠等人正闲坐在凉亭里,看着空坪上的杨玉环跳舞。上官婉儿则是抚着琴,给她伴奏。   李隆基抱着大头走在前面,刚刚绕过了大宅,就听到一阵清扬的曲乐飘散而来,不由得失声赞道:“好曲!好琴!”   秦霄心里已是有些惶然,此时强作镇定的笑道:“婉儿的曲子,你赐的焦尾琴。能不好听么?”被李隆基抱在怀里的大头连声道:“杨姐姐的舞也是跳得最好的!”   “杨姐姐?哪个杨姐姐呀?”   李隆基随意的逗大头说话:“你父亲新纳的小妾么?”   大头连连摇头:“杨姐姐就是杨姐姐哦!阿爹,杨姐姐是你新纳的小妾么?”   秦霄没好气的瞪了大头一眼:“小屁孩子,别多嘴!”   正说着,众人已经绕过了主宅,看到了后院里。李仙惠等人背对着主宅,正坐在凉亭里专心看着杨玉环跳舞呢,也没有谁注意后面来了人。   李隆基正准备欢喜的出声叫一声“仙儿”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被空坪中那个长袖飞舞、翩翩如仙的女子吸引了,顿时愣愣的站住,呆立在了屋檐下的阴影里。   一直跟在身后的李重俊和石秋涧渐渐围了上来,也纷纷眼前一亮,顿时被杨玉环的舞姿深深的吸引了。   秦霄警觉的瞟了一眼李隆基的表情神态,心中一阵郁闷的叫道:他妈的,这下真的麻烦了! 第375章 还是穿帮了   罗衾不耐五更寒的早春时节,杨玉环却是穿着一身儿粉红色的轻舞纱裙,露出一对莲藕般的玉臂。金丝缀线的胸衣披帛,将本就饱满的胸部衬托得傲然挺立。舞动时飞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一般的春光乍泄。而且她的下身就是一袭长长的舞裙,戴着小铃铛儿的圆润足踝时时掠出裙外,将裙裾舞得如同蝴蝶的翅膀,翩翩生姿。   秦霄等人站得较远,还看不太清楚杨玉环脸上的表情。合着曲调,顺着舞步,杨玉环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仿佛自己已经深深的沉醉在了音乐与舞蹈的意境里。是那样的自然、和谐,完美而又动人。   李隆基感觉自己的眼神,如果被一块碰石吸住了一般,呆呆的驻足看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妙……妙!绝妙好舞!”   被他抱在怀里的大头却肆无忌惮朝里面喊道:“娘,皇帝干爹来啦!”   坐在凉亭中的李仙惠等人顿时回过头来朝这边一看——天哪,真的是皇帝!   李隆基被大头这样一叫,也恍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看入了神,简直就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着实丢人!   李仙惠等人心中自然是各自一阵大惊,忙不迭的快步朝这边跑来。同坐在亭中的紫笛吓得一下掩住了嘴,一闪身跳到也呆立住了的杨玉环身边,不由分说的将她朝屋里拉去。杨玉环轻轻地挣扎:“四娘,让我看一下皇帝嘛!他是侯爷哥哥的结义兄弟哟。我很早就想看一看了!”   紫笛可容不得她胡来了,十分强悍的将她拦腰抱起,活活的拖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李隆基抱着大头向李仙惠等人迎去,有意的瞟了瞟刚才跳舞的那个女孩子,却发现她被人拉进了屋里。心下一阵失落。   仰或是命中注定,他们有着千年地宿缘……这样遥遥的看她独舞了半曲。李隆基心中居然就有些放不下了。   秦霄也看见了紫笛将杨玉环拖进屋子里地情形。心中一阵纷乱起来:很明显。李隆基已经被杨玉环吸引了。他是皇帝,如果想要一个女人,是多么容易地事情。历史上,李隆基就是抢了身为自己儿子侍妾地杨玉环,将她封作贵妃。事到如今,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么?千躲万避,终究还是让他们见了面。而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面,只能见招拆招了……紫笛的确很机灵,也很维护我。可是这样一闹,却有些欲盖弥彰了。   李仙惠等人惊讶、惶恐而又疑惑的跑到了李隆基面前,正欲齐齐拜倒。李隆基却将大头放了下来。抢先拉住李仙惠的手,对她和她身后一干人说道:“都免礼。无须跪迎了。我今天可是以兄弟的身份,来我大哥的府上做客地。你们要是把我当作别的什么人,那我可就调头就走了!”   李仙惠惊喜而又疑惑的说道:“陛下如何到了这里,也没有通知我们迎接呢?”   “咦,仙儿。都说了,今天我只是你的阿瞒哥哥,知道么?”   李隆基拍着李仙惠的手,对她身后地上官婉儿和墨衣说道:“还有你们,也别太见外,太生分。就跟以前一样,知道么!”   三女齐齐行了一礼:“是,陛下!”   李隆基无奈的摇头苦笑:“这妇道人家,就是这般地多礼,放不开,呵呵!”   秦霄逮了个机会,凑到李隆基身边说道:“陛下,请到前宅去歇息奉茶!”   “什么‘陛下’叫我阿瞒!”   李隆基郁闷的叫道:“你怎么也这个德性了啊?今天这里又没有外人,真是的!”   “行,行!”   秦霄一阵干笑,有意的移到了他面前,挡着他看向杨玉环房间的视线:“阿瞒,去前宅坐会儿吧!”   李隆基眼睛正朝那边瞟去呢,却被秦霄这样挡了一下视线,不由得饶有深意的看了秦霄几眼,哂然一笑:“好啊!看来,你是怕我惊吓到了你这笼中养的金丝鹊吧?哈哈!”   旁边的李重俊一阵坏笑起来:“咦呀,这话可就说到我心坎儿上了。这只金丝鹊呀,他秦某人可是从来不让外人多看一眼的,小气到不行!”   虽然有些不情愿,李隆基还是转身抬脚朝前宅走去,和李重俊一唱一合的坏笑道:“人家秦老爷是风流人物么,家中珍藏的美人儿,如何肯随意请出来让外人观瞻?好兄弟,在一起喝酒吃肉可以,他秦某人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哦!”   这一句话,顶得李重俊顿时一脸憋得通红,郁闷的偏过了头去,仿佛被人揭到了最丑陋的一处伤疤。李隆基一阵嘿嘿的坏笑,秦霄一旁不出声的暗自好笑。   李仙惠等人,则是忐忑不安的跟着走到了前宅,众人进到了客厅里。   李隆基大摇大摆的坐了下去,喝了一口丫鬟奉上来的茶水,清了清嗓子,对李仙惠等人说道:“仙儿,婉儿,墨衣,这些年,你们都过得好吧?我在帝都,可是都很想念你们啊!”   李仙惠微颌了一下首,恭声回道:“托陛下鸿福,民女一家在此都生活得极好。陛下施政得法,天下安定、百姓福乐!”   李隆基微皱了一下眉头:“仙儿好妹子,三年不见,怎的跟阿瞒哥哥这般见外了?我现在可是很难得出宫来看你们一次了呀,弄得这么生分,岂不是要让我伤心么?”   说罢,李隆基又将大头抱到了膝上,对他说道:“小子,你还没有叫我干爹呢!”   大头轻轻的挣扎着下了地。恭恭敬敬双膝一拜:“大头拜见干爹,叩见皇帝陛下!”   “哦?呵呵!聪明的小子!仙儿你看,你儿子都这般地懂味。”   李隆基欢喜的大笑,马上宣布道:“我已经拟好旨了,封秦霄之子秦凯川为楚仙侯,继承秦霄当年的四百户食邑。赐回江州楚仙山庄。仙儿,过段日子你们打理好了。就住到楚仙山庄去吧。圣旨会马上下达到江州。那里的刺史会办好一切事情。你们安心住进去就好。”   李仙惠等人则是惊讶得张大了嘴,齐齐看向秦霄。秦霄面带微笑的微微点了点头,李仙惠等人心中就明白了大半——看来,老公肯定是答应出仕了,这才换回了昔日的名爵与食邑。事已至此,李仙惠等人也只接受这个现实,纷纷谢过皇帝。   李隆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仙儿,你别怪我。这一次。我又将秦霄给请出来了,担任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幽州大都督,镇守大唐东北门户,抵御外族。我今天来。一个主要的目地,就是想亲自见见你们。希望你们谅解。”   李仙惠等人面上顿时现出了复杂神色。虽然秦霄要出仕是早在预料之中地事情,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地时候,一家人也免不得有些忧心和烦恼。在外领兵打仗,生死难料凶险万分。而且就算打了胜仗平安无事,也少不得许多时日不能归家。一家人好不容易享受了三年的幸福时光,眼看着又要分居两地……   事已成定局,李仙惠无奈的笑了一笑:“阿瞒哥哥,其实我们都知道,老公迟早会这样的。我们都能理解,也绝不怪你。只希望老公此去,能够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哦,秦霄去了幽州,只待在那边安定下来,只要他愿意,可以将你们一家人都接过去。”   李隆基连忙说出了这段能够给她们一点安慰的话:“其实他还可以开府的,但他执意不肯。封疆大吏带上家眷,这也是可以的。这些事情,你们一家人自行商量安排,呵呵!”   李仙惠等人心中总算是稍安,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秦霄眼看要有些冷场,生怕李隆基要问起杨玉环,眼睛滴溜溜一转,跳出来说道:“反正吃饭还有段时间。阿瞒,你不是说好久没打过麻将了么,要不,先玩一会儿,一边等着吃饭?”   “行啊!”   李隆基顿时来了劲头:“仙儿,婉儿,墨衣,许久没有切磋了,来,摆上一桌儿,我们耍一会儿!”   秦霄连连朝李仙惠等人抛着眼色,众女心领神会,马上搬桌子提麻将就开动了。墨衣十分识趣的说道:“平王殿下来玩吧,我在一旁伺候着。”   李隆基哈哈大笑地连声称赞:“墨衣最是贤淑和懂事!”   李重俊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照你那意思,仙儿与婉儿就不贤淑了?”   李隆基当仁不让的回讽道:“她们自然也是贤淑的。不过嘛,都没有四娘紫笛有意思。”   李重俊顿时蔫了,只顾埋头摆牌。   屋中的气氛渐渐地变得随意而松弛起来,麻将已经开打。众人也仿佛回到数年前一样,开始大呼小叫的吃碰扛胡。秦霄终于抽了个空儿溜了出来,在外面连连地拍着胸捕,飞快朝后院杨玉环房间跑去。   房间里,杨玉环正在换着衣服,听紫笛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道:“皇帝有什么好看的嘛?又没有八只耳朵七条腿,还不是跟别人长得一样?”   “你就乖乖的呆在屋子里吧,大不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嘛!”   杨玉环郁闷的撅着嘴儿:“四娘,你干嘛非得不让我看一眼皇帝嘛?我只是好奇看看,又不干别的,真是!”   秦霄大步流星的到了屋前,一时也没顾得许多,一把推开门就闯了进去,嘴里还大声叫道——“玉环!”   杨玉环顿时吓得一声惊叫,连忙扯起一件衣服去遮裸露的上身。   可是,晚了……   秦霄那双贼眼,已经十分清楚的看到了杨玉环的上半身。赛雪的肌肤,酥白雄伟的胸前,平坦的小腹,光洁的柔腰……   紫笛惊慌的一下跳了起来,伸手就去捂秦霄的眼睛将他往外推:“大淫贼,不许看!谁让你闯进来的——玉环,上床躲到被子里去!”   杨玉环惊乍乍的跳上了床,缩进了被子里,顿时羞得满脸发烫,将头被缩进了被子里去。   秦霄也有些尴尬,就顺着紫笛走到了屋外。紫笛转身拉上门,一脸愠怒的瞪着秦霄,低声怨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冒冒失失了,这可是小姑娘的闺房耶,瞎闯什么!”   “行,我错了!”   秦霄郁闷的苦着脸,将紫笛拉到一边:“来不及罗嗦这许多了。你将玉环偷偷的带出来,藏到哪户人家过几天,不要冒头。记着,别让皇帝看到啦!”   这一次,紫笛十分难得的顺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可马上又十足疑惑的看着秦霄:“我说你……干嘛这么紧张不让玉环见到皇帝呀?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么?”   秦霄闷哼一声:“没时间解释了,一下说不清楚。反正,你马上带着人,从后院溜出去。将她藏好后,你就在那里好好看着她。皇帝今天估计会在我家留宿,你明天先回来探个信儿,他若是不在了,你们才许回来,知道么?”   紫笛郁闷的廊起了嘴:“知道啦!什么也不告诉人家,就把我当孩子一般,真是!”   说罢闷闷的转过身,进到了房里。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暗自道:总算……搞定了!   刚刚从杨玉环房门边退出来,一转身,秦霄马上愣住了——李隆基正朝这边走来,还四下的观望着什么。   秦霄顿时大骇,连忙迎上去挡在他身前说道:“阿瞒,你不是在打麻将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哦,我要小解,他们告诉我,茅厕在屋侧,我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就逛到这里来了。”   李隆基明显是在找藉口。茅厕就在主宅边上,修得像个漂亮的凉亭一样,秦霄精心设计的无臭茅厕,怎么可能找不到?而且很明显,他都没有叫石秋涧和秦霄家人陪上,独自一出来的,肯定是来后院来找刚才跳舞的那个“小姑娘”。   秦霄上前拉着他朝那边茅厕那边走去:“我带你去吧,在这边。”   李隆基顿时一脸苦笑,极不甘心的朝茅厕那边走去,却突然一回头叫道:“咦,那不是刚才跳舞的那个女子么,还有紫笛哦。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匆匆忙忙的?”   秦霄心中顿时一声怒骂:我日!还是穿帮了! 第376章 小萝莉变成了香饽饽   紫笛就像是做贼被突然抓到了一般,脸突然一下就拉长了,呆立当场,表情呆滞而又惊愕。杨玉环则是有些怯怯的缩在紫笛身后,偷偷的朝李隆基这边瞟来,心里暗自道:咦,这就是皇帝哟!高高的,胖胖的,还真是龙凤之姿呀,挺有威严和气度的。   秦霄的喉咙里一阵‘咯咯’作响,十足尴尬的说道:“她们……这个,要出门办些琐事——你管这些作甚,人有三急,我带你去茅厕!”   李隆基却是诡异的一笑,绕过秦霄的阻挡朝紫笛她们走去,坏笑的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难得故友重逢么,打个招呼有什么要紧?”   紫笛飞快的转着脑瓜子,寻思着脱身办法。也算她急中生智,突然一下就做出了痛苦状,捂着肚子,唉哟哟,的叫着就朝下蹲去,嘴里喊道:“娘呀,疼死我了!”   天真的杨玉环顿时就吓坏了,惊慌的蹲下身来搀着紫笛问道:“四娘怎么啦?怎的突然一下就肚子疼了?”   紫笛却故意装作紧张压低了声音,却又说得李隆基能够听见:“小声点啦!都说叫你陪我出去看大夫的么……我这肚子,怕是有些异样呢!”   妇人家肚子疼,难保就是什么极隐私的事情,自然不好在大男人面前提起。杨玉环虽然还只有十三四岁,可是也算是稍懂了一些女人家的事情。此时连连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噢、噢,我知道了。四娘快起来哟,我陪你到村里去找大夫吧!”   李隆基眉头一皱,心中暗自寻思道:这么巧?   他已然走到了二女面前,紫笛仰起头极勉强的干笑道:“不好意思啊,皇帝陛下……我、我肚子疼得厉害。不好下跪行礼呢!”   旁边的杨玉环却是十分机灵的双膝一跪就拜倒了下去,将头低低的朝地面靠近。恭声道:“民女杨玉环,叩见皇帝陛下……”   声音婉转清脆,如同乳燕呢喃。李隆基本就已是三月不知肉味,此时听得一阵心肝儿乱颤。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可怜玉人儿跪倒在地。忙不迭地上前托着她的手肘:“玉环免礼,快起来罢!”   秦霄有些呆滞地跟在他身后。只觉得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心中大叫不好。   杨玉环谨小慎微的低声谢恩,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悄悄地抬头细看了一眼李隆基,随即又满脸羞作通红,怯怯地站到了一边。   李隆基的一双眼睛,就如同饿虎见到了羔羊一般,死死地盯着杨玉环,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下。那脸蛋儿。那身段,那皮肤,那玉臂美足……对李隆基来说,简直都是致命诱惑!而且杨玉环这几年内都是躲在秦霄家中度过,少了许多人生阅历与城府。那种自然流露的天真与纯洁。更显得可怜又可爱。这种稚气中带着一股成熟韵味的模样,着实让李隆基心中像猫爪子似的挠了起来。更何况。这个小女孩子还跳得极妙的好舞,声音也如天籁般的好听,想来也能唱得好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对他地胃口!李隆基心中喃喃的叫道:尤物!   秦霄拿手肘轻劝的捅了一下双眼散着绿光在发呆的李隆基一下,李隆基顿时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尴尬的笑道:“啊、哈哈!紫笛,你肚子首部了,快去看大丈夫吧。治好了病,我们再回来叙旧。嗯,玉环,你就陪着你家四娘一同去吧,不妨再叫上两个丫鬟陪着么。我们这里,也要不得这许多人伺候。”   紫笛顿时如蒙大赦,连连点头作揖谢过了李隆基,站起身来,装作十分痛苦地样子,搭在杨玉环的肩膀上就朝门外走去。杨玉环虽然对这个皇帝满心好奇,但眼见紫笛病得这般痛苦,也不由得揪住了心肠儿,细心地搀着她朝外面走去,将别的事情都暂时抛到了一边。   李隆基的眼睛就如同探照灯一样,死死的追随着杨玉环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屋檐边。刚刚醒过神来,却赫然发现秦霄的一只手摊成了掌面,伸在自己下巴边。   李隆基疑惑道:“你干嘛?”   秦霄讪笑:“放在这里,给你接口水啊。万一将锦袍弄得湿了,岂不是丢人。”   “滚!”   李隆基没好气的将他的手打开,然后自己也有些尴尬的干笑起来,嘿嘿的道:“这个叫……杨玉环的小姑娘,当真是迷人得紧啊!大哥,你家里何时有这么个人物,她是何出身来历啊?”   秦霄鄙夷的瞟了他一眼,嗡声嗡气道:“人家还只有十二三岁!”   “怎么答非所问的?我说,你怎么老是这么紧张这个小姑娘啊?”   李隆基不舍的追问:“问你呢,她是何出身来历,怎么在你家中?”   秦霄更加鄙夷的看着他:“你不会对这个未成年小姑娘感兴趣了吧?”   “我靠!”   李隆基郁闷的叫道:“你就不能回答问题啊?”   秦霄心中惊叹一声:这厮真的王八吃称铊,铁了心了!事已至此,看来一味的回避已不是办法……想个什么法子呢?虽然现在他念及我的情面或者说兄弟情谊,我说声“她是我的人”,断可以让他不再做什么非份之想,毕竟他还有求于我么……可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李隆基这小子,也是风花雪月惯了的人,瞄上了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放弃。看来,只好如此如此了……   主意一定,秦霄清清嗓子说道:“她是我收养的一个可怜孤女,其父杨玄琰,是剑南道人士,早丧;本欲寄养在叔父杨玄珪家。杨玄珪曾任河南府土曹,也算是官宦人家。不料杨玉环刚刚到他家中,就发生了大火灾,一门老幼全被烧死。唯独这个小姑娘外出生还。那时我刚好途经洛阳,见她可怜就将她收养了。放在当时的楚仙山庄,托人照顾。”   李隆基连连点头:“身世好可怜!”   “是啊,不仅身世可怜,命里也极是凶险。”   秦霄故作严肃。十分认真的凛然说道。   李隆基顿时有些紧张的说道:“此话怎讲?”   秦霄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火灾当日,就有熟识面相的高人来看过。说杨玉环这个小姑娘,天生命犯天煞孤星,命里属火,克父母兄弟长辈,还克夫。除非安置到多水之地,找一个命里五行水性重的男人嫁了,方才无事。”   说罢,秦霄心里暗自发笑:李隆基虽然英明神武。也免不得和现在地人一样,崇信鬼神与阴阳之说。他五行多木正好缺水,以前聊天扯淡时经常说起,还说过要改名字以驱吉避凶,嘿!   果不其然。李隆基听到这些话以后一阵惶然,喃喃的道:“还、还有这种事情?五行重火命犯天煞孤星地女子?那……那岂不是要一辈子独身?”   “也不一定呀!”   秦霄十分自豪而得意的说道:“她在江南水乡六七年了。一直住在我这里,别说是失火,就是一点点灾厄的迹象也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五行重水,正好是她命里的克星,嘿嘿!”   李隆基顿时郁闷地叫道:“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唬我!照你那意思,这小姑娘你是早早就惦记着了,生怕我横刀夺爱是吧?不用做得这么猥琐吧!我们是好兄弟,兄弟地女人,我哪敢觊觎,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骂么?你只要开口说一声,这杨玉环是你内定的不就完事了?”   很明显,他有些气鼓鼓地。   秦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连连解释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你若看得起她,也是她的福份么。我可没有强占起来的意思。只不过……命里面相这种东西,玄妙得紧,不容人不相信。再说了,你是皇帝!命系天下的皇帝!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和祸福平安,直接关系到整个大唐王朝的命运。这种事情,那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自己想想,大唐天下如此命运多舛,好不容易还步履蹒跚的走到了今天。你和满朝大臣、天下志士花费了多少地精力,耗费了多少心血,才让大唐天下像如今这样欣欣向荣。若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带来灾祸,那可就……”   李隆基虽然满心怀疑秦霄是在扯淡,但见他说得如此绘声绘色声形并茂,又不得不有些相信。而且联系到之前秦霄的一些举动,比喻说他一心推辞不让自己到他家里来,然后又将杨玉环将外推……莫非真是怕我沾惹上她的不祥之气?李隆基心里也有些打起鼓来,暗自沉吟道:莫非还真有这种事情?太悬了点吧?   秦霄见李隆基面色游移不动,知道他心里在将信将疑,趁热打铁说道:“再说了,你现在三宫六院的女人也不少吧?个个都是大美人儿。再将这么个出身寒微、命相不祥地女子带回宫里,免不得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劝你呀,还是省省心吧,忍一时风平浪静地好。”   秦霄这么一说,李隆基也当真有些想念宫中的那些皇后贵妃了。杨玉环,不就是一个跳舞有点出色的小姑娘么,也不见得就比后宫里的那些女子强许多嘛!离开长安一年了,自己当时铁了心要专心办事,都没有带妃娥出来。现在的确有那么一点……色急了。   秦霄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历史上,李隆基也是因为最宠爱的武惠妃病逝而变得郁郁寡欢,精神没了寄托的时候巧遇杨玉环,才动了歪心思。现在李隆基正当年轻气盛妻妾齐整,也算是个英明的君王,应该比较容易说服一些……   想到此处,秦霄信心大足,紧接着煸起了阴风,低声说道:“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不就是三月不知肉味,连母猪也看着像美女了么?难得、难得,难得你如此专心国事,自己都不图享受了。其实这杨玉环也就是姿色平平,你刚刚一眼看到有些新鲜感罢了。其实呀,这小姑娘贼不懂事,简直就还是个不醒事的孩子。这样的女子如何能服待君王?哧!你若是不在乎,天下百姓臣民可都会笑话!”   “行,得了、得了。”   李隆基连连摆手:“我也没说非得将她带回宫里。既然是颗灾星,又是你内定的女人,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就不做这个念想了。我也只是见她舞跳得好,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也不见得就真是看上她了。宫里比她漂亮的多着呢——别废话了,带我去茅厕!”   秦霄心中一阵窃喜——这么容易就搞定了?看来我真是小题大做了!   领着李隆基去了茅厕,秦霄心中一阵轻松。转眼再看李隆基,却仍有些郁闷之色挂在脸上。毕竟身为一个皇帝,连个女子都弄不到手,多其实李隆基心里也清楚得很,这杨玉环摆明就是秦霄自己私藏的“珍品”,怎么可能让别人染指?再说了,他身边的女人,向来就不是那么好动的。当年那个疯丫头紫笛,都死活不肯跟李重俊去当太子妃,当时秦霄还有意相让呢……现在他明打明的不肯将杨玉环相让,事情就罢了,为了一个女子,跟一个知己好兄弟、统兵大元帅闹别扭,这种事情太不值得了。更何况还有那些命里面相之说,的确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的一看起来,就算是勉强能将这女子召到身边,却要召来那么多的大不韪,实在是得不偿失!   秦霄心中也在仔细盘算着这件事情,隐隐的猜透了一些李隆基的心思想法。幸得李隆基现在还是个英明而又明辨轻重是非的人,容易做出正确的选择,秦霄心中不由得一阵暗自庆幸。不过男女之间的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绝对的……李隆基现在虽然理智,可没人真正清楚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得不到的才越想要,说不定他口上放弃心中一直惦记,事到如今,非得再搞个釜底抽薪法子,让李隆基彻底的断了这个念想——杨玉环,中国历史上的四大美女之一呀,本老爷养了这么久,于情于理,就不能私下先占了么?   我还非得要光明正大、堂而皇之、无比顺理成章的在你李隆基面前占了,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嘿嘿! 第377章 近水楼台先出手   晚餐熟了。   没吃午饭早已是饥肠辘辘的李隆基、李重俊和石秋涧,都已等得不及了。李隆基说得明白,今天这里不分君臣贵贱,于是大家伙儿都围坐到了桌边,开始享用晚餐。   烧炖得很普通的一只老母鸡,几尾鲜鱼,些许猪肉炖白菜,实在是地道的江南民家伙食。李隆基却是吃得大快朵颐,连连称赞,仿佛就吃的是天下绝佳的美味。   其实秦霄清楚,他连坐了数日的船,之前又在北疆那边与将士们同饮食,今天现在又有些饿了,才会吃得这么香甜。   不管怎么样,将他哄得开心了,心情若好,一些事情也就好办了……   吃过晚饭,李隆基打着饱嗝抚着撑得圆圆的大肚皮,随意的逛了一圈,就急不可耐的坐下来要打麻将。难得今天寻回了几年前的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他大呼过瘾。当皇帝,有时候也很无聊的,大小的事情堆积如山,私下的娱乐不免少了许多。而且在长安,他难得找到像现在这样合适的玩伴。秦霄一家人早早都习惯了没有太多尊卑之分的生活方式,虽然心中还略有些顾忌李隆基的皇帝身份,但总的来说比其他的人要表现得自然和亲密了许多。这就是让李隆基感觉最舒服的地方。   麻将开打,秦霄坐下来玩了两把,就借口要方便将上官婉儿扯上去填了缺。自己却撒腿就朝外面跑去——找杨玉环啦!   吃晚饭的时候紫笛和杨玉环就没有回来,李隆基还问起了,说紫笛的病要不要紧,还想仔细过问一下。当时秦霄好歹囫囵过去了。   出得院子来到村口,秦霄随便找人一打听,马上就寻得了二女的踪迹。附近邻里村坊的人,谁会对这个大善人隐瞒什么呢?——不出所料,在临村的一个小酒肆里找到了她们。   紫笛正有些无聊的拿筷子敲着桌子,看着桌上的一锅儿吃剩的鱼羹和瓶中的冷酒发呆,喃喃地念道:“好无聊啊……饭也吃了。酒也喝了,难不成就要等着天黑了睡觉?——玉环,我们去镇甸上逛一圈儿吧?”   杨玉环呆呆的看着紫笛。惊讶的说道:“四娘,你不是肚子疼么?还喝这么多酒、吃这么多鱼呢?”   紫笛嘿嘿地笑:“这叫以毒攻毒,把肚子里的毒害都醉死了,就不疼了。”   杨玉环愕然:“这也可以?”   秦霄正巧走了过来,呵呵的笑道:“玉环你快别听她瞎说。”   紫笛一下就跳了起来:“呀,你来了便好!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啦?”   秦霄将她按得坐了下来。自己和她坐到了一张条凳上,对杨玉环说道:“玉环,你心里很奇怪是么?”   “是有一点点哦!”   杨玉环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秦霄,“四娘分明没有闹肚子呢,为何要将玉环一起带出来的呢?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我好不习惯噢!”   秦霄正欲开口说话,四下里看了看,小酒肆里还有别的人在坐着喝酒,时不时地朝这边膘过来,打量着这两个绝色的美女。秦霄站起身来说道:“出去走走,我慢慢跟你说好么?”   “好呀!”   杨玉环欣然的跳了起来,欢喜道:“去湘江边散步好么?”   “行。”   秦霄微笑。带着杨玉环就往外走。紫笛却满是醋意极不情愿地掏钱付账,然后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离了酒肆,秦霄带着杨玉环沿着一条乡间小道儿,朝湘江走去。   夕阳西下,余辉洒落在新嫩抽芽的草木之上。一阵柔和地光影。春风微寒,杨玉环仍然像孩童时期一样。挤挤挨挨的靠着秦霄去取暖。还伸出手臂轻搂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和手腕都藏在了他的锦袍之下。一只小手,还不老实的在秦霄手心里画着圈圈,还时不时的去拨弄秦霄地小指头玩。   在杨玉环看来,一切都还像是小时候一样。自己在这个侯爷哥哥面前,永远都没有长大的孩子。秦霄对于她来说,既是父亲,也是兄长,更是救命恩人,还是她的老师与保护和……少女初长成时的情怀本就是简单的,她只知道,自己对这个男子,已经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与依赖。自小时候起,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耳闻来的故事,秦霄都成了她心目中至高无上地偶像,而且是近在身边的偶像。既亲切,也神圣。神圣到心中容不得任何不利于秦霄的言辞。   小姑娘的天真与纯洁,和情窦初开时的那种幻想与憧憬,已然决定了秦霄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永远都是无可替代。既是父亲、兄长一般的存在,也是正在萌芽的情愫寄托。   秦霄感觉心里像掠过一股轻轻的电流一样,暗自有些悸荡。这丫头啊,莫非对我毫无戒备之心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幼小丧父,后来又丧叔,有了恋父情节,才对我这样的全盘信任……这小姑娘,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似全然不知道“男女有别”这种事情。就好比,今天下午我还一不小心瞟到了她的胴体,她再面对我的时候,也没表现出什么尴尬。   一想到此节,秦霄的心里就一阵发酥……那哪里是十三岁的女孩子,分明就是个大姑娘了嘛!而且,是凹凸得有些夸张的大姑娘!虽然李仙惠、上官婉儿与墨衣紫笛的身材都还不错,或玲珑,或火辣,各有风姿。但跟这个刚刚成熟的水蜜桃一般的杨玉环比起来,还真是有些相形见绌!   中国的四大美人之一,以珠圆玉润而闻名于后世的杨玉环,果然是……非同凡响!   “侯爷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杨玉环十足稚气的说道,还仰头看向秦霄,大大的眼睛眯成了弯月儿,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刷子一样轻微的抖动。   秦霄恍然从刚才的绮念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对了,玉环。你到我家里多久了?”   杨玉环支起一只手,春葱般的肥嫩指头搭在红唇边上。细想了一阵说道:“细细算起来,其实六年还差三个月哦!现在我都快十四岁了呢!当时在洛阳的时候,我才八岁。和姑姥姥一起被侯爷哥哥拾了回来。”   “怎么叫‘拾’呢,呵呵,真是地。你又不是小猫小狗儿。”   秦霄笑着打趣起来:“这些年来,我忙东忙西,也一直没什么时候照顾你。对你少了关心呀,你可别怪我。”   “没有、没有的事啦!”   杨玉环撒娇的摇着秦霄地胳膊肘儿。轻轻的踢着脚,焦急的说道:“侯爷哥哥是这世上待玉环最好的人,玉环心里清楚呢!玉环时常在想。我这命可真是又苦又好呢!苦的是早年丧了父母,后来连寄居的二叔家都没了……可幸地是遇到了侯爷哥哥呀!这些年来,玉环身边虽然没有了血脉亲人。可是大家都把我当作是亲人一般来看待。玉环真的觉得幸福、很满足呀!”   秦霄对杨玉环的这些心事,其实早早就了如指掌。小姑娘对他,可以说是完全地信任与依赖。现在自己却故意逗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听得很舒服,却隐隐还是感觉自己有些下作……不过,事到如今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呢?若是让杨玉环被李隆基那厮给勾走了,保不定真的会如同历史上一样。让李隆基从此耽于享受变得昏庸呢?而且,自己还失去这样一只上好地大闸蟹……咳、咳!这不算是太自私吧!自己养了好几年的“童养媳”要拱手让人,怎么说也讲不过去了!   秦霄听着小姑娘毫无城府掏心掏肺般的这一番表白,不由得呵呵笑道:“玉环呀,你真的很可爱啊。不仅是我,仙儿她们都很喜欢你呢!你看你。长得漂亮人也聪明,又跳得好舞唱得好曲儿,温柔又善良,免不得大家都喜欢你呢!”   杨玉环听得一阵芳心欢喜,嘿嘿的笑了起来,拽着秦霄的胳膊肘儿就摇摇晃晃的跳了两个舞步,果然是玲珑身段,分外撩人。   紫笛跟在后面,极其无聊地拿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上玩弄着,眼见这样的情景,不由得满是醋意恨恨的低声骂道:“大淫贼,又要纳妾了!”   秦霄见这些话让小姑娘高兴了,知道到了时机,马上话锋一转说道:“玉环呀,你知道么。你今天跳舞的时候让皇帝看到了,他……”   杨玉环顿时好奇的停在了秦霄身边,有些紧张地追问:“皇帝怎么啦?”   秦霄满是无奈的一耸肩:“你这么可爱,他……看上你了!”   杨玉环顿时呆立当场,满脸变作煞红,愣愣地看着秦霄,仿佛听到了人世间最不可信的一件事情。   秦霄心下突然有些不忍,看来这小姑娘还真是有些吓坏了……   杨玉环刚才的欢快劲儿一下就没有了,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紧张的喃喃道:“侯爷哥哥,我不要进宫!”   说得简短而又清晰。语调虽然柔和轻婉,却仿佛诉尽了心中的决心。   秦霄眉头微皱,疑惑问道:“为什么呢?”   “我、我也不知道!”   杨玉环急急的跳脚,摇着秦霄的手急急的嚷了起来:“我就是不要、就是不要嘛!”   秦霄心中暗喜,看来杨玉环自己心中,也对“进宫”十足的本能的反感。不像其他的一些追求荣华富贵的庸脂俗粉们一样,就梦想着进宫为妃,一跃成为大富大贵的红人儿。   秦霄追问道:“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梦想着进宫呢!你为什么这么反感呢?嗯,也许你现在还小,不太懂事吧。”   “不是、不是!才不是呢!我懂的!”   杨玉环急急的争辩起来,惊慌的凑到了秦霄的身边,紧紧挨着他,仰头说道:“仙儿姐姐、婉儿姐姐她们,不都是在宫里呆过的么?还有我没有见过面的持月姐姐和蓝田郡主、太平公主她们,我都有听说她们的故事啊!我、我害怕极了!我真的不要入宫!宫里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的,万不如呆在侯爷哥哥身边这般幸福自在!”   秦霄不由得感觉一阵温玉暖怀,酥软的柔弱胴体,就紧紧的挨在自己身上,说不出的可怜又可爱。秦霄不由自主的伸出一只手,轻轻将她的肩头环住,低声说道:“傻孩子,宫里过的,可都是你想象不到的好日子哦!跟着我的日子,并不见得就好过呢,指不定还要南北闯荡和避祸!”   “我不嘛!我就要跟着侯爷哥哥!”   杨玉环大窘,听秦霄那口气,好像就要将她塞到宫里去了,不由得摇着身子急急的说道:“这辈子除了侯爷哥哥身边,我哪里也不去!侯爷哥哥,你若是不要我了,玉环就跳进这湘江里,下辈子再跟着你!”   说罢,杨玉环就肆意的流起眼泪来。大大的眼睛里,豆大的泪珠不断线的滚落下来,从粉扑扑的面庞上一直流了下来,好不伤心!   秦霄不由得一惊,他没有想到,杨玉环对他的依恋已经到达了这样的地步……以前还只以为,她最多只把自己当作是父兄一般来尊重。现在看来,小姑娘怕是情窦已开,而且一根筋儿的就认准了自己了!   秦霄感觉既满足又有些惭愧,自己这样去逗她,还真是有些卑鄙和残忍了……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呀!纯真、善良,而又懂得感恩,更重要的是有一颗坚贞的心!   真是太难得了!   这么好的姑娘,我若是再拱手让人,就让老天爷一道霹雳把我劈了吧!就算是皇帝想要,也不可以!现在既然探明了她的心迹,一切也就好办了。   秦霄怜爱的将杨玉环搂到了怀里,帮她拭去眼角的泪花,轻声道:“别哭别哭,我也只是问一下你自己的意思么。侯爷哥哥这么喜欢你,怎么会不要你呢?你若是自己愿意,我当然不能挡了你的幸福要让你入宫啦!但是你自己不喜欢,我也会绝对的支持你,知道么?皇帝那边,我们一起想个法子去说退了,包管没有问题!” 第378章 天才的表演家杨玉环   杨玉环顿时大喜过望,眼睛里的泪花儿还没有干呢,马上咯咯的笑了起来,踮起脚尖儿就抱上了秦霄的脖子,像小时候一样,在他脸上实实的亲了一口。   “波”的一声响,连站在后面正吃醋得发闷的紫笛都听得清楚了!   紫笛鼻子里嗡声嗡气的低声喊道:“大家来看喂!哄骗良家少女哩!大淫贼又出手了喂,成功拐骗了一个无知良家少女喂!”   那声音,活像街市上卖狗皮膏药的。   杨玉环却是仍然毫不避讳的紧紧搂着秦霄的脖子,饱满的酥胸紧紧帖在秦霄胸前,撅着嘴儿娇滴滴的呢喃道:“四娘,随便你说好了!我便是要跟在侯爷哥哥身边,哪里也不去!就算是皇帝要用强,我宁愿跳江!”   秦霄不由得哭笑不得,轻拍了拍杨玉环的背:“好啦,松手。一会儿我先回去,然后你和四娘再回家,就说病治得好了,知道么?我看机会吧,安排你去和皇帝说清楚,断了他心里的念想就最好了。免得今后还有困扰!”   “嗯!”   杨玉环乖乖的松开了手臂,又在秦霄脸上亲了一口,十分信任的看着秦霄,坚定的说道:“侯爷哥哥是最聪明、最棒的!玉环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身后的紫笛作痛心疾首状,暗自骂道:“又一个中毒的!玉环这丫头好没脑子,简直就像是一个花痴嘛,任由这个大坏蛋忽悠……哎哟,她怎么像仙儿和我姐姐她们一个德性,就都那么信任这个大淫贼呢?想当年。我就是这样一不小心上了他的贼船的,变成了一个生儿育女的老妈子……以前我是多好地妙龄少女无拘无束哇。现在就要整天陪着尿布度过,真怀念以前行侠江湖时的日子哟!……”   秦霄牵着杨玉环地小手走到了紫笛背后,突然一出声:“嘟嚷什么呢?”   紫笛‘哇’的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恨恨的道:“在骂你啦!娶这么多老婆。就没有一个认真疼爱的!你看我,现在天天带孩子洗尿布,都要熬成黄脸婆了!”   杨玉环嘻嘻地笑起来:“四娘,你有洗过尿布带过四头么?我好似从来没有见过噢!尿布都是奶妈洗的。四头大半的时间都是奶妈和三娘在照管哦。连睡觉时都是她们照顾的啦!你每晚不是在我房里来找我聊天,就是和侯爷哥哥在一起啦!”   紫笛地抱怨被戳穿了,顿时一下苦着脸,喃喃地嘟嚷道:“又多了一个给他帮腔的……这日子眼看着就要没法儿过了!”   秦霄呵呵的大笑,一把将她搂过来搭上了她的肩头,三人一起回头朝家院走去。紫笛不情愿的挣扎了几下,也半推半就的跟着一起走了,心中却暗自盘算道:四个女人分一个男人,本来就够呛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呢!小杨妹妹就跟我们的亲妹妹一样,这也便算了。以后再也不能多啦!谁想进门我就挡谁,不然还都以为秦家是大集市呢,谁都能进来混混,哼!   秦霄带着二女一边缓步走着。一边给她们面授机宜,低声道:“玉环是绝不能让皇帝带走的。而且还不能让他惦记着,知道么?一会儿呀,你们就这样、这样……”   杨玉环将耳朵凑了过来,听得一阵好笑,不由得捂着嘴儿笑出了声;紫笛则是一咧嘴,大声笑道:“哈哈,又搞这种鬼把戏!有得玩了哦!”   秦霄也笑了一阵,然后严肃说道:“可要认真仔细,别穿帮了!弄得不好让皇帝不爽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呢!虽说他现在自称是我兄弟,可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说不准就会让他心存芥蒂知道么!”   紫笛和杨玉环连连点头:“知道啦,放心!”   秦霄一阵坏笑,嘿嘿说道:“玉环,一会可要稍稍委屈你一下啦!记着哦,你就当是跳舞、唱歌时地表演一般,就想着伤心之极的事情,使劲的哭,知道么?闹过了今天,就没有事啦!”   杨玉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知道啦,侯爷哥哥!一会儿要是哭不出来,我就让四娘整我几下好了,嘻嘻!”   秦霄一阵好笑:“嗯,不说了。我先回家。眼看着天要黑了,你们也别弄到太晚。大约一两炷香的时间以后,就可以啦!”   “嗯、嗯!”   二女连连点头,秦霄心里暗自好笑,迈开步子朝庄院走去。   回到家里,麻将桌上激战正酣。李隆基甚至掳起了袖子,全神贯注地在摸一张牌,脸上表情十足的紧张,看似十分地投入。   护在门外的石秋涧见秦霄回来,正欲恭身行礼,秦霄一挥手止住了他,不露声色的走到了李隆基身后。一看他的牌,好家伙,清一色呢!胡二、五、八万,绝好的牌呀!   李隆基正聚了精神,默念着‘二、五、八’,摸了一张牌起来,抡到眼前一看,忍不住就骂了起来:“我靠,居然又是四万——前面扔了两个啦!早知道将它留下,这都胡了几次了,气死我了!”   说罢就悻悻的将四万扔了出去。旁边李仙惠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一阵花枝乱颤般的笑道:“哎呀,绝张四万!我三、五万夹胡四万哦,刚刚没办法听的这个口子呢!”   李隆基顿时将眼睛气得瞪大了,闷闷的去掏钱袋,忿忿的叫道:“今天手气真是背呀,连放了四个炮,还四次都是大牌听口了!”   秦霄在身后嗡声说道:“这听口和胡牌,可就差之万里喽!”   李隆基一回头:“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霄作疑惑状:“我老早就回来了呀,你打得专心没有注意吧!”   李隆基疑惑的眨巴着眼睛,突然恍然大悟般叫道:“好哇。一直躲我身后泄我的牌,怪不得仙儿总能抓到我的炮呢。你这个奸细!”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牌局依旧。秦霄家里虽然是个普通地民宅,但为了时常半夜里玩麻将,也做了一盏悬油灯。有十余个灯盏儿。此时点得亮了,整间屋子里也是十分的亮堂,正好夜战。   打过了一圈儿,秦霄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说道:“紫笛她们怎地还没有回来呢?我去看看。”   李仙惠等人不明就理。也有些紧张说道:“是啊,我们正准备说起呢,是该去看看。”   李隆基也连连道:“快去!”   秦霄走出门来方才到了院子里,就看到紫笛和杨玉环进了院子。秦霄唤了一声让屋里的人都听见了,却走过去假装跟他们耳语了一番,杨玉环就十分夸张的惊叫了一声——“哇!”   紫笛在后面奸笑,心中暗自道:这一下可拧得不轻呢,小姑娘想不哭都不行了!   果不其然,杨玉环顿时就彪出了眼泪。大声哭道:“我不要啦!不要!我就要跟在侯爷哥哥身边!”   这一闹,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连忙弃了牌局走了出来。李隆基见杨玉环哭得好不伤心,不由得急急走到秦霄身边,疑惑道:“玉环这是……怎么了?”   秦霄连忙让紫笛将杨玉环带到后院房间里去。紧拧着眉头,将李隆基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阿瞒,你别怪当哥哥地有私心,不照顾你。虽然前面有些话已经说清楚了,但我仍怕亏欠了你,让你心里不痛快知道不?刚才么,我随意的跟杨玉环提了一下,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进宫……”   李隆基顿时眼冒精光:“她如何说?”   “还说毛啊,你自己没看见么?”   秦霄没好气的说道:“小丫头心里的想法,我也弄不清楚呢!谁知道她会这么反感进宫呢,一下就失声大哭起来!”   李隆基顿时满心失望,十足失落地说道:“居然……如此夸张?”   “还的确就是如此夸张!我早说过了,这孩子一点也不懂事的,任性得紧,动不动就哭闹个没完,着实烦人呢!”   秦霄有些郁闷的低声叫了起来,瞟了李隆基一眼,见他面露疑惑,不由得不耐烦的说道:“看你那样子,莫非还信不过我?得,我也不挡着你了,自己去后院问她!”   李隆基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企盼:“这样妥当?”   “去吧,别说当大哥的骗了你,自己眼见为实。若她真的愿意跟你去,我二话不说,拱手将她送到你船上。”   秦霄信誓旦旦的说道:“现在就去,反正房间你也找得到。”   李隆基一咬牙,提步就走:“那我去了!”   看到李隆基走了以后,其他人方才围了过去,齐齐惊问道:“怎么回事?”   秦霄长叹一声,仰头望月满面惆怅,心中却是笑开了花:玉环,就看你这个天才的表演家,如何发挥了!你自己的幸福,可是捏在自己手上哦!   后院厢房里,紫笛缩在窗边朝外面瞟着,一眼瞅到李隆基来了,忙不迭地拉了一把杨玉环:“来啦、来啦,快开始!”   杨玉环紧张说道:“四娘,我、我好似又哭不出来了!”   紫笛一咬牙,又狠狠的在她大腿上拧了一把。   杨玉环顿时跳了起来,疼得哇哇的大叫,眼泪就飞出来了,顺势就哇哇大哭。   紫笛嘿嘿的偷笑了一阵,密切注意着外面李隆基的步子。眼看着近了,紫笛一把抱着杨玉环就撕扭了起来,大声而紧张地叫道:“不要啦!玉环,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嘛!”   杨玉环则是十足伤心的号淘大哭:“说什么嘛!我是个不祥之人,不仅祸害了父母、叔父,现在又要祸害侯爷哥哥了!你让我去死了罢,死了倒安静、便是最好!”   紫笛惊慌地大叫:“胡说什么啦,怎么会是祸害?皇帝喜欢你是你的福份啦,蠢货哦!你若是进了宫,你的侯爷哥哥脸上也会有光彩啦!”   这一席话,倒真的勾起了杨玉环的伤心事,于是更加卖力逼真的大哭起来:“我不要!不要!死也不进宫!我就呆在侯爷哥哥身边,哪里也不去啦!”   李隆基已经走到了她们窗外,不由得心下一阵愕然:好烈性的小女子呀,宁愿死也不进宫……晕了,看来这次彻底没戏了。这小姑娘早已经铁了心要跟着秦霄……这个混蛋啊,勾引女人果然有一招啊,谁也撬不了墙角,连我这个皇帝居然也没辄!   紫笛知道李隆基已经到了窗外,努了一下嘴巴朝杨玉环示意。杨玉环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使劲一挣扎脱开了紫笛抱着的手,一把撑开了门撒腿就朝外面跑去。还一边抹着眼泪号淘大哭。   李隆基正站在窗边,顿时被吓了一跳。以为杨玉环当真要出去寻短见了,惊慌的追上两步将她拉住,连声道:“玉环,玉环,别紧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嘛!”   杨玉环被李隆基这样一拉,也当真心下有些虚怯。毕竟还是小孩子么,于是自然而然就双膝一跪,这下可就是真戏真做了,一边伤心的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的说道:“皇帝陛下,玉环自小就是个不祥之人,会给人带来灾厄的。本以为跟了侯爷哥哥会好,没想到今日也要给他带来不吉利的事情……我,我这就去投江死了干脆,请皇帝陛下不要拦我!”   李隆基见这个天真而毫无城府的小姑娘说得一板一眼的,心下顿时骇然,手脚都有些慌乱的惊道:“你、你这是什么话!如何便是给他带来灾厄呢?”   杨玉环这下可就真哭得伤心了,哇哇的叫道:“你是皇帝嘛,你要我进宫,可是我又不愿意……于是你肯定要怪罪侯爷哥哥啦!玉环真的只喜欢侯爷哥哥,只想这一辈子都跟在他身边,这又不是侯爷哥哥的错儿!皇帝陛下你说,玉环这不是给侯爷哥哥带来灾厄么?我本就是个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小女子啦,总不能让皇帝陛下和侯爷哥哥之间生出什么不快来,那我就是大罪人啦!玉环若是自己死了,便是最好的办法啦!——呜、呜、呜!” 第379章 御赐金婚   杨玉环这一抹眼泪一号淘的告白,还当真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站在院子里的一些人,都忍不住有些唏嘘起来,既感叹这个小女子的懂事,又可怜她的凄苦命运。秦霄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有些被触动了,心中暗自道:演戏归演戏,看来,玉环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感情真挚而又火热啊!   眼看着这么多人都围了上来,李隆基感觉自己真的是有些自做小人、下不来台了。连忙将杨玉环扶了起来,低声劝道:“傻孩子,我虽然是皇帝,可也是你家侯爷哥哥的好兄弟么!我也没说一定要让你进宫啊!你这么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么——你若是这样投了江,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杨玉环这下真的惊怕了——让皇帝变成“罪人”这罪名可就更大啦!于是哭得更汹涌澎湃了,呜呜的道:“我、我真是个不祥之人,本就不该生到这世上来的!我还是死了好啦!”   说罢又要抬脚朝外冲去。   这一下,李仙惠、上官婉儿和墨衣、紫笛齐齐上前,将她合围抱住了。除了紫笛,其他人都是不知情了,只当是真事发生了,都紧张到不行。一来杨玉环这孩子平日里温驯而又听话,今天表现得这么烈性,自然没有人怀疑她是在演戏;二来么,皇帝在场,这样的家丑闹了出来,着实不好看,而且还牵扯到了皇帝……李仙惠等人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本来么,一个女子的确是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被当作是牲口一般的来买卖也属平常。可要是因为一个女子,让秦家与皇帝结下了怨仇,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李仙惠等人的紧张、杨玉环的抵死不从、秦霄的无可奈何,在李隆基看来,那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百分百的真实。这个时候,他心里断然没有想到,这分明就是秦霄安排的一出戏!   他只感觉,自己这个当兄弟、当皇帝的,这一次或许真的有那一点不厚道的强人所难了……秦霄,也的确很照顾他这个兄弟的面子和感受,给了我下台阶的机会。只是没有想到,看似温柔的小姑娘杨玉环,居然是这样一个烈性女子……   李隆基心中暗自慨叹:罢罢罢,事到如今,我再如何勉强,也是没什么意思。既得罪好兄弟,也惹得众人笑话,更何况杨玉环抵死不愿进宫。强扭的瓜终是不甜,百失而无一得,何苦呢?倒不如大方点,做一次好人,既讨好了兄弟,也为自己挽回面子。话再说回来,我宫里最近选进了不少南北绝色美女,姿色歌舞胜过她的,又何止一人?   想到这里,李隆基心中一阵释然,拿定了主意。他轻咳了一声,走到了正在哭闹的杨玉环而前,对她说道:“玉环呀,你是很讨人喜欢,我也想过将你纳入后宫。可是你不愿意。我这个当皇帝的,也不会强人所难,干出昏庸的事情,知道么?你别紧张,也别哭了。皇帝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蛮横不讲道理嘛!”   众人听到这些话,纷纷心中释然——这恐怕是最好的消息了!   杨玉环自然更是心中大喜,却仍然抽泣地哽咽道:“侯爷哥哥跟我说过,当今皇帝,是好皇帝,是明君……玉环不懂事,让皇帝难堪了。皇帝陛下,请赐玉环一死!……”   说罢,小姑娘十足委屈的跪倒下去,将头低低的贴在地上。   李仙惠等人更是骇然:没想到啊,平日看似那么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居然是如此火烈性子!   李隆基长声一叹:“玉环,你年纪轻轻却是这样的三贞九烈,着实令人感佩啊!我若是将你赐死,岂不是成了令天下人唾骂的小气鬼昏君了么?”   说罢,他踱了两下步子,在所有人注视下,缓缓走到正北方向。   秦霄一直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心中一阵窃喜,知道自己的阴谋又要成功了。   李隆基定住了步子,表情也有些严肃起来,朗朗说道:“虽然我早说了,今天这里没有君臣,但大家不会介意,我用半盏茶的时间,换回皇帝的身份宣布一些事情吧?大元帅秦霄,与民女杨玉环听旨!”   秦霄身子一弹,飞快的跑到了李隆基面前,和杨玉环齐齐拜倒:“臣、民女——接旨!”   李隆基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微笑:“朕,赐民女杨玉环为‘天下第一舞’,并赐嫁于大元帅秦霄。二人结为夫妻,终身相伴不得分离!另赐杨玉环为四品诰命夫人。钦此!”   秦霄心中一阵暴笑大喜,连声拜道:“谢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杨玉环更是喜极而泣,连连磕头:“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真是天下的好皇帝!皇帝陛下万岁!”   众人也齐齐拜倒下来:“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心中居然也是一阵舒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快走两步到了秦霄与杨玉环面前,将他们双双托起,开心说道:“好了,我现在又不是皇帝了,只是秦霄大哥的结义兄弟!恭喜你,大哥!恭喜你,玉环!以后,你们可要一辈子恩爱,不然我可是不会高兴地哦!”   秦霄的脸上,也自然流露出了满足的微笑,点头轻声道:“谢了,好兄弟!”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各自心中一阵轻松,呵呵的笑了起来,心中却是各自一阵感慨。既感叹杨玉环的烈性率直,也感叹李隆基的宽容与博大。   李隆基明显感觉出了众人眼神里的感激与敬佩,不由得也是心中一阵兴奋,暗自道:看吧,做出的这个决定,居然是这样的顺应人心!倘若我一意孤行将杨玉环据为己有,岂不是要招致众人皆怨?   杨玉环还在抹着眼泪儿,心中一阵畅快,十分感激而又惭愧地看着李隆基,怯怯的说道:“皇帝哥哥,你真的不会怪侯爷哥哥么?”   “咦,玉环别乱叫!”   秦霄连忙制止。   李隆基却是听得一阵满足,哈哈大笑道:“很好么,就让她这样叫。你我本来就是兄弟。仙儿也是我妹妹,她这样叫有什么不对么?玉环,以后秦霄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皇帝哥哥,皇帝哥哥替你做主,知道么?”   杨玉环挤挤挨挨的靠着秦霄,脸上泛起一阵阵红晕。还挂着泪珠儿就嘿嘿的轻笑,却又使劲儿的摇头。   李隆基故作严肃的道:“你若是不告诉我,那可就是欺君哦!”   杨玉环顿时有些骇然,惊慌的瞪大了眼睛:“真的?那、那我……还是不告诉你,嘻嘻!你刚才说过啦,你现在都不是皇帝了,只是我家侯爷哥哥的好兄弟!”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居然这般鬼精灵!好啦,今天也算是办了一件让人痛快的事情。我这心里也算是舒畅了。对了大哥,趁着我还在这里,明天要不就将婚事给办了吧?”   一直站在一旁李仙惠闻言走了过来,轻声道:“陛下,这恐怕不是太合适呢,将会有违大唐律法。”   李隆基恍然大悟:“哦,对、对!我几乎都要忘了,玉环还不到十五岁!看来,我是很难喝到你们的喜酒啦!大哥,过几天你就要去幽州了,记得在那边安顿好了以后,要将仙儿和玉环她们一并接过去呀。到了时间,就办个婚礼,到时候再给长安递封信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替你们高兴一下么!”   秦霄点头微笑:“放心,一定。”   “君子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啊,哈哈!”   李隆基十足豪爽的大笑起来:“我们接着去打麻将,让他们在这里卿卿我我吧!”   众人一起舒心的大笑起来,李仙惠与上官婉儿、墨衣一边跟着李隆基朝前宅走,一边回头朝秦霄这边观望,心中齐齐想道:这事好不蹊跷,我们居然毫不知情呢?……   眼看着李隆基等人去了前宅,秦霄吁了一口大气,释然的笑了起来。紫笛则是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嘿嘿的坏笑起来。秦霄和杨玉环连忙将她拉到了房间里,三人一阵窃笑。   杨玉环这才想起,自己居然就要嫁作给眼前的这个侯爷哥哥了。心下也是一阵不习惯,顿时很是有些害羞起来,眼神都有些躲闪飘乎了。秦霄何尝不知道小姑娘现在心里的想法,平静的对她说道:“玉环,虽说是皇帝赐了婚,但你年纪还小。今后你还是依旧像以往一样,安心地生活知道么?只是有一点你不用担心了,今后呢,不管是谁,也不可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啦!”   杨玉环听着一阵害臊,却又十分的开心,连连点头道:“嗯!嗯!只要能跟在侯爷哥哥身边,我哪里也不去,谁也不想搭理!就算是做一世的小丫鬟我也愿意哦!”   “耶,你已经落入虎口啦!”   紫笛在一旁坏笑道:“他想什么时候吃掉你,就会什么时候吃掉你哦!”   说罢,紫笛还作了一个老虎的动作吓唬杨玉环。   不料杨玉环一点也不配合,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调皮的捂着紫笛的脸:“四娘,你怎么比我还像小孩子呢,好幼稚哦!”   紫笛不由得一愕然,呆呆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好不郁闷。秦霄则是一阵兴灾乐祸的大笑,心里感觉痛快极了!   紫笛顿时大窘,跳了起来就要去捉杨玉环,挠她的痒痒。杨玉环则是惊慌地大呼小叫,绕着秦霄的身边躲闪。秦霄呵呵的笑了一阵,任由她们自己去嬉戏,自己则是走出了门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秦霄踱着步子,缓步走在院子里,仰头看了看月亮,心中暗自寻思道:刚要出发去打仗了,闹出了这个一个插曲。好在圆满收场,没让皇帝难堪,也没有影响到我与他之间“蜜月期”的良好关系。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是非常英明而又正确的。这样一来,我与他之间的关系,看似又更铁了。才当了三年皇帝的李隆基,在心术方面,却是进步不少啊!难得他如此通情达理,不管是作为兄弟,还是皇帝,他都算是很对得起我了……   正寻思着,旁边走来一人。秦霄偏过头一看,是墨衣。她正静静的朝自己走来,脸上一阵温柔如水的微笑。   “老公。”   墨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些笑意:“皇帝现在很高兴啊,真是难得!”   秦霄微微一笑:“他的确是一个聪明而又有主见的好皇帝。”   “嗯……”   墨衣轻点了一点头,然后说道:“老公可有跟皇帝说起,要带我上阵?”   秦霄微微一愣:“还没有……其实这一次,我并不打算带你上阵。你现在已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可以……”   “老公!”   墨衣马上出声打断他的话:“到了今天,我跟在老公身边已快有六年了,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愿意退缩、离开你的身边。前几天你还答应过我的,莫非就忘了么?你说,不管到哪里,都会带上我!”   秦霄知道墨衣的性子。她一直很安静,很低调,性子却是最直磊,决定了的事情就不想改变。可是上阵打仗非比儿戏,之前在朔方军时,自己天真的带她出阵,以为以她的武艺不会出事。到头来还不是连连受伤,事到今天自己也后悔不已……   秦霄摇头:“不行,这一次,不可以!”   墨衣不死心的坚持:“可是!你身边如何能没有亲人照顾?”   秦霄说道:“幽洲大都督府里,有的是侍卒与下人,没有问题的。而且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将你们大家一并接到幽州。我们一家子,可能从此在那边定居了。这一次我是大元帅,手下并不缺人用,你何必非要跟去亲身到前线去冒险呢,这会让我担心,知道么?”   墨衣十分失望的点头:“对不起,我知道了……”   说罢就默默的转过身去,朝前宅走去。   秦霄看着墨衣失落的背影,心中暗自道:墨衣呀,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怎么能去冒这样的风险呢?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思…… 第380章 承诺与军令状   闲蹓了一阵,秦霄心中也渐渐的平静了,于是迈步朝前宅走去。   夜已渐深,李隆基却仍然像一头精力旺盛的野牛,在麻将桌上大肆厮杀,干劲十足。三年了,他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快过,今天索性放纵一下自己,玩个痛快。其他人也自然乐意奉陪,十分配合的将气氛搞得十分热烈。   秦霄来到前宅,李隆基这一次十分警觉的发现了他,哈哈笑道:“走开,别站在我身后,又想当奸细!”   秦霄呵呵的笑:“打不赢了怨别人,真是!”   “哈哈,我现在手气不知道有多好,已经连胡了几把了!”   李隆基连声大笑,看来的确手气不错。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则是一旁静静的微笑。秦霄心里清楚,为了感谢这个大度而又英明的皇帝,自己两个聪明的夫人正在不露形迹的放水呢。苦了李重俊活像个配像的木偶,既胡不了几局牌,也没什么人跟他搭腔聊天。好在墨衣时不时的到他身后指点一下他的牌,好歹没让他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   对于自己这三个性格细腻而又都很识大体的好老婆,秦霄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满意和感激。人都是感情复杂的动物,没有谁能真正将公、私彻底的分得清楚。私交时能将皇帝哄得开心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仙儿她们,看来早已是深明此道,而且拿捏得很有分寸,既没有刻意的谄媚讨好,也十分的顾到了皇帝的面子。   在处理这些人际关系的交流上,李仙惠与上官婉儿,明显比秦霄还要在行一些。女人么,本就是天生的政治家,更何况以她们的出身、经历与智慧,无疑更是个中高手。这些对于秦霄来说,都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李隆基一边兴致勃勃的摆着牌,一边随意闲聊一般的说道:“对了,刚才我已经答应墨衣,准你带她上前线了,并将她官复原职,授五品英翊将军,另封幽州军游击将军。过两日,你们一起动身去吧!不过你可要多加注意呵,虎将军现在可是我大唐独有的女中豪杰,你可要好生看待,别让她像上次在朔方时一样负伤了。”   秦霄不由得顿时愕然,皇帝如此认真的开了金口,自然已经不容自己去顶嘴反驳。李隆基仍像个没事人一样只顾摆牌,李仙惠与上官婉儿明显在回避着秦霄的眼光。细看一眼墨衣,她脸上却挂着紫笛特有的那种奸计得逞的坏笑,眯着眼睛盯着牌桌,余光瞟着秦霄。   秦霄郁闷的吸了一口气,淡淡道:“陛下放心,我知道的……”   说罢朝墨衣轻轻勾了一下指头,墨衣却是胸有成竹毫不担心轻巧巧的跟他走了出来。   秦霄带着她走到静处,忿忿的将她一把抱住:“你好哇,居然还学会对你老公使阴招了,找皇帝来压我!”   墨衣掩着嘴吃吃的笑了一阵,然后认真说道:“老公,刚才你自己说了,我若是上阵,你便会担心。但是你有思量过我们心中的想法没有呢,我们一样也会担心你?既然我有这个能耐跟你一起上阵,说什么你不同意我陪在你的身边呢?或许我帮不到你什么……但是,只要视线里有你,我就会安心许多,老公知道么?”   秦霄心中一阵悸荡,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悠悠而温情的说道:“都几年的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像当年一样的感情用事呢?非要每日每夜都要看着我才安心呀?”   “嗯,正是。”   墨衣肯定的点头:“对于男人来说,有国家、民族、报负、家庭和妻儿,可是在我们女人的眼里,丈夫和子女就是一切,爱情就是一切,你知道么?孩子有仙儿和婉儿照顾,断然不会有问题。可是不能亲眼每天见到你,我这心里就永远不会踏实!”   秦霄慨然轻叹,呵呵的笑道:“好吧,看来也只能依了你了!没想到成亲都三四年了,你还是这样的少女情怀。”   墨衣满足地微笑起来,淡淡道:“哪怕是六七十岁了,老公在老婆的眼里,永远都是当年一个样的!不像你们男人呀,一到老了就嫌弃家里人老珠黄的糟糠之妻……”   秦霄哈哈的大笑起来:“嗯,所以你才决定,一定要陪到我身边来看着我是么?你可要看紧了哦,你老公可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大众情人,说不定去了幽州,要纳十房八房小妾。”   墨衣却不受他的挑衅和戏谑的哄骗,顺着他的意思说道:“纳多少房都不要紧。因为我知道,你心中始终都是有我的,这就够了!”   秦霄无奈的摇头,却将墨衣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轻声道:“你这样句句在理,弄得我都无言以对了。你平日里话最少,原来却是这样的牙尖嘴利……哎,我一个大元帅,却搞不定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真是没脸混下去了!”   墨衣温柔而满足的微笑,将身子紧紧埋在秦霄怀里,贴到了他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的心思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二人并马作战时的情景,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悸荡起来……   夜半子时,秦霄让厨房里安排了一些小吃,牌局也停歇了下来,众人一起吃宵夜。李隆基也差不多玩了个过瘾,没想真的玩个通宵。于是牌局也就此散了,让李仙惠等一些女子们去休息。   夜半时分,天气有些冷。秦霄安排了李重俊的睡房,李隆基却仍坐在客厅里的火炉边。秦霄和他坐了下来,二人就着一壶温酒,一边浅酌,一边闲聊。石秋涧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此时也十分识趣的走到了门外候着。   李隆基向着火轻轻的搓了搓手,说道:“时间比较紧,明天我也不打算在长沙多逗留了,我要加紧南下,巡查完那边,我就要赶着回长安,将宰相大臣们召集来,细细的商议东北战线的情况。大哥,你此去责任重大,心里有什么设想么?”   秦霄拿一根拨火棍轻轻的拨着炉中的火红的炭块,思索着说道:“东北那边,我不是太熟。地理、人文、风俗和幽州军的状况都不太熟悉,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哪!现在我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有一个大的构想。”   “哦,说来听听?”   李隆基大感兴趣。   “嗯,是这样的。”   秦霄说道:“先前你也说了,北狄那边,时战时和,吃亏的总是我们,若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民族大融合。”   李隆基顿时来了精神,面露喜色的说道:“我们还真是知己兄弟啊。不瞒你说,我心里也正有这样的想法!想当年,太宗皇帝是何等的英明神武,灭了突厥。可是事隔几十年,后突厥汗国又悄然兴起,成为新的北患。这一次,我不仅要中兴大唐,还要干一件为子孙后代谋福的事情,就是彻底的解决北狄边患,将他们也融合到我们大汉民族中来。”   秦霄不由得一阵大喜,连连赞道:“好啊,你现在果然站到了一个非凡的高度——不过,你可知道这样做的难度,可是极大的!首先,就要将突厥以及所有的北狄部落击败、降伏,然后才能干这样的举动。而且到时候,数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人迁徙与安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隆基也冷静的思索起来,拧着眉头说道:“事在人为,不尝试和努力,就不会有成功的那一天。总之,这是最伟大的构想与最宏远的目标。朝这个方向努力,就算不能完全成功,也必然会有大的收获。其实我也清楚,现在想这些的确是有些早了。我刚刚从河北回来,虽然被手下人劝阻了没有去危险的幽州,却也知道了一些事情。现在幽州军刚刚打了大败仗,连薛讷都被罢了,士气十分的低落。大哥去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解决士气问题。然后么,重组的左威卫与左骁卫,还要加强训练。摆在眼前的第一道坎儿,就是收复营州,重夺我大唐在东北的控制权。说实话,现在我大唐在那边还正处于劣势,此时要说什么完全平定北狄,的确是有些好高骛远了。”   秦霄微笑地摇头:“我不这样认为。这是一个战略问题,有了明确的指导思想,才好去用兵。军事么,永远都是为政治服务的。比喻说,你皇帝的意思,只要我击退奚与契丹重建营州,那么我用兵的时候就会极尽杀戮。将他们杀到心惊胆颤,像当年在朔方时一样,一仗下来杀个两三万人,保证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再犯,然后我们再占据天险要害死守自己的地盘。如果皇帝着眼于彻底平息北患,那我用起兵来,就不能胡乱的杀戮了,虽然同样还要在战场上击败他们,但更重要的是在心理上打败他们,而且还要收拢人心。这就跟诸葛亮当年平定南蛮时一样,讲究攻心为上。”   李隆基连连点头,眼睛里神采飞扬:“所以我说,选择一个合适的元帅,才是最重要的。说实话,军事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但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军事的确是为政治服务的,我这个皇帝与朝廷的意愿才是真正决定战争性质的关键所在。东北那边的事情交给你,我才真正的放心。或许我大唐还有人带兵打仗不比你差,但是见识眼光胜过你的,绝对不多。这样吧,反正我会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大哥你去了东北,有什么事情都自己看着办理吧。一些事关国策与战略的大事你自己把握不定的,就六百里加急直递到我手中。只要是你递来的折子,哪怕是夜半三更我也会爬起来批阅,以最快的速度做出答复,决不让你那边误了军机!”   “好,一言为定!”   秦霄心中大畅:有这样的皇帝在做坚实后盾,何愁大事不成啊!再厉害的元帅和将军,若是没有明君的支持,也只有困兽犹斗的匹夫罢了。政治上的强硬、果断与清明,才是军队获胜的关键啊!   李隆基脸上也挂着十分满足的微笑,点头说道:“想来,我们兄弟俩也认识有六七年了。想当初,我们是那样的年少轻狂,没想到今日我们也终于有机会,一起弄潮天下之巅主宰一个王朝的命运了!大哥,时光如梭,大丈夫建功立业当趁年少啊!我现在真恨一天天过得太快,巴不得一天劈作两天来用!”   “呵呵,你越努力,我们大唐就越有希望!”   秦霄由衷的感慨道:“而且,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贵在坚持。你是皇帝,但也同样有人的七情六欲,也会有疲倦与松懈的时候。所以在你旁边,有忠诚耿直的臣子就显得尤为重要。其实,如果能够做到亲贤臣,远小人,要当一个明君就是容易许多。朝中并不乏能干忠直的臣子,许多的事情,你可以让他们帮你分忧,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这样就会让你自己陷入无边无境的繁忙中,迟早一天会厌倦。”   “谢谢你的忠告,大哥!”   李隆基微笑道:“其实这几年来,我每天都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皇帝。我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复了史官与谏官听证记案的制度。这也是为了监察朝中风向,使得政治变得清明与公开,避免了小人与权臣,弄臣的蒙蔽。我不敢保证我以后会不会变得疲倦,但我始终不会懈怠!中兴大唐,创不世伟业,永远都会是我的梦想!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记下了——贵在坚持!”   秦霄欣慰的点头微笑:“做为一个男人,难得有一展毕生抱负的好机会。能遇上你这样的好兄弟,好皇帝,也是我秦霄的福分。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中华历史上最好的皇帝之一。东北那边的战略,你回朝之后,要多找姚崇、郭元振等人细细商议,尽量得出一个最适合国情与局势的结论来。我此行去了那边,会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解决你说的那些问题的。有你这样的好皇帝和团结奋进的好朝廷支持,我虽然不敢说马到成功立竿见影,但至少有胆气说:东北有我秦霄一日,就决不会再有北狄一兵一卒入寇中原!这是男人的承诺与将帅的军令状!”   李隆基感激而又欣慰的挑嘴一笑:“谢了,大哥!” 第381章 热血奔流   第一声鸡叫传来的时候,秦霄正在往炉子里加炭。李隆基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居然还是一片漆黑。早春时节昼短夜长,鸡鸣后还要许久才天亮。   李隆基却看到,石秋涧仍然像一杆标枪一般的站在外面,不由得心下有些惭愧和汗颜。只顾着跟秦霄聊天,越聊越投机,居然将他赶在外面冻了一夜。这个铁打般的汉子,却仍然没有一丝的松懈与倦怠之相。   李隆基忙将他召了进来,好歹让他也坐到了火炉边。石秋涧是这次李隆基出巡的卫队长,现在也算是皇帝的心腹人物了。   李隆基说道:“石将军,今天我就会启程,沿湘水南下去剑南道。你呢,从今天起就跟在秦大帅身边。我撤销你皇城御率司郎将的职务,另封你为左威卫从三品将军,为大将军李嗣业之副,共同在秦大帅麾下听用。”   石秋涧顿时又惊又喜,忙不迭的跪倒下来:“陛下!微臣身为陛下亲卫队队长,如何敢擅离?”   秦霄也道:“是啊,陛下。你此行还有数千里的路程,走南闯北,身边如何能够没有人统率护驾?石秋涧是忠臣良将,你还是带在身边吧。”   李隆基扬了一下手让石秋涧站了起来,赐坐到身边,淡淡说道:“正因为忠臣良将,才让你带到身边,一起上阵杀敌报效国家。我身边还有人可以用,这个你不必担心。南方太平,卫队长只要堪用就可以了。你将他带到东北,能发挥的用处远比呆在我身边要强了许多。”   秦霄忙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大唐命脉所在,如何能够疏忽?”   李隆基一摆手:“是非轻重我拿捏过了,就这样决定吧。石秋涧,你当年是秦大帅一手从行伍中提拔起来的,如今我再将你派给他,你可要悉心用命不可怠慢!”   石秋涧面色肃然。恭身双膝拜倒:“陛下放心,微臣一定誓死报效陛下、报效大唐,以回报陛下与大元帅知遇之恩!”   “好,起来吧。”   李隆基面带微笑,淡淡说道:“能得秦大帅赏识的人,必是忠勇皆备有才之人,我相信你。对了,一会我就回岛上。你们两个陪我一起过去吧,平王就不用叫了,让他睡着。”   “是。陛下!”   三个男人,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了秦霄的院子,朝湘江而去。凌晨时分,寒意十足。三人都不免加快了一些步子。上船后,秦霄摇撸,不时到了桔子洲头。皇帝卫队的人瞬时迎拜了上来,将三人请进了道观里。金梁凤也是一身素净的道袍,恭迎皇帝。   李隆基将秦霄和金梁凤请进了道观里。正式的说道:“国事当前,我们说说正事了。朕现在正式册封秦霄为河北道行军大元帅,掌河北道一切军事,授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专折上奏之权;另拜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直嫡统领幽州大都督府辖下左威卫与左骁卫。兵部将刻玺铸印以赐。”   秦霄恭然拜倒,高呼万岁准备接旨,却迟迟不见李隆基将圣旨递出。却听他道:“朕封金梁凤为幽州大都督护府从四品司马,协助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宋庆礼。主理辖下八州民生政事。另封金梁凤为河北道行军大元帅麾下行军长史,助其行军事。”   金梁凤也是恭然拜倒,高呼万岁准备接旨。   李隆基却从身旁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份圣旨卷轴,对他们二人说道:“二位爱卿,河北之事、幽州之事,就拜托二位了,朕在长安专候捷报传来!刚才朕已经宣读了旨意。这里有一份用过玺了地空白圣旨,秦大元帅,你拿回去,请诰命夫人上官婉儿着墨书写,即刻生效。”   “啊!”   秦霄不由得骇然:自己填写圣旨。这岂不是就相当于开出的空头支票?   我的天!李隆基这种事情也敢干,也太荒诞不经了吧!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成为天大的新闻了!   秦霄连忙道:“陛下,圣旨岂可儿戏!陛下应该亲自书写或是当面阅过,然后用玺以下达。如此委以空头圣旨,也太过……”   正说着,秦霄却看到李隆基面上挂着刚毅而又淡定的笑意,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金梁凤自然也是连声劝阻,让李隆基不要这样。   李隆基淡然说道:“小事罢了,何须紧张。朕的意思已然说得明白,圣旨已是过场。此次出巡,朕本来是带了太子詹事姜师度在身边专为用墨,但朕已将此人留在了河北当钦差监察使。你们去了那边,自然会见到,到时还要一起共事的。上官婉儿墨宝出众,熟悉书写圣旨,劳烦她动一下手,也未尝不可嘛!”   秦霄和金梁凤面面相觑:“这……”   李隆基正色道:“二位爱卿,还不接旨?”   秦霄二人只好恭声接过了圣旨,站起身来。李隆基淡然的微笑道:“好了,这一次来长沙,可谓是收获良多。一则请了二位爱卿出山,二来也会到了亲人和兄弟。金先生,你去外面跟他们说说,现在开始收拾船只,准备起驾南下。”   “是。”   金粱凤恭然退出,心下清楚得很,皇帝与秦霄自然还有一些话要说说。   秦霄见金梁凤出去后,扬着手中地圣旨说道:“陛下,这份空白圣旨,我是不是可以随便填写呢?”   “呵呵!”   李隆基笑了起来:“随意。”   秦霄摇头讪笑:“算了,欺君的事情我还是不干的好。我这笔字虽然写得难看了一点,好歹也还是能够见人。要不我现在写下来吧。”   “你没有看到,屋子里没有文房四宝么?这是金梁凤修道地静室,又不是书房。”   李隆基笑了一笑:“别盯着这种小事喋喋不休了,像个妇人一样。我若是连你都信不过了,还信任谁去呢?”   秦霄心头微微一震,不由得暗自想道:李隆基,这几年不见,你果然变化很大么!虽然你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有很明显的拉笼人心的嫌疑但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现在的表现是很大气、很自信、很高明。以诚换信、互相信任,这表现是向我传递这个信息,给我吃定心丸么?你心中也定然明白,因为前几年的政治斗争和辞官地事情,我心中一定还有些顾忌。于是你就这样推心置腹地对我表明绝对的信任,对么?君臣无忌。自然一切好办!你将河北道的军权都将到了我手上,然后又对我表示这样的绝对信任……我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你已经有了一个帝王应有的心术和城府,但现在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大气、诚信而又开明的君王!   同时,也是一个男人值得信任地好兄弟!虽然我不像现在地人一样动不动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这一次,你的确不止一次地让我有些感动了!   兄弟?仰或君臣?身份的差异,真的就那么重要么?不管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如此明白我的心思,处处为我着想,已经是我平生知己!   男儿平生得如此一知己。夫复何求?   想到此处,秦霄心中一阵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不由得朝李隆基一笑:“于公于私,这一次我都要好好在幽州干出点成绩来了。你就放心吧。”   李隆基点了点头,二人心照不宣、惺惺相惜地相视一笑。   男人之间情感的传达,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信任与理解,这就足够了。有些话,不挑明比挑明。更有意义。   李隆基伸了个懒腰,扯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哎呀,当了三年皇帝,活动得少了,身体也有些差劲了。昨天才一宿没睡,现在居然困到不行!一会我上了船再去睡觉。对了。家里地事情,你要仔细安排一下。何时启程去楚仙山庄,如何打理这些事务,你可要自己细心的过问,别都一摊子交给仙儿她们。知道么?其实这一次,我真地感觉很对不起仙儿她们呀。总想怎么补偿一下才好。虽说是给大头封了个爵位赐了食邑,总感觉还是有些不足。哎呀对了,还有玉环。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看来真是被我吓到不行了,呵呵!今后你可要好好待她,不然可就枉费她对你地一片痴心眷恋了。”   李隆基的一番话,听似絮絮叨叨无关紧要,却让秦霄心里一阵暖暖的。因为他这是在以兄弟的身份,真心地关怀自己的家人。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无论你是皇帝,还是阿瞒兄弟,不管怎么样,我这个当臣子和当哥哥的,这一次真的很感激你。多余的话也不想多说了。保重!”   李隆基点头微笑:“你也保重!”   “那我去了。”   秦霄说道:“两天以后,我就会动身去河北。去了以后我会先摸清楚那边的状况,朝廷上关于东北战局地指令,也请早点下达,我也好用兵。”   “行了,去吧。这些事情,我都牢牢记住了。这可是我登基以来,办的第一件军国大事,敢不用心么?”   李隆基颇有些不舍的看着秦霄,深沉说道:“此去河北,关山重重、铁马金戈,想着打胜仗的同时,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我还在长安等着你,给你庆功呢。到时候,让玉环献上一曲清舞,我们喝着庆功酒,也算得人生一大享受。”   秦霄看到,李隆基的眼神颇有些复杂。既有离别地不舍,也有深深的期盼,更有一丝莫可名状地诡谲与暗示!   秦霄心中暗道:这小子,是在暗示昨晚的事情?他是这么心细如发而且贼精明的人。昨天我设的那个局,其实有够幼稚和简单了,说白了就是给双方一个讲和下台的机会。以他的精细,没理由想不通。自然,以他现在的智慧,更加懂得拾阶而下,彼此都不伤了和气和颜面……毕竟杨玉环不肯进宫也是事实,我若是违心的强塞给他,他也会要得不安心;他若就此避口不谈,一来自己不会死心,二来也会让兄弟之间生出隔阂。想来他必然是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曲折情由,然后乐得做了个顺水人情赐下金婚,让我们君臣、兄弟之间,没有因为这等小事而闹出别扭。   聪明的小子,的确是当皇帝的料!   秦霄也回了他一个诡谲的微笑:“我想,玉环这一辈子,肯定都会感激你这个英明的皇帝。当然,也包括我,和我所有的家人。”   “说这么多干什么?”   李隆基释然的微笑:“看到兄弟过得好,我也开心么。说起来,我还真的很想念皇后妃子她们了。等办完了南疆的事情,我也要回去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对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是嗣直的干爹。虽然现在我是皇帝、他是亲王了,你这个当干爹的,可别想不认他!”   “呵呵!”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打完仗,若有机会回长安,我会去看他的。”   李隆基点头微笑,摆了摆手:“走吧,我们就此别过了。希望重逢之日,既有你凯旋的捷报,也有你平安的佳音。”   秦霄心中也有些激动和感慨起来,抱拳一拜:“保重,告辞!”   李隆基目色深沉的抱拳回了一礼:“保重!”   秦霄出了静室,缓步走出了道观,感觉手里的圣旨沉甸甸的。这里面,既有君王的托付与信任,也有一个兄弟赤诚的拳拳之心。   李隆基的护驾卫队已经在忙碌了,稍后不久他就要起驾顺江南下。   金梁凤和石秋涧左右来到秦霄身边,脸上各自挂着欣悦的笑意。   秦霄笑了一笑:“你们笑什么?”   “我在笑,某人苦盼了三年的好日子,总算是来了。”   金梁凤说道:“那柄风雪长刀,也该是时候破关而出重见天日了吧?”   石秋涧则道:“卑职只是高兴,终于又能跟在大元帅麾下上阵杀敌了!”   秦霄举目远远看着晨曦江雾中,那座蒙着布绸的丹书铁券碑,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血管里的血液,势渐奔腾。 第382章 浓情万般温柔乡   东风吹,春水流。大船起锚,望南顺江而去。   秦霄等人也上了一艘小船正行到江心,此时纷纷出了船舱翘首而望,目送李隆基离去。   李隆基身上披上了一件厚氅披袍,正立在船头微锁着眉头,举目眺望着滔滔湘江与巍巍岳麓山,心中不禁一阵豪气四塞。此次出巡,南下本来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长沙一行却是他整个旅程中感慨最多的。李隆基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秦霄的。他是一个那样奇特的人,奇特到与见过的任何人都不相同。他的见解与眼光总是异常独到,心思精巧细密,但又不失豪爽与豁达。更重要的是,他保证的事情,是那样值得信任!   李隆基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满意而又自豪的微笑,心中暗自道:秦霄,作为兄弟,我虽然在身份上比你高贵,但一直都对你很敬重,很佩服,几乎对你言听计从;作为君王,站在整个帝国的角度上看,你的确是旁人无可替代的顶天柱石,是我的坚实臂膀!此生得与你相识、相知,也算是男儿平生之幸事,君王平生之幸事!   江水奔腾,风帆鼓满。李隆基的大船队与秦霄等人所乘的小船之间的距离渐远。秦霄也静静的站在船头,眯着眼睛注视着远方即将消失在水平线上的大船队。   他的心中,也如同这江水一般,一刻不曾平静。离朝三年,韬光养晦不问世事。到如今,终于又能跃马疆场一逞男儿之志,报效中华!   他的体内,就如同被注射进了一支兴奋剂,心潮汹涌澎湃,情绪激动起伏。身为一个军人,怒马横刀向夷狄。力斩敌渠扬国威,是一件多么痛快淋漓的事情!   谢了,好兄弟阿瞒,好皇帝唐明皇!   回到家里的时候。正逢一阵炊烟升起,薄雾霁霁的岳麓山一阵妖娆朦胧。   左右鸡犬相闻,孩童嬉戏。男人开始忙活生计,女人动手准备饭食。乡村里宁静而又温馨的田园生活,已经离秦霄渐行渐远。心中不由得一阵不舍与依恋。   刚刚进到院子里,大头就飞一般的冲了出来扑进秦霄怀里,稚气十足的叫道:“阿爹,皇帝干爹呢?”   秦霄笑呵呵的将他抱起,看着屋门口正朝自己深情微笑的李仙惠与上官婉儿、墨衣,对大头说道:“皇帝干爹去忙国家大事了呢!”   “阿爹要当大将军了么?”   “对呀!”   “哦耶,太棒了!”   大头激动的手舞足蹈:“我长大了,也要当阿爹一般的大将军!骑大马,拿大刀,上战场杀敌!”   秦霄已经从李仙惠与上官婉儿的眼里,品读出浓浓的眷恋、淡淡的担忧与略略的无奈。   秦霄抱着大头走到三个夫人面前,有些抱愧的说道:“对不起,我又要走了。”   李仙惠将大头抱来过来,用手捂了捂他冻得有些红了的脸蛋儿,淡淡说道:“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   每一次秦霄要“出动”的时候。李仙惠总是说这样同一句话。每一次,秦霄都能听出不同的味道来,心中感慨万千。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你生来就是这样的男人,我们以你为荣。家中之事无须挂心,一切有我们。”   秦霄微笑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深情厚意只在一眸一笑之间。   墨衣则是释然许多,颇有些自豪的说道:“又能与你并驾同行,驰骋于沙场了。”   金梁凤与石秋涧,则是识趣的绕走到了一边,自顾聊天去了。   秦霄道:“怎的不见紫笛与玉环呢,莫非还在睡觉么?平王呢?”   “平王还在沉睡。”   李仙惠说道:“紫笛与玉环昨天晚上之后,就再没见过人,怕是挤在被窝里说了一夜的悄悄话,到现在也没出来。”   秦霄不由得暗自发笑:这两个家伙!   饭将熟时,李重俊方才起床,找到秦霄才知道,皇帝已然起驾离去。李重俊知道秦霄过两天就要走后,一拍胸脯应承道:“安心走吧,皇帝昨天又交了一些工事给我,我在这里还能留些日子。你搬来的事情一切交给我来打理就好。我这个当哥哥的,也难得为妹妹和妹夫做点事情。”   秦霄婉尔一笑:“你是想趁机多在江南游玩吧?”   李重俊哈哈的大笑:“知我者,秦霄也!不过你放心,不将仙儿他们在楚仙山庄安顿好,我是不会走的。那个地方,想来还真是有些回忆啊,哈哈!”   李重俊粗犷的笑声里,却是饱含着那样多的沧桑与回忆。   眼看着就要吃饭了,紫笛与杨玉环还不见人。秦霄不由得有些纳闷,跑到了杨玉环的屋外,就听到里面在一阵窃窃私语,听不太清楚。   秦霄上前敲了敲门:“你们两个,可以出来了么?要吃饭了。”   就听到屋里一阵细碎的声响,脚步与铜铃声音传来。门打开,杨玉环面色戚戚可怜巴巴地看着秦霄。   秦霄疑惑道:“怎么了?”   “侯爷哥哥,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家了?要出去打仗是么?”   杨玉环满是伤心的说道:“我好舍不得呢!”   秦霄微笑道:“昨天你和四娘关在房里,就是在讨论这些么?”   “不是呀,这个我也是刚刚早上才知道的,四娘听三娘说的。”   杨玉环呢喃说道:“昨天晚上,四娘教了我一整晚怎么当人妻子呢!”   “咦,你这笨蛋!”   紫笛从里屋蹿了出来,一边扯着身上披的衣服,一边去捂她的嘴:“这种事情,如何能够说出来!”   秦霄不由得一阵好笑:紫笛哟,你自己也是个“半桶水”或者说半桶浆糊还确切些,现在居然好为人师的跑来误人子弟,教人怎么当“妻子”。吓!你能教什么,专业传授行房经验么?   杨玉环轻轻地挣扎:“有什么要紧嘛,侯爷哥哥又不是外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侯爷哥哥的呢?”   紫笛连连摇头叹息:“终于发现一个比我还白痴的了!”   秦霄忍住没有发笑:“出去了,吃饭。”   “等我,洗脸刷牙!”   紫笛连声叫嚷:“我还正有话跟你说!”   秦霄心中一寻思:莫不是还想要拼死拼活跟着上前线?这怎么行!   “玉环可曾梳洗过了?”   “我弄完了哟,只是四娘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那我们走!”   秦霄拉着杨玉环的小手,飞快的跑了出来。紫笛在后面一阵怨恨地大叫。   杨玉环有些兴灾乐祸的咯咯大笑,脚下一阵蹦蹦跳跳。   秦霄不由得暗自道:还真是个孩子呀,天真无邪,纯真得好自然!   杨玉环摆脱了皇帝,心中好不舒畅,但又眼见着秦霄要离开了,又极是不舍,不由得吊着秦霄的胳膊肘儿,怯怯说道:“侯爷哥哥,你愿意带我去东北么?”   秦霄微微一愣,敷衍道:“嗯,过阵子,我们全家人可能都会迁住过去。”   “不是呢。我是说——现在!”   杨玉环一边像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一边一字一顿说道:“就是两天以后哦!”   秦霄不由得一阵苦笑:“我可是赶着去打仗,不是游山玩水哪!去了以后,非但没有时间照顾你,还有可能会有危险,知道么?”   “不要紧呀,你没时间照顾我,我可以照顾你的呀!”   杨玉环有些激动起来,仿佛找到了说服秦霄带她一起的借口:“我不会拖累你的!”   秦霄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孩子,说些什么呢?照顾我?呵呵……也难得她一片好心了。   秦霄道:“到了军队,可就不比家里,规矩很严格,不能随便带家眷的,知道么?再说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仙儿姐姐她们一起去东北了么,也不急于一时吧?”   杨玉环失望之极的站住了,满面忧伤地看着秦霄:“真的……不可以么?”   秦霄无奈的笑了笑:“不可以。”   说完这三个字,秦霄突然觉得,如此果决的拒绝她,当真是有些残忍了。但是这种事情,也是不容商量的,自己心里也有些无奈。   杨玉环顿时就将嘴儿撅起来了,眼睛里一阵烟雨朦胧:“那玉环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侯爷哥哥呢?”   “放心,不会太久的。”   秦霄模棱两可的劝慰起来,生怕惹得她伤心了又要掉眼泪。   杨玉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笑了起来:“侯爷哥哥说不会太久,就肯定不会太久。玉环相信你!我听三娘说,北方好多草原、戈壁和丛林。在那里还可以骑马打猎,还能打到狐狸和野狼。侯爷哥哥,等去了东北,你教我骑马好么?”   “好!”   秦霄暗自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她哄住了。于是牵着她的小手儿,朝前宅走去,准备吃饭了。   杨玉环的脸上,却仍然悄悄的滚落了两串儿泪珠。她很想哭,但又不想惹得秦霄去烦;但眼睛里的泪,却又怎么也忍不住。   秦霄一回头,看到杨玉环在悄悄的抹着脸上的泪珠儿,好一阵心疼……   餐桌上,一股淡淡的离愁别绪笼罩。秦霄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打趣说道:“金先生,你这个酒肉道士,就不怕祖师爷怪罪么?”   金梁凤笑道:“心中有道,一切皆是道,何必拘泥于小节。”   李重俊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要不,我负责给金先生物色两房小妾?”   金梁凤呵呵地笑:“平王厚意,贫道真是求之不得!”   席间总算是有了一些笑声。紫笛却仍是闷闷不乐,气鼓鼓的只顾埋头吃饭。墨衣在一旁看得清楚,一阵暗自发笑。   饭后,紫笛急急的就将秦霄拖到了一边,恨恨的怨道:“你怎么不跟皇帝说,要带我一起去东北?”   秦霄正了正脸色,严肃说道:“这种事情岂能儿戏乱弹?其他的事情闹上一闹,也就罢了。行军打仗,事关生死存亡,岂是能够乱来的?你姐姐还是越过了我,直接找皇帝请命压我,我才不得已带上的。你?专心在家就好,别想这些东西。时机一到,我会将家人都接去东北。”   紫笛原本忿然的脸色,渐渐的变得有些戚戚焉,咬着嘴唇十足失望的说道:“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作是你的老婆、从来就没有想过我心里的感受!你只把我当成贪玩的孩子、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废物!”   说罢,一跺脚就跑了。   秦霄不禁有些愕然: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想这些深沉的问题了?   不考虑她心里的感受?……我有这样干么?   接下来的一分一秒,秦霄都恨不得掰着手指一一数过。每时每刻,都是那样让人眷恋和不舍。浓浓的亲情,让他越发的感觉到自己对家人的重要。与此同时,国家的需要也是那样的强烈。   不管是床头的缠绵还是灯下的细语,无处不尽温柔与眷恋。三年来,秦霄与这几个妻子每日在一起的时候,倒不觉得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多深的依赖,直到今日才发现,居然会如此不舍。   孩子们都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离愁别绪。秦霄恨不能将他们都时时抱在身上,感受着他们身上流动着自己血液的那种温情与自豪。   两三天的时间,终是过去了。   金梁凤也将橘子洲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毕了,将秦霄的铠甲披挂取了来。   秦霄脱下了身上的团袍锦服,站在铜镜前,凝神打量着自己的样子。   黄金甲,狮蛮盔,腰间一柄风雪长刀。一切,仿佛都跟几年前一样。只是自己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些苍桑与沉稳。   一家人都围到了屋子里。李仙惠上前,替秦霄披上猩红斗篷,细心的系好。然后深情的微笑:“去吧,到时间了。家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到了疆场之上,一定要保重自己。”   秦霄点了点头,一一凝视看过家人。   微笑的李仙惠,淡定的上官婉儿,满面复杂神色的紫笛,将欲掉下眼泪的杨玉环,还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谁有丹青妙手,能瞬时画下这一张绝好的全家福?   秦霄微微牵动嘴角,轻声道:“再见了,宝贝儿们!” 第383章 铁蹄飞扬向疆漠   秦霄的一句轻言细语,惹得屋中的几个美人儿眼泪都到了眼眶边。杨玉环则是早早就抽泣开了,搭着秦霄的胳膊肘儿,抚摸着他身上的黄金甲,哭得好不伤心。   秦霄自己似乎也有些沉迷在这种离愁别绪中了,心中一阵戚然。   外面一声马嘶长咴,秦霄心中斗然一动——淡金马,莫非,你也听到了东风的号角与战场的呼唤么?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再耽搁下去,我都不想走了!   秦霄拍了拍杨玉环的户头,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出屋门。接过石秋涧递来的马缰与马鞭,冲着家人与李重俊他们一挥手:“走了!大家保重!”   “侯爷哥哥,一定要保重,记得到了时间就来接我们!”   杨玉环呜呜的哭喊。李仙惠等人,也跟着掉起了眼泪,却只是冲着秦霄点头、挥手。大头和妞妞也听话的牵着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的手,朝秦霄挥着小手。   墨衣骑在雪花马上,极其不舍的认真盯着紫笛,和她抱着的三头、四头看了好一阵,一咬牙,回过头来。   秦霄一提马疆,淡金马骄傲而兴奋的人立而起,嘶声长啸!   大头兴奋的大叫:“阿爹好棒!阿爹再见,一定要保重。我和弟弟妹妹们,一定会听娘亲的话的!”   “驾!”   秦霄一挥马鞭,率先奔了开去。   他不想让家人看到,自己的脸上,已然滚落下了泪珠。   劲风拂面,泪水飞快的挥发干了去。秦霄的心中,一股浓浓的惆怅却久久挥之不去。   墨衣、石秋涧和金梁凤紧随其后,四骑奔出了村口,往北而去。岳麓村的村民们,今天可都有些惊住了——原来,大气阔绰而又豪爽直耿的秦大善人。居然是将军唉!   铁蹄踏尘草,飞马向东北。   此情此景,秦霄不由得回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个飞雪之日。那一天。自己带着三十五骑朝关内京城而去。时过境迁,今天又有了这样类似的经历,不得不令人感慨。   墨衣依旧穿着一身墨色长袍和披风,将头发盘扎了起来,显得更加潇洒得落。秦霄将纯钧剑交给了她,以前习惯用的那种细长地火竹蛇儿剑,并不太适合在军中佩戴使用。她的手一直摩挲着剑柄。眼睛就盯着眼前衣袍飘飞的那个男人,心中一阵自豪和庆幸。   一路穿州过县,涉洞庭、渡长江、入秦淮、转河南。终于看到了黄河。   众人立马站在黄边岸边。回首两个月以来晓行夜宿地旅程,不由得都有些唏嘘和感慨。   秦霄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可是妻儿家园已在千里之外,如何能够看得到?不过尽管天涯一方关山阻隔,秦霄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仿佛就在身边。闭上眼睛。一张张笑脸清晰浮现,音容笑貌宛如近前。   金梁凤微眯着眼晴,看着滔滔而下的黄河,悠然说道:“过了黄河,就是冀州了。大帅约定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嗯。”   秦霄点了点头,拍拍淡金马的脖子:“长安出发,要比我们近得多。估计他们都已经在冀州城内等我们了。此处水流不急。看似应该有渡口。我们去寻船渡河。”   石秋涧道:“大帅不肯惊扰到地方官员,但渡河这种事去叫他们张罗一下并不为过吧?黄河滩头历来渡河不易,有些紧张。若有官府安排的行船,会容易许多。”   秦霄看了看这暮春时节地黄河之水,点点头道:“也好。你去一下郓州刺史府,说明我们的来意。叫他们也不必大肆迎接了,安排我们渡河的行船就可以。”   “是!”   石秋涧抱拳应诺,正准备拍马而走,秦霄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慢!”   黄河水面之上,一艘大军船破浪而来。船头之上,数名身披甲胄之人长身而立。   一面大旗迎风招展,猎猎飘飞!   秦霄虽然看不太清楚来人和旗帜上地宇,但他本能的感觉,这面旗帜,是那样的熟悉!   那一面金黄的大旗,不正是军中所用的黄龙负图旗么?   秦霄不由得心中微颤,有些激动起来:“是他们么?”   四人驻马凭高而望,来船渐近。很雄伟大气的一艘军船,前面地甲板上,站着十几个人。   近了,这下看清楚了!   秦霄不由得一阵热血沸腾起来:“真的是他们!桓子丹、李楷洛,还有那个掌着帅旗的罗羽枫,就站在最前沿!他们三人身后,齐齐的站着十五个汉子,那不是秦霄手下带出来的那些特种营地将士们么?”   罗羽枫远远看清了岸上的人,不由得一阵激动,面色凛然的挺身站直,双手举起大旗,大声道:“恭迎大元帅!”   桓子丹等人则是齐齐地一甩袍,就是甲板前单膝拜倒,齐声道:“恭迎大元帅!”   秦霄翻身跳下马来,站在岸边抱拳回礼:“众位好兄弟,久违了!不必多礼!”   大船靠岸,秦霄方才看清了那旗上的字迹——“钦命”大元帅,秦!   赤红的一个秦宇,耀眼夺目!旗上绣的,也是一只飞腾舞爪的五爪金龙。与以往所用的军旗不同,一般来说普通将帅之旗上的金龙都只有三爪的,而钦命大元帅的旗帜,则是皇帝专用的五爪令龙!这也就标志着,秦霄被授了临机专断之权,掌生杀予夺的权利,所到之处,如皇帝亲临。   众将军们搭上了船板,一齐下得船来,再次齐齐拜倒:“恭迎大元帅!”   秦霄上前,将李楷洛与桓子丹扶了起来,对着他们舒畅的笑道:“好啊!想不到,时隔三年,我们又能够在一起了!这一次,我们要跃马边疆。为国建勋!”   秦霄看下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十五个特种营兄弟,现在,他们都是堂堂的五品天兵将军。虽然各自升迁非比往日。但他们的脸上,仍然桂着一如当年般谦恭而又敬服的神色,正在对秦霄展颜欢笑。   李楷洛激动道:“大元帅,卑职毕生最大的愿意,就是有朝一日能与大元帅共同上阵杀敌!如今夙愿得偿,此生无憾矣!”   “楷洛兄,你真是太客气了!此次去幽州。还要多处仰仗你支持啊!”   秦霄扬声大笑。李楷洛亦大笑道:“卑职生于东北,长于东北,对那一带的情形。还算熟悉。大元帅若有用得到卑职的她方,尽管开口。但有驱驰,万死不辞!”   “唉,都是自家兄弟一般,别说得这么严重!”   秦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桓子丹。   这小子。身体已经结实得如同一块铁板,看似挑不出一丝赘肉。古铜色地脸上,处处透着刚毅与英武。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初生牛犊般的愣头小子,现在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将之材。身为天兵监地天兵丞,每日里带着那些人训练。自己的本事想来也是突飞猛进一般的进展了。除此之外,他身上也传承了秦霄特有的那种沉寂与内敛,这是身为一个特种兵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秦霄微笑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很好。”   “大元帅。”   桓子丹满是激动和希冀的看着秦霄,语调却是极其平稳:“卑职终于能有机会,追随在大元帅左古,上阵杀敌了!”   战场无父子,这是秦霄一直教导他地。到了军中、阵上,只有将军和士兵,容不得许多私人的情感。彼此之间的称呼,也要注意。   秦霄笑了一笑:“是你展露身手地时候了。努力!”   说罢,一手拍上了他结实的肩头,用力捏了两下,果然够结实!   “嗯!”   桓子丹认真点头,信心百倍筹畴满志。   秦霄环视了众人一眼,那些特种营的将士们,也看似有满腹的话要对秦霄说。   秦霄道:“兄弟们,先上船,我们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先入冀州再说!”   “大元帅,请!”   李楷洛与桓子丹拱手一抱拳,其他人则是去帮秦霄等人照管马匹,簇拥着他上了军船。   东风鼓动风帆,大船乘着黄河浪涛,朝北岸前进。   秦霄给桓子丹等人引荐了金梁凤,然后众人围坐在大船舱里,大声说笑,大口喝酒,一诉衷肠。   秦霄连日来只在思念家人,此时和这班热血男儿们到了一起,终于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自己地心也瞬时沉醉在这种男人的豪放性情当中。连墨衣也一改平日的沉默与矜持,有如男儿一般和这些熟悉的人们大声谈笑、大碗喝酒。   大军船乘风破浪,直抵北岸。秦霄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到船头,帅旗飘扬。   堤岸渡口边,列了一个几百人地方阵,皆穿墨衣衣甲,背负一柄长刀。看来便是新培训出的天兵监的“天兵”在方阵之前,还站立了数十名身着官袍与铠甲地官员将军,齐齐朝朝头拱手抱拳致意。   李楷洛在旁边说道:“大元帅,这是河北道钦差宋庆礼宋大人,与河北道钱粮高力士高大人,在等候迎迎接大元帅!”   秦霄微笑的点了点头:“没必要摆这种阵势么。”   船渐渐造近了渡口,一行宫员们也整着队列,站作两排,由宋庆礼与高力士领头,左右并排站立。三百天兵齐齐翻身下马,站得标直。   船板搭上,秦霄提步下船,罗羽枫紧随其后,其他人则是隔了一段儿距离,依次下船。   秦霄脚面刚刚挨到地面,却听一声大喊:“恭迎大元帅,拜!”   三百余人,齐齐拜倒在堤岸上。   秦霄手擎圣旨,朗朗宣读起来:“联封秦霄为河北道行军大元帅,掌河北道一切军事,授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专折上奏之权;另拜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直嫡统领幽州大都督府辖下左威卫与左骁卫。钦此!”   众人拜倒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了一个过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秦霄高举圣旨朗朗道:“圣上躬安,诸位爱卿平身!”   站在最前的,是一个四五十余岁的官仕,身着绯色官袍,看来是三品以上官员。秦霄看他体形富态笑容可掬,脸上满面红光,神态不卑不亢。几绺灰须,浓眉大眼,双翅帽戴得方方正正,一袭官袍整齐分明,十分的精神,一眼看去就是个办事稳妥干练沉稳之人。   此人便是宋庆礼了。   宋庆礼站直了腰身,抱拳凛然道:“太子詹事、御史中丞、河北道监察兼支度营田使宋庆礼,与河北道钱粮使高力士,同率冀州大小官员、将弁,恭迎大元帅!”   其他人齐声道:“恭迎大元帅!”   又是拜倒。前一次是拜的远在天边的皇帝,这一次可是拜的他大元帅秦霄了。   秦霄将圣旨收起,连忙道:“众位同僚,快快免礼请起!”   众人站了起来,秦霄走到宋庆礼面前,抱拳道:“久违了,宋大人!高大人!”   宋庆礼身为河北道钦差,自然是河北百官之首,笑眯眯的说道:“卑职平生最仰慕之人,唯狄公怀英。此生恨不能与他共事,常以为憾事。如今能与狄公高徒共事一场,足慰平生、此生无憾矣!”   秦霄拱手回道:“宋大人太过赞誉了,秦霄真是诚惶诚恐,唯怕玷污了先师的威名!”   二人寒喧过,秦霄转过来看着高力士,不由得笑道:“好久不见了啊,高大人。”   高力士谦恭的弯身拱了一揖:“大元帅就别快取笑了!您还是叫我一声‘力士’听得自在些”“呵呵!”   秦霄笑了笑,对那些冀州的官员将军们说道:“诸位同僚,秦霄也就不便一一打上招呼了。我们先行入城,再叙同僚之情吧!”   “大元帅请!”   众人异口同声请他上前一步先行。天兵监的将士们,则是齐齐跟到了秦霄左右开道,个个亢奋不巳——终于见到我们的“老租宗了”!这么年轻的老租宗呢!   秦霄上了马,带着身后众人,朝冀州而去。   一路烟尘一路风,终于是到了河北。大元帅的生涯,就此开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第384章 在我面前耍花枪?   在冀州休整了三日,总算是摆脱了一身的旅途疲劳,秦霄便着手开始各项工作。   这几天的时间内,秦霄基本上都是与宋庆礼与高力士混在一起,了解河北局势,尤其是后方军需供给的调配情况。所得知的结果,让秦霄很是有些担忧。   在李隆基登基以前,李旦在位时,河北(尤其是靠近黄河中下游)一带频频爆发蝗灾,黄河也泛滥了两次。虽然后来李隆基强令下达,各州县扑灭了蝗灾、治理了黄河,但灾害带来的农田损失也是无法挽回了,甚至出现了许多农民背井离乡逃亡他处,成了流民。   后来李隆基巡查到这里,才特意将宋庆礼留了下来,负责灾后救助、主持恢复生产。授他“支度营田使”就是这么个意思。宋庆礼曾在河北多年,历任地方刺史,极善于经营农田、修缮水利设施。李隆基这一次,也算是用人得法。   只不过,宋庆礼的一些话,着实让踌躇满志的秦霄,打从心里有些发凉。   宋庆礼说道:“五年之内,河北、河东一带,接连爆发两次蝗灾,黄河两次泛滥。河北一带出现了三十余万灾民,流离失所。朝廷用于救灾、安抚灾民所花费的资金,已达数百万贯,但仍没有彻底解决问题。三十余万人,非但不能投入生产,还要治病、建房、吃饭、穿衣、生儿育女,所耗极其巨大。”   原本满是兴奋的秦霄,此时已经开心不起来了,紧紧的锁着眉头说道:“宋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幽州军的供给,会出现一些问题?”   宋庆礼面色堪忧地摇了摇头:“的确会出现一些大麻烦。首先河北一带本就受了灾,粮产锐减。要从其他州县转运粮食,所耗人力物力极大,这还不是重点;要害就在于,过了黄河,转运粮食北上全凭车马人力,道路崎岖难行。春夏多风沙,秋冬遇严寒。若走海路,又多飓风暗礁、潮流汹涌。所以,极难保证粮草准时送达不出差错。”   秦霄郁闷的吸了两口气,转头对高力士说道:“力士,你认为呢?你是河北道钱粮使,专司负责采办粮饷的。”   高力士道:“回大元帅话,宋大人在河北多年,熟知此地情况,更胜过力士许多。力士在此只呆了半年不到,却也深知了幽州军供给的困难所在。”   秦霄郁闷道:“那照你们的意思,是幽州军就没法吃饭了?没吃饭怎么打仗?幽州没了,整个河北都要完蛋。你们莫非不清楚么?”   “大帅!大帅稍安勿躁!”   宋庆礼连忙道:“我们何尝不知军国大事不容耽误?但困难也是摆在眼前,十分明显的。本来,幽州一带自有军屯良田。可是这一场蝗灾一闹,加上前番薛讷兵败,导致农田荒芜。幽州等地一带的军镇,对外地运送的军粮需求空前增多,所以才出现了一些这样的问题。我等向大帅说起这些,并不是在想办法推搪责任。而是让大帅更加明白眼下的局势,心里有个底。这样也好带领我们,齐心协力解决这些问题。”   “好,宋大人说得对。”   秦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心里暗自寻思道:蝗灾、黄河泛滥,再加上薛讷兵败,整个河北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不仅仅是军事力量遭受了沉重地打击,生产和后勤也变得一蹋糊涂。而且大唐王朝从几年前的韦后之乱开始,从朝廷到地方离心离德,政治也开始腐败。如今落到李隆基手上的,无疑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乱摊子。也难怪他要下如此狠心,要解决河北的这些问题。   秦霄心中暗自苦笑:韦后等人造下的孽,要让李隆基补救。现在,这个甩手掌柜又将它交给了我和宋庆礼等人……救灾、抚民、恢复生产,整顿兵马、抵御外寇、收复失地,还想着扫清河北。   天,有那么容易么?眼下吃饭的问题都不是那么好解决!   秦霄现在终于感觉,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眼下幽州大都督府有十万大军要吃饭,自己还没有上任,就被当头倒了一盆冷水——粮草要出问题!   秦霄双手撑在一张大方桌上,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一幅大地图,想得入了神,口中喃喃的道:“中宗朝时,曾作过户口统计。我记得当时,全国共有八百万户,约五千万人。除此之外,再加上隐匿之民,我估计应该有六千余万,甚至七千万。而军队则是八十万左右。五六千万人,养八十万人,问题还是不大的。你们知道秦朝强盛征战六国时的情况么?当时最夸张的时候,秦国国内二个男丁,就要养一个在外征战的士兵。而且当时的生产水平是如此的低下。时至今日,我就不信,我如此强盛富裕的大唐王朝,居然会让镇守幽州的大军挨饿!”   “话是没错,莫说是幽州军只有十万人,就是有百万人,我大唐也养得起。”   宋庆礼说道:“可眼下地问题也十分的明显。那就是粮食转运困难,远水不及近火。去年薛讷率兵出征,七万余人所带的一年之用的辎重粮草几乎遗失殆尽,全部被契丹人收了去。这笔帐,大元帅也不得不算一下啊!而且营州一带的平原本是河北重要的粮产和畜牧之地。如今失陷已有几年,对于河北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到如今,整个河北的军民,几乎要全靠外地接济一半以上的口粮才能度日。”   秦霄了解了这些情况,心里顿时变得瓦凉的。自己当初是怎么对李隆基保证的?——“幽州只有要我秦霄一日,保证不让北狄有一兵一卒入寇中原”。可如今,这些当兵的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了,那还有什么保证?别说是解决士气问题,照这样下去,那就是不攻自溃。   秦霄眼神凌厉地看着高力士,扬起眉毛说道:“力士,你是河北道钱粮使,皇帝肯定给了你权力四处征调民夫、筹措粮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不侵犯到百姓利益的前提之下。幽州军那边,不能有一人挨饿受冻、一天断了粮草。否则,事关军国大事。你我都耽待不起!”   高力士浑身一哆嗦,连忙道:“大元帅别激动,虽然困难是不小,可是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力士已经征调了五万民夫,专职在河南、河东,甚至是淮南一带采办粮食。第一批粮草已经有了,去年秋收后的收成。各路采粮使没敢有一点怠慢都在积极送过来。而且皇命在此,谁也不敢造次。虽然转运十分的艰难……但力士保证,就算是每人扛一袋粮食步行千余里,也要将它送到幽州!”   “这不就结了,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秦霄心中有些气愤。这些当官的,都喜欢在上司面前倒苦水、说困难。到时候完成了任务,自然是“劳苦功高”、“殊属不易”;若是没能完成,也是情有可原。他们,只是在为自己早早铺下一条后路而已。可实际的情况就是,这样可能导致军队供给没有保证。   秦霄心里清楚得紧,哪里会给他们什么打折扣的借口,面冷如霜斩钉截铁的说道:“宋大人,高大人。大唐边患,以河北为重;河北之地,以幽州为重。幽州就是大唐的门户与咽喉。咽喉若失,整个河北都要完蛋,到时候可就不是几十万灾民、几起蝗灾那么简单了。就是百万人流血被屠也是可能的!我希望你们能从心里认识到轻重,不惜任何代价,保证幽州军的后勤供给。”   二人见秦霄肃然动容,不禁有些骇然,纷纷拱手道:“大元帅所言极是!”   秦霄紧锁着眉头,敲着桌子上的地图,指着幽州说道:“你们看看,幽州之地所在,何等特殊、何等重要!当年圣后朝时,契丹李尽忠叛乱攻陷幽州,直下魏、冀,造成了何等巨大地破坏。时至今日,我们可不能再当罪人。非但皇帝不会饶了我们,要砍我们的脑袋。就是后世子孙的口诛笔伐,也要将我们锉骨扬灰!”   说到此处,秦霄猛然一下提高了声音:“你们清楚么?”   二人齐齐一震,惊栗道:“是,是!”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缓了缓语调说道:“二位大人勿要怪罪秦霄无礼。秦霄也是忧心国事,多有得罪了。”   二人也缓了缓脸色,连忙道:“大元帅言重!我等皆是元帅麾下属僚,理应与大元帅同进退、共荣辱。”   秦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用手指画着地图说道:“二位大人,你们看。我们现在所在的冀州,临近黄河,又是泛滥,又是蝗灾,这是闹得最凶的地方。可是黄河以南的淮南道许多地方,我前些日子经过的时候,却是安然无恙很富庶的。这些州县的仓禀中,恐怕都要有粮食在发霉了。你们大可以将手伸得远一些,伸得狠一些,就找这些地方的官府要钱要粮。不愿意给的,给得不干脆的,都给我法办了!”   高力士不禁有些骇然:“大元帅,这样妥当么?力士也只敢派出民夫、借助商人,在这些地方收买粮食,花的是实打实的开元通宝。伸手找这些地方州县要钱要粮,恐怕不妥吧?按律来说,地方州县的赋税钱粮,都要先造册上交户部,经户部审核入案后全国统一调配,再行发放下来。”   秦霄挑了挑嘴角,冷笑道:“是不大合规矩。可是非常时期,总要有非常的办法。这些地方的钱粮转交一下户部,再由户部分拨派人送下来,中间浪费的时间,何以月计?你可知道军中断粮一日会有什么后果么?那谁也不能保证没饭吃的军队,会变成什么样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只管去要,天大的事情,我给顶着。皇帝那边,我负责去说。不过……”   秦霄沉了沉脸,严肃说道:“我只是叫你采办军粮、军饷,没说滥收滥缴。像这些赈灾抚民的款项和粮食,我是不管的,我只要幽州军的军需。而且,若是有人仗着这个名头,贪污了哪怕是一个铜板,本帅一定亲手挥刀剁了他!”   秦霄眼睛里寒光一闪,吓得高力士一阵脖子发凉,连忙干笑道:“大元帅所言极是!力士一定亲自去办这些事情,严格管束手下之人。若有一人胆敢贪污一个铜板,力士也不饶他,好歹不让他有好果子吃!”   宋庆礼听了秦霄的这些话,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连忙道:“大元帅果然不是寻常之人,懂得变通活用,一来就解决了困扰我们数日的大问题!只是户部那边,大元帅是不是还得要去征询一下意见的好?如今的户部尚书乃是姚崇兼任。姚阁老若是了解到这个中情由,也断然会表示支持,也不会对大元帅的这些举动表示异议了。”   秦霄寻思了一阵,然后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如果先请得户部同意再去办事,那就要贻误战机了。这样吧,力士。你现在就马上着手去办这些事情。你已经征调到手了的这批粮饷,我亲自带去幽州。余下的后续供给,你要马上送过来,万不可拖延半日!其他的事情,皇帝和朝廷那边,我自有办法。”   “是!”   事关重大,高力士也不敢罗唣了:“有大元帅主持,力士办事也放心大胆许多!大元帅放心,幽州军的后续供给,力士一定不打折扣的准时送到!”   秦霄又对宋庆礼说道:“宋大人,转运粮饷,其实也只是为今之计的下下之策,扬汤不止沸啊!最关键的,还是要早点落实好河北道的赈灾抚民之事。这些政事民生,我是不会过问了,也无权过问。只是希望河北道能够早早恢复生产、安顿流民,如果能够自给自足,才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宋庆礼连连拱手拜道:“大元帅放心,事关军国大事、百万民生,庆礼敢不殚精竭虑、尽忠报效?”   秦霄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们,微微点头沉声道:“很好……”   心中暗自道:最好不要养成,在我面前耍花枪的坏习惯! 第385章 黑锅是你的,好处是我的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现在秦宵最关心的,莫过于吃饭问题。着实的唬了一顿宋庆礼和高力士之后,秦宵料定这二人也不敢再有怠慢了,好歹让他们打消了一些侥幸心理。尽管如此,秦宵心中也免不得还是有些担忧。因为粮草问题始终是个破绽软肋所在,稍有差错,就可能来了不可预期的极坏影响。   宋庆礼和高力士与秦宵相处几日,心中也各自有了一些想法。宋庆礼和高力士私下说道:“这个秦大帅如此年轻,心思手段却这般老辣。怪不得啊,皇帝要亲自去江南请他出山。高大人,以后我二人若敢稍有怠慢,可就是有苦果子吃了。”   高力士苦着脸摇头道:“宋大人,你是不了解这个秦大帅。我早些年就与他结识了,可是深知他的手段为人。你想想,当年他入仕仅三年,却参与了极多的大事!诸如平定江南逆党、扳倒二张、光复李唐;于朔方大败突厥,挥兵回朝靖难,铲除韦庶人和武三思一党,将太上皇推上了皇庭;后来又亲自谋划了弹劾太平公主……我的天,这无论是谁,随便参与一件就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了,可是他一件没落下!经过这么多大事洗礼的人,还能不老辣吗?而且大人细听了,力士私下跟大人透个底——这个秦大人,可是当今皇上最信任、最倚重之人。皇帝陛下登基以前,曾与之义结金兰兄弟相称,不分彼此!”   说到这里,高力士一阵感叹道:“河北有了他,无异于重铸了一鼎擎天柱石,从此应该无忧矣!我们这些人,若是拖他的后腿办不好差事。啧,啧啧,宋大人,你自个儿寻思吧!”   宋庆礼也不由得心里一阵发酥起来。其实他何尝不是久闻秦宵大名。只是秦宵归隐三年了,免不得有些印象模糊。而且他自以为是皇帝器重的老臣,打心眼里有些小瞧这个有些裙带关系的白面将军。而且他知道,高力士也是皇帝十分信任重用的宦官。此次派出来专司节运粮草,已经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可如今,连高力士都对这个秦宵心悦诚服甚至有些惶恐害怕,宋庆礼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暗自打起鼓来:还真是后生可畏啊!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人,居然就有了如此的名头和威望,太可怕了!老夫这一次,可不能落在年轻人后面被人当作笑柄了。河北赈灾抚民一事,得加紧开动,朝廷那边,我也不妨涎着这张老脸,多要点钱粮拨下来才好办事……   秦宵一通旁敲侧击、明嘲暗讽加威吓。让宋庆礼和高力士这两个河北最重要的大臣,打从心底里揪紧了,再也不敢有什么懈怠侥幸的心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火,秦宵就把火把扔向了这两个人,直接针对大军后勤供给问题。   军务紧张。秦宵感觉身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于是他也不想在冀州这里多作停留了,准备马上北上。   高力士也像上足了发条一般,马上动手准备过了黄河,去淮南道“抢钱抢粮”虽然秦宵不轻不重地将他吓唬了一顿。但他打心眼里还是很感激秦宵的,因为眼下为幽州军提供军需的确是一个大麻烦。有他在上面顶着发了话,淮南道那些富庶的州县,可都成了粮仓钱库。这样一来,军需的来源就不用愁了。好歹强过在河北各地像挤牙膏一样的四处磨蹭,还假借一些商人之手四下买粮。当时那样的办法少不得多花费许多钱粮,办事效率也不高。   二人都准备动身之前,高力士将秦宵请到冀州城的粮库。这里正是高力士前不久苦苦从河北各地征调来的八万石粮食。军饷倒是不缺,皇帝带着高力士一起来的时候,特意下旨从国库里调了一百万贯,不日前正好运送到秦宵看着这些装载成车的粮食和钱箱,让高力士陪在自己身边,缓缓踱着步子,思索着说道:“力士,让我们来算一下帐。八万石粮食,也就是八百万斤。当兵的人肚子里没什么油水也很能吃,一天少不得要吃一两斤(注:此时的一斤,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1.4斤。没有特别考证,有资料如此提示,大家权且信之任之)好吧,我们只按每人一天吃一斤来算,十万人,一天就要十万斤,那就是一千石没了。八万石,最多能支持八十天。一路过去押运粮草的民夫和我们这些人也要吃,再算些折扣,顶多能支撑两个月。”   秦宵的脸色变得有些严峻起来:“时间紧迫,你可以抓紧了,军饷看是差不多够了,一百万贯军饷,幽州那边暂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工事要建造,好歹能用半年,但是有钱就好办事,你这一趟去,给我弄个两三百万贯来,有问题吗?”   高力士轻轻地揩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这个……两三百万贯哪!不是两三百万钱,数目的确是有些大了。不知道大帅什么时候要?”   秦宵看着他的窘态,不由得笑了起来;“当然是越快越好。能够这一次与粮草一起运上去,那是最好的。你可别忘了,现在正值春暖夏来,还免了运送马匹所需要的草料。若是拖到秋冬之末,那时候就更忙乱了。这些钱,今后要用到采办石材木料、抚慰当地百姓、建造城池工事、奖励将士军兵。我这个人,不喜欢当没钱的家,也不想亏待手下的将士。内地的那些官员百姓,能够如此安享太平过着富庶安宁的生活,拿一点钱出来慰劳一下戍边的将士,也是十分应该的么!”   高力士有些害怕地说:“大帅说得有理。只是怕……这样强行向地方州县衙门征调钱粮,有些违了规矩,到时候会有御史奏本弹劾啊!力士只是个内官,断然不怕丢了官职,大元帅若是因此受累,那就不好了。”   秦宵锁着眉头,那小手指轻轻扣着颔下的短须,寻思了一阵说道:“这样,你收了多少钱,收了多少粮,都给我登记在册,就当我找淮南的州县借的。打上借条,让地方的官员都盖印签字。这些借条到时候一式两份。一份留给那些地方的州县,让他们拿去和朝廷户部交差报章;另一份,拿来给我,我核对了你送来的钱粮数目以后,签上字,寄去给皇帝。这些帐,我让皇帝帮我还。”   “啊?啊!”   高力士骇然道:“这、这不好吧!”   秦宵嘿嘿笑道:“这有什么?皇帝让我来打仗,我没钱没粮的还不能自己动手么?这既不抢又不偷也不贪赃枉法的。只是借嘛!而且借来只是用到军队里,用作国事,不是正当皇帝和朝廷去还账吗?说穿了,就是将我大唐的钱,从左口袋拎出来,放进右口袋里。只不过,这中间越过了许多的衙门和大臣,省去了许多的手续罢了。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不会有问题的。到时候你的条子可要打得清楚了。先以你的名义去借,钱、粮的数目要登记得清楚了。到了幽州,我亲自点过数勘察无误,然后才会签字,知道吗?”   高力士又揩起了冷汗来,只得连连点头。心里寻思道:“这个家伙,真是什么事情也敢干!打着皇帝的幌子去下面‘借粮’。这哪里是借,分明就是抢么。还有人敢不给么?地方州县本来就因该上交钱粮赋税的,到时候却只上交一张白条,上面写着我河北道钱粮使高力士的大名。好郁闷啊,好似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了?到时候皇帝、朝廷、户部、和御史们一查起来,最先找我问话。我只好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你这个幕后指挥的人非但不会受责难,反而会因懂得灵活变通而受誉。皇帝本就是那么器重欣赏你的么,自然你干什么都是对的!……秦宵,你可有够阴哪!借完钱粮拿去花的是你,顶锅背的却是我。然后让我没有一点空隙。那按条子记载的数量在册,让你点过算了才算是入了你幽州大都督府的帐,不然你还不认账了……眼看着全天下最肥美的差事,变成了最苦最穷的差事!真是命苦,居然摊上这么个铁公鸡大元帅的跟班差事!”   秦宵心里也是一阵好笑:“士,这次就委屈你了。既要扮黑脸,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没办法,若是不严格管理一下,四下里都是一些贪官作祟,你扣一点,我贪一点,落到将士们里的,就微乎其微了。我既要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征得粮饷,也不能因为这些举动破坏了某些规矩,落下个贪赃枉法的骂名。想傍着我秦宵发国难财?还是不要做这个设想的好。至于扮黑脸‘抢匪’么……我现在可是一方之帅的‘民族英雄’,只好委屈你一下了。我的形象若是不够光辉了,在将士们心目中的地位就会打折,这可是会影响到我的威信的。为了大局着想,那就牺牲一点点吧,嘿嘿!”   秦宵看着高力士脸上尽是苦色,不由得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力士,别愁眉不展的。河北军国大事,是皇帝最在乎的一件大事了。这件事情我们若是办的好了,将来必受重赏重用。眼下么,吃的苦,受点累甚至是背些冤枉也就忍下来。成大事者,集毁誉于一身由泰然处之么!那些地方官吏虽然会有些恨你,但你到时候给他们吃点甜头,在皇帝面前说两句好话,他们就不会有什么不满了。毕竟抢得不是他们自己腰包里的银子,搬的不是自家粮仓里的粮食。”   高力士苦笑地点头:“大帅怎么吩咐,力士就怎么办吧。力士只是个宫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够将大元帅交代的事情办好,力士就要高呼万幸了。日后的奖赏,那是想也不敢想。”   “别灰心,小子!”   秦宵擂着他有些瘦弱的肩膀,“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见你这般苦恼过啊?皇帝这么信任你,让你负责河北的后勤供给,那是多大的器重与殊荣。你可要打起精神,别让人看扁了。这样皇帝可就没面子了,知道吗?”   高力士浑身一激灵,让皇帝没面子的事,岂是他这个太监敢干的?于是连忙道:“力士知道事情轻重,大元帅放心吧。后勤供给一事,就交给力士。若是借不到钱粮,力士索性黑脸扮到底,就是明抢也要抢来!”   秦宵哈哈的大笑:“这才对嘛!好好干,朝廷和皇帝那边,我会专折上奏将这件事说清楚,替你先洗脱罪名的。在河北道灾情缓解、恢复生产之前,要钱要粮,就照这法子去弄。若是老按一些规矩去办,按斯文人的搞法,幽州的士兵们就极有可能挨饿了。”   高力士连连苦笑:“看来这劫匪,还要扮上不止一次两次了!这样一来,力士在地方上可就真的臭名昭著了。不过为了大局,糗了力士一人,也算得偿所失,力士心甘情愿!”   秦宵点头笑道:“很好,有觉悟,要前途!——对了,送粮的民夫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八万石粮食,一百万贯钱,全部装载好了。万余民夫、万余骡马也都到了位。”高力士又说道:“而且前一阵子,冀、魏两州新募的士兵两万人,也于今天在冀州城外的军屯里集结完毕,由左晓卫将军周以悌率领,正等着大元帅一起动身前去幽州。”   秦宵脑瓜子一转,马上说道:“要那么多民夫干嘛?只要个一两千人到时候能赶着骡马带空车儿回来就可以了。一路上带去还要管吃管住的,多费我的粮食。周以悌带的这两万人,给我叫进城来,运粮食。请他们来当兵的,又不是当老爷的。现在看来又多了两万人,这八万石越发不够吃了。你得加紧,知道吗?”   高力士感觉身上像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只得郁闷的苦笑:“大帅放心,力士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会把军需及时送到幽州。”   秦宵挑嘴一笑:“好极了!那祝我们合作愉快,将来一起升官发财!” 第386章 大元帅驾到   高力士唯唯诺诺的拜别了秦霄,带着手下一票儿钱粮使军兵和几万名民夫,浩浩荡荡的渡黄河去了。河北闹蝗灾,眼看着淮南也要闹“蝗灾”了。高力士等人对于淮南道那些州县的府库来说,还真是比蝗虫还要凶猛了。   秦霄暗自有些好笑,让金梁凤和桓子丹带着天兵监的人将冀州仓的粮食清点了一下,登记入册。然后李楷洛就带着周以悌进了冀州,拜见秦霄。   周以悌当初就是与李楷洛一起在幽州率领左骁卫的。孙俭大败,二人押送至长安,秦霄在御史台的监牢里认识了他们。周以悌与李楷洛誓为生死兄弟,同样也就对秦霄仰慕不已。此次故人相见,免不得一阵寒暄,十分的亲切。   两万名新兵蛋子,还穿着崭新的铠甲与军服,手中的刀枪也都没有丝毫的缺口,就马上当起了民夫,先做一回苦力再说。   八万石粮食一百万贯军饷,装载了数千辆车儿,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冀州城。官道之上,帅旗所指,众皆回避。   秦霄骑着马儿走在前面,心里寻思道:如果和粮草队一起走,免不得耽误许多时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摸清楚幽州的具体形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战机。越早进入幽州,就越早一手掌控局面。   于是秦霄决定,先带天兵监等人倍道加鞭而走,由周以悌负责在后面押运粮草。   周以悌自然一力担了下来:“大元帅放心,卑职一定尽快将粮饷安全送到幽州。幽州的兄弟们现在肚皮里都只剩一些清汤寡水了,大都督府的库房里也快要空了去,正盼着这一批粮饷呢。”   秦霄点了点头:“路上一切小心,这些人都是新兵。不是太好带,要时时注意约束。还有,沿途切不可扰民,驻扎安歇之地,必须按律离城十里。传下军令,擅取百姓一针一线者、践踏农田者、欺辱百姓者,斩!”   “是!”   周以悌凛然应诺。心下暗自道:这下来了个治军极严的大元帅了!   秦霄对金梁凤等人说道:“金先生,我们每人带上十日的口粮,日夜兼程加紧赶路,争取十日之日到达幽州!”   “大帅所言极是。”   金梁凤道:“军情如火,时间紧急,的确是要赶紧。如今幽州缺帅,大事无人调度。若是北狄来犯,事情就麻烦了。”   “嗯!”   秦霄点了点头,大声道:“天兵监的兄弟,随我倍道而行,赶往幽州!”   “是!”   三百余人齐声应诺,威武不凡。那些新兵们则是像开了眼界一般,好奇的看着这一群身着墨甲、身披墨袍的奇怪将士,窃窃私语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天兵监的人?”   “据说他们这种人,以一挡百,有这么神吗?”   “好似我大唐的天兵监,是专门培养这种人的吧?一千个精壮汉子也难得有一个入选进去。而且训练极其残酷,好些人进去了也被淘汰出来了。”   “咦,若是给我个机会,我也愿意到天兵监去……你看,多威风!高头大马、长刀墨袍,身上的铠甲也是那般的神气!”   周以悌沉声一吼:“休得交头接耳!你们是军人,就这般没有规矩么?还以为是在市井之中贩卖蔬菜是吧?元帅将军们在说话,都不许吱声给我站挺直了,知道么?”   吓得这一群新兵蛋子顿时一愣,纷纷住了嘴站得标直。   秦霄呵呵一笑,挥鞭抽动,一骑当先跑了出去。后面墨衣、金梁凤、桓子丹、石秋涧和天兵监的人,紧紧跟随。三百余骑,个个都是精英,气势奔腾如雷朝北方飞驰而去,瞬时消失在一片烟尘中。   周以悌遥遥看着马队留下的一圈儿烟尘,暗自唏嘘道:这下河北,总算是有能干大事的人了!他娘地,这次该到打胜仗的时候了吧?我大唐的战神都来了!   想到此处,周以悌心中一阵大畅,上马一挥手,大声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早日到达幽州,跟随战神将军上阵杀蛮子去了!”   “吼!”   二万人齐声一阵海啸般的大吼,个个鼓足了气力开始赶推车儿。   在唐朝这样一个全民尚武的大氛围里,一般的男人都以入武参军上阵杀敌为荣。能够跟在“战神”麾下,自然更是感觉脸上有光。周以悌的简简数语,无疑却是最能调动这些新兵积极性的。   秦霄等人一路快马,已然过了魏州境内。一条河水挡住去路,却要绕道或是渡河。秦霄看着河面,虽然不是很宽,也大约有数十米。心里不由得寻思道:粮草北运,不是正可以借走水路么?   对了,河北幽州,那就是日后的北京和天津所在地,不是应该有京杭大运河么?哦、对了,现在可能还没有完全开凿出来吧。是到了哪个朝代定都在这里……这个元代定都大都(北京)吧?才将北上的这一段连得完整了。这些事情,元朝的人可以干,我莫非就不能干么?放着还有一个专干这种事情的钦差大人在手边,岂不是正顺手?镇守幽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说凿出个京杭大运河来,好歹也要连接到黄河冀州那边,方便我到淮南抢劫么!   想到此处,秦霄将熟知河北地理的李楷洛叫了过来,对他道:“李将军,这条河叫什么?”   “哦,此乃魏水。”   李楷洛说道:“从瀛州起,经沧州,断断续续,或窄或宽,绵延四百余里,直到魏州,后于漳水合尾。转道邢州、相州。分作数段支流,汇入黄河。魏、沧、瀛三州之地的农田,全仗此二水灌溉了。却又成为了南粮北调的一个阻挡。因为河道不齐,或深或浅,或急或缓,或有沟谷断流,又走不了船。”   秦霄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既是阻挡,也是可以利用的东西么。这一路来,我看这魏、冀二州就有许多天然的大小湖泊,大可以联系起来,直接接入黄河之水。对了,昨天我看了军事地图。瀛州到幽州之间,好似也有不少的大小河流与湖泊吧?”   李楷洛笑道:“大帅好记性,的确是有不少。我们这一沿途过去,就要遇到十余条大小河流与湖泊。或大或小,不一而足。”   秦霄牵动嘴角笑道:“很好,看来这一次,我非但要带兵打仗,还要干上一些让北方长久得利的事情了。那个什么宋庆礼,你们熟么?”   李楷洛摇了摇头:“卑职之前长年在幽州军中,对他不熟。”   “我知道。”   一旁的金梁凤淡淡说道:“此人精熟于吏治,博学多才。虽有些心高,但办事稳妥扎实。尤其擅长治理河道、农田。大帅若要请他来疏通大河,可行。”   众人不由得顿时对他刮目相看。简单的数语,却是一语中的,直接切中了秦霄想法的要点。   秦霄不由得也微笑起来:“金先生果然深知我心。既然如此,就将这开凿人工大运河的创举,交给这位宋大人吧。金先生,劳烦你动手修书一封,盖上我的大印说起此事。想必宋大人不会推阻。必定欣然接手办理此事。而且朝廷目下正是重视河北赈灾抚民与开发生产。开凿运河不仅可以让那些流民有事可干、有饷可拿,也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事情么!”   “大帅所言极是!”   金梁凤微笑道:“此举正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当年魏武曹操北伐时,就曾在当今的幽蓟一带‘傍海穿漕’,建成了‘平虏渠’运输粮草。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从而为平定北方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今大运河若是建成。我大唐东北门户之地,从此运粮无忧矣!”   秦霄知道,这个臭道士金梁凤看似身在方外,其实一直和李旦等人关系密切,了解许多老臣、旧臣一点也不奇怪。而且他现在不自称‘贫道’了,喝酒吃肉比谁都利索,还真有些意思。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别拿我和曹操那种级别的雄才相提并论。我想的只是现在幽州十万兄弟吃饭的问题,我还达不到他那个高度。凿开这条大河,少不得要用到十几二十万人。这样一来,也让那些失所的流民有事可干,总比什么也不干吃闲饭甚至四下闹事的好。这样不仅能解决一些河北的社会治安隐患,也能从此为运粮提供方便,一举两得么。金先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督促办理了。”   “大帅放心,卑职一定细心办下来。”   金梁凤道:“只是不知,这条大运河若是凿成,当用何名命名?”   秦霄挑嘴一笑:“就叫‘京杭大运河’吧!——走了,寻船渡河!”   众人一阵纳闷:“京杭大运河”?京、杭,却作何解释,好奇怪的名字!也罢,就当只是个名字吧,或许他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和深意呢,我们就不必揣测了。   过了魏水,已至瀛州境内,这样离幽州就不太远了。到这里就可以明显的感受到风里裹带着黄沙的味道。赶上一天的路,身上一层细沙,气候也干燥了许多。秦霄和墨衣以及金梁凤,都在南方住得久了,还真是有些一时不习惯,感觉嘴唇时常发干,皮肤也有些变干燥了。空气湿度降低了许多,难免让南方人一时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这样赶路赶得紧的时候。   数日后,总算是到达了幽州境内。感觉这气氛,就明显有些不同了,很是有些压抑和紧张,空气也都如同沉闷了许多,幽州南门边,也有大队的士兵们在站岗,细细盘查进出的商旅路人。   边境军镇,现在又是临阵非常时期,自然是这样的防守严密,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着一层紧张的神色。幽州城头兵戈林立,高高的城墙之上巨面战鼓与旌旗齐整,看似随时准备应敌、示警。幽州四门开处,分别驻扎着幽州军四军,唯中军守备大都督府,和负责戒备城门。一州之地,居然有十万人马,可见此处之重。   秦霄远远看了一阵,心下也还算满意。看来现在主理幽州的兵将,都没有怠慢,算是抓得比较紧。   守城的兵将们也早早注意到了南面有大队的人马开来,早早派出了几名斥候来探,见是秦霄,慌忙拜倒见礼之后飞速回报。   幽州城楼之上,顿时金鼓齐鸣,彩旗招展。城中也听到传来极大的欢呼之声,看似是幽州军民发出来的。   秦霄等人就整齐地停驻在城外,眼看着幽州南门大开,从里面跑出一大队骑兵,纷纷手持号角,排作了一个仪队。   秦霄驻马以观,面带微笑,心里暗自想道:他娘的,黑蛋那家伙,现在也学会摆排场搞这些东西了?哈哈!   果不其然,二位马仪仗队刚刚摆好阵势,幽州楼门之下,就推出了一辆大车儿。   车子上架了一面巨大的军鼓,一个彪形黑脸大汉,正激动的拿着两把鼓锤,将鼓擂得作天响。   秦霄细下一看,不由得大笑道:“李嗣业!哈哈!李将军出城接我们来了!”   李嗣业攒了三年的力气,仿佛此时一并爆发,卯足了力气,使劲的敲着那面大鼓,奏出唐军进军的鼓乐!   两队马仪仗队将号角举冲上天,“呜——呜——呜”的巨大鸣响,震得整个城墙都有了回音,惊得天上的飞鸟一阵惊慌逃逸。   秦霄下了马来,将马鞭扔给身旁的卒子,抬脚朝李嗣业走去。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霄,铜铃般的眼睛里顿时就溢出了泪来,大声道:“兄弟们,再吹得响一些!”   “呜——”   李嗣业更是抡足了力气,将鼓擂得震天响。   突然“扑哧”一声大响,战鼓鼓面居然被他擂了个大洞。   秦霄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突突的跳了起来。这就是军威,这就是军人与兄弟之间无可磨灭的友谊呵!   李嗣业扔掉鼓锤,纵身一跳下了车儿,朝秦霄飞跑过来,泪流满面的哽咽吼道:“好兄弟、大元帅!俺老李、这幽州城,总算是将你盼来哪!” 第387章 入主幽州   李嗣业那么粗大的一个汉子,堂堂的大将军,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泪流满面,不由得令所有人悚然动容。秦霄也是心一阵骇然和悸荡:这汉子,怎么这般冲动啊?   李嗣业大步跑到秦霄面前,单膝一拜跪倒在地,仰头大声道:“大帅,你可总算是来了!”   秦霄连忙弯下腰去拉着他的胳膊肘儿:“好兄弟,快起来!你……受苦了!”   李嗣业虽然还是如同当年一般的长得威猛,今天却明显的显得有些笨拙和吃力,撑着膝盖颇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慨然长叹道:“俺老李活了这半辈子,从来没有像之前的一年这么窝囊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别的不多说了,大帅,请进幽州城!你现在可就是全幽州军民的希望,大家可都眼巴巴的盼着你来,眼睛都要望穿了!”   秦霄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这李嗣业啊,当了三四年大将军,在外面也驻扎了三年多,怎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是那么一个直耿心里藏不住一点事的人,现在居然也像是满腹心事,仿佛还有些多愁善感了?   这段时间,他都受了些什么委屈啊?今天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面子的就流起了眼泪,哎……   秦霄见李嗣业的脸,似乎比以前更黑了,而且多了许多的苍桑和悲戚之色。以前虽然黑,但也算是红光满面时时都是咧着牙在笑。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条发霉了的苦瓜,还是黑苦瓜。这个苦瓜的品种,就有那么一点奇特了。   仪仗骑兵们又吹响了号角,然后在秦霄与李嗣业前面排成了两队开道。小卒替李嗣业牵来了马匹,秦霄细下一看,这匹马的肩膀、腰腿上,都有十分明显的伤痕,新肉外翻。好似还刚刚愈合过来。这匹大黑马,还是当年秦霄和李嗣业同在东宫左卫率的时候,在皇家禁苑马厩起选来的。李嗣业难得挑选到一匹合适的坐骑,一直对它视若亲兄弟一般。大黑马看这架式。受的伤可不轻,伤痕仅一眼扫去可看得清楚的,就有十余处。   李嗣业有些心疼地抚着马脖子,自嘲说道:“前番败绩,我骑的马儿也差点葬送在了阵中。后来它身上披着七八支箭、二十余处伤口,自己跑了回来找到我。说来惭愧,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弃它而去。它却不记仇怨的回来找我。想来。我这个汉子还不如一匹马有义气!”   大黑马仿佛听懂了李嗣业的话一般,轻轻地咴叫了两声,用脖子去蹭他的脸。李嗣业呵呵的笑:“好兄弟,一会儿一并进城。大帅,请上马,卑职为你开道引路!”   秦霄心中有万般的话,此时也只好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李嗣业也有些笨拙的爬上了马,一扬手:“恭迎大元帅进城!”   城楼之上的数百旗手、鼓角手同时跟着大喊。又是一阵鼓角响起惊天彻地。李嗣业带着那些仪仗马兵在前开道,秦霄等人跟在后面,缓缓的拍着马儿,进了幽州城。   幽州历来是军事重镇,城墙修得极是厚实高大。几经战火数遭催残,多次改装维修。四处可见新砖的痕迹。地上铺地大青石板道,也常常可以看到几块颜色明显有些突兀的新石板。由此可见,李嗣业等人在幽州可是没闲着,经常维护城墙城楼,严加戒备是必然的。   幽州的百姓们都十分惊喜而好奇的跑出了家门,挤到幽州南门来。   从城门口到幽州大都督府的这段走道,左右皆站满了百姓。虽然有士兵在前开道,轶序也算井然,但人群也是一阵攒动。众人议论纷纷:“那个穿金甲红袍的就是新任的幽州大都督么?”   “你们说,他会比薛讷厉害?连薛讷都败了,他行么?”   “哎,谁知道呢!这是朝廷和官家人的事情。这个新来的大都督这般年轻,怎么可能比薛讷厉害嘛?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薛讷是什么人?薛仁贵地后代!带兵打仗三十余年了!”   “那也说不准吧!我可听说。这回新来的大都督,是早几年击退突厥的什么、什么‘金甲战神’。是当今皇帝陛下最倚重的将军呢!”……   秦霄高高坐在马上,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偶尔也收了几句在耳朵里。这些百姓们的眼神,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怀疑。跟在他身后的墨衣、石秋涧、桓子丹等人,都免不得有些气愤,就差冲上去骂那些多嘴地人几句。秦霄的心中却是一阵泰然,暗自想道:薛讷在河北道二三十年,极得民心,威望颇高。如今罢了他,却启用我这个离朝三年不为人知了的年轻后辈,有人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面子是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这种事情不必争论,日久见人心,百姓们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会明白一切。   与此同时,秦霄也越发的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变得沉重起来,困难也更显得大了。这样一座森严城垒,就是整个大唐王朝面对北狄地咽喉门户。而他秦霄,就是在这个咽喉之地把关的守将!   集千万干系于一身,压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这一眼望去,随便看到的一个人,都有他的生活要继续。他们只想活得好一点,安全一点。而秦霄,就要负责这样地事情。包括自己身后,河北道千万的百姓,以至大唐天下地所有百姓。说得严重一点,幽州若失,东北门户大开,北狄就能像潮水一样的涌进来,面对赤裸裸的河北与河东。   想到此处,秦霄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将手中的马鞭也握得紧了。   秦霄等三百余人跟着李嗣业,转过几条街,就看到了一栋大宅。宅上一块金匾,明显是新换上去的,上书‘大都督府’四字。秦霄看了一眼,皱眉道:“这牌子不行,给我换了。换成‘幽州大都督府’”李嗣业疑惑道:“有区别么?”   “当然有。”   秦霄说道:“大都督府。明显是开府立属了的府北,幽州大都督府,则就是一处军机重地和办事场所了,我也就只是图个方便寄居在这里。我跟皇帝说过了,不要开府。这里挂牌。不行。”   李嗣业微微的呆了一呆,点了点头道:“哦,那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来人,摘了牌子,稍后马上换个新的来!”   几个小卒子马上动手去办。   李嗣业不解的说道:“大帅,哪里有大都督府地大都督不开府的?再说了,你现在还是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兴许你麾下都有将军开府了。你怎么不开府?”   秦霄笑了一笑:“我只是多腾一些时间和精力,办一些实际一点的事情。此次来幽州,责任重大,压力也更大。我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一些意义不大的事情上面——不多说了,进府吧。我有极多地事情要问你。”   “好、好!”   李嗣业连连点头,总算让秦霄看到了一些当年那个李嗣业影子,憨憨笑道:“我也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对大帅讲!”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抓起他的手腕就准备朝里走。却感觉李嗣业本能的缩了一下,手臂一阵发抖。秦霄回头一看,李嗣业的表情居然有些扭曲了,正疼得直咧牙。   秦霄连慌松开他的手腕,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心中知道,定然是扯动他地伤口了。李嗣业咧着嘴呵呵的傻笑。摇头示意道,没事,军镇大都督府可就不像长安城中的豪宅,那么富丽堂皇甚至还有些脂粉味了。这里就是一种简单、苍劲与大气的风格。大块的青砖筑道,高耸的围墙,铁板大门上偶见锈斑,巨大的铜环。连石阶梯上也没有任何的雕饰花纹,就是简单的铺叠了上去,能够走人即可。院中也没有过多的花草,几颗苍酋大树,旁边是一片细草地;两处石椅坐凳。也是简单地堆彻而成,没有任何的花俏。入眼所见,一栋飞檐斗拱大瓦房,青灰的板壁,青黑的柱石。墨色的屋顶大瓦片。整栋大房子唯一的装饰,就是屋顶正中的屋脊上。那一只张牙舞爪地吻螭。   简单而又大气,这其实才是秦霄喜欢的风格。到了这里,人的精神也隐隐为之振奋,气氛自然也变显得肃穆而又庄重。像长安那种豪宅,虽然极尽华丽,秦霄其实并不太喜欢,而且左右觉得不舒服,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暴发户一样。到了这里,他感觉十分的踏实、真实。自己就是个带兵打仗的兵头,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多余。有吃有住,那就行了。要享受,就不该来这里。   秦霄四下环视了一眼,点头赞道:“不错!当初薛讷也是在此办事、居住的么?”   “正是。”   李嗣业说道:“薛讷不喜奢华,生活简朴。从来不装点什么。当先的这栋大瓦房,就是大都督处理公务、会见属僚和擂鼓点将的地方。一年多前,台阶上地那面大鼓,还是我亲自擂响的。当时是何等的豪情和兴奋,没有想到这一仗打下来,却是那般的景象,哎!”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安慰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别太往心里去了。往后我们再打胜仗,将以前丢地面子再赢回来不就得了!”   李嗣业总算是有些释然了,呵呵的笑道:“有大帅来了,俺这心里就算是有了底。只要跟着你干,天下间就没有办不成地事!说不定哪天,一举踏平奚与契丹,杀光那些没信用靺鞨蛮子!”   秦霄笑道:“都说了叫你别这么激动了,看你,又是挥拳又唾沫横飞,也不怕人笑话你这个大将军!”   果不其然,一直跟在秦霄身后、很安静没有吱声墨衣,掩着嘴轻轻的吃笑了两声。   李嗣业转头看向墨衣,左右仔细打量了一阵,纳闷道:“这几年没见了,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了……这是墨衣吧?应该是墨衣!若是紫笛,早早冲上来叫我大猩猩了,哈哈!”   墨衣嘻嘻的笑起来:“大猩猩!”   李嗣业顿时将嘴巴张得圆了,愕然道:“那便是紫笛啦?”   这下金梁凤与石秋涧等人也哈哈的笑了起来,李嗣业好不郁闷,偏偏没人告诉他,这究竟是墨衣还是紫笛。   这么闹上一闹,气氛明显舒缓了许多。秦霄眼看身后还带着这些人,旅途都很是累了,好歹应该先安顿下来再谈公事。于是也没急着进议事厅,转道朝大都督府后院走去。这后院就是以前薛讷住的地方了。   三栋瓦房,分别住自己家人、随从亲兵和仆役下人。格局也极是简单,一栋结实的两层青砖楼,上下共有七八间房、两个客厅,这便是大都督的住处。旁边就是两条平屋,就是亲兵与仆役的统间住所,好歹能住个几百人。仆役房的西面,就是厨房与杂料间。最西方就是马厩与草料间。主宅屋后有两个简单的回廊走道,各通向两个跨院,算是安顿贵宾、设宴待客的地方。   可以说,这种格局与气派,对于一个开府的大都督来讲,实在是寒酸了一点。关中富庶之地,就是一个六七品的官员或是有点钱的商贩,家里都比这样漂亮华丽。现在这里,整个后府明显就是按照一个“实用”的原则来建造,一切不必要的东西,通通看不到。   军旅之中,就是这般的景象。一切以实用为主,简单而又大气,朴素却又不失庄严。   李嗣业带着秦霄等人走了走,看了看。秦霄让石秋涧和桓子丹先和天兵监的亲兵安顿卧房,打点衣食住行。然后就只带着墨衣、李楷洛、金梁凤与李嗣业,来到了前宅议事厅。   回到前宅的时候,秦霄已然看到,罗羽枫早就已经心急的将一面巨大的秦字帅旗升了起来,立在高高的旗杆上,随风一阵飘扬,成为了幽州城中的最高点。   顾不上休息什么,秦霄极度迫切的想要知道,现在幽州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还有,他的这个好兄弟、可怜的黑蛋,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心里憋屈了多少苦水! 第388章 满目疮痍的乱摊子   议事厅的大门推开,秦霄一脚踏了进去。   举目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一人多高的大地图。左下角有几个大字——“辽东平虏图”。   李嗣业跟上一步,指着大图说道:“这是薛讷参照当年李靖留下的辽东图,再根据自己多年来的考察亲手绘制下来的,东北一带以及北狄详细地图。这上面,山岳河川、关隘丛林,一一标示。薛讷走的时候,一共只有两张车儿。一张车上坐着满屋家眷,另一张车上就只有一些随行衣物,以及大量的书籍。他临行时曾说,不管下任的幽州大都督是谁,恳请他一定要妥善保管这幅地图。”   秦霄缓步朝前走着,上了一级台阶儿,走到了地图前。   的确是一副绘得十分精细的大地图。何处有山,何处有水,何处需要加强戒备,何处可以屯兵扎营,标示得十分清楚。还有奚与契丹、靺鞨、室韦、突厥这些蛮夷国内的地理面貌,也描述得十分的详尽。   秦霄不由得感叹道:“这可是薛讷在河北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心血,我怎么敢不好好保管并加以运用?李楷洛,你去将桓子丹叫来一下。”   李梢洛抱拳应了一声,退出了议事厅。   秦霄看着地图,不由得有些发了呆。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幽州,在地图上也就是拳头大的一块地方。再往东北方向而去,便是营州。而幽州的正北方向,就直接面对着突厥、奚与契丹。好在有长城关隘。不然幽州这里,就是一处四面受敌地地方。   要想从这样一处弹丸之地打出去,收复营州本就有难度了,还要平定北狄……谈何容易!   少顷过后,桓子丹进来了。秦霄将他叫到身边,指着地图说道:“子丹。天兵监里。有传授制作沙盘的技术么?”   “有。”   桓子丹说道:“大帅教下来的技能,没一样落上的。而且邢大阁领,还特意亲自传授的沙盘制作。因为其他的特种营地兄弟,以前并没有在实战中制作过。在朔方道一年地时间,最多的时候只是在打遭遇战与驻守。”   “好。”   秦霄满意的点头道:“你让天兵监的兄弟们,今天都好好休息一天。从明天起,按照这幅地图上所标志的地点,四下刺探情况去。我要一幅以幽州为基点,直到营州、与奚族契丹交界处的沙盘地图。一个月的时间。够么?”   “卑职马上带兄弟们出动!”   桓子丹凛然应道:“大元帅不辞劳苦尚且如此勤谨,我们这些兄弟怎么能贪图享受?莫说是守势沙盘,就是直接深入奚与契丹的行军攻势沙盘,也能做得出来。”   “现在不急。”   秦霄道:“你先照我说的去办,我要先详细地摸清楚辽东这一带的地理面貌。知彼之前先要知己。至于行军沙盘,到时候再说,自然让将你们再出去的。”   “是,卑职领命!”   桓子丹双手一击抱拳,凛然转身退了出去。   李嗣业看着他的背影,呵呵的笑道:“不错啊。当年的小牛犊子,如今也长成大老虎了,很有大元帅的风采呢。你们这一对师徒武状元,这次可算是同台献技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子丹这小子的确不错,肯吃苦,求上进。但是跟邢长风相比,还有些差距。血性有余,沉稳不足。你们不要当面去夸他,免得他骄傲了,不思进取。”   墨衣笑了起来:“看吧,这当爹的人了,说地话都不一样了呢!在家里的时候,就时常这样对我们说,要如何、如何教育孩子。”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然后对李嗣业说道:“黑蛋兄弟,几年未见。你可有妻妾生子了啊?”   李嗣业嘿嘿的笑了笑:“娶了两个,只生了一个娃,还没满周岁。我家就住在离大都督府不远的地方啊,少时请大帅过去坐坐。俺娘接来两年了,还时常念起大帅呢!”   “好!”   秦霄满面笑容:“稍后一定要去拜见一下老夫人,见见嫂子和侄儿!——对了,幽州长史姜师度与我们的老朋友、司马范式德怎么一直没见人?”   “哦,老迂腐和长史大人,数日前沿着桑干河一起去了云州。一来筹措钱粮,二来抚慰百姓和驻守长城的将士们。想来,也应该要回来了。若是听说了大帅已经驾到,必定会来大都督府拜见的。”   “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安抚幽州大都督府辖下地八州之地的军民。”   秦霄说道:“行军打仗,是以人为本,万不可忘记了百姓的疾苦、将士的死活。这一次我北上,带来了八万石粮食和一百万贯饷银,想必应该能解决一时之需了吧。”   “粮食来得正好!”   李嗣业喜笑颜开:“说实话,一年前薛讷战败后,军队损失极其惨重,辎重粮草几乎遗失殆尽。如今幽州正缺粮,长史与司马等人,整天急得睡不着觉。大帅带来的这批粮草饷银,正解燃眉之急。”   “以后将士百姓们可以放心了。皇帝已经下了狠心要在河北大干一场,后勤供给也有专人负责。”   秦霄说道:“其实将士们地要求并不高。有饭吃,有衣服穿,能拿到饷银回去供养家人,这就满足了。如果连这些也满足不了,那我们这些当帅当将的,就真对不起将士们了。所以我北上之前,就已经特意着手先解决了这个后患。我可不想我手下地将士们饿着肚子光着膀子打仗。”   “好、好!”   李嗣业激动不已,只知道喃喃的重复说着这个字,然后说道:“其实。幽州军的兄弟们,真地很不容易。已经有两个月没有饷银了,以前一餐能有四个大馒头和咸菜,有时还有羊肉汤、或许还能啃上一根骨头。现在……这两三个月来,一天能吃一顿饱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加上之前的败仗,士气已经十分的低落。能坚持到今天没有出现一个逃兵。我这心里,当真是佩服这些兄弟们,现时,也十分的惭愧、惭愧啊!”   说到这里,李嗣业又牵动了衷肠,情绪十分的激动起来,眼睛里也噙上了泪花。   秦霄长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他地肩膀:“好兄弟,放松点。大唐地军人。都是好样的!他们都是整个王朝的脊梁,是天下的支柱!正因为有了这么多的好兄弟,我大唐才欣欣向荣,逐步走向辉煌!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皇帝和大臣们,也是心里有数的。而且只要有我在这里,就不会再亏欠了幽州的军民们!”   “好、好!”   李嗣业激动地点头,偷偷的转过头去,拭了一下泪水。   在场的其他几人,纷纷唏嘘不已。一阵气血翻腾,悚然动容。李嗣业这样的铁汉子,今天已是第二次流泪了……军人啊!多不容易!舍生冒死戍守边疆,拼的是性命,只求一餐饱饭,却也是这般的困难。   不亲眼到边疆来走走看看,不深切体会这些将士们的生活,是难以理解他们的苦处,也是无法感受到他们的伟大的。也难怪秦霄在冀州时。不惜一切手段,也要保证幽州大军日后地供给。想来他也是在边疆打滚过的人,深知这些将士们的疾苦。   秦霄看着激动的李嗣业,自己心里也着实的不平静起来。一朝败绩,整个幽州军的士气已经是一落千丈。如今新组建、缺乏训练的幽州大军。后勤供给上已经是出现了极大的问题。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还剩下几成?秦霄地心里,着实不太乐观。   正在这时。大都督府门口守备的士兵来报:幽州长史姜师度与司马范式德等人求见!   秦霄将手一挥:“快请他们进来!以后但凡官将来见,无须通报,直接请进来。就是半夜三更我睡觉了,也要将我叫醒!”   小卒子不禁有些愕然,呆了一呆,抱拳道:“是!”   这才快步跑了出去。   片刻后,姜师度与范式德被请了进来,慌忙跑到议事厅里,拜见秦宵。   秦霄上前让他们起来,范式德早已是激动不已,看似就要老泪纵横:“大、大帅啊!这幽州军民,可算是将你给盼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在临进黄土之前还能再见到大帅,这死也无憾了!”   秦霄忙道:“范先生只有五十岁,怎么就说这样的话?几年未见,你并未见老么!”   范式德慨然长叹道:“人未老,心却是老态尽显了。一年前幽州大败,从那以后,卑职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只盼着皇帝和朝廷能看一眼这可怜的幽州百姓军民们!天可怜见啊,终于赐下大帅给幽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式德情绪激动地面朝北方,扑地跪倒,眼泪横流的磕起头来。   众人无不感慨,只觉得胸间一股东西堵了上来,伤感而又豪迈。   秦霄再次弓下身去,将范式德扶了起来,沉声道:“范先生无须如此激动。打从今天起,秦霄还需要你和各位同僚地尽心辅助,重整幽州,弘扬大唐国威。”   “是……是……”   范式德有些惭愧的侧过头去拭着眼泪,连连应诺。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身体有些枯瘦,脸上满是那种被黄沙吹得多了、劳累过多的人特有的颜色,干涩无光,皴皱极多。但他的眼神却是十分的锐利,精神抖擞,身板挺直。虽然是这样一个枯瘦与羸弱的身体,却透出一股凛然的气势。   秦霄对他微笑道:“姜大人,真是久违了。”   姜师度微微一笑:“大帅太客气了,大帅的威名,卑职才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大慰平生。想我幽州数十万军民,今后终于有人做主了,卑职这心里,由衷的高兴!”   简简数语,听似寒暄的对白,却让众人感受到了一股真挚与热诚。   秦霄微笑道:“今后,秦霄还要仰仗姜大人多多点拨与帮助。幽州这块地方的政务民生,就全靠姜大人出谋划策、主持方定了。哦,另外,这一位是新任的幽州大都督府司马,将与范大人一起,共为你左右臂膀,协助你一起处理幽州的政务、民生事务。”   金梁凤上前与姜师度见过礼。姜师度见金梁凤气宇不凡、举指洒脱,又得知了他是河北道行军大元帅麾下的行军长史,不由得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与敬佩。同是仕子文人,彼此特别容易臭味相投。李隆基特意安排金梁凤在幽州,客串,一个司马,就是为了方便秦霄与地方官员的亲密合作。话说虽然是军政分离,文官武将之间的配合,也是十分的重要。若是不同心同德,军民不能同心,幽州这块地方,还真是难以有所起色。其实金粱凤的本职工作,就是给秦霄的行军打仗出谋划策——相当于一介“军师”罢了。   现在幽州的文职官员核心班子里,原本就有了秦霄的挚交心腹范式德,再多了一个金梁凤,与姜师度之间的距离瞬时拉得近了。   秦霄请姜师度等人一起到了地图前,对他道:“姜大人,我今日方才到了幽州,却也了解到,目下幽州正缺钱缺粮,是么?”   “是。”   姜师度简短答道:“幽州大都督府治下八州的州县大小官员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发薪饷了。这些州县的钱,之前都捐了出来,资助军队与北狄作战。与北疆的边贸市集也已经关闭,许多的商户百姓人家失了生活来源。前番兵败,阵亡将士们家属的抚恤金也一直拖着发不下来。军中的将领士兵们,别说是拿饷银了,现在就是想吃一顿饱的,也是变得困难起来。”   秦霄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个疙瘩: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幽州大都督府,居然是这样的一副乱摊子! 第389章 收拾人心   众人一起听着姜师度说了这些话,心里都有些不好过起来。初来乍到,就面对这样疮痍满目的景象,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秦霄更是感觉面对的压力更大,困难更多了。   姜师度接着说道:“东北的状况历来都是这样,摆脱不了贫瘠落后的状况。只要战事一打响,南北走商的人也就不来了,百姓也有许多弃了田地商铺南下出逃。所以东北这里,人口都不是太固定,自然谈不上什么让百姓安居乐业,于是一直贫瘠荒凉。本来开出了数块军屯农田,军队还勉强可以自给自足。可去年、前年这两年,接连闹了蝗灾与瘟疫,而且又是兵败,死伤巨大,百姓惶然出逃……农田荒芜了,水利设施也是一片破敝,商铺市集杳无人烟。当务之急,就是引进外来钱粮,抚民恤军安定人心,才有指望重建河北,对抗外敌。”   秦霄仿佛又被劈头倒了一桶凉水,长长的闷哼着,眉头皱到了一块儿。他缓缓的踱了一阵步子,然后走到大都督座位上坐了下来,低沉说道:“金先生,马上写两封信。一封给周以悌,让他加快脚程,将第一批粮饷运来。另一封,写远在淮南的高力士,告诉他,我要的钱增加到四百万贯。两个月之内,我要在大都督府见到这笔钱。”   金梁凤拱手一拜,当即就在旁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研磨写信,一挥而就。   众人心里都一阵砰砰的跳了起来:开口就要四百万……狮子大张血盆口啊!   秦霄也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先前真是太天真了一点。以为一百万能用个半年。眼下来看,就说十万兄弟欠下的饷银加上这个月地,就要耗去一半。另外,还要出资安抚百姓、从别的州县购置农具、种子恢复生产,重建集市,这哪一处都要烧钱一般的花。最大的缺损。在于阵亡战士的抚恤金。这些战士。在这之前都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和支柱。现在人都死了,家里非但失了支柱,更是连抚恤金都没有拿到……寒心哪!不当兵地人,不会理解这种心情。用性命换来地一点点怃恤金如果发不下来,就真的要军心大失了!   阵亡了三四万人,不说太多,每家每户少不多要四五十贯。秦霄对于这种烈士更想多给一点,给个百八十贯也不过分……只可惜,眼下真的拿不出!   秦霄拧着眉头。缓缓说道:“李嗣业,李楷洛,你们二人是左威卫与左骁卫的大将军。传我将令下去,就说,打从今日起,粮饷不会出问题了,让兄弟们安心。不过,这最初运来的一笔钱,我要先拿去抚恤那些阵亡的将士。希望兄弟们理解。告诉他们,我秦霄担保。一定尽快将饷银发下来,绝不会欠兄弟们一个铜板。”   李嗣业和李楷洛齐齐走到秦霄的案桌前,拱手拜道:“大帅放心。兄弟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走过来的。会理解大帅的用心。亡者为大,大帅这样尊重死去地兄弟,也会让兄弟们感觉贴心。”   秦霄轻吁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样吧。姜大人,估计再过几天,第一笔饷银就要下来了。你仔细计算一下。共有多少位阵亡的将士,哪些是现在就可以发下去的,哪些是住得偏远,要派人寄送的。这些事情,你可以和李嗣业、李楷洛二位将军一起去办。”   “不用查了。已然登记在册。”   姜师度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了来读道:“河北、河东两地。共有二万名阵亡将士的家属。其中,共有两千人是家中独子。另外有八千四百四十一人,是黄河以南出身的,或是关内、陇右那一带的。这些人的抚恤金,要送到极其困难,可以暂时先按下来。另外还有三千四百余人,查无所籍,估计以前是流民或是户部统计时没有记入户籍的隐民。这些人的抚恤金,也就无从发放了。最多只能等着他们地家人寻来,我们核对后再发给他们。”   秦霄对这个姜师度不由得有些暗自佩服起来,点头说道:“姜大人果然事无巨细,皆了然于胸。这样吧,河北、河东这一带的烈士们,两万余人是吧?每户四十贯,一定要严格送到位。要想迁回去安葬的,每户再加送五贯钱,作为迁葬费用。另外如果还能剩下一些,你再估算着用,给八州的官员们发点薪饷吧。要想重建河北,还得靠他们。”   姜师度不禁有些骇然:“大帅,四十五贯,会不会太多了一些?幽州大都督府以前所发出的恍恤金,从来没有超过二十贯的先例!”   秦霄轻轻的牵动了一下嘴角,缓缓说道:“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国内一片繁荣富裕。难道我们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也没有权利享受一下这种繁荣么?这样的盛世,正是他们用性命来撼卫啊!眼下我手中是苦着没钱。不然,每户一百贯我都想发下去。姜大人,你想想啊……一条汉子,性命就这样没了。家里人悲伤不说,从此也丧失了主要地劳动力。或孤儿寡母,或老迈双亲,今后的生活如何料理?除了抚恤金,我还要上奏皇帝。凡阵亡将士家属的家庭,从此应该免交赋税、免服徭役。所在的乡里,也要视家庭实际情况,给予经济上的接济、生活上地照顾。也算是对这些将士们的一种尊重吧!”   姜师度枯槁地面容,顿时变得凝重而有些戚色,感叹道:“大帅爱兵如子,博爱仁厚,实在令卑职感佩!我幽州军民得大帅福荫,从此无忧矣!”   李嗣业与李楷洛这两个带兵打仗的汉子,更是激动不已,连连道:“大帅这些举措。一定能令将士归心,同仇敌忾!”   秦霄微微一笑:“其实我的出发点,还并不是要拉拢谁地忠心。我也是当兵的人,只是打从心眼里尊敬这些将士们。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也莫过于先收拾人心了。”   金梁凤写好了折子。拿来给秦霄看了看。秦霄拿出自己的金印。在上面盖了章,然后说道:“派出快马,将折子飞速送去给周以悌。姜牛大人,粮饷一到,你就可以着手安排这些事情了。范先生,你从旁辅助,如果再有别的问题,到时再来报我。”   “是!”   二人拱手应诺,接过了秦霄递过去的这份折子。感觉手里沉甸甸,心里暖轰轰地。   秦霄将另外一份折子照旧递回给了金梁凤,对他道:“金先生,这份折子,由驿站发出,六百里加急送到淮南,务必在最短地时间之内,送到高力士手上。”   金梁凤接过折子,马上出去办事了。金梁凤是行军长史,大元帅要办的事情。自然由他经手。   秦霄一手支起,用手指按着眉头的皱起,细细的思索起来。姜师度见他面带忧郁,不由得说道:“大帅方才驾到,没有接风洗尘,也没有好生休息,姜某与同僚等,着实汗颜惭愧。大帅不如先请歇息两天,再来料理这些事情如何?”   “不必了。”   秦霄勉强的一笑:“我是来做事情。不是来享受生活的。眼看着军民的生活如此窘迫,我不能不急着操心啊!墨衣,取笔墨纸砚来。我要专折上奏皇帝。”   墨衣取来了笔墨,拿出了一张烫金亮黄的空白帖子,铺展开了放到秦霄的面前。这是皇帝御赐地专折上奏的折子。连阁部的宰相们,都是没有权力打开来看的。   秦霄凝眉思索了一阵。执笔写了第一封上奏专折。折子里,大概小说了三层意思:其一,就是说明了在淮南抢劫的真实情况,并且要求,以后还要这种抢劫的权力,直到河北道能够自给自足,或是朝廷拨来的款项、粮食够用;第二,请求开挖京杭大运河;第三,对抚恤将士家属的办法提出建议。   写完之时,秦霄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用盖什么章印,在后面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李隆基是认得自己的笔迹地,这就够了。   写完折子,秦霄取来一个锦盒,将折子放了进去,外面帖上封条,写上“河北道行军大元帅秦霄专折上奏”。另外还给户部和阁部各写了一封信,同样也是说明并,请求,在淮南道打劫的事情。虽然只是一个场面功夫,但也是必须的。因为皇帝虽然赐了这样的权力,总难免让分管这些事情的大臣们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样“请示”一下,也算是给了他们面子,彼此能下台阶,日后也好见面,免得生出芥蒂。行军在外,若是在朝中竖敌,那日子可就有些不好过了。   这些折子,都一并由秦霄亲自加印,交到驿站发出,六百里加急直传长安。不出意外,七天之内,就能到皇帝手上。   办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天色居然就暗了下来。秦霄肚子里一阵咕咕的叫,这才想起还是早上在幽州城外动身时,吃过几个馒头的。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   大都督府的厨子们其实早就准备好了饭食,只是见秦霄等人一直在忙,没敢去叫。秦霄将众人一起招去后院吃个饭,也算是彼此见过了面,今后一起共事。   大都督府地宴席也比较简单,宰了一口羊,炖了一只鸡。鱼?没有,蔬菜也没有。桌上一大盘儿馒头,一些酱菜,几壶浑酒,仅此而已。   说实话,对于菜式秦霄一向不是太挑剔,但是这种饭食也着实有点也不习惯。没有大米饭,餐餐都要吃馒头。对于在这几年一直住在江南的他来说,的确是个考验了。不过秦霄也知道,能拿出这样的饭菜,已经是不容易了。那些将士们,或许一餐也就是一两个馒头呢!   想到此处,本已饥肠辘辘的秦霄,更加觉得眼下地这一桌儿十分的难得,于是展颜笑道:“诸位,大家吃饱喝足!打从明日起,我们一起协力重建幽州,重建河北!”   数日后,富丽堂皇地长安宫殿中。   刚刚回到京城的李隆基,还没来得及和家人在一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马上就跑到了御书房。因为御史大夫庐怀慎千里上奏,说有极多的地方官员,上书弹劾刚刚上任的河北道行军大元帅,秦霄。   李隆基将张说、刘幽求、姚崇、宋璟、郭元振和庐怀慎召到了一起。庐怀慎首先递上了淮南道地方官吏上书弹劾秦霄与高力士的折子。   李隆基拧着眉头,细细的看了一遍。臣子们都恭身而立,站在书桌下,纷纷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静了半晌,李隆基说道:“可有河北道来的折子?”   “回陛下,有。”   姚崇道:“有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发到户部和阁部的折子,解释了淮南道的事情。另外,还有一封专折上奏的折子,专等陛下过目。”   “取来!”   李隆基心中一荡——秦霄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干这种混帐事情!   折子取了上来,李隆基先急急的取出了专折,细细的翻阅起来。大臣们看到,原本脸色有些铁青的李隆基,面上居然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李隆基再将秦霄发到户部与阁部的折子看了看,将它与其他的折子都扔到一边,对这些臣子们说道:“张说,姚崇,你们二位是为左右丞相,对此事如何看待?”   张说既是紫微令,也是尚书右丞,是为当朝首辅,最先出班奏道:“回禀陛下,臣以为,秦霄此举,有些劳民伤财、任性胡为了。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是要完全打破我大唐地方的赋税制度,弄得民不聊生、官不安寝?照此纵容,势必令其尾大不掉,引为祸患。”   “陛下!”   尚书左丞姚崇马上出班,急奏道:“臣却以为,秦霄此举,正当合适!他能根据形势临机应变,而且又能保证高力士等人和一些地方官吏没有空子可钻,虽然于章程上有些不符,但实际上,却能有效的解决河北危机。而且,河北军国大事,事关重大。秦霄此举,必是因情因境而定。虽然以后不便大力提倡,目下也无伤大雅、无可厚非!”   李隆基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就盘算开了。 第390章 雪中送炭   御书房里,顿时有些静悄悄的。张说与姚崇,同为左右丞相,代表着朝堂之上两股截然不同的流派。以张说为首的是一班儿老臣、旧臣的守旧派;以姚崇为首的则是一派青壮年,敢做敢为的激进派。   李隆基心里清楚,虽然目下这两派人还没有形成恶劣的党争,但是常常在政见上不合,也是人人皆知的。也难怪,老臣们智虑忠纯办事规矩,但是办难免有些瞻前顾后拼劲不足;姚崇等人则是一群大刀阔斧勇于创新的人。这两种人,各有其妙,各有其短,不是一个简单的“好”与“坏”能衡量的。   心中有了这本帐的李隆基,不想就秦霄这件事情引发太多的争论,弄得人心惶惶。他笑了一笑说道:“张阁老言之有理。像秦霄这样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冒失,践踏我大唐的律法了。不过,姚崇说得也有可取之处。办实事、办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朕不赞许秦霄这种做法,但考虑他当时所处的环境,朕也只能姑且原谅他这样干。”   张说有些不服,正准备正说些什么。旁边的庐怀慎和刘幽求连忙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张说好歹忍了下来。   李隆基看在眼里,心里何尝不清楚。张说是为当朝首辅,眼看着一个河北的元帅这样不顾律法胡来,他当然看不下去。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算不上是对秦霄有了什么成见。想到此处,李隆基轻缓说道:“张阁老,东北那边,从即日起,朕会亲自过问这些事情。担保不会出现什么岔子。阁老说的话,朕也会牢记于心,左右细细斟酌办事。”   张说顿时诚惶诚恐:“陛下言重。臣……惭愧!”   李隆基继续微笑,转头对姚崇说道:“姚崇,户部那边联合工部和将作监,最近都准备一下,朕要开凿一条从幽州通往黄河的大渠,是为‘京杭大运河’。想必河北道钦差宋庆礼已然有折子递上来了吧?”   姚崇知道,必是秦霄在密折里说起了此事,于是道:“回禀陛下,刚刚收到宋大人寄来的折子提及此事。臣等正在阁部商议。”   “不用商议了,准。”   李隆基站起身来,认真说道:“此举利国利民,一举多得,不可延误。另外,朕要成立辽东军机处,令姚崇平军国章事,是为军机处首臣。另外,加封张九龄为兵部侍郎,进入军机处议事;兵部尚书郭元振,是为副臣。阁部宰相与兵部官员凡侍中以上者,皆入军机处议事。朕要每日过问军机处的事情。”   众臣不禁纷纷悚然动容:看来皇帝要下大力气,解决辽东的事情了!   众臣自然拜倒领旨。张说也没觉得脸上有什么不好看,因为皇帝刚才还说,牢记他说的话呢。这可是莫大地赞誉。   李隆基接着道:“河北赈灾、抚民、开渠的事情,御史台还要加派人手出去。是为河北道安抚使与副使,前去协助宋庆礼。让流民充当民夫去开渠,这很好么,一举数得。渠道一建成,这些人也可以就地安顿重建家园。东北户口不多,这些人正可以迁过去投入生产开发。这是一项不错的国策,要好好落实下去。姚崇,你是户部尚书,这件事情,你盯紧了。”   “臣遵旨!”   姚崇欣然领命,心中一阵畅快。   “好了,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李隆基面色和善的看着张说:“张阁老年岁已高,还要多注意身体,朕早晚还等着聆听教诲哪!”   张说的老脸上,顿时惶然而又惊喜,拜倒谢恩。皇帝虽然没有采纳他的政见,倒也还是重视他的么。左右都不去怪罪,是因为这些臣子都在为国为民着想,李隆基心里十分的清楚。   半个月后,幽州大都督府。   秦霄坐在议事厅里,拿着皇帝寄来的批折一阵发笑。秦霄奏上的折子里,李隆基在后面批了几句话:“你是古往今来最道貌岸然的强盗匪徒!我很想法办了你,但更想和你一起去抢劫,这一定很痛快!淮南道的盐税,今年怕是没什么指望了,你全拿去吧!另外,修筑水渠、抚恤将士的提案,也通过了。我还成立了辽东军机处,让姚崇、郭元振、张九龄等同处议事,我每日亲自过问。你要什么,我可是给了什么。什么对候来个捷报,你看着办吧!还有,我新近纳了个极漂亮的妃子,羡慕吧?”   这就是皇帝给秦霄上折的批复。   秦霄左右翻着看了数遍,心里既畅快,也感动。这个当皇帝的家伙,在他面前始终是一种兄弟的姿态。兄弟同心、君臣同德,才能办好事啊!   淮南道是大唐最富裕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是大唐产盐的地方。全国上下至少有一半的盐是出自这里。所收纳的盐税,也十分的可观。李隆基上台之后,着手整顿了一下淮南的盐井,税收大增。本指望着今年国库能丰盈许多,却不料全被秦霄打劫了。想到这些,秦霄心里就一阵乐呵好笑。   与此同时,皇帝的圣旨也一并下达。准了幽州大都督府提出的修筑京杭大运河议案,派出熟识水利建设的姜师度前去与宋庆礼一起搭档办事;另外,淮南道抢来的银钱,也算是户部下拨的——今年共计会下拨八百万贯,粮食八十万石。   秦霄不由得佩服起李隆基来。他这个当皇帝的,远在数千里外,居然也知道眼下幽州最缺的是什么——是皇恩泽披,稳定军民之心。有了这些钱粮、开始挖掘河渠,就是最好、最实际的表示。幽州的人们,就会知道皇帝和朝廷已经重视他们了,这样,今后的生活就会有了保障,人心也才会安定下来。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一般,对秦霄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   秦霄马上开榜宣布了皇帝的圣旨,传遍幽州上下。军民们顿时一片欢腾,人人拍手相庆。本来秦霄让李嗣业和李楷洛传下将令的时候,将士们虽然高兴了一阵,但毕竟没有拿到实际地好处。虽然吃饭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饷银一直没有到手。有了这一道圣旨,将士们终于相信秦霄没有说谎,纷纷高兴起来,对秦霄一阵感激涕零。   到了幽州快一个月了,秦霄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怀里揣着皇帝批来的折子,悠哉游哉地逛了出去。眼下这一片青灰的楼台墙壁,看着也似漂亮了许多。而且今日居然难得的有些清闲,这不禁令他一阵轻松。   刚出了议事厅,却看到大都督府门口的门卒和几个人在说些什么。秦霄信步踱了过去,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不是军医刘迪和胖厨黄冲么?   门卒们挡着不让进,二人正在好说歹说地求情呢!   秦霄上去招呼了两声,让二人进来。二人喜不自胜地拜了又拜。秦霄笑问道:“皇帝老早跟我说过,要将你们二人给我。我还奇怪,怎么一直没见人?”   刘迪道:“三年前大帅离了皇城御率司以后,小人与黄冲依旧回了本部的左威卫,一直在军中。前些日子听说大帅要来幽州,高兴得几晚没睡着觉。近来见大帅忙碌,一直没敢来叨扰。直到今日才偶遇了李大将军,请他老人家批准我们离了军寨。来见大帅!”   “呵呵。好。”   异地见了故人,秦霄免不得一阵开心:“你们就都留下来吧,在大都督府里听用。黄冲啊,我还正有些恼火呢,来了这里一阵不太习惯这边的饮食。而且我和墨衣,看似都还有些水土不服。”   黄冲呵呵的笑:“大帅放心,俺今晚就给大帅整一餐儿好吃的,包管您吃得舒服。”   刘迪细下看了一阵秦霄脸色。凝眉说道:“大帅的确是有些水土不服。南方人来了这边,总要极长的一段时间适应。这样吧,我替大帅和夫人开个方子,调理一下。三日之内,去掉肝火平抚五脏,保证大帅和夫人身清体健!”   “行!”   秦霄很高兴:“那就有劳你们两个了。去后院报个道吧,就说是我请你们来的。”   “谢大帅!”   二人欢喜的拜谢,快步朝后院走去。   这下秦霄的心情更好了。有了胖厨帮着料理伙食,刘迪调整身体,日后的生活总会好过许多。眼下,他都想哼几句小曲儿,到街上逛上一逛了。但今天还约了李嗣业等一班儿将军,一起共进晚餐,商议大军训练的重要事宜。来了这么久,一直在处理府里积压的许多事务,他还没仔细过问过军事上的事情。   对于这个,秦霄心里想得清楚。后院不稳,是谈不上什么打仗的。现在这里,不比当初在朔方时纯粹的行军打仗。群众基础与民心军心,那才是真正摆在第一位的东西。这就好比,一个人自己吃不饱饭,双脚也站得不踏实,是没法儿跟人战斗的。只有解决了眼下的民生问题,稳住了军民的心,才好提训练与战斗。不然,就算大唐的军人再热血、再无私,也总会军心涣散心不正焉,办起事来事倍而功半。   秦霄踱着步子,来到了后院。看到院子里,墨衣正在练剑。在江南三年,墨衣虽然偶尔也练下身手,但毕竟动得不勤。她怕自己会有些生疏,这一个月来每日都勤加练习,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水准。   秦霄驻足观看,欣赏着这个大美人行云流水却又不失凌厉与杀意的剑招。邢长风赠送的纯均宝剑,到了墨衣的手中,居然如同逢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如鱼得水,剑人合一。   看着墨衣挥洒自如的剑招和婀娜多姿的身段,实在难以想象她已经是当了母亲的人,还如同当年一般的丽雅脱俗英姿飒爽。看了一阵,秦霄不觉有些手痒,猛然拔刀,飞身而上!   墨衣早早留意了秦霄已经到了,此时凝眉一喝,挥剑迎上了秦霄的刀势!   秦霄的刀,使得简单而又势大力沉,谈不上什么招式,全是适用的战场刀法。墨衣则更偏重于武学技巧,剑走轻灵,飘乎不定。二人各得其妙,见招拆招,一阵对练起来。   墨衣在杀意与力道上,远远不如秦霄,只能左右闪避,趁机进攻;秦霄则是明显的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他只要出了手,就是如同上了战场一般地力搏,手下丝毫没有留情。也在战场上打拼过的墨衣,当然深知秦霄的用意和苦心。这不是在江南时的娱乐健身般的练习,而是熟悉那种战场气氛的拼杀。平日里不练习,一时上了战场,就是瞢住了也有可能。二人都久离战场了,这样练习一下,不失为一种好事。   秦霄劈头一刀怒斩而来,墨衣不敢缨其锋,纵身朝后一跃。秦霄亦步亦趋的紧追而上,又一刀斩下。墨衣避无可避,正准备勉强挺剑一挡,好歹先避锋芒。不料旁边一柄大刀迎上秦霄的刀头,“砰”然一声巨响。   李嗣业粗犷的声音响起:“大帅,你连老婆都舍得下这种狠手啊?哈哈!”   秦霄收起刀来,也哈哈的大笑:“平日不流汗,上阵就要流血啊!墨衣知道我的用意的,不是么?”   墨衣也收起剑来,拿出手帕来给秦霄擦汗,温柔笑道:“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我只知道,你来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有给家里去封信。”   墨衣这一提,秦霄还真的一下想起了这件事来。来了幽州这么久了,一直忙得焦头烂额,心里也没怎么顾着想念仙儿和大头他们。现在,是该写封信过去报下平安了。虽然现在通信还不是很发达,但驿站还是能够将信送到不是很偏远的地方的。想来,家人应该都在楚仙山庄安顿好,并且生活了一段时间了。   李嗣业呵呵的笑:“兄弟,咱们自从在大狼原那边一起上阵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你的身手了。几年没见,你还是宝刀未老啊!不像俺这没用的家伙,上阵了被人打得满身是伤!说到底,像俺这样的猛冲猛拼,怎么说还是不如你的武艺好啊!”   秦霄笑了起来,抚着李嗣业的背带他一起走:“来,今天介绍个人给你。其实你也认识的,军医刘迪。打从今日起,让他给你细细的调理一下。过不了多少日子,我就要开始训练幽州的大军了。你这个大将军,可要给我雄起啊!” 第391章 冤家路窄   一间静室里,李嗣业除掉了身上的铠甲衣物,秦霄感觉一阵触目惊心!   这条如同水牛一般的汉子,身上十几处箭疮,正在结疤,有几处还有淡淡的脓水溢出。鲜红的肉向外翻出,形成了一处处明显的火山般的突起。   刘迪锁着眉头,用药水轻轻的擦拭着伤口。饶是李嗣业是铁般的汉子,也疼得一阵直咧牙,额头上冷汗直冒。   秦霄怨怒的骂道:“你这蠢货,身上这么重的伤,怎么一直没有细心的治一下?若是落下顽疾,不活活整死你!”   李嗣业呲牙咧齿的笑:“前段日子好许多了的,都在结疤要痊愈了。这段日子天气渐热了,我这身上又喜欢流汗,也没怎么顾着喝药,这就……哎哟,娘的,真疼!”   刘迪冷静说道:“大将军忍着点,我在挑破脓包放出余毒来,然后用药水清洗了以针线缝之!”   秦霄拧着眉头说道:“你外公没有教你配麻醉汤么?”   “有。”   刘迪专心的替李嗣业治伤,目不转睛的说道:“外公从祖师爷的药经里,找到了祖师爷研究华陀‘麻沸散’摸索出的配方。不过,现在幽州这里配不齐药,只好难为李将军了。”   秦霄闷闷的长哼一声:“这鬼地方,真是穷得郁闷!等过段日子,我准你假期,你带几个人,到别的州县多采办点药材来。兄弟们有个头疼脑热或是受伤了,也好医治。”   刘迪点点头,用药水布擦去了李嗣业背上流出的脓水。李嗣业趴在床板上,已是疼得直咬牙。   秦霄找李嗣业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许就没那么疼了。秦霄道:“兄弟,那一仗,薛讷怎么就那么容易中了伏兵之计呢?他用兵多年,应该很谨慎、很老道才是。”   “俺到今天也想不太明白,真是太邪门了!”   李嗣业郁闷的叫道:“薛讷其实准备得很充分,前后打探了七八天,前后派出的斥候多达三千余人。可是,当时根本没有发现有奚和契丹的伏兵。可是大军行至滦水山峡时,山顶之上突现契丹弓弩埋伏手。前后山谷奚族骑兵挡住,将大军围住了好一阵屠杀!我日啊……哎哟!”   李嗣业使劲在床板上一锤,又扯动了伤口:“当时的情景,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滦水山峡内,兄弟们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我带着陌刀队,和中军骑兵一起,护着大都督薛讷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了滦水山峡。不料,当初许诺归降大唐的(革未)(革曷)蛮子。居然借道契丹,斜刺里又杀了出来!我、我弃了马匹死战断后,本想将性命丢在那里。陪我战死的那些兄弟们!后来,是一个左卫威中候兄弟,将我背了出来!当时,我后背上已经插了十三支箭,左手手臂中了一刀,早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秦霄听得一阵心惊胆颤,已经可以想象当时战场之上的惨烈景象。李嗣业越说越激动,身子也绷得紧了。秦霄连忙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松,说道:“胜败兵家常事,兄弟别太往心里去了,你这么个庞然大物,居然也有人能将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这人,不简单啊!”   李嗣业满是悲怆而自嘲的笑了起来:“这个兄弟,长得跟俺一般的个子,浑身上下就跟一块铁板似的。据说从军之前,练过武,一身横练的功夫。双臂有千百斤的力气,普通人一棍打到他背上,毫发无伤。”   “嗯,还有这种人?”   秦霄疑道:“姓什名谁?”   “赵铁头,新入伍的。俺见他长得结实,带到身边当了中候。”   李嗣业说道:“这兄弟一直背着我,跑了几十里,总算是遇上了大唐的军队,让我捡了这条性命!”   秦霄大感兴趣:“一会儿吃饭,将他给我叫来。这样的奇人,正是军队里的宝贝啊!”   “行!”   李嗣业欢喜应道:“其实他来河北充军之前,曾想进到天兵监。不料跟俺一样个子太高太大,学不了那些精细的武艺,没选上。”   “呵、呵呵!有意思。”   秦霄不由得发笑起来,“等会儿,将左威卫与左骁卫的将军们,都叫来吧。六品以上的叫来,不过,那些什么侍车都尉和司阶、执戈仪仗将军就免了。大将军、将军,骑曹参将,这些人都是上阵到第一线的人,我要特别见上一见。”   “嗯,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情。”   李嗣业说道:“上次薛讷战败后,虽然只是罢了他的官,可是其他的许多将军,都是被砍了头的。左威卫与左骁卫里,也只剩下我,和左威卫将军杜宾客。但是杜宾客也被贬作了骑曹。”   “杜宾客?”   秦霄疑惑道:“为什么杀了这些人,唯独留下一个杜宾客?”   “因为杜宾客当初曾进言,不宜出兵。他说,夏日出兵,天气炎热路上多草木,容易被火攻、中埋伏。而且士兵马匹容易生病。可薛讷受了皇命,怎敢不进兵,结果大败。回来之后,唯独上书力保了我和杜宾客,其他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斩了。”   李嗣业满是感慨地说道:“咱们这些当将军的人,胜了是应该的,败了就要被砍头……”   秦霄摆手,示意他打住。   秦霄道:“那这个杜宾客,还的确是个人物了?值得一见。等下吃过饭后,我带兄弟们一起去议事厅,看看新做好的幽州沙盘。我们指着地点,分析一下前番败绩的真正原因。吃一堑不长一智,这败仗可就白打了。眼下正值夏日,对北狄游牧民族来说,是最重要的时段,他们正要四处寻找草场喂饱牛羊,暂时应该不会前来攻袭。趁这段时间,我们多做准备,先把自己的脚跟站稳了。”   “嗯!”   李嗣业恨恨的点头。   这时,刘迪也总算是料理完了。叮嘱道:“大将军至少应该休养半月。使不得大力气,亦不可动怒。每天坚持喝药三碗,伤口每日换药,到时方可痊愈。如果留下病根,将军后患无穷。”   “半月?日!”   李嗣业恨恨的爬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骂骂咧咧。让他这个猛汉子像猫一样的窝半月。简直太难受了。秦霄在一旁劝说:“这一回,无论如何将伤养好,不能再复发留下病根。到时候要打仗,如果没有你,我可就少了一条胳膊了!”   李嗣业嘿嘿地笑:“俺听兄弟的!”   治过了伤,李嗣业带上几个人,出门叫人去了。没过多久,来了七八个将军,齐齐到了后院,拜见秦霄。其实大多数是熟人。新上任的左骁卫大将军李楷洛,将军周以悌;左威卫大将军李嗣业,将军石秋涧。另外有几个不认识的,李嗣业一一作过介绍。一个是左骁卫将军邵宏(每卫大将军一员、将军两员,是为副手。)另外几个,其中一个就是李嗣业所说的原左威卫将军杜宾客,现任左威卫六品骑曹,四十余岁老成持重的一个男人;左骁卫骑曹参将郭知运,年纪不到三十的猛将军,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一张大嘴,满嘴胡须,手臂极长,天生就是在马上使槊的材料,生得极其强壮。另外一人,就是应秦霄之邀的“特约嘉宾”,七品左威卫中候,李嗣业的救命恩人赵铁头。   秦霄与这些人一一见过礼,请他们都在自己订做的一张大圆桌边坐了下来。众人不肯入座。说‘怎敢与大帅同桌,还无主次之分’。秦霄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要上阵一起杀敌的,是血肉兄弟。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有缘聚到一起,就应该彼此亲密无间肝胆相照。我秦霄历来不喜欢摆什么架子弄什么玄虚。战场之上,我是大帅,你们都要服从我的将令,违令者有军法摆着;私下里,我们都要如同兄弟一般,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来,废话不说了,大家请入座!我特意请人定做这么一张圆桌,就是等着兄弟们一起同桌共饮的!”   李嗣业咧嘴大笑:“兄弟们,俺跟随大帅最久,最了解他的为人。大帅所说的,都是实话,真话。我们大家伙,也就别跟他客气了。坐下,喝酒吃肉,这就对了!”   大家都是血性的汉子,也就不再扭捏了,呵呵的笑着入了座。秦霄举起杯来,先劝各位同饮了一杯,彼此也算是打过了照面。   刚刚饮下一杯,军医刘迪出现了,生生地抢走了李嗣业的酒杯,给他换上了一碗白水。李嗣业跟他拼命的心思都有了,但秦霄一句“医者父母心”,好歹让李嗣业安下心来,拿水当成酒喝,跟众人讨乐。   酒过三巡,秦霄说道:“各位将军,我来了也快有一月了,直到今日才将各位请来议事,相信大家也能理解我的难处。眼下幽州疮痍满目,民不聊生,军心不稳。这些日子,我都去忙着帮助长史大人处理民生事务了。这些日子来,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些成效。相信过不了多久,幽州这里的局势就能稳定下来了。于是我想,应该可以开始着手操练大军了。”   众人点头应声,没表示什么异议。秦霄看向那个陌生的杜宾客,看样子更像是一名文官,斯文儒雅,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表示什么。   秦霄对他道:“杜将军参加了上次的大战,不知眼下有什么意见没有?”   杜宾客站起身来,双手一抱拳:“大帅,末将乃是败军之将,在下人微言轻,实在不好说什么。”   秦霄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话?刚才我还说了,我们这些人,要如同兄弟一般的相处,彼此亲密无间。有话就要说,有屁就要放。该骂娘的时候骂娘,想干架了……私下里去干!你这样藏藏掖掖的,还像是带兵的将军么?还把我们这些人,当兄弟么?”   杜宾客愕然一惊,拿起一杯酒喝了下去,斗胆说道:“大帅,请恕卑职直言——眼下,幽州军中最大的问题,在于后勤不保,军心不稳。再加上前番败绩,士气十分的低落。如果不先解决士气问题,其他的事情都是空谈。”   “说得好,坐下说。”   秦霄赞道:“说说,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后勤方面,这个不用担心。一月之内,我派人在淮南采办的粮饷就要送上来了。另外,为了帮兄弟们改善伙食,我已经派司马范式德与金梁凤,前去河东等地的草场购买大批的牛羊。”   “这便好!”   杜宾客面露喜色,直言不讳地道:“打了败仗以后的将士们,最需要的是一场胜利来重拾信心。另外,将帅强,则兵不弱。大帅应该在士兵们面前,体现出昔日金甲战神的威风来,让兄弟们心中有个精神支柱。”   “很好,说得很好!”   秦霄拍起桌子来,连声赞道:“另外讲一讲,前番你为何阻止薛讷进兵?”   “因为,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进兵必败。”   杜宾客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帅与诸位,莫要怪卑职马后放炮。当时的情况是,靺鞨与奚族人,明显是受了别人指派前来诈降,嗦使薛讷进兵。然后再设伏于道联合击之。我军安能不败?”   “你怎么知道,奚与靺鞨就是诈降?”   秦霄追问,目光炯炯的盯着杜宾客。   “因为……”   杜宾客拧着眉头,表情十分严峻的说道:“靺鞨与奚是依附于契丹的,而这些部落,又都臣属于突厥。从大的局势上看,突厥人前不久杀了奚族大酋李大甫送去的俘虏——原幽州大都督孙俭,大唐也杀了杨我支特勒,彼此已然不和,开战只在早晚。而且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们的裴罗英贺达干,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人影了,有消息称,曾在契丹与奚这些方见过他。我便估计,肯定是他在经营筹划这一次的阴谋!果然,当日在滦水山峡激战时,出现了一小撮突厥狼骑在远方山顶观战。旗帜,正是裴罗英贺达干的朱红旗!”   秦霄精神一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说,你看到了突厥智者——裴罗英贺达干,暾欲谷?” 第392章 辽东猛虎   杜宾客不禁有些惊讶:“大帅也知道此人?”   秦霄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这老家伙大名鼎鼎,当然认识。算起来也是死对头了。可惜一直没有正面交过手!没想到,他倒是真经活,算起来应该有七十岁了,居然还能四下蹿啜搞破坏!”   李嗣业顿时大叫起来:“你个狗日的杜宾客,这些话,你当初为什么不对薛讷讲,害得那么多兄弟横尸在外?”   “李将军!”   杜宾客针锋相对的吼了起来:“当时卑职也只是在揣测,没有任何的事实根据!当日的情景你难道不知道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卑职也曾进言,说道天气炎热多番不利,不宜进兵!可是结果呢?”   “你他娘的!……”   李嗣业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恨恨的怒视杜宾客,恨不能生撕了他。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吵,然后说道:“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如果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揣测就取消,薛讷也不敢担待这样的罪名。这要是真的这么干了,他薛讷好歹要背上一个抗旨不遵、怯战不前的地恶名。事已至此,抱怨是不解决问题的,杜宾客!”   杜宾客心里也不是很好受,正闷着头生气,此时本能的一下站了起来,抱拳应道:“卑职在!”   “我保举你官复原职,与石秋涧一起担任左威卫将军,辅助大将军李嗣业。”   秦霄继续道:“另外,我也要表你为河北道行军大元帅麾下的司马。你若是没什么意见,我就马上上表朝廷了。”   “这!……”   杜宾客不禁有些惶恐和不解:“卑职是戴罪之身,怎敢受大帅提拔?”   李嗣业也在一旁叫道:“俺也不要这样不痛快的阴损人在手下干事!他娘的。保不定什么时候说话不利索、不干脆,又要误老子大事!”   “李嗣业,还不住口!”   秦霄和了一声:“前番败绩,莫非就是杜宾客的责任么?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难得他想到了那些破绽,可惜未被主帅采纳意见。当时的情况之下,就是我是统帅。也不敢因为杜宾客的这一些揣测,而取消筹划许久地进兵计划!这样的人,思虑忠纯用兵有道,正是你这个大老粗的得力助手。再加上办事稳妥带兵有方的石秋涧,你们三人正好相得益彰。将帅彼此之间,更应该谅解和宽容。肝胆相照。你怎的像个孩童,不顾大局的吵闹?”   李嗣业顿时哑了火,不敢再吵闹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杜宾客的确是个人物,只是有些气不过当时他没有据理力争避免那场败仗,还得那么多将士阵亡疆场。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杜宾客抱拳向秦霄和李嗣业行礼:“大帅,大将军。卑职无才无德。而且又是戴罪之身,实在不敢授将军之衔。我还是安心地当我的骑曹参将吧!”   “杜宾客,刚刚骂了李嗣业,你怎的也矫情起来?”   秦霄拧着眉头瞪着他:“你是在怀疑我看人的眼光,或是表示不满。对么?男人,就应该拿出气魄和胆色来。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赌上气了,连个娘们还不如!我们是带兵的将军,没点气度,怎么让手下地将士服我们?”   李嗣业听了秦霄这样的话。心里好一阵难受,马上站了起来,抢过旁边石秋涧的一杯酒。朝杜宾客举了起来:“杜将军,俺刚才冲动,说错话了。这边儿向你赔个不是!今后,咱们还是和气着点,别让大帅失望了。左威卫里,也少不得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大将帮俺。今后俺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指出来。俺一定听!”   李嗣业这么一说,杜宾客也有些惭愧了,举起杯中酒来,诚挚说道:“大将军,卑职惭愧!今后大帅与大将军若有差谴,卑职万死不辞!”   二人一碰杯,仰脖一饮而尽。   秦霄笑了起来:“这才对嘛!咱们男人啊,尤其是带兵的人,就应该有点豪气,有点肚量。打从今日起,咱们都是生死地兄弟,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说得不痛快了,就像今天这样的吵骂也未尝不可,别把话咽在肚子里发霉。俗话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么!在外行军打仗,固然是服从军令第一。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看到兄弟犯了错,那就要指出来。杜宾客你现在除了是左威卫的将军,还是我麾下的行军司马。改日我介绍行军长史金梁凤给你认识。你们二人以后多在一起商议,给我出谋划策啊!”   杜宾客恭身长拜:“大帅气度如海,智勇双全,卑职由衷佩服!杜宾客,愿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行、行?别说得这么严重?呵呵!”   秦霄摆了摆手,示意李嗣业和杜宾客都坐下来,然后说道:“杜宾客被提为将军,骑曹一职空缺了。赵铁头,你之前是骑兵还是步兵?”   赵铁头今日遇到地都是一些大官儿,免不得有些拘禁。此时听到秦霄叫他,马上条件反射一般的站了起来,抱拳凛然大声道:“回大帅话,卑职是中军骑兵,大将军身边的中候!”   秦霄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放松点,这么紧张干嘛!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难得啊,是打仗的天才。这样吧,杜宾客空出来地骑曹之职,你顶上。”   “啊?大帅,我、我还只入军不到一年!”   赵铁头讷讷的说道:“现在做到七品中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还敢想着升官?”   “别这么没出息!”   秦霄说道:“其实多大地官也是一样的干。官大了,责任与压力也就更大。当了骑曹,好好的将骑兵训好、带好。如果你干得不好,我一样要罢了你!”   “啊?是!”   赵铁头面对着这个偶像级的人物,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当时梦想着要进天天监,失败之后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见了天兵的祖宗。更是一阵诚惶诚恐。   他还给我升官了呢!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好好干哪!——赵铁头在心中默念,好一阵激动。   秦霄又拿起一杯酒,对同样新认识地邵宏说道:“邵将军,初次见面,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了!左骁卫这一次,几乎全是重组的。现在李楷洛李将军重回左骁卫了,你们要一起将左骁卫给我撑起来!”   邵宏和李楷洛、周以悌都举起了杯子。谢过秦霄敬酒。   席间的气氛,显得随意而又热烈起来。秦霄的宽宏大度和平易近人,让这些人如沐浴春风,从心底里舒服。   饭后,秦霄将他们都一并请到了议事厅里。此时金梁凤也已然回来了,秦霄将他也请了进来。另外还有天兵监的桓子丹。   秦霄将众人请到议事厅的偏厅里。这里支起了一张巨大的平板桌,上面置了一个幽州地貌军事沙盘。   虽然现在地沙盘制作技术还远远不能跟21世纪的相比,但也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何处有山,何处有水,何处是平原,何处是丛林。都标示得十分清楚。一些关隘险口,也纷纷做出了模型标示出来。   众人自然是对这样东西大感兴趣,左右围着细细的观看,以为奇观。   李嗣业转来转去的看了一阵,大声道:“咦。这里就是那天我们进兵的地方!檀州!我们从这里出去走了三日,从大唐与奚的交界处经过。然后进入了契丹境内地滦水河附近,就在这山峡里遇伏,然后被奚族与靺鞨围追堵截!”   “嗯。”   秦霄点了点头,拿着一根小木杆。指着沙盘说道:“现在我们这样一看,就直观许多了。大家看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这里,幽州。我们身后和左右,那都是长城。奚与契丹想打进来,是很难的。幽州面对东北的这样子,就活像一个咽喉,掐住了他们南下侵扰的去路。当初,薛讷在这里镇守多年,一直没有出过问题。后来,北狄就想着将我们勾引出去了打。先是有孙俭败于奚,后来薛讷又败于契丹。其实幽州这块地方,扼住了险要,的确是易守难攻。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除非我们中计杀了出去,然后在这一片平原之上,与他们强悍地骑兵厮杀。这的确不是一个划算的打法。”   李楷洛之前曾是从契丹被迫叛出归降大唐的契丹首领,此时说道:“不管是奚、契丹还是突厥,最擅长的就是骑射。这里地人,八岁就能骑上马奔腾在草原上射猎了,一生都在练习此道,如果要在平原之上野战,我们的军队的确会有些吃亏。除非将他们围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围歼,才能体现出我们陌刀阵的优势。”   “其实我们地骑兵也不差。”   杜宾客说道:“北狄大多是耐力极好但是冲刺能力欠佳的突厥马。我们大唐的马匹,取各地之所长,数十年来杂交育种,冲刺能力要强,耐力也不见得差多少。关键就在于,我们训练骑兵地方法,不管多用心,终是跟那些终日在马背上生活的游牧人比起来,有些差距。不过,我们可以用战法、阵势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北狄的军队,就如同狂野的狼群一般,就以凶猛与强悍扑倒敌人,气势很厉害。但是我们的骑兵,只要气势上来了,无论是组织还是战法上,还要胜过他们。当然,我们大唐军队,主战部队是步兵,是陌刀队。”   秦霄拧着眉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虽说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是不太明智的。但是北狄都不会乖乖的站好了,等着跟我们一起决战。他们的战术,多是游击战,机动性十分的强。陌刀阵可以作为坚强护盾、围歼、遭遇战与攻城拔寨的主力,但是幽州的骑兵,也该好好的着手训练出来。我就不相信了,我们大唐这么富强昌盛的大国,拿出来的军队居然比不上落后荒蛮的北狄?我们的马比他们好,装备比他们好,战略战术,也比他们好。凭什么就打不赢呢,且不是怪哉!从明日起,开始大力着手训练骑兵!突厥人自称他们的骑兵是‘狼骑’,所面对的敌人都是羔羊。这一回,我就要训练出一只‘虎骑’来给他们看看!管他是打野战还是遭遇战、围歼站,都不用怕他们了!这是我们军队致胜的关键,一定不能软下来!”   “大帅言之有理!”   杜宾客说道:“幽州的骑兵,在面对北狄的时候,之前一直是个软肋。其实也不见得是我们的骑兵差,只是北狄的骑兵,说实话,的确很强悍!”   “我知道,我见识过的。”   秦霄说道:“当年在灵州的时候,我们朔方军就和阙特勒率领的狼骑师交过手。当时我们已经布署妥当了的一个包围圈,硬是生生的被他撕出了一道口子杀了进来。围歼战也变成了遭遇战。幸得当日,我们在人数和气势上占了绝对的优势,而且先前击杀了他们的主帅移涅贪汗,沉重打击了他们的士气。不然,战局结果,殊难预料!”   李嗣业听秦霄一说起朔方时的情景,不禁又激动了起来:“当年那仗打得多舒坦、多扬眉吐气啊!大帅阵斩力贺达、击杀移涅贪汗、击败阙特勒,从此一战成名。那样的仗,俺打一辈子都愿意!”   “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没什么了不起。其实功劳应该更多的归于当时的主帅张仁愿。”   秦霄说道:“刚才我们看了一下幽州东北方向的地形。而且我知道,越往东北方向去,地势越平坦。那里是一处大平原,现在估且叫它‘松辽平原’吧。虽然沙盘上没有,但是我们也应该心里有数。东北这一带,包括再往北去的大草原与大荒漠,都决定了一点——就是,我们一定要拥有一支非常强悍的、如同东北虎一样的骑兵!有了‘辽东猛虎’,何惧北狄狼骑!” 第393章 大阅兵   秦霄的一席话,让在座的各位好一阵热血沸腾,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向话语不多的金梁凤,这时悠然说道:“大帅的设想与计划,都是很对路子,很正确的。不过,我们大唐的军人马上功夫比不上北秋游牧民族,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并非是光凭决心和努力就能解决的。虽然大唐全民尚武,民间也不乏习武练马者。但是,北秋之人以马背为家,以射猎为生,他们与马匹的关系,就如同亲人一般。习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之者,亦不如勤之者。北秋之人一生练习的东西,要我们大唐的军人在短短年月之内超过,不太现实。”   秦霄眉头微皱,征询的看着金梁凤:“先生有何高见?”   金梁凤也不客气,微微一笑说道:“扬长避短,方能事半功倍。我大唐在各项技术上远超北秋蛮族。如果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自弃其长而暴其短?”   “你的意思是说,从装备上弥补骑射技术的不足?”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何尝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只不过,眼下幽州尚且缺粮缺钱,如何购置那些东西?要打造虎骑,最起码要将马镫全部改了。换作是天兵监用的那种双脚镫,彻底解放双手。早在几年前,我们在朔方的时候曾经干过,让军中的工匠打造双马镫。不过那时候,铁料不足,也未能全面推广。现在在这里,看似更难推行了,穷得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还能干这些么?另外,马兵习惯用的横刀、漆枪或者长槊,其实都不是太适合与北秋的冲刺对战战。我改造后的横刀。现在用来装备天兵监的,就是最适合在马上用地。我们现在的横刀,太直,不太适合劈砍,冲刺起来威力不足。突厥人用的刀你们注意了么?弯刀!策马狂奔地时候,一斩而下,威力极大,能劈开我们的盔甲。而且容易抽刀而回,连环斩杀。另外,我还想过让每个战士用上那种特殊的臂弩……可是这太不现实了!将作监打造一百副臂弩,尚且要一个月的时间。军中的工匠,如何能够办到?”   金梁凤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帅,看来你走进了一个误区。”   秦霄疑惑:“怎么讲?”   “镇守幽州,非一日一月,甚至是几年。这是一个长期的战役。”   金粱凤说道:“此时已经不比当初大帅在朔方时的御敌,而是戍边屯住。我们有地是时间,还怕办不好这些事情么?扼住了幽州这个咽喉。我们想什么时候开打,那只能由得我们,由不得北秋蛮族。不管是训练还是制造装备,那时间上都是充分的。只等京杭大运河完全疏通到幽州,我们就可以四方引进生铁,打造需要的东西。而且,大帅莫非忘了,在江南临走之时。我曾将火药配方与火弩车图纸,给了天兵监大阁领?”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记是记得。可是难不成等着刑长风给我们送炸药和火弩车来了,我们才开打?这也太被动了吧!十万人,一天要吃喝多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账!”   “当然没必要,我们管朝廷要工匠就行!”   金梁凤说道:“除了要钱要粮,大帅还可以要人么!将作监里。大小的工人匠师有二万余人,平日里就等着给哪家皇族建房子、建园陵。大帅上书请示一下,皇帝莫非还能不给人么?不要太多,五千工匠足矣!军中的铁匠,手艺终是粗陋了一些。干不得新鲜的事情。有了这批工匠,然后再有了钱。还怕造不出装备?有了这等高级的装备,还怕弥补不了我们在骑射技术上的差距么?这是我们唯一比北秋差的地方了,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其他地事情自然都好办。当然,这也都是治标的,最治本的方法,还是在大帅身上。一定要将幽州将士们的斗志和士气提起来。众志成城气势如虹,再加上优良的装备、高明的指挥,我们想打败仗,都难了。”   众人一起开心的呵呵笑了起来。这金梁凤头脑清晰冷静,句句入情入理,说得十分到位,大家仿佛都看到了无比的希望。秦霄面带微笑地点头:“金先生说得在理。幽州这里,是一个长期的战役,并非一两天能够解决问题的。既然是这样,姑且不论我秦某人会在这里呆多久,将金先生说的这些工作落实下来,也是福泽无限的好事。好吧,我即刻修书上奏辽东军机处,管他们要铁、要人。”   “还有马匹。”   李嗣业插了一句:“前番战败,失却马匹四万余。如今幽州仅有战马一万余,其他马匹两万余,远远不够用。”   秦霄皱了皱眉头:“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真是多啊。一万战马、两万杂马,相对于幽州军十二万大军来说,的确是太少了。当年我们朔方军九万人,就有正规骑兵两万余,步军也几乎人手一马用来行军或驮物。不说太多地话,至少还需要两万匹战马、三万匹杂马。哈哈,这可是个天文数字了!哪里一下拿得出这么多的马匹来?大唐最大的马场在陇右监。远隔数千里,要从那里运过来,太不现实了。”   金梁凤微微一笑:“战马,可以就近从河东马场酌情购买一些。虽然这两年灾害频频草场被破坏得厉害,但多少一两万匹还是可以凑得到。杂马么,可以向河北、河东一带的州县和百姓购买,大不了多花一些钱。若是还有欠缺……我们可以用抢的么,就像大帅当年在朔方时一样。”   秦霄不禁失声笑了出来:“看来,不管怎么样,我们这一次要狠狠地报一下仇了,至少将先前失的马匹抢回来。这下好,我又要伸手向皇帝打劫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罢了我。哈哈!——取笔墨来,我即刻修书,金先生。你……”   “六百里加急直递长安么!”   金梁凤也笑了起来,秦霄和众人也跟着一阵大笑。   秦霄心里寻思着,要工匠便罢了,但万不能再开口要钱了,不然太令人反感。不如直接要铁、要马。朝廷上地人,没理由蠢到真的运铁运马来,肯定会给钱。嗯,就这样办……   信写好了。秦霄盖上了帅印,交给金梁凤去处理。这也用不着专折密奏了,反正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辽东军机处地人来当家处理。而且老是专折奏事,免不得会让姚崇等人反感。   干完了这些事情,秦霄感觉一阵轻松。虽然打造装备、购置马匹这种事情不是最根源的做法,但也算是有利于战。接下来,最重要的,莫过于提起将士们地士气和斗志了。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首先,现在的幽州军大部份是新兵。他们的信念和斗志。远不能和久经沙场的老兵相比。不逝……他们也有一个特点,就是天真一些,容易被鼓动!   想到这里,秦霄心里不由得回想起许多事情来。“上”辈子的时候,革命老军——红军,在无粮无饷的情况下二万五千里长征,而且经过艰苦卓越的战争,取得了最后解放全国地胜利。那种情形。比眼下的幽州军,还要困难多了。这就是一种无比执作甚至可以说是狂热的信念在支撑。要提高部队的士气、消除战争压力,只有三种途径,其一是杀戮与破坏;其二是性减压;其三,就是狂热的信仰!   眼下,要幽州军去杀戮和破坏,是不现实的。性?拜托。现在幽州城里,公鸡都比母鸡多。女人、老人和孩子们,更多的早早被转移离开了这个大军镇。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战士们有着无比坚定不移的信念、狂热的信仰了!这可是个技术活。不是说说“兄弟们加油,给老子拼了”就能解决问题地……身为一方之帅。首先要从自己身上体现出这种狂热,影响到身边的将军和士兵,这才有可能!   好吧,我狂热!   想到此处,秦霄凝神说道:“明日,将四门驻军和中军护军,全部集中到城南大校场。我,要亲自阅兵,开始训练!”   “遵命!”   群情激昂。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霾,刮起了一阵南风。本就多风沙的幽州之地,顿时四下一阵黄沙滚滚,尘嚣蔽天。天气还不是太炎热,这一阵风沙却让人感觉有些烦躁了。在外面逛一天,回来时身上就要抖落一层细沙粒。   秦霄身披金甲红袍,腰悬长刀手绰凤翅镏金铛,骑上了那匹骄傲的战马。带着三百余虎虎生威的天兵,掌着猎猎飘扬的帅旗,出了大都督府。   一个多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公然在幽州大军面前亮相,第一次正式的检阅部队。此前他也有抽空去过一两次军屯里,大致看了一下四城屯军的情况。但是像这样集中地面对大军,还是头一次。心里免不得还有些兴奋。   同样,十二万大军的将士们,心里也是有些兴奋和激动。这个大元帅来了一个多月了,头一次公然亮相。据说这人不简单,在朔方时被称为“金甲战神”,突厥人也称之为中原的“狼魔将军”。究竟会有什么独到的地方呢?众皆拭目以待!   幽州的百姓们虽然都习惯了雷雷的战鼓,但是今天这种磅礴的气势,就有些让他们惊骇了。秦霄带着天兵亲卫队走到幽州南门地时候,高耸的城楼之上七十二面巨大的战鼓同时震响,仿佛整座城池都要颤抖起来,震耳欲聋。数百面七色军旗迎风飞扬。长长的号角破空长啸,声势震天。   真个鼓角啸天战旗扬,铁马金戈震金汤!   方圆百里之内,草木尘沙张扬,人马气血贲张。   饶是秦霄这样在战场之上打滚过来的人,也不禁一阵热血沸腾,心跳加速。这种恢弘而壮阔地气势,足以让人大脑发昏甚至胆战心惊!   出了南门,十里之外。   驻扎在四门城外的幽州大军,正在将军们地带领下,朝大校场集中而来。   十二万人!   十二万人整齐划一的奔跑而来,在高高的点将台前,排成了十五个方阵。左威卫与左骁卫,各分前后左右中与左右虞候军七军,每部各领不同颜色的军旗,各有一个掌旗使、有都尉统领。再加上秦霄帅麾下的中军,共计十五部方阵,整齐划一的集结完毕。   秦霄昂然矗立在点将台上,将凤翅镏金铛斜插在身旁,右手支出威武横握;左手微曲放在腰间,握着风雪刀的刀柄。他微眯着眼睛,看着滚滚黄沙之中十余万血性男儿有条不紊的集结,灵魂都在一阵悸动。   这就是大唐的军人!用自己的生命与鲜血撼卫安宁与荣誉、不求回报的军人!   真的很可爱!   十二万人,集结完毕。十五个方阵,整齐的摆在黄沙校场之上,阵列并然。南风吹着旗帜,猎猎飘扬。战马打着响鼻,战士们纹丝不动。十余万人马的呼吸,也几乎能够让大风止步。   点将台上,李嗣业、李楷洛等二卫的将军,陪同一起站于台上。这一次新组建的幽州军,他们也是头一次集中检阅。果然是气壮山河、威武不凡。举目望去,滚滚黄沙之中,似乎都看不到方阵边界。那站在最后的战士想要跑到点将台前,怕是都是发足狂奔一盏茶的时间。   这个时代,没有扩音器,秦霄只好点起三千中军,站在点将台前当充当自己的扩音设备了。   一阵大风吹起,大校场上传来一阵呼啸之声。大军阵中,却是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点将台上——看着那个金甲红袍、手握神兵的将军!   秦霄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有质体般的目光,就落到自己身上。似期盼、似疑惑、似敬仰、似畏惧、似怀疑,不一而足。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中迸射出凛然的神采,右手抬起,将凤翅镏金铛在点将台上用力一顿。   铮然巨响。   层层荡开! 第394章 你们是英雄!   凤翅镏金铛这一击下去,震起的铮然鸣响,如同水纹一般的荡漾开去,掠过每个人的心间。   其实离得远了的将士们,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甚至有些都看不清楚秦霄的表情。   但人总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容易被环境里的气氛所影响,被旁边人的情绪所感染。秦霄的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点将台旁边的将士们不自觉的浑身一震,站得标直挺拔。每个人的眉宇间,都流露出了那种坚毅与刚果的神色。   以点将台中心,一股肃然凛冽的气息,四下传荡开去。   秦霄昂首挺胸朝前走了两步,剑眉略挑,眼睛凛凛的环视了眼前的将士们一眼,猛然一下挥起手中的凤翅镏金铛,大声吼道:“向英雄致敬!”   中军的李嗣业和李楷洛这班将军,以及三千护卫中军,同时举起了手中兵器,跟着大声吼道——“向英雄致敬!”   巨大的声浪滚滚荡开,似乎都将旗帜吹得翻滚起来。   站在前排的旗使与都尉们,都感觉心中一阵震荡,整个人顿时迷失在这种磅礴的气势中!   那个以秦霄一个人为中心,喷发出的汹涌气势!   大校场上传来巨大的回音——“向英雄……英雄致敬、致敬!”   没有人想到,秦霄会用这样一句话做为开场白,而不是那种官腔十足的客套对白。这一句吼出来,原本还有些心不蔫站在后排的将士。也被实实地吸引了注意力。那些早早注目在这边的人就不用说了,马上就被这种特殊的开场白深深吸引,顿时对秦霄大感兴趣起来。   秦霄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暗自满意。手中地凤翅镏金铛缓缓的放了下来。依旧立在自己身边,鼓足了真气大声道:“你们是血性的男儿!是民族的脊梁!是中华的骄傲!”   秦霄每说一句,就停顿半刻,台下的“扩音器”将这些煽情的大吼传遍大校场。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热烈的颤抖!   这种直白的赞美、淋漓的夸耀、奔放的激情。顿时深深的感染了每一个人。   激动地情绪,就像是疯长的艾草,飞快的在十余万人心中滋长蔓延。   每个人的心都在颤抖,热血都在奔腾。身体内,仿佛一只牛犊在左冲右撞,气血翻腾不休。   “父母以你为荣;妻儿以你为荣;皇帝以你为荣;大唐以你为荣!”   “你们是荣誉与尊严地象征,是天下最值得尊敬的男人!”   身为一个军人,秦霄打从心底里尊敬这些将士们。虽然眼下是有意用煽情来调动将士们的积极性。但更多的是一种真实的想法与说辞。也唯有真实、贴切的话语,才能真正的感动这些将士们。秦霄明白,跟这些将士们说教一般的讲什么“民族大义”、“责任与理想”是没有什么收效的。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文化与见识。他们只能理解最浅显地道理。只能接受最直白的意思。要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心中充满对敌人的仇恨,对自己感觉到骄傲、自豪甚至是狂妄!坚定唯一地信念,那就是杀敌再杀敌!   这就是最简单的狂热!有了这种狂热,人就可以不怕死,不顾一切地冲突向前。到了战场上,没有比不怕死的人更可怕。   不怕死的军队,战无不胜!   秦霄深深的理解这个中的意思。   果然,说完这些话,这些将士们顿时如获知己。感动不已。他们背景离乡,告别了妻儿老小舍弃了平安殷实来到这个生死难测的地方,不求富贵、不求荣华——求的不就是一个理解么?   理解他们的苦、理解他们的无私、理解他们的辛酸!   秦霄做到了。他知道,千里长征人未还,家人会思念将士;将士们同样也会思念家人。说出那番“父母妻儿”以他们为荣的话后。许多将士顿时感慨万千的激动起来。更有一些满腹委屈的新兵们,眼睛里已经噙上了泪。才当了几个月的兵。却受了这辈子从来没受过的苦。   一切,都只为了荣誉和尊严!   说完那些话,秦霄自己也被眼下这种狂放与悲壮的情绪所感染了,真的变得狂热起来,嘶声吼道——“秦霄,以兄弟们为荣!”   十万将士,顿时自发爆发出海啸般的大吼,舞动手中兵器大声吼道——“大唐!大帅!大唐!大帅!”   整个沙场顿时一阵颤抖,狂风四作,天上的阴霾飘散无影!   气势如火!气势奔雷!   幽州城中的百姓被吓坏了,以为平地出现了滚雷——整座城池都在颤抖起来。   刀枪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闪耀着欺日的寒光;那嚯嚯的巨响,如同雄浑的交响乐。   战士们,真的很简单,很单纯,也很可爱。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日三餐,和别人的一点理解。如果能有一些赞美,那就更加心满意足了。为了这一些,他们就可以拿性命去交换,无怨无悔。战场之上,那么多连姓名都无法去考证的烈士,他们到死也只是期盼这些东西。什么官爵、富贵、名声与幸福,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从本质上讲,秦霄的确是这些将士们的知己。他深切的理解一个军人,需要的是什么,心中坚持的是什么。   狂热的激情,奔放在大校场上,久久不息。秦霄就站在这个狂热的中心点,感受着灵魂被震憾的那种快感与激动。   许久。   秦霄扬起凤翅镏金铛。十余万人陆续安静下来。   秦霄拧着眉头,大声道:“可是,我们已经有数万地英雄,倒在了北狄的疆土上!”   全场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悲怆起来。大风吹过,每个人的心头都笼上一层阴霾、伤感与愤怒。   “北狄,杀我们地父母,杀我们的兄弟,杀我们的亲人!”   “北狄!抢我们的儿女、抢我们的妻妾。抢我们地牛羊和财富!”   “英雄们,你们同意么?”   十万人大爆发,疯狂的大吼——“不同意!”   巨大声浪,盖过以往任何时刻。   十万人,狂热了!   刚刚心中充满了荣誉与自豪的骄傲男人,马上被现实抽了耳光又有壮志而又暴戾!   这是人心中最本能而直觉的反应,秦霄深明此道。理解得十分透彻。唯有从人心入手,才能真正鼓动他们的情绪,唤起他们心中那种潜在的野性与杀意!   声浪刚过,秦霄又吼道:“可是——他们已经那样做了!”   “抢回来!”   “报仇雪恨!”   “杀光北狄!”   “踏平蛮夷!”   这一次。十万人乱套了,吼的不再是统一的口号。每个人心中都已是充满了仇恨,吼出来地,就是心中最直接的想法。   仇恨的力量、憎恨的力量!——无穷无尽,敢叫人以命相搏!   这是最简单地狂热,最本能的狂热。被人抢了东西,被人羞辱,被人杀了亲人,这就能唤起人心中最本能的仇恨。对于大多没有文化、思想简单的大唐军人们,这样的方法。果然最奏效。   秦霄很满意。也没有去制止这种如同骚乱一般的暴怒狂热,任凭将士们尽情的大吼发泄。发泄得越厉害,彼此之间就影响感染越深,这种狂热就越根深蒂固。虽然今天这样鼓动一下并非就能让每个将士彻底的狂热,但是长此以往贯输下去。整个军队的氛围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地幽州军将士们,想得可能比较多的。是赚了军饷寄回家养家糊口、博得功名能够晋升,或是仅仅是为了当兵而当兵,根本没有想过什么。   从此以后,他们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报仇雪恨,杀光北狄!   一只有血性和目标的军队,才会更有凝聚力,更有战斗力!突厥的狼骑之所以战斗力强,那是因为侵略与战争就是他们赖以生存地根本,每个人都打从心眼里想要杀人、想要掠夺、想要战斗。那也是一种本能和狂热。相比之下,大唐的军队地士气与凝聚力,的确是相形见绌。   眼下,秦霄就要从这方面着手。气势、杀意上来了,才能从本质上解决与北狄对阵时的那种心里障碍,视他们如无物,睥睨之!践踏之!杀之!虐之!   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秦霄的这种狂妄的自信,深深的感染了每一个将士。他们的灵魂从这一刻起,开始植下了骄傲与愤怒的种子。他们的心,迷失在一种奔放的狂热里,从此不可自拔。   整支军队的氛围,就因秦霄的这聊聊数语,开始发生着质着微变。原来很简单,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目标——报仇雪恨,杀光北秋!   十余万人的激动与狂热,持续了许久许久。秦霄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台上,也不制止,任凭他们一直激动。许多将士们,都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因为他们或许就有兄弟父子阵亡在了疆场上,或许就有妻妾姐妹被掳了去,或许就被抢光了财产牛羊,变得一无所有被迫来当雇佣军。他们与北狄的仇恨,早已扎根在心中。此时被泰霄这样一鼓动,大家一感染,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就这样,狂热的情绪如同传染病一般,顿时传遍了十余万人。   这叫什么?同仇敌忾!   说来容易,要做到,真的很难。秦霄却隐约感觉,自己手下的这支军队,似乎就要做到了。鼓动与煽情的收效,十分完美。   许久以后,大军的狂热才渐渐冷却下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身负“金甲战神”之名的男人身上。从这一刻起,泰霄已然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因为,他这个大帅,那样的理解将士们的心,这就足够了!   秦霄感受着这些热切的眼神,打从心中一阵感动。素昧平生的将士们,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秦霄,视他为精神支柱。只为一个简单的理由——士为知己者死!   他们,都是血性而简单的男人。这种简单,直叫人感动得可以泪流满面。   秦霄定了定心神,拿出一份卷轴,大声说道:“今天,是我第一次与将士们见面。在这里,我立下三个誓言,颁布十斩军令。每个将士们,都要听进心里。”   “第一誓:决不舍弃一个将士!从今天起,秦霄视将士们为同胞骨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战场之上,决不舍弃任何一人!”   “第二誓:决不轻视任何一名将士!晋升面前,人人机会均等。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士兵。有困难有想法,都可以提出。有功则赏,有过必罚;有才者提升,无才者罢免。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要有信心、有能力,都有晋升的机会!希望兄弟们,都要有一颗当元帅的心。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   “第三誓:决不让兄弟们有后顾之忧!不管是粮饷还是用具,我都会尽早发放。如果你英勇的阵亡了,我秦霄以祖先的名义发誓,大唐王朝将供养你的家人,一生衣食无忧!”   三条誓言,都很实在。将士们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中,各自有了希望与盼头,又免不得一阵激动的大吼起来——“大唐、大帅!”   接下来,秦霄让军师金梁凤宣读了“十斩令”——“违抗军令者斩;擂鼓不进者斩;鸣金不退者斩;举旗不起者斩;按旗不伏者斩;遇敌退缩者斩;私逃离军者斩;破坏、贪污、盗贩军资军器者斩;欺压百姓、抢夺百姓财物淫人妻女者斩;自相残杀、戕害、污辱者斩。”   另外还有大小的军规与守则,一并印刷成册,下发到每一个营帐中。刚柔相济,方能治军。既要理解将士们的苦处,也要严于律法,加以约束。狂热而又人性化的氛围加上严明的军纪,那就是培养虎狼之师的肥沃土壤。   做了这么多煽情与场面的功夫,秦霄知道,要想让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威信更佳,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给他们好处!   秦霄最后宣布的一条消息,让所有人都对他这个大帅更加信服和感激本月末下月初,将补发齐所有将士亏欠的军饷。另有从河东购来的牛羊,从此每三天可以吃一顿肉!   这对将士们来说,可是最好的消息了。   秦霄看着每个人脸上洋溢的那种感激、狂热、满足的表情,牵动嘴角,笑了。 第395章 虎骑师   长安,辽东军机处。   姚崇有些发愣的拿着秦霄寄来的上表,暗自苦笑。正巧张九龄来了,一看姚崇的表情,大抵明白了是怎么回来,在一旁笑道:“姚阁老,可是有河北的折子来了?”   “九龄啊,你看看。”姚崇哭笑不得的将折子递给了他:“秦霄又来打劫了。这一回不要钱要粮,改要人、要马、要铁了。五千工匠,五万匹马,三百万斤铁。狮子大开口哇!”   张九龄呵呵的笑了起来:“阁老的意思如何?”   姚崇继续苦笑:“你以为呢?”   张九龄笑:“看来,只能给他了。马匹与铁自然不好运送,只好折成银货给他送去。”   姚崇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他都能派人到淮南打劫,现在上书请求要东西,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给吧,给吧……皇帝的心思,也全在河北。现在我大唐是全力支持河北战事,其实他秦霄身上的压力,实在是挺大。我们这些人,可不能拉他后腿给他小鞋穿。要不然,到时候河北战局不利,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张九龄面带微笑:“五千将作监的工人和匠师也给么?昨天朝会上,皇帝还叫住了几个工部的官员,说是要建一个‘芙蓉园’当作行宫,正缺人手。”   姚崇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走,我们去见皇帝。请他来定夺就最好了。”   张九龄会心一笑:“阁老英明!”   御书房里,李隆基拿着秦霄的折子左右看了看,心下寻思道:又来了?这回要的东西更古怪了。   思索了一阵,李隆基对姚、张二人道:“二位卿家的意思以为如何?”   姚崇道:“秦霄要人要铁要马,看似是为幽州新军添置装备,这无可厚非。臣以为,当给。”   张九龄道:“臣附议。”   李隆基心中暗自寻思:你们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我要建芙蓉园,你们不好直谏。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劝阻是吧?   李隆基沉思了一阵,微微一笑:“给吧。幽州那里前番惨败,辎重马匹遗失得厉害。他要添置东西,也是应该的。另外,传朕旨意,芙蓉园的工程,暂时按下不表。将作监派出大匠卢大海,领八千工匠赶赴幽州,听命于秦霄。另外,着令高力士,在淮南、河东、河北三地,采办生铁与马匹。他秦霄要多少,朕就给多少,直到给得他满意为止!另外由军机处发出制令,告诉秦霄,类似地要东西的折子,不必再递上来了。直接让高力士去办就是,定期发张清单上来汇报。”   姚崇和张九龄顿时喜笑颜开:“陛下圣明!”   李隆基心中暗自又恨又好笑:秦霄,你这个要钱大帅,什么时候给我来个大胜仗安慰一下呢?我可是连自家的房子都不建了,拆了墙角拿去给你打仗……   姚崇又奏道:“陛下,幽州军历来番号有些不明,时而称作幽州大都督府兵,时而幽州军,时而河北军。秦霄上表,请求确定幽州大军番号为‘辽东军’,以对应长安的‘辽东军机处’。臣建议加封秦霄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一如当年李靖故事。”   看似是个细微末节的小事,李隆基却心里未免有些高兴起来:改军号为“辽东军”,那意旨就在整个东北的辽东半岛。看来秦霄的意向已经定下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捷报传来,好事么,当然要同意。反正他已经是河北道行军大元帅了,加个分管行军大总管,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时的辽东军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秦霄将辽东军中的马匹集中挑选了一万匹好马出来,另外用公开选拔的方式十里挑一,选拔了一万名擅长马术与骑射的好手,编组成了中军“虎骑师”,直接由自己统领。   秦霄的用意很明显。一来,想以这一万人为实验品,摸索骑兵训练方式,借以日后带动整个辽东军的骑兵。若不是因为马匹太少,他想一次性训练两万人才好。二来,竖立榜样的作用,让全军上下刮起一股训练热潮。中军虎骑的将士,每人每月俸禄要多一百文钱,伙食上也是优先照顾。而且每月会进行虎骑师淘汰练兵赛,十二万人共同观瞻,就比的马术与骑射。到时,每队(五十人)每次淘汰一到五人不等,由另外选拔的人顶上来。而且,淘汰练兵赛上以队为单位,成绩名列前茅的队,也会有待遇上的奖励。   有榜样、有竞争、有赏赐、有惩罚,更有了荣辱感,将士们顿时更有了动力。一时间,辽东军中掀起了一阵训练比拼的大热潮,人人以加入中军虎骑为荣。而且,中军虎骑的一万人,分为两百队,每队都有一名天兵监将士作为专职指导训练的副队长。天兵监,象征大唐军人最高级别的机构,无数人梦寐以求加入的地方;天兵,荣誉与实力的标志!有了这些人领头当“教官”,中军虎骑师的士气空前暴涨,训练质量大大提高。   时已盛夏,烈日晒得大校场上一阵白烟腾起,热浪滚滚。秦霄光着膀子,晒得一身乌黑发亮挥汗如雨,在大校场上亲自指导、监督中军的训练。万名健儿驱驰着跨下的骏马,大声哟喝的来回冲刺劈刀、射箭。天兵监的那些人,对于这种程序的训练早已是看作小菜一碟。一场训练下来,粗气不喘,神色淡然,让那些新兵蛋子惊为天人。同时,虎骑师的训练,不管是从体力还是技巧上,都很大程度的参照了一些天兵监的训练方式。   可以说,这种程序的训练,对于新兵来说堪称“残酷”,但又偏偏很有乐趣。想着自己头上顶着荣誉的光环,将士们咬着牙坚持。将意志与体魄,炼得如同钢铁般顽强和坚硬。   烈日晒到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秦霄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个漏水的筛子,刚刚喝下的水,瞬时化作汗水流出来,挥发到空气里,流淌到地下的尘土里。他站在点将台上驻足眺望了一阵大校场,心下一阵满足。抹了一把脸,尽是渗杂着沙尘的黑水。自己所站的地方,脚下已是一圈儿水渍,全是被汗水打湿的。   就在刚才,他骑着马亲自演练了一下骑射与劈刺的技巧。将士们大呼过瘾,一时间训练热情再度高涨。炎炎烈日之下,这些不怕死不怕苦的儿郎们都在拼命地训练,生怕月底大练兵的时候,会被淘汰。   秦霄看了一阵,满意地微笑起来。拿起大磁碗,喝下一碗水,准备再下校场,亲自指导训练。正巧此时,金梁凤来了,将他叫住。   天气如此炎热,金梁凤却依旧神采奕奕,潇洒自如。看不出一点他怕热的样子。他今天心情看似不错,扬着手里的一份折子,冲秦霄笑。   秦霄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上表军机处的折子批回来了?你就说吧,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金梁凤笑道:“自然是好消息。”   “那便不用看了。”   秦霄心情一阵大畅。看来这个皇帝兄弟还是挺仗义的,有求必应啊。   金梁凤说道:“不过,军机处在后面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皇帝取消了修建芙蓉园行宫的计划。”   “哦?”   秦霄微有些吃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折子,拿来我看看。”   前后将上表的批复看了一遍以后,秦霄心中暗自寻思道:看来,皇帝很是希望看到捷报了。前番他催促薛讷进兵,结果弄得惨败;现在他汲取了教训,不来催我了……军机处的人何尝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敢情这是暗示我,该上传捷报了?   金梁凤微微笑道:“大帅可曾有了什么计划?”   “计划?暂时没有。”   秦霄将折子扔回给金梁凤,抹着脸上的黑汗说道:“眼下,我只想将虎骑师训好,装备打造好,部队操练好。别的事情,都不作计划。或许半年,或许三五年。在训好部队以前,我不打算进兵。”   “这不好吧?”   金梁凤道:“大帅莫非没有看出,皇帝已经有些心急的要一场胜利了?可以想象,大帅在这边挥金如土花费无度,他的压力也挺大的。毕竟,这是皇帝登基以来采取的第一项重大军事行动。如果费尽财力人力还没有好消息,我估计,朝堂之上,必会有反面的言论传出来。”   秦霄牵动嘴角,有些傲然的微笑起来:“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朝臣们,不知道在外行军打仗的苦。想怎么嚼舌根子,就让他们嚼去吧。我只管按我的计划来办事。急功近利、好战喜功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我不想任何一名将士,做无畏的牺牲。就算有一天皇帝真的坐不住了要下旨催我出兵,我只会按当前的形势,继续干我该干的事情。若要因我一人的前途荣辱去牺牲十万将士的性命,我办不到。不过我相信,皇帝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不是很懂军事,但他了解我。我从来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从来不干哗众取宠的事情。”   金梁凤微微摇了摇了头:“大帅,请恕卑职直言。大帅将整个辽东军的存亡干系,都寄托在你与皇帝二人彼此之间的信任与了解之上……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悬了?”   秦霄微笑,饶有深意的看着金梁凤:“有道是,众口难调,我当然不能去迎合所有人的想法和需要。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我又何必去在意那么多闲碎的猜测?有皇帝的信任,莫非还不够么?眼下,辽东军需要的是什么,我身为统兵元帅,莫非不是最清楚么?”   金梁凤诡谲莫测的微笑,闭口不语。   秦霄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微微笑道:“金先生,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朝中,甚至是皇帝会忌惮我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对么?”   金梁凤微笑着默认。   秦霄轻哼了一声:“村大招风,这样的事情,早在我预料之中。如果没有这样的猜忌,我倒是要感觉到奇怪了。只不过,当今圣上不是一般庸君,他的肚量与智慧,超乎常人。以我们彼此之间的了解,是不必担心这些事情的。纵然全天下人都在心中议论纷纷,但我们二人之间,永远心知肚明,这就足够了。而且,时间会证明一切!”   金梁凤默默无语,拱手一拜,走了。   秦霄看着金梁凤的背影,心中暗自道:边关大将,难免就要遇到这样的事情……希望李隆基能够清醒一点,不要瞎指挥。辽东军机处里,幸好也是几个明白人在理事,也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君臣一心、上下同德,才能办好事啊!   秦霄举目看向大校场,一阵黄沙滚滚,热浪冲天,将士们的喊杀声更是震天响。秦霄拧紧了眉头,感觉身上压力越发的大了。同时,他也从这些拼劲十足的将士们身上,看到了希望。原本士气低靡的辽东军,正在发生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这是十分喜人的。要是这时候因为皇帝的瞎指挥或是什么莫须有的猜忌,而断送了眼前的好景,那可就真是让人痛心了。   虎骑师,等你们变成真正的东北虎的那天,就有好戏看了。厚积而薄发,希望皇帝和朝臣们,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最初的幽州军,就如同一个病重的病人在将身体先调剂好、再练好本事之前,就不顾一切的要用乱拳去打老师傅,那就一切都要完蛋!   日薄西山时,今天的第二轮训练算是结束了。用过晚餐稍事休息,马上还有点起火把的夜训。行军在外,可不能保证只在白天战斗,夜间的训练也是必不可少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六个时辰,辽东军的将士们都要在训练中度过。   风雨无阻,高强度的魔鬼式训练。 第396章 奇怪的刺客   在夜训之前,大约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休息,秦霄跨上了马儿,蹓达到了大都督府里。他的盔甲之下,衣衫已经牢牢和皮肤粘在了一起,身上也免不得有些发酸。墨衣心疼的接到他,马上将他塞进了房间里,取来一大桶水,让他洗澡。   秦霄泡在清凉的浴桶里,感觉一阵舒坦。墨衣则是用澡巾帮他搓着背,撕着他肩膀上被晒脱的细皮,一阵心疼的直皱眉。   “没见过哪个大元帅,像个小卒般拼命的。”   墨衣嗔怪。   秦霄拉着他的手儿,笑眯眯的说道:“军人么,从来只敬佩和信服比他们更英勇、更玩命的勇士。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元帅不拿出点诚意和本事来,怎么会有威望呢?”   墨衣心疼的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轻抚着他结实的胸膛,喃喃的道:“都晒得跟铁奴一般的黑了……人也瘦了。若是仙儿她们看到,非恨死我不可,没能好好伺候你。”   “我现在这样,莫不是性感许多?”   秦霄坏笑,一把将墨衣也拉进了澡桶里:“来吧,现在就伺候你家老爷!”   墨衣惊叫了一声,并奋力的挣扎。终究是拗不过秦霄力大,被拉进了澡桶里。无奈身上已然尽湿,只得认命的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二人一起泡到了澡盆里,清水一阵溢出。   墨衣拎着他的鼻子:“去你的!你晚上还要带队训练呢,就不怕变软脚蟹?”   秦霄坏笑:“本帅照样驰骋!”   “不要了啦!”   墨衣咯咯的笑了起来,去捉秦霄极不老实的怪手。   她越是这样推就,越拗不过秦霄像头禽兽一般的发难。身上已经湿透了的大美人,身材毕露,胸前激凸的两点惹火之极。   秦霄呵呵地坏笑起来:“这练武就是有好处么。你看你,明明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般的凹凸有致。就像当年一样地诱人性感,嘿嘿!”   墨衣被他撩拨了一阵,也有些心乱起来。恨恨的咬着他的耳垂:“你别说的这么好听,莫不是嫌弃我这个黄脸婆,又想纳妾娶小姑娘了?这两个月来,你都没疼过我几次。老实交待。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小心肝儿?”   “是啊、是啊,我在外面私藏了四五个小情人,你不知道吧?”   秦霄已然将她地外衫除去,又去伸手解胸前的束胸肚兜。   光洁而有弹性的皮肤,泛着诱人的光华。秦霄这才想起,近段日子来忙着训兵,常常是回家倒头便睡,居然好久没有和她温存过了。此时,二人都已是欲焰高涨,胶着的缠绵在了一起。呼吸加骤。   墨衣轻轻的扭动腰肢,抚着他结实如铁的后背,喃喃道:“那我以后,每天都把你整成软脚蟹,让你碰不了别了女人!这样,我以后对仙儿她们也有个交待,嘻嘻!”   “来呀。本老公还怕你不成!”   秦霄正要开始挑起这一场人间大战,突然听到窗外一声极细的声响,猛然回头厉喝一声:“谁?”   随即听到极轻细的脚步声移开,看来在外窥视之人,轻身的功夫居然不错!   墨衣快速扯衣服来套到身上,从澡池里一跃而起,就去拿桌上地宝剑。秦霄则是早已飞身出了澡桶,一纵身踢破了窗户,急追而出!   大都督府本来就只有天兵监的几个亲兵,现在大多去了军中。剩下的几人也在前宅议事厅处站哨。后院只有一些仆役和丫鬟。秦霄的这一声动静,居然也没几个人听到。   大都督府围墙边上,站着一个青衣人,背上背着一柄剑,正冷冷的盯着秦霄。   此人三十上下年纪。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在战场的死人堆里打滚过地人,才能理解。这是一种介乎于杀气与死气之间的奇怪气息。若不是身上背负了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是不会有这种气息的。   秦霄只在下身穿着一条裤子,任凭身上的水滴朝地上滴落,凝神看着这个青衣人,沉沉道:“什么人?”   青衣人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秦霄,仿佛是一座石雕。秦霄却感觉,他的眼神有如实质一般,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时候,秦霄才发现,这个青衣人的左眼,从眉骨到下巴的地方有一条细长地伤痕,整只眼睛闭合起来深凹下去,面容也有些扭曲。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总有一种十分狰狞的感觉。   秦霄感觉,这个人的武功一定非常高。而且他浑身上下,都透出那种视生死如无物的心境。仿佛对于一切,他都是冷漠地,毫不关心。   他的来意,很古怪。如果是刺客,刚才秦霄和墨衣亲热地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如果是刺探情报的探子,完全没有必要现在还留在这里。   秦霄有充分的自信能凭借武力将他留下来,甚至没必要亲自动手。但他更好奇,这个青衣人的意图。   “说,你是什么人。我已经重复过一次了,不想再多问。”   秦霄耐着性子。   青衣人总算是轻抖着嘴唇,吐出了四个毫无温度的字:“杀人的人。”   “来杀我?”   “不。”   秦霄郁闷了,这厮还扮上酷了!正在这时,墨衣提剑出来,看到眼前的青衣人就有些恼怒了。同行是冤家,墨衣本来就是刺客中的翘楚,现在居然被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打搅到自己和老公的温柔时光……可恨!   正欲提剑上去,秦霄将她拉住。前宅的天兵们也听到动静,数十人围拢了过来,手臂上的铁弩已经驾起,瞄准了这个无礼的青衣人。   秦霄越来越对这个青衣人感兴趣了。因为他不仅没有退避,还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缓步朝秦霄走来。   身后的天兵一声厉喝:“站住!”   秦霄一摆手:“收起箭弩,退下!”   众人飞快退去。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军令是用来服从的,没必要问为什么。进了天兵监,首先学会的第一条便是这个。   青衣人已然走到了秦霄和墨衣跟前。他唯独剩下地一只眼睛里。也只有死灰,看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动。   秦霄有足够的自信判断,他没有恶意。而且,就算他有恶意。也没什么可惧怕地。墨衣看着眼前这个丑陋而狰狞的男子,心里一阵犯寒。他的脸上,居然爬满了如同蜈蚣一般的伤痕。左眼地眼睑则是耷拉挤拢到了一起,看似已经瞎了许多年。   青衣人走到秦霄面前,居然单膝拜倒下去:“我来,跟你,做个交易。”   一字一顿,好似说得并不流利。   秦霄有些意外,但也没表示什么,轻轻的吐了一声:“讲。”   “帮我报仇!”   秦霄挑起嘴角笑:“凭什么?”   “我与你有共同的敌人。契丹人。”   秦霄有些兴趣了:“你应该也不是汉人吧?”   “我是契丹人。”   “哦?”秦霄越发感到奇怪。   “十五年前。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她是汉人。我们来到了大唐,在魏州安家生子。十年前,我一家人被契丹李尽忠的军队,杀光了。”   秦霄皱起了眉头:“于是你要为妻儿报仇?可是李尽忠已经死了。”   青衣人依旧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用嘶哑而冷酷的声音说道:“当时带兵杀我妻儿的,是现在的契丹首领。李失活。我活着,只为杀他。”   秦霄恍然大悟:“于是你就做了一名刺客?”   青衣人低沉道:“行刺了二十余次。每一次,我都失败了。我身上,一共有三百多条伤痕,但我居然也还没有死。于是我找到你,希望你可以为我报仇。”   秦霄挑起嘴角微笑起来:“我有什么好处?”   青衣人仰起头来,用他一只眼睛看着秦霄,精光四射:“你将得到一个最忠实的奴隶!”   秦霄拉着墨衣转身朝屋里走:“你走吧,我不需要奴隶。”   “你必须要!”   青衣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拔剑、刺出!   好快的剑!   墨衣一拧眉。回身一剑挡住。青衣人地剑如同一条水蛇一般,居然缠着墨衣的剑攀延而上,直取她胸前。   好诡异的剑!好诡异的剑招!   墨衣心中一惊,飞身抽剑而回。青衣人却得势不饶人,直攻秦霄后背。秦霄转过身来。表情平静的看着这个青衣人。   他的剑,就停在了秦霄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剑和人。都纹丝不动。   秦霄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你可以叫我‘影子’。”“影子,你要记住三件事情,否则我随时取你性命。其一,不能干扰到我地生活;第二,这里是军队,一切都要服从军令;第三,忘记你的仇恨,不然你永远也报不了仇。”   青衣人微微的愣了一愣,收剑而回,双膝跪倒,单手抚胸,低下头去:“遵命,主人!”   秦霄抬脚朝里屋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马前卒,别叫我主人,叫我大帅。我赐你一名,‘秦影’。现在,喂马去。”   青衣人(秦影)收剑回鞘,起身,朝马厩走去。附近围观的天兵们,都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这个奇怪的契丹人。看着他走到了马厩前,拿着草料喂给淡金马吃,然后,就蜷在草堆里,睡倒在了淡金马旁边,如同死人。   回到房间里,墨衣将剑放到桌上,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老公,你怎么留下这么一个怪人?”   秦霄笑了起来:“如果不留下他,他就会冤魂不散的缠着我们,没完没了。不过,他的身手也不错,也算是个有用地人。而且,他是契丹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墨衣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这人,身上戾气太重,怕是不会服什么管束。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利用你为他报仇。”   秦霄轻哼了两声,淡然笑道:“人么,本来就是相互利用。你不觉得,这个契丹人虽然怪僻,但是给人一种很值得信任的感觉么?”   墨衣摇头:“没觉得。”   秦霄笑:“我却有这样地直觉。他的心里,唯独装着仇恨。只要能够报仇地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答应一定帮他报仇,就算是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拔剑自刎?”   墨衣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男人,奇怪的男人!”   当晚,秦霄就带着这个影子,出现在了军队里。他并不担心这人是契丹探子,出于一种本能的直觉,他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值得信任。虽然他从出现到现在,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直觉的判断,有时候的确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秦影穿上了一身小卒子的军服,怀中抱着剑,始终站在离秦霄三步不到的地方。死灰一般的脸上,虽然已经洗过了,却仍然像是蒙着一层青石灰一般,让人看了左右不舒服。仿佛他根本就是一个冷血动物,身上没有丝毫的生气。整个晚间训练的时间,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而且再次回到大都督府的时候,这个怪人就盘腿坐到了秦霄住宅屋檐下的石阶上,怀中抱着那柄剑,闭上了那只独眼。但没有人怀疑他睡着了,他让人感觉随时都能够一跃而起,刺出那柄奇怪的剑。   “他还是只把自己当作是奴隶。”   秦霄心中暗自苦笑,“就如同铁奴当年一样。”   一时间,大都督府里进出的人都知道了,秦霄新收了一个契丹杀手当马前卒,但没有人找他搭讪说话。因为别人说十句百句,他也难得回上一个字。吃饭的时候,他也只是抓一两个馒头,远远的坐在一边去啃。仿佛只要能活下来,他什么都不在乎。每日的晚上,他依旧坐在秦霄的宅院前,闭目入神;白天的时候,就蜷到马厩里睡上一会儿。   一个怪人。众人得出了这样一个共同的结论。初期的好奇心过后,大家几乎都当他不存在了。反正他也不会开口说什么话,也不会挡谁的路,更不会主动搭理谁。   秦霄却越来越发觉,这个契丹人的身上,一定还藏着许多的隐私,或者说,是秘密。 第397章 我们是害虫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最本质的作用,就在于一种意志上的磨练。三个月的高强度夏训接近尾声,再也看不到人因为中暑而昏倒了。每个将士的脸上都像踱了一层闪亮的桐油,黝黑的皮肤一阵发亮。对比于三个月前,军士们已似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他们的身上,已经逐渐的具备了合格军人的气质——沉稳、内敛、强悍、服从。   形势十分喜人,秦霄心中暗自高兴。   清晨,秦霄出了宅院,从刮来的风中,感受到了一阵秋意。西风,衰败之风。长城关外的风沙将被刮进关内,幽州这个地方,迎来了风沙之日。空气变得干冷,草木开始枯败。   又到九月鹰飞的日子,北狄游牧人习惯南下打劫的时刻。一个夏天,他们的牛羊已经喂作肥饱。一到秋天,他们就要开始四方射猎,或是侵掠。这是他们的生活,就像中原的百姓到了秋天收割水稻、采摘果实一样。中原之地,在北狄的眼里,就是现成的粮仓与钱库。他们必须要侵略,才能抢夺到过冬必须的粮食、布绵等各类资源,以及用来奴役的女人、工匠、劳力。   秦霄嗅着空气里莫须有的一丝硝烟的味道,感觉像是吸食了兴奋剂一般,没来由的一阵激动和亢奋起来。   秦影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的坐在屋檐下的石阶前,看到秦霄出来,一声不吭的跑到马厩里牵来了马。说来也怪,那匹淡金马一向孤傲得紧,一般的人都不敢太靠近。唯独这个怪人靠近的时候,它一点也不发作。秦霄心里暗自寻思:草原民族出身,看来骨子里都有一股降伏马匹的本能或是气息……这种现象很奇怪。牲畜们对于这种“气息”很敏锐,自然而然的不会造次。就如同,有些捕蛇人天生就是蛇的克星,不管多凶悍冷血的蛇,见了他也退避三舍,或是俯首称臣。   这个“影子”,真是个怪人!   秦霄从屋里拿出一件棉衫扔给秦影,对他道:“穿上,从明天起,到一楼东面耳房里睡觉。”   秦影木然的摇头:“我要护卫主人。”   秦霄漠然的看了他两眼。淡淡道:“这是军令。”   秦影低下头:“遵命……”   秦霄一摆手:“叫几个小卒子,将金梁凤、杜宾客、李嗣业、李楷洛都叫来。告诉他们,今日议事。”   秦影拜了一拜,悄无声息地走了。秦霄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拧起了眉头。这个男人,跟了自己三个月了,说过的话还是没有超过百句。一半以上的时间里,他都像一尊雕塑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偶尔出现一两下,形如鬼魅。一身寒气。而且从来没见他跟谁套近乎过。似乎他已经不像一个人,因为他没有了人的欲求,不贪财不求色,连温饱也不在乎。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仇恨。   秦霄暗自摇了摇头,走到了议事厅里,来到大沙盘前。他手里拿起了两枚小军旗,心下细细的思索着。是不是该插到哪里了。   秋天来了,安静了这大半年的北狄,应该会有所行动了。不管是追逐草场还是劫掠,都能给他们南下的理由。幽州东北之地的大平原,其实一直就有零星的奚族人和契丹人在放牧。他们真的很胆大,也曾一度让秦霄很是恼火——这岂不是视辽东军十万大军如无物么?营州一带,甚至有契丹人扎下了帐篷营寨,把这里公然当作是他们的领地,悠闲自在地在白狼水流域放牧打猎。   秦霄已经忍了很久,现在,该是给他们一点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了。   九月鹰飞,北狄要猎食,我东北虎也要出洞了么!   秦霄正沉思着,金梁凤等人来了,一齐走到沙盘前。秦霄跟他们略略打过招呼。拿小木棍指着幽州东北一带的平原说道:“秋天来了,北狄又要寻思着南下,诸位有什么见解。”   早已憋闷了许久的李嗣业一嗓子吼了出来:“干他娘的!跟他们干了!还想在幽州这里讨野火么?门儿也没有!”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干是肯定要干的。问题在于,怎么干。秋高气爽,正当用兵啊!虽然辽东军现在还只是个雏儿,但也不妨试一下翅膀了。眼下我并不打算跟他们来个大规模的战役,因为还不到时候,收复营州是我们的首要任务。辽东军机处发来了批示,我们辽东军的战略就是三点:首先,紧守东北门户,幽州不可失;其次,收复并重建营州;最终,平定奚与契丹。眼下就是这个三个战略要求,诸位各抒己见,我们一起商量战术问题。”   杜宾客道:“大帅,卑职以为,光从兵力上讲,我辽东军占有优势。奚族全族共计不过三万劲兵,契丹则有五万余人。但这么多年来,我们大唐在东北一线对他们的战争一直处于被动,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居无定所,我们只能等他们打来之后再作应对。一旦我们出兵,他们就又联合起来对付。比如,前番孙俭与薛讷,都分别败在奚与契丹境内。”   “说得好。”   秦霄点头称赞:“我们大唐的军队有城垣、有驻地,要护卫百姓。而奚与契丹则是全民皆兵,居无定所。要跟他们打,实在是有点大象逮老鼠的感觉。他们始终藏在暗处,我们要逮逮不到,他们趁我们不注意,又扑上来咬一口,着实可恨。另外,我们也不能忽略了白山黑水之间的靺鞨族。前几年他们的建立粟末部了渤海国,虽然还处在十分落后的原始氏族状态,但是他们的兵力其实比奚和契丹都要强。”   李嗣业点头道:“是啊!上次我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靺鞨族的士兵。他们都披着猪犬皮裘,头插虎豹尾。骑射十分厉害精准!他们的弓长三尺,箭长一尺余,用的是石头磨制的箭簇,居然也能洞穿我们的铠甲!”   秦霄点了点头,心里暗自道:靺鞨族的粟末部。你们这些半原始人居然也敢建立王国,什么“渤海国”,我呸!女真、辽人的祖先是吧?专门从旁打劫反复无常干些小人勾当。等着瞧,收拾了奚与契丹,就会轮到你们了……   金梁凤道:“大帅,以卑职看,眼下根本可以无视靺鞨人。他们居住得极远。虽然与奚和契丹互为部邻同属于突厥,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处于一种摇摆状态。大唐胜,他们则想归附大唐;突厥胜,他们则附于突厥。眼下我辽东十二万大军整戈待旦,想必他们也是清楚地。所以,卑职断言,靺鞨人这一次不会再和奚与契丹掺合到一起。北狄素来多疑,靺鞨尤甚。若要真对奚与契丹用兵,派一舌辩之士前往渤海国,陈明厉害、送些好处。他们是不会胡来的。”   秦霄偏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金梁凤:“先生何以如此肯定?我若是靺鞨人,倒是会担心唇亡齿寒。”   “他们不会。”   金粱凤自信满满的微笑:“因为北狄人从来就不会相信,我大唐会对他们动真刀枪。他们以为,我们最多只是在此设防,或是用政治的手段缓解和他们之间的矛盾。真要动手打奚与契丹的时候,大帅不妨试上一试。卑职保证到时战场之上,肯定见不到靺鞨一兵一卒!当然,前提是让渤海国的大酋长和其他各部首领看到一些好处。诸如封王、封官、赏赐牛羊,等等。”   “很好,合纵连横是么?呵!”   秦霄轻笑起来:“据我所知,靺鞨共分粟末、伯咄、安车骨、拂涅、号室、黑水、白山七部。只有粟末部建立了王国,其他各部虽然算是同一部族,但其实都是同床异梦,时常相互侵轧。其中,又以黑水部的兵力最强。上次帮助奚与契丹打我们大唐的,就是黑水部的骑兵。七个部族首领,我全都上表请封他们为郡王、刺史,赏钱赏牛羊。哼,这些人虽然反复无常,但也知道我大唐王朝才是真正的高枝儿,他们一直想着攀上来。我就不信,他们会不要这些好处,却等着和我们刀兵相见。”   “大帅正解。”   金粱凤抚着胡须微笑起来:“如果能让靺鞨族安静下来,收复营州就要变得容易许多了。不管是用正兵去攻打契丹,还是用奇兵致胜,都有计策可用。”   “哦?”   秦霄欢喜起来:“先生已有计策?说来听听。”   众人一起看向金梁凤,听他娓娓道来:“若用正兵,则是擂鼓大噪而前。我辽东军有十二万大军,只消出动半数,奚与契丹也不敢正视小窥。他们不会冒着遭受重大损失的代价,跟我们抢一个营州。所以我断定,若现在出动大军去收复营州正面攻坚,可行。”   秦霄凝眉沉思了一阵,缓缓摇了摇头:“我认为,不太可取。眼下辽东军刚刚有了一点起色,我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虽然奚与契丹会有可能退避,但要是他不一小心发起疯来跟我们大干一场,真正吃亏地,又是我们。太过冒险的打法,我不是很愿意。先生的奇兵之策呢?”   金梁凤微笑道:“正兵之策,是为缓策、下策。奇兵之策,是为上策、急策。大帅你看……”   金梁凤指着沙盘说道:“从滦河到白狼水一带,有一处十分狭长的地带,水草最为丰美,北狄现在就把这里当作是最佳草场。而且这个地带,恰好介于奚、契丹与大唐的边境之地。营州,就在这腹地之下。我们若是派出奇兵,从这一条狭长地带上杀过去,截断二族境内与大唐境内的联系。那么,这腹地尽皆属于我大唐。不仅仅是营州,包括他们的在此放牧的牛羊,也要归我们了。”   “有意思!”   众人一齐点头称赞,对这个战术大感兴趣。秦霄也笑了起来:“很好么!这一刀下去,将整个大唐东北疆域都划了下来了。就像是切馒头一样,切下的这块,只等我们张口去吃。只不过,奚人与契丹人都不笨,更何况还有一个突厥害人精暾欲谷在后面支招儿。这一举动,其实也很冒险啊!稍有不慎,我们的奇兵就要被四面夹击,死无葬身之地。这一计虽然好,但是也太毒辣了一点。先置己方于死地而后生啊!”   金梁凤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帅爱兵如子,卑职知道你肯定不会采纳这等险计。这一支放出去的奇兵,要有必死的信念和决心,才能将这一刀斩下去。若是瞻前顾后缩手缩脚,就会危机重重。”   秦霄缓缓的摇头,啧啧道:“怕死不怕死是一码事,只是,如若真的死了,就太不值了。收复营州只是战略上的第一步,如果就付出这样的代价,就太不值得了。金先生的正兵、奇兵二计,各有其妙,各有其短。其实我们大可以将二者综合起来用嘛!”   金梁凤抚髯哈哈大笑:“知我者,大帅也!卑职细细说明这两条计策,其实都是分开来讲了的。如若综合一用,那便完美无缺了!奇兵出边境,正兵大推进,以为后援保障!二者遥相呼应,相辅相成。如此这般……”   众人一起抚掌大笑起来:“妙!”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看来,的确是可行。这情形,就跟打鱼一样。一边撒网拢口,一边在后驱赶。到得最后,那就是一个实实的包围圈,像吃馅饼一般将营州这一块给吃了!现在我就只是有些担心,这一年大平原上的草场长得好不好,将北狄人的牛羊马匹喂得肥不肥。眼下我们也要学学他们的,来一次大劫掠了,若是抢些瘦马瘦羊回来,就没意思喽!”众人一起大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爽啊!”秦霄牵动嘴角,居然笑得有些邪恶起来:“谁规定了只许他北狄打劫啊?这一次,我们也要像蝗虫一样,给他还个大清洗!他们当了那么多年的害虫,还不许我们偶尔客串一下,给将士们弄点改善伙食的东西么?哼!哈哈!” 第398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议事厅里,众人笑声如雷,欢喜异常。正在这时,大门却被敲响了。不急不缓,“笃笃”的两声。   秦霄有些不快的皱眉:“谁?”   “主人,是我。”   居然是秦影。   秦霄喝了一声:“我等正在商议军机大事,你来作甚?”   “我有话说……”   众人一齐疑惑的看向秦霄。秦霄寻思道,这个秦影,平日里人家扯着他的嘴,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眼下却主动要来说话。莫非有重要的事情?   “进来!”   门被吱吖吖的推开,秦影缩着身子飘一般的走了进来,在秦霄面前屈身拜成了一团,头紧帖着地面。   秦霄大感兴趣的看着他:“起来说话。”   秦霄却只是抬起了头来,眼睛里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光彩:“主人,若要出兵,一定带上我!”   秦霄不由得哂然一笑,心中道:果然是为了这种破事!行军打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因为你坏了事?这一次我们又没打算动起真刀枪跟人家大干一场,只是骚扰与劫掠。要是带上你,到时候你一心报仇胡冲乱撞,坏了大事怎么办?   秦霄随意的摆了摆手:“你退下吧。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主人!”   秦影有些激动起来,爬在地上进前靠近了秦霄几步:“主人你一定要亲自出战!因为除了你,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秦霄微微一惊,又被调起了兴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影眼睛里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沉声说道:“我之所以来投奔主人,也就是因为主人盖世无双的武艺……我行刺了那么多次,每次都要败给一名契丹勇士!契丹人当中,李失活只是一个空壳子首领,真正可怕的,是契丹大将可突于!他武功绝顶,野心极大。是所有契丹战士公认的狼武士!除了主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李嗣业极度轻蔑的冷哼一声:“你这契丹蛮子,胡扯些什么?北狄总是夸说自己的第一勇士如何、如何厉害,那个力贺达还不是被大帅一刀斩了?只会耸人听闻!俺老李这回单要去会会那个可突于!”   秦影瞟了一眼李嗣业,低下头去轻轻的咧了咧嘴,十分轻蔑地道:“你连我都打不过……根本不配与他交手!”   李嗣业大怒:“你说什么?”   秦霄一挥手止住了李嗣业,拧着眉头看着秦影:“你可要知道,行军打仗,不比江湖械斗;马上拼杀。也跟比剑对招是两码事。我知道你剑术不错,轻功也很好。可是你这样的人到了战场上,根本就发挥不出什么本事来,人山人海四处刀枪无眼,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武功招式。”   秦影又匍匐到了地上,语调却是十分坚硬的说道:“影子知错,请主人惩罚!但是主人也不要忘了,影子曾是契丹人。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骑在马上驰骋于大草原。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整个契丹就只有一人比我的武艺更好。这个人。便是可突于!那个时候,他还只有十三岁!于今我三十五岁,他正当壮年……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却是越来越大。其实,影子也不能确定,主人能不能敌过可突于!”   “放肆!”   众人一起咆哮怒喝。   秦霄微一扬手。眼神如电的看着秦影:“你刚才说,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契丹最有名地武士之一,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霄身后的李楷洛凝神想了许久,这时大踏步走到秦影面前,将他一把拎了起来,仔细看了几眼,连连摇头:“看不出来了,认不出了。时隔这么多年,他的面容又被毁,我实在无法辨认!”   秦霄警觉的看着李揩洛:“李将军,你当年可是契丹的八部首领之一。你想到了什么?”   李楷洛满是疑惑的摇头:“其实,我也记不得太多,我离开契丹已经有十几年了。只记得大约在二十年前,大贺氏首领的二子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当时,他就是契丹公认地勇士。契丹首领,一般都是大贺氏,后来附唐后才被赐姓‘李’当年地大贺氏首领,就是举兵叛唐地李尽忠。”   金梁凤如数家珍一般说道:“契丹共分八部,是为:大贺、悉万丹、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连。每部都有酋渠,然后每三年推举一人是为八部首领。而且一般都是大贺氏居长,连任居多。贞观年间契丹首领窟哥附唐,从此赐姓作‘李’。叛乱地李尽忠,就是窟哥后人。而现在的契丹首领,就是李尽忠同父异母的兄弟。”   秦霄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居高临下的看着影子说道:“李将军,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影子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李尽忠失踪的儿子?”   秦影依旧匍匐跪倒在地上,不动不动。李楷洛疑惑地摇头:“事隔多年,我实在不敢断定。不过就他刚才所言,极有可能。”   此时,匍匐在地上的影子缓缓伸直了身子,声音嘶哑地说道:“不用猜了。我就是李尽忠的儿子,李为印,也叫大贺咄从离。现在的契丹首领李失活,是我的亲叔叔。”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秦霄拉着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拧眉说道:“二十年前你突然失踪,是因为与李失活争夺首领之位么?后来你怎么又来到了中原?”   秦影耷拉着一只独眼,淡淡的说道:“我从来不想当什么首领。我只想骑着我的马,奔跑在大草原上放牧我的牛羊,再娶一个漂亮娴静的妻子过这一生,这就够了。可是我的叔叔,却认为我是他成为第二首领的最大障碍,于是设下毒计,要谋害我。他派出了百余名一流杀手暗杀我。我的眼睛,就是那个时候瞎掉的。可惜,当时我居然没有死。南下逃出了契丹到了滦河滩源。正当我生命垂危的时候,被一名中原老牧民救了,后来我就住在了这个老牧民家里,再后来,他成了我的岳父,我娶了他的女儿。我改了一个名字‘林洪君’从此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十年前,岳父去世后,我们从滦河搬到了河北魏州。尽管李失活那样对我,我也没有怪他。我只想从此远离争斗,带着我的妻儿过普通人的生活。没有想到。数年前我父亲叛乱了,攻破幽州,一路杀下河北。一直追查我的消息的好叔叔,亲自率兵杀到了魏州,处心积虑的找到了我们,杀光了我的妻子与儿女。老天有眼,居然让我又捡到一条性命!从那以后,我这一生唯一想做地事情。就是杀了李失活。为我自己和妻儿报仇!其实。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当年我父亲突然病亡,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秦影的声音很冷,很轻,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众人却感觉到一阵心中发凉,已然可以想象,他当年受了多少的苦难。他现在心中有多大的仇怨。   李楷洛惊声叫道:“真的是你!当初李尽忠的儿子突然失踪,部族里传说你外出遇到了野狼群已经葬身狼腹。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地曲折情由!李失活,果然是个野心小人!那个‘可突于’就是他麾下最忠实地走狗大将,契丹第一勇士,素有‘狼武士’之称!”   秦影缓缓地闭上了一只眼睛:“他们,都该死!”   秦霄缓缓地来回踱着步子,心中暗自沉吟:这个秦影,果然身份不同寻常,居然是李尽忠的儿子!虽然目前契丹首领的选拔方式是推举,而不是世袭。可他身为李尽忠的儿子,又是契丹难得的武士,当时自然是契丹首领的热门接班人……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么?这个影子,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地收获呢?   众人一起看向秦霄,等他拿主意。   秦影一手抚胸,低下头说道:“我已经忘记了昔日的名字与身份。现在,我只是主人身边地奴隶,大帅麾下的马前卒。请主人一定要答应我,如果上阵对付契丹,一定要带上我,尤其是对付可突于的时候!这个人,绝对是主人最强悍的对手!”   李嗣业又不服了,虽然他对这个契丹“王子”多了一些怜悯与同情,但仍然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少唬人!大帅要坐镇幽州指挥全局,岂能轻动?这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江湖比武,你懂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俺的武艺不及你,可敢与俺一比?”   秦影蓦然抬起头来,一只眼睛冷冽的盯着李嗣业,沉沉道:“我从不回避挑战!”   李嗣业大叫:“来呀!”   “大胆!”   秦霄一声厉喝,二人都缩了下去。场面顿时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出大气。   秦霄冲着秦影一挥手:“你先退出去,我自有分晓!”   秦影弓下身子,一手抚着胸,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关上门。   秦霄走到沙盘前,双手撑着桌面,拧着眉头说道:“这一次,我打算亲率虎骑师充当奇兵,切断奚与契丹在东北的出入口。李嗣业,你率三万左威卫步兵,擂鼓大躁的缓步推进,直到滦河峡谷,再等我号令。杜宾客与石秋涧,各率一万左威卫骑兵,以为李嗣业两翼,随时准备接应虎骑师和李嗣业。切记一点,如果遇到奚与契丹的游牧百姓,不可滥肆屠杀,以俘虏为上。”   李嗣业和杜宾客顿时不解的道:“不让杀人,大帅这是何意?他们若要反抗争斗呢?”   秦霄嘴角一挑,冷冷道:“若有反抗,奚族人也要尽量不去伤害;契丹人,杀无赦!”   众人一阵不解,唯独金梁凤抚髯大笑:“大帅果然妙招!”   秦霄微笑看向金粱凤:“看来金先生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大家请看沙盘。奚族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处在大唐与契丹、突厥的交界之处,是为我们三方兵家必争之地。而且奚与契丹是天生的死对手,历来不和喜欢彼此争斗。眼下奚族不过是屈于突厥和契丹的淫威不得已归附,做了契丹人的打手帮凶。我们要想彻底平定奚与契丹,大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一招挑拨离间驱虎吞狼!北狄之人素来多疑,饶是那敦欲谷是条人精,这一次也不得不中计!我们一定要让奚与契丹窝里反打起来,然后将奚族人争取过来。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少个敌人,还多了一个帮手。哼,这就叫釜底抽薪!”   “妙哉妙哉,大帅果然是将帅之才,掌握全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金梁凤大笑道:“实不相瞒,其实卑职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就是让北狄人自乱,我们再就中取便。没想到大帅却先于卑职一步,想出了这样的妙计!这一次我们的行动,大可以只作劫掠和骚扰,没必要真打到营州去。北狄人这时候只想着南下侵袭,万没有想到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居然也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秦霄手里捏玩着一面在沙盘上标示军屯用的小旗帜,冷笑说道:“我就是要让北狄人也尝尝,自家的东西被人掳走是什么滋味!李嗣业、杜宾客,现在你们可算是明白,我的用意了?切记,奚族百姓,不可妄杀一人。而且不妨放出话去,就说本帅奉朝廷之意,招抚奚人,剿灭契丹!到时候,凡是奚族人和他们的牛羊,全部放过,让他们回奚族部落本土去;凡是契丹人,牛羊全部没收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   李嗣业和杜宾客大喜过望,凛然接令。   秦霄冷哼了两声,悠然道:“我们也用游击战的战术,骚扰得他们永无宁日,自己退回本土,深沟高垒的守护家园去。一次骚扰不够,我们就来个多次劫掠,直到契丹人自行放弃营州附近的土地,滚回北方去!到时候,营州之地唾手可得,根本不费一兵一卒!”   说罢,秦霄一抖手腕,一面红色小旗飞快而准确的插到了沙盘上的营州之地,左右颤抖,分外醒目。 第399章 我不是岳飞   众人心头的热血,都一阵沸腾起来。   金梁凤却道:“大帅的计策虽妙,但是根本犯不着亲生犯险率领虎骑师而出。眼下身边多的是将才可用。李楷洛、桓子丹、周以悌、邵宏、郭知运、赵铁头都可当此任。大帅还是坐镇幽州指挥全局吧。”   秦霄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孤傲和高深的笑意,不容辩驳的说道:“金梁凤,你与李楷洛率领左骁卫坐镇幽州,严密把守。若有变故,随时应变,但万不可悉数弃城而出。幽州是我们的根本,不能失了。率领虎骑师出巡的计划,我心意已决,请先生不必再说。虽然只是一支奇兵,其实还有许多的事情要临机处理,需要我临场指挥。而且,我倒也想真的会一会这个契丹狼武士——可突于!”   金梁凤摇头苦笑:“大帅系万千干系于一身,责任重于泰山,是整个幽州和辽东军的支柱,岂可突到阵前逞匹夫之勇?若要临阵指挥,也可派一人做先锋迎敌,卑职身为行军长史,身负监军之责,是以不得不多说两句,还请大帅恕罪!”   秦霄微微笑了一笑:“我知道先生的好意。既然这样,那好吧,我就让桓子丹领三百天兵做开路先锋,充当先行官,我自率虎骑在后接应。这样,先生可曾满意了么?”   金梁凤无奈的道:“一切自然还是大帅做主。卑职只负责提出建议。只请大帅莫要忘了身上所负的重任就行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秦霄说道:“现在还不是大拼杀的时候,也许我这一去根本就不会动刀枪呢。好吧,今天就商议到这里,兄弟们回去后开始整备大军,积极备战!今日起,每日派出一千名斥侯在东北一带刺探军情,直到营州大狼水附近。我都要知道详细的敌情,时时回报。若有重大消息,直接报我。暂定于三日之后,大军开拔!”   “得令!”   众人一起大声回应。   秦霄一挥手:“就此散了,诸位兄弟回去细做准备。”   李嗣业等人退了出去,唯有金梁凤留了下来。秦霄笑了笑看着他:“老牛鼻子,你还有话说?”   金梁凤微笑:“大帅这一次的军事行动,看似有些儿戏一般,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皇帝和朝廷满意?”   “会,他们会有满意的一天的。”   秦霄悠然自得的说道:“上兵伐谋,我就是用这样的袭扰之策空手套白狼的收复营州。先生难道以为这样不可行么?”   “可行。”   金梁凤肯定的点头:“可是皇帝和朝廷也许有些等得心急了。他们更想知道我们辽东军如何英勇拼杀的夺回了营州。眼下,大帅率领几万人出去,游戏一般的劫掠牛羊和北狄百姓……大帅是不是专折上奏一番,给皇帝解释一下?不然,朝上免不得有人要说辽东军消极怠战,敷衍塞责如同儿戏一般。”   “随他们猜去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秦霄满不在乎的说道:“眼下我这样出兵,有三个好处。一来是用游击战让多疑的契丹人退出东北,我们兵不血刃的收复营州;二来是实战练兵;三来是为将来的平定奚与契丹做铺垫。皇帝当日曾许我临机专断之权,我犯不着什么事情都上书解释一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只要将最后的结果报上去,就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了,不是么,金先生?”   金梁凤微微的摇了摇头:“有一句话,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霄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有屁快放,别跟我扣这种字眼。”   金梁凤干笑两声说道:“在卑职看来。大帅现在有些太过自大、不理会朝廷的调遣和章程了。卑职尚且有这样的想法,更不用说朝中那些人了。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人说不打紧,众人一说,那假的也要变成真的。大帅应该多注意和朝臣之间的沟通,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与揣测。”   秦霄恍然一惊:“我有这么狂妄?”   “看似是有。”   金梁凤直言不讳:“不管是要钱要粮,还是要人要物的时候,大帅都没有给皇帝和朝廷什么面子,直来直去就这样取的。还有练兵行军,也全凭自己愿意没有请示过任何人。虽然大帅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幽州和辽东军好,但是那些远在几千里外的人,他们的眼睛看不到幽州来。他们只看到大帅有些胡意妄为。一次两次不打紧,长此以往,我怕……大帅在他们的眼里,变成拥兵自重的割地蕃王或是功高震主的边关弄臣。”   “他妈的……”   秦霄有些恼怒的骂了一句,气鼓鼓的长哼了一声:“这边疆大吏,还真是不好当,左右不是人。丢了城池打输了仗要丢脑袋;想办法去打胜仗又有这多番顾忌。好吧,你的建议很有用。咱们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朝廷那里,发几封信到兵部、阁部和辽东军机处,将眼下幽州的情况做个全盘的介绍,以及说一下我眼下安排的战术,让他们不要有什么猜忌之心,好让我安心打仗,这就够了。告诉他们,收复营州只在旦夕之间,还请朝廷多多谅解和支持,助我早日平定奚与契丹。另外,请示封靺鞨各部与渤海酋长为郡王或刺史,收买他们的人心,这也是我战术上的一部分。”   金梁凤总算是释然的微笑起来:“大帅英明!其实卑职也许真的是多嘴了,但防微杜渐总比日后弥补的强么!”   秦霄无奈的摇头苦笑:“我只希望,我不变成大唐的岳飞就好。”   金梁凤顿时疑惑不解:“岳飞何许人也?”   秦霄哑然失笑:“哦呵呵!没什么,你不认识,我一个朋友,这说来就话长了,纯属闲扯没什么用处。对了,近一期的粮草和兵饷应该要到了吧?你负责接一下,记得仔细清点数量,然后再盖上我的金印入库。上次高力士只送来了一百七十多万斤生铁和三万余匹马。这次应该一次运来补足缺数了吧。若是没有弄齐,给我吓唬他一下。就说眼下大军正要有大动作,却连马匹辎重和兵器甲仗都不够用。”   “这些事情,大帅就不必操心了。”   金梁凤说道:“后勤供给已经步入了正轨,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京杭大运河也快要疏通到了幽州,到时候后勤更加可保无虞。而且河北一带的生产与民生经过这一年的休养生息,正在逐渐恢复过来。仅我幽州大都督府辖下的几个后方州县就多了七处牧场,军屯农田多了七十余处。明年辽东军大可以自给自足,顶多只要朝廷拨下军饷。另外,虎骑师的马镫、马刀早已经全部优先配备完毕,左威卫的骑兵也差不多要完成了。只剩左骁卫骑兵装备与步兵的新配刀等一些装备还不是太齐。想来过年之后,就可以完成一切。将作监的那些匠师工人们,还是很卖命的。”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很好、很好。这大半年我们没有白忙活,现在看来,的确是到了跟北狄算账的时候了。老是闷头训兵也不是办法,得要实战去练兵。一步步来,辽东乳虎,就快要长成猛虎抖擞威风了。”   金梁凤带着微笑拱手一辑:“卑职告退。”   秦霄点了点头,让他走了。心下暗处寻思道:金梁凤,倒是有些像当年我下江南的时候,被武则天安排到我身边当监工的范式德……不过,金梁凤明显比范式德高明了许多嘛。他不仅仅是自作小人一般的在我身边盯着我,更多的时候,是从中出谋划策,以化解我与皇帝、朝廷之间可能出现的矛盾和误会。这个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在行军布阵上有谋略,而且对于政治也很敏感,心思极度细密,考虑事情面面俱到。他是昔日相王的秘密幕僚,李隆基自然也是极度信任,对我来说也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和好朋友。老牛鼻子,果然不简单哪,有两下子……我是不想步岳飞“后尘”的,虽然很壮烈,但太没意思了。好在我遇到的不是昏君,朝中也没有明显的秦桧式人物,看似可能性应该比较小吧……   回到家里,却看到墨衣正在满脸认真的擦拭着自己的银甲宝剑。这些日子来,秦霄还是没有让她在军营里出现几次,这让墨衣很是有些不满呢,说了几次自己是皇帝封的五品英翊将军和辽东军游击将军,非要亲到军中带兵训练。   这么毒辣的太阳,秦霄如何舍得?好歹让她留在了家里,有空自己练练武耍耍剑就行了。   墨衣见了秦霄进来,欢喜的将他的胳膊抱住,先入为主的抢先说道:“我不管,这一次出兵无论如何要有我的份!”   秦霄拍了她的额头一下:“如你所愿就是!”   心下想到:反正也不会真刀真枪的拼起来,先让你过下瘾走个过场,了却这宗心愿就是。以后真打起来的时候,就好出声将你留下来了。   墨衣顿时高兴得欢呼雀跃:“太棒了!时隔四年,我又可以上阵杀敌了!老公我爱你!”   “呵呵,居然还扮可爱、扮清纯,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么?”   秦霄坏坏的讥笑起来。墨衣顿时红了脸,忿忿然的走到一边:“不理你了!”   秦霄从后面将她一把抱住,咬着她的耳垂说道:“上了阵,别像以前那样充英雄了知道么?你现在可是当娘的人了,记得一定要保重自己。还有,到了军队里,可别怪我虎着脸很凶啊,那里可是只有军令的,你得完全听我的话!”   墨衣耸了一下鼻子,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我这个黄脸婆在家里的时候,莫非就不听话么?看来呀,妹妹说的还真是对的。男人都是坏人,没一个好心眼儿的,见女人老了就嫌弃。”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还正准备跟墨衣调笑一阵,却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嚯、嚯”的磨刀声音。秦霄有些疑惑的推开窗户一看,平日里像尊泥菩萨般没什么动静的秦影,居然拿着什么东西坐在马厩前磨着。   秦霄走了出去,到了他面前。秦影抬起头来,不等秦霄发问主动说道:“我在磨一柄弯刀,马上用的。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用过了。到了中原后,我都忘记了我是契丹人,只练剑。”   秦霄摇头笑了起来:“这样一把大陌刀也能磨成弯刀么,那要磨到什么时候?算了,找军中的匠人去吧,就说是我派你去的,让他们给你打一把弯刀。”   “多谢主人,不用。”   秦影低下头去,自顾拿着把去了柄的大陌刀在磨:“这是我从废料间捡来的废弃陌刀,我用的兵器,必须是自己打造的。我磨的时候,已经有我的精神融了进去,挥洒起来,就会如同自己的手臂一样。”   秦霄点了点头:“随你。要弓箭么?”   秦影低头道:“如果主人允许,我想要一些原材料,自己做一副弓箭。”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吧,你去找李楷洛要这些东西,就说我批准了的。你本是游牧人,有自己喜欢和习惯的兵器也是人之常情。这些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就如同是身体的一部分吧?”   秦影站起身来,抚胸对秦霄拜了一拜:“不仅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说罢,转身默然的走了。   秦霄看着这个怪人的背影,突然间感觉,他其实也是一个感情很深沉的人。当年他被族人追杀,从此忘记了自己是契丹人,忘记了契丹的一切,只想如同大唐普通的百姓一样过平凡的生活。可是现实却逼得他重回到以前,开始仇恨的报复与杀戮。他的心里,其实一定很痛苦。因为他自己被陷害赶了出来,妻儿也被自己的叔叔、族人杀死;眼下,他又要挥刀砍向自己的族人……刀与弓箭,不仅是契丹人身体的一部分,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他是在说,他要去寻找生命的另外一部分意义了么?他想做回以前的那个契丹“王子”老天爷,总是喜欢拿一些可怜人来开玩笑,很恶毒的玩笑。 第400章 乳虎啸谷   三日后,晴。西风拂晓,沙尘飞扬。   幽州东门外,高筑了一个点将台,“唐”字大旗迎飞鼓鼓飞扬。一阵号角吹响之后,束甲披袍的大元帅秦霄上了点将台,亲手擂响了点将台上的大鼓。   鼓声如点,一股汹涌澎湃的气势瞬时袭卷而出,震得人心发荡。若不是亲自体会过血腥战场的人,是敲不出这样激昂慷慨的鼓点之声的。闻鼓而进,闻鼓而躁,将士们的心血都翻腾起来,情绪一阵高涨。   一鼓终了,秦霄手掣凤翅镭金铛站到点将台前,凛然平视着六万左威卫大军,大声道:“兄弟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起,我们就要进行实战的演练了。”   “害怕鲜血和杀戮的男人,不是好战士!”   “回避挑战的男人,也不会成为勇士!”   “证明你们的信心与能力的时刻到来了!擦亮你的刀枪,握紧你的弓弦,奔驰在这片驱除达虏的草原上!”   “是男人、是勇士、是英雄的,高呼起来,举起你们的刀枪!”   顿时,一阵海呼山啸的狂吼声传出,遮天蔽日的煞雪刀枪一阵炫目的飞扬。   巨大的声浪,让辽东军中的旗帜一阵狂舞,列队飞过的鸿雁一阵惊慌的乱蹿,都要坏了队形。   秦霄满意而欣慰地微笑起来。经过这几个月的苦训。辽东军不仅仅是战士力空前暴涨,更重要的是军心齐整,已然同仇敌忾。要鼓动士气,也变得十分的简单起来。   秦霄右手朝上一挥,六万大军的欢呼与躁动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瞬时变得安静起来。一时间,只听到呼呼地风声,与旗帜飘扬的声音。   整齐划一,令行辄止。纪律严明的军队!   秦霄大声道:“此次出征的目的与意图,已经由大将军层层下达军令。众兄弟要严格遵造军令行事。若有违令者,行军长史大人处,军法如山并不容情!李嗣业!”   李嗣业早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此时跳了般的站了出来,大声吼道:“末将在!”   秦霄拿过一面将旗。认真叮嘱道:“将军领三万左威卫步兵,是为中军主力,一个时辰之后出发。切记本帅下达的军令。不可误事!”   李嗣业怪眼圆瞪,扬起眉毛大声道:“大元帅放心!末将一定严格遵照军令行事!”   说罢走上前来,双手拉过大旗,紧紧的拽在手里,十分的亢奋。   “石秋涧、杜宾客!”   二将闪身出来:“末将在!”   秦霄拿出两面将旗:“你二人,各领一万左威卫轻骑。在李嗣业左、右各五十里处游戈。是为大军左右虞候接应使。每隔一炷香地时间,各派三轮斥候,与相邻三军大将军联系。若有变故,左右驰援。”   “是!”   二将凛凛接过将旗,退了下去。   秦霄抬眼看了一下站在点将台下的桓子丹,金甲黄袍。手提凤翅镭金铛,腰跨一口长刀。除了长袍颜色不同,跟自己简单就是一个装束,不由得有些暗自发笑:亲子装?师徒装?   “桓子丹!”   桓子丹浑身一震,大步跨出,如雷奔腾般大声应道:“末将在!”   秦霄拿出一面红旗,上面大书‘辽东先锋,桓’,递到他的面前:“你率三百天兵,是为三军开路先锋与虎骑师先行官。即刻出发,沿奚、契丹与我大唐边境处游戈。切记,若遇强敌或大批量敌军,不可与之鏖战,迅速放出彩炮狼烟示警。我亲自率一万虎骑师在后面接应。”   桓子丹心中大喜过望——我是先锋!   接过将旗来,桓子丹大声道:“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多斩敌首,报效大唐!”   说罢转身就走。秦霄却突然将他叫住:“等等!别忘了我下达地军令和刚刚交待的话!你此行是为开路,不是与敌争锋。若有违抗军令,必不轻饶!”   桓子丹吓得愣了一愣,抱拳道:“大帅放心,末将一定严守军令行事!”   秦霄这才点了点头:“去吧!”   桓子丹掣着将旗大步走回天兵监方阵。旁边一人过来接旗,桓子丹也准备本能的将旗交给他,回头一看,不由得缩回手来:“猴子?你长得这么猥琐,还要扛旗,一边去!铁三,你来!”   铁三欢喜的接过大旗扛住,洋洋得意。猴子郁闷的直翻白眼,就差破口大骂。桓子丹嘿嘿的笑了几声,翻身上马,正了正颜色,一扬手中地凤翅镭金铛,大声道:“天兵们,出发!”   马蹄飞扬,三百余名精英健儿朝北飞驰而去,瞬时没了踪影。   秦霄站在点将台上,远远看着天兵们地背影,心中暗自想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桓子丹是个人才,但还要在战场上多加历练才行……   西风劲烈,战马咆哮。热血沸腾,战意正浓。   秦霄举目看着眼前整齐而雄壮的大军,胸中一阵豪气四塞。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亢奋、激动!   秦霄拿出一只令符,对身边的金梁凤说道:“金梁凤、李楷洛、姜师度、邵宏、周以悌、范式德,你们六人以金梁凤为首,紧守幽州城。如有军情大事,商议不决时悉听金梁凤定夺;而有民政大事,由姜师度主理。若非万分紧急或是有我亲自发来的令符,幽州城中不可放出一兵一卒。四面城门从即日起十二个时辰关闭。仅南门在巳时到辛时容百姓出入,也要严查身份文牒,谨防北狄奸细渗入!”   “是!”   六人拱手接令。秦霄将军令符交给金梁凤,对他道:“即日起,幽州安危全系于先生一身。保重!”   金梁凤接过令符。微微一笑:“大帅放心,卑职敢保幽州安如磐石。众同僚一起期盼大元帅凯旋而归。”   “嗯!”   秦霄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中军地一万威武骑兵。   “虎骑师,上马!”   “吼!”   一万将士,齐齐翻身上马。每人一把雪亮的新马刀,寒气森森。   秦影牵着两匹马,从一旁走了出来。秦霄略瞟了他一眼,一纵身翻上了马,一扬凤翅镭金铛:“出发!”   一阵长长地号角震天吹响,秦霄带着帅旗使,飞箭一般冲出点将台。朝北方而去。在他的身边,就跟着那个手执弯刀背负弓箭地怪人秦影。虽然他的马是普通的军中战马,却只落后秦霄一个马身,看来的确是骑术十分精湛。与之并排跟在秦霄身后另一侧的,就是女中豪杰墨衣,白马银枪。飒爽英姿。分外夺目。   时隔四年之后,黄龙负图的秦字帅旗再次飞驰在了疆场之上。帅旗骑罗羽枫感觉一阵空前的自豪与兴奋,这面大旗,负载了太多的荣誉、骄傲与期盼。如今重现疆场,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淡金马今日也是分外地兴奋,十分卖力的在前昂然飞奔。领袖群伦一马当先。残破的枯草根被它地铁蹄掀起,四下飞溅。威风凛凛。   秦霄一手执缰,一手斜握凤翅镏金铛,微眯着眼睛,侧耳倾听着狮蛮金盔边传来的西风的怒号,细细的玩味着心中那份激情与感慨并存的滋味。感觉那手中的凤翅镭金铛在一刻已经有了生命,一股灵动地气息透过手臂传来,仿佛那兵器中沉睡已久地灵魂已经苏醒,正在与自己融为一体。   秦影今天也披上了一副秦霄给他弄来的铁铠,渺去的左目也用一条黑巾斜拉至脸下遮蔽了起来,看起来已不如当初那么恐怖。但他的脸色依旧冷酷,眼神比以往更加阴鸷。这个心中唯独只剩下了仇恨的男人,此时就如同一杆寒冰铁枪一样,只顾着向前、向前,心无旁骛。   一万新生的虎骑,在他们地统率带领之下,信心满满热血奔腾的朝前飞驰。奔雷般地马蹄骤响,让这片大草原一阵颤抖。   秦霄的虎骑师走了半个时辰以后,李嗣业对石秋涧和杜宾客道:“你们两个,现在可以出动了。记着,大帅交待过的,每一炷香的时间派三轮斥候左右飞报军情。”   “是!”   二将上马,摇动将旗,大声下令:“左右虞候骑,出发!”   两万轻骑分左右出拔而出,旗帜鲜明,队列齐整有条不紊。   众人站在点将台上,举目眺望着大军依次开拔,不由得齐齐赞叹起来。姜师度道:“我在幽州十余年了,先后接触了三名大都督。秦大帅,果然是难得的将才!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候,居然让辽东军发生了这样的脱胎换骨的变化。说实话,起初我并不是太看好他。眼下,我不得不有些佩服他了。”   旁边范式德眯着眼睛微微的笑:“姜大人,秦大帅的本事,还远不止如此。相信再相处一段日子,你也会像卑职一样的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姜师度呵呵的轻笑:“但愿如此吧,卑职也想越加的佩服他,那样就意味着,我辽东军节节胜利了么!”   金梁凤在一旁静静的听这两个文僚扯淡,不由得拂髯微笑起来,心中暗自道:从军容军姿上看,辽东军的确是一日千里的在进步。只是不知道,部队的实战能力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水准。虎骑师,秦霄的亲率,真的能磕动北狄凶悍的狼骑么?拭目以待!   李嗣业扯起嗓子的一声大吼,将众人都骇得惊了一惊:“兄弟们,擂起战鼓,吼出步令,出发!”   三万陌刀手齐声一震吼——“吼、吼吼!”   盾牌与陌刀一阵激荡的巨响,中军三万陌刀手,随着吼声与鼓声的节奏,像稳健的城池一样,齐步朝东北推进而去。李嗣业骑着那匹乌亮大马,在震震的巨吼与鼓声中,率军出发了。   幽州东门大校场上,没多久就只剩了左骁卫的一些中军守骑。金梁凤微微的笑了笑,轻手一扬:“进城。”   此时,先锋桓子丹,已经奔出了数十里,来到了一处土坡上,驻马停住观望。身旁马上有人递上了行军地图,桓子丹细细看了几眼,然后说道:“再往北去百余里,就是奚与大唐的边境。兄弟们,记着大帅的军令,不可枉杀奚族人。若有反抗者,生擒!”   “是!”   桓子丹虎气生生的脸庞上,漾起了一丝满足的微笑。手里紧紧握着那柄秦霄亲自授于他的凤翅镏铛,一阵热血澎湃。   “走!”   一拍马,三百余人紧随着他飞马向前。   一个时辰后,果然见到了一些营帐和一群牛羊。十余名奚族百姓惊慌的四下逃逸,牛羊满山遍野的一阵乱蹿。桓子丹凝神看了一阵,带着人将几名奚族百姓围了起来。   这些个奚族百姓,闲时为民,战时为兵。个个手中都有弯刀和弓箭。虽然明知打不过这几百从天而降的唐军,但也决定誓死一搏。刀出鞘,箭上弦,个个神情悲壮之极,看似就要拼命,一死而已。   桓子丹轻策了几下马儿上前几步,用契丹语说道:“你们是奚人,还是契丹人?”   那几个身上裹着羊皮袄子、结着小辫子的奚族百姓顿时齐齐一愣一这个唐军将军,居然说得如此流利的契丹语?   奚族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说的是契丹语。天兵监里,要学的外种语言共有突厥语、契丹语和吐蕃语三种。桓子丹身为天兵丞,自然熟络此道。   “我们是奚人!”   桓子丹脸上浮出了善意的微笑,一扬手,身后的天兵们让开了一条道儿,对他们说道:“既然是奚人,那便是我们的未来的朋友。本将乃是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秦大帅麾下先锋,桓。奉秦大帅军令特来招抚奚族百姓,围剿契丹叛逆。既然尔等是奚族人,可领着你们的牛羊,回奚族本土去。回去告诉你们的酋长李大酺,辽东道行军大元帅秦,奉大唐皇帝之命,不日便会前来招抚奚族。”   几个奚族百姓发愣了好一阵,一见这些唐军真的让开了道儿,将信将疑的收起了弯刀和弓箭,骑着马儿快速跑了出来。   真的没有追赶!   这些百姓顿时如蒙大赦,驱赶着牛羊,头也不回的飞快朝北方逃去。   桓子丹立在一处土坡上,远远看着这些百姓和牛羊的背影,挑起嘴角,笑了。 第401章 公然打劫   三百余天兵,继续朝前挺前,如同一枚离弦的飞矢,呼啸在大草原上。奚族边境到了,一路上放回的百姓牧民也有了六七拨。在边境上,却遇到了一支骑兵,整齐的列在一处高岗山破之上,静静的等着桓子丹等人。   桓子丹举目凝神看了看,大约有干余人。若要正面突杀,三百天兵对付这些人,可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一想到秦霄的军令与战术,桓子丹心下又有了别的想法和主意。他将凤翅镏金铛扔给身后的将士扛着,带着将骑使铁三,朝前走到了山坡下。   奚族的这些人突然一阵骚动,桓子丹远远的听得不是太请楚,隐隐听说“金甲战神、狼魔将军”几个宇。   桓子丹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蛮子不认得汉字么?大旗上那么明显的一个“桓”宇,居然也把我认作是我的师父……噢,奚人包括契丹人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文宇,如何又有几人认得汉字?   桓子丹懒得理会这些,鼓足中气用契丹语大声吼道:“大唐辽东军先锋,请奚族将领出来答话!”一嗓子吼下去,那些奚人更是骚动了好一阵。半晌,才有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骑着马走下了山坡来到桓子丹面前,对他抚胸弯腰行了一礼说道:“奚族,木昆部俟斤多米多,见过狼魔将军。”   奚族分五部,纥主、莫贺弗、契个、木昆、室得,每部有一首领,称为‘俟斤’。五部俟斤又有一人为联盟酋长,现在任此职务的,就是祖上被赐姓柞“李”姓的阿会氏大首长李大酺。   桓子丹轻哼了一声,面带微笑的说道:“我不是狼魔将军。狼魔将军,是我师父。我是他的徒弟桓子丹。多米多俟斤大人,本将奉大元帅,也就是狼魔将军将今。特来抚慰奚族,并传达我大唐皇帝旨意。只要奚族肯归附,我大唐将不计前嫌,与奚族同胞和睦共处。共抗顽敌突厥与契丹。”   多米多明显的愣了一愣,脸上有了一些失望的种色,却仍然十分谦恭的说道:“此等大事,我一个俟斤不敢独断,还要回去请各部俟斤和大酋长商议才能定夺。请桓将军转达多米多对狼魔将军和大唐皇带的敬意。”   桓子丹有些微微的惊异:这个蛮子,居然将“狼魔将军”说在了大唐皇帝地前面。看来。北狄蛮人对勇士的敬重,远远胜过了大唐的皇帝。而且他心里微微有些不爽……这个蛮子,知道我不是狼魔将军后。居然有些心不蔫起来,瞧不起我?可恶!   虽然有了一些不太痛快的念头,桓子丹也知道以大局为上。微笑地点点头:“俟斤大人放心,我会转达的。还有,从今日起,请奚族的百姓不要再越过以这条山坡为界的边境栈。以前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以后。凡擅越边界者,大元帅有将领在此,将会严惩不怠!”多米多微微一愣。抚胸行了一礼:“我会回去转达将军的意思地。告辞!”   说罢,多米多提马而回上了山坡,一阵狼号般的呼啸声响起,千余名奚族骑兵像阵风烟般的消息了。   桓子丹等人聚到一起,看着这些遁走地奚族人,各自欣然的笑了起来。   三百人,让千余人闻声而退,的确是一件很爽地事情。可是桓子丹的心里却有了一丝的不爽,因为他知道,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些奚人,更多的是在惧怕“狼魔将军!”   自己居然和师父同般装粉,一不小心当了一次冒牌货,郁闷……   桓子丹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当正午。于是下令道:“再向东北推进半个时辰,然后就地休息进餐。晚上再行动!”   临行时,秦霄特意吩咐,休息的时间要在下午,不能到晚上。大草原上地夜间极冷,而且只要燃起火把。那就会成为北狄人的活箭靶子。天兵监的人都练习过野外求生,对这些也十分地理解。   三百余人再次扬起马蹄,朝东北而去。   在他们身后数十里的地方,泰霄带着万名虎骑师在后跟进。一路上看到了许多仓皇而退走奚族百姓和牛羊。秦霄心里暗自满意,看来桓子丹将自己的将今执行得还不错。时到正午,秦霄止住了大军,安排大家休息进食。大军出行,每人带了十日的干粮,轻身而动,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辎重,这才是游击战的配置。   墨衣从马上取下了干粮袋子,拿着羊皮水壶一起递给秦霄,在他耳边说道:“你就真的那么放心,让你的好徒弟领着一批人在前面当开路先锋呀?要是遇到强敌或是有什么特珠精况怎么办?”   秦霄从干粮袋里拿出两个面粉烙饼递了一个给墨衣,淡然说道:“前面派出了那么多斥候,自然是有点用的,眼下这附近并没有大批量的敌军。而且桓子丹在天兵监里打滚了三年,应该什么样的特殊情况都能应对。玉不琢不成器,要是老把他当成孩子,什么时候能独挡一面?”   “是是是,你以后也会这样对待你的儿子们,对么?”   墨衣挨着他说道:“严厉有余,慈爱不足哦!”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呀,真是母性泛滥!现在这可是在军队里,别带太多私人感情进来。我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打好一仗,和如何培养出真正的将才。”   说罢,秦霄拿着另一个烙饼,扔给了在一旁呆坐着的秦影。   墨衣轻轻的撇了撇嘴:“我们的孩子呀,还是不要在你手边混迹的好,最好是不要当官当将。”   “呵呵,是么。”   秦霄随意的笑了笑,心中又清晰的浮现出了,远在江南的那些妻妾儿女们的脸庞。   夜幕降临,大草原上的气温斗然下降。西风变得冷冽起来,吹得空旷的草原上一阵啸响。   桓予丹带着三百天兵,在下午休息了两个时辰以后,精神抖擞的又出动了。再往东北走一段,就到了大唐与契丹的边境。   真正地考验。总算是来到了。三百余人,齐齐的兴奋起来,就巴望着能遇上一支契丹骑兵,跟他们干上一场。他们这一路“先锋”可是来得诡异又突然。契丹人远没有想过。大唐会一反常态的以游击战的形式主动出击,而且派出这样一支小股地人当先遣队。桓子丹等人目标不大动作敏捷,就如同一匹尖刀一样,已经深扎进了契丹腹地。   转过一个缓坡,远处的背风坡下,闪出了几堆火光!   桓子丹如同吸食了兴奋剂一般。顿时精神大震,一扬手,凛然低声道:“停住。发现目标!”   众人都来了精神,凝神看向前方的那几堆火。火堆比较分散,大约有十余堆。披照契丹人的习惯。这应该是牧民的毡帐,几户人家拿围成一圈,将自家的牛羊圈围在当中。果然,火堆旁边就伏着一群正在蠕动地白花花的羊群。   桓子丹马上断定——这是一群出来游牧的牧民!   他忍不住有些发笑了,心里暗自道:想不到我率领天兵出来。第一次办地任务居然是……打劫!   桓子丹扬起手,朝身边的人竖起三个指头,左右轻轻一挥。三名天兵心领神会的下了马。一矮身闪去,消失在夜幕里。   一两炷香地时间过后,三名天兵齐齐回报了探索姑果:共十五个毡帐,附近没有发现大队的契丹军队。   桓子丹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指头,朝左古各挥指了一下。身后的三百人,马上分成了三队,左右队迅速的朝两翼包抄而去,形成了一个大的包围圈,将契丹牧民们包围其中。桓子丹带着身后地百人,缓缓朝前走去。   待包围圈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桓子丹一扬凤翅镏金铛,一阵奇怪的军哨响起,三百天兵顿时风驰天掣地朝契丹毡帐围拢而去!   十几户契丹牧民正在毡帐中烧炖着羊奶烤肉吃,此是听到一阵奇怪的哨响和急骤的马蹄声,不由得大惊失色,齐齐跑了出来。入眼一看,不由得都傻了眼——四周已经被一群身披墨甲黑袍的骑兵团团围住!这些人,就仿佛是魔鬼一般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黑暗中,隐隐闪耀着一些兵刃的寒光,但所幸他们居然没有架起弓箭!   几个契丹男人朝马匹飞奔而去——那里有他们的弓箭!   “嗖嗖嗖”几声刺破长空的啸响,这几个契丹男人顿时定住了身子。因为在他们的脚边,近在咫尺的地方,插着几枚黝黑的铁箭矢!   好怪异的弓箭!这些契丹男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再偏上一寸,就可以轻松的贯穿一个人的身体!   几个女人尖叫起来,朝他们的男人飞奔着靠拢过去,挤作一团。   桓子丹看着这些牧民,也没真想将他们屠杀殆尽。因为秦霄的大计,是最后彻底平复并融合契丹族人,无端的杀戮太多平民,并没有太大好处。   桓子丹拍马朝前走了几步,到了火堆边,黄金甲映着火光熠熠生辉。他用契丹语说道:“你们,是契丹人?”   几个契丹汉子看着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手中绰着一柄奇异而霸道的兵器,心中一阵阵发寒,壮着胆乎说道:“是。”   桓子丹冷冽的牵动嘴角:“你们所有人,有两个选择。第一,是现在马上去死。第二,做我们的俘虏!”   身后的天兵们齐声一吼,将手臂扬起!   这一回,契丹人看得清楚了。这些军人的手臂上,绑缚着一种奇怪的弩弓,黑亮的箭头闪着夺人心魄的寒气。   二三十个契丹人挤作一团,男人们也抽出了弯刀,紧紧的护着身后的女人。他们极不甘心看着身旁的牛羊圈,看似还要作拼死一搏!   桓子丹提高了一些声音,将手中的凤翅镏金铛朝前一挥,一阵凛冽的啸响——“我没说给你们思考的时间!”   契丹的女人们哭了起来,男人心慌了。   战,是必死。不战,是屈辱,生死一样难料!   倒不如一战!   其巾一个领头的男人,狠一咬牙,大声一吼,挥刀朝桓子丹冲来!桓子丹一声冷哼,马匹都没有动弹,而是平举着凤翅镏金铛等他前来!   夜空中,一道寒光疾闪——“嗞啦”一声响过,那个凶猛的契丹男人,巳轻被拦腰斩为两截,尸体横摔了出去。   “叮咚咚”,他的弯刀掉到了地上,仿佛就落在了这些契丹人的心头,一阵刺耳的响。   一个契丹女人发疯似的朝尸体奔去,撕心裂肺般的大哭起来。   桓子丹冷声喝道:“大元帅将令,剿灭契丹,将他们从我大唐领土上驱逐出去!若有反抗者,杀无赦!你们杀我干干万万的手无缚鸡之力不作抵杭的百姓时,可有想过,他们也是这般的伤心?本将最后说一遍——你们只有两个选斧,马上去死,或是成我们的俘虏!”   凶悍的契丹人,扔下了弯刀。   他们一生从武,对眼下的情势再也明白不过了。不说这三百余支奇怪的箭弩,就是眼下的这个手执奇怪兵刃的大将,他们合起来也不是对手。那一招挥出的时候,所有人的信心都瞬时崩塌了。这些男人也曾在契丹大军里四下攻伐,却还很少见过汉人当中有这样凶悍勇猛武艺超群的人。   那个伏在她上的女人,发疯一般的冲了起来,捡起一把弯刀要上去和桓子丹拼命,却被其他的同件死死抱住了。   桓子丹冷冷的瞟了这个女人一眼,不屑道:“你的男人,也不知道屠杀了我多少无辜的中原百姓,包括老人,女人和孩子。大帅有令,不杀无反抗的俘虏,这已经很人道了!来人,都给我绑了!”   天兵监的人上前,将这些人都绑了个结实。几个契丹男人嘀嘀咕咕的说道:“他说的‘大帅’,就是突厥人口巾传说的狼魔将军么?”   旁边的天兵将士喝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管这么多作什么!”   桓子丹正准备叫几个兄弟,带着这数百头牛羊和俘虏回去交给秦霄,不料,东面刺探情况的天兵飞马回报——“禀将军,东面三十里处,发现大队契丹骑兵!从火把上看,不少于两干人!”   桓子丹一击拳:“来得好!” 第402章 小老虎发彪   桓子丹即刻上马,发下指令:“猴子,你带十个兄弟,将这些俘虏和牛羊,全部带到后面去交给大帅处置。其他兄弟,与我前去迎敌!”   一旁铁山急忙道:“将军,大帅临行有言,不可贸然与契丹大军正面冲突的大厮杀。将军是不是……先派人回报大帅,请他来定夺?”   框子丹面色一沉:“少哆嗦,执行军令!些许杂兵而已,何用劳烦大帅吩咐?我们直接收拾掉了,让他省去一些心力,同时也惊喜一番。”   铁三还是有些犹豫:“怕就怕,日后大帅怪罪将军违抗军令……”   桓子丹瞪了他一眼:“铁三,你若是怕了,就去押送俘虏和牛羊,少在这里祸乱军心!”   铁三神色一震:“怕?老子生来就不知道这怕字是怎么写!上,跟这帮契丹蛮子干了!”   二十里外,一股契丹骑兵正缓缓推行。领头大将穿着一身皮甲棉袍,头上戴着插了雕翎羽的毡帽,神色间有些疲惫之色。他旁边一名小卒子说道:“吉鲁将军,要不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扎营休息吧?”   吉鲁摇头,沉沉的说道:“可突于大将军有令,要我们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到滦河河谷驻扎。近几日频频发现唐军的斥候,估计他们会有所行动。我们要赶在最早的时间,切住唐军进入奚、契丹的交界要地,加强戒备。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加快行军。”   号令下达,两千契丹精锐骑兵加快的脚程,朝西南方向疾奔起来。马蹄声震震。   刚州奔出十里不到,突然迎面射来一阵雨点般密集的弓箭,顿时一阵惨叫大起,人仰马翻!   吉鲁所幸没有中箭,但已是大惊失色。急急勒住马大声道:“有埋伏,大家小心!”   所有契丹人顿时拔刀搭弓,严阵以待。两千匹战马焦躁的四下蹬着脚,很是有些混乱。   黑暗中,桓子丹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冷冽的微笑,微一扬手,身边地人悄无声息的朝两边闪了开去。   契丹人被这箭雨射了一阵。顿时死伤百余人,一时间紧张莫名。正准备与敌人大战一场,却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出来。   吉鲁愤怒的大叫起来:“什么人,别藏头露尾,出来与吉鲁决一死战!”   空阔的大草原上,却是只听到一阵秋风啸响和吉鲁大吼的回声。隐藏在小土坡和黑暗之中桓子丹等人对他不理不睬,只顾自己转换着方位。   桓子丹心中暗自冷笑:个个举着火把,不是要当活靶子么?我们这些人地夜战能力,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就算是没有大吼大叫般的明令指挥。彼此之间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契丹蛮子,这一次算你们倒霉,居然撞到小爷的刀口上!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我大唐不止有一个会使凤翅镏金铛的金甲战神!   过了半晌,吉鲁依旧没有看到有人出来应战,不由得惊怒参半的焦躁起来。这时随从将尸首上的铁箭取来给吉鲁看。吉鲁大惊道:“好奇怪地箭矢!看来也只有铸铁技术高超的汉人能造打出来了可是唐军什么时候会用这样的奇怪箭失了,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人?”   正在这时,从部队左右方向。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契丹骑士大声惨叫的纷纷落马。负伤的马匹四下乱蹿,部队顿时混乱不堪。   吉鲁失声大叫:“镇定!镇定,不可慌乱!”   铁臂弩的射程极佳,远远超出了黑夜中这些契丹人的可视范围。而且他们在明,桓子丹等人在暗,吉鲁等人更是无从捉摸这些奇怪杀手地动向。   一阵箭雨过后。又没了动静口吉鲁勃然大怒,嘶吼道:“兵分二路。朝左右冲杀!”   骁勇善战的契丹骑兵顿时分从了两路,如同潮水一般从中间分开,朝左右方向扑杀而去。   桓子丹看着移动的火把,不由得一阵冷笑,一挥手:“撤!”   埋伏在四周的天兵们,朝南北方向也就是第一次迎击吉鲁等人的方向,齐齐撤去。   两股契丹骑兵怒声咆哮、气势汹汹的左右扑了一段,居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不由得肺都要气炸了。   这是跟人打仗,还是跟鬼打的啊?   吉鲁心中大叫不好,急急调转马头带着手下的一部份人朝中间聚拢,另外一股契丹骑兵也在偏将带领之下,默契地朝中间奔来。   两股人合到一起,纷纷迷惑不解地大摇其头——“没有见人!”   吉鲁顿时差点昏迷过去——“真是活见鬼了!”   也幸得他不算太笨,眼睛滴溜溜一转,大声道:“兄弟们,熄灭火把!”   桓子丹等人藏在黑暗之中,远远看着前方火把熄灭了,不由得一阵心中大喜——是时机了!   桓子丹朝左右一扬手,三百余人顿时如同猛虎出关一般,朝前方冲杀而去!   因为这一段时间,契丹人刚刚进入这一片完全的黑暗,根本不能适应!眼下这转瞬即逝的一瞬间,就是屠杀他们的最好时机!   三百人,没有喊叫,没有怒号,如同暗夜幽灵一般飞速前进。等到契丹人听到马蹄声,桓子丹等人已然冲到面前!   三百匹训练有素也习惯了夜袭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飞速的射向了这一撮契丹人。   吉鲁顿时大骇不已,怒声叫道:“来了,兄弟们迎战!”   语音未落,一阵比以往更加密集地铁箭雨铺天盖地一般的袭来,顿时一阵惨叫四起。   每个天兵,在极短地时间之内射出了三副箭矢。二千多枚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射向契丹人群。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早早就习惯了这四下的一片黑暗。契丹人身上偶尔闪现的一点点亮色,就足以成为让他们丧命地根源!   吉鲁顿时心慌不已。尚未交战,自己所带的这批人就损失近半。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这些如同鬼魂一般的怪物,来得如同闪电一般的迅猛,没有鼓声,没有号角,甚至没有听见指挥的喊叫声。   莫非,真地是鬼?   想到此处,吉鲁心中一阵大骇:“兄弟们,撤、撤退!”   顿时。与他同样惊骇的契丹士兵如同潮水一般的朝后撤后,狼狈不堪。   可是桓子丹等人的快马已经杀到了跟前,一把把奇异的寒光刀刃闪现,这些一身黑袍墨甲的战士如同刀锋一般,生生的切入了契丹骑兵群中。   不管是冲刺奔袭,还是近战肉搏,何惧你们这些蛮子?   桓子丹猛然一挥凤翅镏金铛,率先砍翻了敌军将旗,沉声一喝:“杀光他们!”   一片片刀光诡异的闪起。天兵将士如同地狱收魂使一般,在契丹骑兵群中开始了一轮毫不留情地屠杀!   吉鲁嘶声大吼,发泄着心底里最深沉的恐惧,勉强接过了砍来的一刀,回首一看,不由得惊呆了——这些暗夜中扑来的冷悍杀手,已经将自己的所率领的部队分割成了无数小块。如同圈养的牛羊一般,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宰杀!   在这些诡异的杀手面前。自己率领地两千“精锐”契丹铁骑。居然如同三岁的孩童,毫无反击之力!若不是那个领头大将一声沉喝的“杀光他们”,吉鲁就真要以为这些人真的是鬼魂了!   一阵阵刀光翻起,一声声惨叫发出,天兵将士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冲刺搏杀,从契丹人群中冲杀了个透心过。   几百名契丹骑士。横尸当场,却没能留住一个天兵。   而吉鲁等人还根本没有弄清楚。来的是哪里的军队、领头将军是谁,他们用的什么兵器!   桓子丹等人在契丹大军外沿围了一个扇形包围圈,阻住了他们通向东北地退路。个个镇定如石雕地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残留的近千名契丹骑兵。   就如同,老虎打量着囊中的猎物一般,冷漠、孤傲、胸有成竹。   吉鲁看着身边倒下的战士们的尸体,不由得感觉一阵发自心底地恐惧,怒声大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桓子丹提着马,带着身边的将士缓缓朝前走了几步,用契丹语回道:“大唐地军人!”   吉鲁等人浑身发颤,细细的看着这些渐渐靠拢的黑影,喃喃的叫道:“唐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啊,狼魔将军!”   桓子丹眉头一皱,厉声喝道:“本将乃是狼魔将军麾下先锋!对付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轮不到我们大帅出手!”   契丹人的身体一阵齐齐的震动起来,不约而同的勒着马退了两步。   天兵们则是缓步靠近,桓子丹更是平举着凤翅镏金铛对准了吉鲁,沉声道:“不想死的,下马受缚投降!”   凤翅镏金铛的冷冽寒光让吉鲁一阵心中发寒。他直到这时才看清了这个来将的身形,但仍然看不清脸庞。只是桓子丹这样的无礼和嘲讽着实让他恼怒不堪,一阵恶从胆边生,大声一吼:“兄弟们,他们人少,拼了!放箭!”   契丹人的箭,是他们最凶悍的杀人利器!   这吉鲁的这“放箭”二字还未说完,迎面就已是一阵箭雨袭来。而且那些黑袍墨甲的唐军骑兵,又像幽灵一样在黑夜中飘飞起来,身形极难捕捉。   契丹人的箭矢,漫天漫地没什么目标的乱飞射起来。桓子丹离得较近,一时竟被箭雨包围,他抖擞精神奋力挥舞凤翅镏金铛,将来箭一一挡落,镇定自如的缓缓后退。黑夜中,其他的天兵们也一阵矢石齐发,增援桓子丹。   桓子丹终是平安无事的退到了远处,却听到身边几声闷哼——有几个天兵将士,居然中了流矢!   虽然每人身上都穿了隐藏效果最好的墨铠和防御极佳软甲,但仍有手掌、头部等一些地方是防御的薄弱地带。桓子丹提马走到受伤的人身边一看,果然有一人眼睛中箭,另外有几人身上插上了箭矢,但所幸没有被洞穿铠甲受伤。   框子丹不由得心中一惊:坏了!损了一个天兵将士!   受伤的那个天兵,紧咬着牙伏在马背上,一声不吭的拍马朝后撤去。桓子丹派两个人护着他撤退。   看到兄弟受伤,桓子丹不由得心中一阵大怒,沉声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不要俘虏了!   三十余里开外,秦霄带着虎骑师正在隐隐而行推进。正遇到猴子带着契丹牧民俘虏们来了,汇报上了前方的情况。   秦霄听完猴子的话,不由得一阵勃然大怒:“大胆桓子丹,竟敢无视本帅军令!”   猴子等人顿时吓了一跳,怯怯的退到一边,不敢再吱声,心中都暗自想道:这下惨了!   秦霄闷哼一声,沉声道:“英翊将军,你率领后部跟进,本帅亲率三千骑兵上前!”   墨衣一手提枪,双手一抱拳:“是!”   秦霄拧着眉头,一拍马,沉声喝道:“中军营,随我向前!”   “吼!”   三千铁骑,跟着秦霄飞掣而出,大草原的地皮一阵颤抖起来。   等秦霄率人赶到的时候,桓子丹正一声怒吼,将吉鲁的人头砍得飞扬起来,一阵冲天血雾弥天喷洒!   秦霄大声怒喝:“住手!契丹人,放下武器者,一律免死,违者杀无赦!”   桓子丹等人顿时一惊——大元帅来了!   于是纷纷拍马退了出来。   屠杀过后仅剩的百余名契丹战士看到这样的阵势,自己的主将也被斩了,只得扔了弯刀,下马投降。   秦霄眼中寒光微露的瞟了桓子丹一眼,下令道:“来人!收押俘虏、清点马匹,开始打扫战场。半个时辰后,大军向南方撤退!斥候何在?传令后军英翊将军,约后军于南方百里处汇合!”   指挥若定,众人马上分工协作的忙开了。   桓子丹见秦霄面色铁青,不由得心中一阵惊颤,怯怯的走到秦霄身边,低声道:“大帅,我们……只折了一个兄弟,几乎全歼契丹两千余铁骑……”   秦霄怒目一瞪,咬牙切齿的迸出几个字来:“混账东西,竟敢无视本帅军令!” 第403章 辽东蝗虫军   秦霄的一声低喝,唬得桓子丹险些滚落马下来。桓子丹身为天兵监里负责日常训练的天兵永,每天都在教学员们“牢记军纪,恪守军令”。秦霄说他“无视”大帅军令,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轻则贬职被废,重则可以砍头。军令如山,岂容亵渎!   桓子丹顿时脸都吓得白了,嘴唇发抖的怔怔看着秦霄,喃喃道:“大帅,我……”   秦霄平息了一下怒气,瞥了他一眼低沉道:“现在没功夫跟你啰嗦。等回到幽州,再交给行军长史金大人,他那里可是有明令的军规和处罚细则来收拾你!现在,重整天兵,率领他们在前开路!记住,若遇大股敌军,不可与之再交战!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从现在起,将功补过!”   桓子丹心中一阵发颤,拱手拜了一拜:“是!”   于是率领天兵朝南奔驰而去。他心里暗自寻思:金先生与大帅关系那么密切,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师徒关系……这律法也不外乎人情,应该不会就这样斩了我吧?看似应该不会,不然不会再交兵权交给我了。娘啊,吓死我了……   秦霄看着天兵们的背影,拧着眉头轻哼了两声,心中想道:臭小子,翅膀硬了,立功心切啊?拿着天兵这种技术含量极高的“高科技”兵种,当成冲锋陷阵的压路车来用,真是白痴。拿着大炮轰杀了一群蚊子。还好意思来邀功么?也不看看,当年邢长风率领特种兵的时候,是多么的出神入化。经常发挥扭转乾坤的巨大作用,岂是你这种匹夫行为?你这臭小子,还是缺了历练,太嫩了些。个人英雄主义的思想太严重了,就想着出风头。哎,还是太年轻了啊!   这段时间内,虎骑师的人迅速的将战场清理完毕,多了千余马匹,那个受伤的天兵也早早护送回幽州疗养了。秦霄一挥手:“向南面进发,天亮之前与后军汇合!”   薄雾之中,三千人马像一阵旋风一样地又斗然消失了,留下一堆契丹人的尸首。怕是都要落入狼腹或是再被他们的人找回去了。   秦霄骑在马上,心中还是有些满意的。虽然桓子丹这样无视军令、自作主张的屠杀了一支契丹军队让他心里有些恼火,但也正好检验了一下天兵们的正面作战能力。同时,现在手下的这批虎骑师,也应该算是“学有所成”了,有了一支精锐部队该有的样子。办事有效率、有纪律,来去整齐,令行辄止,这都是好现象。   什么时候,也找个靶子来试验一下虎骑师的冲阵厮杀能力呢?   拂晓时分,墨衣率着人来和秦霄汇合了。秦霄下令大军就此屯扎小作休息,然后开始着手处理那些苦命的契丹俘虏。   百余人被捆了个结实,齐齐带到秦霄面前来。秦霄端坐在马上,身旁立着三百天兵,都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   秦霄的契丹语并不是太流利,但也能够很轻松的跟这些人交流了。他说道:“说,你们大军出发的目的是什么?”   那些契丹人听着秦霄有些拗口的契丹语,越发地感觉这人“不可捉摸”。而且,他居然才是真正的“狼魔将军”!   马上就有两个胆小些的契丹人回了话:“奉可突于大将军之命,前往滦河河谷驻防。”   秦霄轻哼了一声:“就凭你们这两千人?”   契丹俘虏答道:“大将军可突于正在清点大军,后续两万骑兵正要开拔。我们,只是开路先锋!”   两万?秦霄嘴角略挑,露出了一个冷咧的微笑,心里暗自寻思道:想在我眼底下抢夺滦河河谷这个军事要地啊?门儿都没有!相信到了这时候,李嗣业所率领的步兵应该也到了滦河流域,石秋涧和杜宾客左右虞候骑也应该摸到了滦河河源和河谷这些地方。正好,给他们来个伏击战,给败在那里的薛讷报个仇!   想到这里,秦霄下令:“来人,将这些人押回幽州先交给金大人拘押,待回去后,我们再作处理。”   这些人,还有那么一点点作用,现在杀了就可惜了。秦霄的心里,也已经在打着一些算盘。   契丹的俘虏们刚刚被押走,秦霄对桓子丹说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从现在起,我要知道可突于两万大军的所有密切动向,而且你们要不被发现。估计他迟早会知道,契丹先锋已经被我们屠杀了的,这样就有可能随时会改变初定的行军计划。你明白了么?”   桓子丹心中总算是恍然大悟,惭愧的抱拳应道:“末将明白,末将……惭愧,大帅请恕罪!末将一定将功补过,将眼下的任务完美完成。”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大丈夫说了话,可就要说到做到,别让你手下的兄弟看扁你了。去吧!”   “是!”   桓子丹凛然应了一声,带着手下的人朝东北飞奔而去。他心里这才明白,秦霄当初为什么不让他随意的和契丹军队开战了,因为这样,随时可能打草惊蛇,错失更好的战局。眼下他屠杀了两千名先锋,就有可能让本来能落入圈套的可突于大部警醒,从而错失更大的胜利。他心中一直懊悔起来,连连责骂自己:白痴!大白痴!   秦霄骑在马上,心中飞快的盘算一阵,然后下令道:“传令兵,过去告诉中军李嗣业部,让他们抢占滦河河谷地利,做好伏击战准备;杜宾客部骑兵,前去警戒与奚族交界处;石秋涧部,埋伏于李嗣业部与杜宾客部之间,随时准备增援二军,作为三军接应使。”   “是!”   数名斥候传令使马上策马而走,前去传令了。   秦霄看了看天色,一层薄雾中,红日初升。将士们也劳累了一夜了,于是下令大军休息一个时辰。吃过早饭,然后再动身。   这一万虎骑师,自然另有任务。从大的局势上看来,现在唐军反而充当了当初北狄游骑的角色,处在了暗处,这样就达到了游击战的目的了。为了让契丹人更加惧怕这种游击战术,从此疑神疑鬼,秦霄打算自己率领这支虎骑,要突然出现在一下白狼水和营州附近。随便干些烧杀抢掠的事情。不这样。不足以让他们惧怕、憎恨和怀疑。   一直不吭声的秦影,此时却摸到了秦霄身边,沉声道:“大帅,我刚才听到了可突于的名字。”   “嗯,那又怎么样?”   秦霄略瞟了他一眼,自顾吃着干粮。   秦影微微地愣了一愣,闪到一边,不吭一声了。   秦霄自言自语一般的扔了一句:“我自有安排。行军打仗,有既定的战术和谋略。日后会有机会跟他一较高低的。”   秦影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缩到一边啃干粮去,不说话了。他心里暗自寻思,这个大元帅,看来并非是武艺高超那么简单。看他调兵谴将和临机应变的方式,的确是一个能给契丹带来灭顶之灾的人物!   想到此处,秦影居然没来由的轻轻打了一个寒颤——灭顶之灾?   休息了一个时辰后,秦霄下令大军开拔,派出了几路斥候,与桓子丹和李嗣业那边取得联系,然后大队人马齐齐向东开进。   现在,虎骑师已经完全孤军深入到契丹腹地,只不过,实际也是以前大唐的领土罢了。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大狼水流域和营州地界。一个被蛮族攻掠得七零八落了无人烟了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秦霄大军北部的方向,桓子丹等人终于探得了契丹大军的动向!   两万契丹主力骑兵,打着旗号浩浩荡荡的开出了边境,进入了大草原。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派出的开路先锋被屠杀的事情。一两千余具尸首,等着他们收尸。   桓子丹马上派出了快马,将这一消息递了出来。   可突于,契丹狼武士,契丹族真正掌握实权的大人物,第一大将。此时正紧锁着眉头,端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一片地狱般的战场和自己人的尸首,心中惊怒参半。从派出先锋到自己赶到这里,前后相差不到四五个时辰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有人能够将一支两千人的契丹精锐骑兵屠杀殆尽,而且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来报信。   对方的实力,很恐怖!   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可突于却已是带兵征战了二十年的沙场老将了。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太清楚不过了。眼下对于敌军的动向一切不明,自己的两千先锋全部伏诛……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这一次的敌人,如此诡异而高明,更重要的是,战力超强!   可突于颧骨突出的古铜色脸上,神色凝重,眼神锐利如刀。细下思索了片刻,他果断的一扬手——“撤兵!回营!”   旁边的副将们眼看同胞被屠,怒气腾腾正在气头上,此时大惑不解的叫道:“大将军,这是为何?”   可突于冷哼一声:“胆敢违令者,枭首示众!撤退!”   一时间,再没有人表示任何疑义了。两万余人像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在大草原上退了回去,连自己人的尸首都没有去收拾。   埋伏在远处的桓子丹恨恨的一击拳,怨恨的骂道:“混蛋,果然像狼一般狡猾!这下可好,我捅的篓子越显得大了!哎,完了……”   此时,秦霄所率的虎骑师,已经如同一阵飓风般袭卷了大狼水附近的十余个契丹游牧百姓的牧场,牛羊跑得慢就不要了,马匹缴获了三千余匹。契丹百姓俘虏了三百余人,另外还有之前被奴役的一千多名中原百姓也被解救了出来。   驻扎在营州附近的一支契丹军队大约有三千余人,正准备开过来助战,秦霄却带着大军旋风一般的消失在了大草原上,让这些契丹人恨得牙齿都要咬断了!   秦霄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契丹蛮子,知道什么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么?这只是见面礼。今后呀,我会常来的。眼下只剩下两件事情了,一是去滦河谷堵可突于大队的屁股,二是去榆关骚扰。这就要看,可突于那个家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反正这一次,我们是尽获主动权。   刚刚撤退进了榆关,到达士护真河附近的可突于,惊闻白狼水附近出现了唐军,急急调马赶了过来,却眼见一片被洗劫的景象。不由得震怒道:“这是一群什么人?怎么像中原的蝗虫一样?四处杀我们的勇士、洗劫我们的百姓,可恨!居然捕捉不到一点他们的影子!”   马上就有营州驻军的契丹将士回报:“有人看到了对方帅旗,上面大书‘河北大元帅,秦’!”   可突于心里猛的一咯噔:居然是他?他也干起了这种勾当?   “下令、下令!两万精骑从此严守白狼水流域,不能再让唐军有一兵一卒进来!”   可突于恨怒交加的大喊,又不敢前去追击秦霄大军。刚刚在北面榆关外,还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开路先锋部队被暑杀的惨景。他对眼下这个“狼魔将军”的部队的战斗力,产生了巨大的怀疑。汉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诡异而又强悍了?   此时,率领虎骑师撤退的秦霄,则是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墨衣和其他将佐们,也跟着一阵大笑。同时被解救出来的千余名百姓,则是感恩戴德的大声谢恩。此时收到桓子丹送来的情报,可突于大部已经退了回去,秦霄不由得有些失望,还是走掉了一条大鱼。这家伙,也有够滑头的。   事已至此,秦霄只得下令道:“墨衣,你带两千兄弟,先带着这些百姓和俘虏们回幽州,我再去士护真河与白狼水交界处的榆关附近,将契丹人唬上一唬,此次出兵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墨衣拱手应了一声,随即关切的低声道:“要小心哪,早早回来。”   “嗯,放心。”   秦霄微笑的点头,然后大声道:“兄弟们,咱们跟他可突于好好的玩一次捉迷藏。现在,我们去北面虚晃一枪,准备撤退喽!”   “吼!”   虎骑师的将士们对这种新奇的战术感觉到兴奋和刺激不已。打劫啊,真是一件痛快的事情!更何况,是将之前被人抢走的东西,再抢回来。   虎骑师兵分二路,又朝西、北两个方向奔去。整个大草原上,此时已经完全不得安宁…… 第404章 大元帅到此一游   第二天午时,秦霄率着人马已经到了榆关以西四十里外,与桓子丹汇合。   桓子丹满面愧色,只差钻到马肚皮下面藏着去了。秦霄也不想多说他什么,事实是最好的教育工具,胜过千万句空口说白话。眼下的情形,很明显就是让辽东军错失了一次伏击可突于大部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在来。两万人马,对于契丹人来说,已经算是不少了,相当于他们全族上下三分之一的兵力。   天兵监的人,也不由得有些沮丧。这一次出任务,可以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看似威风凛凛的杀了一两千人出了大风头,其实是将事情办得砸了,在自己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秦霄心里一寻思,逮不到西瓜,好歹也抓一把芝麻回去。而且,伏击可突于也并不是当初计划之内的安排,失了也没什么可惜的。眼下要做的事情,只剩下继续挑拨奚与契丹的关系。嗯,老子亲自去榆关晃荡一下,好歹再扇扇阴风,点两把鬼火。   主意一定,秦霄让桓子丹在前探路,带着剩下的虎骑师朝东挺进。契丹人已经被这一阵疑兵搞得没了主张,齐齐缩回到了士护真河与白狼水之后,紧守榆关和白狼水流域,在这之外的数百里大草场上,居然没了他们的人影。   大军十分顺利的到了榆关前。   秦霄骑马立在一处小土坡上面,看着大唐军人建造的这个关隘上,插着契丹人的战旗,也还像模像样的守起了关隘。关楼之上,有一些弓箭手正在严阵以待,呱呱地大叫。   秦霄止住大军,不远不近的停在榆关前的一处土丘上,让契丹人看个清楚。然后就带着桓子丹和帅旗,大摇大摆的朝关前走去。   关隘之上的契丹人不由得傻了眼——好大胆!两三个人,居然就敢朝这边走来!   关隘之上一阵“骨骨”地声音作响,契丹人拉紧了弓弦。   秦霄也不傻,刚好走到契丹人的射程之外的地方,停住了马。看着关隘上的契丹人紧张兮兮不知所措地样子,秦霄不由得有些想笑,对罗羽枫道:“摇旗!让他们都看清楚本帅的旗帜!”   罗羽枫鼓足了力气。迎风将黄龙负图秦字大旗高高扬起。秦霄和桓子丹,则是左右朝前走了几步,朝关隘之上扬起了凤翅镏金铛。   秦霄大吼:“契丹人,有没有带种的?钻一个出来和本帅决一死战!”   秦霄的契丹语说得着实有些拗口,让这些契丹人听得更加别扭,也越发生气。还正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人差点就冲到了关外,来和秦霄拼命。但马上又被同伴拉住了,慌张张的劝他们道:“不要命了?可突于大将军有吩咐,死守榆关,不能出去。而且你没有看到下面两个人是谁么?狼魔将军!”   “怎么有两个?”   “那谁知道!他们后面带了有万人大军。谁要是敢下去开门,这一冲进来,榆关肯定没了!”   秦霄暗自发笑,他当然知道这些契丹人还没有笨到出关迎敌的份上。他自己也是故意摆出阵势,让他们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大军——刚刚在白狼水那里搅了一搅,契丹人的主力肯定要扑到那边去。榆关这里其实很空虚,不会有大部的敌军。   秦霄从怀里拿出一份白绢,把他交给桓子丹:“来,考验一下你的骑射技术。让这些契丹人也知道,我大唐的将军,骑射不比他们差。”   桓子丹有些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秦霄咧嘴一笑:“劝降书啊!本帅的字虽然写得难看了一点,但好歹比不会写字的契丹人要强,他们应该不会笑话我吧。这是我天夜里在马背上写的。我还有些担心呢,这契丹人现在只有语言没有文字,会不会有人认识我写的信呢?”   桓子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来是笑秦霄刚才说的这几句话,二来,秦霄这封信也着实写得有些搞笑了,如下:“大唐天朝,钦命河北道行军大元帅领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兼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秦霄,劝诫契丹蛮族首领李失活麾下及一干人等:巍巍天朝,本不容欺犯。尔等一直屡屡寇犯我大唐边境,烧杀掳掠无所不用其极。一直以来,我泱泱大国不屑与尔等一般见识,以宽容为本,能忍则忍。尔等蛮夷却夜郎以为我大唐惧怯。于今之际,本元帅亲率十余大军万,前来讨逆。奉劝李失活等人识实务者为俊杰,别作无意义之抵抗,否则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如若自缚来降,尚可保得性命,不失封侯赐爵。本帅今日有言在此,一年之内,若尚未见李失活等人率众来降,誓必踏平松漠、铲平契丹。敢犯我中华天威者,虽远必诛!尔等蛮夷,早作思量,勿等他日追悔莫及!”   桓子丹干咳一声笑道:“大帅,你这哪里是劝降书啊,分明就是战书嘛!这不是要将李失活等人的肺都气炸么?”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最好是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起倾国之兵来跟我们干架才好。别说了,关隘之上有一面大旗看到没有?给我射到旗杆上!”   “是!”   子丹沉声一喝,将书信绑到了箭矢上,绰弓拍马就向前奔去。   城楼之上的契丹人顿时惊叫起来,正准备放箭,桓子丹马快,已经奔近了十余步,信手一拈,轻喝一声“着”那箭如流星奔月,直直射上了城头之上的大旗杆,一阵嗡嗡作响。契丹人的箭矢射了下来,桓子丹一提马跳了一个圆弧,已经跑了回来,分毫无伤。   秦霄满意的点了点头:“还行。”   桓子丹尴尬地笑了笑:“自然跟大帅的神射没法儿比。”   秦霄鼓足了中气,对着榆关上大吼了一嗓子:“契丹蛮子们,本帅要回去喝酒吃肉了,有兴趣的一起来啊!我们退兵。你们掩杀,正合兵法知道么?哈哈!”   说罢,秦霄带着二人大摇大摆的朝后退去。关隘之上仅有的一些契丹士兵都要气得发疯了,但一看到秦霄背后近万人的大军,又只得将打碎了的牙齿吞进了肚子里。大旗上的那枚箭矢也取了下来,几个契丹将士围在一起横竖拿着书信翻看了一阵,个个心中升起斗大的问号——写的什么玩艺儿?   关隘下的秦霄正在心里一阵嘲笑:知道痛苦了吧,蛮子们。没文化,是很丢人的。还是早早融合到中华民族里来吧,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还要花个几十几百年来发明你们自己的文字,何苦呢?中原几千年文化博大精深,够你们学的,大不了我回去后劝皇帝,给你们契丹人来个几年义务教育,免费脱盲。   秦霄带着大军,有恃无恐的退出了榆关二三十里。重整了一下队形,成作了三部。每部依次后退,交替垫后,成滚波浪式撤退。   桓子丹有些不解:“大帅,榆关就那么几个守兵,有必要这么小心么?我们大可以全部安然退回。”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子丹哪,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我们可以藐视他们、污辱他们,但是一定要重视他们,不可以掉以轻心。战场之上,任何一个疏忽都会是致命的。谁能保证这一会,他们没有后援大部来了呢?要是我们这样毫无戒备的撤退,真的被他们大部挥军掩杀一阵,那就惨了。而且,越是看不到的东西,就越危险。出奇制胜,才是上上策么。”   桓子丹拱手拜了拜:“子丹受教了……”   秦霄略略看了他几眼说道:“身为一个天兵丞,你自身的武艺胆识已经很出色了。但是要想作为一方统帅或是统兵大将军,你要学地东西还很多。这一次,你也应该汲取了一些教训。回去后自己想想清楚,写个一万字的作战总结交上来给我看看。然后,自己主动到金梁凤那里去领罪。”   桓子丹一阵汗颜……一万字?   秦霄看着他的窘样,心里一阵发笑:这有什么?我们那时代,随便一份检讨书就是几千字。想当年我当兵那会儿,写的检讨书都能出一本书了。才一万字,算是让你练练笔……   虎骑师依次后退,井然有条。一日之后,到了滦河源头的奚族边境,与驻扎在这里警戒的杜宾客汇合到了一处。秦霄另外将三军接应使石秋涧所部的骑兵也召到了一起。   秦霄给大家伙儿下令:“全部撤退,进幽州城!”   众人都瞪圆了眼睛:“大帅,这就走啊?我们还什么也没干哪!”   秦霄笑:“什么都不干,那就对了。如果有事让你们看,就证明我们前军办事不利有了麻烦。兄弟们就当是,出来郊游了一番吧。这奚国边境和契丹边境,都不用守了。李嗣业那边,滦河也不用守了,都退回去。奚人和契丹人想到这附近来晃荡,就让他们晃好了。我们幽州城去,关上城门杀牛宰羊喝酒吃肉去!刚刚不是劫了许多牛羊么,正好让兄弟们打打牙祭呀!”   杜宾客疑惑不解:“大帅,如果就这样退兵,可以说是毫无建树啊!几万人的军事行动就这样枉费了,怎么向朝廷交待?”   “没有枉费,不是还宰了一股契丹先锋么?朝廷那里足以交差了。”   秦霄笑道:“至于更深远的目的和意义么,就不用跟朝廷上的人多解释什么了。他们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过不了多久,会有更大更多意想不到的收获的。另外,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我可不想我的兄弟们在这地方受冷受累。回到幽州军屯,大伙儿围着火堆烤肉喝酒多好。这滦河流域到时候也不知道要结多厚的冰,奚人或是契丹人要占去,就让他们占吧。等这个大冬天他们冻过了,我们再来捡死鱼好了。”   众人都忍俊不禁的一阵笑了起来。杜宾客摇头叹道:“大帅,你这用兵……当真是诡异啊!放着是我们这些兄弟,都不知道你下一步想干什么,更不用说那些蛮子们了。估计这一会儿,他们个个急得跳脚、气得炸肺,却不知道力气往哪里使,找谁去撒气。这一回,还真是将他们逗了个够呛。”   “还没完,只是个开头,好戏在后面。”   秦霄道:“回了幽州,我们还要进行许多重要的后续工作。我担保,只要冬天一过,春暖花开草儿绿的时候,我们大唐的营州就会自己回来了。而且,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惊喜!”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都是行军打仗混了半辈子的人,却头一次将仗打得像是游戏一样。这游击战、疑兵术、离间计,还真是意思啊!   三军骑兵,开始朝幽州撤退。正潜心埋伏在滦河河谷的李嗣业收到了撤军消息,险些跳脚大骂了起来。   起先出去的几万大军,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除了天兵监的人,其他人几乎都没有拔过刀、动过弓箭。   李嗣业离得近许多,早早带人回了幽州,正在城门口接着秦霄大军。见了面就叫道:“他娘的,俺带着兄弟们在滦河河谷蹲了好几天,居然一个契丹蛮子也没宰!就是擒住了几个牧民,抢了一些牛羊。天天吃羊肉,这都一身骚味儿了!”   众人哈哈大笑。秦霄道:“你抢了多少东西,都给我老实点吐出来!”   李嗣业嘿嘿的笑:“五千多头牛羊,三千余匹马。滦河附近的牧民还真是多啊!要是奚族人不放走的话,这个数还要翻上一两倍。其实滦河附近奚人还多一些。”   秦霄大笑:“你这个大劫匪!没说的,马匹自然是充作军用。牛羊么,快入冬过年了,都宰了烘作腊肉,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冬。咱们就在幽州的军屯里喝酒吃肉,看他契丹蛮子这一回想怎么折腾!” 第405章 小魔星驾到   契丹境内,冷径山上的毡帐里。   敦欲谷拿着一份绢帛,如同树皮一般枯槁的脸上,皱纹变得越加深了。他信手将绢帛折了起来塞进怀里,喃喃的低语:“秦霄,你终于还是出手了。如此乖张不羁,你究竟想干什么?”   旁边一个看年闻言微皱了一下眉头,恭声道:“老师,我们来这里已经有一年多了,至从这个秦霄来了以后,老师就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莫非就要看着他这样坐大么?”   敦欲谷没有直接答话,缓步走出了毡帐,举目朝西南大唐方向眺望着,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左贤王啊,秦霄这个人,你不了解。他与你见识过的任何唐军将领都不同。行事乖张不按规矩,连我也猜不透他究竟在筹划一些什么事情。汉人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毫不了解他的情况下,我们什么也干不了。眼下的幽州已经不是当日的幽州了,稳如磐石不可动摇。可汗准备今年年底从这里打开缺口南下中原的计划,看来要被迫改变了。”   左贤王恭敬的跟在敦欲谷身后,疑惑道:“就因为一个人,让我突厥汗国改变国策和全盘进军计划?”   敦欲谷微微的摇了摇头,苦笑:“一个人,往往能改变许多的事情。刚才这封信你也看了,分明就是一份胸有成竹的战书。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唐军的踪迹就如同草原上地孤狼一样行迹飘乎无可捉摸。这些事情。我与汉人打了几十年地交道。也是闻所未闻。还有,他放过奚人,唯独为难契丹人,还这般的污辱挑衅。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十分的蹊跷么?”   左贤王颇有几分俊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屑地冷笑:“无非是耍一些离间计么,想耍分化奚与契丹。眼下我突厥汗国在东北这边,好不容易让这二部臣服。他秦霄自然不会满意我们团结成一块的现状……”   “说得好。”   敦欲谷赞赏的微点了点头:“可是有时候,就算看穿了是计,我们也不能不防。因为奚人,本来就是有些口服心不服,骨子里都充满着野牲,而且他们与契丹一直是天生的仇敌对手喜欢相互攻战。现在再加上一些唐廷的威逼利诱,还确实难保他不反水。秦霄的一招。很高妙。左贤王,你还是下令将你弟弟和狼骑师调来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眼下我突厥汗国的形势,并不太乐观。阴山那边有了论弓仁驻扎在诺真水的大军和三座受降城,我们已是无法攻拔南下;陇右自从有了张仁愿简直成了铜墙铁壁一般,而且北庭都护府有了郭子仪等人,西面也无法突进。我们只能在东北这边联合其他各部打开突破口。没有想到,眼下又多了一个秦霄这个棘手人物……唐廷啊,什么时候这样将才倍出兵力如虎了?实在是我突厥汗国的莫大危机。”   左贤王也拧了拧眉头。颇有些担心的说道:“老师,是不是将我弟弟调来就能对付秦霄了?前番他兵败还折了移涅可汗,默啜可汗正对他很是不满。眼下他只能在于都今山操练兵马,一点实权也没有。如果要付与他兵权……虽然我是负责军国大事地左贤王,怕是也难过可汗那一关哪!”   敦欲谷饶有深意的看了左贤王一眼。淡然说道:“可汗那边,我去说。你发下军令吧,让你弟弟从牙帐带四万狼骑师来,随时准备镇劾反水的奚族人。我突厥汗国,也唯有他阔特勒亲率的狼骑师。能与这秦霄一战了!”   左贤王轻叹了一口气:“好吧,我马上发令,让我弟弟阔特勒率兵前来。不过。可汗这几年猜忌心变得极重,尤其是对我们兄弟俩。现在要付与阙特勒兵权,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允许呢。一切,就靠老师主持大局了。”   敦欲谷微眯着眼睛,轻抚着髯须微笑:“沉住气,默棘连。你们兄弟俩,会有一逞大志的一天的。默啜可汗……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默啜可汗了。”   师徒二人正准备回毡帐,身后传来一身长吼——“可汗驾到!”   此时的幽州城,却是如月过节一般的喜庆。   万余头牛羊,全部被牵到了四门大军地军屯里。白刀进,红刀出,一头头牛羊变成了锅鼎里的美味香肴,让将士们一阵口水直流。皮毛还可以做棉袄、被褥,一个秋季养得肥壮的牛羊,进到锅里炸出的油汁四下飘香。每个火头军的厨房里都攒了实实地一大桶油。   这个冬天好过了。河北产了粮,京杭大运河也疏通了,粮食肯定无缺,眼下肉食也空前的充足,连馒头也可以用油煎炸了来吃。大家将军帐一遮起来再升上大火,足以轻松的躲避东北的严寒。喝酒吃肉啊,东北方向的蛮子们想要攻入现在地幽州城,怕是比登天还难!且不说这十余万生猛的大军让他们无法撼协,就是那冬日里泼水即冻的严寒,也够蛮子们受的。   原来当兵也是可以这样惬意的。但前提是一定要跟一个好将军。   秦霄分拨了带出去的大军各自回营,这才进到幽州城里。刚刚进城,就被一大批百姓团团围住了。众人对着他磕头作揖奉若神明,连连大肆谢恩。秦霄这时才恍过神来,原来是从大狼水解救回来的千余名百姓。这些人被契丹人掳去后一直被当作牛马一般使唤干活,现在回了中原得以与家人团聚,而且幽州长史姜师度还安排他们在幽州安居乐业,分派给房子、牛羊和农田、商铺,赠予了口粮、钱帛。   这一切对于容易满足的百姓们来说,无异是从地狱到天堂般地待遇。他们对秦霄地感激。也就无从抒发了。唯有将他当成神明一般的供奉起来。   秦霄满心欢喜的跟这些百姓们聊天拉家常,鼓励他们从此好生生活、努力营生,总算是将他们打发掉了。然后,秦霄上了一下城门。四下抽查了一下守城戍卫的情况,诸如士兵出勤、滚木炮石和弓弩箭矢地配备,一切正常井然有序。看来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金梁凤等人将幽州城防打理得十分清楚。秦霄心里暗自欣慰:还好有一群极好的帮手!   这时,秦霄一看天色,居然已到了太阳偏西时。这几天一直在马背上巅簸,现在的确感觉有些累了,而且眼下手中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于是准备朝大都督府而去。   刚准下城楼,就遇到金梁凤与李楷洛等一些左骁卫的将领。众人正好在检查四门戒备和诸军军屯而来,刚好也到了这个城门。   金梁凤笑呵呵的说道:“大帅,这一回看来是功德圆满了。四方军屯里多了万余牛羊,我军几乎毫无损失,这真是一场成功的打劫啊!”   秦霄大笑起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废话不说了,我还正有些事情问你。我离开这段日子,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朝廷上可有公文发下来?”   “值得一提的大事没有发生。公文倒是有。”   金梁凤说道:“辽东军机处准了大帅的请求,皇帝已下旨封渤海国大酋大乍荣为渤海郡王,靺鞨其他各部首领都为国公、县主。只是,眼下我营州正沦陷,这可是前访靺鞨地必经之地。我们要如何越过营州去下旨呢?”   “不急。过了冬再说。”   秦霄胸有成竹的说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收复营州了。到时候东北局势更加明了,我们再去理直气壮的与靺鞨人打交道,他们也就只有乖乖的受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要是不让他们看到一些威风和实力。他们还真以为我大唐是怕了他们。虽然是一个战略步骤,也要以做出‘以战谋和、以武逼和’的架式来,这样也才更加逼真而且不失颜面。另外,军机处对奚与契丹这边的战略,有什么意见?”   “虽然来信没有多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军机处里似乎有了一些争论。”   金粱凤说道:“其实也可以想象得到。朝廷之上对于北狄人的态度,肯定是有主战与主和的。这一次应该是皇帝拍板,同意了大帅地战略部署。军机处来信说,皇帝有旨,对夫帅前番提出的,离间、连横,战略战术表示同意和赞赏。有旨意下来,钦封奚族大首领李大酺为饶乐郡王,另有赏赐,可回朝听封。”   “哈哈,好极了,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秦霄大喜过望的说道:“眼下,我还正缺这么一道皇帝圣旨,当作是最后的一剂猛药。这一下,奚族人想不被突厥和契丹围攻都不行了。那时候,他们唯一可行之路就是来投靠幽州。好啊,皇带果然英明睿智,洞愁了我的用意。我还准备专折上奏请这样一道圣旨地呢,看来都不必了。”   金梁凤微笑道:“看来,大帅的离间连横之计,快要成功了。可我们也要早早预料一下,如果突厥和契丹当真联合起来要对奚族大动屠刀,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还有,突厥人在东北的兵力和人员配置,我们也不是太清楚。我总感觉,东北方向最根源的危机,还是突厥人。因为突厥南方的阴山、西面地北庭都护府那边,这一年来都不见突厥人的动静。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矛头,只能指向东北了。”   “来就对了,我还正担心他们不来呢。”   秦霄微微的冷笑:“奚与契丹貌合神离,想要剿灭其实不难。靺鞨那边,虽然占地极厂军力雄厚,也不是心腹大患。北秋之患的重头戏,仍是突厥。总有一天我们要直接面对他们的。与其坐等,还不如将它早早勾出来了过一过招么。突厥人,上次在大狼原一别后就再没打交道了,说来,我还真是想念他们啊,哈哈!”   身边的众将都一阵大笑起来,实实的被秦霄这满身的豪气感染了。   众人一齐向大都督府走去,秦霄说道:“金先生,你下一道军令,三天后的巳时大军操练完毕后,诸军将领四品以上者,包括幽州大都督府的文官,都到大都督府来议事。我们来总结一下这一年来的情况,然后安排一下冬天的军政民生大事。东北的冬天,可是冷得残酷啊,不好好设计准备一下,一个冬天下来可以让一支军队战斗力大打折扣。百姓冻死冻伤了,我们也担待不起。从现在开始,应该为大军和百姓们征调准备过冬的物品了。看看能不能将高力士和河北道钦差宋庆礼一起请来议事,这些事情少不得他们的参预。”   金梁凤微微的笑了笑:“大帅,这些琐事就全交给我来处理吧。大帅事事恭亲,还要我这个长史干什么?大帅还是回去费点心思,想点办法怎么对付那两个小魔星吧!”   秦霄疑惑的皱起眉头看向金梁凤:“什么‘小魔星’?什么意思?”   金梁凤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帅回到府里,不是一切都明白了?家事,家事,我们这些人就不好过问了。大帅自己去决断吧!诸位同僚,大帅行军回来辛苦,我们就不去打扰了,让他好生休息两日吧。过两天我们再一起到大都督府议事。”   说罢,金梁凤和李楷洛等人齐齐的一阵闷笑,拱手一拜走了。   “喂、喂喂!”   秦霄连连唤了几声,这些人只顾闷头笑着闪了开去。   秦霄不由得暗骂道:你们这群奸人,居然对我这个大元帅卖起了关子?家事,什么家事?家里就一介老婆墨衣,能有什么家事?   小魔星,还两个?   秦霄心中突然一动——会是指谁呢?   想到这里,秦霄再次跨上马,朝大都督府而去。   到了府门前,早先回了大都督府的秦影上前来接过了马匹,秦霄见他神色异样,不由得问道:“家里来了客人么,还是发生了什么怪事?” 第406章 大小魔女   秦霄看了几眼旁边的几个卒子,也是满脸的疑惑与不解。一向不喜欢说话的秦影却十足惊异的说道:“主人,我今天居然看到……两个英翊将军!”   “啊!”   秦霄不顾形象的一声惨叫,心中惊道:小魔星,看来就是紫笛这个臭丫头!   这家伙,从楚仙山庄溜到几千里外的幽州来了么?   秦霄甩手将马鞭扔给了秦影,直接大踏步朝后院走去,心里暗自骂道:紫笛这麻烦女郎啊,都当娘的人了,还这样胡闹。幽州这里可是重要军镇,她要是闹出什么乱子,可就不比在内地了。真是太乱来了,这里可是战争前线!   秦霄来到这里后,将大都督府前后院之间建了一个围墙圆门分隔开来。前来是公事办公区,后面是自己的私人宅第,区分得清楚。整个大都督府的面积还是很宽大的,毕竟之前薛讷曾在这里开府设署。现在秦霄没有设署了,多空了许多院落房子来,留作了客房他用。   刚刚走进了圆拱门,秦霄就突然听到一声脆滴滴的大笑:“咯咯,侯爷哥哥回来啦!”   秦霄顿时呆住了,将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移过去——乖乖,那不正是杨玉环么?   她居然也来了!   不等他有多少思索的时间,杨玉环已经欢快的跑到了他跟前。扑到他怀里将他一把紧紧抱住了,喃喃地娇嗔道:“侯爷哥哥,玉环好想你呢!”   秦霄顿时感觉怀里一阵软乎乎的温暖袭来,不由自主的拥住了她:“玉环,你怎么也来了?”   杨玉环扬起脸来,有些失落的撅着嘴看着他:“怎么。侯爷哥哥不喜欢玉环来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霄连忙露出了笑脸安慰她道:“你是跟紫笛一起来的吧?”   “嗯!”   杨玉环马上又乐吱吱的微笑起来,将头埋进秦霄胸怀里,低声道:“我们走了好久哦……三个月!又是骑马又是坐船,路上还遇到过地痞流氓欺负我们……好不容易才到幽州呢,昨天才到地!”   听到这些话,秦霄心里也不由得揪疼了一下。揽着她的肩头低语道:“傻孩子。这么远,一路上风霜雨雪舟车劳顿还要遇到坏人。你怎么能跟着紫笛胡闹跑来呢?”   “不是哦,嘿嘿!”   杨玉环低低的贼笑:“这一次。是我鼓动四娘带我一起来的。她犹豫了好久呢,不肯来的。我拼着她哭闹了好久,她才答应。她还说呀,侯爷哥哥肯定会狠狠的骂她,于是一到幽州把我送到这里,她就躲起来了。”   秦霄的心里。突然觉得暖暖地。这个情窦初开地小姑娘,居然是这样的执着和热切。几千里啊。三个多月地行程,穿州过县跨长江越黄河,差不多横穿了半个中国——就为了见我。   初恋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秦霄地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悸荡起来,轻轻的拍着杨玉环的背低声道:“放心,我不责怪你们。不过,幽州这里不比在江南,许多的事情都要按规矩来,不然就容易坏事。你们要听我的安排才好办事哦!”   “嗯,玉环听话,一定听话,什么都听你的!”   杨玉环欢快地跳了起来:“只要侯爷哥哥不把我们赶走,说什么我们都听——哦耶,太棒喽!又可以天天和侯爷哥哥在一起喽!”   杨玉环充满阳光的欢呼声将宅院里所有人地眼光都吸引了过来。众人都被这个天真无邪而又热情奔放的小姑娘深深吸引了。更何况,在幽州这个地方,像她这样标致出众的美人儿的确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了。   秦霄呵呵的轻笑了起来,看着欢快的杨玉环,心里也是一阵感叹。说实话,最初的时候,他从心底里只是将这个小姑娘当成妹子甚至是女儿来疼。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真是深深的吸引了他,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块非常重要的地位。就因为她那份纯真和率直以及毫不做作直接而浓烈的眷恋,就已经让秦霄十分的感动,同时,已经不由自主的将摆放她的位置,发生了一些转变。   秦霄心里暗自想道:我秦霄也算是天大的福分了,这一生居然有了这么多的好女子相伴!仙儿是深情而婉约的贤妻良母,家中有她一切无忧;上官婉儿才华过人对我倾心倾情,同时也有独特的政治智慧,给我带来了许多帮助,是不可多得的红颜知己;墨衣深情低调,母性极佳,不仅能出得战场,也能入得厅堂;紫笛率真活泼,是一家人的开心果,而且她看似刁顽糊涂,其实也是嘴硬心砍心里只装着家人。   杨玉环,这样的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为了呆在我身边誓死不进宫,现在又千里迢迢偷偷的跑到了幽州来。在她的心眼里,看似除了我,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任何事情。不管是欺君做戏,还是千里寻情,她都不在乎!   只为了一个简单的愿望——“待在侯爷哥哥身边!”   秦霄的脸上,漾起了舒心而温情的微笑,拉着杨玉环的小手说道:“玉环,这一路来你辛苦么?”   “辛苦呀!”杨玉环就像当初一样,轻轻拽着秦霄的手跳了两个舞步,咯咯的笑道:“不过现在能这么开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能天天看到侯爷哥哥,之前的辛苦劳累就微不足道啦!”   秦霄呵呵的微笑,抚着她地脑袋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会派人到江南来接你们的。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非要私跑出来。这下可好,仙儿和婉儿还不急死?还有紫笛,她这样出来了,凯旋和凯撒还不天天哭着要娘?这一下,仙儿她们可就要焦头烂额了。”   杨玉环顿时睁大了眼睛。满是惭愧的说道:“这样啊……我没有想太多啊!仙儿姐姐她们,应该不会很着急、很生气吧?我们到了鄂州以后,四娘就在驿馆发了信回去的,告诉了仙儿姐姐她们这些事情。她跟我说……应该不要紧的。”   秦霄微微的摇头苦笑:“玉环呀,这一次仙儿她们,不管怎么样肯定都会有些担心和着急了。我现在马上写信去楚仙山庄,告诉她们。你们已经平安到达幽州了。好歹也先报个平安让她们安下心来。你呀,还真是孩子。呵呵!”   杨玉环羞愧而自责地看着秦霄,喃喃道:“侯爷哥哥,我、我知道错了!我也就是天天想着见到你,别的事情都没有想太多了!你现在这样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我真是太任性了,这肯定会让仙儿姐姐她们担心和生气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的!”   秦霄大度的微笑起来:“算了玉环,不怪你了。稍后我就去给仙儿她们写信,说清楚了就没事了。对了,墨衣和紫笛她们呢,怎么没见人?”   杨玉环道:“四娘怕你骂她咯,一直躲在客栈里不敢回来。三娘来了以后将她接了回来,刚刚她听说你回幽州了,又马上惊慌的跑了出去……于是三娘就去追她了。”   秦霄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心里暗自道:这个紫笛,还是很有几分傻得可爱啊!   “玉环知道是哪家客栈么?”   “知道哟!刚进幽州地时候,我和四娘就住那里。”   “走,我们一起去将她们都接回来!”   杨玉环欢快地咯咯大笑,因为秦霄将她抱上了那匹雄壮的高头大马。她有些紧张地按照秦霄说的,抓紧了鞍上地马环,双腿踏进马镫里,然后还怯怯的拍了几下马脖子。淡金马极通人性的微扬了一下头,打了一处响鼻算是和对打了招呼。杨玉环高兴得一阵大笑:“好开心啊,我终于骑上马啦!”   秦霄一翻身也骑了下来,将杨玉环牢牢的抱在胸前,将缰绳交到她手里:“来,拿着。我来告诉你该怎么指挥马儿往该走的地方走。”   “哇,太棒了!好好玩,好刺激啊!突然一下高了这么多!”   杨玉环像只燕子般的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呀呀,它动了、动了呢!往这边走呀!”   秦霄呵呵地笑,握着她的手儿告诉她如何使缰绳。淡金马终于在她地亲自指挥之下,迈着蹄儿朝府院后门走去。杨玉环自然是一阵自豪的大声欢笑,成就感十足。   出了府院,杨玉环就紧张和兴奋参半的驱着马,上了大街。淡金马跟随秦霄多年,极通人性训练有素,秦霄丝毫不担心它会胡来乱闯。就算小姑娘一时指挥不当,淡金马也会自行判断哪些指令是要执行,哪些是不能执行的。   比喻说,杨玉环看到对面来了一辆马车,就惊慌的急拉缰绳大叫:“哇,有车子来了,要撞上了!回头、回头!”   淡金马则是聪明的绕到道边,躲过了马车。只恨那缰绳拉得太猛,将它扯得疼了。   大元帅带着一个小姑娘在街上骑马,自然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偏偏这个小姑娘又是个绝美而纯真美人,众人更是敬足了注目礼。好在秦霄现在是“清官”的良好形象,这样的行为倒显得光明磊落没有刻意的遮掩。不然百姓们还真是要颇有微辞了。   走过了两条街,总算是找到了那间客栈。幽州商铺不是太多,秦霄要找来其实也容易,一拍马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但为了照顾一下杨玉环的兴致,他也算是当了一回耐心的马术教练。   客栈门口,秦霄翻身下了马,杨玉环就这样跳着一扑倒在了他怀里。秦霄还被惊吓了一跳,好歹认真的接住了,不由得责怪道:“小心点哪!我要是一不小心没接好怎么办?”   杨玉环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侯爷哥哥肯定能接到我的,我知道!”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道:小姑娘对我的信任,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了呢?二人进了客栈,杨玉环兴冲冲的在前引路,一路小跑般的上了二楼,将秦霄引到了一间客房前。   秦霄到了房门前,听到里面有人窃窃私语,不由得一阵好笑:还真是在这里!   “笃、笃”秦霄敲响了门。   “谁呀?”   明显是墨衣的声音。   秦霄清咳了一声:“店小二呗,来送茶水的。”   “啊,这家伙来了——”   不出所料,紫笛惊叫起来。   墨衣上前来开了门,冲着秦霄一阵抱歉的笑:“老公呀,你别生气呀,这个……”   “没有,没生气。”   秦霄走进了屋里,反身带上门,朝里面一瞟,紫笛怯怯的缩在床角,正躲在床上扯着一角被子,瞪着两只大眼睛有些恐惧的看着秦霄。   “干嘛,我很可怕么?”   秦霄笑着走到床边。   紫笛警觉的朝后缩:“你别过来哦!你别又想责骂我,我大不了现在回江南么!我只是将玉环给你送来的。你、你别骂我!我现在就走!”   秦霄看着一脸认真的紫笛,不由得笑了。   “紫笛,原来你也是怕骂的?”   紫笛轻哼了一声,将头偏到一边。   “莫非你就想着,我只会骂你么?莫非你以为,我这个当老公的,就真的从来不懂得疼爱自己的老婆?莫非,你以为你在我心中,真的就这样没有地位么?”   紫笛轻轻的转过头来,瞟了秦霄一眼,然后抱着膝盖低垂着头喃喃的道:“本来就是这样么……”   秦霄一脸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道:“其实,我也很想你。”   紫笛的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泰霄,犟嘴说道:“什么嘛,这种话也会有人信么?你会想仙儿、婉儿和玉环这都会有人信,想我哪?谁信……”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_c_o_m   秦霄挪了一下身子坐得近了一些,不由分说的将她揽到怀里,一字一顿清楚认真的说道:“我说真的。”   紫笛怔怔的看着秦霄,愣了片刻,突然一下扑到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嘿嘿,其实,我也很想你……和姐姐!” 第407章 艳福无边   回府之前,秦霄早早就在客栈借来纸笔写了书信,由驿馆发向了江州刺史府,再请刺史府转交给自己的家人。久别重逢,这一顿晚餐可就吃得热闹了。秦霄听紫笛绘声绘色的说着家里的孩子们的趣事,时时的放声大笑,仿佛就亲眼见到了自己那几个可爱的孩子一般。席间自然是笑语生欢,一家人高兴到不行了。   杨玉环就紧紧挨着秦霄坐着,不停往他碗里夹菜,还一边说道:“侯爷哥哥要多吃一点,在外面打仗肯定很辛苦、很辛苦!仙儿姐姐她们都常说,老公在外面行军打仗,能吃到一顿好饭、睡一个好觉就很不容易了!”   紫笛坏笑起来:“哇哈哈,玉环叫他老公喂,你们听到没有!”   杨玉环顿时脸红了,忿忿的瞪了紫笛一眼:“四娘你说什么啊?我明明叫的是侯爷哥哥!我只是在借说仙儿姐姐的话罢了,真是的,就知道欺负取笑我!”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虽然会苦那么一点点,但也没那么夸张。再苦再累,我这个当大元帅的待遇还是不错的。真正吃苦的是将士们,真正可怜的,也是受苦受难的百姓罢了。”   杨玉环自豪的笑了起来,竖起一个大拇指:“侯爷哥哥是好官儿!”   紫笛敲了两下碗,对秦霄说道:“喂,你打算什么时候将仙儿、婉儿还有孩子们都接过来呀?你这个当爹当老公的,怎么从来不提起这档子事啊?姐姐,他不是在这里有了新欢家室了吧?”   墨衣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又在胡说。老公每天忙于军事政事焦头烂额,就你一来了就添堵。你以为他不想将你们都早早接来么?”   “是啊,紫笛。其实我每天做梦都要梦到你们和孩子们。”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可是眼下我身负万千干系,不敢因为私事分心太多啊。更何况,现在幽州这里可是个非常地带,局势很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将你们都接来受苦担惊受怕么?你们两个啊,过两天我也要找个地方将你们安置下去,不能留在幽州。”   “啊?”   杨玉环和紫笛顿时同声惊叫了起来:“为什么?”   秦霄摆了摆手,让她们坐了下来,认真说道:“我这个当大帅的,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七个时辰不在家。还有的时候,带兵出征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今后就是出去数月也有可能。你们在这里,谁来照顾啊?话说虽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这军营里,毕竟是男人窝。你们多有不便哪!再说了,兵无常势水无常情,军镇这种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沦陷,或是做战略放弃也有可能。到时候若是让你们落到敌军手里,那……”   “啊、啊,不会吧?”   杨玉环惊慌的叫了起来:“那我就要时时跟在侯爷哥哥身边,哪里也不去!”   秦霄苦笑:“这怎么行呢?我可是要骑着马上阵打仗啊,砍敌人脑袋去,你也跟去么?”   杨玉环浑身一哆嗦,小脸儿顿时吓得有些发白了。紫笛闷闷地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打算将我们安顿到哪里?”   秦霄略略思索了一阵说道:“幽州大都督府辖下有八州,最安定最靠近后方的,莫过于易州。而且那里风景气候也还都不错,你们应该能住得下来。易州刺史那里,我随便吩咐一声,定然能将你们的居所安排得妥当。你们看,怎么样?”   杨玉环撇了撇嘴,看向紫笛。紫笛闷闷的一点头:“那好吧,既然你都安排了,我们还能怎么样?”   说罢就埋头扒饭吃去了。   秦霄安慰的笑道:“别这样,我会经常去看你们的。不管是检视后方还是带兵操练,我都经常要去到易州,那里也有我的一处河北道元帅军机行营。我让他们将你们的住所安顿到离我行营不远的地方,我一有空,就过去看你们!”   紫笛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的说道:“玉环哪,看来,还是跟呆在江南没什么两样嘛!”   杨玉环也有些不高兴了:“就是啊,本来还以为能够天天和侯爷哥哥在一起呢,这一下还不知道多久能见一次面了。”   秦霄笑了笑:“吃饭,吃饭。你们刚来,好歹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再说,这样好了吧?反正我刚刚带兵出去了回来,眼下应该不会很忙碌,倒是可以多陪陪你们。而且,易州那边安排住所也要时间么!”   “这还好,嘻嘻!”   杨玉环毕竟是小孩子,马上又变得开心了:“明天我还要骑马!要去草原上骑马!”   紫笛却是瞟了秦霄一眼,仍是有些闷闷不乐。墨衣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顾吃着饭。   吃完饭,秦霄安排了丫鬟带杨玉环和紫笛去泡个澡,洗洗身上的旅途疲劳。墨衣和他走到房里,坐到他身边有些担忧的说道:“老公,我就担心紫笛会有些不甘心。”   “你也看出来了?”   秦霄有些无奈地苦笑说道:“这丫头啊,心里肯定就想着能像你一样,和我一起上阵杀敌混迹在军旅当中。这几年来,她变了许多,懂得收敛和替别人着想了,毕竟是当娘的人了呀,与之前那个直肠子不想事的样子大不相同了。她的这个小心思若是不能了结了,常常埋在心里,以她的性子,保不定什么时候又胡性妄为捅出篓子来呢!”   “看来,老公还的确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墨衣说道:“我这个妹子,我再也了解不过了,她难得有什么心思,可是一旦认准了想干的事情,那就要非干不可。这一回她打着幌子是送玉环过来,其实她自己也肯定是极想来的么,毕竟她想要上阵也不只是说了一回两回了。老公你看,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么?”   秦霄将墨衣上下打量了一阵,惊讶道:“你不是想说,要那样吧?”   墨衣掩着嘴笑了起来:“问题应该不大吧?我们两姐妹长得这么像,偶尔换着扮演一下对方,应该不会轻易被人认出来哦?”   “那不好吧!”   秦霄有些愕然地说道:“你这一次居然也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   “算了啦。老公!”   墨衣过来坐到秦霄大腿上,有些撒起娇来:“我这个妹妹呀,其实我心里还是很疼她的。看着她不开心,我这心里始终是不舒服。眼下也不会有什么战事嘛,让她骑着大马穿着铠甲,跟着你在军队里晃荡一下抖抖威风,她的小心思也就满足了。她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就这么点好奇心,老公你就满足她一下嘛!”   “行!”   秦霄环手抱住墨衣:“从不开口求人的墨衣女侠都替她说情了,我还敢不给面子么?这两天检阅和操练兵马。我就带着她这个‘游击将军’和‘英翊将军、大帅夫人’一起出去溜溜吧。也算是达成了她一个心愿,免得她今后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   “谢谢老公!”   墨衣开心的抱着秦霄亲了一口。   秦霄嘿嘿地坏笑起来,一只手就往墨衣身上探去,凑到她耳边说道:“我这么照顾你们姐妹俩,有没有什么好处呢?”   “呵,你想干什么?”   墨衣媚眼如丝地看着不怀好意的秦霄,拿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又想三人同床?”   秦霄坏笑:“你为什么要说‘又’呢。以前我们经常这样么?”   “坏死了,贫嘴!”   墨衣羞得脸有些发红了。勾着秦霄的脖子呢喃道:“妹妹来了,我真的很开心。和她共侍一夫我毫无怨言和嫉妒。哪怕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也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异样和尴尬。老公,你说,我们这对姐妹花,是不是前世就生在一根枝儿上的呢?”   “你们前世是一对儿灯芯。”   秦霄微笑说道:“一对拧在一起的灯芯。被如来佛拧在一起的,一生一世也没有分离。如来佛祖还给你们各自取了名字。一个叫青霞,一个叫紫霞。到了这辈子,你们仍然不会分离。而我就是幸运的永不枯涸的灯油,自然灯芯也就永远不灭,永远不会分离!”   “这个故事,肯定很好听。”   墨衣轻靠在秦霄肩头上,喃喃的道:“晚上,你给我们姐妹俩讲这个故事听,好么?”   秦霄轻抚着墨衣的背,低语道:“好啊!这是一个很经典很感人的爱情故事,名叫《大话西游》……”   晚上,姐妹二人如同过节一般大呼小叫的挤到了一张床上,激动得一阵咯咯欢笑,相互抱成了一团儿。就像是好几年前秦霄刚刚与她们相会时一样,姐妹二人抵着头咬着耳根说悄悄话,时时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出声来。秦霄睡躺在一旁,就着油灯看着一本书,回头对她们说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是小姑娘一样。紫笛,你挤到了这里来,玉环一个人睡害怕怎么办?”   “拜托,什么‘几’十岁,别说得这么难听好吧?本姑娘才双十妙龄——出头一点点!”   紫笛马上出声争辩:“你若是担心玉环妹妹,那你过去陪她睡啊!嘻嘻,反正你是个大淫贼,也不止欺负一两个良家少女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我欺负良家少女,还是良家少女将我迷奸了。”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米已成饭木已成舟,我只好忍着屈辱娶了一个四不象。”   “你说什么!说什么!”   紫笛顿时大怒,一下就从被子里蹿了出来狠狠的掐住了秦霄将他往被子里拖。   秦霄呵呵地笑,扔了书去挠她的痒痒。紫笛一边大笑着躲闪一声求援:“姐姐,动手哪!今天一定要狠狠修理一下这个臭男人,拿出我们昔日的威风来,让他请求休战求饶咯!”   墨衣也全然没了矜持,咯咯一笑就扑了上来。   姐妹二人马上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对秦霄开始了一系列的轮番轰战……   夜半时分,秦霄总算是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长吁了一口气,拿着床头的杯子喝起了水。姐妹二人也娇喘吁吁地躺到了一边,各自看着彼此裸露的身子咯咯地坏笑。   秦霄双手揽住两个大美人儿,不无自豪的说道:“怎么样,宝贝儿姐妹花,老公我威风不减当年吧?”   紫笛嘿嘿的笑了起来,将眼睛也笑起了一线弯月儿,整个人也挤靠到了秦霄身上,娇忸的道:“一般般啦,还过得去。”   墨衣说道:“老公,玉环是皇帝赐的金婚,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儿呢?话说她现在好像快满了十五岁了呢!”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   秦霄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玉环完全还是孩子心性么?眼下并不适合让她一下就嫁作人妇,面对那么多现实和复杂的事情。让她就现在这样享受自己的生活,享受自己的乐趣,莫非不好么?她现在呀,就是一个极容易满足的孩子,脑子里满是梦幻和纯真,正在慢慢的勾勒和享受自己的初恋时光。要是让她马上结束这段享受的时光面对柴米油盐和尿布孩子,岂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紫笛顿时忿然的狠掐了一下秦霄:“你这个偏心、狠心、坏心肠的臭男人!当年我也是那样的天真烂漫,怎么就不见你怜香惜玉一下,马上就把我推进了火坑?我现在好后悔呀!我都没有初恋过,就当了人家老婆,呜呜呜!姐姐,我太命苦了!”   墨衣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傻丫头,你不是没有恋,只是恋了自己还不知道。而且直到今天,你仍然在初恋,知道么?”   紫笛愣愣的道:“有么?我怎么都不知道?姐姐你的意思是,我在恋这个臭男人?”   秦霄哈哈的笑:“是啊,臭丫头。你和玉环一样,都在恋着一个臭男人。只是玉环是梦幻般的憧憬般的初恋,你呀,是抱着孩子拖着尿布的初恋!”   “我掐死你!”   紫笛大怒,一翻身坐到了秦霄小腹上,大声叫嚣道:“姐姐帮忙啊,今天一定要狠狠治一下这个恬不知耻、祸害良家少女的臭男人!” 第408章 大元帅不好当   第二天清早,紫笛很早就兴冲冲的爬了起来,掌着油灯就对着镜子,穿戴起了盔甲。秦霄和墨衣都被她吵醒,二人齐齐的骂了一声:“傻样儿!”   紫笛却自我陶醉的对着镜子,左右四下打量着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再披上披风戴上头盔,挂上那柄纯钧宝剑,简单帅呆了!   吃过早餐,秦霄也就依约遂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愿,和她各骑上一匹马到了幽州城中的中军军屯里,检阅中军的操练。紫笛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脸蛋儿都红了。听着那些士卒们的齐声的大吼,看着一队队骑士来回的冲刺射箭,她也忍不住冲动的要上去露上一两手,好在被秦霄制止住了。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出来现了。江湖武艺和军中的各项技艺是两码事。你姐姐都从来不在将士们面前露招儿,就是怕出丑。”   秦霄毫不留情的泼上了冷水,总算是让她打消了这些念头。   在中军逛了个把时辰,各项工作有条不紊没有什么大事,秦霄就回到了大都督府里。紫笛也过了一回瘾,马上跑到后院找墨衣和杨玉环夸说她的经历去了。   大都督府里,金梁凤正在埋头处理一些军务。见了秦霄进来,就迎了上来。   “大帅,今天桓子丹来找过我了。”   金梁凤脸色有些异样。   秦霄眨了两下眼睛:“他找你,关我什么事情?”   “呵,他是来请罪受罚的。”   金梁凤直言不讳的说道:“前番出征时,他违备军令擅做主张歼灭了契丹前锋。以致后来丧失了一次绝好的伏击可突于的机会。他就为这事为请罪。”   秦霄大喇喇的走到帅位上坐了下来:“那你依照军令依法判处就是。你是行军长史,是军师,军刑应该由你先批示的,用不着问我。”   金梁凤微微的笑了一笑,凑上前来低声道:“按律,这个是当斩的。大帅当真舍得这样一员虎将和一个好徒弟?”   “那也没办法,军令如山么!”   秦霄说道:“难不成还给他开个特例?要是这样,以后还有谁会听军令呢?”   “依我看。他此番虽然有过,也还是有功的。功过相抵,罪不致死。”   金梁凤饶有深意的看着秦霄,娓娓说道:“军令军纪,自然都是要严格遵守不容违背的。不过,赏罚分明,也同样的重要。不然将士们岂不是要认为我们用刑严苛,只看到过错,看不到功劳?”   秦霄看着眼神有些诡谲的金梁凤,心里暗自笑道:老家伙,看来已经将我的心思揣得透了嘛。我不好直接处置桓子丹才将他交给了你,你这样处理,既明了军纪,也照顾到了我的心思和桓子丹的颜面。果然是条出色的老狐狸啊,我越来越喜欢跟你搭档办差了。   “那长史大人就自己看着处理吧。”   秦霄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拿起手边的折子随意的翻看起来:“不管怎么处理,最重要的是服众、合理。”   金梁凤微微一笑:“过两日大帅召集众将和同僚们议事,我们那时候再对他定刑如何?到时算是年终总结,也还有一些别的赏罚要进行,正好一起么。现在先让他在原职上戴罪立功的干着。”   “行。”   秦霄瞟了金梁凤一眼,二人正好视线相对,心照不宣的各自微笑起来。   正午时分,秦霄处理了一些琐碎的军务批了几个要钱粮的折子,这才走出了议事厅准备到后院去,与墨衣等人共进午餐。这两天事情不是太忙,秦霄也特意想多抽些时间陪陪杨玉环和紫笛。两个傻姑娘,不远千里的来到了幽州,也算是情深意重爱郎至深。每每想到她们,秦霄的心就忍不住要一阵温柔起来,脸上不知不觉的就要挂上和询的微笑。   刚进到后院,却看到平常总坐在马厩边不动弹的秦影,正站在院门边,好像还正是在等着秦霄一般。   “主人。”   秦影低着头,十分的谦恭。   “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不要叫我主人。大帅、将军、大都督随便都行。”   秦霄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于是问道:“有事情找我么?”   “有……”   秦影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   秦霄语气淡淡。   秦影仰头看了秦霄一眼,突然一下跪倒了下去磕起了头来:“影子想求大帅一件事情!”   秦霄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有什么事情,站起来说话就是。你这样趴着,说什么我也听不清楚。难道要我也跟你一起趴下去么?”   秦影愣了一愣,这才站起了身来,眼睛里闪耀着一阵异样的光芒,认真说道:“大帅,影子想求你的事情,就是:能不能不杀尽契丹人?”   秦霄略略地些惊异的看着秦影,心里寻思道:他终究还是记得自己是契丹人,而且按我们的习惯算起来,也是个王子。这么多年了,契丹留给他的只是无尽的伤痛和愤怒。眼下,他却仍然想着为契丹求情。这汉子,还真的不失为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秦霄淡淡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尽契丹人了?这是军国大事,你知道什么,也不要去议论。”   说罢,秦霄就准备抬脚就走。   秦影突然一闪身挡在了秦霄前面,双膝一跪就拜了下去,一手抚着胸,眼神热切的看着秦霄,认真说道:“大帅,影子虽然地位卑微,但我心里还是记得,我是契丹人。就如同中原人一样,我也爱我的同胞和国土。虽然契丹很对不起我,但那只是少数人!虽然契丹冒犯过大唐的威严,但那也只是一些人为了私欲和利益发动的侵掠!大帅,契丹的人民是无辜的,契丹的百姓也还是善良的!前些日子,大军从草原上掳来的百姓,他们都只是普通的牧民,他们只想赶着自己的牛羊,带着妻子儿女,过普通的日子。大帅!中原的百姓被夷狄杀害或是掳掠了,身为同胞的你们会伤心会愤怒;同样的,大帅若是杀害了这些普通的百姓,一样也会在契丹招来天怒人怨哪!”   秦霄重重的拧起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秦影扶了起来,说道:“影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这些普通的百姓。中原是礼仪之邦,崇尚和平与礼仪。我虽然将他们掳了来,但我绝不会肆滥屠杀的。不过,战争就意味着死亡。如果要我以后不杀契丹人,这恐怕做不到。毕竟,我只是军人,只能执行皇帝和朝廷给予的责任。如果不杀戮,那就意味着被人杀。这一点,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吧?北狄,不管是契丹还是奚、突厥、靺鞨、室韦,都曾经杀过中原人。但我们不会简单的以牙还牙去杀他们的百姓来作为报负。泱泱大唐,不是蛮夷。我们有王道,有策略。不会仅凭杀戮去解决一切问题。我能对你说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事情,就会要牵扯到军机。你自己去理解吧。”   秦影一只独眼微微的眯了眯,神色有些黯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两国交锋,没有死亡那是不可能的。影子只是想拜托大帅,尽量不要让太多无辜的人罹难。但是上了战场,影子还是只认得大帅。会帮大帅杀契丹的士兵,就算是他是我的同胞兄弟。上了战场,那就只是敌人!影子也是军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明白这一点!”   秦霄露出了一丝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太勉强自己了,影子。你如果愿意,随时可以回契丹,我决不会拦着你。毕竟,回归自己的祖国与同胞亲人们在一起,这是每一个人的权利和自由。什么时候想走,就走吧。”   “不!我不会走的!”   秦影激动的说道:“虽然我是契丹人,但也懂得事非和义气。眼下契丹是奸人当道,李失活、可突于,他们勾结突厥为祸四方,他们才是祸害契丹的根源!如果要救契丹的人民,只有对付他们!而他们,也正是我的仇人。影子就算是会被契丹人骂作叛徒,也无怨无悔地追随在大帅身边,直到有一天能够杀了李失活和可突于,让契丹人重新过上安宁平静的日子!”   秦霄认真的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尽量做到不杀太多人,只能这样了。你明白么?”   “多谢大帅!”秦影毫不含糊的磕了三个响头。   秦霄却是早早的绕开走了,心里也多了许多的想法:看来这个秦影,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冷血。他不仅有一个武人的义气与直爽,还有一个王子悲天悯人的情操。他的心中虽然充满了仇恨,但是良心与良知还没有泯灭。当年他甘心留在中原,就是不想回去后又掀起许多的急权夺利与血腥杀戮吧?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应该是很淡泊名利和不记仇恨的。如果不是李失活与可突于太过分了,追杀了他的一家,恐怕他现在也不会是这样子。   就算是契丹人有千万个对不起他的地方,可他仍然心中牵挂着自己的部族和族人……这样的人,其实心胸很开阔、很博爱也很有见解啊!换作是在我们大唐,这样的人那就是国士。想不到,契丹人当中也有这样秉性纯良之人,难得。他日如果开动平定契丹的大计,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会有他独特的作用才是。   现在看来,当初他来投奔我,也不是简单的想利用我帮他报私仇了。他更想站在我的身边,看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怎样来对待契丹。虽然我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什么军事机密,也不告诉他什么事情,可他也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跟了我这么些日子,应该算是了解了我的为人吧,尤其是这一次出征之后。   这样的一个人,我既要防着他,也要好好的去利用他的特殊身份,为我平定契丹发挥点作用才是……   秦霄一边暗自沉吟,一边走到了住房大厅里。大厅旁边的餐厅里正一阵扑鼻的香气传来,几个女子咯咯的笑声也格外的悦耳。秦霄马上将这些沉闷和烦恼的事情扔到了一边,开心的叫道:“宝贝儿们,我回来喽!吃饭喽!”   吃过饭后稍歇了一阵,秦霄安顿了一张马车,让三个女子坐了进去,自己骑上了马,一起出了后院。秦霄每天都要去幽州城外抽察检视四门驻军、监督虎骑师训练。现在正好将她们一起带到城外,到南门外后方的大草原上散散心,教杨玉环骑马。   出了城,秦霄让墨衣带着二女往大草原去了,自己先去了虎骑师的军寨里。前阵子虽然只是简单的出征了几天,根本都还没有动过什么刀枪,但虎骑师的人都着实的感受了一下战场的气氛。眼下个个情绪兴奋高涨,士气昂扬。训练场上,比往日更加的热火朝天。桓子丹等人正在严格而认真的指导虎骑师的各项训练。中军虎骑师,秦霄没有设将军,自己就是直接统帅。除了他,就只是桓子丹和天兵监的一些人,算是这些人的顶头上司。不过,他们也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这样的精锐核心队伍,秦霄当然要将他牢牢的掌握在手上。   秦霄看着大校场上大声呼喊严厉非常的桓子丹,不由得微笑起来,心里暗自道:是块好材料,不过,性子急了点,沉稳不够。多给点历练,会有独挡一面的一天的。我不可能在幽州呆一辈子的。这个地方的柱石,迟早要换人。桓子丹,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一些赌注的。如果你实在不长劲,那也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秦霄看了一阵训练,骑着马出了军营,往大草原而去,心里寻思道:来了快一年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李隆基,你是不是已经等得很心急了呢?现在,终于是时候收点成效了。封疆大吏、镇边元帅,看似威风无限,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好差事啊。我也还想着早早搞定了这边的事情,继续去过我的逍遥日子呢! 第409章 大战前夕   两天以后,大都督府内热闹了。八州刺史和各军将军、长史、司马等人,齐齐的都聚了过来。包括河北道钦差宋庆礼、钱粮使高力士等人,纷纷到场。   议事厅内,秦霄居于主位而坐,左边以下是宋庆礼、金梁凤和高力士等人,右手下则是李嗣业等一帮儿武将。大小的官员将佐数十人,该来的都来了。   彼此寒暄了一阵后,秦霄站起身来,微扬了一下手,众人顿时静了下来,齐齐看向他这个年轻的大元帅、大都督。秦霄清了清嗓子,朗朗道:“诸位同僚,我秦霄来到幽州已经快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将大家聚到一起来议事。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在东北的严寒到来之前,我们齐聚一堂,将今冬的军事民生问题,都要议个清楚了,不能出什么岔子。宋大人,你是河北道钦差,对眼下河北各地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不如请你来先说一下眼下河北的大体情况如何?”   宋庆礼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对秦霄拜了一礼:“是,大帅。”   宋庆礼朗朗的道:“这一年来,自从这河北之地有了大帅以后,不管是救灾还是抚民,各项工作都开展的十分的顺利。也幸得老天爷眷顾,今年黄河没有泛滥成灾,蝗虫也没有再闹了。皇上天恩降临,拨下钱粮无数,悉数发放到了各州各县和军队中。经此一年,河北的三十万流民已经基本安抚了下来,户口已经稳定。生产正在逐步恢复当中,正是可喜可贺呀!下面,本官就最近考察各州县的情况,给众位同僚通报一下。”   秦霄坐在帅位上,静静地听宋庆礼详细说着各州县的户口、生产和救灾情况。早在来河北之前,秦霄就跟李隆基说得清楚,自己只管兵,不管政。这个宋庆礼,就是朝廷派来主管河北道农田水利等一切民生事务的。再加上幽州大都督府里主管八州政事地长史姜师度,他们二人可以说就能够处理下河北所有州县的政务民生了。秦霄心里暗自思索:军政分离,这才好各负其责,也不会形成地方割据。要是弄什么节度使,治下的州县钱粮都不用上缴,官员随意任免,兵马只知节度使不知有朝廷,而且节度使官职子孙世袭罔替……历史上大唐的江山就因为节度使做乱,我可不能开这个头。在河北这块地方,我就要好好的示范一次“军政分离”作为榜样,以作为今后其他各地的参考样本。就算是统率一道大军的大元帅,也不能管尽民生政事。如果没有朝廷派人来经营后方,军镇也会无所适从。彼此合作、依存和钳制,这样才好办事。   宋庆礼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总算是讲完了。总的来说,眼下河北的形势还算是比较喜人的。明年河北道的军民就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伸手找朝廷要钱要粮了。   秦霄满意的说道:“赈灾抚民、疏通大运河、恢复生产,宋大人真是功德无量呀!不过,沿着大运河安顿下三十万流民,是不是吃紧了一些?”   宋庆礼道:“大帅明鉴。眼下也就只剩下这个问题有些没处理妥善了。三十万人,大约只安顿下了十万人定居,还有二十万人只是住在临时搭建的工地帐篷里。这些人,得要到了明年才好逐次安排到各州县。因为要分配田地、造籍入户,这都大费时间和精力。河北各地的同僚们,已经尽力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这些事情,宋大人都办得很好,实在是有大功于朝廷和社稷呀!不过一定要安排好这二十万流民过冬,不能冻死饿死一人。高力士,你调配的军民过冬物资眼下怎么样了?”   高力士站了起来,拱手道:“回大帅话,朝廷拨下的棉衣棉被,和卑职从各地征购的物资,足够四五十万人用的了。头批物资已经在装船,估计这月月底就能运到幽州,先解决军队过冬的安顿。幽州这里最冷,等先解决了军队的后顾之忧,流民们的物资,也会后续送到。”   “要尽快,而且要让他们能抵御极寒的棉服。”   秦霄说道:“这样吧,下月中旬以前,勿必让三十万百姓人人手中都能有棉袍和棉被。另外,你再多采办一些木炭和草料来。东北这地方,冷啊!到时候泼水成冰,马匹如果没有保暖都要冻死,更不用说人了。宋大人,高大人,幽州大军和河北流民们的性命,可都是捏在你们手上了。这个冬天能不能熬得过,可是你们说了算哪!”   二人齐声应诺:“大帅放心,卑职等保证不冻死一人一马。”   秦霄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寻思道:明年肯定是要收复营州的,到时候不管是民夫还是百姓,都要极多的人调过去。还没有安置下来的二十万流民,正好调往那边。眼下不施点恩威,怎么能让这些百姓安心过去呢?营州,那可比幽州还要冷。   接下来,就由金梁凤主持会议了。总结这一年来军队中的各项情况,从训练到装备以及将士的赏罚升迁,都作了一个系统的介绍。   最后,金梁凤说到了最近的这一次出征情况,自然没必要将战略战术对这些同僚说得那么清楚,只是说了出动大军,震慑了敌军,救回了百姓,以及击杀了两千名契丹“大军”众文官顿时一阵鼓掌称赞——“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捷报了呀!”   秦霄心里暗自发笑:你们懂个毛!捷报就捷报吧,你们就宣扬下去,让下面的官员和百姓也振奋一下士气。   金梁凤很狡猾,说完了捷报,这才说道:“不过,这一次胜利当中,担任先锋的天兵丞桓子丹违反了大帅军令,按令当斩。”   众人齐声一呼:“啊,打了胜仗还要斩哪?”   金梁凤摆摆手让大家静了下来:“按令是当斩,可他也有功,可抵消一部分罪责。本官酌情量度,建议判他军杖三十,自请上表罚俸禄半年。”   众僚顿时议论纷纷的窃语起来,一致认为“打了胜仗的人,这样的处罚太重”。   秦霄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下面的人窃窃私语。心里一阵好笑:这个金梁凤啊,还真是条人精。故意先说捷报,再说处罚。这样下面的人一起求情,想重责桓子丹都不行了。   果然,以李嗣业等人为首的一批武将、以姜师度为首的一批文官,齐齐出来为桓子丹求情了。秦霄任由他们吵闹了一阵,拍了下桌子站起来说道:“军令如山,如果没了军令约束。本帅以后还如何去管束大军?虽然桓子丹是天兵监的人,但同时也是本帅的亲卫队队长,那也就必须要遵照我的军令办事。不过既然众同僚替他求情,就暂判十军杖吧,另外二十先行记下,让他戴罪立功。俸禄那是肯定要罚的,不给点教训,怎么长记性哪?”   众人一听,也还算合理,也就都罢了。只是各自都在心里嘀咕:对自己的徒弟也这么狠心下得了手,这大帅治军还真是严!   一切都是公开化来的。没过多久。桓子丹就被叫了进来,秦霄亲口宣布了对他的处罚。桓子丹自然是信服的拜倒在地:“多谢大帅开恩,末将甘愿受罚,诚心悔过!”   秦霄沉声一喝:“来人,拖下去,打!谁要是循私舞弊打得轻了,与他同罪!”   马上就有两个小卒将桓子丹拖了下去,就在隔壁按倒在地,劈里叭拉的打了起来。一声声如敲闷鼓,听得这众人一阵心惊胆颤。   这‘年终总结会’算是开完了,秦霄安排了这些人到后院住了下来,分派酒席招待。然后他再将金梁凤、李嗣业和李楷洛叫到了大沙盘前,对他们说道:“眼下看似平静,其实应该就是暴风雨的前兆。北狄这一年都没什么机会南下打劫,还反倒被我们骚扰了一阵,肯定会有些动作。大家说说,有什么应对之策没有?”   李楷洛道:“眼下幽州稳如磐石,不管是谁来,都可以将他击退。”   李嗣业也道:“是啊!咱们十二万大军以逸待劳,可不是好欺负的。虽然北狄的骑兵厉害,但要是以守代攻要击退他们,还是有把握的。”   金梁凤思索了一阵,徐徐道:“但是我们大军的目的,不止在于守住幽州。过冬之后收复并重建营州,这才是首要任务。在这之前,必须要让北狄人自己乱起来才好。眼看着要过冬了,他们的日子可比我们难过多了。如果这时候再施上一点策略,也最能见成效。”   秦霄笑道看向金梁凤:“果然还是老鬼的鬼点子多呀!说吧,有什么设想?”   金梁凤呵呵的笑了笑:“大帅不是都胸有成竹了么,又何必多来问我?前番出征大帅特意掳了几百契丹百姓来,不正是有妙用么?”   秦霄也笑了一笑:“李嗣业,这些百姓都还好好的活着吧?”   “按大帅的吩咐,好吃好喝的善待着,一个也没虐待。”   李嗣业有些忿忿不平地道,“咱们的百姓被掳了去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这契丹蛮子成了我们的俘虏却像是客人!”   秦霄说道:“好吧,将这些客人再留住一段时间,至少要过了冬再说。李嗣业,你不妨透那么一点消息给他们,就说,本帅的大军,要踏平剿灭契丹。另外,你寻个借口,拎几个契丹男人出来抽一顿皮鞭子,然后故意让他们有个空子溜走。记住,要做得逼真一点。”   李嗣业哈哈的笑:“俺知道了,就要让这几个蛮子回契丹报信是吧?”   “对。”   秦霄说道:“我要让契丹人都知道,我在虐待他们的百姓,并且要对他大动刀兵了。另外,李楷洛,这一次该你的左骁卫出场了。你本是契丹酋长出身,应该也熟悉游击战术吧?过冬之前,我们再在幽州与营州之间狠狠的骚扰他几把。不过有一个原则,不能大规模的与敌交战。目的,仅仅是骚扰,明白么?”   “明白,大帅!”   李楷洛兴冲冲的应声。   秦霄拿出了皇帝颁来的招抚奚族的圣旨,交给金梁凤,对他说道:“金先生,是时候派个人去招抚奚人了。虽然眼下这样去招抚他肯定不会来,但是这可是个重要的药引子呀!我想用不了多久,一向疑心病重的北狄人,就会自相猜忌扭打起来。到时候我们再派大军大张旗鼓的去契丹闹事寻衅,却不去沾惹奚族。契丹人肯定就是以为我们真的与奚族达成同盟了,想不动手收拾奚人也不行了。等圣旨发下去个把月后,李楷洛,你就带左骁卫去契丹边境列鼎陈兵做出大举进攻的模样。我就不信,他们还沉得住气!”   金梁凤道:“这样一来,契丹人肯定不敢还窝在营州那边,必然要全军回师固守了。大军压境后院起火再加上营州之地频频被骚扰,是人都不想呆下去了呀!”   “可不是么,收复营州其实还是挺容易的。”   秦霄笑道:“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策反奚族人,这才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东北全线战局。李楷洛,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在那边做演,本帅会亲率虎骑师在你后面时时接应。金梁凤和李嗣业,紧守幽州!”   “是!”   三人同声应诺。   这一番盘算安顿下来,秦霄胸有成竹,只等着坐享其成的收复营州了。   金梁凤想了一想说道:“可是大帅,我们还是不能忽略了突厥人!”   “当然没有忽略。”   秦霄说道:“这戏本来也就是演给默啜来看的。这些年来,默啜屡施暴政疑心病极重,北方各部都有些不服他了。我们这样闹上一闹,不正是投其所好,给他一个借口收拾奚人么?这突厥、契丹和奚只要自己一闹起来,受益的,那只会是我们。默啜,我想也是时候跟他正面较量一下了!” 第410章 将计就计   一个月后,冬天正式降临,气温骤然下降。滦河河水已经开始封冻,东北的草原已经完全枯萎,只剩一片光秃秃的地皮,露着些许草根。   幸得秦霄将后勤工作做得极是到位,幽州大军人不缺食马不缺料,过冬的措施也安排得恰到好处。   李嗣业成功的“放走”了几个契丹俘虏,派去招降奚人的使者也走了个把多月了。秦霄每天掐着指着算着日子,这也该有些消息来了。李楷洛率领的左骁卫,这些日子来连连在奚族和契丹边境晃荡,偶尔与小撮的契丹人睹了一下面,也没有开战,只在那里用作威慑。秦霄也没有让这只大军始终驻扎在那里,呆个几天就回幽州,扰得契丹人烦不盛烦。   这天,秦霄正在议事厅里处理一些军务,金梁凤和杜宾客这两个军师兴冲冲的跑来了:“大帅,好消息!”   秦霄心头一喜:“快过来坐着说,什么大好的事情?”   金梁凤笑呵呵的说道:“我们一人说一条好消息吧。今早前去招抚奚人的使者回来了,带来了奚族大酋长李大酺的回话。奚人说,愿意归降。”   “哦?这倒是有些太顺利了。”   秦霄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儿,“金先生,这事咱们稍后再细谈。宾客,你那里又是有什么好消息?”   “契丹人退出营州了。”   杜宾客十分高兴的说道:“十日前我们派出的斥候今日来报,契丹人在营州和白狼水附近的驻兵全部拔寨而起,过了榆关开到了士护真河以北的契丹境内。营州那里已经没了契丹一兵一卒。大帅,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哪!这样不废一兵一刀就收复了营州,实在是高招!”   “会有这么简单?”   泰霄微挑了一下嘴角。缓步走到了大沙盘之前,细细地看着营州那一块的地理情况,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这未免也太顺利了一点。”   金梁凤走到秦霄身边,低声说道:“看来,大帅已经看出了一些破绽了?”   “暂时还没有。只是本能的有些感觉。这事不会这么容易。”   秦霄说道:“你们想一想,默啜现在全部地心思几乎都放在东北,会那么容易让奚族人从自己手底下溜走?两军对垒,我将奚族人从他们地阵营里扯过来到我们这边……这本来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我也没想过真要全收奚族人为我用,只是在挑拨一下让他们内斗而已。没有想到,这奚族人却如此爽快的答应了归顺大唐。你们说。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大帅明鉴,其实卑职也从这中间看出了一些破绽,正要跟大帅说起。”   金粱凤说道:“我刚刚已经详细的找派去的使者问了话,而且李大酺派来回访的使者我也已经安顿在驿馆里住了下来。大帅随时可以亲自去问问。”   “哦。你先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秦霄认真的看着金粱凤:“什么破绽?”   金梁凤微微一笑,说道:“这头一道破绽,就是刚才大帅已经说了地。眼下突厥人这么紧张东北这地方。怎么会那么容易让奚人与我们搭上线?我们的使者这一路过去居然没有丝毫的阻拦,也没有见到半个契丹人和突厥人过来诘问。这岂不是太容易了么?”   “你的意思是,突厥人有意假装消失,让我们地使者见到奚族人?”   秦霄道:“你接着说。”   “第二处破绽,就是李大酺派来的使者说,约定我们在腊月初八派兵接应。”   金梁凤道。“因为李大酺担心,到时候会有突厥人和契丹人来阻止和追杀。”   “呵。这处破绽可就露得有些致命了。”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北狄人虽然学会了一些使诈,但还不到家。背主作窃,怎么能早早就定好时间?万一到时候有个什么意外他李大酺出不来,我这边又去接应,岂不是要露馅泡汤?看来,他们是给我们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啊!”   “大帅英明!”   金梁凤和杜宾客都笑了起来,金梁凤说道:“刚才卑职和杜司马已经商议过了。我们也一致认为,奚人还是附在突厥人那边,这次要将计就计给我们来个大圈套。看来,一切还是突厥人在后面操纵。契丹人退出了营州,就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契丹人全线回守国内了,让我们吊以轻心。然后派出李大酺这只诱饵,将我们钓出幽州。到时候突厥人和契丹人再在后面发难,李大酺从内接应。这条计谋有够阴狠哪,非要将我辽东军一锅端了。”   “要说正面拼杀战阵对垒,我们或许的确不如北狄人。要说耍计使诈,他们还差远喽!”   秦霄冷笑了一阵,指着滦河一带说道:“要不,我们再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在滦河这里报上次薛讷兵败地一箭之仇怎么样?”   “好是好,可是有几个大问题。”   金梁凤说道:“腊月初八那阵子,天寒地冻,不宜征战,而且到时候滦河河谷那里不好埋伏,这是一弊;其二,如果仅仅是一个李大酺的前部,我们有什么理由对他们进行围歼呢?他大可以抵死不认账,说是来诚心归降的。这样一来,我们还要失去信用,让北狄人同仇敌忾;其三,对于契丹和突厥大军的后续部署,我们还一无所知。他们,尤其是突厥人,在东北这一线带来了多少兵马,这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说不定我们设下埋伏,还被他们的大军打败。这也是有可能地。”   秦霄埋头思索了一阵,说道:“金先生言之有理。不过,天寒地冻,不光是我们的战斗力打折扣,北狄人也是一样地。而且他们长驱百里,我们以逸待劳。更何况我们的过冬物质准备得更好,这一点应该不是问题。在滦河河谷设伏,我看还是可行。只是将士们这一次要吃点苦了。另外,李大酺抵死不承认诈降。这也是有可能的。看来,突厥人已经看穿了我们地挑拨离间计,来个一个顺水推舟。不过,奚人被突厥和契丹人欺负、奴役这也是事实。我还是有把握让奚人投靠大唐的,他李大酺要诈降,我就请他进幽州,让他遂了心愿来诈降。到了城里,我自然有办法再对付他。”   “这是个险招,但是,可行。”   金粱凤果断说道:“到时候,可以让李大酺带来的军队安顿在幽州城外,我们再去将李大酺请进城来,擒贼擒王。先将他拿下了。他所带的军队也就不难制服了。不过,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这样做的前提是。不能真让奚人打乱了我们的城防部署,让突厥人和契丹人攻进城来。”   “放心,肯定不会。”   秦霄笑了一笑,凝神看着沙盘:“看来,是来一场大会战的时候了。勾心斗角玩计谋?北狄蛮子,你们还差了一点。爷爷就是玩这个长大了。金粱凤、杜宾客,即刻招军中四品以上将军来议事厅。我要详细的部署这一次的战役!”   “是!”   二人凛然一应,大步走了。   秦霄看着沙盘,露出了一抹充满杀机的微笑:腊月初八……皇帝兄弟,我想,是时候给你一个捷报,让你有好心情过个年了。   冷径山上,可汗帐中。   敦欲谷神情凝重的抚着胸口说道:“大汗,臣还是认为,大汗不应该亲征。这一次,还是让左贤王领兵前往吧,大汗坐领后营指挥就是。”   左贤王也道:“是啊大汗。大汗身系突厥汗国地命运,怎么能孤身犯险?还是让儿臣代您前往吧!”   坐在正主位上的草原之王——默啜可汗,眼神锐利的瞟了这两人一眼,缓缓说道:“秦霄坏了我两个儿子,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敦欲谷、默棘连,我这次特意带着六万大军从牙帐赶来就是要为我的儿子报仇!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了。你们二人,留在冷泾山。我留给你们两万兵马,如果奚族酋长李大酺胆敢有什么异动,你们就在后方,将奚人全族屠杀!”   敦欲谷轻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了。左贤王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暗自想道:可汗,终究是信不过我这个统率兵马地左贤王,怕我将他架空……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深夜,幽州大都督府议事厅。   秦霄和辽军将的将领们,已经连续议事六个时辰了。   最后,秦霄端坐在了帅座上,一拍桌子道:“看来所以细节都商议得差不多了。下面,本帅点将派兵!”   众人齐齐站起身来,在帅座前站行两排,齐声道:“请大帅下令!”   “李嗣业!”   秦霄拿出一枚兵符:“你带二万左威卫步兵,埋伏在滦河河源地摩松山上。切记要带足抵御寒冬大雪的物资。不管是李大酺还是契丹人、突厥人从这里经过,都不要去打扰他,让他们通过。从摩松山杀到滦河河谷,只有三十里路程。北狄退军时,你就出来回堵归上滦河河谷。李嗣业,你责任可就重大了,能不能有大的斩获,可全看你这口子堵得严不严了!”   “是!”   李嗣业大喜接过了令符,却又思索了一阵说道:“不对啊,刚才大帅带着我们看了沙盘,从幽州退出去的话,有好多条路。其中最明显最常用的就是滦河。到时候滦河会封冻,都不用驾船下水。过了滦河,那边就是数百里的空矿地方。他们干嘛非要从我这里过?”   “说得好。”   秦霄点头赞许地笑了笑:“河滦河谷那里,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滦河封冰之后,北狄的骑兵可以放心大胆地通过。但我会在滦河北岸另外设伏,让北狄大军乖乖的进你李大将军的包围圈。现在,你放心了吧?”   李嗣业大笑起来:“哈哈,好!关门打狗的事情,我最喜欢干。俺这就去准备。”   秦霄道:“你的路途最远,现在就可以出发。记得,一定要隐蔽行踪,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们可以沿着长城过去。”   “是!”   李嗣业大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秦霄又拿起了一个令符:“杜宾客!你带两万左威卫轻骑,现在从幽州出发,作势要去收复营州,而且不妨从契丹边境大摇大摆的过去。放心,他们不会出来为难你。他们想钓的是幽州这条大鱼,不会打草惊蛇的。你带人到了白狼水附近以后,扎下营寨,但是大军不要去营州,留下一两千余在营寨里竖起旌旗,有事没事就擂几下鼓,充作疑兵。然后你亲自率大部在腊月初十以前日夜兼程赶回滦河边,驻守埋伏在北岸。不管幽州打得多凶多猛多危险,你们也要按兵不动。你们的真正任务是,将北狄退军赶进滦河河谷。这是个精细活儿,你要细心处理好了。”   “大帅放心,卑职一定用心办好!”   杜宾客接过令符退了下去。   秦霄说道:“左威卫调了四万人出去了,那就拆除幽州北门外的军屯,到时候让给李大酺他们的人去屯扎。李大酺来后,不管他带多少人,都不要去惊动,好吃好喝的款待着。另外,桓子丹,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到时候将李大酺给我请进城里来。”   “是!”   刚刚被打了屁股的桓子丹一伤愈就接到了任务,不免有些高兴。总算是没有被冷藏,好歹还是有事情可做。   “金梁凤,左威卫剩下的两万人,我全交给你了,你将人迁进幽州城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带着这些人死守幽州城。就是外面大军全军覆没了,你也不要杀出去。”   秦霄将这道令符递给了金梁凤,又对李揩洛说道:“李楷洛,你手下的五万人马,有两个任务。其一,拿下李大酺后,你们去收服他带来的军队。至于用什么法子,这就是你的事情了。其二,北狄大部前来攻打幽州的时候,你和周以梯分别从幽州东、西两个军屯里杀出来,击杀他们的两翼。”   二将接过了秦霄的后符将令退了下去。秦霄看着厅中信心满满的众人,站起身来说道:“这一战,至关重要!兄弟们,是时候让蛮子们瞧瞧咱们的厉害了!” 第411章 各怀鬼胎   不管墨衣有多不情愿,但她还是被秦霄送走了,和紫笛、杨玉环一起到了易州。秦霄在这里陪了她们一天,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幽州。大战在即,他可不想因为私事而耽误了军情大事。一但打起仗来,那就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可不想自己因为几个女人而分了心,耽误影响大唐王朝整个天下的大事。   腊月初八,阴天,极冷。泼出去的水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冻成冰块儿。房檐上的冰柱子,结成了厚长的一串串,被冻得硬冷的土地,也似乎有那么一点打滑了。   早上,秦霄来到了幽州北门外,送桓子丹出去当“迎宾”三千骑兵加上一个仪仗队,已经很给李大酺面子了。秦霄对桓子丹叮嘱道:“有探子来报,李大酺带了两万人来幽州。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他全族三分之二的兵力了。你可别露了馅,要将他稳住,让他以为他们的计谋得逞了。”   “大帅放心,这一回绝不敢再出任何差错了。”   桓子丹认真的应道:“前番我当先锋的时候,曾与他们的部族首领打过交道,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这个差事,我能办好。”   “好,去吧。”   秦霄关切的看了他几眼:“小心行事。”   “是!”   桓子丹翻身上了马,打着鲜明的唐军旗号出发了。   秦霄站在原处,看着远方,自言自语道:“这个计谋还真是经营了有些日子了。北狄看穿了我们来个将计就计,我们再反过来将计就计,现在大戏终于上演了……”   金梁凤在一旁说道:“大帅,按你的安排部署,我们最起码是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求胜果了。现在唯一有些疑虑的,就是不知道突厥人有多少兵马要来。他们的消息封锁得很厉害啊,探子也探不到什么。看来只要当他们出动了,才知道他们的虚实底细。”   “突厥有个暾欲谷,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这家伙,居然还没老死。”   秦霄戏谑而有些忿然的说道:“在东北这一线的用兵,更多的时候要斗智。偏偏有这样一个对手在那边,一切都充满了变数啊!”   “也难怪大帅要先立足于不败再去争胜了。”   金梁凤道:“不管这一场战斗的结果如何,最起码,我们不能丢了幽州。大帅给我的两万人,已经全部按大帅的吩咐开进了城里,驻守在四门瓮城。还有我们的那些秘密武器,估计也是时候亮一下相了。”   “哦?呵呵……”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回去吧。我们也要安排一下欢迎仪式了。搞个万人大阵、礼炮烟花出来,欢迎李大酺归顺大唐。”   幽州东北,滦河河谷。   桓子丹布好队仪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总算是出现了一队骑兵。没有旗号,也没有鼓角,只是迎头朝桓子丹这边开了过来。桓子丹上了马,带着人迎了上去。   对方大约有百余人,领头一人桓子丹倒是认识,那天在奚族边境见到过的。奚族俟斤多米多。桓子丹约住了后面的兵马,迎了上前,多米多一见是桓子丹,就在马上行了一礼:“见过桓将军。”   “俟斤大人别来无恙。”   桓子丹面带微笑:“是大酋长派你前来探路的么?”   “正是。”   多米多看似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神色自若的说道:“大酋长的弟弟鲁苏,率领一万骑兵就在我的身后。大酋长李大酺,也率领了一万人在五十里开外,带着进献给大唐的牛羊和马匹。所以走得慢一些。”   桓子丹心中暗道:李大酺,也蛮狡猾的嘛,自己缩在后面,却让弟弟和多米多来探风信。   “请俟斤大人回报鲁苏大人和大酋长,大元帅派卑职出城前来迎接,他本人就在幽州北门城外十里处,列队欢迎大酋贵部。”   桓子丹又试探着说了句:“有没有突厥和契丹人在后面追堵。要不要我前去帮你们断后呢?”   多米多微微的愣了一愣,摆摆手道:“暂时没有、暂时没有。突厥人最近都没到我们这边来过;契丹人?他们只有索要财物征集劳役的时候才会过来。大酋长特意挑了这么个时候出来归顺大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心里也在暗骂:本以为秦霄会亲自出来迎接。没想到派个无足轻重的小将军……要是秦霄自己出来了,能将他拿下,幽州也就攻下一半了么!   桓子丹心里暗自发笑:你以为我们像你一样的蠢,中军大帅到这里来涉险!   二人又再寒暄了一阵,桓子丹就打发多米多回去请鲁苏大军过境。桓子丹的人马在滦河河谷分列两旁布成了队列。长长的号角吹了起来,震动山谷。鲁苏的一万骑兵将信将疑的过了滦河谷,朝幽州而去。桓子丹派了一队人马作向导,自己仍在这里等李大酺。   又过了许久,前方才再次出现了人马。这一次,还真的是有一堆牛羊被驱赶着一起过来了,后面就跟着万余骑兵。   桓子丹叫了几个之前在薛讷手下干过的偏将过来,他们是认得李大酺的,一起迎上前去。   这次总算是见到了旗帜,一面淡青色的旗,上面的图案有些奇怪。桓子丹上前见了礼,旁边的偏将暗示:正是李大酺!   幽州北门前,秦霄全副披挂,身后列了三个大军方阵。一万虎骑师,左右各有一万左骁卫骑兵阵。三万人的大阵势,气势非凡。   鲁苏带着一万骑士到了这里的时候,远远看到幽州北门外的大阵仗,不由得有些惊住了,几乎就要不敢上前。犹豫了半晌,只见幽州北门外放起了礼炮烟花,身边引路的唐军将佐也好言相劝,告诉他们,这是欢迎仪式,鲁苏这才带着人向前。   秦霄端坐在马上,手里捏着一根马鞭随意的轻敲着马鞍。静静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鲁苏等人。奚人,果然都是蛮勇之人,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野性和张狂,眼神里尽是狂放与不羁。他们的队阵虽然有些杂乱,但彼此之间十分的默契,随时保持着攻守兼备的架式。   奚族人近了,秦霄带着身边的一些将佐官员,打着秦字帅旗,缓缓的拍马向前。秦霄还正在心里琢磨着那几句不太熟悉的契丹语。对方迎面而来的鲁苏却先开口说话,居然说的还是汉语:“来人可是秦大元帅?”   “正是!”   秦霄在马上抱拳略略行了一礼:“秦霄率幽州将弁官员,欢迎奚族大酋与麾下前来!”   鲁苏长得膀扎腰圆,一张脸如同团团的面饼,两撇胡子也是又粗又黑,十足的一个蛮汉。只听他道:“大帅威名如雷贯耳,鲁苏由衷的佩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呵,呵呵!鲁苏大人的汉话说得太标准、太地道了。相比之下,我可就有些惭愧了。这契丹语学了多时,总是说不顺口。”   秦霄笑着说道:“彼此都是将军,就在马上见过礼就好!”   二人分别见过礼,秦霄故作疑惑状:“鲁苏大人,怎么不见贵部大酋?”   “哦,大酋长是家兄,在后方押送着赠送给大唐的牛羊。”   鲁苏弯腰抚胸行了一礼:“大帅,我们大酋的意思是,资助两万骑兵给大帅,一起平定契丹。契丹欺压我们多年,正愁这口恶气出不了——请问,我们驻扎在哪里?”   秦霄心中暗自冷笑:白痴,露破绽也不用露得这么明显吧?就算是大酋李大酺来了,也不会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军事机密!你这样说,无非是想打消我的疑虑、骗取我的信任,然后伺机混进幽州城吧?   秦霄作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李大酋长真是深明大义呀!这样吧。我刚刚将幽州北门的军屯空了出来,就留给你们屯扎吧,怎么样?我都安排了一些帐篷、草料和粮食肉类,到时候会派人前来犒军。等大酋长的人马到了,你们各分守北门左右二方的军屯。幽州北门的防务至关重要啊,可就有劳你们了!”   “多谢大帅美意!”   鲁苏暗自开心,但仍有些失望的说道:“怎么,我们的大军不进城么?”   秦霄微笑说道:“大唐律令,凡驻防大军,一律驻扎在城外十里处,以免扰民。幽州虽然是个军镇,但百姓也还是挺多的。所以,只好暂时委屈一下鲁苏大人了。等七军换防的时候,可以考虑将你们的人马调入城中军屯里。住进城里,毕竟暖和舒服一些嘛,呵呵!”   鲁苏本想再追问一下什么时候七军换防,但一想这又有些太过明显了,只好作罢,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鲁苏就先带兄弟们过去安顿下来了。”   “请。”   秦霄轻扬了一下马鞭,对身边说道:“周以悌,鲁苏大人的衣食住行,可就全部交给你了。一万人马,都要照顾好了。”   “大帅放心。”   二人心照不宣的递了一个眼神,周以悌带着身后的万人方阵,陪着鲁苏往东面军屯去了。   金梁凤在一旁轻声道:“看来,已经可以确定,他们的确是在使诈了。哪里有那么容易带着两万人就出来了的,而且还没有带家眷?要是突厥和契丹知道了李大酺在干这些事情,还不找他算账,血洗奚族?我估计,是二族疑心病重,又想使诈,又怕这李大酺真的降了我们。于是将他们的家眷百姓都扣在本土。”   “言之有理。”   秦霄微点了一下头,有些冷酷地轻笑了一声:“看来这一次,我可能要间接引发一场奚族大屠杀了。李大酺被我们一拿下,他们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到时候,突厥人和契丹人肯定要对奚族来一次大清洗……阿弥陀佛,善哉啊!”   金梁凤在一旁冷笑:“我不当道士了,你倒是扮起了和尚……”   过了一阵,桓子丹带着李大酺来了。   李大酺倒是不如他弟弟那样长得粗蛮,虽然也是一身的野性气息,但长得斯文了许多。眼睛不大,但眼神却十分的锐利,头发胡子也明显比其他奚族人弄得干净整齐了许多。高高瘦瘦的一个中年人,身上穿着的却是中原制作明光铠甲,一袭斗篷,倒也还有几份威风。   秦霄如同老友见面一般的使劲和他寒暄了一阵,并且亲自带着虎骑师将他安顿到了幽州北门西面的军屯里。还差来了一千余人,专程送上酒水、肉食和马料、粮食,作为他们大军的补给。这里的帐篷也是搭得最好的,里面有木炭升起的炉火御寒。   这一切都让李大酺十分的满意,简直就是宾至如归呀!   大军陆续安顿下来,李大酺和秦霄走逛在军屯里,看着这延绵数里长的军寨,不由得感慨道:“大唐,就是地大物博富庶文明哪!就大帅出手赠送的这些东西,大部份都是我们部族里没有的。”   秦霄摆摆手道:“大酋长大客气了,大唐与奚族历来友好。大酋长的祖上,不就是被太宗皇帝赐作李姓的么?算来,你也是大唐的郡王啊,本帅见了应该要跪礼才是!”   “咦,岂敢、岂敢!”   李大酺连连摆手:“大帅是大唐坐镇一方的统帅,我嘛……呵呵,几年前还和前任幽州大都督孙俭决死拼杀过。现在大唐不追究我的旧罪,就是万幸了。哪里还敢自认是什么郡王!”   “这话你可就说错喽,大酋长。”   秦霄笑道:“我们的皇帝是何等的心胸开阔之人。再说了,你跟孙俭打仗的那一会儿,还是太上皇当政呢。而且孙俭那厮是自作主张要去侵略奚族,这也怨不得你们。其实大酋长也知道了,我们的皇帝再次封你作‘饶乐郡王’。这不,前来宣旨的大使正在幽州城内高居北位等着大酋长哪!本帅也设好了宴席,要为大酋长和各部首领接风洗尘。”   李大酺心里一阵咯噔的跳了起来:要请我们入城了? 第412章 请君入瓮   看着秦霄身后彪壮的一万虎骑师,李大酺十分大方的说道:“好吧!真是多谢秦大帅多方照顾了。我这就去招呼五部首领一起进城。”   秦霄微微一笑:“那好。本帅就在这里等候大酋长了。”   李大挤出一脸的笑容来,施了一礼往后退:“秦大帅请稍候。”   秦霄看着李大的背影,暗自冷笑道:还想在城外将我拿下么?呵,看似不那么容易。眼下你应该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进城了吧?   李大提着步子朝帐篷里走去,心里一阵打鼓:进城吧,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这秦霄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这不进城,肯定就要露馅了……小小的一个北门外,秦霄安顿了三万兵马。名为犒军欢迎,实则镇劾。天哪,默啜和李失活相逼,这秦霄又这样的凶吉难辨,我这是摊的一个什么事儿哪?   李大在营帐里左右不得安生的徘徊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将五部俟斤叫来。一起进城接受大唐朝廷的封赏。”幽州北门城口,秦霄和李大并马西行,城内两旁的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震天。在百姓们看来,毕竟不用打仗就比什么都要好。奚族人归附大唐了,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秦霄带着李大和五部首领,以及他们随身带来了百余名亲兵,一起到了幽州大都督府里。李大一路心中忐忑不安,直到了这里才算是镇定下了心神,心中估摸着,这秦霄大半是没有生出什么疑心来。秦霄安顿了酒宴,大都督府里的文武官员,诸如姜师度、金梁凤等一概陪同。那随行来的一百亲兵,也让桓子丹设了宴席,就在大都督府内的别院里招待。   入席前。秦霄先请来了宣旨太监,宣布了对李大等人的赏赐。除了封李大为饶乐郡王、其他五部首领分别为刺史、不同爵位,还赏了金银财宝。李大等人心中略略安稳了下来,满心欢喜的接了圣旨。   酒席上,秦霄和李大居于主位共坐一桌,其他各部首领则由姜师度和金梁凤等人陪着。在左右下方饮宴。酒过三旬,秦霄叫来了歌舞伎子,声乐歌舞好酒好肉一起上演起来。李大等一些人着实的入了迷,时时惊叹大唐的曲好听、舞好看、女人漂亮。   秦霄也不多说话,一直只顾着劝李大进酒。奚族蛮人几时享受过这样声色犬马的奢华生活,此时都有些沉醉在席间乐不思蜀了。大冷地天。那些丰满圆润的性感舞伎却穿着薄纱丝缕翩翩起舞,时不时的抛个媚眼或是露一下胳膊大腿,哄得这些老粗们一阵阵肆声的大笑。眼睛里也放出了野狼一般的贪婪光芒。   秦霄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好笑,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幽州这里能找出什么漂亮地歌伎。这些女子到了长安曲苑歌坊里,连给那些名角儿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且不说姿色平庸,其实跳的舞也就是一般般,有些人根本就是胡乱跳的。纯粹是在劈腿甩胸胡乱诱惑人。不过,这些拿来哄骗奚族蛮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李大虽然贵为酋长,也不能免俗的被这些歌伎们吸引了。虽然仍然十分小心的应酬着秦霄,但眼神也时不时的落在这些女人身上。   秦霄拿着一个酒壶给李大倒了一杯酒。轻声说道:“饶乐郡王殿下若是有兴趣,这些女子今晚就来侍寝如何?”   “哦?那、那怎么好意思!”   李大就差流口水了,却是极力地推辞:“不妥、不妥!这可都是大帅的家伎呀!还有。大帅还是别称呼什么郡王殿下了,委实听得不习惯啊,哈哈!”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这郡王便是郡王了,尊卑有别,秦霄岂敢胡来?”   这些伎子也算不得是我私下地奴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曲苑歌坊里请来的。不过,郡王殿下如果有兴趣,秦霄随便打点一下,她们这些人就算是归你们了。“真的?那小王就代这些部族首领兄弟们,谢谢大帅了!”   李大也自称起了小王,不无得意的说道:“皇帝陛下真是宽鸿大量啊!大元帅待人接物也是这样的和气周到。我等这些蛮夷之人,真是宾至如归啊!”   “是么?这么说来,还是大唐好么!”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拿起杯子和李大碰了一下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声道:“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进京朝见皇帝呢?”   “进京?”   李大微微一惊:“为何要进京?”   秦霄故作责怪的皱了一下眉头,轻敲了一下桌子:“进京谢恩哪!皇帝天恩如此浩荡,殿下还不去谢恩?而且真正的赏赐,皇帝也留着给你当见面礼呢!”   “当真?”   李大面露喜色,但马上又有些疑虑的说道:“可是……小王还想和大元帅一起出兵剿灭契丹呢!”   “契丹哪?这个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秦霄地表情的些凝重了,缓缓道:“其实我原来打算的是,固守幽州,守他个三五年再说。等到兵强马壮有个几十万人了,再大举北伐。眼下我刚来幽州没多久,立足未稳,难哪!殿下要进京,顶多来回也就是半年,到时候要赶上出兵讨伐契丹,还是没有问题地。”   “这……”   李大似乎听出了秦霄话里的一丝玄机,有些不安起来:“恐怕不太妥当吧?大帅有所不知,我这麾下的兵马,都骄顽成性。如果没有我亲自在这里督阵,怕是……容易出乱子呢?”   秦霄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冷咧的微笑看着李大:“照殿下的意思,是本帅驾驶不了奚族的骑兵了?”   “哦,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李大连连摆手:“大元帅是眼下大唐一等一的将帅之才,我深感佩服。只是与我同来这二万子弟兵,都习惯了我们部族首领的统领。这一时……怕是适应不了大唐的军规呀!”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秦霄冷笑道:“辽东军中,胡人也不在少数。他们现在不也好好的呆在军中么?本帅一律一视同仁,同时。也有足够的把握驾驭他们。郡王殿下,就安心地进京谢恩吧。等你回来,却也正到天地解寒用兵的时候。我们正好一起商议军国大事。这段时间之内,我会好好的照顾你带来的这两万兄弟的。”   李大额头不由自主的渗出了冷汗,心中喃喃地想道:要剥夺我的兵权了。这个秦霄,委实阴险!这进京拜朝谢恩。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样一来,我与默啜约定的大事也没法干了么?   秦霄看着李大的窘样心里暗自好笑,故作疑惑的问道:“怎么,郡王殿下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哦,没有,没有,只是……”   李大努力地找着借口说道:“我们刚来没多久。还想在幽州多住几天,也好让部下的将士们适应这里的情况,我才好安心地去长安。大帅你看……是不是缓些日子再进京比较好?”   “这样呀……”   秦霄很是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极就情愿的说道:“那好吧。我知道殿下在疑惑什么,你怕我夺你兵权是么?放心啦,不会的。奚族的两万精锐铁骑,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指挥嘛,还是要郡王殿下亲自来。而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让你本部地一万人马进驻北门瓮城。眼看着就要大雪来临了,也算是为了照顾一下奚族的同胞将士们吧。驻扎在城外虽然也未必就会冻着,但还是不如城内暖和嘛。幽州的城墙很高很厚,就算是瓮城也不含糊,足以抵挡北方吹来的寒风。”   李大心里一阵惊喜。连连道:“大帅果然是爱兵如子之人哪!敢问,什么时候可以让我本部的一万人马进城?”   “随时,现在就可以。”   秦霄十分大方地说道:“我们是盟军。是兄弟嘛,理应互相照顾互相信任的。你本部的人马进驻瓮城后,北面地城防,那可就全部交给你喽!”   “行,没有问题!”   李大大喜过望,立马敲了敲桌子,对席下叫道:“多米多,你现在辛苦一下,回我的帐蓬里发出军令,将我本部的一万人马迁到幽州北门的瓮城去屯扎。”   多米多心领神会,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去了。秦霄叫周以悌与他同去,带带去了自己的令符,指示北门守城将放行。   金梁凤走上前来秦霄和李大敬酒,三人共饮了一杯,秦霄悠然说道:“金先生,饶乐郡王群殿下的兵马迁入瓮城,啧啧,这是不是应了一句成语,叫做请君入瓮呢?”   李大恍然一惊,不知所措的看着秦霄。金梁凤心中一阵窃笑,干咳了两声低声道:“大帅,幸好你说得不大声哪,不然可就现糗了。请君入瓮,可不是这个意思。此瓮非彼瓮,这请君入瓮的瓮,跟瓮中捉鳖的意思差不多,可是贬意……”   秦霄故作尴尬的笑了起来:“哦?呵呵!看来,这书念得少就是容易出丑啊!殿下,你可别笑话我,哈哈!”   “哪里!哪里!”   李大背脊上阵冷汗直流,强挤着笑容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成语,我可是一个也听不懂,呵呵!说来,我们这祖上几辈,还多有几位大唐的公主、郡主和随嫁而来的汉人。我也才对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略知一二。不过,我向来不喜欢读书写字,若不是家中有几个中原来的老师教我,我这汉话还不会说呢,又哪里会懂那些高深的成语?”   秦霄哈哈的笑了起来:“的确是很高深啊,我身为汉人,也没学会几个。咱们是带兵打仗的粗人,研究学问是那些大儒们的事情,管他作什么?来,咱们喝酒!金先生,叫厨房斛多添点酒菜来!”   这一趟酒喝得有够久。李大本部的人马进驻北门瓮城的时候,宴席桌上的几头肥羊十余瓮好酒眼看着就要没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下来。李大等人眼看着都要有些醉意,个个身边也多了两个陪酒的伎子。秦霄看着这些粗鲁的蛮夷对这些低滥的伎子毛手毛脚,个个一副色欲攻心的样子就差当场办事了,心里暗自好笑。   眼看着席间多了许多靡靡之气,桓子丹披坚执锐的走了进来,大声道:“报大元帅,有军情!”   众人顿时惊愕,李大等人的酒意也醒了一大半。   秦霄心中暗笑,一挥手道:“大胆!没看到本帅正在陪同饶乐郡王饮宴么?还不退下!”   桓子丹单膝一拜:“报大帅,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那就说!”   秦霄不耐烦的嚷了一声。   桓子丹有些疑惑的四下看了看,李大道:“既然大帅有军务要办,我看这宴席还是散了吧,我等回避就是。”   “哎,殿下别走。都说了,我们是盟军,是兄弟嘛,有什么秘密可言。”   秦霄将他拉住,对桓子丹道:“殿下不是外人,有事说就是了。”   “是!”   桓子丹凛然说道:“探马来报,溧河河谷以北百里处,发现大批敌军。人数不下七万人之众!”   “哦?”   秦霄故作惊愕:“可有探明,是谁的军队?”   “突厥和契丹!”   桓子丹说道:“幸得大帅在那里安插了暗哨,不然敌军大部趁夜奔袭,不出两日就能到达幽州城下。”“契丹人和突厥人哪?”   秦霄微笑的看向李大:“郡王殿下,是来给你做外援的么?”   “啊?”   李大顿时大惊失色:“秦大帅,这话……如何说起!”   “是么?呵呵!”   秦霄高深莫测还有些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李大等人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那些陪酒的伎子也十分识趣的开溜了。 第413章 策反李大酺   李大酺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怒意的说道:“这么说来,大元帅终究是信我们不过,还说什么盟军、兄弟,原来是哄骗我们的了?”   “哎,殿下息怒,戏言,戏言而已,何必当真呢?”   秦霄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汉人还有句成语,叫做‘做贼心虚’不知道殿下懂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呢?”   “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大酺豁然一下站了起来,一手暗自握到了刀柄上。席下的五部首领也个个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随时准备跳出来厮杀。   “要打架啊?你可能不是对手哦!”   秦霄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自顾坐在席上喝着酒:“所以,我劝你还是安心的坐下来,听我说完下面这些话,好么?”   李大酺久闻秦霄,武状元,的大名,连阙特勒那样的草原战神也拿他没奈何,自然清楚自己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只得忿忿的坐了下来,郁闷的说道:“大元帅,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我奚族男儿虽然卑贱,但一腔热血还是有的,可杀不可辱!”   “干嘛说得这么严重?我有说要杀人么?”   秦霄用手的拉了李大酺一把,李大酺顿时有些趔趄的在秦霄身边坐了下来。   秦霄给他倒上酒,自己举起杯子来说道:“来,郡王殿下,喝一杯,压压惊。”   李大酺极不甘心的勉强喝了一杯,扭头哼了一声,看向一边。   刚刚还是声色歌舞的酒席,转眼间就满是火药味了,一阵剑拔弩张的味道。   秦霄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冷峻起来。平静地说道:“饶乐郡王殿下。不,或者说,大酋长阁下。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诚心想当大唐地郡王,还是继续受突厥和契丹人的奴役差使呢?”   “这话从何说起!小王刚刚受了大唐皇帝的封赏!”   李大酺只能硬着头皮犟嘴。   秦霄冷笑了几声:“看来,我若是不点破,你还不死心了?好吧,我姑且还是尊你为殿下。殿下,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们这一次来。应该是受了突厥人的指使吧?敦欲谷看穿了我的离间合纵之计,于是将计就计,派你们来诈降,然后里应外合收拾幽州,对么?”   “绝无此事!”   李大酺瞪大了眼睛吼道:“秦霄,你不要含血喷人!”   席间的唐军将领、奚族首领顿时都拔出刀来跳出了坐席。   秦霄一拍桌,怒声喝道:“大胆,你们干什么?本帅说了让你们拔刀么?刀。是用来对着敌人的!还不给我收起来!”   席下的数名唐军将领都收起刀来,礼谢过罪又到了坐席上。李大酺也苦着脸摆了一下手,让那些部族首领也收起了刀来重新坐了下去。   “郡王殿下,眼下你的确可以否认,因为我没有证据。”   秦霄悠然说道:“不过,事实会证明一切地。而且,你们露出的破绽,也实在是明显了一点。最大的破绽就是,郡王殿下难道不担心你们家眷么?你带着两万人来归附大唐。投效辽东军。要是突厥人和契丹人知道了,能放过你?肯定要血洗奚族了。可惜啊,你除了成功的策应他们攻下幽州。再没有别的办法救你的家人和部族同胞了。不过,偏偏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会让他发生的。幽州若是被攻下,不止是这里地数十万军民要没命,整个河北道的百姓也要被屠杀抢虐。所以,郡王殿下。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的族人,可能会没救了!”   秦霄的这些话。就像是一记记鎯头一样实实的敲打在了李大酺的心头上,此时,他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嚯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拔出了弯刀。   席间,奚族其他各部的首领也同时发难,拔出了刀来。十余人齐齐地挤到了一起。唐军的将领这一次没有一人动弹,都齐齐的等着秦霄地将令。   秦霄摇头笑了起来:“可悲呀,大酋长。看来,你对大唐赏赐的郡王头衔,是不希罕了。你以为,你们这十余人,就能扭转整个大局么?”   李大酺警慎的朝后退着,和他的部族兄弟站到了一起:“纵然是没有胜算,我们也要抗争到底。如果阵亡在这里,也算是给了默啜可汗一个交待。这样,他就不会为难我们的家眷和族人了!”   “愚蠢!”   秦霄轻喝的骂了一声,依旧端坐在坐席上看着李大酺:“你要是死了,奚族才是真正地完蛋了。看来,你信任默啜这个暴君,远远的胜过了胜任宽容而博大地大唐王朝。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明明有生路你不走,却要挑一条死路!”   秦霄眉头一凛,眼角露出了一道让李大酺等人胆战心惊的杀气。   席间的唐军将领们也握住了刀柄,严阵已待。   正在此时,宴会厅的大门被踢开,桓子丹带着几个人虎虎生威的走了进来,就从李大酶身边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对着秦霄凛然抱拳一拜:“报大元帅!隔壁席间的一百奚族士兵,已经全部拿下!”   秦霄摆了摆手,桓子丹自动退到了一边。李等人牢牢挤成一团,惊怒参半的环视着众人。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大酋长,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我合作。这是你,和你的部族唯一生存的希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要……”   秦霄的话,却被门外一声大吼“报”打断了。来人正是刚刚陪同多米多出去的周以梯,他直接走进了宴会厅里,对秦霄道:“报大元帅,北门瓮城一万奚族士兵,已被末将麾下团团围住,只等大帅一句话,末将就能这一万人瞬时惨死在北门瓮城!”   “报!”   又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李楷洛。进来报道:“报大元帅。鲁苏本部一万人马,已被末将团团包围。三万弓箭手四面八方围了三层,只消大元帅下令,可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秦霄又摆了摆手,微笑着看着李大酺等人:“大酋长别怪,我这帮部下,都没什么规矩,喜欢瞎闯。”   李大酺惊怒的叫道:“秦霄,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竟然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策,要杀要剐下令就是!”   “要杀你们。实在是太容易了。”   秦霄冷冷的看着李大酺,还喝了一杯酒,站起身来。李大酺等人如临大敌,顿时紧张地缩起了身子。   秦霄背剪着手走到李大酺等人面前,昂然地看着他说道:“不过,眼下却只有你们拔出了刀枪。我们的人,都安静的坐在坐席上。大酋长,你是要主动挑起战事么?”   李大酺愣了一愣。将刀插入刀鞘,闷闷的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秦霄拉着他的手,让他依旧坐到原位,对他说道:“大酋长,我明白你的苦衷。你的家眷和族人,应该都被默啜监视着吧?”   李大酺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点头。   秦霄微笑道:“眼下的形势就是,你不可能成为默啜的内应了。幽州也是绝对攻不下来地。这样一来,默啜等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族人。所以,你只有唯一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跟我合作。打败默啜,然后挥师北上,趁胜追击,救回你的族人。虽然这样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继续冥顽不灵要给默啜卖命。那么,你的下场只有一个。”   秦霄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着李大酺:“那就是,你自己和你的这些首领。现在横尸当场;你们带来的两万部族骑兵,被我杀得干净,你的族人,被默啜杀得干净。奚族,从此被灭族!”   “啊!”   李大酺恍然一惊地叫了一声,愕然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看着秦霄。   秦霄泰然的坐在坐椅上,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承认,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对奚族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但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弥补灾难带来的损失和伤亡。我有诚意到时候负责救你的族人。至于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请随意。其实,就算是没有你们奚人反戈帮助,我这次也有十足地把握击败默啜,你信不信?”   李大酺瞪大了眼睛看着胸有成竹的秦霄,缓缓的点了点头:“我信。”   “那就,请作决定吧。”   秦霄脸上地笑意,如同春风般的和暖。但在李大酺等人看来,则是一面阴阳生死符。一边是死亡,一边是生存。   李大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愣在那里。过了许久,他终于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我也是被逼的呀!这真是奚族部落的一场灭顶之灾!”   秦霄摇头叹气:“没办法。这就是命运。我大唐历来崇尚和平和友谊,讲求以德服人,以和为贵,不想多作杀孽。我秦霄也是如此,并不想太多地人去死。其实,我大可以很干脆利落的杀掉你,包括你带来地这两万人。然后再去专心的对付默啜。但是,我没有那么做。生存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他们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大酋长,我希望你看清楚眼下的局势,做出明智的选择。你要知道,你越犹豫不决,你的族人,就越危险,生存的机率,就越低。”   “我!……”   李大酺浑身一阵颤抖起来,喃喃的道:“我该怎么办?十余万人的性命就系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要我现在做出决定,这!……”   “其实,你没有选择。”   秦霄冷酷的微笑起来:“你只有希望我们这一次能够完胜,击败默啜和李失活,再挥大军杀回奚族境内,拯救你的族人。”   李大酺双腿一阵发软,情不自禁的瘫倒了下来,仰天嘶声吼道:“草原之神哪,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我们?”   其他的几个部族首领纷纷走到了他的身边,齐声劝道:“大酋长,下决心吧。他说得对,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其实,如果不是突厥人和契丹人一直压迫我们,我们又怎么会有眼下的困境?这一次,我们不如和秦大帅一起,与默啜和李失活决一死战,一雪前耻!胜了,或许就能救回我们的族人;败了,也比眼下被唐军处决来得光荣和痛快!”   李大酺无奈的长叹一声,泪流满面的吟道:“奚族的百姓们,我李大酺无能,对不起你们哪!秦霄,我答应你。我的两万精锐铁骑,都交给你了。能不能打败默啜救回我的族人,就全靠你了!”   秦霄眼睛发亮,拱手一拜:“多谢饶乐郡王殿下!你的这份大功,我一定会禀明圣上。不管这场战争的胜败如何,你一定会得到嘉奖!不管怎么样,你的这个决定至少挽救了眼下的两万奚族人!”   李大酺呆呆看着天花板,瘫软无力的说道:“眼下,我能做的,也仅有这些了,哎!……”   秦霄站起身来,眼神灼灼的沉声喝道:“众将听令!现在都去议事厅,擂鼓聚将!”   然后转头对李大酺等人说道:“郡王殿下,诸位首领,你们也一起来吧!”   李大酺擦了擦眼泪,长叹了一声:“好吧!兄弟们,这一次我们就在秦大元帅的麾下一起打一仗吧!奚族能不能存活下来,就全赖秦大元帅了!”   “殿下言重了!”   秦霄上前,将瘫坐在地上的李大酺扶了起来:“其实,奚族人的命运,一直都紧紧握在你自己的手上。只要你看清了天下大势,就不难做出明智的选择了。要灭绝一个部族,谈何容易?默啜暴戾失政,他的败亡是迟早的;我大唐开明又包容,才是你们真正的归宿!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先来一起商议军机,打败默啜的这一次处侵如何?”   “好!”   李大酺狠狠的一咬牙,铁下心来怒声道:“默啜、李失活,突厥人和契丹人,压迫我们的日子也有够久的了,一直把我们当成牛羊和猪狗,这一次又将我们当成猎狗一样的派出来。兄弟们,我们跟秦大元帅干了吧!就算最后挽救不了我们的族人,也可以无愧的到地下去见他们!我们用自己的鲜血和仇恨去告诉我们的族人,我们没有永远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做出了努力的抗争和殊死的搏斗!” 第414章 幽州鏖兵(一)   纷雪飘飞的长安,皇城太极宫,紫微内省辽东军机处。   李隆基身着厚实的皮裘,拿着秦霄寄来的奏折细细的翻看。   “歼敌两千,俘虏契丹百姓牛羊若干……”   李隆基不由得笑了起来:“姚崇,这份捷报,你怎么看?”姚崇微微一笑:“这只是小股的遭遇战,本来是无足挂齿。不过从大局上看,辽东军的军事计划看似已经开始实施了。秦霄此举,意在封住朝上的一些流言蛰语,让陛下安心。”   “说得好。”   李隆基点头赞了他一声,道:“但这些话,是不能在外面去说的。姚崇,辽东军这一年来的总开支几乎占去了国库收入的六成。对于这一点,朝廷上下都颇有微辞。前几日,连父皇也来找朕说了几句。他们认为,我们不该给秦霄这样大的权柄,有求必应。你认为呢?”   姚崇道:“陛下自己成竹在胸,又何必问微臣?”   “呵呵,你呀!”   李隆基笑了一笑,站起来走到姚崇身边:“今天这里只有我们君臣二人,你也不敢说实话么?”   姚崇笑了一笑说道:“陛下,秦霄是不世的将帅之才。陛下对他的信任已经超出了普通的臣子。这些,微臣又哪里敢去胡乱揣测?微臣只知道,东北有了秦霄,一切大事都可托付。只是……在外人的眼里,陛下的确是对他有些宠爱过头了。不过,这也足以见得陛下平定北方的意念之坚决。”   “是啊,朕的确是下了狠心,彻底解决困扰中原数十年的北秋之患。”   李隆基举目看着外面一片白皑的世界,喃喃地道:“其实,朕也是在赌博。倾尽全国之力支援东北。朕身上的压力口也实在是很大。只希望秦霄能够最终不负重望。虽然眼下的情形还不明了,但朕对他有信心。他在积蓄力量仔细筹划,然后准备全力一击。这就是他的风格,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干地。这次报来这个所谓的‘捷报’。只是为了替他自己减压,替朕减压,可谓是用心良苦啊!姚崇,军机处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郭元振虽然是兵部尚书,可他一直有些反感东北的军事。”   姚崇拱手拜了一拜:“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保障秦霄地后勤供给,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元振兄其实也是一心为国着想而已。他在陇右多年,认为眼下最大的边患是来自于吐蕃,不赞成现在大举北伐也是自然的事情。其实,这次陛下重新起用薛讷这个败军之将去陇右武街迎击吐蕃,让他有些反感罢了。”   “这个郭元振哪,就是有些死脑筋。还在一直主张东北要以和谈来解决问题,呵呵!”   李隆基微笑起来:“眼下我大唐东、西两线用兵,的确是很吃力。眼下,唯有大捷报才能稳住这些人的心,稳住朝廷上下了。你猜,秦霄和薛讷,谁先送捷报来呢?”   “陛下,这种事情如何去猜度?”   姚崇笑道:“行军打仗,偶然性的因素太多了。若真要不负责任的猜测一下的话。臣以为薛讷那边应该先有结果。”“那就让郭元振去全权统筹陇右道军辛,怎么样?”李隆基饶有深意的看着姚崇。   “陛下圣明。”   姚崇微微一笑,心里暗自道:这样一来。不管两线地战事如何,兵部都不会有什么意见传出来了。武阶薛讷胜,郭元振脸上有光彩;辽东秦霄胜,先抑而后扬,满朝上下都要欢腾。这样一来,就容易稳住大部分的人心了。   李隆基凝神看着外面的纷扬的大雪。心中暗自道:秦霄啊,你什么时候递个让人振奋的捷报来呢?你知道么。眼下我大唐可谓是倾尽所有在支援两线战事了。薛讷那边是防御战,容易成功,捷报只是迟早的事情;你那边若是迟迟没有消息,我这皇帝都要被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捷报,捷报啊!我不会去催你,只能在这里默默的顶着压力全力支持你。不过眼下,朝廷上下对我用兵东北而放弃和谈很是反感哪,实在是太需要辽东捷报来稳定人心了!   幽州大都督府,彻夜灯火通明。   议事厅大沙盘前,秦霄全神贯注详细的对手下将领吩咐着每一个细节。李大酺等一帮首领一直静静的站在他身边,听着他指挥若定地分派任务,暗自咋舌惊叹。   这个秦霄啊,居然设计了如此精妙的一个大圈套等着默啜来钻!看他行军布阵,简直就如同绣花走针一般的面面俱到精细入微。有这样地统帅,哪里还能不打胜仗的?   李大酺等人都是马背上混了半辈子的人,战场厮杀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是要将一场战役指挥得这样精彩而完整,这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太不可思议了!   议了许久,秦霄将众人召集过来,大都督府前的大战鼓头一次的被擂响了,轰隆隆的响天彻地,震得每个人地心跳都加快了速度。   秦霄站在帅位上,李大酺、金梁凤等人分列左右麾下。   秦霄先对李大酺说道:“殿下,临敌之时,秦霄只好权充统帅,对殿下与诸位首领发号施令了。”   李大酺学着中原武将的样子抱拳行了一礼:“大帅,你就下令吧!李大酺与各部族首领听候调谴就是!大帅用兵神乎其技,我们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别无怨言!”   他身后地多米多等人也道:“是啊,大帅,你就下令吧!”“好!”   秦霄拿着印信兵符,坐到了帅位上,朗朗开口道:“经此一战,我辽东军就要在幽州大破突厥与契丹大军,为前番战死的幽州将士们报仇雪恨,为奚族的同胞们抢得一线生机!本帅下令,奚族二万精骑。分成三部。中军一万人,由李大酺任骑曹参将,本帅任大将,亲自指挥;左部五千人,编入左骁卫将军周以悌麾下。由鲁苏任骑曹参将;右部五千人,编入左骁卫将军邵宏麾下,由多米多任骑曹参将。两部皆交由左骁卫大将军李楷洛统领,听从本帅号令行事。”   “是!”   李大酺等人齐声应诺。对干秦霄这样的调配。也属于正常范畴了。将二万人融入到了五万左骁卫和一万虎骑师当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既避免了他们可能临阵叛变的可能性,也没有完全剥夺他们的兵权,算是左右平衡地一种做法。   “我任命,桓子丹为虎骑师骑曹参将,与李大酺所率骑兵一起,直接听命于本帅坐镇中军指挥。金粱凤为幽州守城大将,率领左威卫两万步兵死守幽州城。”   秦霄拿出了兵符,依次下令道:“李楷洛率领左骁卫左部。周以悌率领左骁卫右部,埋伏于幽州北门左右二十里外。不管城中大火燃得如何猛烈,战鼓擂得如何震响,不得我的军令,不许出来。只待我下令,你们就左右杀出,击杀默啜大军左右翼!”   “是!”   众将上前,接过了令符。   “石秋涧,你率领本部五千人马。于今晚子时在幽州四个瓮门放起冲天大火,吸引默啜大军前来攻城!”   “是!”   秦霄将令符递给他:“放完火后,大军撤进幽州城内。专职戒备幽州城,保护百姓,以防有贼人趁乱作祟。”   “得令!”   “郭知运!”   秦霄拿出令符:“你带一千斥候,为左右信使,专职为三军传递军情与军令,不得有误!”   “得令!”   “姜师度!”   秦霄拿出最后一枚令符。对他道:“幽州这个大军镇眼见着就要开战了,我拨与你三干人马与所有后勤兵。除了保证三军供给、扶助伤员,还要注意安抚百姓。你是大都督府长史,时刻不能忘了民生!”   “卑职得令!”   姜师度得了令符,退到一边。   秦霄嚯然站起身来:“众将听令!大战在即,军令如山!若有违备军令者,立斩不饶!此战关系到幽州生死存亡,河北数百万黎庶的生死,存亡,诸位务必同心协力,打出一个漂亮的大胜仗来!”   “是!”   众人齐声应诺,其声震震。   风在鼓,血在烧。   幽州城内的数万唐军,已经将刀枪磨得铮亮,弓矢备得满壶,只等着上阵来一场血与火地拼杀。大战在即,每个人的心头都莫名的兴奋起来。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么多日子以来的苦训、苦练,是时候检验一下了;这么多日子以来屯集地激情与愤怒,也是时候发泄一下了!   杀戮的冲动,让每一个人都咬紧了牙,身体一阵微微的发抖,手心里一阵直冒汗。   朔风凛冽,入夜时分,幽州城里寒气逼人,泼水成冰。   李大酺带来的两万人马,已经由他们的部族首领亲自带领着,编入了辽东军中。两万精锐蛮族骑兵,以一比三的比例拆散混杂到了各伙、各队当中。虽然鲁苏和多米多等人也担任了骑曹参诗的职务!可实际上他们已经丧失了直接的指挥权,只能依次听令于将军、大将军和元帅。一万人马,编入了虎骑师,另外一万人马,编入了左骁卫。辽东军的骑兵人数,斗然暴涨了两万人!   幽州北面城楼上,秦霄和李大酺并肩而立,看着外面一片漆黑地夜空。寒冷而凛冽的北风吹来,将城楼上的军旗吹得一阵猎猎作响。   秦霄轻耸了一下鼻子,似乎就闻到了一丝北风送来的硝烟与战火的气息,他对李大酺说道:“殿下,你与默啜约定的时辰,就是今晚么?”   “对,今晚子时。”   李大酺说道:“默啜一意孤行,一定要亲征幽州。他从牙帐带来了六万狼骑,其中的两万留给了左贤王默棘连和裴罗英贺达干敦欲谷,让他们监视我们的族人。而他自己,则和契丹大酋李失活率领着八万大军,前来攻打幽州。”   “八万人,再加上你的两万人,十万人之众!”   秦霄拧着眉头:“他默啜,还真是狠哪!”   “默啜是头残暴而狡猾地野狼,但大帅就是聪明的猎人。”   李大酺说道:“我是由衷的佩服大帅地智慧与调兵谴将的高明。十余万人的大军,调配得井井有条滴水不露,实在是非常之人!大唐有你这样的元帅和你麾下的这些将军,要想荡平四海,指日可待啊!”   “呵呵,殿下,你们大可以成为大唐的一员,融入到这个大家庭里来,共享这份荣耀与盛世地荣华么!”   秦霄说道:“奚族地处北地,常年极冷极寒,你们的日子,过得苦啊!如果有大唐地文明与福庶来福荫你们,你们的生活也可以像其他大唐的子民们一样,过得幸福而美满么!”   “是啊,眼下大唐的皇帝博爱而又宽容,实在让人又回想起了贞观时的太宗皇帝。那个时候,百族归附,万国臣服。”   李大酺感慨的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被迫屈于突厥和契丹的淫威之下,屡屡在他们的驱使之下与大唐为敌。想来,还真是惭愧啊!眼下我奚族族人遭受这样的灾厄,归根到底都是被他们压迫带来的恶果。这一次,我们也要竭尽能力的反击一次。不管是成是败,我们都问心无愧了!”   秦霄微笑起来:“殿下果然是个胸怀开阔识得大体的人物。我也希望这一次能够安全的救出奚族同胞,让你们全都回到大汉民族的怀抱中来,享受大唐的包容与开放带来的安定与繁荣。”   “哎!其实,我早就该做出这个决定了。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哪!”   李大酺有些伤感的道:“只希望这一次,我们部族不会有太多的族人罹难就好。我们奚族全族上下才有十三万人,其中有兵马三万余人。这一次我带出了二万人,本土只留了万余人。一旦突厥和契丹决心血洗我们全族,那简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了!”   秦霄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冷峻的笑意:“要挽救这个局面,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默啜和李失活打惨、打痛!打得他这八万大军有来无回。然后我们趁胜追击挥师东进北上,杀回奚族领土,将他们驱逐出去!” 第415章 幽州鏖兵(二)   夜色如墨,北风如刀。   幽州东北二十里开外,草原之王默啜立马站在一处高岗之上,朝幽州的方向眺望。   他太想攻破眼下这座城池了。这几年来,他指使下的奚族、契丹,两次大败唐军,在东北这一线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让他对自己的北方军队充满了信心。和看书手下的十姓草原兵马相比,唐军就如同羔羊一般弱不禁风。可突厥自从上次在朔方战败后,花了足足三四年时间才缓过气来。那几场大战中,自己不仅损失了二万木昆兵马、三万狼骑师,更是连折了两个儿子移涅可汗与杨我支特勒。而这个杀子仇人,眼下就坐镇幽州。于公于私,他都要攻下幽州,直入河此。据说河北今年风调雨顺,大唐王朝投入了全国近一半的财力来恢复河北的生产。   这简直就是一个最佳的粮仓和财宝库。大唐实在太富有了,富有到让人辗转反侧夜不成眠。那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草料,每个州县的府库里都有数不完的金银财货。而且,大唐的女人也是那样的风韵优雅。   想到这些,默啜如同虎狼般凶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而嗜血的笑意。仿佛眼前的这座巍峨的幽州城,也变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十万大军的大举进犯,突厥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了。默啜想得很清楚。眼下自己突厥汗国地权威受到了挑战。各部族都有些玩起花样来,不服管教。只有用一场辉煌夺目的胜利,才能巩固自己在草原上的绝对霸主地位。   这一仗,对突厥汗国、对他默啜,是如此的重要!   一阵劲风啸响,默啜厚大的皮帽边缘的白狐尾重绦被吹起。身穿如此厚实的皮裘,居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看来,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一些。他俯视了一眼脚下蜿蜒数十里地八万大军,挑起嘴角。得意地笑了。   跟在他身后的一人恭敬的说道:“大汗。眼看着时辰就要差不多了,这幽州城还没有动静,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默啜冷笑一声,阴沉地说道:“他李大酾最好是希望草原之神保佑。不要出什么岔子。敦欲谷训破了秦霄的奸计,我便制订了这个军事计划。幽州大军据说有十二万,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唐人从来只敢龟缩在城池里,依靠着高坚壁垒来跟我们对抗。十二万人,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在我们草原雄师的面前,就如同羔羊一般的任人宰割。这一次,我一定要攻破幽州,让草原的人们尽情的享受中原人创造的财富,占有中原的百姓作为奴隶,占有他们风骚的女人。不仅如此。我一定要亲手宰了那个秦霄,为我两个儿子报仇雪恨!李失活,这两年你干得很不错嘛。看到你地马匹如此的膘肥体壮,你的士兵如此的强悍精干。我都有些嫉妒了。”   “多谢大汗夸奖!”   李失活谦恭地行了一礼:“我也希望这一次能够多协助大汗破幽州。大唐太嚣张了,秦霄太可恶了。不踏平幽州,实在是难平这胸中恶气呀!”   正在此时。身后跑来两人,对默啜拜道:“大汗,大军全部集结完毕。我等前来请求大汗下令分派军将。”   “嗯。”   默啜圆盘般的大脸上的神色瞬时变得凝重起来,重嗯了一声说道:“李失活,你让可突于带一万人当先锋,在大军前开道。我会主餐儿子同俄特勒和左厢察咄番匍带两万人绕道南行,去幽州门;火拔颉利与右厢察咄六啜带两万人绕道东行,去攻幽州东门。李失活,我们带着中军去攻打幽州北门。”   “是!”   众将得了将令,纷纷准备去调兵谴将。   默啜地眼中闪出一抹冷冽的杀气,喃喃的道:“秦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北狄大军分作四拨,偃旗息鼓的朝幽州挺进。默啜骑上了一匹枣黄大马,和李失活押着中军缓缓前行,时时派人打探情报,关注着幽州的动向。   幽州北门城楼上,秦霄看了一眼铜壶滴漏,对着郭知运挥了一下手:“时辰到了,传令给石秋涧,四门放火!”   “是!”   郭知运立马带着手下的斥候亲兵走了。没过多久,幽州四个瓮城里便燃起了火来。干燥的天气里,同样干燥的柴禾一点就着,借着风势,火苗速度的蹿了上来,转眼就成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冲天冒起。   与此同时,幽州城内传出了一阵震天响的喊杀之声。那是幽州城兵和秦霄麾下的虎骑师亲兵特意弄出来的。数万人一起大喊起来,顿时将宁静的夜晚带入了一片沸腾与恐慌。幽州的百姓们顿时四下号哭奔走起来,姜师度带着士兵们四下安抚百姓,忙得不亦乐乎。   北门瓮城外,火苗越蹿起越高,将整个城楼和天际都映得通红了。一阵北风刮来,秦霄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都感觉一阵火舌舔来,情不自禁的朝后退。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对身边的李大酾说道:“殿下,这么大冷的天烤一下火感觉也不错嘛。默啜的几万人顶着寒冷而来,我们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吧,让他们烤烤火。”   李大酾也哈哈的笑了起来。秦霄说道:“这大火一燃起来,默啜就该要来攻城了。一场艰苦的攻坚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幽州城外,突厥和契丹大军看到了大火,听到了幽州中传出的震天喊杀之声,顿时个个喜笑颜开,军心大震。   默啜很是有些兴奋地一击掌。大声道:“传达室令,前部可突于杀进幽州城接应李大酾;左部同俄特勒与右部火拔颉利,率部攻城!”   就在默啜语音刚落的这一刻,突厥和契丹的骑兵们如同放开闸门的洪水,铺天盖地的朝幽州杀奔而去!   滚滚的铁蹄,尖锐的呼啸,深夜之中宛如魔鬼的怒号,向幽州袭转而去。近百年来,北方游牧骑兵的这种号叫与马蹄声。就是中原地噩梦与灾难。他们就如同吃人不吐骨头地恶魔。一次又一次的在这种尖啸的怒号声中,袭杀中原地百姓,抢夺财富与人口。   突厥和契丹人的马蹭声踏得冻得绷紧的土地震天作响。远在幽州北门之上的秦霄也听得一清二楚。放眼看去,火光之后,北狄的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朝幽州城涌来,着实触目惊心。   秦霄双手剪背站在城楼上,面色冷峻眉头紧锁,沉沉的道:“下令各部,作好迎敌作战准备!”   “咚!”   “咚、咚!”   幽州北门之上,三十六面一人高的大鼓被敲响了。三十六个上身剥得赤条条的大汉,咬着牙根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敲响了身前的大鼓。   一股雄浑地鼓声震荡下来。整个幽州城都被震动了!   墨色的天际之上,厚重的重云在北风之中下奔腾,仿佛也补这鼓声所惊憾,仓皇逃逸。   突厥和契丹的骑兵们则是如同久饿嗅到了鲜血地野狼。哪里会将这区区的鼓声放在眼里,仍然凶悍无匹的朝前冲锋而来。   四面瓮城里浓烟四滚火光滔天,北狄地骑兵冲杀过来。却见瓮门大开,以为李大酾等人已经打开了城门,纷纷惊喜若狂!   一阵癫狂的呼啸之声传来,北狄的骑兵,攻进了北门瓮城!   奇怪,居然没有兵马前来应战!   领兵的契丹大将可突于一阵惊愕,细下一看,城楼之上旌旗整齐,透过火光隐隐能见到一些人正站在城楼之上。数十面飘着火红丝带的大军鼓,正在隆隆的震响,让整个瓮城都有些发颤。   可突于心生疑惑,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起的大火居然是由于柴、木料堆成,隐约还能闻到一丝硝黄的味道。   难道,这是唐军自己放的火么?   可突于心中大惊的叫道:中计了!   就在此时,北门城楼之上燃起了几炷闪亮的火炮,那鼓点之声骤然加剧,由最初的沉厚低缓变得慷慨激昂,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这是唐军的行军乐曲!   埋伏在瓮城边的唐军们听到这个鼓点,看到天空绽放的信号礼花,齐齐大声怒号的现了身,手中的弓箭已是拉作满弦对准发瓮城中的可突于等人。   秦霄登高远望,看着瓮城中的契丹骑兵,猛一扬手:“发令,放箭!”   鼓声再度骤急,天空绽出三朵火红的信炮。   瓮城上的唐军,早已是杀气腾腾蓄了满身的力气和满胸的愤怒,此时拉弓放弦,一阵箭雨劈头朝瓮城中的北狄袭去。   可突于大叫起来:“撤退!快撤退!”   契丹骑兵顿时飞快的朝瓮城外逃去,好一阵人叫马嘶狼狈不堪!   瓮城之上的唐军,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手,不能将箭放得更快、更多。那一支支破甲箭,如同神龙的利齿,带着唐军将士无尽的战意与愤怒,呼啸的朝契丹人射去。   人仰、马翻,惨叫四起,血流成河!   秦霄仿佛看到,那飘舞的火焰之中,契丹人的灵魂正在飞散,唐军的斗志与热血正在燃烧!   这是一场血与火的战争,信念与意志的较量!   他身后,那三十六个擂鼓的大汗已是个个气喘如牛、汗流浃背。泼水成冰的时候,他们居然如同夏日一般光着帮子挥汗如雨,激情飞扬!那鼓点之声,振奋着幽州数十万军民的信心,将唐军的战意腾腾的燃烧起来!   秦霄稳如磐石的站在城楼之上,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上也热了起来,忍不住就甩到了披在身上的厚实皮裘,露出了金光闪闪的明光战甲,映着火焰的光芒,夺眼炫目。   他身边的李大酾早已是一阵激情满怀,看到秦霄甩到了斗蓬,忙忙的叫道:“大帅,下令吧!让我带着部族的铁骑,去跟他们决一死战!为了我的族人,更为了男人的尊严与战士的荣耀!”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霄面色如铁,微皱着眉头看着瓮城中仓皇而逃的契丹骑兵,缓缓说道:“这只是一个前哨战。我在每个瓮城中只埋伏了三千弓箭手,并没有强力的狙击。虽然眼下突厥和契丹人会有些损失,但他们不会死心的。默啜志在必得,我是故意这样引得他大举攻城的。”   李大酾心焦的道:“他若是不攻城退却了呢?”   “那他便不是默啜了!”   秦霄牵动嘴角,冷峻的微笑。   可突于带着残部,飞速的退出了北门瓮城,仓皇的奔到了默啜和可突于的中军面前。默啜正在美滋滋的幻想着尽情抢虐幽州的美景,突然见到可突于大败而回,不由得惊怒参半。   “怎么回事?”   默啜忍不住拍马上前。   “大汗,幽州瓮城中大火四起,城中喊杀城震天。可是……”   可突于心有余悸的叫道:“可是我带人冲进去以后,却没有看到一个奚人和唐人,只有成堆的柴草在燃烧。然后在瓮城四周,都是埋伏的唐军弓箭手。我、我只带着三千兄弟进城一趟,居然就折了大半!”   “什么?”   默啜猛然皱起了眉头,回头看向李失活:“莫非,我们中计了?”   李失活看着契丹第一勇士狼狈不堪的样子,连头发和披风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已是一阵心惊胆颤,低声的惊道:“大汗,情况有些诡异。我们还是……先撤退吧!回去请郭欲谷大人来再作打算。眼下,这个幽州城实在是太奇怪了。只听到城中的喊杀之声,外面和瓮城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杀出来,这不是太不平常了么?”   默啜拧着眉头,细细的思索了一阵,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你错了,幽州城里,肯定是乱起来了,秦霄带着人在平定奚族的在城内掀起的叛乱。可他秦霄的确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在这样大乱的情况之下,仍然不忘做好四城戒严的防备,甚至还放起火来吸引我的人进去中计。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布好了阵势只等我们来中计。哼,这种疑兵之计对我会有用么?他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就带着数十万突厥大军驰骋在大草原上了——传令下去,大军全力攻城,务必在天亮之前攻下幽州来!” 第416章 幽州鏖兵(三)   郭之运的斥候信号兵,送来了幽州四门守将的飞报——四门前未侵袭的突厥和契丹大军,各自退去。头一轮的瓮城伏击战,圆满成功。   李大酺连连遗憾的捶着拳头;“大帅,太可惜了!就这样便宜了默啜和李失活,让他们退去了!”   “不,他们不会退得,肯定不会!”   秦宵胸有成竹的微笑:“等着瞧吧,他们马上就要全力攻城了。”   “大帅言之有理。”   在秦宵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金梁凤从城楼之下走了上来,来到他们身边。与她同来的,居然还有秦影。   秦宵看了秦影几眼,有些不悦的说道:“不是让你呆在府中么,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大帅,我……”   秦影仰头看了秦影几眼,欲言又止,喃喃的说道:“我什么又不干,只呆在大帅身边好了。”   秦宵看了他几眼,也不再说什么。之前秦宵曾吩咐他呆在大都督府里不要跟来,是担心他看到契丹人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来。尤其是领兵来的还是李失活和可突于。秦宵可不想因为秦影的个人私事给战局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防微杜渐,才将他留在了大都督府里。   金梁凤走到秦宵身边低声说道:“大帅,他跪下来求我,我也是拗不过了才带他来的。你就可怜一下他吧,毕竟他等这一刻等得太苦、太久了。这一次如果能击毙李失活和可突于,对他来说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庆幸了。”   “嗯。”   秦宵低嗯了一声,看了金梁凤几眼低声骂道:“老牛鼻子,没想到你也会同情心泛滥。城中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金梁凤说道:“四城的防务滴水不漏,虎骑师和饶乐郡王殿下的骑兵就在北门城门之内大造声势并整装待发;姜大人带着士兵们四下安抚受惊的百姓,也见了成效;石秋涧带着本部人马在城内强力戒严,幽州城内已然宵禁,看不到外出行走的闲杂人等了。眼下,只等着默啜大军前来决一死战了!”   “很好。”   秦宵不由自主的咬了咬牙根:“也是时候杀过来了。对了,我们的秘密武器准备的如何?”   “放心,一切妥当。”   金梁凤笑了起来:“每门准备了二十副。管他叫默啜的大军吃不完兜着走!”   李大酺在一旁疑惑道:“大帅,金大人。你们这是说的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李大酺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这时,幽州东、南、北三门外。再次出现了大股的突厥契丹大军,铺天盖地一般冲杀过来,比前一次试探式的攻击更加猛烈,更加凶顽。那奔腾的铁马载着挥舞弯刀的北狄悍卒,呼啸而来。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把大弓,腰间挂着装满了箭矢的箭壶。   北风的怒吼声中,震天的喊杀、奔腾、呼啸之声传来。四门瓮城中的大火已经接近于熄灭了,四下一阵浓烟滚滚,宛如地域魔障。秦宵扬手下令:“传令。弃守瓮城,全力守备幽州四门!”   战鼓变调,空中放出了六朵绿色的彩炮信号。戍守在四门的唐军飞快的向城内撤去。弃了易于攻破的瓮城,退回幽州四门。   北狄迅猛的骑兵群迅速地杀到了北门前,去而复返的可突于飞扬手中的铁枪:“攻城。”   契丹大军顿时如同狂野的狼群向北门城楼冲杀过来。每个士兵都挂住了弯刀,拈弓拔箭对准城楼之上,要先来一轮骑兵冲射!   秦宵一扬手。身后早早侯在这里的步兵大步向前,举起了高大的铁盾,从正面到上方,将整个北门城楼遮的严严实实。   金梁凤道:“大帅,北门就交给卑职吧,请大帅回中军统筹安排,发号施令!”   “不着急。”   秦宵淡定的说道:“来攻城得好似契丹人吧,统兵的不知道是谁。影子,我再告戒你一句,不得我的命令,你不可胡来。”   秦影低头应了一声:“是。”   看着城下奔腾而来的头一批契丹骑兵,个个戴着悬了一条白绦的皮帽,正要向城上放箭,轻声道:“契丹伏弗郁、羽陵两部的精锐先锋骑。带兵大将肯定是可突于!”   秦影话音刚落,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契丹人的箭矢如同雨滴一般落在了唐军的盾牌之中。那些箭矢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从一些缝隙里也能钻透过来将人射杀。顿时就有人惨叫着倒地,但马上就又另外有人引顶上来,举起了大盾。   在骑射的掩护之下,契丹人开始攻城了!简陋的云梯搭上了幽州城高大的城墙,这些悍不畏死的契丹人嘶吼着就冲了上来。   这简直就是一群择人而噬的恶狼,为了食物,不惜一切!   彪悍的契丹人。   秦宵沉声一喝:“弓箭手,反击!守城兵,滚木炮石别给我省着,使劲的砸!”   “吼!”   唐军齐声一阵大吼,顿时一阵石矢如蝗飞射下来,巨大的石块、木头,铺天盖地的砸落了下来。突厥人顿时惨叫一片,刚刚搭上城楼的云梯也倒下了好几个。可是长达数里的幽州北门,被架起的云梯多达五十余架,契丹人的攻城势头还真是猛烈!   就在这个时候,李失活率领的两万突厥主力也赶到了,加入了攻城大军中来。幽州北门之外,一阵人山人海,往来呼啸奔腾的骏马、嘶声大吼的突厥人,将幽州北门外的数十里地变成了一个地狱熔炉版的大战场。   整个幽州城,顿时陷入了空前的火爆杀戮之中,十余万人的喊杀之声,将方圆数十里的地面都震得一阵尘土飞扬,房屋发颤。幽州城里的百姓个个惊栗的缩在家里抱成一团,喃喃地祈祷。   秦宵站在高处,四下观望。幽州四门之外,突厥人和契丹人的火把,已经将天际都照亮了。悍不畏死的北狄士兵,如同蚁群般攀爬着四面高大的城墙,向上爬来。他们的齐射队一轮轮的扫射而过,守城的唐军四下倒地而亡,伤亡颇重。   看来,攻城战已近进入了高潮阶段,是时候了。   秦宵凛然下令:“传令,放出火红彩炮信号,使出守城利器——火弩床!”   顿时间,北门城楼和幽州城中,火红的彩炮信号冲天而起,将突厥人和契丹人着实地吓了一跳。   就在这个时候,幽州四门的城洞里,一人多高装着铁轮子的火弩机床被推了出来。每个机床之后,都有五名士兵操持。三人负责给火弩床安装箭矢,一人发射,一人观望调整方位。按照连臂弩的设计,火弩床有三排箭孔,每排十二枚箭矢。每个箭矢头部,都是烈性炸药,一击即炸!   凶器!当今天下绝对最凶悍的凶器!   当火弩床出现在幽州城头城缺里的时候,契丹人和突厥人疑惑不解的看着这些黝黑发亮的大铁板,不知是什么东西。可是半刻之后,从这些铁板的孔洞里,居然射出了四尺多长的大箭矢,铺天盖地的飞射下来!   若只是箭矢也还罢了,偏偏这箭矢落地或是砸到人、马身上的时候,还轰然的炸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和足以将人掀翻的气浪,还有那带着血舞黄沙的猛烈火光。   嘶嘶的呼啸,轰隆隆的巨响爆炸之声,顿时让契丹人和突厥人心惊胆裂!   他们亲眼看到,被这种箭射中了的地方,顿时就出现水缸大的坑洞!被击中的人马,马上残肢断臂满天飞,甚至是变成了碎片一般飞洒在空中。而且,那爆裂以后还有很多的铁片、铁钉四下飞溅,只要稍稍沾上一点,就如同中了一箭一般的剧痛!   火弩床一轮攻击下来,突厥人和契丹人就顿时有些懵了——怎么回事?!中原的神灵显灵,降下天火了吗?攻城大军飞速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默啜。   默啜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他愤怒的抓起身边几个熟悉中原风俗的俾将喝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几个俾将惊慌的道:“小、小人也不知道啊?中原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奇怪的兵器。”   一声声猛烈的炸裂之声四下传来,突厥和契丹的人马具惊,一时间被打得昏了头,攻城的势头大减。与此同时,守城的弓箭手更是毫不停歇地猛射弓箭,步兵挥砍着大陌刀劈砍云梯和上面爬上来的敌军。   李大酺惊的一脸发白,颤抖着嘴唇道:“天哪!我的草原之神,请告诉我,我只是亲眼所见吗?这、这是什么东西?简直太可怕、太恐怖了!五个士兵就可以完全抵挡数百人的攻击!这一箭射下去,方圆一丈之地都没有人生还哪!屠杀,这真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大屠杀!”   秦宵走到他的身边,轻言道:“殿下,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敢将默啜引来攻城么?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数十万甚至是百万人的生命都要受到威胁,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现在你肯相信我当时说的话了么?”   “相信、相信!”   李大酺毫不顾形象的连连挥袖擦着冷汗:“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大帅的确可以很轻松的守住幽州城,打败默啜。我、我代表奚族全族的族人,感谢大元帅的垂怜和关照。真是……我真的很感激,由衷地感激!”   眼看突厥人和契丹人被这样毫无悬念地大屠杀,李大酺突然觉得自己的部族实在是太幸运了!简直就是幸运之神在眷顾啊,这个秦宵想拉拢的是我们奚族人。   突厥人和契丹人的攻城力量明显变得薄弱起来。眼看着身边的同胞战士个个惨死于非命,整个幽州城安如磐石岿然不动,没有丝毫胆怯和要攻破的样子。契丹人和突厥人,终于有些胆怯了。   默啜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起来,他恨恨的咬着牙齿,脸上已是一阵铁青发白。八万人!八万人去攻打一个正在内乱的幽州城,居然不能撼动分毫!   默啜心里终于明白过来;中计了!幽州城的备战之充分,远远地超出了他所能预料的范畴。那个神秘的武器,以一当百地拒突厥和契丹勇士于城下,居然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的战争,只能给自己人增添伤亡,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现在看了,当初的大火和城内的喊杀之声,那就是明摆着的陷阱,偏偏自己还将他看作疑兵,毫不犹豫的往这个火坑里跳!   嘘而实之,实而虚之,汉人的兵法,可恶啊!默啜恨不得化身作神魔飞进幽州城内,将秦宵亲手撕成碎片!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来,突厥人和契丹人的伤亡及其惨重,而唐军则像是拥有了永远也射不完的箭、永远也使不完的力气,那阵阵喊杀之声震耳欲聋的传来,如同催命符般让默啜等人心惊胆颤。   秦宵发现,自己真的变得越来越冷酷了。面对这样数万人的大战场,一场毫无人性化的大屠杀,居然心若止水,毫无波澜。最后,他轻扬了一下手,下令道:“放出最后一轮彩花信炮,让埋伏在城外的李楷洛和周以悌帅不杀出,击杀默啜的左右两翼!”   城外,默啜看着幽州城内又升起好长一串的绿色彩炮,不由得惊怒恐惧的叫道:“这又是什么军令?这个混蛋秦宵,设下了多少圈套?”   就在这时,他左右两旁传出了响天彻地的喊杀之声、铁蹄奔腾的巨响声震重云!   “杀啊!”   五万左晓卫大军和一万奚祖骑兵,从左右扑杀而来。数万积攒了满胸杀气和激情的男儿,是与突厥、契丹自诩无敌的铁骑,决一死战!   默啜手中的马鞭不由自主的掉到了地上,急急的勒马就朝会跑;“撤退,快撤退!”   与此同时,幽州的北城门轰然大开,秦宵高立城头之上,昂然地拔刀前指:“将士们,追击默啜,杀!”   “杀,吼、吼吼——”   万马奔腾,气势如虹! 第417章 幽州鏖兵(四)   出匣的猛虎,终于开始驱逐败落的狼群。   数十年来,默啜在中原造下的杀虐,让中原的男儿们胸中集攒了太多的仇恨和愤怒。   仇恨是利器,愤怒是天罚!誓与之不共戴天,誓与之决一死战!   疯狂的信念与铁一般的意志,让辽东军士气爆棚,杀气如虹!   东、西、北三方,五万左骁卫、一万虎骑师、两万奚族铁骑,共计八万余人,开始了幽州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场大反击之战。   百里战场,杀戮如魔,气势如火,生命如草菅,宛如阿鼻地狱般的狰狞沸腾。   晨曦初露之下,默啜回首看着漫山遍野杀来的唐军,一阵心惊胆裂。失了马鞭,只好拔出刀来以刀拍马,头上厚实华丽的白狐绒帽也跑得掉了,满头的乱发被肆虐的北风吹得零七八碎,狼狈不堪。   “李失活、李失活!”   默啜大叫:“带着你的契丹勇士,给我抵住!”   李失活正策马跑在默啜身边,大惊道:“大汗,唐军如此势大,我军兵败如山倒,如何抵挡?”   “挡不住,也要挡!”   默啜大怒:“你不是时常夸说你契丹骑兵是如何天下无敌么?现在是时候让我看一看你的战力了!若是得胜,回去后我踏平奚族,将奚族的土地全部赐封给你,奚族的男人女人都做你的奴隶,牛羊也全部归你。你就是我突厥汗国的二汗!”   李失活狠一咬牙,勒住了马拔出刀来,叫住了身边的契丹大将可突于:“可突于,我们留下来垫后!”   “什么?”   可突于惊怒地叫道:“大首领,这!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我们全部兄弟都战死在这里么?”   “怎么,你怕了?”   李失活怒道:“你还是契丹的男人和勇士么?”   可突于挺枪怒喝:“怕?我可突于会怕那些唐军?来吧,我看看中原人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残碎的三万契丹骑兵,突然如同患了失心疯一般,疯狂地朝唐军包围圈中反扑过来。李失活心中暗道:战也是死,不战,回去一样被突厥人处死。与其这样,不如痛快的战死在沙场之上!   三支唐军,已经呐喊声震天的杀奔过来。八万人马,将三万契丹骑兵团团包围,开始了一场惨烈地围歼战。   可突于,果然是名符其实的契丹第一勇士。那一条铁枪凌厉万般的刺向唐军士兵的咽喉,无不应枪而倒。看他那架式,很有阙持勒当年战朔方时的风范。   契丹的骑兵,也着实有些战力。纵然是被三支唐军包围,他们也极其凶悍的绝地反击,毫不畏死地四下冲杀起来。一柄柄弯刀带着凛冽地寒意砍杀而去,唐军士兵的伤亡数量节节上升。   他们都清楚,今天多半是活不成了。出于一种本能的野性,他们只要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契丹人的骑射,果然也是异常凶狠。那一枚枚飞矢,都在凶残地掠夺着唐军士兵的性命。眼下这契丹人,就如同一只被困住了的猛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秦霄站在城楼之上,拿出了望远镜筒看着北门城外的数十里大战场。契丹人绝地反击誓死一搏了。这对唐军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一来契丹人这样为默啜迎得了逃跑的时间,滦河河谷那里的伏兵截不截得住,还很难说;二来,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也不是什么好地打法。而且眼下这伙契丹人,明显是将性命置之度外了。战场之上敢于拼命的人,是很可怕的。辽东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规模和战力,任何一名士兵的伤亡,代价都是沉重的。   秦霄将望远镜筒递给了身边的金梁凤,表情有些凝重。   金梁凤细看了一阵,也有些惊讶的道:“没有想到,契丹人居然会这样忠于默啜。他们这样玩命的打法,我们太不划算了。就算最后全歼契丹所部的这三万残兵,我们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秦霄沉声道:“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留下来拼死一搏。眼下,他们不是忠于默啜,而是忠于军人的气节和男人的尊严。我不得不承认,李失活和可突于,还是有点气魄和胆气的。金先生,有什么好的计策,尽快解决这股契丹顽寇么?”   金梁凤拧着眉头,缓缓的摇头:“一群连死都不怕了的人,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去解决他们。唯一可行的途径,就是让死亡来宣告他们真正的终结。”   秦霄的眉头,越拧越紧了。到了最后,他斗然睁大眼睛,大声喝道:“传我将令,摆出百门军鼓出北门,本帅要亲自擂鼓督战。誓将契丹人斩尽杀绝!”   “得令!”   身旁的郭知运迅速跑去,下了城楼去传达秦霄的将令。   身旁的秦影身体一颤,仰头看向秦霄,木然的张了张嘴,眼神里满是戚然之色的欲言又止。   秦霄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继续平视着前方,沉沉的说道:“这就是战争。秦影,你知道你为什么是一个流落到异乡、妻儿被人杀害的落难契丹王族么?就是因为,你不够狠。站在大唐和我这个元帅的角度,眼下只有全歼这四万契丹人,才能赢取更大的胜利,谋求更长久的和平。战争与和平,你懂么?”   秦影木然的看着前方的百里战场,喃喃的道:“战争、与和平……战争,难道是为了和平么?”   “对,战争,就是为了和平。”   秦霄重哼了一声,嘴角挑起一丝冷漠而孤寂的笑意:“将挑起战争的人打惨、打痛、打到万劫不复,才有可能迎来和平。一味的姑息与容忍,只会让一些天性贪婪和残忍的人,更加热衷和盲目崇拜武力。现在我就是要告诉一些人,我大唐爱好和平,但也绝不会放弃用武力来撼卫和平。同时,我们在战场之上也不怕任何人!”   秦影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发起抖来。他感觉,秦霄的话比这长城之外吹来的北风,更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寒意。这不仅仅是一个元帅和将军的心声,更是一个泱泱大国雄浑而大气地宣言。   “与唐为敌。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秦影喃喃的说道:“契丹,附庸于穷兵黩武的突厥人,终于召来了这一场灭顶之灾。我……我身为大贺氏的后人,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秦霄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他,沉思了半晌,说道:“你不说,我几乎都要忘了。你还有两个名字,大贺咄从离和李为印。你的祖先,曾是太宗皇帝钦封的大唐郡王。虽然你的父亲李尽忠叛唐了,可这与你无干,那时候你已经被李失活和可突于追杀赶出来了。”   秦影的脸上满是悲伤和无奈的神色:“那又怎么样?现在,我只是一个落难的契丹人,连普通的大唐百姓都不如。”   秦霄思索着眨了两下眼睛,朝城楼下走去:“走吧,是时候去收拾你的仇人李失活与可突于了。”   幽州城北。百余面一人多高的大军鼓,已经装载在车上推了出来。数十里宽长的大战场上,已是血染黑土尸横遍野。恢弘而惨烈的大战场上,飞矢如雨,刀枪如风。万马奔腾四下冲撞,断臂残骸零落飞扬。   秦霄骑着马出了城门,眼见着这样的情形,再冷酷、再沉寂的心,也突突地跳了起来。热血,在这一刻瞬间沸腾!   边疆,战场,多少男儿的性命如同飞马流星,永恨长眠!   他们用鲜血与生命,在谱写一曲民族的镇魂之歌。这个时候,岂能无曲!这个时候,岂能无歌!   秦霄将手中的凤翅镏金铛扔给旁边的小卒,大声喝道:“拿鼓锤来!”   他拿着两个手臂粗的鼓锤,跨步踏上了鼓车之上,大声道:“兄弟们,我来起头,大家随我一起擂鼓。曲调就是——《秦王破阵乐》让太宗皇帝的在天圣灵,目睹和庇佑我大唐的勇士们大胜敌军!”   “吼!”   众军士齐齐剥光了衣服,露出一身身隆起结实的肌肉,将大鼓锤在鼓边敲了一声,算是应和了秦霄。   秦霄闭上了眼睛,耳边听着呼啸而过的北风,听着战场之上传来的人吼马嘶,听着这一声声惨叫与发自灵魂深处的大吼。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那一阵阵汹涌澎湃的热血,仿佛让他全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咚、咚咚!”   秦霄敲响了大战鼓,百余面军鼓同时应和。   那一声声震天响的雷鸣巨响,雄浑而激昂的传向天际,传向百里战场。   每一个唐军都听到了,这是熟悉的唐军军中乐曲!《秦王破阵乐》欢庆胜利的军中乐曲!   胜利,我们要胜利!   每一名唐军都顿时陷入了一种痴迷般的兴奋与疯狂——杀光敌寇,欢呼胜利!   杀!   “咚、咚、咚!”   “咚——咚——咚!”   曲调越见急促与激昂,如同天降雷音,笼罩了整个大战场。虽然也未必就是所有人都听见了,只是那一种奋发杀敌的信念,让唐军之间彼此感染,士气与战斗力瞬时猛涨。   秦霄一直闭着眼睛,忘情的奋力擂鼓。他在音乐方面的天赋一塌糊涂,一个古筝学了几年也是狗屁不通。唯有这军鼓,秦霄对它感情极其深厚而且极容易的就学会了。不管是什么军中的曲调,都能顺手拈来的打出滋味来。   与其说是用手来打鼓,不如说是用心在打,用胸中那股豪情壮志在打!   到了后来,秦霄飞快的抡起鼓锤,鼓声越加的汹涌澎湃排天倒海。最后,秦霄双手拿着鼓锤举天怒吼道:“大唐必胜!”   在他身边的数千守城兵早已被眼下的厮杀场面和鼓声感染得热血沸腾,此时跟着一起齐声怒吼起来——“大唐必胜!”   大唐必胜!是信念,是决心,是宣言,更是实力的象征和血与火的赞歌!   战场之上的唐军们,顿时更受鼓舞,大声吼道“杀”朔风狂舞,地动山摇,契丹的残兵心惊胆裂!   “大唐必胜”、“杀”这样的口号,迅速传遍了百里战场和整个幽州城。城中的百姓和军民们,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一阵大喊起来。   三万彪悍的契丹骑兵,顿时如同被摧枯拉朽一般的溃败。三支唐军迅速的将包围圈缩小,进行最后的围歼战。   秦霄扔掉鼓锤拿起望远镜筒,遥看着战阵中的形势。只见有一撮契丹骑兵,及其顽悍的左右冲杀,唐军莫可抵挡。秦霄一皱眉,将望远镜筒交给了身边的秦影:“看一下,那人就是可突于么?”   秦影有些疑惑的摆弄了望远镜筒半天,终于在秦霄的教导之下朝远处看。顿时,他惊声叫道:“就是他!就在眼前!”   说罢脸上就腾起了杀气,手指关节也握得骨骨作响。   “大帅,让我上阵,去杀了他!”   秦影不顾一切的拜倒下来。   秦霄拧着眉头看了他几眼,终于说道:“好,去吧!取他的首级来见我!”   “是!”   秦影大喜过望,翻身上了马,拔出刀来就朝前冲去。   旁边金梁凤走了过来,轻声道:“大帅,莫非你有意让他阵斩可突于,然后再出一些后招?”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老牛鼻子。契丹人崇拜勇士,秦影当年就契丹中屈指可数的勇士之一,更是大贺氏的嫡亲后裔。如果他能在这个战阵中斩了可突于,那就有点意思了。”   “大帅是想,到时候再利用他去完全收伏契丹部族?”   金梁凤奇声问道。   “为什么你要用‘利用’这个词呢?”   秦霄瞟了他一眼,表情平静的说道:“契丹人需要一个真正仁慈而又博爱的首领,带领他们回归华夏民族的怀抱,融入到中原大汉民族中来。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秦影是个很适合的人选么?不,其实我们更应该叫他‘大贺莫咄离’或是李为印比较妥当。”   金梁凤呵呵的点头笑了起来:“看来,大帅的确不仅仅是一个将帅之才,更是个有着匡国济世之才的栋梁柱石哪!” 第418章 幽州鏖兵(五)   秦影纵马提刀冲进了大战场中,耳边尽是传来阵阵喊杀之声,血肉四溅。他的眼球,也变成了血红色,满胸的愤怒与仇恨,几乎就要让他的灵魂迷离于体外。   近二十年的仇恨了!李失活与可突于,先是将他排挤暗害,毁了他一只眼睛;后来又追杀他到了河北,杀了他那个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柔弱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   现在,他们又害得契丹的族人蒙受这样的灾难。   禽兽,你们是禽兽!   秦影情不自禁的怒声咆哮起来,那个整日里阴鸷在一角的仆人,此刻已经变作了一匹孤狼,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他的仇敌撕作碎片。   野蛮而粗野的契丹人,天天混在马背上厮杀游猎,马匹已经变成他们的双腿一般,驾驭自如。那手的弯刀,更是凶悍之极的凶器,一刀斩下,唐军的衣甲平过,血雾喷洒肢体横飞。不可否认,北秋的骑兵,战斗力要比大唐的军队强上一个挡次。眼下八万人围攻三万多契丹骑兵,也没见得就是压倒性的优势。每个契丹人,几乎就是在以一挡二。他们用马匹的冲撞、弯刀的砍劈和弓箭的射杀,抵抗着唐军一轮又一轮的攻势。他们没有过多的技巧和战法,凭的只是与生俱来日日熟悉的本能拼斗。他们以杀戮为生,以射骑和拼杀为职业和活命的本钱。相形之下,仅仅是操练了一年不到地辽东新军,显得要稚嫩了许多。若不是有着胜局上的士气优势和同仇敌忾的愤怒的力量,眼下辽东军跟契丹骑兵的战斗力,那还的确不是一个挡次上的。   秦影的身上穿着唐军地铠甲衣袍,杀红了眼的契丹士兵也毫不留情的向他扑杀而来。秦影一刀刀挥斩而出,如同哭号般的大吼。   这都是他的同胞族人!   可是眼下,他们都是战场上的敌人。他不杀人,就要被人所杀。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触和悲壮?   秦霄拿着望远镜筒看着阵中的秦影,他就如同一个恶魔一般,疯狂地屠杀着阻挡他的契丹人。这个家伙,果然有着超乎绝伦的武艺,而且是那种天生用来上阵拼杀的杀人技巧。那一柄简陋的弯刀到了他的手上,就如同神兵利器一般,无往不破。   战阵的另一角。契丹地第一勇士可突于带着亲卫的百余人,左右冲杀无人可挡。这人的个头并不大,身体瘦长异常灵活,用地也不是契丹人习惯用的弯刀,而是长杆的铁枪,很类似于唐军中的马槊。那杆枪在他手中,就如同索命的招魂幡。也不知刺穿了多少唐军的咽喉。然而他身边地那百余人,却如同是一枚箭头一般,在唐军阵中往来冲突。居然无人可撄其锋,所向披靡。   秦霄的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眼睛微眯,杀气四射。他感觉又回到了当年阵战阙特勒时的情景。数万大军的交锋,以二人的胜负为转折点能让整体战局发生偏移。这就是冷兵器地战场,任何一个因素都能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所在。阵斩大将。必将大振士气让敌军溃不成军。一员猛将地作用,最能在这时候体现。   可眼下辽东军中,居然还没有人去迎上可突于一战!秦霄暗自握起了拳头,关节一阵骨骨作响。旁边金梁凤对他的脾性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连忙道:“大帅,指挥统筹大局为重。刀枪无眼冷箭横飞,切不可亲身犯险!”   秦霄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我有说要冲出去上阵么?”   金梁凤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就在此时,可突于已率人冲杀到了唐军右翼,一路已经亲手斩杀了数十名唐军,他不由得一阵肆意的狂笑起来:“来吧,中原的羔羊们!让我们契丹的勇士尽情的屠杀!”   “休得狂妄!大唐大将在此!”   一声雷声怒吼,一人挺枪朝可突于杀去。可突亍怒目一瞪,一枪挡去隔住了来枪,厉喝道:“报上名来!”   “左威卫骑曹参将,赵铁头是也,特来取你狗头!”   赵铁头牛高马大宛如金刚,又是一枪挺刺过来。   “无名小卒!”   可突于宛如疾风的闪身一躲,枪尾一挑赵铁头刺来的铁枪头,顺势横着一枪就扫了过去。   赵铁头虽是员勇猛战将,可是武艺并不是走的精纯路子。这一枪来得诡异飘乎,他顿时大叫不好,腰间已被劈了一枪,正好打在软肋处。顿时连内脏似乎都要炸裂了,瞬间失了力气,手下也慢了许多。可突于暴声一喝,急速的回枪刺出,将赵铁头当胸穿过。   赵铁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口吐鲜血死死抓住了可突于的枪头,死死,不肯放手。他的眼中,已满是恨意与不甘,只恨自己就这样早早的阵亡在了疆场,没能多杀几个敌军。   可突于用力的拔了几下,居然拔出不出枪来,索性朝前使劲一捅,弃了自己的铁枪,却在马上弯下腰来捡起了赵铁头的枪来。   赵铁头已经狠摔到了地上,胸口竖插着一杆铁枪,一阵阵抽搐的吐血,死不瞑目的直直瞪着天空。可突于瞟了他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堪一击!”   跟在赵铁头身边的骑兵们顿时失声大呼:“将军!”。没命的就朝可突于冲杀而来。可突于冷眼看着这些人,手中的长枪飞快刺出,又结果了五六条性命。   秦霄远远看着这一切,胸口已是在剧烈起伏,沉声怒喝道:“取我兵器来!”   金梁凤顿时大骇。忙不迭地将抱着兵器来的小卒子挡住了,苦口婆心的对秦霄低声道:“大帅,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大帅有什么闪失,整场战役的优势都要化作泡影了!”   “怎么,你认为我会输给这些契丹蛮子?”   秦霄睁大了眼睛瞪着金粱凤,怒气腾腾。   金梁凤连连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战场之中。随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并不是高手就能活出命来。大帅时上过战阵的人,这样的道理肯定懂得,所以……卑职还是劝大帅,一切以大局为重,切勿意气用事!”   秦霄闷闷地冷哼两声,又按捺了下来。   战阵之中,刚刚斩了赵铁头的可突于好一阵嚣张得意,哈哈的大笑道:“八万唐军。竟无一人是我对手,真是可笑、可笑啊!”   “放屁!”   他话音刚落,身旁一骑就如同电掣般杀来。一柄金黄的兵器带着三道寒光,直直朝他头顶劈来。   可突于凛然一惊:好强的气势!   策马闪身已是来不及了,只好硬顶铁枪迎上去。   “砰”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可突于感觉手臂一阵酸麻——可恨,用的重兵器!   “大唐桓子丹在此。可突于,快来送死!”   来将还是一个年方二十岁地白面小将,居然就能使出如此巨大的力气来。可突于暗自惊愕:真是天生神力!嗯……金甲金袍。这个兵器,就是凤翅镏金铛么?此人便是秦霄的徒弟桓子丹了?   “黄口小儿,大胆狂妄!”   可突于恨恨的啐了一口:“看我先斩了你,再去杀了你师父!”   “满嘴狗屁,你也配!”   桓子丹大怒,凤翅镏金铛如同急风骤雨一般再次刺出。直捣可突于胸前。   可突于对于这种重兵器和桓子丹的蛮力颇有些忌讳,这样的招式但不敢去硬接,只得生生的勒马而退闪躲。也幸得他闪得快,若慢上半分,那胸前破地就不是毛皮袍服,而是要被穿上三个大洞了。   桓子丹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连着上下击出三铛,可突于只敢挡了一铛。其余两招都只得退避。   “无胆鼠辈!”   桓子丹怒喝一声,劈头一铛怒斩下去。可突于也被激怒了,硬挺一枪生生接住,缓了一下气力居然还将金铛弹压回来,顺手一枪就朝桓子丹胸怀中刺来。桓子丹急扭狼腰躲闪过来,横斩一铛直取可突于的马头。可突于吃了一惊,急急勒马人立而起,支起一枪挡住了攻势。   二人在阵中你来我往,瞬时就已经过了十余招,彼此平分秋色,居然谁也战不倒对方。   秦霄远远看着,心中暗自惊道:这个可突于,还真是有几分名符其实。桓子丹的功夫我是清楚地,虽然精巧不足,可是势大力沉威猛霸道之极,一力伏百巧。放眼眼下辽东军中,他怕是能跟李嗣业平起平坐,也只有我能降伏他了。这个可突于,和他对战起来却丝毫不落下风。看来,也的确是我的一个劲敌!   秦霄血管里那股好战之血又燃烧了起来。阵遇对手,这是一个武人和军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四五年了,至从当年在朔方与阙特勒一战后,秦霄就没再认真的活动过筋骨。眼下这个可突于,的确是个值得让自己活动一下地人哪!   秦霄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旁边的金梁凤!老头子就像是看牲口一样的牢牢钉在旁边,死活也不离开。秦霄不由得有些恼怒,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老家伙掐巴死了算了。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老家伙说的是对的,很有道理。   刚刚杀出去地秦影,已经扑到了可突于和挂子丹战阵边缘,放声大吼道:“桓将军请少歇,让我来杀了他!”   可突于一枪挑开桓子丹攻来的凤翅镏金铛,转头怒视着眼前这个身着铁甲左眼蒙着一块黑衫地人,不由得惊怒参半的道:“是你?你居然还没死?”   “你没有死,我怎么敢死?”   秦影一抖手中的弯刀:“来吧,可突于!契丹男人的恩怨,自有自己解决的方式!”   可突于瞟了桓子丹一眼,拿枪指着他说道:“可这个小子非要来横加滋事!”   秦影就在马上对着极子丹抚胸行了一礼:“桓将军,大贺莫从离以祖先的名义求你,请让我与可突于最后一战!”   桓子丹横挺着凤翅镏金铛看了这两人一眼,缓缓退向一边,冷冷的瞪着他们说道:“如你们所愿!不过,你们的决斗只是私人恩怨的了结,我始终不会忘了自己的职责。可突于,不管你是胜是败,今日必将死于此地。”   可突于放声的大笑起来:“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来,要不你们一起上来吧!我可突于死前能与契丹和大唐的两大高手在疆场一战,这一生也没有遗憾了!”   说罢他扔掉了长枪,拔出腰间的弯刀指着秦影,沉声喝道:“来吧,莫从离!来为你的妻儿和你的眼睛报仇!是时候了。若是你不幸又败在我的手上,那只有下辈子再来找我报仇了!”   “我会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的!”   秦影咬牙切齿的怒声咆哮:“可突于,受死!”   马如电,刀如风,秦影已经朝可突于冲杀而去。可突于也是长声一吼,挥刀迎上。两柄弯刀如同寒光闪现的杀到了一起,一阵刺耳的撞击声。刀影翻腾,间隙之间二人已经对了十余招,招招夺命,招招狠辣。   跟在可突于身旁的士兵似乎感觉出了一些异样,已经有人奇怪的叫了出来:“这是……大贺家的莫从离世子?”   战阵的另一角,契丹首领李失活在一大队亲兵的护卫下,往来冲突,却死活杀不出包围圈。他皮裘的毛色上已经满上鲜血,有契丹人的,也有唐军的。面对宛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唐军,他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了恐惧与害怕,只剩了麻木与残忍。   桓子丹才懒得在可突于和秦影这边观看这场无趣的所谓“决斗”。他带着一群天兵所向披靡的杀进了契丹人的包围圈子里,已然看到了契丹的大旗。   “敌军大将?”   桓子丹不由得心中一喜,怒声道:“兄弟们,抓了契丹首领,回去向大元帅请功,跟我一起杀进去!”   “吼!”   数百柄寒雪长刀顿时挥舞起来,契丹骑兵好一阵人仰马翻。桓子丹身先士卒,朝李失活冲杀而去。 第419章 幽州鏖兵(六)   秦霄远远站在军鼓车上,拿着望远镜筒看着战阵之中,浑身发热手痒痒起来,撇着嘴对金梁凤说道:“桓子丹那小子,去捉李失活了。”   金梁凤一本正经的说道:“嗯,桓子丹很勇猛。的确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好将军。”   “哈哈,捉了捉了,真他娘的快!”   秦霄大爽的叫了起来,忍不住就丢起了粗口。   金梁凤鄙夷的轻声道:“大帅,你能不能矜持和稳重一点?”   “矜持个毛!”   秦霄挑眉撇嘴的说道:“血性男儿上阵杀敌的人,何需温文?你见到战场之上,有谁说‘你好,在下有礼,在下是来杀你的’?说的都是‘干你娘的、杀光你们、老子操你全家’这等粗痞豪放的口号。当兵的人还想学斯文,那不是纯属放屁扯淡么!”   金梁凤顿时哭笑不得的摇起头来:“我看哪,我要是再在这幽州混个几年,也变得如同你们一样的粗鲁了。有辱斯文哪,哎!”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老傻冒儿!”   战阵之中,桓子丹杀入重围,一柄凤翅镏金铛无人可挡,已是将李失活的弯刀劈飞,并将他一把擒过马来。李失活顿时绝望的大叫起来,就要咬舌自尽。桓子丹一手捏上他的下巴,顿时“咔吧”一声让它脱了舀,满心欢喜的载着战利品朝战阵边冲杀出来。   唐军见桓子丹生擒了李失活,好一阵欢欣鼓舞,顿时喊声如雷,士气大振。那些契丹士兵也都顿时大惊失色,眼见将旗倒了,主帅被擒,都拼了命似的朝桓子丹这边围杀过来。一时间,桓子丹这里倒成了契丹人围杀的核心。天兵监的将士不惊不乱的护在四周。铁臂弩与大马刀无情的就夺着这些人的生命。那一只几百人的队伍,在整个战阵中秩序井然队列整齐。而且所到之处如同潮水开泄众人退避,十分地抢眼,渐渐的就要杀出阵外,到了幽州城门边。   金梁凤抚着须髯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名师出高徒啊!万军之中生擒敌将,佩服、佩服!”   秦霄也十足自豪的大笑起来:“老牛鼻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仗吧?”   “的确是第1回亲眼所见。”   金梁凤也不掩饰。   秦霄看着他好笑:“过瘾么?”   “过瘾。”   金梁凤回头看了秦霄一眼,继续目视前方。道貌岸然一板一眼的说道:“真他娘的过瘾!”   桓子丹一手紧拎着李失活将他压在马背上,兴冲冲的跑到了秦霄面前,将李失活从马上扔了下来,拜倒在地大声道:“报大帅,末将幸不辱命,生擒契丹大酋李失活在此。请大帅发落!”   “好!”   秦霄重重的赞了他一声:“这一件功劳,足以抵去你之前还欠下地一顿军棍了。来人,将李失活给我押起来,关入大都督府中,好生看管。不可虐待,亦不可让他自尽!”   十余个小卒立马上前将李失活围了个结实,往城中带去。掉了下巴的李失活被围在核心。模糊不清的朝秦霄大喊:“秦霄,要杀就杀,我只求速死,给个痛快吧!”   秦霄朝金梁凤努了努嘴:“交给你了,去好好看着。先用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劝得他弃了死了念头再说。”   “是。”   金粱凤会意的点了点头,拱手拜了一拜回城中去了。   秦霄心中暗自庆幸的叫道:管家婆终于走了,他妈的!   战场之上。契丹人失了主心骨和精神支柱,顿时溃败如山倒,被唐军圈起来了一阵屠杀。大战进行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了,秦霄一想到正在远遁地默啜,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起来。他跳上了马背,一手从小卒中拿过凤翅镏金铛。身前的这几百天兵大声道:“桓子丹,天兵监的兄弟们。与我一起杀入阵中!”   “是!”   众人顿时好一阵热血沸腾,亢奋不已。   大唐的战神、传说中的天兵鼻祖,终于要亲上战场临敌亲战了!   秦霄手握着寒冷彻骨的凤翅镏金铛,胸中的热血却是一阵沸腾起来,猛一挥扬手中地神兵朝前遥指,拍马飞奔而出——“杀!”   军鼓再度擂响,北门城楼之上所有的唐军旗手拿着唐字大旗飞扬起来,喊声如雷。刚刚进城没几步的金梁凤被吓了一跳,急急上了城楼一看,那面金黄色的黄龙负图旗已经涌入了战阵之中;战旗下,那员战将金甲红袍挥舞一柄神兵利器,大开大阖左右无人可挡,不就是刚才还在城楼下和自己扯淡的大元帅秦霄么?   金梁凤忿然而又无奈的摇头:“还是范式德说得对呀!这秦霄虽然是当爹、当元帅的人了,还是当年那个一见打仗就坐不住的二杆子性子,非要自己亲自上去捞两手才甘心。”   “哈哈!契丹蛮子们,认识我大唐秦霄么?”   秦霄手中地凤翅镏金铛如同出关的猛兽,不分人马尽数劈碎,契丹人挡者无不披靡,如同纸糊的一般。几年了,他好不容易再有机会亲上一下战场与敌人血战一回。第一眼看到自己砍翻之人流出的鲜血、看到他横飞的肢体头胪、听到他发出的惨叫之后,秦霄就发现,当年那个残阳如血地日子里,气吞万里如虎睥睨千军如草菅的自己又回来了。   指挥大局运筹帷幄固然重要而且更具有决定性,但男儿就当驰骋疆场。既有盖世无双地武艺,何不饮血沙场挥斥风云!   与自己麾下的子弟兵一起与敌决一死战,也会有一种莫大的快感。   野兽般的低吼又从秦霄喉间发了出来,眼前一阵鲜血飞溅人仰马翻。   他一铛横劈下去,居然将一名契丹人的马斩去了半个脑袋,连人的腰间一并斩作两半。那匹马顿时轰然倒地,只剩一半上身的契丹人被压在了马身下,阵阵惨叫。秦霄策马从他身边跑过,单手抡铛在自己身边划了一个圆弧。再次给他和马分了一下尸,赏了一个痛快。碎裂的肢体被抛向半空。砸到几个契丹人和唐军地身上,给他们来了一个鲜血淋浴。   久不上阵了的淡金马也兴奋起来,浑身地肌肉鼓成一团一团,声声的嘶声长啸,威猛异常的就捡人多的地方跑去。它悍然无惧,因为马上那人的凤翅镏金铛,可以将敢于阻挡在身前的任何障碍劈作粉碎!   天兵监的人今天终于见识到了秦霄十足狂妄的一面。那种无人可挡莫敢谁何地气势,实在是如同摄人心魄的魔咒。让他们这些人也浑身上下弃满了信心和力量。这身上的力气,似乎也比往日的更大了几分。出刀更快、更狠、更准。而且心中,丝毫不用担心失败和死亡。   有这样的主将和元帅,还能打败战么?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眼见着秦霄带着杀入了军中,那面高高飞扬而起地秦字帅旗如同数十里大战场上的一道风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不仅仅是唐军感觉惊诧和激动。连契丹人也不禁一阵惊愕起来。   中原的狼魔将军,终于出现在战场之上了!   与之一战,此生无憾!能擒杀唐军的大元帅,这仗也就还有扭转过来的可能!   顿时,契丹人如同得了一道无形的军令,齐齐朝秦霄这边涌杀过来。其他各部地唐军也纷纷向这边靠拢冲杀。渐渐的,秦霄所在之地。已经变作了战阵的核心。   桓子丹眼见周围的契丹敌军越来越多,有些担心的杀到了秦霄身边说道:“师父,请先回城!”   “浑小子,你叫我什么?”   秦霄怒目瞪了他一眼,与此同时一铛已经劈飞了一名契丹人的弯刀,连着将他的手臂也切成了三段。   “大帅,请回营指挥,冲阵的事情交给末将就好!”   桓子丹舞动凤翅锱金铛。挡着契丹人射来地如蝗飞矢。   “放屁!给老子闭嘴!”   秦霄怒提马疆,淡金马嘶声长啸的人立而起。秦霄怒声大喝道:“契丹人听着,大唐辽东军大元帅秦霄在起!谁要与我一战的,全部放马过来!”   然后他对桓子丹怒喝道:“桓子丹,你要本帅临阵退缩么?这些契丹蛮子,我还没有放在眼里。看他们谁能杀我!”   语音未落。一时间只顾着骂桓子丹的秦霄,突然感觉肩头一阵彻骨剧痛。不由得大骂起来:“操你娘的,谁趁老子说话的时候放冷箭?”   一枚箭矢生生地插在他肩头,正好就从铠甲护肩盔的缝隙里直插进来地。这半年来秦霄基本没有穿过软甲了,今天自然也不例外。没想到却就中了个招儿。   桓子丹等人顿时大惊:“大帅!”   “号什么号,一只小箭,死不了!”   秦霄悍然拔刀,风雪长刀一挥间,斩断了箭支唯留箭头还残留在肉里。   秦霄一咬牙,本来激动起来就没感觉有多痛,眼下就更不将它当回事了,怒声吼道:“天兵们,搭弓上弩,让这些契丹人也看看,我们的弩箭不是好惹的!”   “吼!”   一声嘎嘎声响起,数百天兵齐齐搭箭上弦,然后一阵刺耳冷啸之声传来,四下里契丹人一阵绝望。   人仰马翻!   秦霄抖擞精神,奋发神威又左右冲杀起来。桓子丹心惊胆颤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可是冲杀了一阵,桓子丹却发现这个天将一般的男人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杀人如麻所向披靡。   一时间,师徒二人齐头并进,两柄凤翅镏金铛杀得军心涣散的契丹人一阵星落云散。那面黄龙负图的大帅旗依旧在阵中往来驰骋飞舞。   帅旗使罗羽枫等这重现的一刻太久太久了,此时他几乎都忘记了整个战场的存在,也忘记了如蝗的箭矢和凶残的契丹弯刀,只顾双手举着这面大旗跟在秦霄身后。他自己的背后已是中了三四枚伤及皮肉的箭矢也油然不觉。一来铠甲披风挡住伤得不深,二来那股子热血沸腾的激动劲儿,也已经让他忘乎所以。   战阵的西北角上,可突于与秦影仍在厮斗不休。二人身边都围了一圈的唐军和契丹人,但又都抢不进阵来。一时间也没人敢放冷箭,生怕伤了自己人。   两人当真旗鼓相当,可突于胳膊和背上中了三刀,秦影的肩膀手臂中了五刀,两人都已是一身的鲜血,却仍只顾着疯狂的挥刀,要致对方于死地。   武艺相当之下,秦影的仇恨与可突于的视死如归,注定了这是一场不死一人不休止的决斗。   战斗继续进行,眼看着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契丹人已被大量的唐军分割成小股圈了起来厮杀。以众击寡分批包围的争取局部优势,然后再将优势转化为胜势,这是唐军的基本临阵战术,演练了不下千百回了。   眼下运用起来,终究是有了一些妙处,远比凭着本能的野性厮杀的契丹人来得有效率。虽然唐军的单人格斗厮杀能力不及契丹人,但是加上战术的运用与气势的弥补,契丹人在大局上处于了劣势而且失了主战,这场战争已经没有悬念了。   秦霄带着天兵们杀到了可突于与秦影厮杀的阵边,看着秦影浑身是血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焦起来:这家伙眼下可不能死,我还有大用处啊!桓子丹这个臭小子,还真以为是江湖比武义气用事啊,怎么能答应让他们在战场之上单挑见高低呢?   想到此处,秦霄朝旁边的小卒一伸手:“取弓箭来!”   秦影似乎也发现了秦霄到来,支刀挡了可突于砍来的一刀,一勒马跳出阵外:“大帅,请不要射冷箭,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牲为我妻儿和罹难的契丹人报仇!”   “放心,你就决斗去吧。我不伤着可突于。”   秦霄冷笑的抡起弓来,“嗖嗖嗖”一弓三箭放出,顿时围在可突于附近的契丹人就倒翻三人下马,惨叫一阵后没了性命。   可突于大惊,怒号道:“你就是秦霄?阵外放箭算什么本事,来与我决一死战!”   秦霄大笑的拿凤翅镏金铛指着他:“你还不配!先战倒了你的对手再说吧!”   可突于大怒不已,嘶声咆哮就朝秦影冲杀而来。 第420章 幽州鏖兵(七)   眼前的情形,就是典型的困兽犹斗了。大批的唐军将可突于和他身边的数十人围在了核心,如同猫玩耗子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和秦影决斗。可突于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只想将秦影亲手击毙于自己刀下,也就算够本了,于是已然使出了浑身解数。秦影也明白,这是他最后一次亲手报仇的机会的,容不得放过,也是拼出了性命与之生死相搏。   战圈外,秦霄又拈起弓来,再放出三箭,又是三人应弦而倒。   可突于听着身边的人倒翻下马,一阵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这人的箭法真是神乎其技了!他就不怕射偏了一点点,伤到后面的唐军么?   “嗖嗖嗖”又是三箭,三人立毙!   秦霄突然大声一喝:“可突于受死!”   然后空拉了一下弓弦,“嗡”的一声长吟。   可突于骇得一缩身去躲箭,却不料秦影已然一刀劈来,直直的劈中了自己的脖颈。   那颗大好的头舻滚落下马,滴溜溜的掉到了马腿边。   唐军顿时欢声鼓舞的大叫起来一一“吼、吼吼!”   秦影愕然的回头看着秦霄,秦霄扔到弓,摊了摊手,像个没事人的一样的掉转了脸去。   秦影缓缓抬起手来,看着手上那把砍得满是缺口还溢着鲜血的弯刀,整个人都愣住了。一阵冷冽地北风吹来。他突然感觉。原来自己地身体从内到外都是已经是冷的。看不到生气,看不到热度。   仇恨。二十年来,他唯独记得这一两个字。可是一但亲手报仇手刃了仇敌以后,他却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空洞。一无所有。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没有追求。没有享受。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他仿佛看到了这个蒸血地沙场之上,浮现出了自己妻儿的脸庞。她们都在微笑,就如同天际地一丝朝霞和白云,是那样温馨和甜蜜。   秦影地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笑来。他的笑,是释然、是顿悟,却又透出几丝诡异。   周围的唐军和契丹人几乎都忘记了厮杀。怔怔的看着这个奇怪地男人。只见他缓缓低下头来,看着马边可突干的人头,喃喃的自语了一声:“结束了。燕儿,大郎,我给你们报仇了。十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你们……是来接我地么?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言罢,他突然一挥刀,朝自己脖间抹去。   蓦然间,他眼前一道金光一闪,手上的弯刀被“铮”的一声磕飞了。秦影惊愕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横着一挺凤翅镏金铛,正指着自己的喉间。那个帮助自己报了大仇的男人,正面带愠色的瞪着自己。   “你干什么?”   秦霄目色微寒,语气沉沉。   秦影颤抖了一下嘴唇,轻低了一下头:“我、我去陪我的妻儿。”   “放肆!谁准了你的?”   秦霄将凤翅镏金铛的尾铛往地上一顿,顿时一阵铮响:“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秦影的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心中喃喃的道:是啊,我已经是他的奴隶了。他叫我生,我就生;他叫我死,我就死。哎……   秦霄的声音再度响起:“眼下这个战场上,每一时刻都有你的族人被杀死。同时,也有唐军被杀死。但是,每有一个唐军被杀,我们对契丹的仇恨就会加深一层。我不想过多的人去死,如果你有这个能力,我希望你能帮我。”   秦影面色惨白的四下环视了一眼,愕然不知所措。自己所处的这个,唐军包围圈里,还大约有五六十名契丹士兵手执弯刀的缩在一隅,准备与唐军决一死战。这些人都疑惑而惊怒的看着秦影,表情十分的复杂。   “就从这些人开始。”   秦霄挥了一下凤翅镏金铛:“大家后退。”   秦影有些呆滞的看着缓缓朝四面退去的唐军,看着那些朝自己围拢的契丹人。   终于,那些契丹人当中,有一骑当先朝他走近了,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是莫从离?真的是莫从离么?”   秦影的身子一颤,睁大了一只独眼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年逾五旬的契丹老人。他的头发胡子都带有斑白了,身上也负了六七处伤,鲜血淋漓。秦影一时认不出来,只得喃喃的疑惑道:“我是……”   “孩子,我是你的七舅索漠啊!”   契丹老战士激动的策马靠了过来:“原来你真的没有死!部族里的传说是真的对么?李失活与可突于陷害了你,篡夺了大首领之位,然后带着我们八部族人投降于突厥默啜……莫从离,你是大贺氏的子孙,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出现过?”   “我……”   秦影满是有些激动的看焉这个七舅索漠,面容戚戚的说道:“我母亲还好么?”   “哎,三年前就去世了。”   索漠说道:“莫从离,你七舅好歹也是匹吉部的首领。我知道你现在投靠了唐军。那么,便是我们的敌人。好吧,来吧!契丹的男儿,流血不流泪,捡起你的弯刀来,让七舅看看,你还是不是真的像当年一样的骁勇?来!”   “不!我不可以!”   秦影突然激动的叫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战争?契丹人,是为了什么在战?为了财宝、女人、粮食还是效忠默啜?我们为什么要当默啜的鹰犬?”   “莫从离。你如果还是契丹地男人地话。就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索漠咆哮道:“我们是军人,只要服从军令。战死沙场,是我们的宿命!来吧莫从离!七舅能死在自己外甥的手上,远比死在唐军手下开心!来与我决一死战!”   “糊涂!”   正在此时。旁边一声厉喝传来,其声震震。秦霄勒着马走近了二人。拿手指了指索漠说道:“索漠将军对么?我敬重你地血性与心诚。同样,也鄙视你的愚蠢与无知。你知道眼下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们在为自己地家人和族人挖掘坟墓!对,我们是军人,战死沙场是我们地宿命和荣耀。但是,如果我们是为了愚蠢和祸国殃民在战。那就不值得!男人是应该不怕死,但更应该有一腔热血敢于为正义而死!你以为你们今天这样战死了,会得到族人的称颂、会名留青史吗?错了!你们将遗臭万年!因为你们跟随一个昏庸的首领。替残暴的默啜打的一场泯灭良知地侵略战!因为你们挑起的战争,契丹有可能会蒙受更大的灾难;因为你们无意义地战死,契丹从此失去了你们这些勇士。将来,你们的部族要兴旺、要创业的时候,你们只能长眠于地下无所事事。没了可用之躯去干有用的事情,你们还谈什么勇士、男人,简直就是毫无价值的废人!”   “你!”……索漠这个契丹老将军顿时气得直发抖,拿刀指着这个,用半生不熟的契丹语教训他的男人,怒声道:“你就是秦霄对么?虽然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你居然敢污辱我们契丹人至高无上的荣誉,我跟你拼了!”   说罢,一举刀就要朝秦霄砍过来。   突然间,秦影一挥手,就半空中抓住了他的刀锋,沉沉的说道:“七舅,他说的,是对的。”   索漠愕然的看着一手正在流血的秦影,瞪大了眼睛叫道:“莫从离,你已经不配当大贺家的子孙了。放手!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   “那你杀吧。”   秦影仍然不放手,任由自己的鲜血沿着弯刀朝下一滴滴的落下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索漠,平平的识道:“七舅,我们不能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的仇恨和荣辱。是,没错,我的确是投靠了唐军,而且还是秦大帅的奴隶,你可以骂我是契丹的叛徒。可是莫从离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是契乃人。我们应该做的,是让更多的契丹人逃离苦海,远离战争,过上和平和安详的日子。战争和争斗,带给我们的苦难还不够多么?看一下,这几十里的战场上,处处都横卧着我们契丹男儿的尸身。我们的部族里,又要多出多少孤儿寡母?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和平,不是侵略和杀戮。以侵略和杀戮为目的地战争,是一定会失败的。就像今天的默啜和李失活一样。”   七舅愕然的怔住了,仍有些气鼓鼓的说道:“你是在教训你舅舅吗,莫从离?”   话虽如此,可他手中的力气已经明显的弱了下来,刀也松弛了下去。   秦影松开了弯刀,环视着这周围的几十个契丹将士,长叹了一声说道:“看吧,七舅。这些剩下来的契丹男儿,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园和亲人。没有人比我更深深的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和绝望。七舅,为什么我们要为了一些愚蠢和荒谬的理由,来进行这一场无意义的战争呢?好吧,就算之前是被迫从于默啜,可是眼下默啜已经被打败了,他已经无力再要挟我们什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像条狗一样,替他无意义的卖命?你放眼看一下,整个战场上,还有突厥人么?他们把我们当作垫脚石,已经远远的跑了。”   秦影这样一说,四方的契丹战士还真的四下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一个突厥人。活的没有,死的更没有。   秦影闭上了眼睛:“放下刀吧,别再进行这场无意义的战斗了。包容和开明的大唐,会宽恕我们一时身不由己做出的糊涂事的。是么,秦大帅?”   秦霄微微一笑:“说得好啊,秦影。我们认识大半年了,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好吧,你想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来人,传我将令,契丹人愿降者,一律免死。我以大元帅和军人的荣誉作保,保证事后不追究任何一个契丹战士的罪责,并想办法让你们回归本土。”   七舅惊声叫道:“你说话当真?”   秦霄一挑眉正色道:“一言九鼎!”   顿时,七舅身后的契丹将士们叫道:“首领,我们不打了!突厥人自己跑了,留我们在这里拼命。李失活被活捉了,可突于被莫从离斩了。我们,都听大贺家的世子的,跟随他一起投效唐军吧?”   七舅愕然的瞪着身边这群出身入死十几二十年了的老战友们,不由得惊道:“你们……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刚才,我们还在跟唐军殊死的搏斗!”   “就因为我们搏斗了,所以我们才要投效唐军!”   将士中有几人叫道:“他们是值得尊敬的男人和战士!与我们之前见过的唐军都不相同!”   这群契丹战士此此彼伏的叫了起来,秦霄的军令也传达了下去,顿时四下里一阵大喊:“契丹人降者免死!既往不咎!”   七舅狠狠的一咬牙,将弯刀扔到地上,对着秦影一抚胸行了一礼:“少头领,我们听你的!从今天起,我们追随少头领,一起投效唐军,不打这无意义的仗了!”   其他的契丹战士也纷纷扔了刀翻身下马,单膝拜倒一手抚胸:“拜见少头领!”   秦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群跪在自己眼前的契丹战士,喃喃的道:“少、头、领?……”   秦霄在一旁轻挑了一下嘴角,偷偷的笑了。   马上,秦霄又让秦影带着他七舅这班人,四下招抚仍不肯投降的契丹人。一两个时辰以后,整个大战场渐渐趋于平静。战后幸存的六七千契丹人,齐齐的投了降,认了秦影这个昔日的契丹勇士、大首领世子为新任的少头领。   秦霄回到了北门城楼,看着部下们收编俘虏打扫战场,心里忍不住有些畅快:看来,这个秦影在平定契丹的过程中,的确是有妙用!眼下只是随意的小使了一些手段,就让战斗提前结束,至少减少了彼此双方近万人的伤亡。   不错,不错,很划算。而且是个好现象。 第421章 幽州鏖兵(八)   秦霄站在城楼上,正一个人想得开心,似乎都要忍不住发出奸笑了。正在这时,去而复返的金梁凤来了,走到他的身边,十分认真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大帅,过瘾么?”   “啊呀,我靠!”   秦霄差点跳了起来,疼得直咧牙:“你干什么?”   金梁凤这一手不偏不绮,正拍到了他中箭的左肩肩头之上。秦霄开始正兴奋着,倒没感觉什么特别的疼痛;现在放松下来了,被他这样拍了一下,这才感觉钻心的疼。   金梁凤掳着胡须,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徐徐的道:“怎么样,付出代价了吧?大帅还是赶紧回府去拔出箭头治一下吧,若是延误让伤口溃难,那就不好了。”   秦霄咧着牙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肩头,的确是有些骇人了。自己混了这么些年的军旅,可是头一次受伤。虽然伤的不是要害,可那个箭头现在就生生的扎在自己肉里,还真的是很疼。而且,还正有一些血不断的涌出来。   秦霄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城下的大战场说道:“现在不着急弄这个吧。默啜眼看着越逃越远了,最多一天的时间,他就能逃到滦河河谷。到时候,李嗣业和杜宾客还不知道能不能截挡得住。要是让他给逃掉,那可就是走脱了大鱼了。我想一个时辰之后,亲率虎骑师前去增援围堵,以保万无一失。”   “不行。”   金粱凤坚决的摇头:“我以行军长史的名义,对你刚才的提案表示反对。你是大帅,现在还负了伤,应该要留在幽州城养伤指挥作战。”   秦霄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你是长史,我还是大帅呢!追堵默啜这样重要地大仗也不去亲自指挥。那还当个屁的大帅?别说废话了,传令下去,让李楷洛带着左骁卫打扫战场、收编俘虏。怎么处理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我和李大酺带着虎骑师和他本部的奚族骑兵,去滦河河谷追堵默啜。”   金梁凤有些恼怒地看了秦霄几眼,恨恨的低声道:“那好吧,好歹现在应该将箭头给拔出来清理一下伤口吧?你回府去治一下伤,这里我来料理。一个时辰后,你来北门。我负责将人马集合好。”   “哈,这才是我的好搭档嘛!”   秦霄使劲在金梁凤的肩头报负似的拍了几下:“那我先走了。对了,李失活怎么样?”   “死不了。”   金粱凤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肩膀。咬牙切齿的怒道:“真是个鲁莽的二杆子!……”   秦霄哈哈地大笑,提起步子下了楼,跨上马朝大都督府奔去。沿途四处可见石秋涧和姜师度手下的人马。在戒备城内和安抚百姓。也已经有了许多百姓涌出了家里,听说幽州军打了大胜仗,正在奔走相告。众人见了秦霄,都纷纷的欢呼致礼。   秦霄没作多余地停留。骑着马一路回到了大都督府。唤来了军医刘迪。让他给自己治伤。   大冷的天,秦霄吃力的卸下了铠甲,上身剥了个精光。刘迪拧着眉头,看着他的伤口细细观察了一阵说道:“好在没有粹毒,也没有伤到筋脉,没有大碍。不过,冬天里气血不旺。伤口不容易愈合,而且骨头上有了一些划伤。大帅要安心静养两个月,不能用大力,也不能动怒。不然这小小地伤口也会惹来大麻烦地。”   “没这么夸张吧?不就是扎了个洞么,别把我说得这么娇贵。”   秦霄大咧咧的说道:“快包扎一下,我马上还要带兵上阵。”   “大帅,不可!”   刘迪坚持说道:“伤虽然是小伤,可是这一箭刚好射在左肩关节处,如果不让它好生愈合,今后容易生出大乱子。说不定就是左臂废掉也有可能!”   “少废话,上药,包扎起来!”   秦霄拧着眉头瞪了他一眼:“眼下军情紧急,哪里顾得了这许多。先打完这仗再说。”   秦霄的话刚落音,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然后就听到一声夸张的恐慌大叫:“哇,老公,你怎么受伤了!”   秦霄一愣:紫笛!   紫笛穿着墨衣的那身铠甲,慌张张的跑到秦霄面前,眼睛瞪得许大地看着他的伤口,心疼地叫道:“哇!流好多血,怎么会这样!你武功那么厉害的也能受伤?是哪个混蛋伤了你呀?我、我去跟他拼了!”   秦霄连连摆手示意她安静下来,紫笛急得直跳脚:“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是、这是怎么受的伤?哪个混蛋伤了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脸已是急得通红,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而且眼睛里眼看着就要涌出泪来。   刘迪连忙上前将她挡住:“夫人,请稍安勿躁,让小人帮大帅清洗包扎伤口。”   “好,好,我不闹。你快点弄!”   紫笛在刘迪身旁露出头来,紧张的朝秦霄瞟着,双手已经捏成了拳头,仿佛就疼在自己身上一样,心里一阵扑扑的跳。认识秦霄这么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挂彩。虽然她知道伤得也不是很重,可一见他流血,自己的心里就堵得慌了,就像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自己忍不住就要想哭。   秦霄看了紫笛几眼,忍不住低声笑道:“傻丫头。”   刘迪上前来,用热汤药细细的帮秦霄清洗了伤口,缚上一些药,然后用绷带裹缠了起来。弄得好了,再拿来了新的干爽衣裳,让秦霄换上。紫笛却又突然叫了起来:“慢着!”   说罢,她跑到了隔壁房间里,翻腾了一阵找出了秦霄的那件软甲:“来,穿上。”   秦霄看着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紫笛一副认真的样子,也不说什么了,连着将外裤也脱了,先穿上了软甲。紫笛就像个贤妻良母一样。偏又有些手忙脚乱的在旁边帮他穿软甲,紧紧地咬着嘴唇。弄到肩头时,或许是牵到了一下伤口。秦霄疼得轻叫了一声,紫笛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刘迪已经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秦霄另一只手臂轻轻环住紫笛拍了拍她地背:“哭什么,小伤而已。不疼。”   “我、我也不知道!”   紫笛紧紧靠在秦霄胸膛上,泪如雨下的哽咽道:“我一见你伤了,就忍不住想要哭!我倒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呢。大不了身上疼一点,也好过这心里又酸又痛。”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傻丫头。带兵打仗的人。受这么点小伤算什么?刚才的阵势你没有看到,几万人大战,死了好多人。”   “还笑!都伤成这样了。还笑!”   紫笛心疼的、小心的轻抚着他包扎起来地肩头:“疼么?”“不疼。”   秦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让我穿衣服铠甲,还要带兵上阵去追默啜。”   “我要去!”   紫笛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叫道:“我要杀敌军。为老公报仇!”   秦霄撇了她一眼。自顾穿着衣服铠甲,不跟她搭话。紫笛紧张的凑了过来,轻言细语地说道:“老公,带我一起去嘛……”   秦霄拿起铠甲往身上套,紫笛十分热情的上来帮忙。秦霄却果断坚持的说道:“不可以。”“为什么?”   “太危险了。”   “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紫笛激动的叫了起来:“既然你都说了危险,又忍心让我在家里担心着你么?我一定要跟在你地身边。告诉你吧。这几天我就没睡着过觉,一做梦就梦到你受了伤。一身是血!现在倒好,我一来还真地见你受了伤了。不行,我一定要去!一定!”   “紫笛……”   秦霄眨着眼睛看了紫笛几眼,“你偷偷的从易州跑到这里来,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你居然还要得寸进尺?战场是什么地方,那不是我家厨房。上去了,随时会没命的!”   “你!……”   紫笛委屈的瞪着秦霄:“你还要跟我算账?算了,算了!我看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枉我每天每时都牵挂着你,你居然只把我当成累赘和淘气包!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我们是夫妻,是夫妻呀!夫妻就要同甘共苦。姐姐为什么就能跟在你身边堂而皇之的上阵杀敌,我为什么就不可以?你偏心,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说罢,紫笛恨恨的一跺脚,大声号哭着就朝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抹着眼泪。   秦霄不禁有些愕然了。这个紫笛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还吃姐姐的醋呢……难道,我真地有些冷落她了么?还是,这个小丫头如同她姐姐一样,在成亲之后才真正的发现她自己心里还是有我地?……   秦霄来不及细想,跨上长刀就追了出去。紫笛倒也十分机灵的没有跑多远,而且出了房间以后也没有大声的号哭了,站在马厩边牵着墨衣的那匹雪花马,低着头偷偷的抹着眼泪。   秦霄暗自笑了几声,走到马厩边,对她说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跑什么。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紫笛又破啼为笑了,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的低声道:“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带在身边,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秦霄呵呵的轻笑了两声,牵出马来一翻身跨了上去:“上马。”   “啊?哈哈!”   紫笛马上开心的笑了起来,翻身跳上了马背,颇有几分尴尬、心疼、得意又多了几份柔情的看着秦霄,低声咙喃道:“真的不疼么?”   “不疼。”   秦霄就用那只受伤了的手臂挥了一下马鞭,递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该出兵了。走吧,英翊将军。”   “是,大元帅!”   紫笛欢欣鼓舞的抱拳喝道:“末将就跟在大帅身边,一步也不离开!”“呵呵!”   二人骑着马,出了大都督府到了北门。   金梁凤就在这里等着秦霄,先汇报了一下战后伤亡统计情况。辽东军共计伤亡了近五千人。唯有虎骑师伤亡最小,仅七百余人。眼下,虎骑师与奚族的骑兵已经在北门上结集完结了。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不管是唐军还是契丹阵亡、受伤的战士,都已经妥善安排处理了下来。   秦霄对金梁凤说道:“事不宜迟,那我带人去追默啜了。我们这边多耽搁一个时辰,李嗣业那边就多吃力一个时辰。眼下看来,这场战争还只正行了一小半,真正的大头戏还在后面呢。金先生,刚刚投诚过来的契丹人要好生安抚。尤其是各部的首领和他们的少头领大贺莫从离——也就是秦影、李为印。这些事情,你比我擅长,交给你了。记着,一个原则,一视同仁。”   “大帅放心。”   金粱凤拱手拜道:“既然有了战场上的威势和胜利,再做这些事情已经容易了许多。我会好生将契丹人安顿下来的。”   秦霄点了点头,说道:“左威卫的骑兵参将赵铁头阵亡了,可惜啊。要不我看,让刚刚投诚过来的索漠担任这个职务吧。他是莫从离的舅舅,稳住他们舅甥俩,今后就容易办事了,好处多多。”   “是。”   “那好吧,我们走。”   秦霄挥了一下马鞭,和紫笛二人出了北门。城门外,虎骑师和奚族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桓子丹和李大酺都齐齐的等在那里。意外的是,秦影和索漠二人也在。二人见到秦霄出来,最先拍马迎了上来。   “大帅。”   秦影上前,抚胸行了一礼:“让我们也跟大帅一起去追堵默啜吧。他害死了我们契丹那么多人,我们要为牺牲的同胞们报仇。”   秦霄看了斗志盎然的二人几眼,摇摇头:“不行。你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伤亡惨重要马上整休。我现在带去的虎骑师和奚族骑兵,伤亡和消耗较小,体力也充足。”   “少头领,别跟他说了!”   索漠气鼓鼓的叫了起来:“汉人就是喜欢将话说得好听,可他从来信不过我们!我们走!”   “等一下,舅舅!”   秦影慌忙将他拦住,忙不迭的朝秦霄道歉:“对不起,大帅。我舅舅是个急牲子直脾气,你不要怪罪。”   “我会不怪你们的。”   秦霄微笑道:“以后,他会明白的。时间会证明一切。秦影,眼下你也算是辽东军的一份子了,遵守军令,是首先要做到的事情。就这样,我们走!” 第422章 滦河伏击战   这个时候,滦河河源的摩松山上。   夜幕已经快要降临了,气温骤降。一阵阵呼啸的北风吹来,光秃的树杈发出呜呜的怪响。   李嗣业搓着有些冻僵了的双手,哈了一口气,恨恨的低声骂道:“狗日的默啜,还不来。这都要冻死人了!”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 ω _.t x t 0 2. c o m   旁边一名小校说道:“大将军,天气实在太冷了,要不,让兄弟们升点火取暖吧!”   “胡说什么?现在这时候,怎么能升火?”   李嗣业怪眼一瞪,厉声喝道:“你们忘了大元帅的军令了么?切不可声张,让北狄蛮子知道我们埋伏在这里。要是升起火来,半夜里谁都能看得清楚。当兵的人,死都不怕,还怕冷么?告诉兄弟们,死活要挨过去,不能升火。等下默啜来了,我们就挥军杀下去。这一活动起来,就不冷了。”   “是。”   小校乖乖的下去传令了。李嗣业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兵将们,个个冷得一脸刷白,嘴唇干裂,有些人还在瑟瑟的发抖。不由得心中暗自咒道:鬼日的老天,这么冷,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但我们这一支埋伏的部队责任太重大了,容不得一点闪失。只盼那败死的默啜早点来,让兄弟们活动开来,就好办了。   昼短夜长,黑夜降临了。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余度,泼水成冰。李嗣业继续带人埋伏在这干燥的树林里,感觉自己都要变成了冰溜子,浑身僵硬。士兵们彼此靠在了一起取暖,使劲的搓着手,硬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埋怨声。李嗣业看在眼里,心头暗自欢喜:果然是老子手下带出来的兵,吃得苦。发得狠!   正在这时,刚刚派出去的几名斥候飞快的跑回来了,凑到李嗣业身边道:“大将军,发现敌军!”   “哦,来了?”   李嗣业惊喜道:“多少人?”   “只有十几人。”   斥候说道:“已经进了滦河河谷,看似应该是前哨探路的。”   李嗣业忿忿地啐了一口:“狡猾的蛮子。还这么小心。别惊动这批斥候,等后面的大部来了再说。斥候都到了这里,估计再等个一两上时辰,敌军的主力就要到了。传令下去,兄弟们严阵以待,做好战斗准备!”   “是!”   滦河河谷中。   默啜紧勒着马缰,看着一片黝黑深不可测的山谷,眉头皱起成了一个大疙瘩。旁边的副将上前来说道:“大汗,兄弟们从黎明跑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人困马乏,饥肠辘辘。要不,大汗下令在河谷里扎营休息一下吧?”   “不行。”   默啜重哼了几声,粗声说道:“别指望李失活和可突于那两个废物能顶多久。这个秦霄,就像是一只狐狸一样。用兵诡异难测。眼下我们虽然逃出了一两百里,可还在他地攻击范围之内。你没见到他手下的骑兵么?一点也不比我们的狼骑师差。说不定他现在就率人在后面追赶我们。而且,这处河谷地外险要,只要敌人前后夹攻,我们就要被置于绝地,只有受死的份。传令下去。横渡滦河,到了东面的大平原,我们再扎营休息。”   “可是大汗……”   副将疑惑道:“从东面走的话,至少要远好一百几十里。如果从狭谷中直接穿越而过,马上就能到北方奚族与契丹境内了。到时候,就能与左贤王部下的兵马汇合了。”   “少啰嗦,你懂得什么!”   默啜怒道:“眼下我们是在逃命,当然要捡宽大安全的地方走。过了滦河,那边的大平原更适合我们地骑兵奔跑。要是被堵在滦河河谷里。我们就尽处劣势。”   “是!”   副将恍然大悟,马上去传令。   突厥的四万骑兵,分作十余拨,朝滦河而去。滦河之上的水,已经冻成了一尺多厚的冰块。人马走上去,稳如平地。而且突厥的战马都习惯于在这样的冰河上行动。马掌也特意为趟走冰河设计过,一时间行进地速度极快。   第一批骑兵将渡过了河面到达河边。东面河岸上突然传来一阵阵海呼山啸的呐喊,火把林立、旌旗飞扬。唐军大声呐喊——“活捉默啜!”   默啜大惊失色:“坏了,这里居然有埋伏!可恨,两天前我们经过的时候,不是没有发现一兵一卒么?”   就在这时候,东岸上的唐军趁默啜人马半渡,已经大肆放起箭来。   矢箭如雨,骑兵们顿时一阵人仰马翻。摔倒的人马,有些又撞破了冰层,顿时一阵唏里哗啦的碎了开来,好些突厥人马葬身河底。紧接着,一桶桶地火油又沿着河岸倒了下来,唐军的火把雨点一样的扔了上来。   顿时,东岸岸边燃起了一层熊熊大,仿佛一道火墙一般。河岸边的冰层迅速融解,突厥人一阵惨叫连连。   默啜的一阵心惊胆颤的害怕起来:幸好我还没有急着下河,不然这样一折腾,我还不掉进河水里活活冻死?   “撤退!转进滦河河谷!”   默啜愤怒的一扬马鞭,朝河谷中跑去。河东一带,已经扔下了千余具尸首。   杜宾客站在河东的一处高岸上,看着潮水般退去的突厥人,下令止住了准备追击地唐军,冷笑不已。默啜已经十分听话的钻进了绝对滦河河谷,就看李嗣业的戏了。   默啜惊怒参半的策马狂奔,迎头遇到了前方探路回来的十几个斥候——“前方没有敌军,一切正常。”   默啜这才心下泰然,但不禁又有了一些虎落平阳为犬欺的感觉,愤怒地咆哮如雷:“等我回了北方,先踏平奚族,再起汗国倾国之兵骑来与秦霄决一死战!”   他的话音未落,两旁地黄土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大喊,平空出现了一圈圈的火把和林立的旌旗,又听到唐军用汉话在大喊“活捉默啜!”   默啜绝望的一击拳:“天哪,莫非是天要亡我?”   突厥地人马在这个光秃秃的河谷中惊慌的四下奔蹿起来。几个部族首领和副将都挤到了默啜身边:“大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下令全军,朝北方冲锋,杀出一条血路来!”   默啜恨恨的叫道:“勇士们,冲锋!”   原本十分彪悍的突厥狼骑,已经受了惊吓狂奔了一整天。此时又四面被围,俨然失去了先前的锐气和锋芒,此时都有些怯怕起来。默啜下了令,他们只好硬着头皮朝前冲去。   两旁地山坡之上,唐军的箭矢如同雨点般扫射了下来,狭长的山谷中一阵惨叫四起,人仰马翻。山谷的谷口,也传来一阵大吼,涌出一队手提陌刀的唐军来。为首的一员大将。生得虎背熊腰,简直就如同一头黑熊,他正在狂妄的哈哈大笑:“默啜小儿,中了我家大帅的计了吧!还不下马受缚,免得污了爷爷的宝刀!”   众偏将一起惊呼——“是李嗣业!”   李嗣业来东北几年了,跟北狄打地交道极多。虽然之前唐军与北狄的战事大半不利。但大部份的蛮子还是记住了这个勇猛异常悍不畏死的唐军大将。而且他率领的陌刀队,战斗力一直异常强悍,迎上突厥最精锐的狼骑师也从不退缩。尤其是在这样狭长窄小地地方作战,骑兵失去了机动性和冲击力的优势,反而不如步兵队战斗力强。   默啜一阵心慌起来:居然在这里遇到这个丧神!   李嗣业也懒得跟这些蛮子多说废话,一扬手:“放箭。射!给老子射死这班蛮子。为阵亡在河谷中的兄弟们报仇!”   一时间,矢石如雨,山坡上还滚下了擂木炮石,突厥人惨叫四起。   默啜咬牙切齿的大喝:“前军冲锋,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大汗,这怎么可能?”   旁边的副将叫道:“李嗣业带着几千人马,牢牢堵住谷口。这一带如此狭长窄小,根本不利于骑兵冲刺。我们的人还没冲到他们面前,已经被射杀大半了!”   “乱我军心者。斩!”   默啜气急败坏地一刀砍翻了这个副将,大声吼道:“冲!杀!一定要杀出去!”   李嗣业见突厥人发疯一般拦路冲来,大声喝道:“擂鼓!冲上去,跟他们干了!”   “吼!”唐军肆声大吼,气势如虹。同时间,李嗣业亲自带着陌刀队。在山坡上弓箭手一掩护之下朝突厥人的骑兵迎了上去。   “呀!——杀!”   李嗣业咬牙切齿的怒声咆哮,如同猛虎出关一般一刀斩开。顿时迎头将一个突厥骑兵连人带马劈作两断。他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忍不住就甩掉了头盔,大声咆哮道:“杀光他们!为阵亡的大唐英烈们报仇!”   “报仇,杀!”   两万名埋伏在这里的左威卫步兵,顿时如同下山猛虎一齐杀出。四面八方顿时喊杀声一片。默啜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马,本来就如同丧家之犬的突厥人一阵惊慌,四下奔逃乱蹿,还有一些人慌不择路的朝河谷外退去。   这些退出河谷外的突厥骑兵跑出没多远,正暗自庆幸、逃出了包围圈,不料迎面就袭来了一阵铺天盖地般的箭雨,顿时一阵惨叫四起。紧接着,一阵马蹄奔腾之声传来,南面顿时出现了大片地骑兵,一阵呼啸的杀了过来。逃出来的契丹骑兵顿时心惊胆裂的大叫起来,仓皇的朝里面又退了进去。   默啜正准备率人朝后面退杀出来,突然听说后面有唐军围堵杀了过来,顿时一阵绝望的叫道:“天哪!草原之神!想不到,我默啜居然要败在这个地方!”   旁边地部族首领和将军们齐声喊道:“大汗,没有别的办法了!朝北方冲杀出去吧!南面来地,肯定是秦霄亲率的骑兵,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是打不过他们的呀!”   默啜恨得牙痒痒,满不服气的恨不能杀回去跟秦霄拼个你死我活。   可他心里更清楚,眼下自己手下的这四万突厥狼骑,虽然是突厥汗国最精锐的骑兵,但是已经连续累了几天几夜没休息好,而且在气势和形势上也处于了这样的劣势,还的确是打不过唐军的骑兵了。默啜恨恨的吼道:“下令全军,全力突破北面防线,跟李嗣业拼了!”   “杀!”   突厥人疯狂的朝北面冲杀而去。无奈地狭人多,突厥人能直接面对李嗣业手下步兵的人数,始终有限。后面的人,只能在黑暗里放起箭来,又有些怕伤了自己人,投鼠忌器。李嗣业带着本部的人马,趁乱杀进了突厥的骑兵丛中,让他们的机动力优势化作乌有。快速而冲击力强大的马匹,反而变成了累赘一般,在一柄柄大陌刀面前,生生被屠戮。   秦霄和紫笛勒马站在南面谷口的一处山坡之上,看着数十里长的大山谷里,杀伐四起,喊杀声震天。   紫笛戴着手套,握着墨衣那柄银枪,紧咬着嘴唇,忍不住一阵轻微的发抖。   秦霄瞟了她一眼,忍住笑意,严肃的说道:“怎么,真到了上战场的时候,又害怕了?知道叶公好龙是什么意思么?”   “没有。我没有害怕。”   紫笛却十足认真的说道:“我只是感觉,很激动,很激动啊!我身上仿佛也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恨不能亲手剁几个人才好!”   秦霄不禁愕然:“你不是吧?见了这样的场面居然还‘兴奋’?”   “是啊,很兴奋!”   紫笛的眼睛一阵发亮,跃跃欲试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是这样。其实,我或许也应该是要害怕的,可是我偏偏一点也不怕。也许,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吧。山下那么多人混在一起大砍大杀,人仰马翻到处都是血,真是太刺激了!老公,哦不,大帅!让我也下去吧!”   秦霄眯着眼睛怒视了她几眼:“鬼扯!乖乖的跟在我身边。谁去冲阵杀敌,本帅自有安排,别胡乱插嘴。”   紫笛看了周围一眼,还有帅旗使和几个偏将在,也不敢出声跟秦霄犟嘴,只得低声恨道:“末将遵命就是……”   山谷之中,四方挤满满了人,正在你死我活的大厮杀,整个山谷都被喊杀之声震荡了…… 第423章 血色滦河谷   山谷中的大战场上,李嗣业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眼前的一草一木,他太熟悉。一年多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跟着薛讷,领受了一场大败战。那一战中,唐军的人马尸体,塞堵了道路,血流成河。入眼看去,连天地都变成了一片赤红色。   那是一个被血色浸染了的黄昏。七万多唐军,几乎全部阵亡在这个大河谷里。那一天,他亲眼目睹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的倒下,心如撕裂。就在那时候,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就凭着手中的那柄陌刀,在蛮族的骑兵群里冲杀了几个来回,身上中了十余箭。到最后,若不是赵铁头将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背出战场,当时那条性命肯定就要断送在那里了。   时隔一年多,又是在这个山谷里,伟大的唐军,终于可以报仇血恨了!   血债血偿,杀!   李嗣业的头发都已经散乱了,如同发狂了的雄狮,舞着那柄巨大的泼风长刀,在突厥的骑兵群中大开大阖,疯狂的砍杀。   “兄弟们,老子为你们报仇了!啊呀!”李嗣业跳起身来,猛然一刀横空斩下,竟将一名突厥骑兵从头至脚连着马匹砍成了二瓣,骨肉飞溅,漫天血雨。   李嗣业怒吼不停,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粗壮的胳膊青筋爆起,双眼充血,已经变得如同火一般的赤红。那一柄大陌刀肆无匹敌的四下挥砍,方圆一丈之地内,绝无生物,无人敢近。   身旁的士卒们见到主将如此威猛无敌,顿时大受鼓舞,跟着一起大吼起来,一柄柄陌刀激起翩飞的刀花,寒气四射,斩人砍刀,迎刃分解。   狭长的山谷里,正往这边疯狂冲突的突厥骑兵遇到了李嗣业这样巨大的阻力。一时间堆集在山坳转口处,人嘶马喊混乱不堪。李嗣业与他手下的陌刀队趁乱打劫,杀得这些骑兵们一阵人仰马翻,尸碎万段。   “杀!杀啊!”   李嗣业几乎只能本能的从喉咙里发出这样的怒吼,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实在是太恨了!亲眼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子弟兵、相处了几年的好兄弟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眼前。那种愤怒,难以言喻,难以体会。他唯有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这一批突厥的人身上。   砍杀了一阵,李嗣业突然感觉肩头、后背一阵火辣辣地疼,仔细一看,铠甲已经被砍破了几处,正溢出血来。原来不经意间,自己在突厥的人群里冲来杀去。究竟也还是负了一些伤。突厥人的弯刀策马劈下的时候,再结实的铠甲也难以完全抵挡住这种势大力沉的砍杀。他的肩头,左边那块兽头肩甲被削去了大半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嗣业沉声一吼,更加威猛的砍杀起来。疼痛,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愤怒和力量。正在这时,一名突厥骑兵从他侧面快速的冲杀而来,挥舞着弯刀。策马朝他冲撞而来。这一击杀就是北狄骑兵的拿手好戏,就算砍不到人,也要用马将人撞翻在地,被踩踏而死,李嗣业警觉的一眼瞟到,双手爆涨出千斤之力,怒吼声中横甩一刀挥砍过去!   “哧——啦啦”的一声巨吼,冲撞而来的一人一骑,被平平的削成了两半。上面一半的马头和半截人身横飞了出去,下马的半截马身却依旧朝前冲来,硬是撞到了李嗣业身前。旁边的两个小卒早早的注意到了这边,齐齐的两刀横拍过来。顿时,那两柄迎上了这巨大冲击力的陌刀居然从刀柄处折断,飞奔向前的残马也倒向了一边。李嗣业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桶血水淋了个遍,从头到脚已是鲜血淋漓。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这身上的血是谁的了,瞟了那两个小卒一眼,只见他们都安然无恙,正弃了陌刀拔出横刀继续砍杀。李嗣业沉沉的说了声:“好兄弟,使劲杀!”   “是,大将军!”   两个小卒大声的应了一声,突然又齐齐的扑倒在地。李嗣业定睛一看,却是被人从后面砍去了头颅。   李嗣业悲怒交加,顿时如同魔怪一般的朝那两个偷袭小卒的突厥骑兵杀去。   一刀下去,斩劈连城!人马俱碎!   李嗣业声带哭腔的大声吼道:“兄弟,你们好走!老子给你们报仇了!”   愤怒的唐军,此时都杀红了眼,一声声疯野的嘶吼震荡了山谷,气势如虹,杀声震天。   山谷南面,冲杀而来的虎骑师使出了苦练出的拿手好戏——奔射,先赏了窝在山谷的突厥人一阵箭雨,然后骑兵散开一条道,从中间杀出一队步兵来。这是后续的骑兵下了马,改作了步兵杀了进来。对于山谷中的地形,秦霄已经细细的考查过了,更适合步兵冲杀。所以临来时,让每个虎骑师的战士做好了下马步战的准备,准备了弩弓和陌刀。   改骑为步的虎骑师,作为一支生力军,迅速的投入了大战场,将突厥人牢牢的围堵在了滦河河谷中,形成了一个关门打狗的架式。李大酺则是让手下的鲁苏和多米多率领着八千余奚族骑兵,分作十余股,充当了一支机动力极强的突击队,前后分作几轮的开始了冲刺。   已经陷入了大混乱的突厥人兵败如山倒,如同被圈住了的羊群,死伤人数急剧增加。   李大酺远远看到了西南面的山坡上的秦字帅旗,拍马朝这边走了过来。秦霄早早注意到了他,迎上几步和他马头并立站在了一起。   “秦大帅,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杀和伟大的胜利。”   李大酺唏嘘道:“突厥狼骑,草原上战斗力最彪悍的部队,居然就这样被轻易的打败了。”   秦霄微锁眉头,看着山谷中的大战场,淡然说道:“这场胜利一点也不轻易,其实也只是险胜。如果不是饶乐郡王殿下通情达理拨乱反正,我们辽东军恐怕就要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也不一定能获得胜利了。”   李大酺微微的怔了一怔,有些尴尬地笑道:“大帅莫要取笑于我。不管是在幽州的大战,还是这滦河河谷中的伏击。我都清楚地看到了大帅用兵的厉害,和唐军强悍的战斗力。只是有一点我不是太明白。为什么仅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唐军的战斗力就能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呢?”   “殿下的意思是指,相对于一年多前的那一场滦河之战么?”   秦霄瞟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冷峻的微笑:“其实那个时候的唐军,比现的辽东军战斗力要强。”   李大酺愕然:“怎么可能?当时我们奚族虽然不是主力,但也在突厥人的威胁之下参与了那场战斗,我亲眼目睹了薛讷麾下的幽州军的战斗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兵败如山倒啊!后来薛讷等人仓皇逃跑。契丹人还送了他一个雅号叫做‘薛婆’……”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实话。”   秦霄说道:“薛讷是个将才,他训出来的兵,一点也不比我的差。而且,他那支部队训练时间更长,战斗力也更猛。只不过一只落入了陷阱的虎豹,再如何凶猛也是无可奈何了。今天我们辽东军之所以看起来比薛讷的部队更加善战,原因就是我们占得了主动。打仗,第一靠的是谋略。谋略得当,残卒亦可胜雄兵。更何况,是积攒了满腔愤怒和勇气的这样一支生猛军队了。”   李大酺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看来,突厥汗国的命运,眼看着就要走向末路了。默啜这一败,汗国必定分崩离析。群龙无首,得益的肯定只能是大唐。大唐要统一北方大草原,指日可待了啊!只可惜,我们奚族肯定要被血洗灭族了,哎!”   “不会的。”   秦霄看着李大酺,十分肯定的说道:“今日这一战,只要将默啜杀死或是俘虏,突厥人必定不敢再血洗奚族。”   “为什么?”   李大酺惊愕的问道。   “很简单,因为突厥还有一个善于外交、长于谋略、目光长远的暾欲谷。”   秦霄说道:“他肯定明白,眼下只要他敢血洗奚族,势必引火自焚,我们大唐肯定会帮殿下报仇血恨,与突厥决一死战。经此一败,突厥汗国肯定会有一场大的震动,先要安定自己国内,他们是不会愿意这时候与我们决一死战的。所以,暾欲谷肯定会派人上表请和。他要求和,就绝对不敢对奚族有任何的动作,只能乖乖的退回于都今山的突厥牙帐,远离东北这一带。”   “真的会是这样?”   李大酺惊喜的说道:“照此说来,我们的亲眷和族人,还有救?”   “当然。”   秦霄转过头来,自信满满的对着李大酺微笑。   李大酺顿时欣喜异常,一拱手道:“既然这样,我去带着奚族的勇士,擒杀默啜!”   “别,殿下留在这里观战就好。”   秦霄将他挡住:“大胜在望,可别有什么闪失。要冲阵杀敌,你有部族首领,我也有将军。我们都要着眼于大战之后的许多事情,不要犯险。”   李大酺愣了一愣,不无欢喜的说道:“大帅说得是,说得是……那我就留在这里,和大帅一起等候佳音了!”   山谷中的激战仍在继续。南面杀来的虎骑师步兵和奚族骑兵,像一匹匹利刃一样,直插进了混乱不堪的突厥狼骑群中。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毫无人性可言的大屠杀!   秦霄想得很清楚,要彻底平定北方,眼下奚族的人可以收降,契丹人也可以收降,唯独突厥人,一定要将他打惨、打痛,打到万劫不复心惊胆裂!   尤其这一支突厥大军,还是他们的可汗默啜亲率的,就更没有理由留下一人生还!   杀光,屠尽!   不仅仅是因为仇恨,更是战略上的需要。只要占尽了这种心理上的优势,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本和其他北狄蛮族斡旋外交。突厥是北方的霸主,将老大打得满地找牙,看他哪个部族还敢滋事!   秦霄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明了。杀一儆百,震慑群狄。蛇打七寸,擒贼擒王!   桓子丹活了这二十岁,今天可谓是最兴奋、最激动的一天。不仅仅是亲临了百里大战场,而且还生擒了契丹首领李失活。眼下又亲自投入了这场围歼突厥可汗的大战,简直就是莫大的光荣!他感觉,那手中的凤翅镏金铛仿佛都有了生命一般,如同长在身上的手臂,挥洒自如轻如无物。每一次的挥砍斩杀,都如有神助从不落空。他依旧骑着马,率领着身边的天兵监将士,如同飘乎的鬼影闪烁在突厥人丛中,进行着华丽如舞的大屠杀。   桓子丹心里最直接深入的一个想法,就是想要撞到默啜——如果能将他生擒或是斩杀了,何止胜过李失活千百倍!   从来没有在大战场上正面现身的天兵,这两日接连登场,已然成了北狄人心中的一个噩梦。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也没有人想通,他们怎么会如同鬼魂一样的悄无生息,杀人如麻。那一群身披黑甲墨袍,连头脸都遮起来了的怪人,箭矢射不倒,弯刀更是无法近身。同时,他们手中那一柄柄怪异的长马刀,削铁如泥,斩人斩马如切豆腐,简直就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骁勇善战的突厥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这些草原上最精锐的战士、从前一直笑话唐军软弱无能的绝对勇士,怎么会在这些人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知不觉间,桓子丹已经杀入了突厥人的腹地,左右的突厥骑兵如同潮水般的涌来,杀不尽绝。桓子丹一看周围唐军渐少,沉声道:“上弩!”   顿时,铁臂弩开始发挥近战搏击的巨大优势!一射数箭,人马洞穿。战马踏着优雅的舞步,铁箭带着冰寒的杀意,敌众披靡!   三百余名天兵,在突厥人的重围之中宛如闲庭信步,却如同一枚致命的箭矢,直取突厥大军的心脏而去。 第424章 万骨为我枯   百余里外,冷泾山上。   天色拂晓,凌晨气侵人。一夜未眠的突厥左贤王默棘连,听到帐外传来一声惨厉的大咸——“报!”   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报左贤王,探马回报,默啜可汗已经被秦霄围困在滦河河谷中,形势万分危急!”   默棘连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探马紧张的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小人也不是很清楚,这是前方探马传回的消息。据说,滦河河谷中,至少聚集了十余万人在厮杀,喊杀之声在十里之外都能听得到!”   默棘连紧锁着眉头,焦燥的来回踱了几下步子,喃喃的道:“果然不出恩师所料、不出恩师所料啊!大汗不听忠言,非要发起这一场没把握的战争,而且亲身上前线!完了,突厥汗国,要完蛋了——来人,传令,擂鼓聚将,我要去救援大汗!”   “等一下!”   正在这时,默棘连的帐蓬门帘被掀开了,一脸凝重神色的敦欲谷稳步走了进来,一挥手,让探马退了出去。   默棘连紧张的上前接到敦欲谷,低声说道:“恩师,大汗危急,我正点兵去救援。”   “来不及了。”   敦欲谷重拧着眉头,皱纹看起来更深了。他抚着寻雪白的胡须,缓缓的道:“眼下,有更要的事情等着左贤王去办。”   “是什么?”   默棘连疑惑不解。   “大汗不听忠言,果有此败。这一回,他不死即俘。只呆惜了那四万为他勋葬的突厥男儿。”   敦欲谷重哼了几声,沉沉说道:“大汗一死,北方必乱。九姓铁勒与回纥、室韦、奚、契丹这些部族,早就窥视草原的霸主地位很久了。大汗的儿子匍俱小可汗。现在正在于都今山的汗国牙帐里。而且左贤王的弟弟阙特勒,也正在于都今山附近牧马训兵……左贤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默啜可汗败亡的消息传到牙帐,会发生什么样地事情?”   默棘连也顿时一惊。压低了声音紧张的说道:“恩师的意思是……我弟弟会发动兵变?”   敦欲谷的眼角闪过一丝冷咧的杀气,缓缓地点了点头:“阿史那默棘连和阿史那阙,你们这对兄弟,本来就是我突厥汗国开国明君阿史那骨咄绿的儿子。是阿史那家族的佼佼者!这么多年前。默啜篡夺了汗位,穷兵黩武屡施暴政。已经是大失人心。以阿史那阙的性子,断然不会放过眼下这样地好机会,会举兵造反,推翻匍俱,让汗位重回正统。默棘连,你自己地弟弟,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是,我清楚,他跟我说过不止一次要反默啜了……只是。眼下我一直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默棘连有些呆愕的愣住了,直直地看着敦欲谷:“恩师,告诉我……这一次。你是故意设计下的这个大圈套,借秦霄之手杀掉默啜可汗。然后让我们兄弟俩上位,对么?”敦欲谷站起身来,眼神里流露凄凉和无奈,缓缓的摇头:“默棘连,你虽然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女婿,但我敦欲谷从来就没有忘记,我是突厥的子民。我怎么能让默啜带着四万人投入敌军虎口呢?只恨默啜可汗不听我的良言,非要行这一招险棋去攻打幽州……这也是天意啊!我们突厥汗国在东北已经失去了人心了,奚族和契丹已经无法再驾驭。趁他们哗变之前,我们……赶紧退走吧。回于都今山,与唐廷修好。修养生息,积攒实力,以图后谋。”默棘连有些愤怒的低声咆哮:“难道就要我这样灰溜溜的退走,无视大汗地死活么?还有奚族人,他们果然背叛了汗国投靠了唐廷,我早已布置好了兵力,现在就去将奚族血洗耳恭听灭族!”“别再愚蠢了,默棘连!”敦欲谷怒意盎然的瞪着默棘连:“你现在应该回去,和你弟弟阙特勒一起重振突厥汗国,而不是做无畏的牺牲,更不能再做出会给突厥汗国带来危机地蠢事!默啜在滦河河谷被伏击,那个地方我去过。在那里,我们的骑兵处处掣肘,毫无优势可言。你手下地这两万人马再杀过来,只是让唐军多杀一批突厥人罢了,根本于事无补。屠杀奚族?你疯了么!奚族已经投效了唐廷,就是大唐的附属。你不了解中原人。他们平常看起来温文而雅不喜欢争斗。可是一但发起狠来,比我们更毒更辣!而且他们习惯护犊子,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受点委屈,可是绝不容许自己的家人受到欺辱。奚族既然投效,那也就是大唐的家人孩子一般!你敢血洗奚族,大唐就要起倾国之兵来血洗突厥!”默棘连浑身一颤,顿时有些惊住了。他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问道:“那依老师的意思,应该怎么办?”敦欲谷眯着眼睛,悲苦而又无奈的说道:“现在,我们应该悄无声息的退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回到牙帐解决我们汗国自己的事情之后,再派全都出使大唐请求议和!”天微亮,数十里狭长的滦河河谷中,已是残尸蔽道,血流如海。   秦霄拿着望远镜筒看着山谷,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有些抽搐起来。   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残碎的人马肢体四方散落,飞扬的鲜血冒过热气之后,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结成紫黑的冰渣。而且这场杀戮还在进行当中。   两万左威卫步兵伏军,加上后面杀来的杜宾客本部二万骑兵,和秦霄带来的一万余虎骑师与奚族的混合骑,将四万突厥狼骑牢牢的围堵在滦河山谷里,疯狂的屠杀。   而且秦霄已经传下将令,简直的三个字,让所有人心中发寒——“杀无赦!”北狄人,一直把大唐的宽容和隐忍当成是惧怕。眼下,秦霄就要彻底改变他们的这个观念——敢犯我大唐天威者,势必诛之!   秦霄想得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是平定北狄,而不是一场战争地局部胜利。眼下就需要一场巨大的胜利,来确定大唐在东北的绝对霸主地位。方便以后各项战略的实施,能够更能够稳定朝中的一些局势。而且有时候,屠杀更能体现一个大国地实力。这样一说起来,我们不光是物宝天年人杰地灵。而且有钱有粮有先进的文明。更有绝对值的实力打败任何来犯的敌寇!有这样地实力和信心,看它谁还敢小觑巍巍大唐!   秦霄看着血色狰狞地大战场。不禁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数年来,大唐在东北这边战事连连失利,眼下这一仗,当真是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更是洗刷了数年来地耻辱!   应验了吧——辽东猛虎,何惧北狄蛮夷!秦霄心中暗自激动,同时有了一种“一将功成骨枯”的感觉。   万骨枯便万骨枯!   秦霄目色冷寒,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凛声道:“如果战争无法逃避。死亡在所难免——就让万骨为、我、枯!”   在他身旁的李大酾没来由的身上一阵发寒,略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沉寂与刚毅的秦霄,心里一阵突突的跳了起来——幸好。奚族人没有选择继续与他作对,没有继续与大唐作对!   山谷中的激战已然接近了尾声。默啜麾下的几千名死士,死保着默啜盘踞在一处小山坡上,抗击着四面八方涌杀而来地唐军。默啜绝望的声声大吼:“杀,杀死他们!”   秦霄在山顶上看得清楚,一挥手:“我们下去!”   秦字帅旗飘下了山坡,所到之处,唐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开了一条道儿,让秦霄等人策马上前。山谷中,仍有许多地方有零星地战斗在进行,大批的唐军将几股突厥骑兵围圈了起来,在进行最后地屠杀。   一人不留,这是军令!   紫笛紧紧的跟在干什么霄身旁,感觉身体已经绷得紧紧的了。目睹眼前这样的情景,她既感觉兴奋和刺激,更有了一股想吐的冲动。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四面八方还尽是残肢断骸和淋漓的鲜血。而且眼下时时还可以看到,有人被砍翻在地,发出惨叫毙命。偏偏这个平常看起来温柔体贴的老公,对于这些仿佛孰视无睹,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泰然处之的骑着马只顾朝前走去。   紫笛不禁微微打了一人寒战:当年,姐姐就是这样跟着这个男人,杀人如麻的从死人堆里走了几个来回?有过这样经历的男人,难怪身上就有了那股浓厚的男人气息和血性豪气,怪不得当初姐姐那样对他着了迷呢,原来是这样……   大旗飘扬,到了默啜等人固守的那个土坡前。桓子丹仍在带着人往里面冲突斩杀,无赖这块地方的地势有些险峻,冲杀了好些次都没有成功,被突厥人的前头生生的挡回来了。看到帅旗来了以后,桓子丹才带着天兵们跑上来迎到了秦霄,满是惭愧的说道:“大帅,末将无能,居然不能冲破这最后的一道障碍,擒杀默啜。”   秦霄微笑的看着他:“别自责,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这样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杀进了敌军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大大的打乱了他们的阵脚,充当了一支奇兵,功勋已是着著了。眼下默啜已经是困兽犹斗,我们犯不着跟他死磕,白白的让兄弟们丢了性命。”   正说着,从北面山谷冲杀了三十余里的李嗣业杀到了这边。他也看到了帅旗,就带着几个亲卫跑了过来。   秦霄远远就看到了这个牛高马大的巨汉,如同一个“红孩儿”一般的朝这边跑来。这样的一个猛将军啊,全身上下哪里还能见到一处干爽的地方,全都被血水浸得透了!   李嗣业气冲斗牛的跑到秦霄马前,抱拳一拜:“大帅,让俺带着兄弟们杀上去,砍了这狗日的默啜,为之前阵亡在这里的兄弟们报仇!”   紫笛这时才一眼看清了这个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的李嗣业,不由得惊叫道:“天哪,大猩猩怎么变成了这样子了?我的妈呀,你受了多少伤?”   秦霄翻身下了马,走到李嗣业身边,拧着眉头细细看着李嗣业,摇头叹道:“黑蛋,你这身上至少也有十几处伤痕了,我不能再让你上前。你部下的人马,在这里又冷又累的守了几天,人困马乏,不能再战了。你带你麾下的人马,先退出山谷,回幽州休息吧!”   “大帅,你还不如直接一刀砍了我!”   李嗣业大声的叫了起来,居然还流出了眼泪,十分激动的叫道:“大帅,你知不知道,俺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等得我这一年多来没睡过一个踏实觉悟。一闭上眼晴,眼前就有好多阵亡的兄弟,伸着一只只血手,让我替他们报仇!今天我若是退缩了,那还有脸再面对他们的英魂、有脸再回幽州么?大帅,这一次,你就依了我,让我上前吧!”   “不行!”   秦霄面色阴沉,瞪着李嗣业。李嗣业愕然一愣,突然奋力一把甩掉身上残破的战甲,露出了满身的伤痕血污,和青筋爆起的肌肉。他朝后退了两面三刀步,突然单膝一拜:“大帅,这一次,请容李嗣业自作主张,违抗军令了!等我报了大仇,你再来砍我的头吧!”   说罢,一弯身,就拜倒下去。   旁边的将士们也不忍的说道:“大帅,你就依了李大将军吧!”   “是啊,大帅!那一战中,幸存下来的将士可不多了啊!只有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才知道当时是多么的惨烈!这仇恨是如何的彻骨!”   “请大帅开恩!”   身旁的众人,居然齐齐的跪倒下来。   秦霄环视了一眼周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李嗣业听令!命你在一个时辰之内,将默啜擒来见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以俘虏为上。违令者,军法处置!”   李嗣业大喜过望,沉声大吼——“末将,得令!”   秦霄猛一挥手:“桓子丹听令!命你率领天兵,护在李嗣业身边。他要是有了闪失,你主激提头来见我!”   “得令!”   桓子丹翻身下马,插住凤翅镏金铛。带着天兵拔出长刀,跟着李嗣业大步而去。 第425章 狼王之死   最后一轮的冲杀,开始了。   军鼓携带不便,追击时并没有带出来。秦霄让将士们吹起了长角,为李嗣业鼓劲助威。几百只号角隆隆的吹起,将整个山谷震得一阵发颤。数万唐军将默啜守死的小土坡围了个水泄不通,齐声呐喊——“活捉默啜”李嗣业光着帮子,浑身血汗肆流,一阵热气腾腾。那柄破风长刀已不知砍下了多少人的头胪肢体,已变作一片血红。映着朝霞,闪着寒光。他从本部的两万人马的幸存者中,挑选出了五千精锐,排成了五队,从山坡的五个方向,开始了大突击。   秦霄远远看着身形如塔裸着身子的李嗣业,满是担忧的皱起了眉头。这一仗是肯定要胜了,要是一不小心失了这么一个大将军、好兄弟,可就太不值了。所幸安排了桓子丹率领天兵在他旁边护卫……可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冷箭横飞,谁能百分之一百的保证自己能活下来?菩萨保诺,别让他出事才好。   长角的声音变得越发的高亢,李嗣业率部开始冲击了!   这是一个圆锥形的平顶山坡,四方有些陡峭,会是冬天的北风吹刮后留下的沙石,寸草不生。突厥人弃了马匹据守在顶端负隅顽抗。默啜则是被他们围在最核心,披头散发满面仓皇,看似还负了伤,大腿上流着血。应该是被冷箭伤到了腿部,这才弃了马躲上了这处山坡。   默啜看着山坡下黑压压的唐军,也看到了秦霄的帅旗,咬牙切齿的握着自己那柄弯刀浑身发抖。他满以为这一次能够轻易的袭破幽州,抢虐到足够过冬的物资而且为自己地两个儿子报仇。没有想到,到头来居然栽到了这个来幽州不到一年的秦霄手里。在东北这一带。他统治下的草原雄师还从来没有战败过,更何况是这一次是自己的御率亲征!   默啜思前想后,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地想法:敦欲谷!是他亲口说如何如何看破了秦霄的诡计,然后又说唐军不堪一击的。虽然事后他极力劝阻我不要发动这一次的战争。更不要亲征……可是很明显,那是汉人习惯用的“欲擒故纵”的法子。他明明知道,我是铁了心要攻拔幽州的。大唐边防线上,只有东北这一带略显得薄弱,更何况还有我地杀子仇人在这里……难道,打从一开始,敦欲谷就要置我于死地?他的最终目地。是为了让他的学生、女婿默棘连上位?   “奸贼!奸贼!”   默啜愤怒的咆哮起来,挥舞着弯刀大怒道:“勇士们。和我一起杀下去,跟唐军决一死战,冲出滦河谷!”   “不要啊,大汗!”   旁边几个偏将连忙上来将他死死抱住:“唐军太多、太猛了,大汗杀不出去的!”   “胡说什么!”   默啜愤怒的一脚踢开了抱着他的两个偏将,喘着粗气咆哮道:“我纵横草原二十余年。击败唐军数十次!我就不信,一个刚刚出道才几年地乳臭小儿能将我默啜打败!勇十们,跟我一起冲!”   默啜激动的朝前跨步冲去,不料大腿上的箭疮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顿时流出了汩汩地鲜血来。默啜痛苦的摇晃起身子,好不容易用刀撑着地面算是站稳了,额头上已是一阵冷汗直流。   那两个偏将又爬了回来跪在默啜的跟前,其中一个痛苦而不甘的说道:“大汗,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投降吧!大唐肯定是不敢杀大汗的,好歹能留得一条性命哪!”   “你说什么。让我投降、让草原之王投降?”   默啜大怒,狠咬牙根挥起刀来。朝这个偏将的脖颈一刀斩下:“反贼!我要亲手砍了你!”   默啜这一刀下去,满以为就能看到一个大好头胪滚落地上,不料却是听到“砰”地一声巨响,一柄刀横了过来挡住了自己的刀势,火星四射。自己砍下地弯刀停在了那个偏将的头顶几寸的地方,硬是压不下去。   “颉质略,你干什么!你要造反么?”   默啜愤怒的瞪着旁边那个横刀救偏将的汉子,惊怒交加。颉质略是一名出色的勇士,一年多前默啜自己平定拔野古部时发现并留在身边重用的。他一向还是蛮听话老实的,没想到今天却干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   颉质略的眼神就如同鹰鸠一样冷漠犀利,看得默啜心里一阵发寒。他缓缓的收起来刀,沉沉的说道:“大汗,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再屠杀自己身边的忠臣和勇士。他们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大汗着想。”   “你是在教训我么,颉质略?”默啜气鼓鼓的收起刀来,看着山下正在往上冲突的唐军,不由得拧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你可别忘了,当时我可是饶过了你的宗族和族人,还赐给你牛羊让你当首领。你居然敢质问我?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的奴隶和牲畜,你没有这个资格!”   颉质略一听默啜这些话,不由得有了一些怒意。他全没有像平常一样谦恭的退下或是拜倒,而是忿忿的说道:“是啊大汗,你真的很仁慈!你将我们拔野古部的族人杀去了三分之二,牛羊掳去了三分之二,然后让我带着族人给你当奴隶!这些年来,你自己亲手杀了多少草原的牧民?你只知道屠杀和横征暴敛,你满以为凭借强大的武力就可以统治一切!现在你满意了?你最引以为傲的军队,被大唐打得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你、你好大胆!”   默啜大怒,一刀就要砍杀下去,颉质略怒声一喝,挺刀迎上了默啜的刀锋,一声铮然大响。旁边的武卫的们都朝这边扑了过来,默啜大喊:“擒杀叛贼!谁杀了颉质略,我就让谁当拔野古部的首领!”   颉质略怒声大喝:“我看谁敢动!默啜,你好愚蠢!事到如今,你更应该像个勇士和男人一样的战斗下去。我们这些人。原本也是忠心护卫你!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仍然不改你地暴戾与残忍,要杀身边的忠臣义士!兄弟们。这样的暴君,不值得我们为他卖命!”   “你——混账!”默啜大怒不已,奋力的将刀下压。颉质略冷笑:“大汗,你沉溺于酒色疏懒武技,已经不是当初地那个草原狼王了!我甚至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轻松的击败你!”   “你们——还不上来杀了这个逆贼!”   默啜又羞愧又恼怒,只能歇斯底里的怒吼。一个奴隶。居然这样的诋毁自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要知道在草原上。被人说成“武艺差、没力气”,可是一件最让男人羞耻的事情,比当面抽耳光更让人难堪。   可是很奇怪,这些人只是团团的围在周围,居然都没有杀上来。连那两个跪倒在地的偏将也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默啜。默啜打从心眼里泛起一阵绝望:他们。都要反我了?   颉质略的眼睛里,露出了狼一样残忍和狡黠地眼神,他突然哈哈大笑:“看到了么,暴君默啜!你已经失去了人心。没有人愿意为你卖命了!兄弟们,我们是勇士,但是更要为一个值得的君主去卖命、去拼杀!为了默啜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只知道满足一己私欲穷兵默武横征暴敛,草原的部族被他屠杀的还少么?”   众人默默无言,冷酷的看着这一幕。默啜不甘心地吼道:“勇士们,不要听他妖言惑众!我们都是草原的男儿和勇士。就应该杀光中原人,入主中原。我做的。是对的!我再重复一遍,谁杀了颉质略,我就让他做拔野古部地首领!”   “没人相信你了,默啜!”颉质略眼色一沉,突然一发力,挑起弯刀朝默啜喉间抹去。   默啜只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现,然后就亲眼看到了眼前喷出的鲜血——那是自己喉间的鲜血!   他双眼瞪得极大的看着颉质略,庞大肥硕的身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山顶上,所有的突厥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个倒在地上抽搐的大汗,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颉质略看了默啜几眼,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还大声说道:“勇士们,我们去投靠大唐!”   “逆贼颉质略,受死!”   刚刚那两个偏将冷不防地从旁边挥刀砍出,颉质略大惊失色,一举刀迎了上去,不料还是慢了。被其中一柄刀直直的砍到了自己脖间,整颗头胪顿时翻倒下去,滴溜溜的正好滚到了默啜身边。   这些突厥战士,全都默默无声的跪倒了下去。看着喉间不断流着血的默啜,有些人居然还是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尽管很多的时候,这其中的大部份人都对这个默啜恨之入骨。可是他毕竟是草原公认的王者,是精神的象征和支柱。一但他真正倒下以后,这些突厥战士们才发现,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信念在支撑,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半山坡上,正在率队冲杀的李嗣业突然发现,突厥人的抵抗变得弱了许多。而且山顶上发出了一阵阵骚乱,突厥人都在弃了战斗朝山顶聚集而去。李嗣业大惑不解,怒声骂道:“狗日的跑什么?别跑!”   山脚下的人也发现了一些异样。秦霄拿起望远镜朝山顶看了一阵,不由得摇头叹道:“默啜死了。”   他身边的杜宾客等人顿时惊道:“怎么可能?大帅亲眼看到了么?”   “没有亲眼看到,阻挡物太多了。”   秦霄说道:“可是,突厥人的帅旗已经倒了。默啜纵横草原二十余年,没有人比他将战士的荣誉看得更重。除非他死了,不然他的帅旗不会倒。可是现在,李嗣业还并没有攻上山顶。那么,默啜要么是自杀,要么是死于哗变。”   杜宾客借过秦霄的望远镜筒看了一阵,摇头唏嘘道:“照卑职看来,应该是死于哗变。如果是自裁,他应该会让手下的人投降才是。可是现在看来,并没有。突厥人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而且这些年来,默啜屡施暴政已经在草原上失了人心。这一次他铤而走险来攻打幽州,估计就是想用这一场胜利,来稳固自己在北方的统治地位吧?可叹一代枭雄,居然就以这样一种方式死于非命!”   秦霄轻挑了一下嘴角,也是摇头微笑:“是啊,我也感觉挺失落的。一直以来,我都想和默啜认真的交一下手,见识一下草原枭雄的厉害之处。没有想到,居然还没有睹过面说过一句话,他就这样死了。这样一算起来,他的两个儿子和他自己,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我手上。阿史那一族中,我可是欠下了几条人命了。”   杜宾客略看了秦霄几眼,不由得笑道:“卑职听大帅的意思,好像还挺为默啜惋惜的?”   秦霄微微一笑:“谈不上惋惜吧。只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很出色的对手。万里草原,他凭借着铁腕统治了二十余年,屡次挫败大唐。从大周到今天的大唐,我们一直拿他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想到啊,我却这样误打误撞的将他给击败了,真是天意!”   “大帅就别谦虚了。有大帅这个对手,默啜之败是迟早的事情。或许他今天这样的死法,还更显得体面一些呢?要是被生擒了押解到长安,那才更是颜面无存。”   杜宾客说道:“卑职只是有些可惜,这默啜的死,不仅失去了一些价值,估计也会带来一些麻烦。”   “哦?”   秦霄有些疑惑的看着杜宾客:“你的意思是,北狄会大举来犯,为默啜报仇?”   杜宾客说道:“大帅难道不这样认为么?”   秦霄摇头,微笑:“我当然不这样认为。今天就算是生擒了默啜,我也会将他就地处斩。”   “啊?”   杜宾客不由得惊道:“大帅,默啜是北方草原之王,他要是死了,肯定会让北狄同仇敌忾前来找大唐和大帅拼命,为默啜报仇!大帅为什么还要……”   秦霄看着一脸惊愕的杜宾客,不由得呵呵的笑了。 第426章 辽东大捷   严冬的清晨,长安九门却已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往来的商旅走卒和百姓人家川流不息,身着不同服色说着不同语言的异邦来人,正各自惊叹的欣赏着大唐王朝的帝都。   正在这时,长安明德门突然冲来了一骑,骑上那人大声喊叫着“六百里加急边关急报,闪开!闪开!”   边关急报!   守门的士卒正准备上去拦下这个策马狂奔的狂徒,却听到“边关急报”,更见到马上那人正在敲着锣、背着公文袋,顿时乖乖的闪到了一边。边关急报,白天鸣锣夜晚举火,撞死人也不用负责,任何关卡不得阻拦!   百姓们更是惊慌的躲到了一边让这一骑冲进了长安,上了朱雀大道。顿时,这一骑在人潮开涌的朱雀大道上,已经跑到了皇城朱雀门前。皇城的数重大门依次递开,那一骑速度不减,就朝太极宫冲了进去。   太极殿上,身着一身厚裘衮袍头戴十二珠帘皇冠的李隆基,正临危襟的坐在龙椅上,召集大臣议事。今天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了,京畿五品以上够穿绯袍的官员都已到场。大朝会由左右丞相张说和姚崇主持,总结一年来的成败得失,安排明年的一些国家重大举措。   李隆基却感觉,今天这样重大的朝会,自己居然有些心不在焉,时时的眼睛朝外瞟着。龙桌上的各种奏折和议案已是堆了一大堆,他一面随意的翻阅,一面听下面的大臣说着大唐帝国柴米油盐的琐事。   正在这时,太极殿龙尾道前,突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呼吼“陛下,辽东大捷!”   满朝臣一都听见了,顿时一阵骚动起来。李隆基眼睛一亮,一挥手道:“来人,宣信使进来!”   为首的朝臣张说马上出班奏道:“陛下。刚刚从马街传来了薛讷的捷报,眼下又有了辽东捷报,真是可喜可贺啊!臣等祝贺陛下,再得捷报!”   满朝臣子跟着张说齐齐拜倒:“臣等祝贺陛下,再得捷报!”   李隆基哈哈大笑:“平身,都起来!薛讷斩敌万余人。缴获牛羊马匹近四万,传来马街大捷。不知道辽东捷报,会是什么程度呢?”   群臣刚刚站起来,那个信使就有些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全身扑倒一般地拜在龙庭前,双手托着一份厚厚的奏折大声道:“陛下,辽东大捷啊!”   这时,已经有群臣惊叫了出来:“这不是……石秋涧、石将军么?”   李隆基也惊道:“石秋涧,怎么是你来送的捷报?”   石秋涧从下马桥跑到龙尾道,再跑到了太极殿前。已是气吁吁,浑身热气腾腾。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回陛下!是微臣自己请命来送捷报的!因为这个捷报……是我大唐王朝数十年来最伟大的捷报啊!秦大帅担心捷报不能及时送到陛下手中。微臣就自高奋勇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话刚落音,石秋涧突然一瞪眼、一仰脖,喷出了一股鲜血!   群臣大惊失色的惊叫起来,李隆基也惊愕道:“石秋涧,你怎么了?来人,扶他站起来!”   两个小太监马上上前。将石秋涧扶得站了起来,石秋涧嘴角还在流着血,双手颤巍巍的拿着奏折:“陛下,微臣死罪。居然血染金銮殿。不过陛下,请快看捷报!这是辽东数十万军民,送给陛下和大唐的新年贺礼!微臣重责在身不敢怠慢,连着跑了八天八夜,骑死了十匹马,将捷报飞递到了陛下面前!”   李隆基不由得悚然动容,一拍龙桌大声道:“来人。扶石秋涧下去休息!传御医前来诊治。传朕旨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朕都要石秋涧完好无损的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石秋涧面上露出欣慰而释然的微笑,朝前伸出了双手:“陛下,请……看……捷报!”   说罢,就晕倒在了两个太监的身上。   群臣已是一阵惊声四片,姚崇上前来接过了石秋涧手中的捷报,宫人就将石秋涧扶了下去。   李隆基说道:“姚崇,你来念这个大捷报。”   心中已是一阵战栗般地惊喜:太好了、太好了!苦等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这个大捷报!   姚崇领了皇命,摊开捷报看了几眼,突然一下睁大了眼睛,浑身发起抖来。他惊愕的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道:“陛、陛下,还是你亲自来宣布这个捷报吧!”   “嗯?”   李隆基疑惑的一皱眉:“去,给朕取来。”   他身旁的近侍太监上前,接过了捷报递到了龙桌上。   满朝臣子数百人,都齐齐的看着高坐龙椅的李隆基。只见他细细的展开着那厚厚一叠地奏折,脸色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离得最近的姚崇和张说等人清楚地看到,皇帝的眼睛里,如同有了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   半晌过后,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奏折重新叠好,却突然的使劲一拍,连着将奏章拍到了龙桌上。   满堂皆惊!   有些胆小的官员,甚至差点就要跪倒下去。   李隆基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缓步走下了龙庭,走到了太极殿的地毯之上,从群臣中间,缓步的走过。   张说疑惑地弯腰抱着玉圭轻问了一声:“陛下,究竟是什么捷报?”   李隆基略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居然自顾朝前走去。他的眼神里,已满是炽热和激动,一一的看过每一个站立在朝堂之上的重臣。这些臣子,却是头一次的发现,他们的皇帝居然也是有着这样的威严和气势,不由得纷纷拱手弯腰,低下了头。   李隆基却就这样从他们之间走过,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走出了太极殿,走到了龙尾道与太极殿之间的大方坪上。看着这个巍峨的皇城和镑礴的帝都。李隆基突然一下就溢出了眼泪。   四下一看,幸好无人,李隆基轻巧巧地挥了一下袖,将眼泪拭了去。   朝臣都满是疑惑的跟着走了出来,却都齐齐的堵在太极殿的门口,没有敢跟出来。   李隆基突然双手举天。大声说道:“苍天厚土,祖宗明灵!辽东大捷——辽东大捷了!”   他的声音,粗重而宏远,层层传荡开去,在庞大的宫殿群中激起阵阵回音。   李隆基继续浮动地长吟道:“大唐开元元年腊月,辽东军在幽州城下和滦河河谷,全歼北狄十万大军,敌酋默啜授首,奚族来降,营州得以回归大唐矣!”   身后的群臣发出一阵惊呼。齐齐拜倒在地磕起头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尾道与太极殿前的数千禁军也齐齐拜倒,声势震天的大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高举着双手。鼓足了中气大声道:“大唐万岁!幽州万岁!征战和长眠在辽东的大唐将士们,万岁!”   钟鼓楼上的鼓声震荡的响起,整座皇城顿时陷入了一片欢腾,整座帝都陷入了一阵欢腾!   数日后,幽州大都督府内。辽东大捷的大功臣秦霄正缩在被窝里,被他的小妖精狠狠的折腾着。其激动程度丝毫不亚于李隆基。   紫笛一边心疼地轻抚着秦霄肩头的绷带伤口,一边又按捺不住过激地兴奋和冲动,骑在秦霄的小腹上癫狂的舞动着。   秦霄一条手臂受了伤。反而赢得了在床上彻底偷懒的特权,美滋滋的躺在紫笛身下,享受着人伦之乐。紫笛俏挺的乳房已是一阵上颤上跳,身上也布了浓密地细碎汗珠,娇喘吁吁,春光四射。   半晌后,紫笛轻偎在秦霄的怀里。伸出手臂来探过了他的胸前抚摸着他受伤地肩头,轻言细语的说道:“疼么。老公?刚才伤到了么,老公?”   秦霄看着紫笛的粉面桃腮和烟波流转的杏眼,不由得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来。   紫笛羞羞的往他怀里钻去,拧着他的胸口嗲道:“笑什么嘛,真是地!”   “没有,不是……”   秦霄口不择言的胡语起来,仍然大笑着说道:“我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我地小魔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唉呀,比你姐姐还温柔,我真是不习惯哪!”   “嘿嘿!”   紫笛羞赧的轻笑了两声,赤裸的身子挨得更紧了,凑到秦霄耳边低语道:“我也不知道哦……我现在只觉得,这样跟你说话其实也很有意思。”   “怎么样,是不是被你英俊神武的老公在战场上的帅气所折服了?”   秦霄自得意满的笑道:“小魔星长大喽!”   “臭美哪!”紫笛又羞又爱的在他身上一阵掐了起来,弄得秦霄左右躲闪。秦霄趁势‘唉哟’一声惊叫,紫笛马上惊慌的坐了起来扑到秦霄的身上,细细的看着他的伤口,十分紧张的吹着气:“哇,伤着啦、伤着啦!对不起啦老公,我不是故意的!”   秦霄偷笑的用手指在她胸脯尖儿上轻轻一弹,小菩蕾顿时颤动了起来紫笛又惊又疼的一声尖叫:“坏死了。”   秦霄嘿嘿的坏笑。   紫笛一皱眉,一只小手已经摸到了秦霄受伤的肩头,也学着秦霄的样子用手指在上面一弹——“我让你奸笑!”   “啊——我日!”   大都督府的卧房里,顿时传出了一阵惊天惨叫。   就在这时候,从长安披星戴月赶了十天路的而来的朝廷使者正好到了幽州大都督府门前,长史姜师度等人欢喜接到,便派人去请秦霄。   秦霄正和紫笛躲在被窝里玩得高兴,冷不防的听到有人敲门:“大帅,有天使到了,正等大帅来接旨!”   紫笛不由得厥起了嘴来:“大清早的,真是!好烦人噢!”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对外面应了一声:“等着,就来。”   便爬起身来穿衣服。紫笛笑嘻嘻的缠着他不让他穿衣服,秦霄狠狠的在她屁股上掐了几下,小丫头才乖乖的缩回了被子里,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霄:“老公,皇帝会赏你什么呢?是成堆的金银,还是大片的美女?”   秦霄清咳了几声:“相对而言,我对美女更回感兴趣。”   “哼,你敢!”   紫笛挑衅的瞪着眼睛,张牙舞爪作势要跳起来去捣秦霄的伤口。秦霄呵呵的怪笑了几声跳了开去,整理好衣服,大摇大摆的去了前院议事厅。   议事厅那边,大小的将佐官员全都到齐了,个个兴高采烈的和朝廷派来的使者聊天扯淡。见了秦霄过来,都齐齐的拜了行礼:“大帅!”   “兄弟们免礼,别客气。”   秦霄笑呵呵的说道:“再等几天就要过年了,今天正好啊,大家伙儿聚上一聚。也可以将饶乐郡王和部落的首领一起请过来么,也来感受一下中原过年的喜庆。”   宣旨太监喜滋滋的凑到秦霄身边,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元帅,小人这回可要斗着胆儿跟您老人家讨喜咯!看哪,皇帝陛下的赏赐来了,大元帅和众将军、大人,准备接旨吧!”   “好,接旨!”   秦霄哈哈大笑:“众位兄弟,请进议事厅!”   众人呼拥着挤进了议事厅,都面北而拜,宣旨太监长声念道:“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幽州大都督、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秦霄接旨:辽东大捷,朕心甚慰,举国欢腾!兹授尔辅国大将军、太子太保、同紫微黄门平章事,辽国郡公,实封五百户。另赏钱五万贯,绢一千匹。辽东军及幽州大都督府将弁、官员,另有封赏。钦此!”   秦霄等人顿时骇然:好威猛的赏赐!   那些赏钱与绢帛自然是不必说了,一户殷实人家一辈子也难得花完。辅国大将军、太子太保,虽然都是二品的虚职或散官,可是历来都是德高望重或有特殊贡献的人才能胜任,象征着荣誉和尊贵;同紫微黄门平章事,那可就是宰相的称谓。更何况再加封了一个,“国公”实际食邑五百户,俨然已经超过了普通公主和驸马的食邑户数!   出将入相,封国公、赐食邑,无疑已是恩荣之极! 第427章 知足常乐   使者宣布了对秦霄的赏赐后,又颁读了另外一份圣旨。幽州与辽东军的大小官员、将佐,都得了赏赐。军师金梁凤与大将军李嗣业、李楷洛等人自然是不必说,都加了爵、赐了食邑、赏了金银绸缎。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皇帝封了秦影,也就是前契丹大首领李尽忠的儿子李为印、大贺莫从离为讼漠候,正式认定他的身份为——李为印。而被擒的原契丹大首领李失活,勒令押解到长安,既没有说要杀,也没有说要罚。另外,下旨幽州大都督府在原奚族境内重建饶乐都督府,由饶乐郡王李大酺担任饶乐都督,奚族各部首领也分别任命为了刺史、长史等职务。   虽然眼下奚族投靠大唐的一系列具体措施还没有具体实施,但这样的一道圣旨,无疑于是给李大酺等一帮奚族人打了一针强心剂,彻底了却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当晚,秦霄就在大都督府里开了庆功宴,众人兴致都极高,连受了重伤的李嗣业都叫仆人将自己抬了来,好歹凑了个热闹,分享了一下这份喜悦。李大酺等一帮奚族人更是欢喜异常,频频向秦霄等一帮唐将敬酒,以示亲热。毕竟他们亲眼目睹并参预了这一场大战役。眼下,他们只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像突厥人和契丹人那样遭受灭顶之灾。不仅如此,族人得以保全,大小的首领还成为了大唐的官员、将军,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也正因为如此,李大酺等人对秦霄的感激和敬畏空前骤增,现在不仅仅认识到了“中原战神”和“狼魔将军”在战场上的智勇无敌,更加把他当作是救命恩人和神明一般的来供奉。以至于现在,奚族的骑士们都自告奋勇的要加入到秦霄亲率的虎骑师,搞得一阵群情激昂。在辽东军里掀起了一股奚族人参军的大热潮。   秦霄的心情自然也大半是美丽的,酒席上,他不顾军医刘迪的劝阻,和李嗣业这个伤病号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爽得不亦乐乎。与此同时,幽州城里的百姓也正在张灯结彩欢庆幽州大捷,城外的大唐驻军们也在今日获准大开宴席,杀牛宰羊的大庆祝。   方面百里的这么一块地方,转眼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与滦河河谷附近的几个万人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都督府里的酒宴好歹是散了,天色也已经晚了。秦霄打发走了官员将军们,安顿好了朝廷使者后,却将金梁凤独自留了下来,将他扯进了一间静室里。   今天高兴,连金梁凤平常这样老而持重的人,都有些喝得半醉了。秦霄叫下人取来了火盆,二人沏上一壶茶。就坐在火盆边下起了一局围棋。   “我围棋很臭,你要让着点。”   秦霄有些醉意阑珊的说道:“当年跟我那恩师学棋的时候,没少挨骂,说我不是下棋的料。”   “行了,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金梁凤人虽然有些醉,脑子里却倒是清楚的很。他知道,秦霄一向不太喜欢干一些没意义的事情。像这样闲来无事跟人下棋,他可是从来没有干过。   “呵。看来你比我还心急呀,老牛鼻子。”   秦霄落下了一子,一边啜着茶,一边悠悠然地说道:“我先要恭喜你呀。金大人,这下被皇帝赐为平阳县侯,也成了国戚了。”   “哪儿能跟你相比呀,辽国公。”   金梁凤讪讪的笑了笑,随意的下着棋。   秦霄轻笑了两声,吸了一口气说道:“直说了吧,眼下皇帝给的这些赏赐,我不敢要。”   金梁凤倒也没感觉有什么意外,抬眼瞟了秦霄一眼,平静的说道:“莫非你又要像几年前一样,撂挑子走人?”   “那倒不至于。眼下我责任重大不比当初那时候,当然不敢再干那样的事情了么。”   秦霄说道:“只是今天听了皇帝的赏赐以后,我这心里一阵犯堵。总觉得不塌实。”   “不塌实,就对了。”   金梁凤微微一笑:“加官进爵倒也还罢了。还拜为宰相,加二品武职。啧啧,当朝也就仅你一人了。连本朝元宿张仁愿也及不上你。前不久过世的唐休璟可谓是军中元老朝廷柱石了吧?也没享受过你这样的待遇。”   “所以我才不塌实。”   秦霄拿着一枚棋子在手里捏玩着,淡淡说道:“本来吧,眼下朝中就有许多不利于我的非议。现在打了个大胜仗,算是能将这些流言蜚语给堵回去了。可是另外的麻烦又出现了——功高震主哪!别的不说,你放眼当今朝上,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谁有我这样的待遇?亲王?皇帝最信任的几个亲兄弟?爵位是比我高,食邑也比我多。可是他们谁手上有实权,有一兵一卒呢?在辽东这里,不管是大唐的军民,还是四方夷狄,都只认得我秦霄,不知道皇帝。今天李大酺等人的表现你看了吧?就差把我奉若神明来供着了。这可不是好事情。当臣子的,锋芒怎么能盖过了皇帝呢?这就是取乱之道。”   金梁凤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一枚棋子不由自主的掉到了棋盘上,打乱了一方棋局。秦霄有些恼怒的叫了起来:“老小子,想作弊也不用这样吧?”   金梁凤呵呵一笑,将掉落的棋子儿捡了起来,又将棋盘上的格局恢复了原样,自我解嘲的笑道:“喝多了,喝多了。”   “多你个毛。喝多了还将棋局记得这么清楚,一子不差?”   秦霄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别装蒜了,给我支招儿。说吧,我该怎么办。”   金梁凤微皱起眉头盯着棋盘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其实在皇帝和朝廷的眼里,天下也就是一盘棋。不管是谁,也就只是一颗棋子罢了。皇帝和朝廷想的,是整个棋局的大局局面,也就是攻守的平衡。大帅说得没错,如果一颗小棋子不服管教的要乱来了,那么它的命运……”   秦霄轻拧了一下眉头:“嗯,接着说。”   金梁凤轻掳了几下胡须,悠悠说道:“做臣子的,最难也最重要地,就是揣测到皇帝的心思。眼下皇帝对你的信任,可以说是超过了任何人。可是月圆则亏,物及必反。正是因为这样无上的信任,大帅才要多多注意。我给大帅说一个总的原则,那就是要让皇帝产生有信心驾驭和信任你的理由。”   “和我想的一样。”   秦霄说道:“一个帝王的心术,无非就是要平衡臣子之间的力量,利用他们彼此约束,方便自己驾驭;另外,就要利用臣子的缺点来驾驭。”   金梁凤微微一惊,不由得摇头叹道:“这样的话可是大不韪,在别的地方可千万别说出来,心里明白就好。”   “这是自然。”   秦霄微微一笑,信手投下了一子:“我又不是那种心怀异志贪得无厌的人。我只是想既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又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想到了这样的事情。你说得不错,我和皇帝的私交的确是很深厚,彼此之间还有亲戚关系。可是这些东西在政治立场和大局利益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为将者,难得有什么好下场。不是阵上亡,就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从走出潭州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琢磨着,怎么让自己有个好的结局。事到如今,这件事情不得不仔细的思量一下了。”   “看来,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小心。”   金梁凤微笑道:“也难怪,在朝中经历过那么多次重大事变的人,想不变得成熟和冷静也不可能。这么说吧,你也是聪明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了说亮话。最开始呢,皇帝只想一门儿心思启用你,来解决幽州大患。眼下看来,他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于是,他不得不想一想,如何来对待你。你说得没错,帝王心术,最重要地就是要做到平衡。眼下,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这远离朝堂的辽东边关,你的威望和功绩都无人匹敌。放眼整个天下,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你平起平坐平分秋色。这是一个帝王最不愿意看到的。圣意难测,我不清楚皇帝自己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他迟早一天也会像大帅一样,认识并面对这个问题。所以,大帅应该提前做一些事情,消除皇帝心中的这个顾忌。”   “怎么做?”   秦霄一挑眉,目露精光的看着金梁凤。   金梁凤微微一笑,淡然说道:“知足者常乐。该放弃的,就要放弃。皇帝找不到人来平衡你的力量,那你就自己找一个人出来,分削自己的实力。”   “有道理,我也愿意这样做。”   秦霄挑嘴一笑:“具体就请你指点了。”   说罢,秦霄还给金梁凤倒了一杯茶。   说到正事,金梁凤也不就不跟他胡闹了,正色说道:“眼下大帅身上有多少头衔?这是首先要处理的。因为在百姓和将士、臣子们看来,这些都是最明显的标志。”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掰着指头,一边颇有些夸张的说道:“头衔嘛?你听着:河北道行军大帅、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辅国大将军、太子太保、辽国公、宰相。一共七个。”   “嗯,其中最有实权的,就是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和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但在外人看来,最有份量的却是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在朝臣文官们看来,你对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宰相身份。”   金梁凤说道:“出将入相,尊荣之极。可是这四个最有份量的头衔,大帅至少要放弃两个,才能让外人放心,堵住流言蜚语。”   秦霄略假思索,点点头说道:“有道理。这个河北道行军大元帅的头衔,大得有些夸张了。整个河北的府兵、驻军都归我调谴,可我也没真正的用到过除了之前在河北各地抢劫粮饷的时候小用了一下。这么大顶帽子,我早想摘掉不戴了,这个我愿意放弃。另外,什么劳什子的宰相,我也不要去当。我在千里之外的边关,又不会进阁部议事,要来做什么?哪一天回了朝,皇帝能够不砍了我,给我个虚职散官让我平安过这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个‘同紫微门下平章事’的宰相,我也愿意放弃。另外,四个最有用的头衔,我准备放弃三个。幽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我也不要当了。我就当我的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安心带我的兵。等过了年,就去营州。带着士兵百姓们声不作、气不出的修城种地放羊去。有仗打,我就再跳出来。幽州大都府辖下有八州,眼上又要多一个饶乐都督府管治奚族旧地。放眼看下去,整个大唐的东北都是我秦霄一个人说了算,简直都有些像是割地为王了。我才不要干这样的事情。又累人,又不讨好,还危机重重。”   “大帅果然是睿智过人,佩服。”   金梁凤拱手称赞起来:“舍得、舍得,不舍,哪里会有得。如果大帅当真舍弃这三个重大头衔,就不难明哲保身了。这样一来,不仅能够置身事外免去许多的非议,大帅也更能专心的带兵打仗,不负皇帝社稷所托。另外,辅国大将军的头衔,我也建议大帅弃了算了。因为眼下我大唐,武将最高官职就是十二卫大将军和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也就只有三品。唯独大帅一人鹤立鸡群封了个二品。这样的虚职,不多一兵一卒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却是让大帅硬挺挺的站到了所有武将的前面,不划算。”   “有道理,听你的。”   秦霄欣然点头笑道:“图虚名,往往取实祸,的确是很不划算。我这人不贪心的,也没打算将官做到尽头。知足者常乐,做臣子的,就要这样才能真正的平安,享受实实在在的荣华富贵!” 第428章 阿瞒,接山竽   金梁凤呵呵的笑道:“你这话虽然有些歪理,倒也还实在。”   “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实在。”   秦霄也笑了一阵,然后说道:“大唐各军镇大都督、大都护虽然也有二品的,但更多的是临时职务,或者说包含了一层文官的性质。整个大唐几十万的军队里,就我一个二品的武职,的确不好。另外,我还打算将我老婆孩子送到帝都,让皇帝和朝臣们更加安心。皇帝不是要利用臣子的弱点来驾驭么?我重情,皇帝是知道的。我就特意授他这个把柄。这事,还只能是我提出来,不能让他说,不然就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了。我的妻儿们到了长安,我反而还安心一些。现在快过年了,我就对皇帝说,让李仙惠在明年清明的时候,去洛阳帮我祭拜恩师狄国老、去祭拜先帝中宗以及则天圣后皇祖母。大唐以孝治国,这样的请求既体面,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等到了长安,仙儿她们自然会有人照顾得好好的。她不是还有个哥哥、平王李重俊在么?这个空头王爷一直闲着没事做,我就让他当个专职奶爸,去照顾我的老婆孩子,哈哈!”   “我看大帅这样做是可行的。虽然有点送子入京做人质的嫌疑,但是冠上了一个进京进孝的名头,也就说得过去了。”   金梁凤说完,却有些疑惑的道:“不过,‘奶爸’是什么意思?”   “这你别管。”   秦霄摆着手笑了一阵,然后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是最重要的,我要你帮我解决一下。”   “什么?”   金梁凤疑惑问道。   “就是,我怎么样才能让皇帝接受我的请辞呢?”   秦霄说道:“皇帝这个人我算有点了解。要他将刚刚立了大功的人撤下这么多职务,他脸面上挂不住,心里也不会塌实。别的不说,我至少要表面上做得他下得来台,让他在朝臣面前心安理得的降我的职、削我的权。这样一来。猜忌少了,皇帝心里也舒坦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了。”   “你又没有犯错,这……地确有些难处理呢。”   金梁凤锁着眉头沉思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有了!”   金梁凤微笑道:“大帅还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大帅在淮南道和河北道、河东道各地‘抢劫’的事儿么?为了这些事情,地方官吏们告状的奏折就像雪片一样的飞到了长安。当时皇帝一力担待了下来,没少在那些臣子面前吃苦头。眼下。大帅何不因为这件事情自请上表辞去一些职务?一来这样顺应了人心,说明大帅心中还是放着大唐的法度律令的。二来也能让皇帝在朝臣那边有个交待,不必总担待着一个护短纵容的恶名;三来,要降你的职,剥你的权。也就明正言顺了。”   “哈哈,你这老家伙,果然一肚子坏水!”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我看这事能成!本来朝中地大臣们都恨死我这样嚣张跋扈了,皇帝也一直左右为难,却是死死的护着我,任由我胡来。眼下辽东大捷了,河北地经济民生复苏了,我也犯不着再接着干这样的事情。以前已经干下了的既然无法弥补。就让皇帝拾阶下梯的处罚我一下吧,也算是对满朝文武有了一个交待。这样不仅能够以示公允。又能让所有人知道,我秦霄见好就收,没打算骑到所有人头上。”   “大帅英明。”   金梁凤呵呵地笑了起来:“只要皇帝准了下来,大帅就能安心的带着辽东军去驰骋疆场,不用担心别的事情了。这其实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事不宜迟,我要尽早上表朝廷。”   秦霄马上起身,就取来了笔墨纸砚准备写信。细细的琢磨了一阵。却又回头对金粱凤说道:“你说,皇帝会派个什么样的人来当幽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呢?还有。到时候我要不要分兵权给他?这个人可就有些难挑了。不仅仅要有治理民生的大才,也要懂得一点兵机,还不能跟我八字太犯冲。不然到了这边关,将、吏不和,可就容易坏事喽!”   金梁凤抚髯微笑:“这些事情,就是皇帝和朝臣们考虑地了。大好的烤山芋,大帅就安心地扔到长安去吧!”   “嘿嘿,也好!”   秦霄挥动大笔,一边写一边笑道:“皇帝陛下,接烫手山芋喽!”   处理完这些事情,秦霄顿时一身轻松,酒意也有些上来了。他有些摇晃的回了后面的住房,紫笛正掌着一盏儿灯,窝在炕头上埋头捉弄着什么。看到秦霄进来,紫笛慌慌张张的就将东西往被子里藏。   秦霄一眼瞟到了,嘿嘿一笑就扑到了床上去抢紫笛的东西。紫笛吃吃的笑,左躲右闪。秦霄得势不饶人的伸手到被子里去抢,不料却被利物扎了一下手指,怪腔怪调地尖叫着就闪到了一边。   “嘿嘿,中招儿了吧!”   紫笛坏笑起来,有些腼腆的从被子里将东西拿了出来,居然是一个绣盘。   秦霄吸了两口被绣花针扎伤地手指,不由得哑然失笑:“不是吧,你学绣花?我的姑奶奶,这是哪根筋出错儿了呢?”   “你呀,就知道笑话我。怎么,女人绣花不对么?”   紫笛有些忿然的说道:“就活该再多扎你几下,哼!”   秦霄呵呵的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凑近了说道:“咦,对呀。咱家四娘好像越来越像女人了。这要是平时呀,今天这样的大宴席肯定要吵着闹着一起上桌儿喝酒了,说不定还要拼倒几个海量的将军。”   “像女人?什么话嘛!”   紫笛耸起鼻子鄙夷的瞟了秦霄几眼:“照你那话里的意思,我便不是女人了?”   “哦?呵呵,口误,口误,对不起。”   秦霄连声打着哈哈,去扯紫笛手上的绣盘过来看:“我瞅瞅,绣着什么?”   紫笛有些半推半就有些羞赧的让他抢了过来,嘿嘿笑道:“刚刚不久前跟玉环学的,绣的不好呢……”   “这什么呀?”   秦霄拿着绣盘左右认真的细看了一阵:“这是驴子还是马?”   紫笛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看仔细一点!”   秦霄心中一阵暗笑。装作十分认真的看了一阵,一本正经地说道:“哦,对了!是骡子!”   “气死我了!”   紫笛恨恨的锤起了被子来:“我明明绣的是鸳鸯!”   秦霄顿时大笑起来,抱着紫笛的肩膀好一阵安慰:“绣得好、绣得好!只是我喝多了一点酒,眼神有点不对。”   “不绣了!”紫笛忿忿的叫道:“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不就是想给你绣条手帕儿么,居然还被这样的冷嘲热讽,真是气死人了!”   “绣给我的呀?嘿嘿!”   秦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逗你玩的呢,绣得挺好。”   “真的呀?”   紫笛顿时喜笑颜开,“那我赶紧把它绣完,过年的时候送给你当彩头。今晚不睡觉了。你自个儿睡吧,我要绣花!”   秦霄顿时无语。心中哭笑不得地想道:女张飞也绣起花来了?看来我家的这个疯四娘,总算是有了一些女人样儿,似乎要长大了……这一针一线虽然绣得很不地道,就像扎地几个鸡屁眼在丝绢上。不过,好歹是一片心意吧,呵呵!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来没主动给我买过什么、做过什么呢。   紫笛聚精会神的自顾绣着手帕儿,却感觉秦霄就呆呆的坐在身边看着自己,回头满是疑惑的看着他:“看什么嘛?真地绣得很好看么?”   “是啊,呵呵,不错。很不错。”   秦霄连连点头称赞。   紫笛喜滋滋的笑了起来:“嗬嗬!等过阵子姐姐和玉环来了,我也让她们看看我的手艺对了老公。眼看着要过年了,是不是该把姐姐和玉环接来了呀?这一阵子幽州又是打仗、又是处理战事事宜,都有大半个月没有见着她们了呢!”   秦霄马上拍板:“行。明天咱们就出发,一起去易州将你姐姐和玉环接来。一家人准备过年喽!”   紫笛不由得有些疑惑道:“呀,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呢,我说什么你都不跟我斗嘴?看来这男人呀,就是喜欢升官发财咯。皇帝给了你这么多的大官职。看把你乐成什么样子了。”   “刚好相反。我开心,是因为我刚才弃了官职赏赐。”   秦霄笑道:“还甩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给皇帝当新年贺礼。”   紫笛眨巴着大眼睛满是疑惑的看了秦霄一阵。摇了摇头自顾去绣花了:“你的这些事儿,我没一件搞懂了的。不管你了,我绣花,你别打扰我,自己打水洗脚了睡觉去……”   正月初二长安皇城,大明宫含元殿御书房前。   姚崇跺了跺脚甩了几下斗篷抖着身上地雪花,以下疑惑不定的想道:这个时候,皇帝怎么会想到将我召来呢?眼下可是朝廷地公假,各个衙门轮班守值的人也早早就安排好了的。他向来不喜欢打扰到朝臣们私下的安宁,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了……   姚崇心中怀着一份忐忑,跟着皇帝近侍的太监高力士朝御书房走去。高力士总算是卸下了河北道钱粮使的大担子,心安理得的回了宫里,当了首领大太监。由得督办粮草得力,辽东大捷也算了他一份功劳。至于在淮南这些方打劫,皇帝大臣们都心知肚明是秦霄勒令他办地,自然也就轮不到让他背黑锅。一时间,高力士倒也还得到了重用,在皇帝跟前得了宠。像今天这样违反惯例的召大臣进宫议事,就差他出跑个腿,姚崇心里也就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御书房里升了一炉旺旺地炭火,李隆基正裹着一件厚实的裘氅里,有些懒洋洋的坐在卧榻上,看着一本儿书。姚崇进来拜了礼,李隆基让他走到身边,就着火炉子坐了下来。   “姚崇啊,大过年的也把你召来了,朕这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李隆基冲着他微笑了一阵,拿出一份奏折来递给他:“看看吧,很有意思的。”   姚崇狐疑的接过奏折看了看,不由得哑然失笑:“陛下,这秦霄又玩什么花样,搞什么鬼啊?自请上表,裁去五个职务、请求减免食邑。这……他不是刚刚打了大胜仗,正当封赏么?”   李隆基微笑的看着姚崇:“怎么,连你也看不透他的心思,还是要假装糊涂?眼下没有外人呢,朕今天特意只召见了你一个人,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臣不敢欺君!”   姚崇有些惶然的说道:“不过,这一回这秦霄的举动,着实有些怪异。他不是在幽州大都督府干得好好的么?为什么要辞去这个职务?他若是辞去职务,谁还能接伤得了啊?”   “怎么,我浃浃大唐,除了他秦霄,就没有人能胜任这个幽州大都督么?”   李隆基依旧一脸微笑的看着姚崇。   姚崇顿时有些惊愕的说道:“哦不,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眼下秦霄的确是合适一些罢了。”   李隆基心里暗自笑道:要说聪明,你姚崇不在秦霄之下。可是审时度势谋求自保的本事,他秦霄可比你高明许多了。眼下我正为这事犯愁,他就自己上表来请求削权、另派人去与他分掌辽东以为平衡了。我这个义兄啊,还真是个大滑头!   姚崇心里也暗自嘀咕:这秦霄和皇帝是这么亲近的,他们二人之间要有什么潜在协议玩什么猫腻,我们这些外人怎么能插得进嘴?这一回,这两人又想干什么啊?   李隆基看着姚崇一脸疑惑的样子,就着火搓了一下手,说道:“别的事先不管。你曾在刑部当过尚书,熟悉大唐的律法章程。你先说说,秦霄折子里说的这些事,就是之前在淮南等地筹措钱粮的事儿,从律法上讲,够不够这样处罚他?”   姚崇的里一阵突突的跳了起来,飞快的琢磨着皇帝这话里的意思。 第429章 皆大欢喜   李隆基看着满有些踌躇不定的姚崇,淡淡说道:“说话啊,姚崇。你不是一向敢于直言么,今天怎么这么犹豫?”   姚崇尴尬的拱手拜了一拜:“回陛下,此事有些重大,微臣也不得不考虑清楚再作回答。陛下何不召集阁部各员一起来商议解决呢?”   李隆基微微的笑了笑,就着火轻轻的搓着手,平静说道:“姚崇,你不必在朕的面前耍什么幌子。朕今天,还非得让你帮着拿个主意。辽东大捷之后,如何治理和善后,才是最重要的。秦霄在这个时候提出削权贬职,也是从大局出发的。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得不佩服他呀!舍弃个人的荣誉与利益,顾全大局的平衡与安定。这件事情,朕打算独断专行一回,不愿意将事情拿到阁部去细细的商议解决。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崇还当真有些疑惑了:“微臣驾钝,请陛下示下。”   “很简单,这件事情,在阁部议不出结果来。”   李隆基快口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蛮有些狡黠的看着姚崇。   姚崇微微一愣,随即也有些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呵呵的轻笑了几声。   “看来,你算是明白了。”   李隆基继续说道:“秦霄这个人嘛,虽然历来不太喜欢钻营结党跟谁拉关系,可是这些年来,他的声望算是蛮高的了。阁部里面的宰相们,不是对他心存忌惮,就是满怀妒忌。再不,就是不想得罪他这样一个出将入相、名声势头如日中天的驸马皇亲。朕若是将他削权贬职的事情拿出来公议,得出的意见就难免有失偏颇。打个比方。张说、张适之、郭元振等人,不就一直对朕在辽东用兵有些反感么?眼下还不顺着这个风头,狠狠地打压一下秦霄么?秦霄是大功臣,有功于社稷天下。朕首先要秉着一个公正、保护的心态去处理他的事情。”   姚崇不由得有些呆愕了。连忙拱手拜道:“陛下真是宽鸿大量的明君,处处为臣子着想。微臣能听到陛下地这番肺腑之言。真是既佩服又惭愧!”   姚崇地心里,现在算是有了一根准绳了。皇帝这样给他交了底——出发点是保护功臣,这件事情可就不难处理了。   李隆基微微笑道:“好了,朕地心里话可是都跟你说了,你也不必说什么客套话了。回到原题吧,你说说,按大唐律,他秦霄自请裁去五个职务。能合情合理么?”   “回陛下,只能说是——合法。”   姚崇也就直言不讳的说道:“封疆大吏亵渎律法强征地方州县钱粮,足以贬之为庶民流放二千里。不过秦霄这一次立下大功,可以折抵部份罪过。裁去五职,合乎律法。”   李隆基微微皱眉:“那你的意思,虽然合法,却是不合情理了?”   姚崇拱手正色道:“回陛下,的确是这样。律法也不外乎人情。审案断狱。也不外乎‘情理法’三字。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仅仅是将秦霄削权贬官的来处理,未免会有失公允,让辽东的将士和朝臣们心寒。请恕臣直言,秦霄当初那样做,不也就是为了保障辽东军民地供给、让河北一地尽快恢复民生么?虽然有悖法度。实际上却是办了好事。要不然,很有可能就没有今日的辽东大捷了。”   “说得好。”   李隆基连连点头称赞了他几声:“姚崇啊,要是满朝臣工都像你这样公正而客观,这些事情就不难处理了。那你来说说,朕要怎么做,才能做到合情合理合法呢?”   姚崇停顿了片刻,拱手一拜:“陛下,当真要听微臣直言。”   “讲。”   李隆基果然说道:“朕今日特意专召你来,就是要听听你的意见。张说等人太过保守,拘泥于律法纲线:宋璟等人嫉恶如仇,刚正有余爱心不够。也只有你,能帮朕拿个折中的主意了。”   “多谢陛下夸奖,那微臣可就直言了。”   姚崇拜了一拜,说道:“臣的建议是,削权加爵,既贬又奖。”   “哦,说来听听。”   李隆基大感兴趣的说道:“怎么个‘既贬又奖’?”   “陛下可以削去秦霄的幽州大都督、河北道行军大元帅、辅国大将军、宰相、太子太保五个职务,然后另择闲能去担任幽州大都督,与秦霄文武搭配,相互协作制约。这就是贬。”   姚崇抬眼看了一眼李隆基,继续说道:“这奖么,就是加他的爵位,由国公进晋为郡王。只有这样,才可能皆大欢喜。”   “郡王?”   李隆基微皱了一下眉头,轻点了点头道:“其实朕也有想过这件事情。可是这数十年来,我大唐一般只分封宗室和来降地夷狄君王、首领为郡王。朕现在这样做,能做到皆大欢喜么?难道不会让皇亲国戚和朝臣们反感?”   “陛下这样,应该不会召致反感。”   姚崇说道:“中宗朝时,不是分封了张柬之等五人为郡王么?再说了,秦霄本身也是皇亲国戚,当朝驸马。”   “算不得是当朝驸马吧。”   李隆基轻摆了一下手,随意的说道。心里却想着,他早跟金仙公主断了婚约了,这事,还得怨我那老父亲。   “如何不算?”   姚崇微抬起头来,眼神闪烁的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顿时心里神会:姚崇说得有道理!秦霄与金仙解除婚约的事情,知道的可没有几人。我只要简单的做些手脚,还不就囫囵过去了?好主意!   “哦,朕一时谬言了。”   李隆基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看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削实权而赐皇爵,辽东军民和朝臣们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了。谢谢你呀,姚崇。这件事儿,朕思索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你一来,就帮朕解决了。”   姚崇也释然地笑了笑:“食君之禄为君为忧,乃是臣的本份。陛下何需言谢。”   “嗯。其实今天朕召你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帮着拿主意。”   李隆基说道:“这也是关于辽东和秦霄地。事情就是,朕该选派一个什么样的人。去担任幽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呢?”   “这……”   姚崇拧起了眉头思索起来:“眼下辽东刚刚经历了大战。奚族回归,百废待兴。选去的这个人,必须要精熟于吏治民生。”   “还要懂些兵机。”   李隆基说道:“辽东地情况比较特殊,眼下比河西陇右更加复杂。北狄诸夷地事情也要着手一一处理。幽州这个大军镇地大都督,当然是要懂得军事畅晓兵机的。这样,也才能跟秦霄这个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紧密配合调度。”   “而且这个人,还不能跟秦霄太疏远、太抵触。同时,也不能太过亲近。同时最重要的,才智能力不能逊色于秦霄。”   姚崇补充了一句,然后细细观察着李隆基的脸色。   李隆基虽然面色不变,却从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赞许神色:“嗯,你说,朕应该选派一个什么样的人,去和秦霄搭档呢?你行不行呢,姚崇。”   “回禀陛下,臣恐怕是无法胜任了。”   姚崇微低下头,满是谦恭的说道:“微臣只会纸上谈兵,要说到治军谋略,怕是有些勉为其难了,而且微臣和秦霄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手和搭档。不过,微臣倒是可以替陛下举荐一个青年才俊,足以胜任此人。”   “谁?”   “兵部侍郎、崇武中承。张九龄。”   李隆基顿时抚掌大笑:“看来天下高见,多是不谋而合啊!姚崇。朕心中,也在思量着就他能行了。”   “陛下英明!”   姚崇总算是吁了一口大气,心下释然了。   “嗯,那就这样吧。明天的朝会上,朕就加张九龄为同紫微黄门平章事、太子太师,任命他为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崇武台空出地缺儿,你和阁部的宰相们给朕再举荐人才顶上去。”   李隆基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你去替我办一下。一会你去将邢长风唤来,秦霄在奏折里说的那件家事,朕打算交给他来办理。”   “是,陛下。”   姚崇应了诺,心里想道:陛下还真是懂得审时度势,用人得法。将秦霄的家眷请到京城,一来尽孝,二来抵制流言蜚语安定人心……   “哦,还有一件事情,你亲自去办,记得要低调,保密。”   李隆基眼神炯炯的看着姚崇。   姚崇心领神会:“陛下说的,可是让臣去一趟太华山?”   “嗯,这事儿得办得细心一点。”   李隆基微笑:“朕的这个妹子,可是有些日子没见过了。清明时分,让她与玉月公主李仙惠一起去洛阳拜祭秋国老,替秦霄尽孝吧。”   与此同时,幽州这边却已是一片忙碌。   新年刚过,秦霄可就有些忙晕了头了。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战后事宜可谓是多如牛毛。阵亡的将士要抚恤,部队要重新编组规划,各项器械、马匹与军饷、粮草也要重新分配。左威卫大将军李嗣业负伤了正在休养,秦霄也只得亲自来处理左威卫中地各项琐事,没敢假手于人。另外,就是自己所亲率的虎骑师,在上次的战斗中阵亡了千余人,也该补充并扩大了。眼下辽东军新加入了奚族和契丹的战士。这些人可都是天生的优秀骑兵料子。如果能收编再加以训练和管制,无疑能让虎骑师更加壮大。奚族和契丹人本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让他们配上优良地装备、加以系统的训练,无疑能让虎骑师地战斗力再上一个档次。   另外摆在面前的一个当务之急,就是重建营州。这块地盘虽然算是回归大唐了,可是数年来一直被契丹和奚族一帮人占着牧马放牛,已经算不得是个城池。现在不仅仅要迁百姓、民夫过去,军队的戒严任务也极重要。再就是处理奚族来降、建立饶乐都督府的大事。秦霄将河北道钦差宋庆礼和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姜师度召了来,连日商议了许久,总算是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结论——将奚族人分散安置。   奚族人一共只有十几万人,还算是比较好安排。李大酺被任命成了饶乐郡王和饶乐都督府的都督,还是奚族本土的最高长官。不过,秦霄想得很清楚,不能再重蹈以往的覆辙,不能再给他们反复无常的机会。李大酺这个都督,得将他架空了。有了这样的一个出发点和总原则,秦霄果断的决定将奚族的青壮抽调出来,或在辽东军中充军,或去营州当民夫。老弱病残,可以让他们继续留在奚族本土。另外派范式德去饶乐都督府担任长史,杜宾客率部三万人进驻奚族国境边防。对于秦霄这样的做法,在幽州大都督府和辽东军里,都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秦霄却态度十分强硬的坚持了自己的观点,李大酺等人自然也是有些心虚胆寒的无话可说。   秦霄给朝廷上了一道折子,解释自己的做法去征得朝廷的支持和认可。并且,他还给李隆基递了一份专折密奏,那话就说得更加的清楚了:“历来北狄蛮夷,剁之不尽。中原往往胜而不灭,抚而不平。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他们融合。而融合说白了,就是民族大灭绝,往往意味着大屠杀和大迁徙。历史上,每一次的民族大融合都是这样。只有铁和血,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谋求长治久安。眼下我大唐对奚族恩威并施,保护他们逃离了大屠杀和灭族,已是天大的恩赐。如果再不用强硬的手腕勒令他们彻底的回归华夏,那就是姑息和纵容。谁也不能保证多少年后,他们会再挑起争端来叛乱。眼下奚族对大唐感恩戴德,辽东军的实力也足以震劾奚族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彻底的融合到华夏民族当中来!臣建议,在奚族抽调丁壮补充辽东军损失的兵力,和充当重建营州的民夫。这部分人,到时候可以随府兵分散到各个军府当中:就算是募兵,也可以派往别的地方,远离东北。而那些普通的百姓,大唐大可以秉着仁爱照顾的心态,将他们南迁到中原需要人口的地方,给他们营生的本钱,从此在中原扎根。” 第430章 辽阳王千岁   秦霄的奏折,无疑如同一枚重傍炸弹,狠狠的在朝堂之上炸响了。来幽州一年了,秦霄除了要钱要粮要人要各种东西,还没有真正提过涉及到国家大事的茬儿。眼下他清楚自己这幽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快要当到头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扔个更烫手的山芋给朝廷和皇帝。到时候自己拍马走人不干这个大都督了,这些事情也自然有人来处理。   其实秦霄这样做,也是揣透了李隆基的心思来的。当初还在长沙的时候,李隆基就向秦霄透露过“彻底解决北狄边患”的大设想。眼下这个大融合与大迁徙的构思,其实也正是李隆基心里所想的事情。只是这些由封疆大吏提出来,更能体现它合乎实际与势在必行的一面。这样一来,李隆基就容易在朝臣中得到支持了。   干完这件事情,秦霄突然有了一种兴灾乐祸的快感:我管它行不行得通,反正事儿我是提出来了。从实际上看,要彻底解决北患,这才是最可行的办法。奚族只是一个小部落,大可以将它们拿来当作典范来实验一下。至于具体怎么做,那可就是皇帝、朝廷大臣和新来的幽州大都督的事情了。我这个兵头子,今后只管带兵打仗当打手,岂不快活?   从正月初二到正月十五的近半个月内,秦霄每天都泡到军营里,亲手打理军队重建的各项事宜。去年大战中,已经投效过来的李大酺本部和鲁苏本部的二万奚族战士,一个不落的会部收纳了进来,编组进了辽东军里;契丹军队损失惨重,只留下了六七千人,而且正因为这场大战。这些契丹人虽然不得已投效了大唐,但一直都是心存怨恨。也能怪,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眼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杀了三万余人,就是圣人也难免会心怀怒恨。   虽然眼下秦霄对率领他们地新任讼漠候、少头领李为印比较信任,但着实有些信不过其他的一些契丹人。秦霄想了个法子,将这些契丹人全部分插到了虎骑师里,由自己亲自统领管教,任命李为印当了个虎骑师亲翊府中郎将。同时又任命了桓子丹为右郎将。游击将军、自己老婆墨衣当左郎将,三人一起分掌兵权。同时,自己又紧紧的握着兵符,成了实际兵权掌握者。最后,秦霄又从收降的奚族战士中,抽调了五千人过来加入虎骑师。   这样一来。虎骑师的人数增加到了两万。其中原有的唐军九千左右,契丹人六七干,奚族人五千。在后面的训练当中,秦霄又以淘汰的名义,将渐渐被自己亲手磨得没有脾气了的契丹人,大半分流到了其他各军各伍当中,彻底地打消了他们能够再聚在一起地念头。然后再从其他各部抽调唐军进虎骑师,凑足了两万人。加大了汉人在虎骑师中的人数比例。李为印这个“中郎将”和他舅舅索漠等人,也变成了一个个空壳子,除了身边带着的几个亲卫兵,再想调动一兵一卒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说到玩这种手腕,这些蛮夷之人哪里是秦霄这种老滑头的对手。不消半月的时间,奚族和契丹人就被辽东军生生的吞吃了,还渣都没剩一滴出来。等李大酺与李为印、索漠等人回过神来地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已是空空如也,要想再像以前一样振臂一呼勇士云集。已经是不可能了。兵权,都被秦霄牢牢的捏在了自己的手中,谁也拽不动分毫。   正月十五,幽州的百姓们也准备晚上搞个灯会来闹上一闹,幽州城里热闹非凡。秦霄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因为到了这时候,新任的幽州大都督还没有来上任。等过了正月十五,河北钦差宋庆礼征调的民夫百姓就该到陆续到幽州来,在大军的护卫之下前往营州了。李大酺这个空头都督,也要和杜宾客地三万大军一起开赴奚族本土,建立饶乐都督府。这些事情有够琐碎,秦霄自己可不想亲手去办。他就想着带着虎骑师去营州,将幽州这个大摊子甩手给别人去干得了。   到了下午时分,正当秦霄在议事厅里忙得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幽州城门地守城将来报——新任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张九龄已到幽州!   秦霄欢喜的大笑,一把扔了手中的毛笔:“太好了,总算是来了!金粱凤、姜师度,走,一起去迎接大都督了!”   金梁凤在一旁讪笑:“居然将笔都扔了!”   秦霄大笑:“以后这种事情,终于不必让我来操心了。哎,一身轻松啊!张九龄可是个大大的人才,处理这些事情肯定比我利索一百倍——来人!叫桓子丹领着天兵布成仪仗队,先去迎接大都督,就说我马上就到。”   金梁凤和姜师度在一旁窃笑起来:“没见过要被贬职了还这么高兴的人!”   幽州西门城门口,张九龄坐在一辆马车里,眉头轻轻皱起,感觉手中那份圣旨似乎出奇的沉重起来。眼下看来,秦霄现在在幽州可谓是得尽了人心,是个众望所归很称职的大都督。自己仅凭着一纸圣旨就要来取代他,似乎太困难了那么一点哪……   这个时候,桓子丹等人已经骑着大马、衣甲光鲜地迎了上来,先接到了张九龄。张九龄在这些天兵的簇拥之下,心中满是有些忐忑地跟着他们走向大都督府。没走几步,秦霄带着行军长史金梁凤、大都督府长史姜师度和一帮儿大小的官员、将佐都来迎接他了,弄得他一阵受宠若惊。   秦霄跳下马来,张九龄也走下了车儿。秦霄就拉着他的手畅声大笑道:“九龄兄,多年没见啦!你的风采,更胜往昔咯!”   张九龄谦虚的微笑:“大帅才是真正的风采更盛,九龄自愧不如。”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大笑。秦霄说道:“九龄兄,来得好。来得好哇!眼下幽州这里忙成了一锅粥,我这个只知道打仗地粗人可是处处棘手头疼不已。这不正好,皇帝就将你赐给了幽州的百万军民。”   啧啧,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甩下这副重担子,专心去带兵了。说着,秦霄就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大都督府里。   张九龄一路微笑的跟众人寒暄客套,心中疑惑不定的想道:看来。秦霄已经在这些人当中做过思想工作了。我还没有见到谁对我表示反感呢……看来秦霄在这里。的确已经是极有份量了,怪不得他要自请辞去大都督的职务。不然照这样坐大下去,朝廷不安,他自己也不安了。眼下我的责任,还真是重大啊!   众人一起进了议事厅,张九龄对众人抱拳行了一礼:“诸位同僚。眼下咱们还是先公后私吧。我这里,正有朝廷降下的圣旨一份,还是先宣读了地好。”   “哦?对、对!”   秦霄喜笑颜开:“是应该先宣读圣旨!九龄兄,你请!”   张九龄点了点头,走到北面,面南拿出了圣旨,正声道:“秦霄接旨!”   秦霄和众人都拜倒下来。张九龄念道:“爱卿秦霄,忙于国事与军事操劳日重。眼下又负了箭伤,联着实心有不忍。特准爱卿辞去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同紫微黄门平章事地职务,仍授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经略东北军事。另授营州都督府都督,主管营州重建诸项事宜。另外,免去爱卿辅国大将军、太子太保与辽国郡公的职务与爵位,进封为辽阳郡王。实封八百户,世袭罔替。另擢同紫微黄门平章事、太子太师张九龄接任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钦此!”   秦霄就差欢喜的笑出声来:“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就从地上蹿了起来,从张九龄手中抢一般的拿过了圣旨,细细的看了几遍。若大的一个玺印盖在上面,可不是皇帝亲封地?哈哈!   众人也都欢喜的涌了过来,给秦霄贺喜:“恭喜辽阳王千岁!”   秦霄哈哈的大笑,十足小人得志的说道:“同喜、同喜!九龄兄,你今天可是给我送来了一份好礼呀!来,今天我们就在这幽州大都督府里摆上一宴,一来感谢皇恩浩荡,二来为九龄兄接风洗尘,恭迎九龄兄正式接任大都督!今日正好是正月十五夜,我们还可以在幽州城里赏一下花灯么!”   张九龄也不作推辞,抱拳谢道:“如此,便多谢辽阳王了!”   秦霄心里嘿嘿的笑:好爽啊,不仅甩手不用理这些繁琐的事情了,还继续带兵、担任营州都督、进了王爵,当真让我有些意外了。辽阳郡王,还世袭罔替呢,啧啧!看来我那皇帝兄弟的确是有够大方、够哥们了,我也不能做得太寒碜。辽东军地兵权,我也该分一些给张九龄了,不能让他在这里太难堪。我那些性如烈火的将军兄弟们,我也要好好地劝慰他们,乖乖的服从张九龄的调谴。服他,那就是服皇帝,就是给朝廷面子,这样也才对得起这个王爵呀!   当晚,大都督府里张灯结彩,挂上了数十个大花灯,把军中和都督府的一些人都请了来赏灯,拜见新任的大都督。酒席上,秦霄死活将张九龄拉到和自己一起坐到了主位,二人同桌共饮,一起接受众将官的祝贺。张九龄本来还能喝得一些酒,但哪里是秦霄这些整天与酒为伍的厮杀汉地对手,一时又不好去拒绝谁,只好来者不拒的大喝了个痛快。没多久,就被灌得昏昏沉沉地了。秦霄让桓子丹将安扶去了客房先安置着,等过几天自己走了再腾出大都督府里的正房来给他。酒席也便散了去,众人或各自归家,或去赏花灯游玩了。   秦霄却是带着墨衣、紫笛、杨玉环和金梁凤逛出了都督府,到了幽州城里看花灯。三个女子兴味盎然的四下玩乐去了,秦霄和金梁凤却是施施不紧不忙的四下乱逛。   金梁凤一边走,一边呵呵的轻笑:“辽阳王,辽阳王千岁,呵呵!”   “笑什么呢,老家伙?”   秦霄也笑了起来,瞟了他几眼。   “真是皇恩浩荡啊!”   金粱凤不无感慨的说道:“一个驸马爷,也能当上郡王,啧啧!眼下你可舒服了,带着兵去营州督建城池就行了。苦了张九龄,接下这若干头疼的事情。”   “嗯,他也不见得会苦到哪里去。”   秦霄说道:“想必他临行时,皇帝已经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嘱咐清楚了。他现在办起事来,比我当初心里有底得多了,应该能够驾轻就熟。姜师度、宋庆礼等人,也都是干练能臣,有他们从旁辅佐,幽州的事情也好办。只要秉承一个原则,一切听皇帝和朝廷的,那就对了。”   “有一个实际的问题,‘王爷’想过了没有?”   金梁凤故意将“王爷”二字说得重了下结,打趣的看着秦霄。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什么实际的问题?”   “兵权。”   金粱凤竖起一个手指,简短说道:“皇帝的圣旨上,并没有说如何分配兵权。看来,陛下的意思,是让你主动自觉的处理好这些问题。”   “唔……”   秦霄轻点着头,沉吟了一阵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眼下辽东军有了十三万人之众,我不能独自拽在手上。兵权虽然是好东西,可拽得多了、紧了,可就不是好事了。金先生你看,我将左威卫全部交给他怎么样?杜宾客要带人去饶乐都督府,李嗣业么,我就让他率领本部驻守幽州。我让他们都听从张九龄的调谴。然后我让李楷洛率本部的左骁卫在辽东一带的各个军事要道上布防,让周以悌带人先去营州稳定局面,然后我亲自率领虎骑师,护送百姓和民夫一路到营州。”   金梁凤抚髯微笑:“还行。挺妥当的,辽阳王殿下。”   秦霄鄙夷的盯着他笑:“你能不能不这么寒碜人呢,老牛鼻子?” 第431章 分兵权   二人混杂在赏灯的人群里,漫无目的四处闲逛。金梁凤悠悠说道:“大帅几乎是分了一半的兵权给张九龄了,他应该没有异议。不过,左威卫的三个将军,李嗣业、杜宾客和石秋涧,全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铁杆亲信。他张九龄,会信得过你的诚意么?”   “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能不能驾驭得了,得看他的本事。”   秦霄笑道:“要不然,我还天天帮他管着这些将军呀?不过,我也相信张九龄有这个能耐能管好这帮人。否则皇帝也不会千挑万选的让他来了。谁不清楚眼下幽州这地方,不是好玩的呢?你说呢,老家伙。”   金梁凤哂笑了两声,也不再言语。他心里清楚得很,眼下已经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摆在秦霄和张九龄面前了:李嗣业那些火烈脾气的厮杀汉,会愿意服从这样的安排,到张九龄手下当差么?秦霄处心积虑要将手下的权力分摊出去,借以打消皇帝和朝廷的顾忌之心,会有那么容易成功么?当个州官容易,但要带好一支部队、管住军心,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张九龄这个文臣,会有这个能耐?   正月十五和十六,本来是朝臣和将军们例行的假日。第二天清早,张九龄没敢闲着,早早的就扎到了大都督府里,翻阅关于幽州的所有档案资料。大都督府里只有一个例行值班的小吏,张九龄就让他取来了许多的文档资料,坐在偏室里静静的翻看,也没敢进大都督书房办公室。秦霄还没有正式将各项工作交给他。张九龄是个谨小慎微惯了地人。不想这时候犯了某些忌讳。   秦霄这边也没闲着。为了说服紫笛和杨玉环离开幽州去长安与李仙惠等人汇合,可谓是费尽了口舌软硬兼施,才讨价还价地得出了一个勉强让大家都还能接受的结论:等过了端午节,紫笛和杨玉环才去长安,暂时先离了幽州,依旧去易州安置。   秦霄安顿的车马,派了几个人送她们走了,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下幽州这个地方,形势比大战之前还要复杂,随时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默啜死了。突厥和契丹打了个大败,怎么可能没有后招?东北的诸方夷狄,现在都眼睁睁的瞅着幽州这块地方,而且自己又要带人去营州了,实在是没空分心来照顾她们。   秦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杨玉环还从车窗里探出了头来,轻轻的抹着眼泪。终于那块车帘布也被放了下来,马车加快跑了。   墨衣仿佛也松了一口气,骑在马上在秦霄身边说道:“老公,不可以让她们跟我们一起去营州么?”   “当然不可以。”   秦霄说道:“营州那里现在就像个火山口。随时可以发生任何事情。过两天,我们就要出发去那里了,同行的除了几万大军,还有二十万河北地百姓、民夫,到时候还有几万名奚族人。你想想看,几十万人都要安置,而且人心不齐的。治安什么的都比较乱。而且,那里随时还可以爆发战争。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她们去?不是我嫌弃她们胆小懦弱还是怎么了。只是有她们在身边,我就无法安心的处理那些麻烦了。”   墨衣轻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秦霄:“可是,玉环已经不小了。十五岁了。”   秦霄笑:“你十五岁的时候,嫁给我了么?”   墨衣低怨的瞟了他一眼:“可玉环不同。她可是皇帝赐的婚,就等着过门儿了。”   “那也得等我处理完这些重要的军务,东北地形势稳定下来再说。不然我还带着个新过门的小妾天天混军队里么?这样既影响不好。也对玉环不公平。”   秦霄拉了一下缰绳调转了马头过来:“走吧,回去了。”   墨衣调马过来跟到了他的身边。有些嗡声的说道:“是,辽阳王老公。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呢,你这眼下都是王爷了,我们是不是也是王妃?还有,我们的儿子,那也是世子咯?”   “是啊是啊,辽阳王妃殿下。”   秦霄呵呵的笑:“走吧,别自己寒碜自己了。就给了顶漂亮的帽子而已,还非得天天顶在头上光着屁股到处跑么?等幽州地仗打完了,我们继续回乡下,好好的当咱地农民去——驾!”   墨衣咯咯一笑,拍马追了上去。   回到大都督府里,秦霄便准备着手搬家了。是时候给张九龄腾出大都督住处,让他正式接任了。今天是休息日,正好来办这些琐事。从明天起,就要分拨大军、交割权力。   秦霄叫来了个卜役们准备动手,却四处没有见到张九龄本人。找人一打听,才知道他从大清早就躲进了大都督府里,中午吃饭也是叫人送进去的。   秦霄略作了思索,独自一人朝大都督府走去。   议事厅的大门关着,仅开了一个侧门,有几个兵丁在站哨。秦霄走了进去,先到了大厅,后到了书房办公室,都没见人。这才发现,偏厅休息室里,隐隐有人声传来。正朝那边走,迎头遇到一个小吏出来,秦霄止住没让他出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张九龄正对着一堆书卷册子埋头写写看看,感觉有人进来,头也不抬了说了声:“叫你去吃饭,怎么又回来了啊?去吧,我这儿不用伺候了。”   秦霄暗自好笑,也不应声,轻轻走到了案桌前。他拿着议事厅前取来的几个兵符信签,轻轻递到了张九龄正在看的那本书上。   张九龄一愣:“这是什么?”   随即抬起头来,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拱手行礼:“王爷恕罪!卑职不知道王爷驾临……”   “别、别这样。”   秦霄连连摆手让他坐了下来,微笑说道:“九龄兄弟。咱们可是故交。就别用这种生疏地称呼了吧。王爷、殿下这种字眼,我是左右听着不舒服。”   张九龄也笑了一笑,伸手拿过杯子给秦霄倒了一杯茶,随即又有些愕然地醒悟过来,连忙赔罪道:“王爷恕罪!九龄似乎刚刚才想起,这里应该是九龄在做客,反倒喧宾夺主地给王爷倒茶了,你看这……”   “你呀,呵呵!太客气、太文弱了,这样怎么去管将带兵呢?”   秦霄现带微笑饶有深意的看着他。   张九龄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意识到,秦霄这是打算交兵权给他了,正了正色说道:“实不瞒王爷,九龄对于治理州事、运筹帷幄、出谋划策,这些都不生疏;唯独这亲自带兵,还是生平头一遭。九龄不敢有负皇恩,正日夜为这事犯愁。还请王爷多多指点!”   秦霄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这个张九龄,倒是个实在人。秦霄便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快言快语的说道:“指点你。可以。其实治兵与治国是一样的。你先说说,治国,最先要治什么?”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c o m   “自然是治吏。”   张九龄不假思索的说道:“从柱国宰相,到地方小吏,一层层治下去。当今圣下初登大宝,最先便开始整饬的吏治。治了吏,才能治民治国。”   “那就对了。”   秦霄说道:“治兵呢。也要从治将开始。没有将,再多的兵也是一盘散沙。我刚来幽州时。捡了大便宜。这里的一些将军,基本都是我的旧僚从属,彼此十分地了解,为我省去了大力气。我来了以后,几乎没有做什么人员上的变更。但是你不同了。这里的将军,你几乎没有一个认识熟悉的吧?”   张九龄认真的看着秦霄:“是。九龄虽然在崇武台当过事,但从那里出来的将军们。眼下都还没有成器。幽州这里的,都是一批沙场宿将和老臣。九龄……几乎一个也不认识。”   秦霄看着脸色有些为难的张九龄。呵呵笑道:“那你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派张仁愿、姚崇这些人来,而派了你来么?”   张九龄微笑,摇头。   “就是因为,你一个也不认识。”   秦霄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却是让张九龄身躯震了一震。他仔细思索了一阵秦霄话里的意思,再联想到朝中地各种猜测和蜚语,这才明白,皇帝和朝廷更深层的用意,并不是因为他张九龄有多能干,能和秦霄较一日之长短。更重要的是,将幽州交到他这样一个新面孔的人手里,不必担心形成疆吏割据!   眼下这秦霄,是在为自己敲警钟、交底线哪!   张九龄不由自主的就微皱起眉头,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秦霄心里清楚得很,像张九龄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想不透皇帝和自己地这番心思。自己要交出兵权,是怕功高震主,担心东北的军民只认得秦霄不认得皇帝;可他也不能自己刚刚撇下手,东北人又只认得张九龄,不认得秦霄和皇帝了,这只会比之前更糟糕。同时,也是给他提了个醒:这样地事情,你非但不要去做,连想也不要去想;既然皇帝派你来是制约我的,同时,我也在制约你。   想到这一些,秦霄发自内心的笑了:这才是皇帝想看到的样子。封疆大吏和带兵大将,只有顺着皇帝的意思来,才能有好结果。张九龄,来得正好。   秦霄说出这句话以后,二人着实沉默一阵。半晌,秦霄打破沉默:“想通了么?”   张九龄恍然惊醒,站起身来拱手拜了一拜:“多谢王爷提点。”   “唔,明白就好。”   秦霄示意他坐了下来,开始耍起了官腔:“幽州这个地方呢,异族杂居,情况有些复杂。尤其是军队里,胡人比较多。所以,这‘治将’就更显得重要了。九龄兄弟,我打算呢,将辽东军一分为二,由两个大将军统领,分属我们两个手下指挥。李嗣业,忠心耿耿的沙场宿将,在幽州三四年了,在军中威望极高。这个人,我把他拨给你。同时,他的副手杜宾客和石秋涧,也一起给你。杜宾客你可能不是太熟,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是个人才,不仅仅能带兵,也懂谋略,有见识。我是安排他带三万兵马去奚族故地建立饶乐都护府。不过,你也可以另外安排。”   张九龄忙道:“不,王爷这样地安排,十分的合理。九龄并不打算更换计划。”   秦霄呵呵地笑:“九龄兄弟,凡事要从大局出发。我安排的,也并不一定是最合理的。你可不要为了顾及我的面子,而违心的同意我的这些做法。你现在是幽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了,算起来,你也是我的顶头上局。大事,还是你来做主,知道么?”   张九龄微微惊了一惊:“王爷,这……九龄怎么敢凌驾到王爷的头上?”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秦霄微眯着眼睛,轻笑道:“事实上,就是这么安排的。你难道还没有搞明白么?我只是营州都督,是从属于幽州大都督麾下的将军。这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也是临时的,随时可以撤换了,知道么?从大局上看,你这个幽州大都督,才是主宰大唐东北的第一人哪!”   “九龄,明白。”   张九龄认真的点了点头,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   秦霄心里暗自发笑,表情却是十分的平静,淡淡说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呢?哦,石秋涧,李嗣业的另一个副手。这个不用我介绍了吧?以前他在长安皇城御率司当过差的,你应该很熟悉。眼下他还在长安养伤,估计过段日子就要回来了。这人,做事情稳妥,认真,很地道的军人。你下令让他朝火海里汤,他也不会慢上半拍。这就是左威卫的几个核心将军,另外还有一些大小的将军、司马、长史,日后你会渐渐熟悉的。这些人当中,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李嗣业了。我也不瞒你,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但同时也是大唐最好的将军之一,最忠诚的臣子,最勇猛的将军,和最憨直、最生猛的军人。”   秦霄话刚落音,议事厅的大门突然被捶响了:“王爷、大帅!大帅王爷!你在哪里,俺要见你!”   张九龄愕然,秦霄笑道:“这不,话刚落音,他就来了。” 第432章 不许调皮   今天这个休息日,李嗣业却是戴足了行头。铁甲、披风、长掉,虎虎生威的踏着大步,进到了议事厅里。他的身后,居然还跟了七八个左威卫的将校,有些胆怯的跟在他后面,一步一跟的走了进来。   秦霄太清楚他的来意了。李嗣业就是那种有什么事情不会藏在心里,全写在脸上的人。看他的脸色,就能知道他眼下心情十分的不美丽。   众人走到了秦霄和张九龄所在的偏厅里,李嗣业讷讷的看了秦霄和张九龄几眼,对着秦霄抱拳一拜礼:“见过大帅。”   身后众人也跟着一起行礼。   秦霄本想出去先把李嗣业说服下的,张九龄却没让他那么做。他说“该来的总是要来,一些事情还是直接面对的好,这样更合李嗣业等人的脾胃”秦霄也赞同了他的想法,就让李嗣业等人生猛的闯了进来。   秦霄双手抱在胸前,有些懒洋洋的点了一下头:“失礼了哦,李嗣业,还有你们这些人。没见到大都督坐在上位么?”   李嗣业转头瞥了张九龄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飞快拱了一下手:“见过大都督。”   张九龄微笑的站了起来,拱手还礼:“李将军不必客气。众位兄弟也不必客气。”   李嗣业轻轻的冷笑一声:“兄弟?……哧!”   秦霄微皱了一下眉头,装作视而不见,晃着脚尖说道:“李大将军,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嘛,这就披坚执锐,等着上战场了么?”   李嗣业对秦霄这种冷嘲热讽式的语调满是不习惯,浑身不自在晃了一晃,又转过身来对秦霄说道:“大帅。俺是来找你说事的……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借哪儿去啊?”   秦霄故作冷傲的看着他:“有什么话,还不能在这里说么?大都督是我们的头儿,有什么事儿,这还得他说了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李嗣业狠狠的吃了一个鳖,不由得有些忿然的说道:“大帅。你看到我身后地这些兄弟了么?你还记得,他们是谁么?”   “记得,都记得。”   秦霄的眼神一一扫过这些人身上。语气平静的说道:“有将军,有校尉,也有小兵。全是当年左威卫的老熟人,一起在朔方时混过的。”   “大帅记得就好。”   李嗣业说道:“咱们这些兄弟,跟着大帅出生入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是今天,大帅却要弃了我们,不要我们了!你说,这、这……”   “这什么啊?”   秦霄提高了一点声音,眯着眼睛看着李嗣业:“你胡扯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们这些兄弟了?我秦霄在你眼里。就是这样薄情寡意的人么?”   “那你还!……”   李嗣业也提高了声音瞪着秦霄准备吼一嗓子,却看到秦霄足以杀死人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愣住了,咽了一口唾沫,将剩下地话也咽了下去。   “我怎么了?”   秦霄站起身来,就朝李嗣业等人走近了几步,“说话啊?怎么不吭声了?个个全副武装披挂得这么整齐!看这样子,是来逼宫了啊?”   “不是!”   李嗣业连忙摇头,他身后的众人也有些惊慌的退后了两步。各自一脸地惊慌。   李嗣业一咬牙,避开秦霄的眼光,低声而又有些怒怨的说道:“那你还将俺和这些兄弟,交给一个一辈子没上过战场的小白脸!”   “放肆!”   秦霄低声的咆哮起来:“你听谁说的?从哪儿听来的?你这个粗蛮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像个长舌妇一样的八卦了?小白脸,你说谁呢你?”   李嗣业是个憨直地人。不由自主的就瞟了张九龄一眼,眼神里还满是鄙夷,嘟嘟嚷嚷的说道:“这些事儿,大帅心里自然清楚。”   “李嗣业!”   秦霄突然一下提高了声音,准备骂他几句。反正相对于张九龄,他跟李嗣业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就是打上一架也不会出现什么隔阂。可是万不能让张九龄感觉太难堪。就在这时。张九龄快走了几步来到秦霄身边,弯下腰去长身一拜说道:“王爷息怒!”   张九龄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看着李嗣业:“李大将军,我现在可以证实,你听到的消息,是真实的。王爷已经决定,将你所部的左威卫交给我这个‘小白脸’来统领,守备幽州。”   李嗣业一愣,咧嘴嗤笑起来:“听到没,他都自认是小白脸,哈哈!”   所谓物以类聚,他身后跟来的那些人也都是些大粗人,忍不住扯着喉咙一阵大笑起来。   张九龄还是那副面带微笑的样子。秦霄却一仰头,目色微寒地瞪上了李嗣业。李嗣业笑得正爽,突然感觉一阵不对劲,一转头就迎上了秦霄的眼神,不由得一惊,生生的止住了笑声,干咳两声。他身后的几个大头兵却有些反应迟钝的还在大笑。李嗣业一踩脚:“笑个卵,一群蠢货!”   众人顿时禁声,飞快耷下头来不敢吱声了。   秦霄面带冷峻的看着他们:“笑啊,怎么不笑了?”   李嗣业飞快地岔开话题:“咱不笑了,说事。大帅,俺今天很正式的来提一个请求,能不能不跟在小白……哦,大都督麾下留在幽州。俺想跟着大帅一起去营州。”   秦霄自顾调着步子坐了下来,轻飘飘的说道:“这事,得大都督决定。”   张九龄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我没有意见,还是王爷来定夺吧。”   众人顿时一起看向秦霄,宛如饿汉看到了烤肉。   秦霄瞟了瞟在一旁自顾微笑的张九龄,又看向李嗣业等人,眨了两下眼睛,不说话。   李嗣业愣看了秦霄半晌就等他一句话,却见秦霄偏偏这时候住了嘴,就差急得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大帅。你倒是说话啊!”   秦霄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李嗣业,吐出几个字来:“说什么啊?你已经是张大都督的兵了。你地去留,由他决定。找我来吵什么吵?”   “呃?”   李嗣业被生生的顶了回去,脖子都粗了。但他了解秦霄地为人和个性,这种事情,他决定了就不会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没办法,眼下唯一地希望。只好涎下脸来去求张九龄了。   张九龄听了秦霄的这些话,心里是既感激又无奈。他清楚,秦霄虽然还没有将印信正式交给他。却是在以这种方式在交割兵权了。无奈的是,这些当兵的人,明显只认了秦霄这一个主儿,自己想要驾驭他们,看来还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得到的事情。   李嗣业努力的改变着自己的脸色,让它看起来十足地和颜悦色,然后哈了一下腰,对张九龄抱拳道:“大都督,那要不……你给发个话儿?”   张九龄笑了起来:“我自然是……只能尊重王爷的决定。”“我日哦!”   李嗣业郁闷的叫了起来:“两个聪明人。合起来糊弄我们这些老粗啊?”   “行了李嗣业,别在这儿闹了。”   秦霄忍住没有笑,十足严肃地说道:“别忘了,你们是军人。我问你,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嗣业闷哼了两声:“是……服从!”   “那就别杵在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   秦霄挥了一下手,满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还有你们这些人,跟着来起什么哄啊?在幽州当兵不是当,去营州就能活出个别的样儿来么?不是我信得过的精锐,我还不愿意让他留在幽州这个重要的地方呢。去了营州能干嘛?天天搬砖彻瓦的修房子、拉犁刨土的开军屯。你们就乐意了?我告诉你们,乖乖的呆在幽州,好好练兵,别搞些乱七八糟地事情调皮捣蛋。你们别以为张大都督是个文人就好欺负。作为一名统帅,他比我更加出色。而且,不会像我以前那样循私的护短。你们要是敢干浑事儿。到时候可别怪军法无情!”   李嗣业急急的申辩起来:“只要能跟着大帅,就是死也不怕,还怕修墙种地?李楷洛那老小子有什么好,大帅非带他去营州,却将俺们这些人扔在幽州守窝儿!俺不乐意!俺就是不乐意!”   “你还没完了,李嗣业!”   秦霄哭笑不得的喝斥起来:“你看你现在这副熊样,哪里像个将军。分明就是个顽童,也不嫌丢人!告诉你。眼下东北这里的情形很复杂,你要还是大唐的军人的话,就要服从安排,一切听从军令来办事。要是连你都要胡来,这东北就要乱套了,你明白么?别在这儿丢人胡闹了,滚蛋!”   李嗣业愕然的呆愣了许久,看着秦霄刀都砍不进的铁青脸,和张九龄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俺明白了。对不住了,大帅,大都督。俺知道错了。告辞!”   说罢,李嗣业就带着这些人转过身去,一声不吭静悄悄的走了。来得汹涌,走得却是安静。   秦霄却清楚的明白,他们心里却是憋屈成了一团,只是没有想到秦霄会这样的不顾情面,将他们痛骂了一顿然后一口回绝了他们的请求。   张九龄微微摇了摇头,却又笑了起来:“都是憨厚耿直的人。”“是啊,他们都是好兵。”   秦霄也笑了起来:“这些人,其实没有你想象地那样难驾驭。以你的才智和能力,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信服于你的。”   张九龄毫不含糊的弯腰朝秦霄向了一礼:“九龄多谢王爷处处维护,真是感激不尽。”   “太客气了,九龄兄弟。”   秦霄微笑道:“在朝中面对那些大官仕子呢,那是理多人不怪。现在到了这里,更多的时候,我们面对的是在战场上厮杀、刀头上舔血的人。他们只信奉实力,只服从于权威。这种繁琐地礼仪,其实意义不大。刚才你也看到了,我那样喝骂他们,却没有一个人顶嘴。这要是在朝中,怎么可能啊?说不定我刚才说的其中随便一句话,就能引发一场口水仗、变得势不两立了。”   张九龄呵呵地笑了起来:“其实九龄也很喜欢这种粗犷和豪放。只是这些年来,养成了这种酸腐的习惯。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首先就是要学会跟这些人打成一片,了解他们的想法,理解他们的思想。”   “其实很简单。”   秦霄说道:“你到军中去住上几个月,跟他们同吃同住,一切都会明白了。”   “行。”   张九龄果断的说道:“等过两天王爷去了营州以后,九龄就将大都督府行辕迁到军中去,跟他们同吃同住。军旅生活,其实我也一直很是向往的。虽然我手无缚鸡之力,但至少可以用心去感受。”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很好,很有悟性。九龄兄弟,我们不是同一类的人,你没有必要全学我的来。你是儒帅,我只是个武夫。我用我的方式去征服这些兄弟,你也可以用别的方法么。比喻说,你超乎绝伦的智慧。好了,不多说了。我想,其实也许我是多虑了,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办法,将这些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张九龄谦虚的微笑:“九龄也只能竭力而为了。其实九龄打从心眼里,还是很喜欢李嗣业这样的血性汉子的,并且很敬佩他们。”   “这就好,这就好办事了。”   秦霄笑着点了点头:“你忙吧,我走了。明天我们搞个接任仪式,然后一起去军队里走走。两拨大军,也是时候分出军屯来了。后天,宋庆礼征调的百姓和民夫就差不多要到齐了。我打算那时候出发。”   张九龄这下没有行礼了,点了点头微笑道:“一切自然听从大帅安排。”   “对,叫我大帅,别叫王爷,听着别扭。”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朝外走:“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带兵的都督了。”   秦霄出了议事厅就朝后院走。他清楚的得,李嗣业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心的回去。果然,刚进到后院,就看到李嗣业像尊铁塔一样的杵在自家门口,还正有些气鼓鼓的朝自己走来。   秦霄暗自发笑,提步迎了上去。 第433章 挥师东进   李嗣业被秦霄抚着背讲了屋里。秦霄让他坐,他就犟着个脖子,坐了个四平八稳纹丝不动。墨衣给他倒来了一杯水,见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李大哥今天是怎么了呢?看似有满肚子的怨气呀!”   秦霄在一旁讪笑:“我说吧,连你也看不下去了吧。李嗣业,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熊样儿。跟个孩子似的,也不嫌丢人!”   李嗣业双手拿起墨衣倒来的水,仰起脖子咕咕的喝了个干净,一抹嘴说道:“俺就是不服气!你干嘛要帮着那个小白脸来骂我!”   “这要换着是别人,我还懒得骂了。”   秦霄在一旁慢条斯礼的说道:“直接推出去,以违反军令论处,咔嚓!”   “俺不怕死!”   李嗣业瞪起眼睛,死瞪着自己脚下的地板说道:“就是想不通,你为啥偏偏让俺留在幽州,跟着一个屁也不懂的小白脸!”   墨衣掩着嘴扑哧笑出了声来,秦霄摆了摆手,让她去把门关了上来,然后坐到了李嗣业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伤好得怎么样了?”   “还行,反正死不了。”   李嗣业心不在焉的嘟嚷道:“都是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嗣业啊!”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自己的身上有多少处伤,自己知道么?”   李嗣业呆了一呆,摇头。   秦霄说道:“我知道。一共是五十六处。箭伤二十六处,刀剑伤十七处。枪伤十三处。你是个铁汉子。是我最好的兄弟。可就是有一个缺点,脾气太急躁了,知道么?”   李嗣业抬了抬眼,有些疑惑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俺做错事了?”   “算不得是做错了事吧。”   秦霄说道:“只是有些东西你没有想明白,就容易好心办坏事。我知道你想地是什么,不就是要跟我一起上阵杀敌么?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地。”   李嗣业睁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搁在幽州?”   秦霄微笑的摇头:“因为,我不能再把你和左威卫,留在我的身边了。想知道为什么,对么?我告诉你。你想过没有,皇帝为什么要派张九龄来接任幽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而且赐了我一个郡王头衔?”   李嗣业摇头:“俺不知道。你们这些聪明人想的事情,我哪里会明白。我管他谁当大都督谁当王爷,我只知道,你到哪里,俺就要跟到哪里。不管是享乐快活,还是上阵杀人,俺都只想跟你在一起混。”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来:“想不明白对么,那我给你打个比方。李嗣业,你家里有奴仆丫鬟吧,多少人?”   李嗣业道:“俺没别的爱好。就养了几匹西域来的好马,养马的仆役有几个,丫鬟倒不多。一共也就十五六个人。”   秦霄接着道:“嗯,那好,假如有一天,有一个仆役,那架子比你还大了,府里的人。都只听他地不搭理你,你会怎么做?”   李嗣业不假思索的说道:“砍了他!”   秦霄马上道:“如果说。这个人不能杀呢?”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能杀?俺买来的奴仆,就跟牲畜一样,为什么不能杀?……要真是不能杀,我还不能将他赶走么,大不了另外买个奴仆来就是。我就不信了,少了他我这府里还没法操持了。”   “这就对了。”   秦霄面带微笑的看着李嗣业,悠悠说道:“我们这些人呢。相对于皇帝,相对于大唐天下。就像是你家里一个仆役。”   李嗣业愕然的一愣,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你让皇帝和朝廷感到了威胁,你的功绩和名声太高了,对么?”   “对。”   “可你是忠臣,是好人!”   李嗣业急道:“他们为什么要怀疑你?噢,我明白了。皇帝派张九龄来,就是为了接你了兵权、削你的职权,来牵制你的?真是他娘的可恨!那些当皇帝当官儿地,怎么就恨不过忠臣!”   “说过了哦,李嗣业。这样的话可是大逆不道,在外面可别乱说。”   秦霄连忙制止了他,接着说道:“你回头想想你刚才自己说的话。那个仆役,你还要砍了他呢?还要将他赶走呢?现在皇帝没砍我,也没让我走。只是又派来了一个人,和我一起管事儿。所以,皇帝至少比你要开明要宽容吧?”   “这、这不是一码事!”   李嗣业叫道:“这哪儿跟哪儿啊,不能相提并论!全幽州军民,谁不知道你秦霄是大大的忠臣勇将,是幽州的蔽障靠山。换个软柿子的张九龄来,他会干个屁的事!一个只知道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地酸腐,会治军打仗么?操蛋!全他娘的是些操蛋地事儿!”   秦霄呵呵的发笑:“行了,你别嚷了。我打的这个比方呢,你自己回去仔细思索一下,就会明白的。其实,是我自己上表请求皇帝派人来的。我要求辞去五个职务和一些爵位,皇帝还是赐了我王爵,让我继续带兵,而且张九龄来了以后,兵权也由我来分配。这不仅仅是恩宠,更是一种信任,你知道么?放开君臣的关系不说,皇帝当年也是我的结义兄弟,你也是知道地。他这么信任我,我怎么能甘作小人呢?所以,我就决定将我最亲近的左卫威留给张九龄,让你和石秋涧等人也去跟着他混。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了么?”   李嗣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是明白了吧。左威卫的老兄弟留下来地虽然不多了,可是这支部队里地人,都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从俺这个大将军。到不知名的小兵。都愿意为了你去战死,这个一点儿也不用怀疑。正是因为俺和左威卫对你太忠诚了,所以你才决定将我们放到幽州送给张九龄,让张九龄和皇帝这些人,相信你的诚意,对么?”   “对,就是这样。”   秦霄说道:“我这样做,或许有那么一点自私。但是你站在高处想一想,我们都是大唐的军人,最终的目的。不都是为大唐而战、为大唐而死么?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咱们是好兄弟,到哪里都一样是好兄弟。犯不着像谈恋爱的小儿女一样,天天厮混在一起吧?”   李嗣业一咧嘴,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俺心里真发毛!”   “哈哈!”   秦霄也笑了起来,拍着李嗣业的肩膀说道:“还有,你现在身上是伤痕累累,我将你留下来,也可以让你多些时间养伤。说不定哪天,我又要招你一起上阵杀敌的呢?到时候。你可要给我交出一个完整又健康地李嗣业来!”   “是,俺知道了。”   李嗣业的脸上,总算是浮起了畅快的笑容:“俺会乖乖的呆在幽州的,左右听那小白脸的调谴就是,就当是为了帮你把后戏做足。”   “不是做戏,是要当真。要真心的服他,听他调谴。知道么?”   秦霄说道:“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大唐王朝边疆的安宁。这是我们最神圣也最根本地目的。张九龄是个人物,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他所做的事情,肯定也只会为了维护大唐的利益,这一点,跟我们是统一的。我们是好兄弟,但不能为了兄弟义气,损了大局的利益。要是这样。我们之间地义气也就不值钱了,知道么?”   “俺知道了。”   李嗣业点头:“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小白脸。但我听兄弟的,尤其听你地。你知道,我一向只听你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俺就按你说的办。你放心,左威卫里的这帮猴崽子们,我会好好管教,不让他们调皮的。幽州这块地方,你就放心吧。”   秦霄笑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来,今天咱们聚上一聚,将你的老婆孩子也请来,咱们一起吃个饭。明天或后天吧,我就要去营州了,就没那么容易碰头了。”   “行!”   李嗣业高兴地站了起来,呵呵的憨笑。   两天以后,正月十八,晴,天气干冷。   就在昨天,左骁卫将军周以悌已经带了两万轻骑在前开道,先行前往营州了。现在,秦霄已经整顿好了兵马,屯扎在幽州东门。河北道钦差宋庆礼征调地河北二十万百姓和民夫,也已经集结到了幽州,等着大军护送开道,前往营州。   秦霄让李楷洛带着左骁卫余部,沿途护送帮助百姓们迁徙,自己率领着虎骑师中军,四方游戈警戒。   百姓黑压压的好大一片,蜿蜒百里之长。拖儿带女携家带口,行走得极慢。尽管幽州已经安排了数万匹马驴来驮物,但速度仍然不快。   在前开道的周以悌见水搭桥逢阻开路,让后面的百姓大部一路畅通无阻,虽然缓慢,但还算顺利的一路向东开进。   秦霄将虎骑也分成了四队,由自己和墨衣、桓子丹、李为印各领一部,四方巡哨警戒。出了幽州,从滦河河谷到榆关,秦霄都让李楷洛设下了岗哨和关卡。张九龄从幽州督办的粮草,也有条不紊的跟进运了过来。几十万人的供给,居然也没有出一点秕漏,足以见得他不仅是个人才,也的确是用了心。   数日以后,秦霄带着本部的人马,到了榆关。城头之上已经插上了唐军的大旗,百姓军民正在陆续的通过,秩序井然。   秦霄和行军长史金梁凤一起,上了榆关,登高而望。   放眼看去,长蛇一般的人流,看不到头。人喊马嘶,尘土飞扬。唐军一路护送着百姓,已经走了近半月了,都有些劳累不堪。好在一路上还算平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秦霄看着关隘下络绎不绝的人群,长吁着气说道:“几十万人的大迁徙,真是不容易!”   “嗯。但在我朝的历史上,这不是第一次了。”   金梁凤说道:“当年太宗平定北方突厥以后,发生过胡人内迁的事情。只不过,眼下是河北人外迁到东北来开荒戍边。”   “其实这打来打去,争来争去,吃苦的只是百姓。”   秦霄说道:“谁愿意不远万里背景离乡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这些百姓,因为洪水和蝗灾在河北失了家园成了流民。他们肯到这里来,无非也只是想谋求安宁的生活罢了。有一块儿地种,有一口饭吃,他们就知足了。可是那些蛮夷,总想着来打劫滋事。所以,我们可谓是责任重大啊!”   “大帅打仗的本事,没人怀疑了。”   金梁凤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筑城种田的本事怎么样呢?我听说,营州的城池早已经破落得不成样子了。农田牧草,也是一片凋敝,任务重大啊!现在去营州,不仅要抵御契丹和靺鞨,还要跟老天爷打仗。”   “其实跟谁打仗都不要紧。关键就在于,我们要先战胜自己。”   秦霄说道:“眼下困难很多。别的不说,几十万人的供给,至少要延续到秋收之后。牧场上的牛羊,那一年半载更是没指望能有收入。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首先要保证这几十万人的供给不出问题。然后我们才能重建城池,开荒僻垦。”   金梁凤抚着须髯点了点头:“去年河北大熟,吃饭的问题是容易解决的,只要幽州张九龄能够及时的将东西运过来,这就行了。不过,这一路从出了幽州直到营州,都有可能遇到麻烦。从滦河河谷,到数百里边防线,都要驻防。这比当初我们缩在一个幽州城里防守反击要难多了。就拿这个榆关来说,这就是营州供给和交通的咽喉,是我们几十万人活命的根本所在。要是这处地方有了闪失,我们营州的几十万军民,都没法活了。”   “所以我才特意亲自上来看看。”   秦霄轻皱着眉头寻思了一阵,说道:“我打算让大将军李楷洛,带重兵亲自把守这处榆关。他在东北多年,本身又是契丹酋长的出身,对这一带很熟悉。我看,也只有他更适合这个差事了。”   金梁凤点头:“同意。” 第434章 四面临敌   秦霄在榆关等了两天,才等到从这里经过的李楷洛。他带着部队沿途帮助百姓,远远的落在了后面。秦霄将他请到了关内。   李楷洛听说秦霄要将守备榆关的重任交给他,欣然领命,信誓旦旦的说道:“大帅放心,末将知道这处关隘的重要。营州四面受敌,榆关就是一个咽喉所在。营州北面是士护真河,隔河便是契丹人;南面是白狼水,东北而去又是靺鞨,只有西面这个榆关是与幽州的唯一通道。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也不敢让榆关有半点的差池!”   “那好。”   秦霄拿出兵符:“我给你五千精兵,全是强弓劲弩,你给我把这处地方看牢了。地方虽小,却是关系营州几十万军民的死活,责任重大,千万不能大意!”   “五千人?不必了吧!”   李楷洛笑了起来:“这么一个险峻的关隘,有一千人都嫌多了。再说了,给我五千都还没地方驻扎呢。”   “嗯?”   秦霄有些不乐的皱起了眉头,将兵符往回一缩,李楷洛接了个空。秦霄说道:“看来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处关隘的重要性。这一次我总共带出了七万大军,二十万百姓,稍后还有五万余奚族人迁进来。三十二万人的生息,全在这个关隘上。我要是你,五千人只会嫌少!你不会在离关数里的地方建起烽火台和层层哨岗么?”   “是,末将糊涂,大帅教训得是。”   李楷洛马上正了正颜色。恭敬的拜道:“末将一定牢记大帅的话。不敢有半点懈怠。”   “嗯……这便好。”   秦霄将兵符递给了他,又盯着他细细地看了一阵,想再叮嘱几句,又怕自己显得啰嗦了,就没再唠叨,和金梁凤直接下了关,带着本部人马朝营州去了。   李楷洛站在关隘上看着远去地秦霄,再看看手里的兵符,不由得微笑的嘟嚷起来:“大帅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对。这叫‘谨慎’,谨慎!”   秦霄骑在马上带着本部的五千虎骑师走了一阵,遇到墨衣、桓子丹和李为印,四支人马在离营州不远的地方汇合到了一起。天色已晚,大军停住支起了行军帐篷,准备过夜。   中军帅账里,升起了马粪火堆,温好了一瓮酒。秦霄和金梁凤等人团团的坐在火边,且酌且聊。   至从离了榆关以后,秦霄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好像有什么事情忽略了,偏偏又细想不起来,一直有些愁眉不展。   墨衣递给他一杯酒,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老公?哦,大帅!”   秦霄勉强的一笑:“没事。只是感觉,总有些心事。但一细想,又不知道是什么。金先生。你说,我们这一路来。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金梁凤细细的思索了一阵:“应该没有什么吧?大帅是还不放心榆关么?”   秦霄缓缓的点了点头:“好像是不太放心。榆关这个地方太重要了。李楷洛虽然是个能征惯战地老将,对辽东的形势也极为熟悉。可是我看他好像有点漫不经心。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事情可就要大条了。”   “大帅这些话,也只能在这里说说,不能让别的人听到了。”   金梁凤说道:“军中的原则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帅既然已经将这个重任将给了他。就没理由再怀疑他,或者让别人将他换回来。要不这样吧。大帅另外安排一只人马,在营州与榆关这一带来回的巡视警戒,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也好。反正从幽州到滦河、榆关以西这一带,我们都置下了许多的岗哨和关卡,不靠再多这一处。”   秦霄说道:“这样吧,明天我们到了营州以后,我就安排左骁卫将军邵宏带本部的一万人马,交替在榆关与营州这一带巡视警戒。”   “营州的地理和环境,的确是很复杂。”   金梁凤说道:“他所处的地形,如同一个大葫芦。士护真河与白狼水在营州以西汇成了一个葫芦口地形状。这个口子,就是榆关。而且这个葫芦又没有底。我们的北面,过了士护真河就是契丹,我们的老对手;东面,就是白山黑水间的靺鞨人。这些人,反复无常狡猾诡诈,而且兵力雄厚野蛮好战。所以,营州真是一个四面受敌的地方。想要重建,先要立稳脚跟。”   “我已经有了一个设想,关于兵力驻防的。”   秦霄说道:“这次我总共带出了七万人马,其中五万左骁卫,二万虎骑师。先前在路上与榆关一带,已经撇下了一万人驻防设卡。现在我的设想是,让邵宏本部地万余人,分作几队,轮流在营州榆前这一带警戒;骑曹参将郭知运,率领一万铁骑,在大狼水一带驻防警戒;周以悌,我给你一万人,你去营州以东的辽西县、柳城县东一带屯兵布防。这处地方可就有些重要了,知道么,周将军?”   “是,末将明白。”   周以悌站起来来,凛然应道:“末将一定不负所托!”   “嗯,坐下来说话,还没到发派军令地时候。”   秦霄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看向一边一直安静着的李为印,缓缓说道:“少头领,我也给你一万人马,让你在士护真河南岸驻防,防备契丹人越境来袭。”   李为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安静得不得了,几乎没有人听见他说过一句话。此时他有些愕然的转过头来,一只眼睛呆呆的看着秦霄,喃喃道:“你……信得过我?我是契丹人,现在还是契丹的少头领。”   “我一直都信得过你。”   秦霄淡然说道:“要不然,你不仅没有可能留在我身边活到现在,更不用说还让你带兵上阵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所以。一些废话也就不用多说了。”   众人都各自有些惊愕的看着秦霄,李为印更是难以置信地皱着眉头看了秦霄许久,终于低下头去,又默不做声了。   秦霄对金梁凤说道:“先生以为,我这样地安排合理么?”   “照大帅这么说,中军虎骑师,应该就是驻扎在营州压阵吧?”   “是地。”   金梁凤点了点头:“大的问题没有。只是感觉,这白狼水一带安排下的一万驻军,有些多余。郭知运的这一万精骑,不如将他也调到士护真河一带去。毕竟契丹人才是我们的主要对手。”   秦霄不动声色的简单吐了几个字:“理由呢?”   其实他心里太明白金粱凤的意思了。白狼水的北面是营州。南面就是大唐的属国新罗、大唐安东都护府治下,是不会有什么敌人地。这一万人留在这里,更显得是个多余。而且,李为印的身份太过复杂,似乎并不太值得信任。如果派个郭知运带一万骑兵从旁监督,或许会更加稳妥。   秦霄似乎就看到,李为印虽然没有动弹,却是竖起耳朵等着听金梁金梁凤却是微微一笑:“白狼水附近,都是我大唐的领土,不会有敌人来犯。与其让他们虚耗在这里。不如去北面加强防御。”   秦霄飞快的瞟了李为印一眼,见他并没有表示什么。然后他自己说道:“我这样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白狼水一带,是天然的好牧草和好农田。几百里牧草,还有我打算在这里开垦的军屯,怎么能少了驻军呢?这一万精锐,我要让他们没一刻闲的。闲时给我在草场上养好马匹。开垦农田;一旦有战事,他们就能飞快的四下驰援。你可别小看了郭知运这个小小地左骁卫骑曹。他一个汉人。能在李揩洛这样的胡人大将军手下做到骑曹参将,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先前我还打算将他调到虎骑师来的,可人家李楷洛还死活不肯放人呢。”   大家都知道,秦霄这是在转移话题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抹过,让李为印能够安心的带着一万人去戍守士护真河了。这是在向李为印传达一种彻底的信任与倚重。   金梁凤也自然无话可说了,他道:“看来大帅地设想更加周密合理,卑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等过两日大军和百姓齐集营州以后。大帅就按这个法子发兵部署吧。之前地营州都督府被攻破以后,一直安置在幽州境内的渔阳县。形同虚设。这一次我们听从朝廷的旨意,要在柳城县的营州旧址上重建营州,工程还真是浩大。”   “工程大倒不是问题。知道人家宋庆礼怎么跟我保证的么?”   秦霄说道:“他说,只要有饭吃,没敌人来烧杀抢虐,他能让营州的城池一个月内建起来。到时候,我们就能以营州为大本营,在东北这一带扎根下去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金粱凤提醒道:“大帅还记得么?还在去年地时候,朝廷就已经下了圣旨用来招抚渤海国的。这个时候,不正好派上用场么?”   “是,我没忘,当时还是我去申请来地。”   秦霄说道:“渤海国的大作荣,被封作了渤海郡王。哼,也算是跟本王平起平坐吧,呵呵!靺鞨人不是一直报怨,想归附我大唐,我们却没有在营州设州县么?现在他们没有推脱的借口了,我看他们会怎么办。金先生,过几天就可以往渤海国派使者了。靺鞨人的部族众多,我们能争取一部,就算一部吧。武周朝时,靺鞨族的粟末部酋长大作荣建立了渤海国,从此也还算老实,一直乖乖的臣服于我们大唐。不过,那些什么黑水部等部族,就有些坏了。上次薛讷在沫河战败,不就是有他们帮腔么?”   “是的,是有靺鞨族的黑水部骑兵来过,不过,他们没有投入主力战场。”   金粱凤说道:“我们对靺鞨人的了解,还不是太深。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们没理由怕他们就是了。”   “怕?”   秦霄冷笑,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随意的拨弄着火堆,沉沉说道:“现在,应该是他们怕我们了。他们的人再彪悍,也终究是使用石头箭的野蛮人。真要跟我们打起来,一个字,去死!”   墨衣咯咯的笑了起来:“明明是两个字嘛!”   三天以后,秦霄带着大部队全部抵达了这个古老的城池——柳城县。这里就是大唐营州的旧址,一个已经很破蔽了的小城。除了城墙残破低矮,四面连门都没有了。城内的房屋也是四下崩塌,杂草丛生,留下了许多契丹人扎过帐蓬的痕迹。这些人,不习惯住汉人的房子,于是全都拆了来建帐篷住。将一个好好的营州城,弄得乱七八糟,残破不堪。   秦霄也就将就的在城里支起了行军帅帐,点兵发将。李为印、邵宏、周以悌、郭知运都接了兵府,带着本部人马四下布防去了。从河北迁来的百姓,也陆续开到了营州城外,就地建了帐篷生了锅火,绕着城安顿下来。   足足花了近半月的时间,秦霄和宋庆礼费了巨大的工夫,才让二十万人勉强在营州四面安顿下来。宋庆礼历来擅长于筑城、开渠、垦荒这些事情。没几天,他就抽递出了五万精壮民夫,凑足了材料和人工,开始建造修葺营州城墙,果然是轻车熟路,十分的地道。   眼看着工程一日千里,连营州都督府都快要建好了,秦霄心中暗自欢喜。果然,只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营州的城池被整葺一新,变成了一座至少看似固若金汤的要塞。正值春耕,这五万民夫又拿着幽州张九龄送来的种子、农具、耕牛等物,开始在营州白狼水一带开种农田。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秋天的收成也有希望。   秦霄已经住进了焕然一新的营州都督府里,倒也还舒坦。不过这一两个月来,东北一带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可怕。契丹人、突厥人和靺鞨人,似乎都像是约好了一样,什么事情也不干。秦霄反而有些担心起来,时刻不敢放松警惕。   就在这天,派往渤海国的使者回来了。不仅仅带回了渤海国回访的使者,还带来了一件,让秦霄十分感兴趣的好东西。 第435章 漠北剧变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渤海国送给秦霄的见面礼,就是一只海东青!   秦霄看着那个蒙着黑布套的鸟笼子,大感兴趣,一时将那个戴着虎尾大皮帽的使者都要忘记了。他围着笼子转着看了两圈,煞感兴趣的说道:“这玩艺,是个什么来历,怎么玩啊?”   “回禀辽阳王。”   使者开腔说话了,流利的汉话,谦恭的表情和语调,“在我们渤海人的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而且这一只海东青,是最珍贵的纯玉爪猛鹰。这种鹰的性子最野,最残暴,甚至可以击毙一只野狼!”   使者看了秦霄几眼,见他还蛮感兴趣的,继续滔滔不绝还满有些自豪的说道:“这只海东青,是一个月前我们大王的世子亲自用捕鹰网捎捕获的。而且请的渤海最好的驯鹰师驯化过了。”   “哦,我早就听说靺鞨人擅长玩鹰。说来听听,这么火烈的鹰,就怎么来驯的?”   秦霄也跟使者拉起了家常,尽量让他感觉自然舒服一些。   使者也是十分配合的微笑起来,娓娓说道:“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熬鹰’。就是带回家放在熬鹰房将鹰上架,加上脚绊,几天几夜不让它睡觉,磨掉野性。叫再通过过拳、跑绳等环节,这时鹰就能听人的吆喝来到猎者的手臂上。最后还要‘勒膘’就是他将它体内的油水刮出,让它饥饿,但肌肉强健,便于捕获猎物。训好的鹰就可以到山野之中‘放鹰’了。只要看到了惜物,就可以将蒙在鹰头上的黑布放开,它就会立即尖叫着俯冲下去捕获住猎物。然后架鹰者要尽快赶到取下猎物,只给鹰吃点动物内脏,不可喂饱。吃得太饱,它就懒得再去扑食了。”   “呵呵,挺有学问的哈。”   秦霄笑呵呵的招呼使者坐了下来,让人奉上了好酒好菜,招呼他享用。   一只鹰固然好玩,但更重要的是,渤海人愿意诚心归附了。这才是更好地消息。虽然这是秦霞预料之中的事情,也难免让人高兴。渤海国历为跟大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前不久因为营州失陷。断了与中原的联系。才一直被迫臣服于突原。眼下渤海回归,算得上是一件功德圆满的好事。   使者是四十余岁的一个汉子,十分的谦虚谨慎,说话时也总是低下腰来。他道:“辽阳王所向无敌威震东北,渤海郡王大乍荣殿下托臣下转达他对辽阳王无上的敬意,并邀请辽阳王殿下。若有空时,一定要赏光驾临渤海国。”   “好说,好说。”   秦霞呵呵地笑:“大乍荣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大唐的臣子,本就是一家么,不用这么见外。说不定我哪天有空,一拍马就跑到渤海牙帐喝酒去了,呵呵!”   使者微笑:“臣下代表渤海国。表示无比地欢迎!”   “来人!”   秦赏一招手,走进了几个小卒。将准备好地礼物抬了出来:“这是皇帝陛下赏赐的东西,全是宫中用的好货色啊,这些都赠予贵使了。另外还有些东西是赐给大乍荣殿下的,稍后我也会派人一并送去渤海国。贵使回去后,请对大乍荣殿下讲讲,就说本帅也十分渴望能有一天,与渤海郡王同桌共饮!”   使者看着满箱子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不禁眼睛都有些晃花了,马上欢喜的谢恩。稍后,他又叫了一个同来的渤海男子进来。这个人,就是渤海最出色地驯鹰师,他将告诉秦霄怎么耍这只海东青玩。   秦霄摆下了一桌好宴,好好的招待了使者一行,至晚方休。这些人退下后,秦霄和金梁凤围着这个小鸟笼看了许久,但也没敢揭起黑布来瞅个仔细。因为这鸟太凶悍,见了生人容易激动暴怒冲撞个没完,说不定就要冲撞而死。   金梁凤啧喷的道:“海东青,一直就是渤海人进贡大唐的珍品,这一次,居然送给了你。看来,你的名面皮可真是不小啊!这东西虽小,在渤海人眼中却是最英勇最神圣的象征,代表了渤海人最高的敬意你知道么?海东青,那就是白山黑水间地靺鞨人的图腾。”   “知道、知道。”   秦霞随意地说道:“就跟我们给人送大熊猫一个意思。”   “送大熊猫?”   金梁凤大惑不解。   秦赏呵呵的笑了起来:“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金梁凤也懒得跟他扯这些没意思的话了,调转了话题说道:“刚刚你在招待渤海使者的时候,幽州押运的粮草到了营州了。而且还带来了几个重大的消息。”   “哦?”   秦赏一挥手“快请押粮官进来!”   “是。”   金粱凤拱手一拜,然后呵呵的笑:“见了这个押粮官,大帅也应该会高兴一阵才是。”   秦霄目露惊喜之色:“少啰嗦,快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浑身喷发着虎虎生气的将军闯了进来,大声欢喜的叫道:“末将石秋涧,拜见大帅!”   “哈哈,是秋涧啊,快起来!”   秦赏欢喜的上前拉他站了起来:“怎么是你来押的粮呢?伤好了么,什么时候回的东北?”   “托大帅的福,没什么大碍,早好了。大约一个月前回的幽州。却只是可惜没遇着大帅。”   石秋涧也满是欢喜的说道:“末将要恭喜大帅,荣晋王爵了!辽阳王殿下,千岁!”   “呵呵,别扯这些屁事,快坐。”   秦赏拉着他坐了下来,细细的看了他几眼说道:“看来气色还不错。你小子,那么拼命赶着送捷报干嘛?要是累死了,我还不一辈子内疚?”   石秋涧憨厚的嘿嘿直笑:“没啥,末将也就是太激动了。这一场辽东大捷来得太不容易了。对了大帅,这次末将从长安来,还捎来了皇帝写给大帅的一封密信。”   “密信?拿来。”   石秋涧小心的解开胸前的皑甲,从内袋里拿出一份信来递给秦霄。皇帝陛下说:全是一些家事,让我不要张扬,私下交给大帅就好。   秦霄拿出信来细细的读,是李隆基的笔迹,末尾没有盖上玉玺,而是署名“李隆基”。信中说了几件事情:一是他已经派邢长风去江南接李仙惠等人了;二是金仙公主李持月已经离开了少华山回了长安,就居住在新开的“辽阳王府”里等着李仙惠等人,到了清明一起去洛阳拜祭秋仁杰;三是问秦霄立谁为世子,他打算许配自己的一个女儿给辽阳王世子。   这三件事情。的确都是地地道道的家事。不过,信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倒是一件重大的国事了:突厥阙特勒发动兵变。已经杀了默啜的儿子、突厥小可汗匍俱和默啜手下的一批元老旧臣,和敦欲谷一起扶植左贤王默棘连登上了汗位,是为“毗枷可汗”。毗枷可汗谴使求和与大唐修好,朝中的臣子意见不一。李隆基问秦霄:如果与突撅大决战。有几成地把握完全彻底的平定?   这样地一项重大国策,李隆基以私事秘信地方式送出来,着实让秦霄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照这样看来。对突厥是战是和,朝廷里的争论还不是一般的激烈了!要不然李隆基也不会这样地举棋不定,私下里来找秦霄问底细,好做到心中有数。秦霄不禁想道,自己离开幽州一个多月来到了营州这个偏远而又交通不便、消息蔽塞的地方,连突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都不知道。看来尽早地建立起驿站和道亭,很是有必要了。   石秋涧见秦霄脸色有些微变。不禁疑惑道:“怎么了大帅,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哦。没什么,一些家里的琐事。”   秦霄说道:“除了这封信,还有别的什么事么?”   “哦,是这样的。”   石秋涧说道:“皇帝已经下旨,在大帅长安府第——就是金光门的秦府,开设辽阳郡王府,大帅随时可以选立世子、设署置府。还有哦,嘿嘿!末将离开长安的时候,还隐约听说,金仙公主已经回到了辽阳王府里呢!”   “你这浑人,还学会三八了!”   秦霄呵呵笑着敲了他的脑袋一下:“还有事么?”   “另外就是公事了。”   石秋涧说道:“幽州大都督张大人,委派末将护送了八万石粮草过来。已经交割到了营州仓禀,正在点收。”   秦霄略一皱眉:“怎么这么少?八万石,才能吃几天啊?幽州怎么一下穷成这样子了?”   “不是穷。”   石秋涧说道:“幽州仓禀公署里,还有河北道各地运来的六七十万石米粮,可就是运不出。前次大帅带着军民大迁徙,将幽州城里的驮马和车儿几乎调用了个干净。张大人好不容易才凑到了能运这八万石粮草地车马来。他还托末将催促大帅,尽快将车马让末将带回幽州,好后续跟进运送粮草。”   “嗯。”   秦霄点了点头,回头对金梁凤说道:“金先生,你一会去一下仓禀库,加上我们以前的存粮,算计一下,能支持多久。然后将我们上前一起带来的驮马与车辆,除了眼下一些工程必须的,都让石秋涧带回去。”   “是,大帅。”   金粱凤应道:“营州城修得差不多了,只剩开垦军屯和修整民房、军营需要少量的驮马与车辆,至少可以整理出十数万车马出来。仓禀我今天去过,加上石将军这次送来的粮草,营州城里大概一共还有十五万石粮草。紧巴一点,可以供军民使用二十来天,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眼下又是开田又是驯兵,大伙儿都能吃,消耗大呀!”   “嗯……石秋涧,你也听到了。情况不容乐观哪!”   秦霄说道:“这样吧,我也不留你。等明天我就让金梁凤带你去清点车马,你速速回幽州,将我这里的情况告诉张九龄。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张罗粮草过来。”   “是!”   石秋涧抱拳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两天前末将经过榆关的时候,大将军李楷洛托末将给大帅捎个话,问个意思。榆关那里,扣住了一批突厥来的使者,说是特意来见大帅的。”   “见我?见我干嘛?”   秦霄满腹孤疑的看向金梁凤:“我刚刚宰了他们的大汗默啜,简直就是全突厥的公敌。怎么,他们还要跟我套近乎?”   石秋涧说道:“李大将军告诉末将,这批突厥使者,似乎是奉了突厥毗伽可汗之命,来与大帅结亲的。说是要将毗枷可汗的亲妹妹阿使那若雪公主,嫁给大帅为妾。”   “呵?呵呵!”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来:“这可就有意思了!我刚宰了他叔叔,他就要嫁妹妹给我,这突厥人,还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行了石秋涧,你下去休息吧。”   石秋涧拜了一拜,退了出去。秦霄顺手将李隆基写来的秘信给金梁凤看:“看看吧。看了,你就会明白,为什么突厥人要来找我结亲了。”   金梁凤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毗伽可汗,看来比默啜高明多了。默啜这些年来在草原上屡施暴政,弄得突厥汗国上下离心离德,汗国在草原上的霸主地位也动摇不稳。现在的毗伽可汗,是通过推翻了默啜之子匍俱才上台的。这么一算起来,大帅应该还是他们的恩人才是。他们这样做,无非就是那几个意思。一来么,对大唐和大帅示好,表示对于默啜之死不予追究,甚至还表示那么一点点的感激;二来么,为自己在与大唐的和谈中,捞得一点政治本钱。”   “政治本钱?”   秦窄眉头微皱,缓缓的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肯定是敦欲谷那个人精给毗伽可汗出的主意。他太明白我的立场了,那是极力主战的;他也清楚,大唐对突厥是战是和,免不得要征求东北这边的意见。而东北这边,就是我秦某人说话最有份量了。突厥人只要跟我化敌为友还结成了亲家,就连皇帝都要有些投鼠忌器了。敦欲谷这个老人精,真是精明哪,太精明了!” 第436章 潇洒的拒婚   金梁凤有些打趣的看着秦霄,呵呵的笑道:“那大帅准备怎么办呢?这可是毗伽可汗的亲妹妹呢,一转眼,你又要成为突厥汗国的驸马爷了,啧啧。”   “行了,少扯淡。”   秦霄鄙夷的瞟了他一眼:“这个驸马是那么好当的么?为了我一个人就要阻挡大唐王朝的国策,这事我不可愿意干。再说了,突厥的女子有什么意思啊,说不定就像蛮牛一样的威猛,那力气比我还大,还、还会有一身的羊臊气。”   “呵呵,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金梁凤笑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歪理邪说,扯得太远了吧。照我看,大帅既不能随意的答应许亲,因为自己个人的事情阻碍了大唐的国策;但也不能太粗暴无礼的拒绝,让毗伽下不来台,让两国关系再度陷入紧张,让朝廷可选择的余地变窄处于被动。”   秦霄撇嘴道:“照你那意思,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究竟该怎么办吧?”   “拖着。”   金梁凤言简意骇的扔出两个字来。   “不行。”   秦霄马上摇头:“这不就向所有人表示,我秦霄跟突厥人有猫腻、眼馋这个突厥公主么?依着我的意思,还是果断的拒绝的好。一来彻底断了突厥人在我这里打主意的念想,二来也向皇帝和朝廷表明我的态度。”   “大帅干嘛要这么急着表明态度?”   金梁凤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你难道没有查觉,眼下朝廷上对于如此处理与突厥的关系,争得不可开交么?连皇帝都无法拍板定论,你这么急着表态。不是越俎代庖么?”   “呵呵!老牛鼻子,你的确够精明,也够阴损。”   秦霄笑道:“不过,你太不了解皇帝了,也没看清眼下我们的位置。我们是戍边地军队,就应该表现出一支军队应该有的态度。军队是干什么的?政治调和无用的情况下,动之以武力解决问题。所以,我们的态度必须要鲜明、强硬,就是要给朝廷上的主战派壮胆气,让皇帝心里有个底。要是我们这些军人都犹豫不决、飘乎不定。那我大唐就更加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了。所以,我没有选择,只能主战,这才是我的责任所在。你明白么?”   金梁凤愕然的愣了一愣,缓缓的点头:“看来,你把自己的角色还是看得比我更清楚一些。眼下你不是朝廷里坐谈地大臣,而是戍边的大将。的确是应该这样。看来,你也已经知道,该怎么给皇帝回这封密信了?”   “那是自然。”   秦霄自信满满的说道:“其实皇帝写信来问我地意思,并不是一定要我表什么态。我既不是宰相,也不是重臣,虽然我能主宰辽东军,但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左右朝廷。所以,他不是指望我来拿主意。而是让我表决心、以行动来支持朝中的主战派。这才是皇帝最深层的用意,你明白了么?”   “呵呵,看来,你和皇帝之间的默契,地确是达到了让外人无法理解的深度。”   金粱凤笑道:“照你这么说,皇帝的心里,其实是主战的?”   “可以私下告诉你,是。”   秦霄点头时候,他就给我交过底线了,那就是要彻底平定北狄。这一年多来。皇帝可以说是倾尽心血支持辽东军。眼下我们刚刚献上了一个辽东大捷,他怎么会就这样甘心放过被打残了的突厥人?我有那么一点了解皇帝。他是有眼光、有胆魄的人,他要做什么事情,那就一定会要做得彻底,毫不犹豫。所以,在他的心里,肯定是想着雷霆万钧地解决掉突厥人!   “皇帝。果然是个干大事的英主!”   金梁凤赞道:“从他刚刚登基时就可以看出一些来了。雷厉风行的裁汰吏治裁减冗员,破格重用年轻人。推行文武人才的培养,没有一件不是影响整个王朝百年大计的大事。现在他又寻思着彻底平定北狄……好,好啊!我大唐的国力发展到今天,也的确是有这个能耐了!当初贞观初年太宗皇帝平定突厥时的国力,还不能跟现在对比。我感觉,这一次应该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平定北方!”   秦霄呵呵的笑道:“老家伙,我感觉你现在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金梁凤低愠地瞥了秦霄一眼说道:“那你说吧,这突厥使者,怎么招呼?”   “还是把人请来再说。我浃浃大唐礼仪之邦,至少不能失了礼数。”   秦霄说道:“然后,我再当面拒绝他。义正词严的拒绝。”   金梁凤笑了起来:“又想着抖威风,真受不了你!”   “少废话。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办了。明天你就打理好车马和石秋涧一起往西走一趟。突厥使者,由你负责接到营州来。让他们瞅瞅,我辽东军的凛凛军威!”   “是!”   几天以后,金梁凤走了一趟榆关,带着突厥的使节到了。   五十余岁的突厥使臣,碎着步子十分谨小慎微的走进了营州都督府的议事厅,急急地弯腰就拜倒在地:“突厥汗国莫贺达干,拜见大唐辽阳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起来罢。”   秦霄高居上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突厥人,随意地摆了一下手:“请坐。”   莫贺达干坐到了一边,也没敢正眼去看秦霄,垂着眼睑瞟了一眼,心里突突的跳,有些忐忑的说道:“臣人奉突厥毗伽大汗之命,特来犒营王爷麾下的辽东军,带来牛羊三千,马匹一千,请王爷笑纳。”   “太客气了,好说,好说。”   秦霄牵动嘴角微微笑了笑:“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前不久我们两国交兵。但既然敌国都这样大方的投之以桃,那我们也要报之以李了。这样吧,我这营州穷山恶水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只有些金银。金长史,一会儿你收拾一箱子,让莫贺达干带回去赠送给毗伽可汗吧。”   金梁凤应了一声瞟眼看了看莫贺达干,见他更加局促不安了。可不是么,秦霄这些话虽然措词娓婉波澜不惊,但却是十足的冷漠与孤傲。就仿佛是主子打赏家里地奴仆一样的态度。这莫贺达干一路上都找金梁凤打听这秦霄是个什么样的人,金梁凤当时就添油加醋的说了,“这个秦霄啊,杀人不眨眼!武功盖世、冷酷无情、心如铁石、手段毒辣”等等等等。早把莫贺达干唬得一愣一愣的了。   秦霄偏着头斜视着莫贺达干,嗡声道:“贵使还有别的事情么?如果没有,我就让金长史陪同你,在这营州四处走走。看看我大唐边塞的风光,欣赏一上我们的军威吧。”   “多谢王爷美意,不过,臣下这次前来,除了犒军,还有另外的使命。”   莫贺达干紧张兮兮的说道:“那就是、那就是……”   他见秦霄这副严肃冷傲地样子,实在不是什么好脸色,感觉眼下要提亲。实在是太过于唐突了。   秦霄一皱眉:“就是什么呀?”   “呃……”   莫贺达干生咽了一口口气,鼓声勇气说道:“臣下奉可汗之命,保举做媒来为王爷提亲的。毗伽可汗有一个妹妹名叫阿使那若雪,今年十七岁,生得极其漂亮又娴雅通情,不仅仅会弓马骑射,更精通琴棋书画,与一般的草原女子绝不相同。毗伽可汗的意思,是想将阿使那若雪公主,许配给王爷。”   秦霄静了半晌。冷笑一声:“极其漂亮?比大唐地公主还漂亮么?”   “这!……”   莫贺达干被狠狠的堵了一下,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这个辽阳王娶了两个大唐公主,另外几个夫人,也都是人间绝色。   自己在他面前说“极其漂亮”这种话,似乎有些班门弄斧了。   金梁凤忍住没有发笑,连忙出来打圆场给莫贺达干解围:“贺达干大人。你不是带来了若雪公主的画像么,何不拿出来让王爷看看?”   “哦。对、对!”   莫贺达干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的从身后仆从那里拿来了一副厚厚地卷轴,挤着笑容对秦霄说道:“王爷,这就是阿使那若雪公主的画像,跟真人一样的大小。这是请突厥汗国最好的画师画的,十分的逼真。王爷可以来看看,是否满意。”   秦霄施施然的走了下来,随意说道:“好,本王就看上一看,这突厥公主,究竟漂亮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莫贺达干欣喜的展开画轴,高过头顶地亲自举了起来。   画像之上,是一个托腮静坐的女子。穿着一身红白相映的貂皮长袍,戴着一顶缀着白狐尾的皮毡帽儿,耳环长长,头钗闪耀,一身贵气袭人。而且那脸蛋儿也的确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偏偏按照现在大唐的画风,将人的眼睛画作线长,有些肥肥的,虽然朱唇秀鼻,但在秦霄这种看过照片、写真的人眼里,左右就是个不协调。而且那身段……也不知道那画师是不是故意画成那样,以为大唐的人都喜欢肥肥地丰满女子,整个看上去,连腰都没有了,下巴上还有一些赘肉,手指也是又肥又尖,戴着满手满臂的首饰。   秦霄揉着鼻子发起笑来,金梁凤在一旁偷笑,莫贺达干如坠云雾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秦霄快步走回主位坐了下来,对莫贺达干说道:“收起来吧,莫贺达干。我看上一眼,就为了表示对毗伽可汗的尊重,并不表示我秦某人有意和亲。麻烦你回去转告毗伽可汗,就说我秦某人妻妾整齐,家里的女人,不是公主,就是皇帝钦封的诰命夫人,再不就是带兵的将军。我是郡王,该娶谁不娶谁,那还得经过皇帝他老人家同意。毗伽可汗如果真的有意和亲地话,不如直接去找皇帝吧,将公主嫁给亲王还更合适一些。我嘛,暂时没有这个打算。请回去转告毗伽可汗,我秦霄谢谢他的好意。不过,这许亲地事情,暂时就不要提了吧。除非是皇帝赐婚允许,我才敢娶。”   秦霄看到莫贺达干一脸涨得通红,脖子都粗了,忍住没有大笑,走下来几步来到他身边说道:“贺达干大人,我是驻边的大将军,怎么能随便与邻国的公主成亲呢?这要是传到朝上,许多不怀好意的人,那可就要拿来做文章了,知道么?也请你体谅我的苦衷,并将这个意思转达给毗伽可汗。”   莫贺达干让仆从收起了画轴来,弯腰抚胸行礼:“臣下一定如实转达王爷的意思。”   “嗯,这就好。”   秦霄点了一下头:“来人,请贵使下去歇着,好生款待。”   几个帐吏进来,将莫贺达干一帮人请了出去,安顿到都督府客房去了。   这几人刚走,秦霄就呵呵的笑了起来:“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茄子。还是‘极其漂亮’的突厥公主呢,真难看!”   金梁凤在一旁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你呀!要是人家真的漂亮,你是不是又要后悔了?兴许是你眼光太高了,我怎么看着挺漂亮的啊?”   “那让她嫁你好了,嫁你!” 八*零*电*子*书 * w*w*w * .t *x*t *0 * 2.*c*o*m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肥嘟嘟的一个娘们,我才不要。”   金梁凤哭笑不得:“兴许是画成那样的呢?你要知道,现在的画师大多喜欢这种画风。”   “行了。看了一眼,心安理得没一点遗憾的拒绝了。不就是一个肥妞么,大唐的街市上随便就能见到一堆。”   秦霄十足自豪的说道:“我估摸着,这毗伽可汗和敦欲谷,这次要不大不小的气上一回了。从这副画来看,他还是花了点心思的,故意按照我们唐人的审美习惯画的。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我秦霄是何等的意志坚定、一切以国事为重,怎么会为了女色而误了大事了呢!”   金梁凤忿忿的啐了一口:“真恶心!” 第437章 危急!危急!   突厥使者也没什么心情真的来欣赏大唐边塞的风光、威武军姿。客套寒暄了一阵,灰溜溜的告辞走了。   接下来的个把多月,安静得出奇。秦霄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营州四方的牧草军田监督审查,虎骑师的训练也完全交给了桓子丹和天兵监的人。   不管是军务还是州务,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秦霄勒着马,缓缓的朝营州城走去,身后跟着墨衣和金梁风。   长烟落日山河壮,边塞特有的苍凉与雄壮,景色其实也挺不错的。尤其是可以看着亲自指挥出的这百里军田,还有那么一点自豪感。   不过秦霄的心理,总感觉有那么一点不踏实,隐约感觉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心情总有些放不开。   墨衣轻拍着马儿跟在他身边,见他脸上有些阴郁之色,不由得担心的问道:“怎么了老公,最近累着了么?”   “哦,没有。我没事。”   秦霄笑了一笑,转头对金梁凤说道:“金先生,至从突厥使者走了以后,我这营州简直比内地还安静。你说,这正常么?”   “莫非你希望这里天天有仗打么?”   金梁凤说道:“突厥刚刚经受了大败和大变,大唐正在举棋不定,四方都正在观望。所以,就不难出现眼下的局面了。”   “唔……其实我感觉。越是这样安静,越让人感觉不安。”   秦霄说道:“我总有那么一点不妙地预感,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们预想不到的事情。至从我领军从幽州出来到了榆关的那天起,直到今天,都有这种感觉。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可是细细一想,又实想不出什么破绽。眼下东北这块地方,大唐的军事防务可以说是铜墙铁壁滴水不漏。一方有事,四方都可以驰援,彼此互为犄角。你们说,我是不是混得越久,胆子越小了呢?”   “胆小一点,总比夜郎自大无所顾忌的要好。”   金梁凤说道:“居安思危嘛。不过眼下看起来。连契丹人都安静到了这份上。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些特别了。契丹首领李失活被擒到了长安,如何处理他。朝中的人也是争论不休。有主张杀了的,有主张软禁,还有些人说要把他放回去,一直拖着没有结果。契丹人内部,则是推举了李失活的亲弟弟李邵固为新的大首领,又是一个李为印的叔叔。这个人,我们不了解,李为印也不肯多说,只是说他之前并不太出头。”   秦霄微皱着眉头说道:“那一场辽大大捷以后。从大唐到突厥、奚族、契丹,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眼下的战局,真是挺复杂地。我们大唐尚且举棋不定。就更不用说是突厥和契丹了。我估计呀,他们内部地意见也不是很统一。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作。而我们呢,则要警惕警惕又警惕,时刻防备着他们来突袭,着实有些被动。就像是一个人的神经,总是绷得紧紧地,没得片刻轻松。偏偏眼下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点风声也没有。一切看起来都是和平又安详……这恰恰是我最不安心的时候。”   金梁凤随口道:“是啊,索性要放开了大干一场,也比现在这样窝着舒坦。”   秦霄一转头看向他:“你说,我们要是主动出击,会有什么后果?”   金梁凤微微一愣:“出击哪里?契丹么?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攻击契丹,其他各方都会要有动作,平衡被打破,我们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秦霄闷闷的哼了两声,不做声了。金梁凤说得对,眼下就是这样一个隐藏着危机和平衡状态。谁最先动手打破平衡,谁就可能成为其他各方攻击的焦点。强悍如大唐、如大唐的辽东军,也不能轻举妄动。而且眼下辽东军不比当初在幽州的时候了。当时全部集中在一起,如果一个攥起来了的拳头,想打哪儿就打哪儿,防守反击更不在话下。可是眼下十三万辽东军被分散到了各处,力量不太集中。打胜仗之后分管领土和疆域,这是在所难免地。守疆比开疆难,就是这样的道理,防不胜防,又不得不防。   三人骑着马缓缓而行,就快到了营州城。正在这时,远远就看到了一对骑兵留下一长溜烟尘,飞速朝营州城们奔了进去,速度极快。   秦霄微皱眉头不乐的说道:“这是谁的部下,居然无视军规,太嚣张猖狂了吧?我明文规定了,不管是谁的部队,进城时都要减速慢行,避免撞到百姓扰乱了秩序……”   说道这里,秦霄突然惊觉地一转头看相金梁凤,只见他也是满副的疑惑和惊讶,不由得同时惊道——“难道出事了?”   “驾!”   三人拍马快奔,朝营州而去。   刚到城门口,反而迎头遇到了营州都督府里的亲兵出来寻找秦霄,秦霄看他脸色,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秦霄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引起恐慌,让亲兵止住没有出生,快速朝营州都督府而去。   都督府里,聚集了十几个人,哥哥紧张兮兮局促不安。而且秦霄还看到,这些人的依家残破不堪满面灰沿途,还有些负了轻重不一的伤!   “怎么回事?”   秦霄沉声喝问,一挥手,让这些人跟着进了都督府议事厅里。   刚进到厅里,几个偏将、小校模样的人就惨叫、痛苦一般的扑到跪了下来:“大帅、大帅!大事不好,出大事了!”   秦霄惊吸了一口凉气。镇定着自己的心神,沉声说道:“别激动,慢慢说!”“是、是……”   领头地一个小校满面血污,颤抖着声音说道:“三天前的夜里,榆关、榆关!……”   “榆关?”   秦霄大惊失色:“榆关怎么了?快说!”   “榆关失手了!”   小校大声号叫。带着哭腔说道:“我们的箭楼,岗哨都不在东、西、北三方,不料,从南面突然杀来两三万人马,迅雷不及掩耳的从我们的旁侧软肋杀了进来,攻打榆关,末将奉命值守东面的岗哨,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狼烟示警,就被一队几千人的弓马手突袭冲杀,几百兄弟全部战死了!就剩我们这几个人。舍命冲杀夺了一条血路。来给大帅报信。”   秦霄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响,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南面?南面?南面不是一片空白的草原。远远面对新罗国安东都护府么?怎么会有兵马袭来?”   “末、末将也不知道啊!”   小校哭号道:“这些人来得诡异,仿佛从天而降一边,我们根本无从防备。”   秦霄没有一凛,快步朝侧屋走去,来到了大沙盘前。金梁凤细看了几眼,经省到:“新罗!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新罗的兵马了——大帅请看,弱国从安东都护府治下的建安城。走海路到东北,就是一片辽阔数百里没有人烟、兵马和岗哨开阔之地,他们大可以长驱直入。直插到榆关南侧腹地,谁也不惊道!”   秦霄愤怒地一拳砸到桌上:“狗日的高丽棒子。莫非要反了么?”   他心里,也顿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般地甘占——之前一直担心的自己忽略了的东西,原来就是新罗!那个数十年来一直看起来很乖、很听话、很没有脾气的大唐属臣高丽棒子!   家贼难防,如果真是新罗造反,那将是整个营州危急、幽州危急、东北危机!   正在这是,都督府外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号——“报!”   秦霄心头一惊,快读走了出来,只见一个浑身带上形如私人的兵卒被都督府的亲兵餐扶着,踉踉跄踉的跑了进来:“报大帅,榆关丢了!榆关丢了!”   “慌什么!有话好好说!”   秦霄沉声喝道:“你们的大将军李偕洛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大将军,他、他!”   “他什么?”   小卒泪流满面,哭号地叫道:“大叫军亲率着一只部队,护送小人杀了出来给大帅送信,报告军情。新罗安东都护府大军突袭榆关,榆关已失。大将军说他没脸回来见大帅,宁愿战死在榆关。大将军说过,关在人在,关亡人往……大将军此刻,肯定已经阵亡在榆关了!呜呜呜……大将军还说,他绝不当俘虏,也不敢奢望军法融情,更不敢求大帅宽恕。大将军只有一个请求,求大帅宽恕他的家小!”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摆了摆手:“扶他下去疗伤!”   小卒被都督府地亲兵拖走了,边走还在边喊:“求大帅发兵为大将军报仇、饶过大将军的家小吧!”   场面顿时变得静悄悄地,谁也不再说话。   秦霄重拧着眉头反剪着双手走到了帅位上,沉声说道:“金梁凤,传令下去。营州戒严,随时做好备战准备。百姓迁入营州城,什么军屯牧场,都不要管了下令,让周以悌、李为印严加戒备营州东、北二侧。派人传令给邵宏,让他来见我!另外,让郭知运在白狼水附近的一万精骑向正西方向突进,如果遇到敌人,就给我力战、死战,也要切断榆关通往难方的道口!”   金梁凤惊道:“大帅!眼下应该将营州的兵力全部集中起来,攥城一个拳手准备对敌。郭知运手下的骑兵是左骁卫精锐,怎么还能放出去?”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去传令就是!”   秦霄重重的一拍桌子:“擂鼓吹号,全州戒备!”   众人都去各自忙碌了,议事厅里,顿时只剩下秦霄和墨衣两个人。秦霄顿时一下萎顿的瘫坐到了桌椅上,长叹了一口气。   墨衣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已经是有些心急如焚方寸大乱,此时见到秦霄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秦霄这样的失落、颓丧!   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也会有受伤和痛苦的时候?   榆关一失,整个营州马上陷入了极度的危急,就像是一个人,已经被牢牢的卡住了咽喉,危在旦夕,这是显而易见、谁都可以看到的情形与结果。   都督府里,鼓声大噪、号角鸣天。整个营州城也顿时陷入了一阵恐慌的紧张。在外劳作的百姓,仓皇不堪的朝城里撤退,好一阵混乱不堪。金梁凤排除了桓子丹率领虎骑师维持秩序,才勉强让情形有所好转。   秦霄一只手撑着额头呆坐在帅椅上,紧拧着眉头,眼睛一眨也不眨,陷入了深沉的宁静。   新罗反叛,榆关陷落,这其中责任最大的,当然是他这个大帅、都督。思虑不周啊!他远没有料到,新罗人居然敢在这时候拦腰捅个阴刀子,悍然反叛。而且自己,也有用人不当的责任和干系。李偕洛当初就有些掉以轻心的表现,自己却犹豫了,没有果断、及时的换人……   墨衣倒来了一杯水,轻轻的放在了秦霄面前,低语道:“老公,被想太多了,身子要紧。”   秦霄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有些微微发抖的拿起了杯子大喝了几口,喃喃的道:“我终于,也要迎来一场打败了么?……”   “不会的。”   墨衣坚定的说道:“老公永远不失败的,我相信你!眼下并非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我们还有翻盘反击的机会!”   秦霄摇头苦笑:“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的话,这个时候,新罗的大军应该要大举入侵营州、强度白狼谁了;契丹人的大军,也是时候南下合击营州;搞得不好,东边的黑水部、甚至是渤海大军,也会要一起掩杀而来。难!难啊!没有想到,最后我要败在一个家贼的手里!”   墨衣满是担忧的看着一脸沉重的秦霄,芳心如绞。她不懂太多的军事,也不是很会说话,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样去劝说自己的老公。 第438章 博命一拼   秦霄就这样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的、有节奏的敲着桌子,打着眉头坐着一动不动,眼睛里一时寒光森森,一时愁云紧锁。   金梁凤快步的走进了议事厅,虽然还是那样的从容不迫,但也明显比平常要紧张了许多,连步子都加快了。秦霄也没动弹,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样?”   金梁凤拿起秦霄面前的杯子喝了两口水,轻吁了一口气说道:“情况还不算太快。民众的疏散回城做得不错,没有造成什么大混乱。营州已经四门戒严,安排了十二支骑兵小队警戒各街各市。用水、粮食也派了专人看管调配。战事期间,我们内部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嗯。”   秦霄应了一声,有些凝重的说道:“邵宏怎么还不来见我?有他的消息么?还有,城中的粮草,能支持多久?”   金梁凤在一旁的椅子上做了下来,轻捶着自己酸痛的老腿说道:“粮草,是个大问题。离上次送来补给已经快有半个月了。城中的粮草,现在最多只够支撑半个月。邵宏带着本部的人马一直在榆关与营州之间巡视警戒,估计肯定跟新罗人开战了,要救榆关。现在我们也只能盼着他安全回来,将榆关的情形详细的高速我们,这样也好谋画对敌。”   秦霄一拧眉头:榆关是肯定要丢了的。眼下我们要想地不是夺回榆关。而是面对还没有现身的敌人。   “是啊……”金梁凤也皱起了没有,哦而长吟道:“契丹人,也该来了……”墨衣拿着一个托盘,带来了一碗米饭两碟小菜,外加一壶酒。见到金梁凤在这里,说道:“金先生也来了呀。要不,我给你们备一个小桌儿,你们坐下来喝两杯吧?”“不喝酒,茶就好。”秦霄说道:“你去弄一下吧,天色要晚了,都还没吃过午饭。金先生也别急着走了,一起吃点。”“行。”   金梁凤点了点头,看了秦霄几眼。发现他今天的确跟平常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心里嘀咕着,一直没受过什么大挫折和大失败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墨衣弄来了饭食,秦霄让她坐下来三人同桌吃饭。秦霄也不说话,敞开胃口连吃了三大碗,喝了两碗汤,都撑得打饱嗝了,这才说道:“饱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儿。”   左右一看原来金梁凤和墨衣都早早吃完了,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秦霄疑惑道:“看什么?”   金梁凤笑道:“原来。你喜欢用暴饮暴食来排解压力和忧郁么?”   “呵,就算是吧。”   秦霄剔着牙,慢悠悠地朝议事厅门口走去,嘟嚷道:“这个邵宏,怎么还不来呢?城里也就只有他和桓子丹两个大将了,我这正想找人议事呢——算了,两家伙,我们先来商量着。”   说罢。就朝金梁凤招了招手,朝侧屋的大沙盘走去。   金梁凤闷头一笑朝侧屋走去,心里暗自道:强作镇定!   秦霄绕着大沙盘晃荡了两圈,支起一只手,用小手指头扣着下巴上的粗短胡渣儿。拧着眉头说道:“眼下只希望郭知运能够不辱使命,生拉硬撕的从新罗人的腰间捅进去,将于唔的新罗人弄得孤立无援断了根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幽州和营州都减少压力,赢得一点胜算。”   “我现在明白你当初的用意了。”   金梁凤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你还敢出这样的狠招、险招!你知不知道,郭知运的这只部队虽然是竟然的辽东骑兵,但是孤军深入的纵深切下去,容易腹背受敌,被敌全歼。就算是赢得了一时的胜利,也容易陷入重围,左右不得脱身。”   秦霄缓缓的摇头:“这的确是一出险招,不过,眼下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果不将榆关与南面的新罗切换,新罗的大军就可以肆无忌惮通过榆关,直接冲击营州、幽州或是饶乐都护府。榆关是个心脏地带,如果不能将它探制在我自己地受伤,我也要将他冻结起来,让那里的新罗大军什么也干不了。另外,你认为幽州的张九龄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会什么也不做么?他跟我一样知道榆关的重要性。说不定这时候他也一样派了突击队去切榆关后路,甚至是直接攻打榆关。我们整只辽东军能不能存活下来,就看这一次我们的配合怎么样了。”   金梁凤有些犹豫的说道:“你对张九龄一个人,着的这么有信心?”   “有。”   秦霄点头:“一个筹划过当年那场龙抬头兵变、设计诱杀过太平公主党羽地人物,应该不难做到这一点。对于大局观的把握和战局的预料,他这个没有带过兵的文人,说不定比我们更加冷静和情形。有一句话就叫做旁观者清,不是么?”   “希望如此吧。”金梁凤说道:“不过,就算是榆关的新罗人好解决,营州这个西面受敌地地方,还是一样的凶险万分。南面的白狼水流域防线过长,本来就不容易防守,现在郭知运的人还冲杀出去了;东面的各部,态度一向暧昧,渤海国也才刚刚贵妇,可就是他们奋力猛扑来报仇的最佳时机了。说时候,我对李为印这个人,没什么信心。或许他的忠诚不容怀疑,但我也不相信他能仅凭亿万人,抵挡住契丹大军。所以,我认为我们眼下最要防备的,是北面的士护真河一带。”   秦霄盯着金梁凤看了一阵。缓缓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最大的劲敌,还是来自于契丹。不过,这一次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突厥人。”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金梁凤说道:“虽然突厥人一直没有现身,可我总有一种有人躲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感觉。试想一下,从突厥、契丹联军战败后。北方安宁得太久、太久了。这段时间,足够他们筹谋策划许多地事情了。突厥汗国的威望跟以往相比,虽然已经是一落千丈,但是默缀一死,反而清除了许多草原部族对突厥汗国的敌视。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要再纠结到一起,也并不奇怪。现在我就只是奇怪,新罗人,怎么也会搅和了进来?要知道,他们作为大唐的属国、臣子。这样做可是冒了大不韪,就跟儿子反老爹一个意思。而且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很听话,这次怎么就突然跳出来出来闹事了?”   “谁会愿意久臣于人下呢?”   秦霄说道:“高丽人,就是那样一群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好歹的家伙。几十年前,大唐数次出兵帮他们平叛了内乱、统一了三国内斗归于一个新罗王国。可是这几十年过去了。他们怕是早就忘了作为一个儿子、臣子,应该尽怎么样的本分。金先生,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什么?”   秦霄抡起手来左右扇了几下,有些戏虐的说道:“将新罗这个愚笨而又不孝地儿子领出来,狠狠的扇他几个耳光,然后一脚踢到大海里去喂鲨鱼。”   “得了,你就别自我陶醉了。”   金梁凤鄙夷的说道:“还是想一些实际点的办法,解决眼下地危机吧。我真想不通。越是到了这样危机的时候,你居然越吊儿郎当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在放松,想么……”“不放松,人的大脑就容易变成一片空白,什么也思考不了。”秦霄笑道:“行了意淫完毕。说正事,现在营州城里,只剩下了二万中军虎骑师,邵宏的那一万人,还不知道能剩下几个回来。南部的白狼谁,我准备放弃防守,把希望全寄托到郭知运这支奇兵上了。只要他干成了,新罗人还达不到白狼水来。你别看新罗这次扑得猛,像是豁出去了的暴徒一样,其实是外墙中干,底气而不足的。你跟他死磕,他就会要怕了。真正的劲敌,如你所说,来自于北方的契丹。这样,两万虎骑师,打算分一半给桓子丹带着去东面,和周以悌一起守备靺竭人。如果到时候非要打起来,也不一定就会怕了他们的。孤军深入的主动攻击不好去打黑水白山之间的蛮奴,防守反击可是我们的强项。剩下地虎骑师,我全部带走。去北面,与李为印合并一出,对抗契丹蛮子。邵宏带回来的人马肯定有伤亡的,到时候留在营州整备,交给你。”   “不行,我反对。”   金梁凤说道:“这样一来,营州就太空虚了。最乐观的估计,也就只有邵宏部下的一万人马。这点人,能干什么?既要分派出来给东、北两面地大军运送粮草,安抚百姓,还要戒严、守城。这万一新罗人真的扑杀到了营州,那我们岂不是要完蛋?”   “不会的,我们不会完蛋的。”   秦霄说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出险招、奇招,就无法扭转战局了。新罗人,我算死了他是指纸老虎。他们师出无名底气不足,只要郭知运跟他们死磕、张九龄派人来接应,新罗人就绝对不敢向东扑杀到营州来。除非他们疯了。”   “万一他们真的发疯了呢?”   金梁凤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束手待毙?”   秦霄睁大了眼睛,精光暴露:“这营州城里不是还有二十万百姓么?”   “城破人往的道理谁都懂,到时候你不会鼓动他们来一起守城?再说了,我亲率的虎骑师机动力是何等强悍,新罗人能从榆关扑到营州,我还不能从士护真河赶回营州?那些软蛋儿子兵跟老子的虎骑师在城下野战硬磕?我操他娘的,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对死一双!”   金梁凤无语的沉默,最后总算是镇定的答了一句:“行,你说了算。”   却忍不住挥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自寻思道:怪不得我早早就听说,这秦霄做起事来,奇思怪想百出,什么招数也敢用。皇帝之所以将我们二人搭档在一起,就是想让我的稳重和谨慎与他的狂放不羁互为补充。眼下看来,我考略到了,他也考虑到了。可是他这个横人,偏偏还是要这样的走险招……这可是不成功就成仁的大险招啊!谁遇到眼下这个情况,都必定想着紧守不失,力争不要大败就好。他却还想着争胜,豁出一切了求生,而不是固守!秦霄啊秦霄,你究竟是疯子,还是天才?   秦霄舔了一下有些枯燥的嘴唇,心里也隐隐的有些激动起来,他也为自己这样大胆的设想和布局感到兴奋、刺激。博命一睹,不是打败,就是大胜。要的就是这样淋漓尽致的感觉!缩回全部兵力困守营州等待幽州张九龄来援,这不是我秦霄的风格!奇兵!唯有出奇,方能致胜!打仗,要是一味的追求四平八稳,还那什么来创造激情与奇迹!   越是四面受敌困境重重,我越要主动出击,跟他们狠狠的大干一场。到时候,是骡子是马,咱们一起牵出来溜溜。新罗、契丹、靺竭,或许还有躲在背后的突厥,来吧,一起来过个硬招!   入夜,酉时。   都督府里灯火通明,秦霄将虎骑师的几个将领、参军都叫了来,一起细细的商议战局部署。不出所料,大家对于秦霄的构思和安排都大惊失色,纷纷认为秦霄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眼下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本能的想到将所有兵力集中到营州来,可他秦霄偏偏将部队分流,要跟敌人野战死啃。一万精锐的左骁卫骑兵,被他像放风筝一样的扔出去了,每个士兵只带刘六天的口粮,秦霄对他们说——“去,取粮于敌!”   然后紧剩的二万虎骑师,也一个不剩的带了回去。而安排守城的邵宏所部,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回来。   面对众多的猜疑,秦霄果断、专横的拍板:“想活命、想立功、不想当王八的爷们,就跟着我干!和这帮侵略反叛我大唐的畜生们,博命!”   众人齐齐一咬牙根:“是!跟这帮畜生们拼了!” 第439章 一个小兵   夜深了。秦霄掌着一盏油灯,在议事厅侧厅里仔细研究这地图和沙盘,时时动笔记者一些东西。墨衣拿来了一领御寒的斗篷替他披上,然后结果他手上的油灯,静静的站在一旁。   秦霄看着露出一丝疲态的墨衣,温柔笑道:“去睡吧,不用等我了。”   “不困。”   墨衣微笑:“你才要主要多歇着才好。眼下又要大战了,你可别累垮了身子。”   秦霄呵呵的轻笑一声,继续去看地图了。墨衣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不由得心中百感交杂。本来,他可以过这世上最安逸最平安的日子,老婆孩子,有田有钱,什么也不忧;偏偏他却跑到边疆来,当起了大唐的镇边大将,托起一片天。他从来不说什么抱负、理想之类的豪言壮语,相反,他一直把自己当作是个小百姓、普通人;他的感性,比谁都要丰富。时而烈如钢火,时而温柔似水。自己作为与他相处了数年的妻子,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明白,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复杂。似乎谁也没有完全看清一个完整的他。在皇帝面前,他是好兄弟、好看臣子、好将军;在妻儿面前,还是好丈夫、好老公;在将士们面前,他是一个严厉而又恤下的元帅;在同僚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最值得嫉妒、忌惮、尊敬和惧怕的人。同时。在敌人们地眼中,这个男人绝对是恐怖的象征。谁也不能料到,他在战场上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但有些时候,他又有些坏点子,甚至可以说是邪恶,并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君子、仕人……   秦霄感觉身边的墨衣一直许许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转过头来,有些疑惑道:“看什么呢,老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过自己的老公么?”   “不是。”   墨衣微笑着,温柔如杨春三月地清风:“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很有趣。我刚刚试着想把你的性格和特性概括一下,结果我发现,我都不清楚你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哦?这倒是个新鲜事。”   秦霄笑道:“虽然我一向不太在乎别人的评价。但自己老婆的想法还是值得一听的。说来听听,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   墨衣咯咯的笑:“一个滑头的老公、狡猾地男人。”   秦霄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眼睛都笑得眯了。他知道。墨衣不喜欢说多花,也不善辞令。她给出的倒是很中肯、很实在的评价。   狡猾——这个词在不同的人口里说出来,褒贬不同,意义不同,但确实最适合的评语了。   秦霄接过墨衣手中的油灯,轻拢着她的肩膀:“回去了。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办,人总归是要休息的。”   这一年来一直跟在秦霄身边寸步不离地墨衣,突然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心中微微悸荡,轻踮了一下脚尖,微启红唇,在秦霄的脸上亲了一口。   秦霄一愣:“干嘛呢?”   墨衣掩着嘴吃吃的笑:“不干嘛。我愿意,行了吧?”   “呵呵!”   秦霄笑了起来。心里暖成了一片。他知道,墨衣是一个感情深沉的人,不喜欢说一下甜蜜的话。一个浅吻,在这样一个危机的关头,无疑是向他表达某个信念和决心——不离不弃!   秦霄用了用力。将墨衣搂得紧了,二人朝议事厅门外走去。可就在这时,都督府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然后听到几人在喊——“邵将军回来了!”   秦霄顿时来了精神:“邵宏回来了——来人!请他进来!”   一队兵丁举着火把跑进了都督府,咯咯满身地灰土、疲惫,还有几个人身上挂了才,透出殷殷血迹。邵宏身着装甲,踉踉跄跄的跑进了都督府,在两个小兵的搀扶下到了议事厅前。   秦霄看到,这个三四十岁的刚烈男人,眼睛居然红得像兔子,身后的斗篷也碎成了片褛,身上地铠甲上,可以看到明显的刀枪砍杀过的痕迹,还残留着一些箭镞。浑身上下,尽是干涸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邵宏跑到秦霄面前,双手推开推开两个搀他的小卒,顿时萎顿的跪了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大声喊:“末将邵宏,拜见大帅!末将听了大帅的召唤却来得迟了,违了军令,请大帅惩罚!”   秦霄拧着眉头走来走去,亲手将他拉了起来,凝重的看着他:“行了。事情,我大半都清楚。你先进议事厅来坐着歇会儿,有什么话慢慢说——来人,传军医来,给这几个受伤的将士们疗伤,安排饭食。”   邵宏却是奋力一把甩掉秦霄的手,大声道:“大帅,你还是惩罚我吧!末将无能,末将是个孬种啊!”   秦霄沉声道:“怎么了?不就是丢了榆关么,这我知道,不怨你。”   “可、可是!”   邵宏满是痛苦和凄惶的叫道:“可是末将居然没能将李偕洛大将军带回来,末将该死!”   秦霄听得心头一震,环眼看了他身后的士卒们一眼,个个都低耷着头,既愤恨又惭愧的样子。秦霄吸了一口气,沉沉道:“他……阵亡了是么?”   邵宏有些表情呆滞的摇头。   “被俘了?”   邵宏还是摇头。秦霄也不说话了,直直的逼视着他,用眼神代替了文化——那是怎么回事?   邵宏又趴的一声跪了下来。低沉说道:“末将带着兄弟们杀到榆关地时候,正好遇到李将军护送几个信哨兵突围。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榆关已经被新罗人攻破了,李将军已经没了退路。当时末将当当接到大帅的军令让我返回,可是……可是末将眼睁睁的看着大将军在和敌人浴血厮杀——抱着必死之心的浴血拼杀。末将就违抗了军令,带着当时身边的三千铁骑杀了进去!”   邵宏抬眼看了秦霄一眼,见他没有任何特殊地表情,只是脸色铁青,于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新罗的杂碎们,只是人多,不堪一击,挡不住我们辽东铁骑的冲杀。当时末将带着这三千死士。杀进了重围就出了李将军,而且顺利突围了出来!”   秦霄心中一喜,语气平平的说道:“那他人呢?”   邵宏有些颤巍巍的摸到衣甲里,掏出一块血迹斑斑的白布。举过了头顶,凄然痛苦的玩道:“李大将军说,他没脸回来见大帅,也没脸回来面对几十万营州的辽东军民。他还说,当年是大帅亲手将他从御史台地监牢里救出来的。可是眼下。他却负了大帅,他、他羞于为人!于是就!……拔剑自刎了!”   说道这里,邵宏身后的十余兵兵卒,齐齐跪倒。默不作声跪倒在地。   秦霄缓缓的伸出手,接过了那块血迹斑斑地白布,展开了来看,是李偕洛的血书:“罪将李偕洛,惭愧拜上辽阳王秦大元帅麾下:罪将无能。失了榆关,万死难赎一罪。本待战死榆关殉职,不料邵宏将军亲冒矢石将罪将救出。虽然如此,末将也无颜以回,只能用这一腔残血以赎罪孽!若有来生。罪将愿意再到大帅手下当兵。当大唐的兵,大帅的兵!”   罪将李偕洛再拜。秦霄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起来。   大将军李偕洛,居然……以死赎罪了!我的好战友、血性汉子啊,你莫非以为,我真地会怎么样处罚你么?榆关之失,责任最大的是我秦某人——你这是在用自己的死,为我顶黑锅啊!   趴跪在地上的邵宏,已经呜呜的哽咽起来,恨恨的锤着地厮吼道:“末将无能、无能啊!本来我们离营州城都只有三十里了,大将军说要歇一下,末将也就没有怀疑,就停住了人马歇息。才过了不久,就见到李偕洛将军突然拔剑自刎,身边,就只留下了这一份血书!……”   他身后的兵卒们,也纷纷的痛哭起来。个个哭得像是孩子一样。   正在这是,都督府门口,四个兵卒担着一副担架,缓缓地走了进来。担架上,盖着一袭残破和满是血污的战袍。秦霄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担架停住了。   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出声说话。只偶尔听到衣甲的动响,和火把燃烧地扑扑声。   秦霄伸出手,缓缓的揭起战袍一角,李偕洛那张满是血污的脸,露了出来。   他的头盔、衣甲上,全市斑斑的血迹,浑身上下不少于二十道伤口,以之后,还仅仅握着那柄横刀。   那柄,用来自刎的横刀……   他的喉间,一条粗长的血痕已经结了茄,全身硬冷。这样一个男人,已经魂游天外,永远也不会醒过来,永远也不能和秦霄并肩作战了。   秦霄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手握到了李偕洛僵硬的手上,用力的想把剑从他手中拔出来,却是怎么也拔不动。   将军难免阵上亡,戎马一生的李偕洛,就连死了,也仅仅握着刀,不肯一丝放松。   周围已有许多兵卒的低低的抽泣、流泪。这些人,都是跟随着李偕洛多年的左骁卫将士。邵宏仍然跪在地上,大声的道:“大帅,发兵吧!为大将军报仇,杀光那狗日的新罗人!”   “大帅,发兵吧!”   众人一起大喊了起来。   秦霄猛一扬手,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将李偕洛大将军,厚葬于营州城西南,面对长安的方向。邵宏,你即可整顿本部人马,准备守备营州城。记住,一切听从行军长史金梁凤的调遣。”   秦霄枯涩的声音响起,沉重如石:“李偕洛……的家眷,接到都督府里来,暂时由我亲自照顾。等他日后解围之后,我再上表朝廷说明此事,朝廷自有公论。”   “大帅,人都死了,还要这些有什么用?”   邵宏激动的大叫起来:“大帅,发兵、发兵啊!发兵为大将军报仇!杀光新罗人,血洗新罗!”   “执行军令!”   秦霄沉声一喝:“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如果不想再发生今天的事情,就按我说的做!”   说罢,秦霄咬牙切齿的怒声咆哮起来:“新罗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说罢,秦霄提起大步,朝后院走去。   墨衣快步跟了上来。刚刚走进卧房,秦霄就反手一下关上门,顿时泪流满面,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墨衣心疼的抱着他,跟着一起掉眼泪。她清楚的指导,秦霄是大唐的战神,是辽东军的统帅和精神支柱,他是不能在将士面前流泪的。可她更清楚,秦霄心中的悲痛和悔恨,远胜于任何人。此情此景,谁都可以痛哭失声,唯独他秦霄,不可以!   第二天,天刚抚晓。   一夜未眠的秦霄,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嗬——嗬嗬!”   他疑惑的睁开了眼睛下了床,挑起窗户一角朝外看。只见园子中,一个几岁的小男孩,拿着一柄刀鞘,正在练习劈刺。看他那架势,虽然力道速度还差劲得很,却也很有几分大唐军人的风采,举手投足,虎虎生威,正一个人练得不亦乐乎。   秦霄看了一下天色,还有些阴暗,早得很。心中疑惑,于是披了件斗篷,走到了园子外。   那个孩子仍然在一声一喝的练着刀,全然不知道秦霄已经到了他身后。秦霄这下看得更清楚来,这正是唐军操练时的刀法套路,只是这孩子耍起来,有些错误。于是忍不住出口说了起来:“这下使错了。”   小男孩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了秦霄,单膝一拜:“拜见辽阳王、大元帅!”   秦霄疑惑的上前,蹲下身去:“你认识我?谁教你行的这种军礼?”   “我认识你。你是大唐的战神,我父亲最崇拜的将军。”   小男孩声音稚嫩,却是说得一板一眼:“父亲跟我说,长大了以后,就要当大元帅这种男人。”   “你父亲?”   秦霄拉了他一下,让他站起来:“你父亲是谁?”   小男孩站直了身体,挺起胸膛,十分自豪的大声道:“大唐左骁卫大将军,李偕洛!”   秦霄顿时一愣:“你是……李偕洛的儿子?”   心中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下令,将李偕洛的家眷接到自己府里来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像个军人一样平视前方,站得笔直,一字一顿大声道:“李光弼!” 第440章 提兵北上   李光弼,三个字,让秦霄吃了一惊。   李楷洛的儿子,居然是李光弼,之前怎么一直不知道呢?   秦霄看着这个还只有六七岁却十足像个大人一样的孩子,不由得大感兴趣。李光弼,历史上的大唐名将,现在这时候遇到了我,难道就是天意?   “李光弼,我问你。”   秦霄说道:“你知道你父亲牺牲了么?”   “知道。”   李光弼一动不动,站得笔直。   “那你……不伤心么?”   尽管有些不情愿,但秦霄还是问了出来。   “我……”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说到这里,显然露出了一些伤感的神色,低垂下头,点了点头:“伤心。”   秦霄记得,李楷洛说过,希望自己能放过他的家人。   放过?他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词呢?难道在他心里,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严苛而无情的人么?就算他李楷洛失职违了军令,也不至于让家人蒙尘。更何况,在最后的时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大唐的军人,以必死的信念在战斗。这样的人,是英雄啊!   “李光弼,你最喜欢什么?”   秦霄问道。他想将对李楷洛的愧疚和惋惜,补偿给李光弼。   “当兵!”李光弼毫不犹豫不假思索的说道。   秦霄不由得一笑:“我是问,你最喜欢地东西。”   李光弼想了一想。将刚才拿在手中的刀鞘平举到秦霄面前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刀了。这是父亲的刀鞘。那柄刀,被他一直握在手上,取也取不下来。只留下了这个刀鞘,留作纪念……”   秦霄拿起刀鞘。细细的抚摩着看了一阵。这是一个很普通还有些老旧地刀鞘。没有什么特别地地方。唯一特殊的,就是在刀身上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大唐李楷洛。”   “你刻地么?”   秦霄轻声地问。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李楷洛地音容笑貌。虽然李楷洛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二人之间的情份跟李嗣业、石秋涧这样的人比起来也有些差距。但毕竟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亲密战友,秦霄心中又泛起了无限的伤感。   “是。”   李光弼答道。神色有些腼腆:“我……刻得不好。我写的字,不好看。”   “不,很好。”   秦霄将刀鞘还给李光弼,从自己腰间取下那柄金梁凤帮他打造的风雪长刀,递到李光弼面前:“拿着吧。”   “这……这不可以!”李光弼居然有些惊怕地后退:“爹爹告诉过我,大帅有三件宝物,凤翅镭金档、风雪长刀和淡金马,都是大帅最喜欢的东西。我、我不能要。”   “你爹爹没有告诉过你。刀剑和宝马,都是应该赠送给英雄好汉地么?”   秦霄面带微笑的说道:“拿着吧。小英雄。”   李光弼将父亲的刀鞘夹在胳肢窝儿里,疑虑而兴奋的缓缓伸出手,刚要接过长刀,不料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可以,光弼!”   李光弼迅速的缩回手,回头叫了一声:“母亲!”   一个头戴白孝、三十四岁的妇人快步跑了出来,跪倒在秦霄面前:“惊忧到王爷了,请恕罪!”   “夫人请起。”   秦霄说道:“没有惊忧到我什么。光弼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   “王爷错爱了。”   李夫人站起身来,怯怯的站在一边,低着头说道:“是我管教无方,让他不懂得礼数——光弼,还不快给王爷赔礼认错。”   “不用了,他没做错什么。”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忠烈遗属,朝廷理应多加照顾。今后,你们就住在都督府里吧,我会派人来伺候的。光弼这孩子不错,如果夫人愿意,我倒是想今后给他一个机会,亲自调教他。”   “这!……”   李夫人既惊又喜,犹豫不决的说道:“如何敢当!”   秦霄微笑:“没有关系。我看他的样子,就想和父亲一样立马横刀驰骋疆场。我也希望,楷洛兄在天之灵能希望他的儿子能有个好出息。话说回来,楷洛兄的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夫人就当是,为了成全我吧。我想……赎罪。”   “大元帅没有罪!”   李光弼在一旁说话了:“爹爹生前就经常教导我,没有不是的朝廷,没有不是的皇帝,更没有不是的军令。当兵的人,就要以服从军令为天职。哪怕是阵亡疆场,也只应该感到骄傲和荣耀!”   “李光弼,我问你。你愿意像你父亲一样,当一个将军么?”   秦霄看着这个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的孩子,认真的问道:“你要知道,当兵,其实是很苦的。”   “我愿意!我不怕苦!”   李光弼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今年七岁了,已经能够骑马了!爹爹跟我说过,在契丹族里,如果八岁了还不能骑马,那就是孬种。我不是孬种,我要当将军,当大将军!”   秦霄看着这个满副认真的孩子,不由得笑了:“那你愿意,跟随到我身边么?”   李光弼疑惑的眨着眼睛看着秦霄,又看了看母亲,低声道:“跟随在大帅身边,干什么呢?”   “傻孩子,快给王爷下跪吧!”   李夫人的声音已是哽咽,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悲怆的说道:“王爷要收你当徒弟了。你爹爹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笑起来的。”   李光弼顿时就要跪倒下去磕头,秦霄出声止住:“慢着!”   “我已经收了两个徒弟了。没打算再收徒弟。”   秦霄说道:“如果夫人愿意,就让光弼叫我一声——义父吧!”   天已大亮,都督府地议事厅里,已经聚满了一屋子的人。邵宏已经带着人马回来了,所幸损失不大。还在榆关抖了一次威风。新罗人也有些胆怯的没有追杀到营州来。营州这里的几万兵马。看来还是让他们深深的忌惮地。   秦霄坐在帅位上,看着台下一伙群情激昂地将军们,眼神冷沉。不言不语。   李楷洛的死。让所有人都悲愤异常。   现在只要秦霄一声令下,这些人都会像愤怒的雄狮。不要命地扑向榆关,找新罗人拼命。可秦霄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新罗人攻打榆关,只是这个大阴谋地开始。这些人的真正目标,在于彻底地击溃辽东军,就从孤立并围歼营州开始。如果这时候自己冲出去抢夺榆关,契丹人和靺鞨人肯定会趁空来攻打营州。到时候,营州的二十万百姓。肯定要完蛋。   过了许久,众人才注意到秦霄脸色不善。纷纷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秦霄轻咳一声,看向脸上打了几处包扎的邵宏,说道:“邵将军,你说一下榆关和新罗军的情况。”   邵宏道:“回大帅,榆关已经被新罗大军攻破并侵占了。攻打榆关的新罗大军共计有二万人,全是安东都护府的兵马。”   秦霄看向一旁的金梁凤:“现在地安东都护府大都护是什么人?”   “高文简。”   金梁凤的脸色有些阴沉,凝重地说道:“高文简,本来是衰落的高句丽贵族后裔。高句丽灭亡后,他流落到了突厥,被默啜收养,并许配了一个女儿给他。后来,他辗转回到了新罗,因为原来家族的影响,做到了新罗莫离支(相当于宰相、三军统帅)并兼任安东大都护府大都护。成为新罗最有实力的门阀。说到底,就是因为有默啜在背后的支持。新罗与奚族接壤,当时的奚族,也是默啜的臣属。这些,也是卑职最近才打探到的消息,惭愧!”   秦霄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个新罗莫离支高文简,这是打着为默啜报仇的幌子,反叛大唐了?这厮还真是不怕死啊!不仅仅背弃了大唐,也背弃了新罗。看来,他其实是想光复昔日高句丽的威风了。占据榆关,从此榆关以东、以北的大唐领土,就都被孤立了,他可以就可以任意的妄为了。”   “照现在看来,的确是的。”   金梁凤说道:“高文简,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默啜的支持之下回到新罗,用默啜提供的财力和武力外援迅速的取得原来高句丽的贵族支持,短短的几年时间,蹿到了莫离支的高位,将新罗王都架空了。这一次默啜的死,东北局势顿时变得混乱起来,他便有机可趁,趁乱率兵叛变了。我估计,这其中少不得突厥人的挑唆和怂恿。”   “是啊。当年默啜的一些点子,都是敦欲谷帮着出的。眼下他不可能不知道,在新罗还隐藏着这样一粒棋子。”   秦霄说道:“现在看起来,当初什么求和、求亲,都是在麻痹我们。他们的真正目的,还是要侵略大唐的东北。”   “也不尽然是麻痹。”   金梁凤说道:“和局,对突厥人有好处。我估计,这一次突厥人也不会直接出面参预这一场战事。因为他们不想再跟大唐撕破脸皮的硬干。眼下这个大阴谋,也只是为了在和谈中取得一些有利的条件和本钱。就跟当初,毗伽可汗要和大帅结亲一个意思。”   秦霄缓缓的点头,心里暗自寻思道:敦欲谷,果然够狠!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总之他要在东北这里捞点东西,然后迫使大唐与突厥言和。先是派人来许亲,好让我麻痹大意,然后暗地里再搞出这样的军事策反,打我一个猝不及际……好吧,这一次,算是你胜了第一招。想让我秦某人束手待毙,也似乎并不那么容易!新罗人,小丑!居然也背逆了祖的为虎作伥,看我稍后怎么收拾你们!   “大元帅令!”   秦霄站起身来,沉声一吼。   众人齐齐站得笔直,耸然听令。   “着令,金梁凤代理营州都督,统辖邵宏麾下本部人马,坐守营州城,调配三军粮草;桓子丹,领一万虎骑师,前去与周以悌所部汇合,分开屯兵互为犄角共同防御营州东面;本帅亲领一万虎骑师,向北前去士护真河。”   秦霄凝神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沉声喝道:“所有人,都要有必死的信念,与敌军决一死战,严格遵守军令,不得任意妄为。违令者,军法严惩!”   “是!”   众人齐声应诺,吼声震天。   都督府卧房里,墨衣替泰霄系着斗篷,手却有些微微的发抖。替他更衣这样的事情,墨衣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却今天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秦霄轻抓住她的手问道:“抖什么?你害怕了么?”   “没有,不是。”   墨衣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的笑道:“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就好。”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秦霄拿过纯钧剑来,系到腰上:“你乖乖的呆在营州里里,和金梁凤一起守城。这次去士护真河,你就不要跟去了。”   “嗯……”   墨衣咬着嘴唇,点头答应。尽管心里有十二万不愿意,但眼下她也不想跟秦霄争执什么了,免得让他心烦。她看着被秦霄系到了腰间的那柄纯钧剑,感觉就像是自己也时刻跟随到了他身边一边,脸上泛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秦霄冲着他一笑:“你的宝剑,借我用一下吧。还有,有时间帮我照顾一下李光弼,教他一些武艺、告诉他识识字。这个小子,是个好苗子,我很喜欢。”   “我知道了,老公。”   墨衣将秦霄的衣甲又整理了一次,满是不舍的抬头看着他。怔怔的看着,许久。   秦霄伸出双臂,将墨衣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道:“保重!等我回来!”   “嗯!”   墨衣闭着眼睛,仰起了头。秦霄飞快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大步的朝外走去。   门外很快传来了一阵马嘶和马蹄响,秦霄已经飞奔出了都督府。墨衣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最近总是变得像个小女人一样的,动不动就要掉眼泪。尤其是从昨天晚上起,她看到了秦霄躲着痛快的样子后,心里一直都是酸酸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原来也是会哭的啊…… 第441章 血战(一)   虎骑师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可是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们动作太慢,半天也没有将粮草运出城来。可就在这时候,士护真河的李为印派人送来了急报:契丹三万大军来犯,大部正朝士护真河逼近!   秦霄心里的那根弦顿时拧得紧了,果断的下令:不带粮草辎重了,全军快马加鞭,五百里急行军赶往士护真河!   顿时,全军一万轻骑,马蹄飞扬向北奔腾而去,将运送后续供给的重任完全交给了金梁凤这个代理都督。   秦霄提着那柄凤翅镏金铛,从来没有感觉到它像今天这样沉重。兴许是李楷洛的死,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沉重了;再或者,是这个不可预料的战局,让自己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将是一场,无法预料结局的战争。对所有人,他秦霄都可以去欺骗、鼓动,让他们忘记恐惧、拥有和以往一样的必胜信念,一心只想着杀敌。可他唯独骗不了自己。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没有太多的胜算。但他这个大元帅,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除非阵亡在沙场,否则绝对不可以倒下。自己的身上,已经牵系着数十万人的性命!   眼下营州可以说是就蹲在一个火山口上,随时可能灰飞烟灭。没有补给。四面被围,四面受击,外援更是不可期盼。说不定张九龄的日子比自己还更加难过。敌人既然将营州算计得这么清楚,没理由不在幽州也下手。辽东军十三万人,自己带出来了七万,幽州的地域更广,却只有六万人马,形势也不容乐观。   现在,除了抱着必死的信念与敌背水一战。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了。   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都将是残酷而血腥的你死我活!   半日过去了,大军已经开进了一两百里,秦霄下令停住,让马匹歇上一歇,人也吃些随身带的干粮。歇了还不到一两柱香的时间,北面跑来几个斥候哨兵,飞快的奔到秦霄面前拜倒——“报!”   秦霄站起身来:“讲!”   “报大元帅,李为印反了!”   斥候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了。顿时一阵哗然,众人大惊失色。   “吵什么!”   秦霄沉声一喝,转头看向斥候:“消息肯定么?你是士护士河的守卒吧,谁派你送出的消息?”   “回大帅,小人是士护真河大军副将王将军麾下的斥候,奉王将军之命,来给大帅送信。”   斥候说道:“李为印见契丹大军,就下令让本部人马全部牵到士护真河以北。王将军和其他几个副将不肯。仍旧驻扎在南岸。”   秦霄拧着眉头看着这个小卒子,沉声说道:“这因为这个,王将军就判定李为印要反,还让你来传信?”   “是、是的。”   小卒子感觉出了秦霄语气里的一丝火气和不善。有些惊慌的道:“王将军说,李为印肯定是怕死,就带着人马过河去投靠契丹了。他本来还是契丹地少头领么……”   “放屁!谁让你胡加揣测添油加醋的?”   秦霄大喝道:“滚回去,告诉王将军,就说,只要李为印还没有真正投靠契丹、没有和他们混到一起来反戈攻打大唐。就不许胡加揣测动摇军心!他要是敢不听李为印的调谴,小心军法严惩!”   “是、是!”   小卒子慌忙又骑上了马,飞快的跑了回去。   旁边的两个中候低声道:“大帅,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万一……李为印真的反了,如何是好?”   秦霄紧拧着眉头看着北方,缓缓的摇头:“第一,我绝对不相信他会反;第二,就算是他真反了。我们也没什么可恐慌的。因为,我们根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殊死一战,明白么?我觉得,李为印将部队迁到士护士河以北。是想要与契丹人背水一战。我们应该急速赶去增援。传令,上马,加速前进!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北方军营!”   “是!”   所有人齐齐上马,又开始狂奔起来。   两个时辰以后,太阳偏西,秦霄地大军踏入了一片开阔的大平原,已经进入了士护真河流域地带。这里是东北最好的草场之一,马匹吃的东西倒是不必担忧了。同时,这里也是最好地骑兵大战场。红的花,绿的草下面,也不知道埋葬着多少枯骨冤魂。人化的肥料,才让这一片草场如此的葱郁。   又有斥候来了,说了一个让秦霄等人更震惊的消息——李为印带着七成以上地大军已经渡过了士护真河,而且他自己却私自单骑向前,与契丹大将相会去了!   秦宵心时顿时一凉:莫非这家伙真的反了?应该不会啊……单骑上前与契丹大将相会,他想干什么?这一支万人部队里,有四五个大唐副将,汉人比例也达到了五万以上。他要反,也不会做得这么现形、这么白痴吧?   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   旁边的中候又有些急了:“大帅,小心为上啊!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做好战斗准备,先清理门户再对付契丹人?”   “胡说什么!”   秦霄愠怒的骂道:“别人没打来,我们自己还要先打起来么?不谁再说这样的话祸乱军心了。传令,大军继续朝士护真河推进驻扎在南岸待命。天兵监的人,跟我一起渡河!”   “大帅,不可以!”   “住口!”   秦霄大喝道:“再敢多言者,斩!”   秦霄心里想得很清楚,首先,他是绝不相信这李为印会在这时候背反的。要背反大唐,他有的是机会,根本犯不着这样傻不兮兮地渡河去“迎接”契丹人,直接挥兵朝营州杀来就是最干脆利落的方法。其次,他也着实对李为印单身上前私会契丹大特有些疑惑不解。这些问题。自己只有亲自去问,才有可能问得清楚。因为他清楚李为印的为人,他是不会向别人多费唇舌的解释什么地。   春末夏初,流水湍急。三座行军浮桥搭在士护真河上,南岸地军营里,还有三千余人没有渡河。   这些就是王将军麾下的人马,坚持不肯渡河,还正打算拆掉浮桥断了李为印等人的后路。   秦霄叫他们住手没有拆桥,就将那个三十岁的王将军叫到一起,带着天兵监的人。一起踏着浮轿到了北岸。自已带来的人马,就地整休。   北岸的唐军阵营里,众将也都在疑感不解,军心一阵动摇。李为印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眼看着天色将晚,众人没将李为印等回来,却等来了一个秦霄,未免有些喜出望外。   秦霄找几个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果然谁都不知道李为印去契丹军营里做什么。契丹大军三万人马,就驻扎在以北一百多里处的一处山坡上,骑兵冲刺起来瞬间就到。   军寨里升起火把灯笼的时候,李为印带着他叔叔索漠和两三个原契丹地兵卒回来了。回到中军帐里一眼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秦霄。不禁一阵愕然。   李为印等人上前参拜,秦霄不动声色,让他们坐了下来,叫帐中的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只留下了自己和李为印、王将军三个人。   这一次,李为印倒是先说话了:“大帅。是在怀疑我?”   “我不否认。我的确是怀疑过你。”   秦霄说道:“但我更多的是在相信你。要不然,你现在就不可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了。”   “我知道,我做的这一切,足够让所有人怀疑。”   李为印淡淡的苦笑:“不过,我不想解释什么了。时间会证明一切地。”   “你必须要解释。”   秦霄说道:“不是对我,而是对全军将士一个交待。你是统兵大将,要对所有人负责,明白么?”   “好吧。”   李为印叹了一口气:“我将大军迁到北岸。是为了背水一战。敌人来势凶猛,我们如果没有必死的信念,就必败无疑;只身去契丹军营,是因为我知道契丹统兵大将是我的亲叔叔李邵固。小的时候,他待我最好。我这一次前去。只是为了给他报个平安,叙一下叔侄之怀有,绝口没有提公事。我承认,他说过让我归附契丹,但我拒绝了,以战士地名义拒绝的。我们约好,来日决一死战!”   秦霄定定的看着一脸平静的李为印,一声不吭,心中已是思潮澎湃:与最疼爱自己的亲叔叔决一死战?李为印,原来还是一个大义灭亲的血性汉子!   秦霄转头看向在一旁愣住了地那个王将军,沉声道:“这就是被你怀疑的李将军。你自己说吧,该怎么处罚你?”   “我!……”   王将军顿时羞惭难当的抱拳一拜:“李将军恕罪,末将以小心度君子之腹了。末将该打!该罚!你就按军令惩处末将吧!”   “罢了,不怪你。”   李为印淡淡的说道:“你们也有你们的理由和苦衷。我是个契丹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要怀疑要猜忌,也是应该的。”   “你错了,李为印。”   秦霄站起身来,沉沉说道:“在军营里,军令就是军令,不容怀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个王将军,仅凭着一些猜测就违抗军令感动军心,要是以后一直这样,军令威信何在?本帅下令,将王将军贬降一品,判军仗三十,仍司原职留用,戴罪立功!”   王将军趴在地上战战兢兢:“末将愿意接受惩罚!”   李为印忙道:“两军正要交战,军仗就先寄着吧?打伤了大将,我们在阵前就少了一分力量?”   秦霄冷冷地看着那个王将军;说道:“听到了么?以后别再干这种小肚鸡肠妇人嚼舌的事情了。这里是军营,不是三姑六婆拉家常的老家村口!给我退下!”   “是、是……”   王将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满而惭愧。   秦霄叫来了近侍中候,下令道:“传令南岸虎骑师全军,和之前留下的王将军所部,全部牵到北岸来!”   李为印愕然惊道:“大帅!让末将在这里死战就可以了,大帅还是坐镇在南岸指挥应对吧!”   “李为印,你别太小看我了。要说到冲阵打战,你们契丹人厉害,我秦霄也不是孬种。”   秦霄说道:“这一次,我没有带先行官,也没有副将、长史和司马。先锋、大将和谋士,都是我一个人。这一次,我就要让契丹人真正地见识一下,我秦某人亲自统率的虎骑师,是何等的战力!李为印,你心里也清楚,这将是一场鱼死网破的血战,对不对?这样的血战,我这个大元帅必须要身先士卒,才能激发将士们的士气,与敌军做决一死战!”   李为印睁着一只独眼怔怔的看着一脸坚定神色的秦霄,喃喃的道:“狼魔将军……我终于可以亲眼目睹你的雄姿了么?”   秦霄一笑,一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不是目睹,是并肩作战。我知道,你的本事不在我之下,所缺的只是一种霸气和狠心。我希望在这些战争中,能让你磨练出来这些东西,让你成为真正的契丹第一勇士。”   李为印摇头苦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你必须要想,你别无选择。”   秦霄说道:“不仅仅要做契丹第一武士,还要做……契丹的王者,领袖你的部落。唯独只有这样,契丹与大唐的战火,才能平息,两国的人民,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李为印顿时一下呆住了,这是秦霄第一次跟他说起这样的话来。他的心里,立刻矛盾成了一片。领袖契丹?……可是马上,我就要与我亲叔叔率领的契丹大军决一死战了啊!正如秦霄所说的,战争和杀戮,真的是为了和平、真的能带来和平么?   夜微凉,疾风猎猎。   万余唐军陆续开过士护真河,驻扎到了北岸。一场殊死大战,眼看着就要拉开帷幕。空气中,也隐约传来了令战马兴奋的血腥和紧张味道。 第442章 血战(二)   人马渡河完毕,开始了紧急整休。秦霄带来的人马没有辐重安扎不了营房,只能与李为印的人马挤住在了一起。清点粮草,形势如同秦霄预料中的一般,不容乐观。   原本李为印这里所剩的粮草就不多了,再加上秦霄带来的这一万多张嘴,顶多只能吃两天,还要省着吃,用小斛分粮。   秦霄背剪着手在帅帐里踱着步子,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李为印等一些副将、偏将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斥候来报,契丹大军急速朝士护真河逼近而来,离唐军营寨已不到五十里。   半晌之后,秦霄抬起头来,凛凛说道:“将所有军粮全部煮了,让全军将士饱食一顿;然后,拆掉河面浮桥!”   马上有个副将急道:“大帅,如果拆掉浮桥,后面的补给部队也就没法儿送粮草上来了,我军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秦霄沉声说道:“眼下营州的情况,我比你们清楚。能不能有补给来,还很难说。而且,在补给送来之前,我们首先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只有拆掉浮桥,断了所有人心中退缩的念想,坚定决死一战的信心!要想活下去,可以!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没有退路!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回来吃这些煮好了的饭食!”   众人顿时愕然:情不自禁的有些发抖起来。   秦霄一瞪眼:“怎么,你们怕了?害怕的人,趁现在浮桥还没有拆,滚回南岸去!”   “不怕!”   众人异口同声大喝道:“誓死追随大帅,与敌人决一死战!”   “好!现在就去传令!”   秦霄道:“大军整休一夜,将士马匹全都饱食。让每个将士在自己的左臂上系上一条白布。明天清晨卯时。全军集合!”   “是!”   众人退去,秦霄长吸了一口气,怔怔的看着帅帐的屋顶。喃喃想到: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仙儿、婉儿、墨衣、紫笛、玉环,如果这一战我不能回去了,你们要好好地生活,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们。皇帝、阿瞒,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继续和你一起共创盛世。如果这一战是我秦霄的谢幕曲。就让我为大唐做最后的尽忠吧!大唐盛世,是五千年中国历史上最难得的繁荣和强盛的王朝,能为它添砖加瓦,我秦霄也此生无憾了!   翌日清晨,天色阴暗,冷风阵阵。大草原上一阵呼啸的声响。两万人马已经集结完毕,行列整齐,兵戈闪闪。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沉重、肃穆的神色。   秦霄在帅帐里细心的整理着衣装,面色沉寂如水。他细细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铠甲、斗篷,一丝不苟的穿戴整齐,然后用一块鹿皮细细的将凤翅镏金裆和纯钧剑擦拭了一遍。   帅帐外,隐隐听到淡金马在轻打着响鼻。低低的嘶鸣。秦霄深呼吸了一口,大步踏出帅帐外,对守护在帐外的天兵监将士们一挥手:“上马!”   三百天兵监将士整齐的跟在秦霄身后,朝营寨外面而去。营寨外的大空地上,二万将士整齐地排列着,寂静无声。   秦霄来到了点将台前。举目看了看头顶飘扬的“唐”字大旗,再看向眼前的二万健儿。   他们的左臂上都系了一条白色地布条。   秦霄上前一步,左手横开竖立着凤翅镏金铛,右手朝天际一挥:“将士们!”   二万人回礼,齐声大吼:“大帅!”   秦霄深吸一口气,鼓足中气大声道:“你们的左臂上,都系了一条白色的布条。这是一块祭奠的孝布。”   “现在。看清楚、记清楚站在你前后左右的战友和兄弟!”   “因为下一刻,他随时可能阵亡在疆场上!”   “如果他阵亡了,我们就为他感到荣耀和骄傲!他是大唐最优秀的男人!最伟大地烈士!”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祭奠这些烈士。只能以一条白布,来代表我们对他的思念崇敬——这个‘他’,也将可能就是你自己!”   秦霄一席语毕。所有人都安静着。一股悲壮而雄浑的情感,已经充斥到了每个人的心间。   “勇士们!英雄们!”   秦霄拿起凤翅镏金铛,斜指苍穹:“你们怕死么?”   “不怕!”   万人齐吼,震得整个草原都发颤起来。   “你们愿意为了大唐,奉献出这一腔热血么?”   “愿意!”“为了大唐!”   “为、了、大、唐!”   疯狂的吼声,震荡天际,久久不停。   秦霄一挥手,所有人陆续安静了下来。   “唱一首军歌!为即将战死的战友!为我们誓死效忠的大唐!”   秦霄大声道:“或许,这已经是你最后一次唱起这支军歌,最后一次听到你身边的战友唱起这支军歌。”   “要唱大声一点!”   秦霄感觉,自己地嗓子都在嘶哑了,一颗心脏也突突的狂跳起来,自己先鼓足了一口气,大声喝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预备,唱!”   已经满是激动和感慨的将士们,都跟着齐声喝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二万人同唱一首军歌,方圆数十里之内回荡成了一片。   好多战士,已经流出了眼泪,但仍然大声而雄浑的跟唱,直到唱完最后一句“与子俏行”。行列之中,已经看到有将士们左右拥抱、握手、击拳。   兄弟诀别,简单而又悲壮。   这一首《秦风无衣》的军歌。歌辞出自《诗经》却在大唐的军中流传最广。歌词大意就是要将士扪彼此激励、照顾,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在军队里,战友之间的感情,更胜于情人。这是一种大爱无言、生死与共的热血与豪迈。   军歌唱完,包括秦霄在内,所有人已经是浑身热血沸腾,忘乎所以。   秦霄大声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粮草。也吃尽了。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上前奋勇杀敌!向前、向前、再向前!契丹比我们人多。但我们是大唐不屈的战神!这一战,我们就要用必胜和必死地信念,来撼卫大唐的荣耀、男人的尊严!”   所有将士们举起了手中的兵器,满呼山啸般的大吼——“大唐”、“大唐”秦霄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一挥凤翅镏金铛:“上马!全体向后转!”   所有骑兵上了马,调转马头;步兵向后转。直指前方。   秦霄带着众将和天兵监的人快马跑到列队前,对将士们说道:“这一次转身以后,你们就没有再回头的机会。唯一的出路,就在前方——与敌决一死战。活下来的,就有出路!”   秦霄身边的几个副将已经大吼起来——“誓死向前!”   众将士跟着一起齐声大吼。   秦霄道:“大元帅令!”   “本帅亲领虎骑师一万人,作为先锋冲阵;李为印、王满,你们二人各领五千人作为左右翼紧跟在我身后一起冲杀。”   秦霄说道:“大军排成三叉戟,用锋矢之阵冲突契丹大军。趁他提兵远来立足未稳,先杀个措手不及。三军之间。彼此救援呼应!”   李为印低声道:“大帅,还是让末将打头阵冲阵吧?”   秦霄置若罔闻,沉声一吼:“虎骑师,出发!”   “杀——啊!”   万余人马,紧跟在秦霄身后,已经奔爷腾开去。   李为印一咬牙,猛挥手中弯刀:“左军,出发!”   “右军,出发!”   三支人马,在大草原上排成了一支三叉戟,朝前猛扑而去。   二十里之外,契丹新任大首领李邵固骑着一匹大黑马,统领着麾下的三万大军徐徐推进。就在这时。契丹斥候飞马来报:“唐军拔寨而起,全军朝我军杀来!”   李邵固四十余岁,满脸的络腮胡子,大眼浓眉身材高大,沉声道:“多少人?”   “有一万两人!”   李邵固奇声道:“怎么有这么多人了?——不管这么多了,传令大军,准备迎战!”   “是!”   命令还未完全下达,李邵固就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地皮一阵发颤,前面滚滚浓烟处,已有千军万马冲杀而来。   “好快!”   李邵固不由得心中惊讶:殊死一搏么?不守反攻,莫从离那小子,真的要跟他叔叔拼命了!   “传令,全军突击!”   李邵固大声道:“跟唐军决一死战,为死难的同胞们报仇!”   “喝——啊!”   契丹大军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狂呼,朝唐军冲杀而来。   秦霄匹马当先,眼睛里已是杀气四射。双手紧握凤翅镏金铛,关节处已经在一阵发白,骨骨作响。座下的淡金马抖擞威风,跑在所有马匹之前,大步飞云朝前冲杀而去!迎头而来的,是扑天盖地的契丹铁骑,那一柄柄弯刀,闪着凛冽的寒光,如同野狼的獠牙,朝秦霄等人迎头扑来!   秦霄双手执铛,沉声大吼——“杀啊!”   “杀!——”   天兵监的人紧跟在秦霄左右,排成了一枚箭矢,瞬时和契丹大军杀到了一块。   秦霄地脑海,又化作一片空白了。淡金马飞电流星的冲进来,秦霄的凤翅镏金铛电光火药石的挥出,已经迎头斩断了一颗马头、一具人身!   当第一股鲜血喷洒而出的时候,秦霄就已经彻底的迷失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什么荣辱、生死!   你死,或我死——战场之上,就是这么简单地法则。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村夫走卒,一律平等。要想活下来,就只能——杀!   契丹人的弯刀,锋利而又霸道,在冲击的马上猛砍下来,威力十足,可以轻易的砍破唐军精良的铠甲。秦霄匹马突击,已经深入契丹大军核心。左右四面八方,全是怒吼咆哮的契丹人,挥舞着弯刀朝他劈头盖脸的砍来。   凤翅镏金铛,承载着秦霄的愤怒与必死地信念,一次次的挥出砍杀劈刺,方圆数丈之内血肉横飞惨叫四起。秦霄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的忘乎所有;那眼前的鲜血与肢体,他已无法去分辩是来自于谁。他只知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只能继续这样冲杀,不能有丝毫的停歇。   怒马奔腾,四柄弯刀从秦霄前后左右四面砍来。秦霄沉声怒喝,将凤翅镏金铛抡了一个圆弧,一阵砰砰声响起,也不知道是斩落了弯刀还是人的手臂。秦霄不敢有半刻的停顿,因为迎面又射来了几支冷箭,急抡凤翅镭金铛将它挡下来后,左右两旁又有冷枪刺来。秦霄在马上急扭身体躲过,顺手朝左方刺出一铛,顿时就已有一人被洞穿三个窟窿,喉、胸、腹三处伤口,血流如注,这个契丹将士一声大叫,立刻翻身落马惨死当场。马上就有马蹄、人脚从他身上践踏而过。   秦霄飞速抽回凤翅镭金铛,怒吼一声,反手一铛从天而降,将右边冲杀而来的一名契丹人的马头拍得粉碎,一阵脑浆血水迸流。那匹马惨叫一声,蹬着腿翻倒在地,淡金马飞快的从它身旁掠过,秦霄单手抡铛在自己身侧挑了一个冷凛的圆弧,将那名骑士斩作了数段。   天兵监的人紧跟在秦霄身边,挥舞大马刀,与契丹人的弯刀展开的殊死的较量。契丹人的骑兵,的确是比一般的大唐骑兵要善战威猛,要是跟天兵监的人比起来,可就是云泥之别了。本该被轻易淹没的这三百余人先锋部队,却硬生生的在契丹大军中往来冲突,撕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这让那些跟天兵们打过照面的契丹人,都隐隐感觉有些恐惧袭来。   没有退路,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所有大唐将士的心中,都回响着秦霄的这句话。   舍生、忘死!——向前!   战阵之中,秦霄金甲红袍分外醒目。那魔兽般的凤翅镭金铛,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挥出了数次杀手锏。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的契丹人不由得有些瞢了——什么人,如此骁勇?   直到有人惊声叫了出来——“看他身后的大旗——大唐辽阳王秦!”   “是狼魔将军,秦霄!” 第443章 血战(三)   李邵固驻马停在一处小土坡上,居高而下远远看着战阵中的情况。旁边的近侍说道:“大首领,今天这唐军有点反常啊!野战突击并不是他们的特长。可是你看看,他们就连步兵也开始冲锋了。这……我们和唐军打了多次交道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唐军!”   李邵固紧拧着眉头,缓缓的点了点头:“的确是有点反常。不过,对方的领军将领是莫从离。这小子,平常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可是一但下了狠心,却是什么事情也敢干。眼下看来,他是豁出性命要和我拼命了。世事难料啊!大贺家的长子,居然成了唐军的将领。阵前对敌,我们也没有选择了,只能将他杀死。这么点兵马,就算再凶猛,也不是我这三万契丹精骑的对手啊!”   旁边的副将近侍们静默无言,却从李邵固的口气中听出了一种矛盾和不忍的味道。可是再转眼看一下战阵里,唐军全无情面的在殊死而战。出于战士的信念,的确是别无选择,只有将这个大贺家的长子也埋葬在战阵上,才是最好的结局。   就在这时,前方哨兵飞马而来报道:“报大首领!敌军领军将领,是大唐辽阳王、营州都督秦霄!”   “什么,是他?”   李邵固凛然一惊,大声道:“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的确就是他!”   哨兵大声的吼道:“阵中,那个金甲红袍带着几百人当先锋的大将,就是秦霄!他身边的近卫,就是唐朝的天兵!那面五爪金龙负图旗,就是帅旗。上面写得清楚——大唐辽阳王,秦!”   “好啊,他居然亲自来了!”   李邵固一击拳,沉声喝道:“下令全军,不惜一切代价击杀泰霄!斩泰霄者,赏牛羊三千、奴仆二百,金银一石,封部族副首领!”   “是!”   哨兵飞马而去。   李邵固微眯起眼睛,冷漠而凶悍地盯着战阵之中,找寻那面金龙大旗,沉沉自语道:“秦霄,大唐的战神、草原部族眼中的狼魔将军?我们终于可以在阵前决一雌雄了!能与阙特勒和可突于比肩的勇士,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李邵固登高看得清楚,自己的军令下达之后,契丹人明显有意图的朝战阵一角汇拢——那一处的核心地带,正有一面黄龙大旗在迎风招展飞扬;旗下一名金甲红袍的猛将,正大开大阖的左冲右杀。四周居然没有一合之将,敢于上前交锋和阻挡的契丹人,众相披靡。   李邵固咬着牙恨恨地啐了一口:“疯子!怪物!”   刀光剑影中,生死一线间。   秦霄已经忘记了一切,只记得眼前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那就是永不停歇的杀戮!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在契丹人的弯刀下,悲愤与仇恨的力量,已经充满了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   每个人的左臂上,都系着一块白布条。每一个战士阵亡的时候,其他还活着的人都在对他们进行无言的默哀与祭奠。   来不及抹去心中的伤感与痛苦。挥去那从未出现过的泪滴——继续,杀!   血染盔甲,血染尘土,我只能挥、泪、杀!   “啊——渣!”   秦霄奋力一吼,淡金马人立而起,凤翅镏金铛劈头斩碎了一个契丹人的头顶,红的白的四下飞溅!   同样迷失只记得杀戮了的契丹人,不顾生死的继续朝秦霄潮水般的涌来。弯刀、长枪、冷箭,如雨般扑射而来。   秦霄只能凭借着本能的意识,飞快的躲闪,无畏的劈杀。而且身旁这些契丹人,好像永远也杀不尽绝一样,斩倒一批,马上有更多的人冲杀而来。就如同一轮轮波涛,劈天盖地,层层不绝。   死?   突然间,秦霄就想到了这一个字。   再神勇的将军,再无敌的勇士,也无法在这样车轮战中活下来。秦霄已经感觉,一股死亡的气息朝自己扑面而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与绝望参杂的感觉。   死并不可怕。可怕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眼前,秦霄就感觉到了这样的危机信号。他身边所带的三百天兵监勇士,虽然个个武艺绝伦手段高妙,但毕竟人少。陷落在契丹大军的包围圈中,被一层层的契丹人围剿冲杀,虽然目前死伤并不严重,可是战斗力对于对汹涌而来的契丹人,显得明显不足。   好在后面的虎骑师也迅速的杀了进来,强大的冲击力让秦霄感觉身边的压力顿时减小了不少。而且李为印等人率领的左右部也从契丹大军的两侧冲杀进来。三支大军,如同一柄三叉戟,生生的扎进了契丹大军腹地。   而秦霄和他身边的天兵监将士,就是这柄三叉戟的最尖端的锋刺,要的就是势如破竹迎刃披靡!   没有退路,只能向前。明知道已经陷入了重围,秦霄也没想过要杀回去与大部队汇合。他就是要让自己扮演尖兵,将契丹大军的阵脚冲突得一阵混乱!   凤翅镏金铛,再一次让人胆战心寒的飞舞起来。那面黄龙负图的秦字帅旗,头一次在东北的疆场上如此狂放不羁的肆意奔腾,所向披靡!   不管是近身肉搏还是冲刺拼杀,契丹人都拿秦霄这支尖兵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伙人,就如同飘乎而霸道的魔鬼,在契丹人的腹地左右撕裂着他们的身躯。   李邵固居高而下地看下去,明显的看到,秦霄带着手下的寥寥数人,就像是一块烙铁扎进了雪堆里,所到之处契丹人马层层倒下,无可阻挡。同时,后面冲杀跟进的中军和左右两翼的唐军,也毫不畏死地只顾朝前冲杀,与平日里的战法一点也不相同。一般来说,唐军都是习惯陌刀阵与棋牌阵在前,骑兵居于左右翼护阵。可是今天,唐军一改作风,排了个骑兵习惯用的锋矢阵,不要命的只顾主动出击。   而就在这时,战阵之中,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人开始唱起了歌,而且越唱越大,几乎所有的唐军都跟着唱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曲慷慨激昂的军歌,伴随着响天彻地的喊杀与马嘶声,响彻整个大战场。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这雄浑的军歌,震荡了每一个唐军的心!   舍生、忘死、向前!每个唐军心中所想的,只剩下这些。   战友倒下,战马倒下,来不及悲痛,只能继续厮杀。   气势如火!   明明是一群哀兵,却喷发出这种誓死如归悍然无惧的凶悍气势!   李邵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颤着声音说道:“疯了!都疯了!”   “真的发疯了!”   旁边的副将们叫了起来:“如此激战,居然还唱歌!大首领你看,就连被砍倒在地奄奄一息了的唐军,都还在挥舞兵器唱着——他们这是唱的什么?”   李邵固深吸了一口凉气:“唐军的军歌!”   战阵之中,秦霄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疯狂的膨胀起来。声声怒吼从他喉间喷薄而出,碎金裂石!   凤翅镏金铛,从来没有一刻停息的左右斩杀、劈刺。契丹人,却比之前更加凶猛的朝他冲杀而来。   契丹人的心中,也满是愤怒和激情。幽州一战,契丹四万兵马无一人得还,大首领李失活被擒。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眼下,他们心中也唯独剩下了仇恨与杀戮。   冷箭!   契丹人的骑射,开始发挥威力。眼看着秦霄这一支骑兵无可阻挡,契丹的战士们拿出了杀手锏,躲在阵外放起了冷箭!   一时间,矢石如雨!   秦霄哪里还记得生死与恐惧。反正已经斩了不下二十人,现在阵亡,也值了——既然连死都不怕了,也就没了什么顾忌!   挥铛,抡舞,挑去袭来的冷箭。他的反应速度本就是一流出众,再加上眼下的激烈战斗更加激发了潜能,那扑天盖地而来的箭矢,居然齐齐被扫落。   却唯独有一支——从旁边射来,“噗”的一声,扎到了淡金马的左眼上!   淡金马顿时痛得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秦霄猝不及防险些被掀下马来。就在这一刹那间,旁边已经有两名契丹人挥舞弯刀和长枪斩刺了过来!   秦霄身后的帅旗使罗羽枫一声大叫,飞马上前抡刀一挡,却只磕去了斩来的弯刀,那柄长枪已在他胸前穿甲而过。   秦霄大惊,弃了缰绳一个滚翻落下马来,罗羽枫已经颓然的倒到了地上,那面帅旗也软绵绵的倒了下来。   秦霄嘶声大吼的挥起凤翅镏金铛左右斩杀,击退了围堵而来的契丹人。旁边的天兵将士们见到主帅落马,也齐齐的围拢杀了过来,将秦霄挡在核心。   战阵外的小山坡上,李邵固惊喜地一击拳:“唐军帅旗落下来,肯定是秦霄阵亡了!——下令,全军大突击,杀光唐军!”   秦霄快步跑到罗羽枫面前飞身仆倒,将满嘴吐血的罗羽枫抱起,枕到了自己的腿上。   罗羽枫眼睛微闭喘着粗气,眼珠子就在眼皮底下左右乱滚,却仍然听到他翕张着嘴,断断续续的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大帅,保重!我们,来世再见了!”   秦霄顿时泪如雨下,疯狂的摇着罗羽枫的肩膀,嘶声大吼道:“罗羽枫,你给我站起来,不许死!这是军令!”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罗羽枫一挺胸,吐出一股浓血,闭着眼睛喃喃道:“大帅,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兵,为你掌……这面、大旗……”   言罢,一偏头,气绝身亡。   “罗羽枫!”   秦霄大声怒吼:“你敢违抗老子的军令!”   秦霄像头野兽一样的怒声咆哮,大声的哭号起来。旁边一名天兵监将士跑了过来,翻身下马拉起秦霄:“大帅,请上马!”   秦霄站起身来,最后瞟了一眼罗羽枫,亲手从地上拿起那面帅旗。正准备翻身而上,那个天兵突然一把将他推开:“大帅小心!”   秦霄本能在地上一个翻滚,起身时却看到,刚刚来拉自己的那个天兵,已经头颅飞去,脖间喷着血污轰然倒地。那匹战马,也惊吓得嘶声一叫,撒蹄奔走了。   秦霄彻底疯狂了,一手掌旗,一手挥铛的朝那个斩杀了天兵的契丹人奔去:“狗日的杂碎,老子跟你拼了!”   那名契丹人顿时一下被秦霄骇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秦霄拦腰一铛,砍作了两半。秦霄怒咬钢牙,飞身跃起骑上了那个契丹人的战马,怒喝连连的挥铛杀出!   刚刚倒下的帅旗,又重新飘扬了起来。   远处的李邵固不由得大惊:“怎么回事?”   “报大首领,刚刚我军击杀了唐军帅旗使。现在是秦霄亲自掌旗!”   “疯子,真是个疯子!”   李邵固连连吸着凉气,暗自骇然想道:军旗与凤翅镏金铛,都这样的沉重。到了这时候,他居然还不肯舍弃倒下的军旗……是条汉子!   “杀啊!”   秦霄已经忘记了一切,一手支旗,一手挥动凤翅镏金铛,在战阵中左右冲杀,也顾不得冲到了哪里。只感觉,身边的契丹人越来越多,根本就杀不尽绝。   “战死,就让我战死吧!”   秦霄心中想道:“马革裹尸还!”   想到此处,刚刚斩飞了一个契丹头颅的秦霄怒声大吼:“大唐秦霄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身旁的契丹人都被他这股肆无匹敌的气势所震慑了,不由自主的停顿下来,还有些人本能的退缩了两步。   秦霄才不管这么多,凶猛冷酷的一一斩杀了过去。   金龙旗下,那个悲愤与凶悍的男人,不顾生死的左冲右突,如同虎入羊群,挡者皆倒。天兵监的人和所有唐军都大受鼓舞,和他一样不怕死的疯狂冲杀起来。 第444章 血战(四)   小土坡上的李邵固,情不自禁的抡起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心里惊颤莫名的想道:原来,这就是狼魔将军的威力!他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威猛勇士,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激发了所有的唐军的斗志;他已经成了唐军精神的支柱、力量的源泉。如果不击倒这个人,眼下的这股唐军只会越战越勇,给契丹人带来更大的伤亡。   “下令,放箭,射死秦霄!”   李邵固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喝叫起来。   “大首领……”   旁边的副将说道:“秦霄等人已经深深的切入到了我军腹地,与我们的战士打成了一团。如果用骑兵冲射或是箭阵来杀他,恐怕会杀死更多我们的自己人。”   李邵固闷闷的哼了两声,心里憋闷成一团。契丹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冲击力与骑射。偏偏这个秦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自己倒先冲击了起来,让自己的骑兵发挥出了最大的冲击力;然后他又亲率突击队杀进了契丹大军腹地,让契丹人投鼠忌器无法开展大规模的骑射冲击和摆出箭阵来。这两样战法,都大大的削弱了契丹骑兵的战斗力。而阵地胶着战,恰好是唐军的优势和擅长所在。   李邵固已经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秦霄了:看来,之前的幽州之战与滦河之战,他赢得并不侥幸。这个秦霄,不仅仅是一个冲阵猛将,更是一个审时度势临机应变的智巧之人……   “那就将之前我下的赏赐加倍!”   李邵固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斩秦霄者,封八部首领,六千牛羊、四百奴仆和二石金银!”   战阵中的秦霄,已经陷入了生死难料的苦战与血战。   契丹骑兵的战斗力,的确是非比寻常。他们控马的技术远比一般的唐军熟练。彼此之间的配合相当默契,冲击力十足。弯刀的斩杀力也十分霸道。秦霄虽然已经杀到了契丹人的重围之中少了许多冷箭,可四面八方全是层层包围的契丹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喘息空间。   他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接近体力耗尽的边缘,声嘶力竭。连跨下的那匹契丹战马,都口吐白沫了。   可秦霄仍然一手支旗。一手挥舞凤翅镏金铛,全然不计后果的跟契丹人拼命!   不就是死么?   死得其所!   “杀!——啊、渣!”   尽管单手挥铛十分的费力,但秦霄仍然一铛斩碎了一个契丹人的头颅,将那人从马上直接打飞,砸倒了一片契丹人。   身后的天兵铁三杀到了秦霄身边,大声道:“大帅,将旗交予末将!”   “不给!”   秦霄喘着粗气,大声喝道:“你比我本事强么?护好你自己吧!”   秦霄想得清楚得很,谁拿了这面帅旗,就要成为眼下的众矢之的。帅旗迎风飞舞起来,固然是潇洒而英武,可这是以牺牲自己大半的防御力为代价的。目睹了罗羽枫在自己眼前阵亡以后。秦霄再也不想任何一名战友因为自己这面帅旗,死在自己眼前!   铁三扯起嗓子大吼:“大帅,帅旗给我!”   “闭嘴!”   秦霄的嗓子都嘶哑了,回头对着铁三怒喝:“管好你自己!这是军令!”   铁三恨得直咬牙,眼睛里几乎都要冲出血来,一声声怒吼击退了身旁的契丹人,死死护到了秦霄身边。与此同时,另外几名天兵也有意识地朝秦霄这边靠拢。紧密靠成了一团,将秦霄围到了核心。   “闪开!”   秦霄大喝:“去杀敌、杀敌!不要管我!别把我当孬种!”   身旁的铁三不为所动。大声回道:“大唐和辽东可以没有铁三,却不能没有大帅!”   “放屁!”   秦霄咬牙切齿的怒喝:“一个都不能少!”   就在此时,四五名契丹人齐齐挥舞长枪,十分默契的朝铁三冲杀而来。铁三猛然挥刀,将这些刺来的长枪全部斩落,然后肆声大笑:“来吧,杂碎们!大唐天兵,所向无敌!”   “嗖、嗖嗖!”连续三支冷箭,从各个方向朝他射来。铁三机敏的一一闪过,却不料从旁边刺来三柄长枪,其中一支正扎到腰腹之间。铁三一声惨叫,轰然落马。   契丹人欣喜若狂,以为将他击倒,却不料铁三一个翻身又从地上站了起来,再度翻身上马,就朝那三个契丹人杀去。   秦霄沉声一赞:“好样的!”   铁三哈哈大笑:“契丹蛮子,老子有软甲护身!”   那几个契丹人顿时傻了,叽里骨碌的喊了几句契丹话,居然四下奔逃。秦霄听得清楚,说的大概是“刀枪不入”、“铁棒重锤”。   秦霄心中一凛:好精滑的契丹人!   果然过了没多久,契丹人的战阵中就出现了铁棒和狼牙棒。这些武器,平常是不适合用来冲阵搏杀的,却被他们拿来专门对付天兵监的人。   马上,秦霄就感觉更加吃力了。   这些沉重的武器砸上来,力道更猛,重达千钧,简直能将人的手臂震麻。   契丹人见有了收效,顿时欢喜的大叫起来,齐齐朝秦霄杀了过来。只要能斩了这个男人,下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不用愁了!   数条铁棒、狼牙棒都一起朝秦霄招呼而来。   秦霄沉声怒吼,抖擞精神单手对敌,却感觉手中的凤翅镏金铛被震得一阵阵发颤,摇摇欲坠。就在这时,五六名契丹骑兵排成一排朝他冲来,手中全是狼牙棒。秦霄一咬牙,生生的迎了上去!   顿时间,凤翅镏金铛被磕飞了,秦霄虎口震破流出血来。但也总算是好歹将这几个契丹人的攻势挡了下来。却不料侧面迎头一棒扫来,秦霄飞快的一低头闪过;刚刚抬起身来。自己空门大开的胸前已经有一狼牙棒杵了进来,正好震到他的胸甲护心镜之上!   “砰”地一声闷响。秦霄感觉胸前一阵剧痛,几乎就要眼冒金花接不上气来,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后翻倒——落马!   秦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他的身体,沉沉的落到了地上,周围的契丹人一阵狂呼。秦霄落地之后,感觉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碎了,浑身上下都一阵发疼,脑海里也晕乎起来。   如果是平时运足了力气,有准备的受这一击,加上铠甲和软甲的保护,倒也没什么。可眼下他几乎都已经是体力透支了,毫无防备气力衰竭的时候受了这一击,可以说是伤了个正着!   周围的天兵将士大惊失色,都惊声大叫朝这边扑杀过来。可是有两名离得更近的契丹人,已经挥舞长枪朝落地的秦霄的扑了过来。秦霄平卧在地上勉强的抬头瞟了一眼。眼前居然已经有些模糊,看到那两个契丹人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杀来。   他很想再站起来。拔出腰间的纯钧宝剑斩了这两个契丹人,可他感觉实在是太累太累了,浑身上下几乎就没了一丝的力气。   我真地……要死在这里了么?   秦霄的脑海里,突然变作了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整个世界,仿佛也只剩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   远处的李邵固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中了!中了!打中了!这下秦霄必死无疑,唐军的帅旗真的倒了!”   这个时候……蓦然间,秦霄眼前仿佛闪过一道金黄的闪电。朝那两个冲杀而来的契丹人直直撞去。秦霄猛然一惊,却也就这样神奇的恢复了神志。睁开眼,却清楚的看到——额前已是血流满面的淡金马,不顾一切的嘶声长啸着,用自己的身躯朝那两个契丹骑兵撞去!   契丹人顿时被惊吓住了,却又来不及收缰停马,两马匹就直直的撞上了淡金马横冲进来的身躯!   顿时,淡金马被撞得腾空飞起,悲惨的长鸣;那两个契丹骑士也惨叫的落马倒地,他们的马匹也一阵趔趄的直绊腿,就差倒下。铁三和另外几个天兵已经扑杀了过来,飞快的将这两个落马的契丹人斩碎了。   秦霄的嘴角溢着血,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微眯着眼睛看着已经倒在一旁的淡金马。它正在挣扎着站起来,却是满头满脸的鲜血,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一条前腿,仿佛也已经折断了,正发出悲壮而凄怆的长嘶。   秦霄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力量,而且整个人的心志都变得更加麻木了。“咣嘟”一声长吟,他已经拔出纯钧剑,仍然一手执旗,一手执剑,毫不畏死的就朝旁边一名契丹骑士杀了过来。   飞仙步,许久没有用过了,却没有生疏。那个契丹骑士如同见鬼一般,眼看着这个手执帅旗的人居然腾空跃起,朝自己飞电一般的袭来!   宛如飞仙!   一剑抹过,破喉,血飞溅!   秦霄的眼神已经冷得如同冰块,沉声一喝:“来吧,我还没死!”   铁三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的使足了力气,从秦霄手中抢过了帅旗,什么也不说,挥舞长刀护在他的身旁。另外几名天兵,也十分默契的围了过来,更有人扔来了一个物什——“大帅,接兵器!”   秦霄飞剑回鞘,接到兵器——凤翅镏金铛,去而复还!   被打飞兵器,被磕下马,丢人么?   没有比躺在地上等死更丢人的了!   秦霄突然感觉,前一刻的自己,居然像个儒夫一样的躺在地上不愿意爬起来了,只想着速死——还不如那一匹残废了的马,简直就是孬种!   秦霄回头,看着仍在地上挣扎着站起,却一次次跌倒下去的淡金马,沉如古井的脸上,突然抽动了一下。他满以为,自己又会流下泪来。却奇怪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没有泪了。   无泪悲歌!   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冷酷的杀气。喉间,也喷发出了从来没有的那种怪叫——“杀!”   这几乎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嘶哑、扭曲、令人毛骨悚然。就如同,在半夜里听到了一丝鬼哭,坟地里传出的一声厉号!   周围的契丹人冷不禁的浑身一颤——这、这人,疯了?   远处的土坡之上,李邵固的手一抖,马鞭就掉到了地上,喃喃的道:“怎、怎么回事?这旗,又飘起来了?”   旁边的副将们也睁大了眼睛:“这秦霄,还没有死——看,那就是他!”   “天哪,真是的狼魔转世么?”   “杀不死的?”   李邵固一咬牙,沉声怒喝:“住口,别胡说!”   众人却从他的怒喝中,听出了一丝十分明显的恐惧!   双手执铛的秦霄,已经只剩下一片冷酷杀意了的秦霄,又向契丹人杀去了。仍然有铁棒和狼牙棒袭来,秦霄毫不退缩,悍然挥铛迎上回击。这一次,契丹人却感觉,这个人的力道,已经比当初强了不知道几倍、甚至是十倍!   他的身上,究竟有多少力量、使不完的力量?   秦霄一面杀敌,一面十分小心的护着身旁的新帅旗使——铁三。   四五支长枪一起朝铁三刺来,让他明显的左支右绌十分的狼狈。秦霄沉声一喝,回身连挥二铛,将这些人齐齐劈碎;又有四枪刺来,秦霄抡出左臂,将这些枪一起收拢夹到了腋下,一声撕裂般的怒吼,居然将这些人齐齐甩落下马来!   孤军深入的秦霄,带着三百天兵,却已经斩杀了近五百人,让契丹人好一阵心惊胆裂!   而且就在这时,李为印和王满所率领的左右部,已经从契丹人左右二侧的软肋处杀了进来,与箭头部队秦霄等人汇到了一处——三支锋刺,已经成功汇师。这也就意味着,契丹大军已经被彻底的分割成数股,阵脚大乱,失去了发出有组织冲击的可能性。   眼下的这场大战,已经变成了一场彻底的阵地攻坚战,这恰好是唐军习惯和擅长,而契丹人十分忌讳的!   打起这种仗来,唐军将占尽优势。步兵们的丈二陌刀面对无法冲击的契丹人,将发挥最大的战斗力,斩马腿,劈骑士。而且这样的近战肉搏,契丹人最为拿手的骑射、奔射、冲砍,也难以完全施展。   远处的李邵固,脸色已是一阵铁青,却不得不咬着牙,恨恨的吐了几个字:“下令,撤退!” 第445章 两败俱伤   “大首领,这!……”   副将嘟嚷道:“三万契丹精骑打不过一两万唐军要撤退,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以前可都是我们二万人,打得三万唐军丢盔弃甲。”   “少废话,执行命令。”   李邵固眯着眼睛最后看了战阵一眼,调转身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奔走了。   契丹的牛角长号吹起了,战阵之中的契丹人,开始徐徐撤退。陷入了胶着战阵之中的契丹战士顿时一阵心慌意乱,唐军则是空前的欢欣鼓舞。   将深陷在战阵里的契丹人剿杀以后,秦霄下令不要追击,全军后撤回军寨,紧急整休。唐军就像是卯足了力气跟人死缠烂打了一阵的汉子,虽然重创了敌人,自己却也是累得精疲力竭了。刚才的情形,可以说是万分危机。如果契丹人也发了狠心要与唐军死战到底,那两军的伤亡起码要翻上一倍,结果也孰难预料。   秦霄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后怕。两军对垒,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一次,自己用这股不怕死的劲儿,打了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一时瞢了。战到最后,两军都就是一根绷紧了的绳子的两头。谁最先放手,谁就输。其实在契丹人撤退的时候,秦霄也想过让唐军撤退,因为伤亡实在是太惨痛了。   好在自己忍下来了。终于等来了这最后一刻的胜利。   李为印和王满跟在秦霄身边,纷纷说道:“大帅,契丹大军败退,我们是不是应该追击?”   “不要追击。”   秦霄声音冷漠,语调平平的说道:“穷寇莫追。更何况,我们现在是跨境作战,是在契丹的国土上。耗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是战斗力仍然比我们强的契丹大军。下令,撤退。带上阵亡将士的尸首,撤回军营,固守。”   “可惜啊……”   王满摇头叹道:“虽然得胜,但并没有彻底的打垮这一支契丹大军。他们回去可以休养生息准备再战;而我们,却连粮草也没有了。”   秦霄目光微寒的瞟了他一眼,徐徐道:“害怕了?”   王满一挺胸:“不怕!”   秦霄冷哼一声:“开始撤退。让虎骑师垫后,步兵清理战场先撤。”   “是!”   两人都骑着马带着部下走了。秦霄吹着风,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兴许是体力透支了,兴许是为了刚才的血战而感到后怕。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颓废,还夹杂着莫名地恐惧感。他满以为,自己身经百战已经心冷如铁。却仍然会有这样的感觉。眼下虽然胜了,可是后面的仗,该怎么去打呢?让战士们一时被鼓舞舍生忘死的去拼斗,容易;可是一场仗打下来以后,自己的心里尚且有了懈怠和恐惧感,以后又该怎么办?破釜沉舟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干一次啊……   契丹的余部人马,已经如同旋风一般的撤退了五十余里,回到了之前搭建的临时毡帐军营里。   李邵固大步踏进帅帐中,恨恨的抡起马鞭,狠狠抽在了矮几上,打得杯碗盆碟一阵稀烂。几名副将和分部首领跟着走了进来,看到雷霆大怒的李邵固,纷纷默然不语。   李邵固缓了缓气,对这些人招手道:“来,都坐下。”   众人坐了下来,李邵固抡起羊皮水壶大喝了几口,沉声道:“谁来告诉我,唐军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出声。   李邵固道:“不到两万人的一支唐军,居然把我们三万精锐的铁骑打得丢盔弃甲!这样的事情传到草原任何一个部族,都会让人家笑掉大牙!要知道,这还是平原之上的攻坚对垒,直接赤裸裸地对抗。他们没有用诡计,没有借助之前在幽州用过的那种神秘火器。可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两个唐军的战士,也很难打败一个真正的契丹精锐骑兵。可是这一次,他们却能够将我们击败?”   众人议论纷纷了一阵,其中一人说道:“大首领,我想可能是……唐军背水一战,豁出了性命来跟我们拼命。”   “难道我们的战士就是贪生怕死的么?”   李邵固沉喝了一声,又没有人说话了。   静了半晌,李邵固自己说道:“中原人,历来以他们的文明为自豪,总给我们一种养尊处优的印象;而我们这些草原部族,一直以来都以我们的好战和彪悍为荣,瞧不起软弱的中原人。可是这一次,我们应该看到了。”   “他们的文明,不仅仅是表现在彬彬有礼、与人为善。更可以化为一种信念,偏执、狂热的信念,让人忘记生死荣辱,让一向并不善战的士兵,激发出可怕的战斗力。在战场上,他们相互照顾,把战友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把战士的信念摆在了第一位。就连战马,居然也能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   李邵固说完这些,众人哑口无言,场面静悄悄的。   李邵固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研究汉学,想学通他们的文化,再去对付他们。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我永远也无法学通汉学,永远也无法去理解看似软弱的汉人。羔羊打败了狼,这不是奇迹,也不是怪事。他们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让他们很容易就有了精神的支柱、力量的源泉。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不惜一切的杀掉他们的统帅秦霄么?就是这个男人,改变了唐军。他用一种狂热的信念激发了所有唐军的潜力,而且身先士卒永不言败、永不放弃的在阵地当中拼杀,以身作责。之前,我们接触到不少的唐军大将了。说到用兵,他秦霄或许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可是一个将帅应该有的作用,却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座下有人不满的叫道:“大首领,你怎么从一进来,就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错了。”   李邵固沉声道:“我不是在夸奖秦霄,贬低我们的战士。我是在清楚的认识他,了解他,让我们的首领、将军和战士,也认识他。汉人的兵法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我们早一点了解到秦霄这个人,就不至于在今天战败了。要想以后不再打败仗,就要将唐军、秦霄研究得透彻、看得清楚,对症下药的去和他们周旋。”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大首领英明!”   李邵固轻叹了一口气,朗朗道:“下令,大军整休三日,不断派出斥候打探唐军动向。派人回牙帐,催促后续供给。唐军狗急跳墙要急战,肯定是有苦衷。我们偏偏不跟他们打急的了,先耗着,这里是契丹国境,我们慌什么!”   秦霄已经带着大部,撤回了军营里。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打了胜仗的唐军,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的欢呼雀跃,反而有些死气沉沉。   大狂热之后就是虚脱和后怕,这是人的自然反应。秦霄自己尚且有些迈不开脚步了的感觉,更不用说那些战士们了。   回到帅帐里,秦霄已经感觉双腿灌铅一般的沉重,一屁股坐到帅座上就喘起了粗气。这时,胸口传来剧烈而沉闷的疼痛。他试探着伸手进去摸了一摸,自己胸腹间的每一寸地方,都触手即疼,怕是都已经青紫了。而且这一手摸进去,还从衣甲里摸出了一堆碎片。   秦霄有些愕然的将它拿出来一看,原来是许多年前,李隆基送给他的那块结义信物——玉佩,已经粉碎了。他苦笑地将这些碎片一一拿了出来,用一张纸细细的包着。   这时,李为印、王满和铁三等一帮儿副将进来了,看到秦霄正在包着什么东西,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   秦霄自嘲的一笑:“人没打死,碎了一块玉佩。我的一个好兄弟送的,可惜了……”   李为印亲自拿来了一大碗米饭、两个馒头递到秦霄面前:“大帅,吃饭了。”   秦霄让他放下:“大家都吃了么?”   众人打着哈哈:“吃过了,吃过了。”   秦霄微微一笑:“别蒙我了,我都还没吃,你们怎么可能吃过了。说吧,粮草还剩多少?”   李为印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战之后,还够活下来的人吃两顿。”   秦霄拧着眉头郁闷了一阵,沉声说道:“杀马取肉。”   众人沉默无言的安静了一阵,李为印说道:“这也不是办法。虽然我们的马匹够多,刚才将战场上阵亡的马匹也都拖了回来在割肉……可是,这马也总有吃完的一天。而且,只能宰杀驮马,真正的战马,不能杀。”   “为什么不能杀?”   秦霄把心一横,凛然说道:“为了活命,该吃的,都吃掉。没了马,就都当步兵。”   “可是大帅!”   李为印道:“我不知道在汉人的眼里,马匹是什么。可是在我们契丹战士的眼中,马匹就是我们最好的兄弟、最亲密的战友!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为了活命,杀掉战马!”   秦霄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李为印看了一阵,沉沉说道:“都一样。在我们汉人战士的眼中,马匹,一样是最亲密的战友,和最要好的兄弟。可是我们的性命,比马匹重要。我们不能死,要继续撼卫这条士护士河的大防线,知道么?这是大局。为了这个大局,谁都要做出牺牲。不管是人,还是马。”   李为印悠长的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好吧,大帅的话就是军令,我们服从。”   “去吧。”   秦霄轻挥了一下手:“将战死、战伤的马匹,先宰了吃肉。然后再宰驮马;驮马吃完……就杀战马!”   “大帅,为什么一直没有补给送来?”   王满等一些偏将叫道:“营州在搞什么?”   “别吵。”   秦霄沉沉道:“现在的营州,恐怕比我们还要危急。就算是有粮草送来,也要五六天之后。这五六天的时间,不能让一名战士饿着——去吧!”   众将依次退了出去,唯独铁三还留在帐中,不肯走。秦霄斜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去歇着?”   铁三皱着眉头上前几步,低声说道:“大帅,你的伤,要紧么?”   “没事,死不了。”   铁三吞吐了一阵,咬牙说道:“大帅,有一匹马,不能吃。”   秦霄恍然一怔,喃喃道:“你是说……淡金马?”   铁三满面愁苦,点头说道:“瞎了一只眼睛;断了几根肋骨,怕是插伤了内脏,正在吐血;而且腿也瘸了,站都站不起来。”   秦霄的心里一阵酸痛,轻声道:“在哪里,我去看看。”   “这边。”   铁三带着秦霄,出了帅帐。在后帐的马厩里,为自己喂马的马夫,正心疼的抚着淡金马的脖子,像跟人说话一样劝着它。淡金马时时仰起脖子打个响鼻,看似想站起来,却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秦霄看得很清楚,他的一条前腿已经生生的折断变了形,嘴里和一只眼睛里,正在不停的流出血来。   秦霄缓缓的走进了马厩,蹲到了淡金马的旁边。淡金马看似还有了一些兴奋,跃跃欲试的想要站起来,却被秦霄按住了。   秦霄对着它微笑:“好兄弟,是你救了我。好好休息吧,以后,我们再一起并肩作战。”   淡金马打着响鼻,却喷出了一股股的浓血。一只眼睛里流血,一只眼睛里流泪。   秦霄将脸贴到马脸上,紧咬着嘴唇忍住没有让自己掉泪,缓缓的拔出了剑来……   旁边的铁三惊声道:“大帅,不要啊!”   秦霄却飞快的递出了一剑,直直的插进了淡金马的咽喉中。淡金马几乎没有挣扎就断了气,热乎乎的血液四下飞溅流了出来。   秦霄有些木讷的站起身来,无力的说道:“它也是战士,不该受这种死前的折磨。如果有来世,我们再一起并肩作战了。只希望它,不会怪我狠心……铁三,让人来割肉吧……”   说罢,秦霄浑身无力的走回了帅帐里,叮嘱说自己要休息,谁也不要进来打扰。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眶里已经滚出了豆大的泪珠。他浑身站得笔直,对着马厩的方向——扬手,行了一个标准的现代军礼!   “好走,战友!”   帐外传来铁三歇斯底里的大叫:“谁他妈的敢割这马的肉,我就宰了他!”   秦霄顿时泪流满面,像个孩子一样,趴到床上埋头痛哭去了…… 第446章 奇迹!不死狼魔的涅盘   接下来的两天,出奇的安静。契丹人将驻地北迁了五十里,离士护真河百里下寨,静观其变。唐军也在进行大战之后的整休,重组队伍,救治伤员。   两支大军,就像是猛烈厮咬过后的猛兽,在作短暂的休憩,各自蹲在一角舔舐伤口,准备稍后再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可是秦霄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契丹人深沟高垒避而不战,怎么办?眼下的唐军,不仅仅要与契丹人作战,还要与时间作战,与自己的肚皮作战。两天下来,军屯里已经不剩一滴粮食了,战死、受伤的马匹,也被吃了个干净。   再熬下去,就要宰杀驮马了;再接下来,就是战马。每当唐军将血亮的军刀刺进自己心爱的马匹的喉咙的时候,那种惨烈与悲壮,简直可以让人崩溃。更可怕的是,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秦霄躺在帅帐的床上,光着上身,让铁三拿热酒帮自己推擦胸口的瘀伤。受这伤的时候,秦霄当时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头昏眼花。原来还是一狼牙棒柞到了膻中。那副精良的明光甲护心镜也被敲瘪了,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让它恢复了一些形状。还幸好当时自己穿着护身软甲,胸口就揣着那块玉佩,恰好挡在膻中穴,好歹缓了一下力道。不然那一锤下去,重则致命,轻则岔了气乱了经脉,就是变成个废人也有可能。   铁三拧着眉头,在秦霄胸口来回的推拿。秦霄紧咬着牙根,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滚落。半晌过后,铁三总算是住了手。说了声“好了”。秦霄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起身穿着衣服。   铁三在一旁说道:“大帅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膻中死穴中了这一击,居然只留下一些皮外伤。虽然瘀青了一块,用酒推拿几次也能化去,好像也没有折断胸骨,真是福大命大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不然,早挂了几十次了。”   秦霄一边自嘲的笑。一边有些吃力的往身上套着皑甲,对铁三说道:“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了么?”   铁三过来帮他穿皑甲,低声说道:“阵亡二千六百七十七人,重伤二千三百五十人。总共减员五千。轻伤,就无法统计了。几乎全员带伤。”   秦霄皱眉点了点头:“天兵监地兄弟呢?”   “阵亡三十七人。装备比较好,受伤的倒不多。”   铁三说道:“这是天兵监有史以来最大的伤亡人数了。”   “我的错。”   秦霄叹了一口气说道:“让天兵像正规军一样正面厮杀。失去了许多优势。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当时的情况下,实下找不出合适的人来当突击先锋,只好我亲自带着你们冲上去了。一直以来。从邢长风带队的特种营,到你们现在率领地这些天兵,的确是没有什么损失过。可惜啊……要培养一个天兵,不管是成本还精力,都至少抵得过一百名普通的军士了。”   铁三轮廓分明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大帅,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不正是我们这些人最大的荣耀么?大帅这样的王爷贵人都生不畏死,我们还有什么好说地?”   秦霄笑了一笑:“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我从来就没觉得我有多尊贵。对了,契丹人有什么动向?”   这两天以来,秦霄大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一来养伤,二来平静心情。他知道自己不是铁人,养好伤、稳住心神,才能去应对后面将要发生地事情。其他的一些琐事,都交给了李为印和铁三等人去料理了。   铁三说道:“契丹撤退五十里。退到了百里外的孤叶湖边。每天都有不少于十来股斥候往士护真河这边打探。看来,他们这是在静观其变。我们也轮流派出了天兵哨探和暗岗,沿途密切监视着他们。一有消息,就会飞快的传来。”秦霄闷哼了一声:“看来,契丹人已经看准了我们的死穴了。他们知道我们后无援兵。内无粮草,打算活活困死我们,不跟我们打了。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不出三五天,我们就要彻底断粮,不战自乱了。”   铁三沉默不语。这样地事情,他插不上嘴。秦霄暗自苦恼的寻思了一阵,对铁三道:“去,把李为印叫来。”   李为印进来的时候,秦霄正看着挂在帅帐里的地图出神。李为印开口叫了一声,秦霄让他一起走到了地图前。   “李为印,你来看。这方圆百里的大地形,都是平原或草原。实在不利于我们。”   秦霄说道:“搞不了埋伏,也用不了火攻,更不用说水攻了。就人数而言,我们也明显处于了劣势。一场战斗下来,减员五千人。现在,我们的主战部队也就是一万五千人左右。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   “契丹人的损失,比我们更惨重。他们阵亡了至少五千人,重伤逃回的也不少于四五千人。”   李为印淡淡说道:“算起来,这场大仗我们还是胜利了地。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精锐的契丹铁骑。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一般来说,唐军减员五千人,能让契丹铁骑损失三千就不错了。而我们,几乎让他们损失了一万。”   “这个,不重要了。我看重的是以后该怎么办。”   秦霄说道:“这里是契丹国境,他们还随时会有增兵。就算他们没有增兵,二万铁骑,也够我们受地了。而且现在,我几乎是束手无策。”   李为印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我倒是希望契丹人增兵。”   秦霄一皱眉:“理由呢?”   “大帅语看这一边。”   李为印指着地图一角:“这里,地图没有绘制出来。可是我知道,这里有一条很险僻、很隐蔽的通道,直通向契丹腹地。当年,我就是从这里逃出来,躲过了可突于等人的追杀的。”   “嗯?”   秦霄极感兴趣的看着他:“接着说。”   “这里。是契丹族传说中的‘绝地’和‘禁地’。相传,进到这里的人,都要受到恶魔强烈致命的诅咒,非死即伤。近几十年来,一直没有人敢进入。”   李为印说道:“连最勇敢地猎手,也不例外。可是当年,我被逼于无奈的情况下,跑了进去。且只身一人穿越了这个地方。这里,是一处狭长的山谷。我们契丹人习惯叫它‘切霍谷’。进去以后,除了碰到几条毒蛇,倒也没遇到什么东西。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是在夜间通过的。据说在白天的时候,这里毒气瘴气弥天。满处是毒物,生人一进去就得死。我回忆当天的情形,好像是喝过了雄黄酒进去的,除此之外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是我推测。只要喝过雄黄酒,就可以安然通过切霍谷了。”   秦霄缓缓地点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从这里绕道,龚杀契丹牙帐?”   “是!”   李为印果断的点头:“我知道,作为一个契丹人,我干这样的事情就跟卖国贼一样。可是事到如今。为了最终的两族人民的和平,为了大局,我只能干这样地事情了。大帅,请给我三千精锐步兵,我亲自率领他们从这处密谷杀出去,直捣契丹牙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段路该怎么走,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该如何到达契丹牙帐!” 八!零!电 !子! 书 !w!w !w!!t !x !t ! 0! 2!.!c!o!m   秦霄背剪着手来回了踱了一阵步子,思虑了许久。缓缓的摇头:“不可以,条件不允许。从地图上看,你说的这处切霍谷,处于契丹、奚与突厥的交界处,从这里绕过去。至少才三百余里。三百里,步兵该走多久?这还不算你们成功翻过了密谷后杀到契丹牙帐地路程。别的不说,我根本无法为你准备这么多天的食物。而且你分流出三千人去奇袭,就算成功了,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契丹八部的兵马随便回扑一下,你这三千人都要死光。而且说实话,你拿走三千人,我这里就少一分力量。能不能顶到你成功的那一天,还真的是很难说。”   李为印长叹了一口气,摇头:“我也知道,这很难成功。这三千人,无疑就是先把自己处死了,再去执行这样地任务。而且契丹牙帐不比中原的城池,没有城郭,随时可以迁移。我真的不知道,这两年来契丹的牙帐已经被搬迁到了什么地方。其实我想的,是杀进契丹腹地以后,尽量制造一些混乱,让大帅这边的压力减轻一些。到时候,看能不能出现一线生机。”   秦霄微微一笑,拍了拍李为印的肩膀:“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是这样地事情,我不会让你去干的。就算是死,我们也要轰轰烈烈的战死在一起。”   正在这时,帐外南面传来一阵宏大的歌声,居然是唐军在自己唱那首《秦风·无衣》的军歌。秦霄疑惑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怎么唱起军歌来了?”   李为印也疑惑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走,看看去!”   二人出了帅帐朝南走去,这个方向正是士护真河。秦霄看到,大约有二三千名唐军士兵,正齐齐的站在河岸边,朝着南面的方向大声唱着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歌声除了惯有的雄浑与激昂,更多了一丝苍凉与悲伤。   二人走了过来,几名士卒马上看到了,慌忙拜礼。   秦霄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回大帅。”   一名小卒抱了一拳,说道:“我们在送阵亡的兄弟们回家!”   秦霄愕然一愣,喃喃道:“送阵亡的兄弟们回家……”   “是啊,大帅。”   小卒说道:“直到今天,我们才将阵亡兄弟的尸首火化。本来,我们是打算让这些将士的同乡将骨灰带回故土安葬的。可是……我们清楚,或许我们自己,也回不去了。今天起了东北风,正是刮向中原的方向。我们就在这河边,洒下他们的骨灰。希望风能将他的英灵。带回中原故土。”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举目四看。这才发现,几乎每个将士的身前,都放了一个瓦罐;每个瓦罐上,都贴了一张小纸条,写着诸如“关内雍州,张三”这样地字眼。瓦罐内,就装着一堆骨灰。将士们一边唱着歌。一边轮流走到水边,将瓦罐内的骨灰洒向河面。   秦霄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感触的激荡起来:这真是血性男儿所特有的血色浪漫!或许他们这样做,只是出于一种纯朴的意识,却比任何风花雪月,还要来得浪漫和真挚!   秦霄朝这些战士们走近了几步,连连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行礼。不要在意自己的到来,然后找了几个领头的小校问道:“有江州地么?”   “有啊,三四个。”   马上有人答道:“在这里。江南的,都集中在这边。”   秦霄走了过去。拿起两个瓦罐:“也算我一份吧。让我送这些英雄们回家。”   他弓下身去,拿起了一个瓦罐,也站到了河边来,跟着这些将士们一起高歌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曲终了,秦霄一手探进瓦罐里抓了一把骨灰,大声道:“江州英雄冯远亮,回家了!”将士们的喊声也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关西英雄赵明,回家了!”“陇右英雄张大包,回家了!”……   李为印远远站在后面,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募,愕然地想道:生死危局之中的人们。居然还有闲心干这些事情?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和动力,在驱使着他们呢?相比于这些唐军,我们契丹阵亡的将士,都是被堆在一起,请几个巫师跳跳大神就算完事。有时候。甚至收集不到尸首,找些衣冠来搪塞……看他们地样子,就像是自己的亲人和兄弟死去了一样,还有人轻声的抽泣。唐军,汉人……你们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一些什么?难道,这就是汉人的文化与精神么?   洒完了骨灰,秦霄驻足站在水边,举目远眺南国地方向,暗自唏嘘道:“让风,送我们的大唐英烈们回家吧!落叶归根,这里不该是他们长眠的地方。可能过不了多久,也会有人来洒我的骨灰了吧……”   呆站了许久,秦霄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密密麻麻黑压压的站了许多人,几乎所有的唐军都过来了。还有好些伤员,都被战友搀扶着,齐齐的聚集到了这边。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西南方中原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深情的怀念和眷恋。   看着这副静默的图画,秦霄被感动了。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高扬起双臂,高声呼喊道:“风啊,送我们地英雄回家吧。”   旁边的将士们跟着一起高喊——“风,送我们的英雄们回家。”   “回——家!”   回音震震!   宏大雄浑的呼喊,在士护真河的河面上,传得悠远而深遂。原本缓缓而流的河水,也似乎变得汹涌澎湃了许多,仿佛就是回应着这一万多名血性男儿的呼唤。   不知道是谁从人群中迸出了一句:“大帅,发兵吧!和契丹人决一死战!”   顿时有人跟着附和,并此起彼伏的叫喊了起来——“是啊,大帅!发兵吧!和契丹人决一死战!”   “天天这么耗着,还不如战死了沙场来得痛快!”   “就算是战死了,还有风送我们回家!”   顿时,这一句得到了无数人的响应:“就算战死了,还有风送我们回家!”   无数人,跟着高喊了起来。   秦霄站在一处小土坡上,环视着这些眼种炙热、神情激昂的男人,又一次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浑身发抖。他情不自禁的振臂高呼:“祖宗明灵、皇帝陛下、亿兆大唐的百姓们!你们看看吧!这就是中华最伟大的战士和英雄们!”   “发兵”、“发兵”群情激昂,都跟着高喊了起来。万余人集结在这个河边,而不是往日的点将台前。挥舞的手臂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声声的呐喊,如同惊涛骇浪震荡了整个大草原。   铁三带着天兵监地人,护着那面秦字帅旗,在开涌的人群中,跑了进来。铁三昂然的跑到秦霄身后站住,众天兵监将士大声吼道:“大帅!天兵监三十七名阵亡将士,平均年龄二十二岁!其中有十六个没有娶亲,十四个是独生子!我们今天。以他们的名义发誓——除非阵亡在疆场,否则决不停止战斗——大帅,发兵吧!”   “大帅,发兵吧!”   山呼海啸的巨吼再次响起,士护士河的河水,也被震荡得水浪涛天。   秦霄一咬牙。猛一挥手:“擂鼓聚将,点阵发兵!”   其实他自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形势。长此耗下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唐军不战自溃地全军覆没。对付契丹人,当初用了一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算是占了点小侦宜。可是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可以对他们施展了。   既然用不了奇兵,那就只能用正兵了。   正面挑战。决一死战!   让剩下的这一万多健儿,用他们的铁和血走完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悲壮而浪漫的乘风而归!   十二队斥候陆续派出,点将台前,重现当日地誓师大会。   秦霄清楚的看到,就算是伤得极重的伤员,都被战友们抬到了点将台前,跟着唱完了那首《无衣》军歌。一万四千余名战士。分成了前后左右中和两路虞候七军,布成了一个方形之阵。   秦霄提着凤翅镏金铛,骑上了罗羽枫的那匹战马,扬着手中地武器大吼道:“兄弟们!我们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用我们的热血和生命。来撼卫泱泱大唐的荣誉吧!”   “撼卫大唐!”   万人齐吼。   秦霄一挥铛——“出发!”   “吼、吼吼!——杀!”   这一次,唐军没有大突击,而是像堡垒一样稳步推进。震踏着大草原,朝北方赫赫杀来。   刚刚离开军寨没多久,前方天兵和斥候接连回报:“契丹大军布成了阵势严阵以待,就等我军前去厮杀。”   秦霄脸一沉,暗自想道:契丹人不习惯构筑营寨壁垒,只有一些毡帐和拒马构成的军寨。我们杀过去,他们也只能应战。不过……这一次,我们没能出奇不易,可能会狠狠的被弓箭收拾一顿……   想到这里,秦霄说道:“左右虞候轻骑,先行上前侵扰,切忌敌军的骑射;后军步兵上前,与前兵步兵一起支起团牌铁盾!”   “是!”   唐军轰然应诺,万余人在大草原上斗然变阵。盾在前,弓在后,骑兵押两翼,中军随时准备冲锋突击。   秦霄又对身边地天兵们道:“天兵中候,带五十个兄弟上前,专门收拾契丹人的斥候!”   “是!”   盾牌阵飞快分开一条道儿,五十骑飞马而去,瞬时消失在视线之中。   李为印不紧不慢的跟在秦霄身边,低声道了一句:“几成胜算?”   秦霄牵动嘴角,看着前方,凄然落寞的一笑:“一成也没有。”   “那你还出战?”   李为印微眯着一只独眼,怔怔的看着前方:“我不是怕死。只是没有想到,一个本该锦衣玉食无比尊贵的大唐王爷,也会像这些普通的战士们一样不怕死。”   “有区别么?”   秦霄淡然一笑,然后说道:“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成功,但不做,一定是不能成功的。我这个人,经历地事情比较多。而且,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扫信奇迹!”   李为印转过头来,愕然的看了秦霄几眼,低声道:“我无法理解。”   “你当然无法理解了。”   秦霄晃了晃有些硬的脖子,淡然笑道:“因为,你不是秦霄。秦霄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无数奇迹一起发生的结果了。”   这个时候,契丹帅帐里。李邵固狠狠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沉声喝道:“就这样安排!这一次,一定要击杀秦霄,全歼唐军,杀过士护真河,血洗辽东!”   “是!”   八部首领与将军们都齐齐地站了起来,大声应诺。   “去吧!”   李邵固大手一挥。众人退去。然后,他自己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拿起了酒杯。旁边近侍给他倒上了一杯羊奶酒。   李邵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和残酷的冷笑,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一万多饿着肚子的残兵,还敢来找我拼命,我刚刚从八部调来了一万余名精锐骑兵。损失的人马已经都补回来了。我就不信,倾我契丹一国之兵力,还打不过一个秦霄!”说罢,他狠狠的一仰脖喝下了整杯羊奶酒。嚯然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刚走到毡帐门口,迎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个趔趄险些翻倒。李邵固不由得有些恼怒:“慌什么、瞎闯什么?”   “大首领恕罪!恕罪!”   撞了李邵固的那人慌忙赔礼,但马上急急地道:“可是……大事不好了!”   李邵固不由得一惊,沉声道:“我安排了八路精骑突击秦霄残部。还会有什么闪失不成?”   “不、不是这个!”   那人急道:“刚才我在寨外巡视,碰到了几个本部牧民,仿佛听到了一些惊人的消息!”   说罢,这人就凑到了李邵固的耳边,急切的说了几句。   李邵固顿时瞪大了眼晴,怒声大喝:“什么?”   “大首领不要大声声张,免得坏了军心啊!”   战阵之中,秦霄所率的唐军方阵稳步推进。隐隐看到,远方升起了冲天的烟尘,地皮也被马蹄踏得一阵震响——契丹人,杀来了!   不仅仅是前方,四方八方地大平原上。都出现了契丹的骑兵。游斗骑射和大冲击,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战法。   “弓箭准备!”   秦霄大声一喝,唐军“吼吼”的响应,纷纷拉弓满弦,布了一个四方护盾地弓箭阵。   唐军停住,契丹人打着呼啸,铺天盖地的袭来。   秦霄猛一挥手:“放箭!”   顿时,所有唐军都拉满了弦,斜对半空,放起了箭。   如雨般的箭矢,汹涌澎湃的朝冲扑而来的契丹人射去。箭从半空而落,迎着契丹人自己的冲击力,杀伤力极大。马上就有许多契丹人中箭,大声地惨叫,人仰马翻。   远距离阵射的效果,还算过得去,虽然没有完全遏止住契丹人的突击,但也让他们吃了一些苦头。   契丹的铁骑冲得近了,也纷纷拉弓满弦,一轮轮疯狂的骑射朝唐军袭来,契丹人的骑射,精准而密集、凶狠。要不是唐军装备优良有盾牌保护,怕是死伤会极其惨重。虽是如此,却也有不少人中箭倒地,惨叫毙命。   秦霄居于阵中,挥舞着凤翅镏金铛拨落飞箭,大声道:“弩手,放箭!”   “吼、吼吼!”   吼声刚毕,唐军的弩手开始发挥威力,纷纷操弩射出。弩兵相对于弓箭兵,射程会稍短,但精准许多,近战的优势很强大。相对于契丹人地骑射,也不落下风了。   一阵“嘎嘎”声此起彼伏,唐军士兵们将弩箭尽可能的射了出去,冲突近前的契丹骑兵们,又倒下了一片。可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刚刚倒下一层,马上就有更多的人冲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近身战了,契丹人了狡猾的跑起了圆弧,一轮轮地骑射扫射而来,唐军阵中传来一阵阵惨叫,伤亡惨重。   秦霄一咬牙:“团牌开,陌刀上!”   “呀——喝!”   唐军放弃了盾牌,纷纷操起陌刀,扑向了契丹人。契丹人也毫不示弱的扑杀而来。   一柄柄大陌刀斩下,常常是连人带马都被劈碎。契丹人则仗着骑马强大的冲击力,利用速度和冲击用手中的弯刀来劈砍唐军。   围成一个大方阵的唐军,朝四面八方杀散开去。很快,外面的一层步兵就已经杀出去了。只剩两翼的虞候骑和中军骑兵。   秦霄一扬铛,帅旗高举起来:“冲锋!”   “杀!”   唐军的骑兵。也发动了。   虽然这是最中规中矩地打法,却也是最有效的阵地攻坚战打法。契丹人仗着人多势众,凭着血气之勇和单兵作战能力来冲击唐军,却发现唐军远比想象中的能扛、能突。这几轮骑射之后,好像并没有伤到唐军的筋骨,他们又开始疯狂的反扑了!   秦霄策马提铛,领着帅旗杀入了重围。   或许是前一战仍然让契丹人心有余悸,秦霄所到之处。居然遇到的阻力极小。天兵监的这些勇士们,今天也比之前更加的疯狂和勇猛,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正规军地战士,和他们一样冲杀砍劈。   秦霄把心一沉,索性不去想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契丹人,心里就想着:杀一个不亏本。杀两个有得赚——索性是战死,多杀几个就够本儿!   想到这些,他也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辽阳王、元帅和几个老婆的老公、几个孩子的老爹,还是什么皇帝的结义兄弟。此刻。他就是一名普通的战士。横竖最终是要战死,所能做地,也只能多杀敌了!   其实,所有的唐军,几乎都和他想的一样。   横竖是死,不如痛痛快快的战死疆场!   秦霄地凤翅镏金铛。也比往日的更加凌厉和凶猛,毫无怜悯可言。一个人,有了死的觉悟,就什么也不会在乎了!   砍下去——“哧啦”一声,一个契丹人被带头带肩劈成了两半;旁边马上就有几个人冲杀过来。秦霄双手抡铛,全然不计后果的朝他们直扑过去,左右一挥铛,二人皆碎!   秦霄咬得自己牙根儿都疼了。沉声大喝:“挡我者死,杀!”   天兵监的将士们,也将自身的搏击杀人本事发挥到了极致。不管是飞刀还是臂弩,毫不吝啬地都耍了起来,生怕用不完。他们就怕。经此一战后,自己再也没法用这些武器了。与其浪费或留给敌人,还不如用来杀敌!   三万契丹大军,将万余唐军包围到了核心,开始了轮流的冲刺剿杀。   唐军,打得十分辛苦,伤亡也很惨重。   秦霄的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什么也没有想。从决定发兵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什么都忘了。现在,他只想着战斗到最后一刻!   草原之上,万人大战的喊杀声,震荡了重云,士护真河都咆哮了起来。   一个时辰以后,秦霄却奇怪的发现,外围的契丹人,居然又开始撤退了,唐军的压力大减。   “怎么回事?”   一身是血地秦霄这时候却突然的冷静了下来,举目朝外看去。只见一层层的契丹骑兵,正策马朝北本去。而且战阵核心的契丹人,也正有组织的缓缓后撤,要退出战阵。   众人顿时都有些疑惑不解起来。   秦霄疑惑不解地想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们都来殉死了,他们却后撤,搞什么玩艺儿?李邵固不是一门心思要取我性命么?   “不管了,杀!”   秦霄沉声一喝,众人都回过种来,继续凶猛的砍杀。可是契丹人似乎根本就无心恋战了,且战且退,都朝北退去。   正在这时,先前派出去的暗哨和暗岗飞马回报——“报大帅,契丹人拔寨而起,朝北撤还!”   “怎么回事?”   众将一起疑惑的叫了起来。战阵中被围得死死的契丹人,也纷纷毙命。余下的,都朝北方撤去。   “虞候骑,派出斥候打探!”   秦霄下令道:“步兵在后,骑兵列阵,准备突击!”   李为印大惑不解的跑了过来:“大帅,今天这仗,是怎么打的了?”   秦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我也不清楚。但我隐约感觉,似乎奇迹真的要出现了!”   李为印一愣,喃喃道:“奇迹?还能有什么奇迹?难道天火袭杀了契丹人么?”   片刻后,飞马而回的斥候迎头遇上了带着骑兵突击的秦霄,送来了一个让所有唐军振奋到发疯的消息——“北方五十里处地古伦湖畔,契丹大军与一股唐军迎头碰上。正在大厮杀!”   秦霄惊喜的大叫:“谁的部队?”   斥候也激动得声音发抖:“是、是……是幽州的大军,杜宾客驻饶乐都督府的精骑和奚族骑兵,总人数不下三万人!”   “天哪,真的发生奇迹了!”   奏霄忘形的大叫起来,一把扯过李为印,就差将他拥抱进怀里,大声说道:“张九龄、张九龄!张九龄也是个疯子,他居然敢让杜宾客带着三万骑兵,从你说的切霍谷突击到了契丹腹地!”   “疯子,都是疯子!哈哈哈哈!”   李为印也激动地大叫,与平常半若两人!   众人都激动得大叫起来。   秦霄猛然挥铛:“传今下去。全军突击,汇合杜宾客,围歼契丹人!”   “吼、吼吼!”   骑兵,开始了疯狂的奔腾。步兵,则是紧跟在后,舍命的狂奔。   五十里开外的古伦湖边。正准备撤回牙帐救急的李邵固,遇到了杜宾客的迎头痛击,被伏击了个正着,打得措手不及。秦霄带着人马杀到地时候。整个古伦湖的溯畔,已是尸横遍野,湖水都被染红了。   湖边的一处山石上,杜宾客拿着秦霄定制的那种望远镜筒朝南观望,突然一个面露狂喜,大声道:“大帅。是大帅地人马杀来了——传令,全军突击,剿杀契丹大军,活捉李邵固!”   “吼、吼吼!”   杜宾客所部的大军,开始了大突击和大围剿。步兵拉成了一个大包围圈,骑兵以长蛇之阵开始冲击,骑射如雨,契丹人兵败如山倒。   秦霄只感觉身上一股股热潮袭来。激动得没边了。亲率着天兵和中军骑兵,率先杀入了重围。   那一面半红半黄的秦字帅旗,又疯狂的奔腾起来!   杜宾客也是看得一阵激动,下了山石翻身上马,一扬铁枪:“中军铁骑。随我杀进去,接应大元帅!”   “吼!”   这是秦霄在幽州的时候,亲手调教的左威卫精锐骑兵,跟秦霄地感情最是深厚。现在说到要去“接应大元帅”,无不拼了死命向前,奋勇杀敌!……   李邵固骑在马上居于契丹人的核心,整个人都有些呆栗了,喃喃的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活捉李邵固!”   数万唐军齐声大吼,震得整个古伦湖的湖水激起层层怒涛。唐军两北合围,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包围圈,让契丹人生生的吞在了自己口里。……   一个时辰以后,在湖水被染得彻底通红之前,李邵固令人偃倒了帅旗,弃戈投降。   杜宾客抖擞威风,带着中军骑兵冲了进来,从马上一把抡过李邵固,策马跑到了奏霄面前,将李邵固扔到了地上。   李邵固瘫软的坐在地上,木讷的仰头看着秦霄,和他身边的李为印。秦霄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李邵固:“李大首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出色地对手。”   “承蒙夸奖。”   李邵固苦笑:“可我还是输了。”   秦霄冷眼一笑:“带下去,好生看管。”   杜宾客和身边将校齐齐翻身下马,拜倒在秦霄面前:“左威卫将军、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麾下行军司马杜宾客,奉幽州大都督张九龄大人之命,前来接应大元帅。幸不辱命,特来向大元帅覆命!”   秦霄哈哈的大笑,将凤翅镏金铛扔给身边的小卒跳下了马来,走到杜宾客身边将他扶起:“宾客啊,这次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这一万多将士,可就都可长眠于此了!说来听听,张九龄这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想到出这个的奇招、险招、狠招,让你带着人马横切杀到契丹人的背后?”   杜宾客哈哈地大笑:“大帅,这可就说来有些话长了——我们还是先处理战场上的事情,稍后再详述吧!”“行!”   秦霄朗声大笑,几乎都要笑出了眼泪来:“下今大军,收拾战场!”   傍晚,秦霄和杜宾客领着大军,押着万余名契丹俘虏,回到了士护真河畔。秦霄下今开始搭建浮桥、救治伤员。契丹人的粮草,被秦霄等人毫不客气的瓜分得干干净净了。   帅帐里,秦霄和李为印、杜宾客等十余名偏将,加上被俘虏的契丹大首领李邵固,齐齐的坐了下来。   秦霄拿起酒杯,先对着李邵固说道:“李大首领,虽然我们是死敌,但也要敬你这一杯。你的军队,比默啜和李失活的都要厉害几分,险些要我的小命!”   李邵固面如死灰,拿起酒杯饮了一杯,冷冷道:“不敢当!”   秦霄冷笑一声,喝下了一杯,也不去理会李邵固了,转头对杜宾客说道:“宾客,现在可以说了。你们……怎么会杀到了这里?”   杜宾客站起身来,朝秦霄抱拳行了一礼,谦虚说道:“说起来,都是张大都督的睿智和果敢,才有了现在的大胜。新罗奇袭榆关以后,诸将都要请战收复榆关打通与营州的联系,增援大帅。可就在这时,突厥阙特勒亲提五万狼骑师,在原奚族西北屯兵游戈威慑。张大都督力排众议,认为新罗人不敢胡来,阙特勒也不敢进兵与大唐公然开战,令末将领着本部二万精锐铁骑和一万奚族骑兵,带上了十日干粮,从一处名叫‘切霍谷’的地方杀入契丹腹地,并在前天夜里,已经攻占了契丹的牙帐!而饶乐都督府的军营里,其实只有一万余老弱残兵和奚族的百姓在虚插旌旗,以为疑兵!”   “哈哈!”   秦霄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指着李邵固说道:“李邵固,失策了吧!只顿着跟我秦霄这个匹夫较劲,却忘了我大唐还有张九龄这样的儒帅——读过《三国策》么?这哥们就跟诸葛亮差不多,哈哈!”   李邵固气得一脸青绿,恨恨的抓着酒杯,咬牙切齿的低喝道:“张——九——龄!” 第447章 战神归来   当秦霄等人在帅帐中欢庆胜利的时候,营州这边,却已经是势如水火,万分危机。靺鞨族最强盛的黑水靺鞨,与新罗串通发兵七万余人,从营州以东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靺鞨人装备简陋、粗蛮凶悍,用他的石头箭和大刀,凭着人多势众,硬是攻下了营州治下的燕州辽西县和威州威化县,直逼营州本郡的柳城县。   营州都护府里,已经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金梁凤,紧拧着眉头站在地图前,整张脸都愁成了一条苦瓜。左骁卫将军邵宏走进了议事厅,一声不吭的站在金梁凤身后,也不出声去打扰他。   金梁凤自己转过身来,面色愁苦的看了邵宏几眼,轻声道:“邵将军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行,反正死不了。”   邵宏是个急性人,看金梁凤拉开了话茬儿,忍不住说道:“大人,你说,咱们就这样困守在城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辽西县和威化县都失陷了,桓子丹和周以悌带着人马也迁进了城里。这二三十万人,眼看着就都要活活饿死在城里了。那边新罗人要是再打过来,我们就真的四面被围,没有出路了。”   金梁凤默然了一阵,声音有些枯涩的说道:“靺鞨人来得太多了。七万大军,他们是想将营州一鼓夷为平地。我不得不下令固守了。营州的池城还算坚固,也有十几具火弩床助阵,要守一些日子也不会太难。只要郭知运切断了新罗人的路径,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么说,只能盼着幽州发兵过来救咱们了?”   邵宏郁闷的叹起气来:“真是憋闷死人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杀出城去,和靺鞨野猪拼个死活!”   “稍安勿躁。”   金粱凤沉声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忍耐。要是我们先乱了起来,到时候就算有机会出现,也没法去把握了。”   邵宏叹了一口气:“大帅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只听说,大帅拆了浮桥、屯兵到了士护真河北岸。他这是想和契丹人决一死战哪!现在时间也过去几天了。他们的粮草也该尽了,我们营州这里又送不出粮……真是急死人了!”   金梁凤沉默不语,同样忧心如焚。前几天秦霄离开的时候,出去送粮的一批民夫,都被新罗人围追堵截了,硬是没能把粮送出去。现在秦霄那边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当然可以想象得到。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实在不容乐观!   正在这时,议事厅里跑进来两名小校,慌忙报道:“报金大人,黑水靺鞨先锋二万余骑,已经杀到营州城东三十里开外;另外,榆关的新罗大军万余人,也正朝营州开进!”   金梁凤神色一震:“下令全军,严加戒备,准备守城战!”   邵宏一下甩掉了吊在脖子上的绷带,大声道:“大人,打开城门,跟他们干了!”   “不可以!”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娇脆却果断的声音:“邵将军,眼下我们应该听从金大人的统一安排,以守城战来消耗敌军,等待援军!”   邵宏愕然:“夫人……哦不,虎将军!”   墨衣全副披挂,神色凛然地走到金梁凤面前,一抱拳说道:“大人,下令吧!末将请缨登城督战!”   士护真河边,三架大浮桥已经搭好了,成千上万的唐军骑士,正牵着马匹有条不紊的渡河。   秦霄站在北岸河边,对身边的李为印和杜宾客说道:“行了,你们去忙吧。契丹牙帐虽然攻下了,可他们还有八个分部的余党残兵要收拾,你们也不轻松。”   杜宾客抱拳行了一礼:“大帅保重了。这一次能与大帅并肩奋战剿灭契丹,宾客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秦霄笑了一笑:“你呀,和张九龄,才是真正的大功臣。我只是在前面给你们作了个幌子罢了。眼下辽东的局势仍然很危急很复杂,你可别掉以轻心了。契丹这边,我们一贯的宗旨是以战谋和。现在我们已经将他们打痛了,生擒了他们两个大首领,主力部队也消灭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收盘的时候了。记着,李邵固,不要怠慢他。还有契丹的那些首领、将军,也尽量优待。现在,是时候对他们进行怀柔了,知道么?”   “牢记大帅教诲。”   杜宾客行了一礼应诺。   秦霄看向李为印,冲他点了一下头:“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随意的屠杀契丹人。我会做到的。等营州的事情平了以后,我会亲自上表,请朝廷封你为松漠都督和松漠郡王,由你来统治契丹人。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李为印表情平静地看了秦霄一阵,讷讷的吐了一句:“谁当郡王、都督,都无所谓。只要不再有战争,怎么样都行。其实我觉得,我三叔李邵固,比我更适合。”   “再说吧。”   秦霄笑了一笑,牵着马朝浮桥上走,却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回头对杜宾客说道:“杜宾客,你带的兵很不错。这五千精锐骑兵,我就都收下了,编进我亲率的虎骑师里,你不会有意见吧?”   杜宾客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大帅也太不厚道了吧?扔下几千名伤兵,换走我五千精锐铁骑?”   秦霄也笑,拿起马鞭敲了敲杜宾客的胸甲:“少跟我来这套。这一趟来契丹,你可是大发了。收了契丹一万多俘虏。能不能让他们效忠大唐,就看你和张九龄的本事了。我拿这么点回扣,不过分吧?呵呵!行了,不跟你说了。契丹这边的事情,是张九龄的职责所在,我也就不多插嘴了。对了,张九龄要是问起你这五千精锐骑去哪儿了,你就说我借去了就行了。”   杜宾客呵呵地笑:“估计他也不敢找大帅去讨。大帅这次伤亡比较大,我们支援一下也是应该的。”   秦霄哈哈的笑了一阵,朝他们二人挥手:“走了,回去吧。别拉着我聊天了,我还要赶时间呢!”   二人站在河边,对着秦霄遥遥拱手拜礼,直到他完全过了河。   秦霄过了河,看着北岸延绵数十里的唐军营寨,不由得感慨万千。数日前,自己带着一万虎骑来到士护真河,几经血战,盼来了奇迹。不仅是击败了李邵固大军,还将契丹彻底的打趴下了,平定契丹指日可待。眼下自己手中,仍然是一万骑兵,却是已经换了一半的人。这一次的血战,可谓是惨烈而富有戏剧性,回想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南岸,唐军集结完毕。秦霄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大家都知道此行的目地——驰援营州大本营。   秦霄跨上了马,举起凤翅镏金铛遥指南方:“目标——营州!急行军,出发!”   营州城,四门打响,如火如荼。黑水靺鞨二万先锋和新罗万余人,将营州四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开始了大攻城。   桓子丹、周以悌、邵宏和墨衣,分别督战四门。金梁凤坐镇中军指挥百姓们输送粮草、救助伤员,搬运擂木炮石。   相比之下,有些憨蠢的靺鞨人要攻得猛得多。而且他们的后部大军正在逐渐朝营州杀来,让他们底气十足。这群本来就不怕死的荒蛮战士,用他们自己编制的简陋云梯攀爬营州城门,用他们的石头箭疯狂的扫射着楼城上的战士。新罗人则明显有些奸滑的在佯攻,他们不想自己的人有太多伤亡,就想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营州城西五里外的新罗帅帐里。新罗莫离支高文简,正有些洋洋得意的高坐在帅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马鞭,听手下的将军们汇报营州战况。   “黑水靺鞨二万先锋正在玩命似的攻城,后续五万大军离营州也不到三十里了。”   高文简四十多岁,方脸,三角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这个时候,他就笑了,志得意满的对身边的心腹近侍说道:“只要攻下了营州,榆关以东的大唐领土,就都是新罗地了。到时候,光复高丽王朝就指日可待。靺鞨人?他们只要一些女人和财宝就可以打发了。这群土包子,呵呵!”   “大人英明!”   近侍谄媚的笑:“我们占据了榆关,就等于早就扼住了辽东的咽喉。这千里平原大好河山,迟早就该落在大人手里的!”   “哈哈!”   高文简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秦霄?什么狗屁大唐战神,说出去也不嫌恶心!我只是稍用了一点计谋,就让他左支右绌应付不来。说不定这会,他都已经阵亡在士护真河了!”   新罗众将官,一起肆声大笑起来。   营州北门城楼之上,墨衣秀眉紧颦,手里操着一副弓箭,身边放着几壶箭羽,不停的拉弓——射箭。例无虚发,一声弦响,一人翻倒下城。   靺鞨人,太狂野太粗蛮了。粗蛮到根本不知道死为何物,他们没有厚实铁甲,每个人都穿着猪皮做的衣服,手上的刀枪也很简单,弓箭的箭头也是用石头磨成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居然接连攻下了两城,让桓子丹和周以悌无法抵挡。   不怕死,是他们最利害的武器。   墨衣感觉,现在自己,根本不像是面对着一群人。他们,更像是一群牲口、野兽!她见识过狼群的狡诈和阴毒,并与之周旋搏击过。现在,她的心里就隐隐浮出了那种有些胆寒的恐惧——眼下的这群人,简直像极了饥饿无惧的野狼!   一根根巨大的木石砸下去,不仅砸断了靺鞨人简陋的云梯,还直接将几个人砸成了肉饼。可马上又有更多的云梯搭了上来,野蛮的靺鞨人踩着同伴的尸首,悍然朝上攻来。   “嗡!”   的一声,墨衣又射出了一箭,将一名刚刚爬到半道儿的靺鞨人从眼睛到脑后洞穿了,那人惨叫着掉了下去,摔得粉碎。但马上又有一人爬了上来,嘴里咬着一柄弯刀,神情凶悍之极。   宽愈数里的北门城墙上,靺鞨人搭上了数十条云梯,凶猛的攻城。城楼下,他们的骑兵也时时朝上放箭。偶尔有几名靺鞨人登上了城楼,但也马上被击杀了。可他们偏偏不计伤亡、不计后果的只顾攻城,没命的直往上冲。   形势不妙!   眼看着手边的擂木炮石这一些守城器械都要用得光了,弓箭更是无法阻挡这群野蛮人的攻击。火弩床?这东西就不要提了。攻城刚开始的时候,仅有的几十排火箭矢就射光了,虽然把这些野蛮人吓了一跳,但他们马上就跟没事人一样,又扑了上来。   对于愚蠢、野蛮到不怕死的人,火弩床反而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与威力——心里震慑。   几个副将上来拉墨衣:“将军,请下城楼!”   墨衣奋力一甩,倔强的吼道:“胡说什么?我是大唐的将军!你有见过扔掉士兵、自己逃命的大唐将军么?”   副将们又急又惊的辩道:“可是……可是你也是大帅的夫人哪!你可不能有了什么闪失!”   墨衣杏眼圆瞪凛然道:“我现在只是辽东军游击将军!听我军令,全军拔刀,随时准备近身肉搏战!”   这些个副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顺从的拱手一拜:“是!”   少了擂木炮石,守城的力量明显弱了不少。靺鞨人打着呼哨尖叫,一批批的人轮流登上了城楼。   墨衣一咬牙,挺出那杆白铁银枪,飞身向前一枪刺出。将一名靺鞨人穿喉刺死,奋力一挑,将他甩了下去。   旁边的几员唐军士兵顿时惊喜的叫好:“将军好枪法!”   “嗬!”   墨衣沉声一喝,素手急扬将枪头抡了一个炫花。往旁边又刺出一枪,又一个正在登城的靺鞨人喉间鲜血飞溅,惨叫着掉下城头去了。   唐军将士顿时大喜过望。原本以为这个女将只是凭着秦霄的名头,讨了个虚职跟着混在军队里,没想到身手也是这样的了得!   阵前有勇士,大家就有了主心骨。这一下,那几个副将也心里有底了,提足了胆气来奋勇杀敌。   墨衣纤细的身躯飘闪在城头之上。宛如一朵绚丽多姿的花儿,更像是冷凛无情的死神之舞。成为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靺鞨人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个头盔之下长发飘飘的女人,既惊又怒的朝她杀来。唐军将士们,则是有意识的护在她身边。   靺鞨人杀不尽绝的只顾登城,唐军的防守倒也还滴水不漏。攻上多少,杀死多少。很快,北门这边又有了金梁凤派来的救援应急队加入了战斗。   北门这边,一时间虽然险象环生,暂时倒也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其他三门的情形,也跟这里相差不大。   金梁凤坐在议事厅的帅椅上,飞快的下着各种指令,指挥四门应战。让他庆幸的是,营州的百姓们也被成功调动起来了。精壮的民夫们,拿着锄头扁担、捡拾着阵亡将士们的兵器,也陆续投入了战斗。   若大的一个营州城,四门城墙之上,已经变成了血与火的世界,杀戮地狱。   攻防战持续了极长时间,靺鞨人好像永远也死不完一样,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攻城、攻城。守城的军民,几乎个个都要累到虚脱了。   墨衣银牙紧咬,喘着粗气仍在北门督战。手中的银枪和身上的银甲,也已经是如同浴血,看不出一丝原来的痕迹了。可是靺鞨人的攻势,却仍然没有一丝减弱的迹象。   金梁凤也上了城楼,叫几个人将墨衣拉了回来,将她扯到了身边。   “三夫人……”   金梁凤紧拧着眉头,低声说道:“事到如今,营州恐怕多半是要失陷了。虽然眼下我们仍然守得住,可是靺鞨仍有几万大军的后援要赶来。而我们的军民,已经疲惫不堪了。”   墨衣喘着粗气,拧眉看着金梁凤:“金先生,你想说什么?”   金梁凤微低下头,沉声说道:“卸下你的铠甲,换上百姓的服装吧。唯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你保住一命。我才能对大帅有个交待!”   “金梁凤!”   墨衣娇声怒斥:“你这个没脊梁的文人!现在每一个将士仍在和敌人血战,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枉费大帅那么信任你,将整个营州交给你!”   “三夫人!”   金梁凤叹了一口气。无奈而惆怅的说道:“我不怕死。但是,你不能死。营州失陷,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你必须活下去!”   “哼!”   墨衣怒瞪了金梁凤一眼,转身就走:“我只知道,我是大唐的将军!大唐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逃命的懦夫!”   金梁凤看着墨衣的背影,慨然长叹,无奈的摇头。   又一拨靺鞨人攻上了城楼,大声怪叫着扑进了战圈,和唐军杀成了一团。墨衣双眼圆瞪。挥舞银枪飞身一跃就杀了进去。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看,北面!”   “大唐的兵马!”   正灰心丧气的金梁凤不由得心中大震,急急登上了城头楼台朝北眺望——果然,北面方向。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尘嚣蔽天!   金梁凤大声笑道:“是、是!真是大唐的兵马!”   “杀——啊!”   那一股唐军,来势极为凶猛,全是精锐的骑兵,正汹涌澎湃朝靺鞨人背后冲来!   墨衣心中一阵悸荡:是他么?是他回来了么?   登上城楼了的靺鞨人,顿时有些心慌意乱了:怎么回事?   唐军们看到了援军,则是倍加骁勇,大声怒吼的跟靺鞨人拼起命来。靺鞨人的尸体,被大肆的朝城楼之下扔去。   近了、更近了!   当先那员大将,金甲红袍气势如火,手中一柄神兵般的凤翅镏金铛,正在砍向慌乱不堪的靺鞨人——那不就是秦霄么?   金梁凤一手狠狠的拍到了城楼的砖石上,大声欢喜的叫道:“大帅!是大帅杀回来了!”   城楼上的唐军顿时欢呼雀跃——“大帅!”   城楼之下,秦霄怒声大吼,一铛下去劈碎了两个朝他冲来的靺鞨人,一勒马缰,那匹战马嚣张地人立起来。   秦霄舞铛大吼:“大唐秦霄在此!靺鞨人敢与我一战的,放马过来!”   金梁凤激动得几乎就要掉出眼泪来。连忙对身边说道:“擂鼓!擂鼓助战!”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敲响,唐军齐齐怒吼,士气大振!   墨衣紧咬银牙,声声娇斥的刺出铁枪,一颗芳心已是激动地乱颤起来:他没事!他回来了!   北门正在攻城的这近万名靺鞨人,顿时一下慌了手脚。头顶有唐军的箭矢,背后又杀来了一股骁勇无敌的唐军骑兵!   顿时,溃不成军!   秦霄大声喝道:“将士们!杀光他们!”   “杀——啊!”   一万精锐的唐军骑兵生力军,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了这撮靺鞨人!   楼城之上,金梁凤一挥手:“打开城门杀出去!”   墨衣早已下了城楼骑上了战马,大声道:“我去!——勇士们,跟我一起冲锋!”   城门大开,墨衣匹马当先,怒斥连连的杀了出来。那一柄红缨银枪,被她舞得如同翩飞银花,在靺鞨人的喉间杀抹而过,无不披靡!   秦霄眼尖,早早看到了城门开处杀出来的墨衣,抖擞神威猛挥凤翅镏金铛,在靺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亲卫的天兵骑到了墨衣身前。   “虎将军?别来无恙!”   秦霄畅声地哈哈大笑,痛快之极。顺手一挥铛,将一名靺鞨骑士的马头连着弯刀一起砍飞,鲜血四溅,惊叫四起。   旁边的靺鞨人心惊胆裂!   墨衣严肃的板着脸,却是扔给了秦霄一个满是温柔的眼神,沉声道:“托大帅鸿福,一切都好!”   秦霄大声喝道:“靺鞨蛮子们,来领教一下辽东军的厉害吧!——杀!”   “杀!”   墨衣策马而上,和秦霄并肩而战。二人互递了一个眼神,心里各自激动万分。   西门城外的新罗营帐中,高文简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惊愕的叫道:“什么?秦霄杀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一万精锐骑兵,正将北门的靺鞨人打得落花流水!”   哨兵紧张地说道。   高文简生咽了一口唾沫。恨恨地骂道:“这个混蛋,怎么又没死?”   “大、大人,怎么办?秦霄回来了,他后面还不知道带了多少援兵!”   近侍紧张兮兮。   “孬种!看你这副德性!”   高文简怒声喝斥,自己却有些心里忐忑不安沉思了一阵,一咬牙,说道:“下令大军,撤回榆关!我可不想我这宝贵的一万人马,和秦霄这个疯子搏斗!”   攻打西门的新罗人,倒还比靺鞨人先早一步的撤退了。脚底抹油,溜得极快。守城将周以悌一时愣住了,几乎就要搞不清楚状况——这新罗人,搞什么玩艺儿?   北门这边,秦霄带着一万精锐骑兵,将这里的靺鞨打了个稀巴烂,丢盔弃甲的朝东面出逃。同时,东门、南门的靺鞨人,也一并开始撤退,如同潮水般朝东面涌去。桓子丹和邵宏各领了本部的人马追杀出来。和秦霄合兵一处,直将靺鞨人追杀了二十余里。   靺鞨大军直接退到了辽西县境内,那里就是他们的主力部队。   秦霄止住了大军,策马东眺。桓子丹和邵宏二人都惊喜地迎了上来,下马就拜。秦霄笑呵呵的跳下马来,叫他们起了身:“邵将军,子丹,辛苦你们了。”   “末将等无能,居然失了辽西和威化。”   二将满面羞愧:“请大帅降罪。”   “不怪你们。”   秦霄微笑的宽慰他们:“守得住固然是好;守不住了,合兵一处退守营州也是一种合理的策略。我们兵力有限,将防线拉得太长的确比较吃力。只是我没有想到,黑水靺鞨居然会出动这么庞大的兵力!”   邵宏道:“现在就只担心,他们的先锋退回后,马上联合主力再来强攻营州。我们就不好办了。还有渤海人,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动静。要是他们也帮腔一把,那可就……”   “渤海人……”   秦霄暗自沉吟了一阵,喃喃道:“他们会帮黑水靺鞨么?”   邵宏缓缓摇头:“难说,算起来,他们本来就是同族。”   “我看不一定。”   秦霄自信满满的微笑:“他们既是同族,也是死敌。渤海想要统一靺鞨各部,黑水部想吞并渤海国,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更何况,渤海前不久刚刚依附了大唐,他们要是这时候反叛,就不怕我们大唐找他秋后算帐么?从上一次的接触我可以感觉得出来,渤海郡王大祚荣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不会干这种傻事。”   “可靺鞨人还有六七万兵力。”   邵宏说道:“我们营州城里,只剩下了两万余人。加上大帅带回来的,也只有三万余人。”   秦霄霸道的哈哈大笑:“新罗龟儿子们滚蛋了,不敢再干什么事情了。郭知运带出去的一万骑兵,也是时候干出点事来了。我们营州就专心地对付靺鞨人就行了。三万对六万,又有什么可怕的?”   二将呵呵的笑了起来:“有大帅在,的确是不用怕。”   “撤兵,回营州。”   秦霄下令道:“整顿军马,准备和黑水靺鞨决战了!”   秦霄带着大部刚刚回了营州,留在东面的斥候们却飞快的送来了消息:“驻扎在辽西和威化的黑水靺鞨大军,开始撤退了!”   这下连秦霄都有些搞不懂了,众将自然也是面面相觑。秦霄不由得惊笑参半的道:“不至于吧?我秦某人有这么大威力?这才刚出现在营州,新罗龟儿子滚蛋了,连六七万黑水靺鞨大军也能吓退?”   墨衣嗔笑地看着秦霄,咯咯的笑道:“我看不至于,刚刚靺鞨人撤退,也只是想回去跟大部汇合来个以多打少。现在他们撤退,说不定就是有什么诡计。”   “诡计?”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你见过野猪耍诡计么?”   众将跟着一起大笑起来。毕竟解了大围,众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回到城里,金梁凤和周以悌迎了上来,和众将一起簇拥着秦霄进了都督府。   分别数日,所有人都憋了满肚子的话要讲,议事厅里热闹非凡。秦霄见了这些旧部,也是开心异常。众人正聊得高兴,就有守城将来报——“渤海郡王派来了使者,正在东门外求见!”   秦霄顿时大喜过望,呵呵笑道:“我说吧,这黑水靺鞨撤兵,就不是那么简单!——有请渤海使者!”   过了一会儿,一个牛高马大极其威猛的汉子踏进了议事厅,身上穿着蛮铁铁甲,头戴一顶悬着虎尾的皮帽,对着秦霄抚胸拜礼:“末将大武艺,奉渤海郡王之命特来拜见辽阳王!辽阳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武艺?”   秦霄不由得疑惑道:“你是……渤海郡王的儿子?”   他心里不由得暗自有些好笑的想道:“大祜荣”这个名字还真是很怪!据说这人是高丽后裔,就是姓“大”。生了个儿子,叫“大武艺”,好搞笑的名字,呵呵!   大武艺谦恭的道:“回殿下话,末将正是渤海王长子。”   “哦,原来是世子!”   秦霄哈哈的大笑:“来,坐到我这边来!跟我说说,你父亲还好么?” 第448章 怒发冲冠的决意   大武艺几经推辞,还是被秦霄拉着坐到了上位,居于秦霄身旁。秦霄叫安排了酒宴歌舞,款待渤海贵使。   刚刚还在如火如荼的厮杀,转眼间已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的景象。身着重甲身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的将军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来之不易胜利。   大武艺敬了秦霄一杯酒,谦恭说道:“末将奉渤海王之王,特来相助王爷破敌!这一次,末将带来了渤海国最精锐的五万铁骑和一万矛戈手,共计六万人马,起倾国之兵来战黑水靺鞨!不料我们刚刚杀到威化县附近,黑水靺鞨人就自己退去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王爷亲率精兵杀了回来,解了营州之危!王爷威名,当真是威震敌胆莫敢谁何啊!”   “哈哈,来得好,来得好呀!”   秦霄欢喜的大笑:“渤海王真是忠肝义胆一心为国!放心,我会亲自启奏朝廷说明此事,到时候皇帝必然有重赏!”   大武艺面露喜色,离座对着秦霄拜了一礼:“多谢辽阳王!”   “别客气!”   秦霄招手让他坐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说道:“世子如此雄壮,肯定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了。我早就听说,渤海王大祚荣有个勇冠三军的儿子,就是你大武艺吧?”   “不敢、不敢,末将惭愧!”   大武艺笑道:“跟王爷的盖世武艺和用兵如神比起来,末将只是个跳梁小丑了。对了王爷,这次末将奉渤海王之命,还给营州送来了五万石粮食和一千口猪。末将出发来营州的时候,这些东西也派了士卒们运过来了。相信明天早上,就可以送到营州。我们渤海人不养羊,也不吃羊肉。猪是我们主要的畜牧。其实也打算送些牛来的,但现在正值春末夏初,正是牛儿瘦了要养膘的时候。于是渤海王就打算再等几个月给营州送三千头牛来。”   “哎呀,真是太客气了!”   秦霄呵呵的笑道:“渤海王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哪!实不相瞒,眼下我营州军民正缺粮。怪我一时大意丢了榆关,粮道断了。营州的这几十万军民,眼下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秦霄心中暗道:送了粮食和猪,却还将几千头牛掖着……虽然大方,却明显是要有求于我。待事成之后再送牛给我,是这意思么?既然你不开口说,那我就给你下台阶下,我来问好了。虽然我不在乎这几千头牛,但投桃报李的道理还是懂的……   “世子,不知道渤海王对大唐有什么请求呢?如果有的话,只管说。”   秦霄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渤海王帮了我这么大忙,为大唐立下了这么大的功,相信皇帝和朝廷也不会吝啬一些赏赐的。”   “赏赐不敢!”   大武艺倒也是个直爽人,直言不讳的说道:“渤海王的确是有个请求。那就是烦请王爷支持渤海统一靺鞨各部。首先,就是击败黑水靺鞨。靺鞨各部中,只有黑水靺鞨最为强盛,历来不服任何人。也时常四方侵略。这一次,渤海王想借助大唐的帮助,击败黑水靺鞨!”   “行哪!”   出乎大武艺的意料之外,秦霄居然十分爽快果断的拍板:“说吧,要我们怎么帮你们?”   大武艺微微一愣,随即十分欢喜的说道:“既然王爷如此爽快,末将也就不客气了。渤海王的意思是,王爷能不能派出大将和谋士率领几千一万人马,帮助我们一起去攻打黑水靺鞨?”   秦霄听了这话,微微点头,心里琢磨道:几千一万人马,是干不了什么大事的。不过假如有了大唐派兵干预,这也就向东北向蛮族表示我们大唐支持渤海,统一靺鞨……性质就截然不同了。以蛮制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等渤海统一了靺鞨各部,我们要驾驭的就会是一个统一的部族了。这又会平添一些风险和难度……毕竟,如果让渤海一家独大,也会带来一些隐患。   秦霄看到,座下的金梁凤朝自己丢了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同意。   秦霄大方的一笑:“这样吧,你们渤海人擅战,但并不长于谋略。我这里有行军长史金梁凤金先生,用兵如神智深如海,我让他带着左骁卫将军周以悌,率领一万步兵,随你们一起征讨黑水靺鞨怎么样?黑水白山之间,我们大唐步兵的陌刀,大有用武之地哦!”   大武艺顿时大喜过望:“多谢辽阳王!”   “哈哈,别客气,都是自己人么!”   秦霄哈哈地大笑,对座下众人说道:“来,今天不仅要庆功,还要为渤海王世子接风洗尘!大家大吃痛饮吧!”   入夜时分,酒席方散。   秦霄将金梁凤留了下来,请进了议事厅偏堂里。   相比于刚才咨情于声色的欢娱,秦霄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了许多。他站在沙盘前,紧拧着眉头说道:“契丹被打趴下了,新罗人退守榆关,黑水靺鞨也被吓退。照表面来看,营州的危机是解除了。不过这一次,我们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士护真河那边,我手下的二万人马阵亡了五千余人,重伤四千余人,减员几乎一万。营州这边怎么样?”   金梁凤说道:“威化县与辽西县失守,幸好撤退及时,周以悌和桓子丹手下的兵马共计只损失了三千余人。今天的守城战,估计也损失了这个数。大帅留下来守备营州的三万兵马,共计损失了六千余人。”   “也就是说,加上我带回来的一万人,现在整个营州城只有三万五千左右的兵马?”   秦霄皱着眉头说道:“这还答应了渤海人带走一万,营州就只剩二万五了。有点不够用啊!”   “郭知运带出去的一万人,到现在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金梁凤也有些担忧的说道:“榆关的新罗人,共有二万五千余人。郭知运去切断他们后续部队的来路、断掉补给线,的确是有些难度了。”   “所以我才有点着急,我们必须尽快攻下榆关。”   秦霄说道:“你没有发现么,今天渤海人就利用我手上缺粮,来找我讨价还价了。”   “也不尽然是坏事。”   金粱凤笑道:“让靺鞨人内斗,我们从旁协助、监督、获利。不是好事么?”   “嗯。我只不过是不想一直有求于人罢了。”   秦霄点头,郑重的对金粱凤说道:“你这一次去黑水白山之间,可谓是责任重大,我也不敢将这个重任托给别人。你坚持一条原则,那就是让渤海和黑水靺鞨各部的矛盾尽量激化,并让战争的时间持续得尽可能长——两个字,‘消耗’!让他们彼此制约、消耗掉实力,明白么?”   “明白。”   金梁凤微笑道:“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如果让渤海一家在东北做大,可不是好事。我是不会让渤海人顺利平定靺鞨各部的。必须要让渤海人一直有对手,一直有麻烦。这样,我大唐才有可能轻松的驾驭他们。”   “呵呵。果然够奸!”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你比我还想得明白,到时候也更清楚该怎么做,我就不多说了。记着,为我争取点时间。半年,半年吧。我要花半年的时间——”   秦霄狠狠的一拳锤到了地图上,锤向那个朝鲜半岛。恨恨地喝道——“扫平这一块盲肠样的地方!”   金梁凤不禁愕然:“大帅,你打算对新罗全面用兵?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   秦霄沉声喝道:“老子教训儿子,还有什么妥不妥的?”   金梁凤被秦霄这句话顶了个够呛,呆了半晌说道:“这一次只是新罗莫离支、安东都护府叛乱。我们没理由对新罗全面用兵。而且新罗历来是大唐属国,是大唐的家务事。对新罗,不能像对待突厥和契丹那样大屠杀。就像你说的,老子教训儿子,甩几个耳光踢两脚就行了,犯不着将他打残废或是灭了吧?”   “迂腐,你个老迂腐!”   秦霄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道:“要是你儿子拖了把刀子要来宰你,你会怎么办?哦,对他说,‘你乖,不要调皮’。然后象征性的扇两个耳光了事?人家还不骂你没家教!一个新罗的莫离支就敢干出这样的事来——勾联突厥、契丹、黑水靺鞨谋反大唐,企图将大唐的整个辽东都分割出去自立为王——我操她娘的,这样的儿子不吊起来用铁棒狠抽、不打断他几根骨头,我们大唐还有什么脸当人家老子?”   “呃……”   金梁凤被秦霄的这一通流氓气息十足的歪理邪说堵得没话说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郁闷了半晌,干咳一声说道:“依我看,还是请示一下朝廷的意思为好。高宗时,大唐派李绩和薛仁贵平定了高句丽和百济,新罗从此一统高丽全土,臣属于大唐。可是凤仪元年,薛仁贵的水师在枝伐浦败绩后,我大唐就没在新罗驻军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新罗人在自治。这一次大帅要亲提大唐兵马进入新罗,恐怕……会引起一些士子文人、朝廷大臣和新罗贵族们的口诛笔伐,甚至是在青史上留下污点呀!”   秦霄听完这席话,缓缓的转过头来,微眯着眼睛,眼神有些寒彻的看着金梁凤,悠悠说道:“担当身前事,何计身后评——金先生,你谨慎、低调,这都没有错。我也承认,我之前一直都很小心,怕触到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做的一些事情,都是在明哲保身,隐忍退让。可是这一次,我要坚持我的观点和做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金梁凤愕然:“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而且是别人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我现在的性命。”   秦霄缓缓说道:“只有死过了,才知道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有些事情,是值得我们去坚持和努力的。这些事情,跟你没法儿完全解释清楚。我只说一句,像征讨新罗这样的事情,是我该做的。”   金梁凤呆立了许久,还是缓缓的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不用明白了。”   秦霄背剪起手,缓缓的踱到了行军沙盘前,指着榆关说道:“我要亲自带兵,去收复榆关,痛击高文简。然后,挥兵南下!如果新罗人不打开城门、全体跪地请降,我就要踏平安东都护府、直抵金城,血洗新罗!”   金梁凤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这、这秦霄,今天是犯了什么傻了?这不像他的性子!   秦霄斜过眼睛来瞟着金梁凤,沉沉说道:“你只要办好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渤海和黑水靺鞨各部,打得越久、越惨越好。等我收拾完新罗,再回来摆平靺鞨族。”   金梁凤有些呆愕的看着秦霄,木然的点头。   “没事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   秦霄提脚往外走,“我也去歇着了。明天等渤海人的粮草运进城里后,点拨三军启程!”   “是……”   金梁凤的额头,已是一阵冷汗涔涔。   秦霄走出了议事厅,缓步朝后院走去,目光一阵阴寒。他心里寻思着:新罗人,这些年来是被惯坏了,不知道儿子大还是老子大了。更可恨的是,这些棒子历来有些记性不好,不懂得感恩和畏惧。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你却敢在窝里反。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我秦某人。一千多年后,你们的无耻和狂妄我是见识过的。剽窃中华文化,悖祖忘宗搞些跳梁小丑专干的事情。   青史上留下恶名?我管那么多!一个应该已经死过无数次的人了,还会在乎这些!再说了,没听说哪个老子打儿子被人骂了的——更何况,还是教训的忤逆不孝子!   我秦霄不是圣人,也有脾气和私心。士护真河一战,我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的大唐英烈战死,埋骨他乡,还不都是拜这群棒子所赐!   老子要以这些英烈的名义,狠狠的教训一下你们——高丽棒子们! 第449章 血淋淋的快感   秦霄全身泡在一个大澡桶里,已是半梦半醒之间。墨衣在他身后帮他捏着肩,一个人静悄悄的掉泪。   她看到了秦霄胸口的那一块大瘀青,背上也是青绿了一片。她轻言的问起这些伤是怎么来的,秦霄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小心被捅下了马”,墨衣就忍不住心里一阵揪疼起来。她早就发现,秦霄那副华丽结实的铠甲上,大小的伤痕缺口不下数十处,胸口的明光甲更有被砸瘪过的痕迹,就已经能想象当时战争的惨烈了。   秦霄全身绷得紧紧的,墨衣揉了好久,手都有些酸疼了,他的肩头也不见放松。墨衣心里好一阵痛,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了他,双手轻抚着他赤裸而强壮的胸前,嘤嘤的哭了起来。   秦霄惊醒了过来,轻拍了拍墨衣的手,轻言劝道:“哭什么呢,傻瓜?我这不是没事,好好的回来了么?”   “我、我心里好怕,后怕。”墨衣哽咽道:“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哪!我怎么去向仙儿和妹妹她们交待,还有我们的孩子们……”   “别想太多了。”秦霄拿起墨衣的手轻吻了一口,温柔道:“平安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呵呵。”   “你还笑得出来……”   墨衣有些愠怒的在他肩头轻咬了一口,喃喃道:“是不是又要带兵出征了?”   “嗯。”   秦霄应了一声:“收拾新罗。”   墨衣怔了半晌,讷讷的道:“不亲自去可以么?”   “墨衣……”   秦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声音悠长的说道:“我这个人,还没有真正恨过谁,真的。这么多年来,我搅和进去的事非多了去了,手下结果的人,也不少。从最初的江南逆党,到最近的突厥默啜、奚族人、契丹人,我其实都没有真正的去恨他们,只是一种责任,或者说是本能,要消灭、战胜他们。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恨一些人了。”   墨衣愕然道:“新罗人?”   “对。”秦霄一把捏起澡巾,握成了一个拳头,骨骨作响,水滴四溢:“就在士护真河畔,我失去了最好的战友,还有我的战马。我亲眼目睹甚至是亲手送他们上了黄泉。他们之中的有些人,还有些是为我而死的。为了他们。我就没有理由不憎恨新罗人!以高文简为首的这些新罗人!”   墨衣的身子微微发颤起来。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秦霄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突然一下隆起,浑身上下充满了强大的力量,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秦霄这样咬牙切齿地去憎恨谁。这种憎恨与怨怒,来源于他深沉而真挚的感情,是那样的雄浑而激烈,势不可挡。相信现在,不管是谁出面要阻止他,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样的一个男人,一旦真的决定要去做一件事情,就决不会再回头。   墨衣咬着嘴唇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我也要一起去。带上我。”   秦霄扔掉澡巾,双手将墨衣拉到身前来,一用力将她也抱进了澡桶里,温水四溢。   “好!”   一个字,坚决而果断的从他口里吐了出来。   墨衣开心的笑了。能与他一起分享快乐,分担悲伤和仇恨。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舒心。   墨衣湿透了的身子紧紧地粘到了秦霄身上,一缕清香,两片红唇,二人已经胶着的吻到了一起。   次日拂晓,秦霄和墨衣都已经是全副披挂,出现在了城外的军屯点将台上。全营州三万五千兵马,排好了队列,等待检阅和出征的军令。   渤海世子大武艺也一同参加了阅兵,时时的惊叹出声来。唐军的威武雄壮和整齐划一,自然是半荒蛮的渤海大军无法相比的。   辰牌时分,渤海人送的军粮补给已经进了城,秦霄叫金梁凤和周以悦分拨出了一万步兵出来,和大武艺一起离开了营州。然后他亲自从余下的二万五千人里面,抽调出了一万五千精锐骑兵,重整虎骑师。余下的一万人,交给了邵宏守备营州城。整点装备、安顿粮草,一切完毕。   一万五千铁骑,大部份还是之前的虎骑师成员。   秦霄站在点将台前,亲手拿出了那面在士护真河的血与火中淬炼过的帅旗,让新任帅旗使铁三高举了起来。   秦霄大声说道:“这一面帅旗,虽然已经是残破不堪,满是血污。可是它的身上,凝聚了千万名阵亡在辽东的将士们的鲜血和英灵!今天,我秦霄就带着这些英烈们的亡灵,去报仇血恨,以慰英烈们在天之灵!”   “报仇血恨!”   将士们海呼山啸的高喊,群情激昂。这其中的许多人,都是经历过士护真河的血战的。那一战的惨烈和悲壮,已经给他们留下了刻骨铭心抹不去的记忆。当时,他们都记下了站在自己前后左右的战友。可是如今,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的骨灰,已经洒在了士护真河上,随风而去。   秦霄翻身上马,拿起凤翅镏金铛朝西方一指:“目标——榆关——出发!”   “吼!”   万马奔腾,席天卷地而去。   榆关这里,二万余名新罗大兵紧张兮兮的严阵以待。榆关东、西两面,高文简各布下了七层营寨,连绵数十里,大建岗哨箭楼,将榆关围得像铁桶一般。   榆关之上的关岗里,高文简有些坐立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旁边的几个官员和将军,则是呆若木鸡的眼睁睁看着他,不足所措。   终于,门口传来了一外小校的长喊——“报!”   高文简急急的迎了上去,大声道:“怎么样?粮草来了么?”   “报、报莫离支大人……”   小校吞吐道:“末将不是来报粮草,是来报营州战况的。”   “呃?”   高文简一愣,满不耐烦的道:“快讲、快讲!”   “是……”   小校咽了一口口水:“刚刚探马来报,围攻营州的黑水靺鞨部,全军回撤了。”   “啊?”   高文简等人顿时大惊,“怎么会这样?”   小校惊怕参半的摇头:“末将不知……”   “滚——”   高文简大声喝骂,就差抡脚踢人了。小校狼狈不堪地溜了出去。   高文简正有些慌乱,门外又有人报来了——“报莫离支大人,渤海国派出六万大军来帮营州解危。现在黑水靺鞨已经退回本土固守!”   高文简心里咯噔一响,眼睛睁得老大,心里喃喃道:“完、完了!契丹没了,现在黑水靺鞨也逃了……秦霄,肯定会要来找我算账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浑身一哆嗦,身边的官员将校们也跟着哆嗦起来。马上有人近前来低声道:“大人,现在怎么办哪?榆关这地方虽然是营州的咽喉,却也是个背腹受敌的地方。奚族、幽州、契丹、营州四界相交。从哪儿都可以杀过来。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高文简怒声道:“逃跑么?”   众人顿时不语。高文简独自急得挠头,强作镇定的干咳了几声,郁闷道:“这粮草,怎么还不来?榆关以南直通安东都护府,又没什么阻挡。还有我的四万后续大军,也一直没见人……都他娘的死了么?”   “报——”   又有人惊慌地闯了进来,大声道:“大、大人!不好啦!”   高文简愤怒的冲上前去,把那个进来报信的小校拎了起来:“鬼叫什么!什么事情?”   小校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的说道:“粮、粮草被劫了!后缓大军全被堵在白狼谷,开拔不进来!”   高文简大惊大怒的叫道:“大军从建安城沿海边过来,一路没有任何岗哨和城池,怎么会遇到阻挡?”   “小、小人也不知道!”   小卒惊慌道:“大军过了白狼水下游河源,突然一队唐军铁骑从天而降,急袭之下抢夺了一批粮草,然后还烧掉了我军大部分辎重。并且在白狼谷设伏,阻挡住了大军去路!”   “多少人?”   高文简惊怒地问。这一路开拔过来,几乎都是平原,唯有白狼谷这个必经之地地形有些险要。据北而守易守难攻。没想到,唐军偏偏就守在了这里!   “一、一万人左右!”   高文简呆住了,喃喃的道:“一万人?营州哪里还有这一万人?他秦霄手上不是正缺人手么,还从哪里调来的这一万人搞突袭……天哪,难道真是的从天而降的一支天兵?”   众人都惊慌的围了过来:“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报、报——”   又有个人闯了进来,大声嚷道:“大人,有军情!营州发兵一万余人,由秦霄亲自统领,朝榆关杀来!”   高文简的脑子嗡地一声响,顿时变作一片空白。   唐军这边,秦霄怒火中烧抖擞神威,亲自在前冲锋陷阵,已经势如破竹的攻破了新罗在榆关以东的五处防线,斩敌无数!   秦霄下了一条军令——“杀无赦!”   所有唐军,毫不留情地大屠杀!   相对于辽东军的如火气势,做贼心虚出师无名的新罗人,明显胆气不足、士气低落。而且这些年来,新罗的军队就从来没真正打过仗,哪里是秦霄手下这批沙场恶虎的对手。   这一路攻下来,简直就是挡者披靡摧枯拉朽,五条防线的军屯里,已是血流成河,新罗人陈尸遍野。   不久,榆关到了。   城门紧闭,关卡上弓箭手林立。高大坚厚的榆关城墙,挺立在了众人面前。   榆关,山海关的前身。明朝的时候,这里加修数道关卡与长城相连,依海连山,形成了山海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秦霄叫大军整备,做好攻城准备。自己拍着马,朝榆关走近。   城楼之上的新罗军士们紧张得一阵发抖,将手中的弓弩拉得齐齐作响。   秦霄走到了榆关前,扬起凤翅镏金铛指着城楼之上,大声怒吼道:“新罗的叛贼们,早早下城投降!要是等我攻上来,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   长长的余音回荡,新罗人心惊胆颤。七道防线,这么容易就被唐军攻破了。这样的实力,在新罗人看来简直太过恐怖。加上秦霄这个名字,已经在辽东一带威震苍穹。现在这些新罗人亲眼看到了他——金甲红袍凤翅镏金铛一猛将,自然是胆战心惊。   “高文简何在?”   秦霄见这些新罗人像木头一样全无反应,更加恼怒的叫道:“让他滚出来见我!”   这一嗓子吼下去,城楼上的新罗人明显一阵心悸的骚动起来。有几个人叽里呱啦的叫道:“放箭、放箭!”   秦霄冷笑,站在原地不动。新罗人软绵绵的箭矢射了下来,九成以上的在他身前一丈开外落了下来,少有的几支也被秦霄轻松撩飞。   身后的帅旗使铁三沉喝道:“大帅,别跟这群孬种废话了——杀上去,一个不留全砍成肉酱,这还痛快些!”   秦霄眼中杀气四射,缓缓的点了一下头,朝后面一挥手,百余名士卒推出了一排儿黑黝黝的铁板物什——火弩床。   秦霄指着榆关之上大声怒喝:“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开关投降,让高文简滚出来见我!否则全关上下,一人不留全都要死!”   新罗人惊栗的叫了起来,已经有人四下蹿动。但硬是没有开关投降,也不见高文简出来。   秦霄阴沉着脸,沉声大喝:“放箭——攻关!”   “是!”   百名唐军齐声应诺,三十排火弩床齐齐发射起来。   顿时间,三尺多长的火箭矢在新罗人的弓箭射程之外,朝榆关之上轰杀而去。剧烈的爆炸声下,石头乱飞、肢体破碎。新罗人惨叫不绝,惊骇得如同见鬼。   “给我轰、轰,使劲的轰,轰杀至渣!”   秦霄咬牙切齿的怒声大喝道:“轰足半个时辰,大军攻城!”   震耳欲聋的巨大爆裂声,让整个榆关都震动了起来。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脚下的土地在发颤,天地间的空气也一阵阵震荡了开来。   秦霄看着榆关上的新罗人炸得粉碎的血肉身躯,听着他们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哭号,心里涌了上来一阵血淋淋的快感。 第450章 血洗榆关   在火弩轰杀下来,榆关城头之上黑烟滚滚一片狼籍,几乎没有新罗人敢冒头了。城下则是落下了一片瓦砾砖石残片,堆积了许多的尸体。被炸成了布条的旗帜随风乱舞,有的还袅袅的落了下来。   秦霄骑在马上,微眯着眼睛,斜牵了嘴角,冷笑:“一群孬种!软骨头的贱人,天生就只会扮乌龟!——下令,前军攻城!”   战鼓隆隆,长角吹响,五千先锋唐军如同出匣的猛虎朝榆关扑杀而去,喊杀声震天。每两伙为一组,十人护梯十人攀登,开始了大举攻城。二百十余架云梯朝榆关搭了上去,彪悍勇猛的士卒们,拖着横刀开始登城。   城头上的新罗人缩了一阵脑袋,猛然发现唐军大举攻城了,骇得七魂失了六魄,惊慌的呱呱叫着开始了反击。弓箭、石块、木头,劈头朝唐军砸了下来。   秦霄驻足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士兵们被这些新罗人从高处砸下来,发出声声惨叫,心里好一阵怒火中烧。不由得怒声道:“桓子丹,带三千名最好的虎骑师骑射手,给新罗人赏点好东西!”   “是!”   桓子丹沉声一应,将凤翅镏金铛插在了地上,架上了铁臂弩,一挥手:“冲锋!”   三千余猛虎骑兵奔腾出去,在榆关之下跑了一个大大的椭圆形,角弓、角弩,一一精准的射出,让城头上的新罗人一阵惨叫四起。攻城先锋的压力顿时一阵大减,攀登速度快了许多。   秦霄看着虎骑师的出色表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杀气也更重了。   虎骑师奔射了两轮以后,贪生怕死的新罗人的抵抗明显弱了许多。但榆关实在太高了,攻城上去难度极大。加长的云梯到了上端,人踩上去就有些摇摇晃晃,更何况还要和迎头而来的弓箭、石头对抗。   秦霄马上又下令:“中军天兵。开始攻城!”   “是!”   两百余人跳下马来,飞步朝榆关逼近。每个人的铁臂弩上,都系挂了一根弩索。长长的绳子前面接着一个特制的大铁钩,用弩射出去后,能轻松地嵌入城石或是牢牢勾住。再凭借这些人的敏捷诡异的身手,轻松就能攀登上城头。   一时间,在攻城大军中,出现了这样一批奇异的部队。个个身着黑袍墨甲,背上背一柄长刀,身手诡异灵便之极。一弩射出去后,扯着绳子飞快的就朝上攀登而去,形如灵猿。等新罗人发现这批怪人的时候,这些人大多已经攀至了城头,个个飞身而起,挥刀,斩杀!   秦霄兴奋的一击拳:“干得漂亮!有他们上了城头,这榆关就攻下了一半了——下令,大声擂鼓,加快攻城进度!一个时辰之内,攻下榆关!”   唐军的军鼓轰隆隆的震响起来,地皮都一阵发颤,唐军士气大振。攻上城头的天兵们,无不以一挡百,挥刀猛杀。所到之处,血海如池,人命如草菅。有了他们的强力支持,攻城大军进度明显加快,陆续已经有了许多唐军攻上了城楼。   秦霄一挥手:“再擂鼓,中军五千人再上!”   “杀——啊!”   中军将士,齐齐朝榆关杀过去。骑兵变步兵,弃了马匹,挥刀登城。   正在这时,榆关西面也一阵大混乱起来,喊杀声震天,新罗人乱成了一片。混乱之中,城门大开,百余名天兵肆无匹敌地门口大战新罗士兵,悍然无惧。   秦霄扬起凤翅镏金铛,怒声喝道:“全军突击,杀进关去!”   “杀啊!”   余下的唐军跟着秦霄,怒声大吼朝榆关大门冲杀而去。据守在这里的新罗人顿时吓得一阵哇哇大叫,丢盔弃甲的四下奔逃。秦霄带着人马冲杀进来,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   与此同时,西门也大开,同样杀进来一队唐军,为首一员大将跳下了马来,呼喇喇的舞着一柄泼风大刀,四处砍人如同切菜。那些遇到了他的新罗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副腿脚,四处奔逃。   秦霄顿时欢喜地大笑起来:“李嗣业!你这个大头鬼,居然来跟老子抢功!”   李嗣业也早早注意到了秦霄这边,迈着大步就朝这边杀来。大陌刀挥洒如风,砍去人头无数。   秦霄和墨衣领着骑兵杀到李嗣业身边,身边几乎已经没了新罗人,非死即逃了。   秦霄跳下马来,狠狠的一拳砸到了李嗣业的胸前:“黑蛋,老子想死你了!”   李嗣业哈哈地大笑,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都要聋了。他也狠狠的在秦霄胸口来了一拳:“大帅,俺也想你啊!”   不料秦霄疼得哇声一叫,腾腾的朝后退了两步。墨衣气愤的跳出来,指着李嗣业骂道:“你这冒失鬼,正打到大帅的伤口了!”   “受伤啦?”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满是担心的对墨衣低声道:“伤得重么?”   秦霄呲牙咧齿的叫唤了几声,走过来说道:“别听她的,她就喜欢说得夸张。一点小伤,死不了——黑蛋,你怎么也在这时候攻上来了?你不是应该在驻守幽州么?”   “幽州还有什么好守的?来骚扰的几只新罗猴子都被俺老李砍干净了。”   李嗣业大喇喇的说道:“张九龄让俺守滦河谷,伺机配合大帅攻打榆关——娘的,这小白脸有两手啊,知道你近两天要来打榆关,就让俺带着人在附近候着了。只要你这边一打响,俺就来混水摸鱼,嘿嘿!”   “哈哈,现在你服他了吧?”   秦霄大笑起来:“这小白脸有本事吧?居然将契丹的老窝都端了!——行了,现在不跟你废话。让两拨大军开始大屠杀吧!”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满有些疑惑:“大屠杀?”   “对,大屠杀。”   秦霄冷峻的微微一笑,沉声道:“榆关上下的新罗人,一人不留,全部斩杀!”   “天。两万多人哪!”李嗣业低声的惊叫道:“你不是一向不主张滥杀的么?这次怎么……”   “这次仍然不滥杀。”   秦霄冷哼一声:“这次杀的。都是该杀的!”   李嗣业眨巴了几下眼睛,看了看秦霄身边的一些副将,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怒气腾腾,心想这新罗人肯定是将秦霄惹得有够火了。于是道:“行,攻关的时候俺没起什么作用,这杀人的事,我在行。老规矩,恶人俺来做。关是你攻下的,人让我来杀!”   “随你的便。”   秦霄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你带了多少人?”   “一万!”   李嗣业道:“全是步兵。虽然冲击力不如你麾下的铁骑,可都是攻城守寨厉害的角儿,杀人也十分地利索。不说了,俺去宰人了!”   说罢,李嗣业就骑上了小卒牵过来的那匹马准备离开,却无意间瞟到了秦霄骑的那匹马,不由得惊道:“怪了,你的宝贝儿淡金马呢?”   秦霄的脸微微颤抖了一下,轻笑一声:“阵亡了。”   李嗣业一呆,随即轻叹道:“多好的马儿啊……皇家禁苑里的珍品呢!”   顿了一顿,他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两个,现在去将我养的那几匹大宛良驹带进来——大帅,俺不求财不好色,唯独喜欢养好马。这几匹马虽然跟你的淡金马没法儿比,但也还算能用。一会儿你自己挑吧,看中哪匹俺送你哪匹。”   秦霄呵呵的笑:“想不到你还这么大方——行了,你去吧。”   李嗣业挥刀拍马:“行,俺去了。兄弟们,跟我一起上,宰光这群猴子!”   刚刚奔出几步,李嗣业却又停住了,回马跑了几步,看似有话要跟秦霄说,却又有些犹豫。   秦霄也翻身骑上了马,冲他挥手:“有话一会儿再说。杀人要紧!”   李嗣业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里却是有些担扰,甚至还有一些悲伤。秦霄微微一怔:这汉子,今天是怎么回事?像个多情娘们了。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秦霄理了一下思绪,对身边将士下令道:“元帅令!新罗人负隅顽抗拒不投降,全部杀无赦!现在开始对榆关进行大清洗,直到杀光最后一名新罗士兵——带头的将军和官员,尽量活捉!”   “是!”   各将得令,全部四下奔腾开去了。   榆关之内,顿时变成了血山火海,人间修罗场。不需要怜悯,没必要同情。对付该杀的人,只有一个办法——杀!   两个时辰以后,天色已暗。榆关之中的喊杀声渐弱。   天兵们已经攻下了榆关驻将楼,将那里的几个将军官员个个捆了个结实,就来请秦霄进去发落。   秦霄踩着鲜血淋漓的石板阶梯,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拿根马鞭,龙行虎步的走进了驻将楼。两百天兵近侍环立,个个身上如同浴血,却是没有一个人受伤。秦霄冲着他们满意的微笑,点头。天兵们却齐齐的单膝一拜,大声喝道:“大唐天兵,天下无敌!”   “嗬?好!”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来:“谁教你们说的?”   身后的铁三笑道:“契丹人说的。就是上次士护真河一战后,被俘虏的契丹人说的。现在已经风传整个辽东了,人人皆知。”   秦霄微笑的了点了点头,走进内堂。   内堂的地上,跪着十几个捆得结实的新罗人。有武将,也有文官。个个将头挨着地不敢抬头,有的还在瑟瑟发抖。   秦霄缓步走到这些人身边,拿马鞭敲敲他们的头盔、官帽,沉声说道:“来人,将他们的官帽、官服和铠甲头盔都卸了。这都是大唐官将的服装,他们不配穿在身上。”   “是!”   众天兵马上动手去剥衣服,吓得这些人哭号连天,以为马上就要被砍头了。   秦霄烦怒难耐,挥起鞭子狠抽了几个人,怒声骂道:“号什么?你看看你们,哪里还像是将军、官员!贪生怕死奴颜婢膝!大唐有你们这样的属臣,都脸上无光!偏偏你们这些孬种,还敢跟着高文简那厮造反——高文简呢?谁是高文简?”   秦霄喝问了几声,无人敢答话。这些被剥了外衣铠甲的囚犯,又被绑了起来跪倒在地。秦霄一脚踢向身边一人,大声喝道:“问你话听到没有,死棒子!”   那人顿时一声惨叫倒向一边,挣扎了半天才重新跪好,疼得浑身发抖的叽呱了几句,却是听不懂。秦霄不由得怒道:“你个死棒子,汉话都说不利索,还敢鱼目混珠的当官?这狗舌头长了有什么用?来人,拖出去,先割舌头再活埋!”   “是!”   马上冲进来两个小卒和红衣刽子手,将这个惨叫连天的家伙倒拖了出去。跪在地上的新罗人顿时吓得惊叫一片,个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墨衣一直站在秦霄身后,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心中喃喃的道:大屠杀、大清洗、一人不留;眼下又是这样的割舌头、活埋……老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铁石心肠心狠手辣了?   周围的将士们则是个个露出了亢奋激动的表情,没有感觉任何丝毫的不妥。   秦霄拿着马鞭在这些人当中逛了几步,悠悠道:“有谁的汉话说得流利顺当的,出来回话。说不定本王心里一舒坦,能饶了他一命。”   马上就有一个新罗人抬起头来,满面恐惧的说道:“大、大王!小人曾在长安留学五年,汉话说得最好。大王有什么话,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顿时,又有三四个新罗人也蹿了起来,争着说“我的汉话说得最好”、“我的才好,你们都是鹦鹉学舌”!   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秦霄烦不胜烦的猛然挥下马鞭,每人赏了他们一下,抽得他们一阵鬼哭狼号,没一人敢吱声了。秦霄沉声道:“吵什么吵?这里是大唐的军事刑堂,不是在你们新罗孬兵们的营帐里。那个……那个白皮细眼厚嘴皮的,谁让你叫我大王的?老子是草寇么?还敢吹牛说在长安留学了几年,你当我傻子啊?连王爷都不会叫,叫老子‘大王’?蠢货!——拖出去,割舌头,活埋!”   旁边的士卒们顿时解恨的大吼道:“是!王爷!” 第451章 噩耗惊魂   那个白皮细眼的新罗人顿时惨叫起来:“王爷饶命呀!小人一时失口,王爷饶命——”   不容他叫嚣,几个小卒子冲了进来,拿起刀柄就对着他的嘴狠砸了几下,顿时满口喷血再也喊不出来了。   秦霄目光微寒的看着余下的几人,淡淡道:“好了,清理了两个垃圾,安静了。你们这些人听好了,眼下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谁的汉话说得顺当、知道的又最多的,自己爬到我脚尖前面来,说话。”   有了前面的教训,这些新罗人居然有些犹豫起来,各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秦霄声音一顿:“哟?都这么有胆气啊?那行,成全你们。来人,都拖出去,剁成碎片了喂狗!”   “咦呀!”   新罗人惊叫成一片,顿时都朝秦霄脚尖前爬来。豕突狼奔堆挤成了一片,屋内的唐军们顿时哄堂大笑。   “行,行,你先爬到。”   秦霄忍住笑,拿马鞭指着一人的头说道:“可以啊,爬起来得真快,一只合格的乌龟。说吧。”   那人三四十岁,脸上一阵煞白,一阵哆嗦的说道:“回、回王爷、爷……爷……话……”   秦霄恨恨的一脚踢到了他脸上:“爷你个头,爷。老子那么老了么,叫老子爷爷?结巴子!拖出去,砍了!”   那人冤屈的大叫:“王爷饶命,小人不是结巴子啊!”   秦霄才不理会,对他身后的说道:“唔,第一名是个鱼目混珠滥芋充数的。你运气不错。说吧!”   接下来这人好似还是个将军,脸上大大的一串胡子拉茬,身板也挺结实。大胡子狠咽了几口口水,奋力的镇定说道:“王爷,小人来答话——高文简弃了榆关和二万大军,已经化身为平民只身逃往新罗了。”   “这狗日的杂碎!”   秦霄恨恨的啐了一口:“丢下自己的将军和士兵。只身逃命——我再问你。你们地后面还有什么安排和行军计划?”   大胡子耷着头说道:“本来,高文简还安排了安东都护府地四万后援大军,开拔到榆关来接应的。不料后军开挺到白狼谷附近。遭受了一股唐军铁骑的伏击和誓死抵抗。开不过来。高文简知道了榆关这里地人马已经没了退路,才舍弃了这边。匹马逃向后方,想带着这四万老本回安东都护府。”   秦霄和桓子丹、铁三等人会心一笑——郭知运!肯定是郭知运地那一支精锐铁骑,发挥了奇兵和独挡一面的作用!   秦霄对这个大胡子倒也不那么讨厌,毕竟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于是对他说道:“行,你说得还算让我满意,还算你是个明白人。说吧。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面露狂喜之色,十足谄媚地说道:“王爷圣听!小人姓秦,名木木。小人虽然是新罗人,说不定祖上跟王爷是一家哪!”   秦霄顿时像吃进了一条蛆般的恶心起来,猛吐了一口浓痰到他脸上:“放你娘的鸟屁!你个新罗棒子,跟本王祖上一家?还把名字叫得那么娘娘腔!秦木木?我呸!真是丢了这个秦字的脸——来人、来人!还不快给我拖出去,砍成碎片了喂王八!”   秦木木一边被拖出去,一边大声惨叫:“王爷饶命哪!小人知错了。知错了——小人这里,还要重要的消息没说哪!”   秦霄大声怒道:“有消息也不要你说了!你个娘娘腔的死棒子!拖快点。快点拖走,老子这心里一阵犯呕!”   正在这时,李嗣业进来了,看到眼前地一幕,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啊呀,咱家王爷大元帅,今天火气好旺啊,呵呵!”   秦霄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旁边的将士们跟着一起大笑。   秦霄瞪着还趴在地上的几个新罗人说道:“还有什么消息要说的,说出来。”   有了这几个人的前车之鉴,这批新罗人明显已经是吓得六魂无主了,还有一些人裤裆淋湿,忍不住戚惨的哭号起来。李嗣业看着一阵恶心,忿忿道:“大帅,这有什么好审的?操他娘地全是孬种,老子看了恶心到死!快拖出去砍了吧。你看这又是屎又是尿的,恶心透了!”   秦霄也耸着鼻子直摆手,极不耐烦地说道:“拖出去,快拖出去,把这里清扫一下。这些王八棒子,居然吓得屎尿齐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跟着造反!”   士兵们迅速的进来料理了一下这批人,将屋子里也收拾干净了。   秦霄拉着李嗣业带着墨衣,就走到后堂坐了下来。三人沏了一壶茶,坐下来小憩片刻。   一直脸色阴沉郁郁寡欢的墨衣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幽幽道:“老公,你今天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   秦霄一愣:“有么?”   然后看向李嗣业:“我有么?”   李嗣业呵呵的憨笑两声:“我反正是不觉得。换作是我,怕是还更狠。”   墨衣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男人啊……算了,我是不会太懂的。我只知道,是人,都是爹妈养出来的,都有家室儿女。不管是谁死了,总会有另外一些人伤心。”   秦霄静了半晌,淡然的微笑,对墨衣说道:“墨衣,这些年来,你变得越来越善良了。当年那个黑羽杀手的影子,在你身上再也看不到了。”   墨衣轻轻点头:“或许是因为嫁了人,又生过了孩子的缘故吧。”   秦霄道:“其实善良,也分为大善和小善。小善,就是像你这样,怜悯所有人,包括坏人。须不知,你要是放过了这些作恶的豺狼,他们反过来又要再去欺负一些善良的人。你说,这样的善良。又有什么意义呢?救一人而害众人。这反而得不偿失。我承认,我这样处决新罗俘虏有一些私心在里面。但从大的角度上看,这批新罗人必须要严惩不怠。才能严明我大唐的律法、重振大唐的国威。从而保护到更多的人,换取大多数人地平安。而且。这是一个战略上地环节。对付造反的逆贼,我大唐绝不姑息!”   墨衣微微的怔了一怔,轻轻点头:“你说得对……我也说不过你。其实我也只是有点看不碍眼罢了,没想太多。我记得当年,你在平定江终究只是个小女人,记不得这样地大道理。”   秦霄呵呵地笑:“行了,今天咱不谈这些事情——黑蛋,你最近还好么,幽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俺没什么不好地。伤痊愈了,又能冲锋陷阵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壮得像条牛,家里人也都好。”   李嗣业啰啰嗦嗦了一大串。眼神却四下飘忽,似有隐衷。   秦霄眉头一皱:“你藏什么掖什么啊?我问你幽州现在情况怎么样?榆关被堵了半月之久。我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李嗣业拿起茶杯大喝了几口,有些紧张的说道:“幽州吧……现在挺好。新罗棒子杀过来过,但被俺老李和左威卫的兄弟们扫平了。张九龄那小白脸胆子真大啊!突厥左贤王阙特勒带了四五万人陈兵在奚族境外,他居然毫不畏惧,还让杜宾客带着人去抄契丹的屁股。果然如他所料,等你们灭了契丹,突厥人也没杀进来,反而退了。”   “嗯,张九龄的洞察力是十分出色的,料敌先机。他料定了突厥人不会在这时候跟大唐撕破脸皮了全面开战。阙特勒——哦,这厮还进晋为左贤王了,看来他哥哥当了可汗,也没亏待他嘛,让他统率了汗国兵马——他带来地人,只是吓唬一下饶乐都督府的,就是怕奚族这边向契丹杀过去。咦,你干嘛岔开话题,我问你,幽州怎么样。”   “哦?呵呵!是、是!”   李嗣业一阵憨笑,搪塞了几句,抬眼看着秦霄的眼睛,有些胆怯的说道:“幽州吧,的确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秦霄神色一凛:“什么问题?”   “咳!”   李嗣业吞吐了一阵,说道:“就是营州那边刚出事的时候,新罗人是从建安城走的水路直切到了榆关么……同时,还有一支新罗人马从都里镇出发,横渡海湾直插到了幽州身后……”   “什么?”   秦霄顿时一惊,声音也提高了:“后来呢?”   “后束……”   李嗣业脸皮抽动,很是有些紧张的说道:“后来,棒子们趁虚而入攻陷了瀛洲,直逼易州,将易州团团围住了!”   “我操!”   秦霄大怒地咆哮如雷,一拳砸到了桌子上。连墨衣也惊声叫了出来:“妹妹和玉环在易州哪!”   李嗣业吓得惊跳起来,连连摆手的道:“你、你们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   秦霄镇住心神,逼视着李嗣业。   平常五大三粗什么也不怕地李嗣业,今天却十足的像个没胆气了的小瘪三,嗫嚅的道:“易州那里本来是河北道大元帅行辕,虽然现在没有设这个职务了,也好歹有一两千府兵,是一处军镇所在。新罗人攻下瀛州后,看似也不打算攻打易州了,只是围城打援,想要吸引幽州的大军过去。然后趁虚攻取幽州!”   “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秦霄怒喝道:“老子问你,紫笛和、环怎么样?”   “这、这!你别急嘛!”   李嗣业这下也着急了,挠着头道:“你越急,俺这嘴就越笨不会说话了!”   “行,我不急。你说。”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   李嗣业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张九龄那小白脸的确是个人物,看穿了新罗人的用意。那个时候,整个幽州也只剩一万多人马了,其他的不是去了饶乐都督府,就是在滦河谷。他、他下令,不许左威卫去救易州……”   秦霄心里咯噔一响,眼睛就瞪大了。墨衣也心急的跳了起来:“他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   “姑奶奶,你也别急、别吵行不?”   李嗣业哭丧着脸:“你听我把话说完哪!那个时候,咱左威卫的兄弟,谁会理这个小白脸啊?咱们都以为他要胡来,于是就……”   “干是什么?”   秦霄阴沉着脸士低声问。   李嗣业把头一偏,感觉煞是丢人的说道:“咱们几个兄弟商量了,把那小白脸给绑起来,然后自己发兵去救易州……石秋涧那小子,真横!一个人将这事揽了下来。带着几个近卫铁杆兄弟,半夜里跑进都督府找张九龄逼要兵符。张九龄不给啊,他就将他……将他绑了。拿了兵符,带了三千铁骑,飞马驰援易州!”   墨衣长吁了一口气,却又更加忐忑不安的道:“他这样,岂不是犯军法,要被砍头啊?”   “这混蛋……”   秦霄也百感夹杂的低骂了一句,恨恨的锤了两下桌子,又忍不住追问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   李嗣业满是有些惊怕的说道:“后来,俺老李卖了个乖,将张九龄救出来了。他也没说啥,只让我们严阵以待紧守幽州,设下了埋伏。果然没出两天,新罗人就杀来了。我们伏兵尽出,虽然打得辛苦,但硬是全歼了两万新罗大军——这一仗打得惨哪!连百姓们就自发出来助战了!要不是这样,我们还真的难说能不能扛得住。当时的幽州,只剩了不到一万人!”   秦霄有些痛苦的挠起了头,心情很是有些复杂的说道:“好在幽州保住了,不幸中的大幸。那易州呢?有消息了没了?”   李嗣业愣愣的摇了摇头:“打退了新罗人的时候,榆关、饶乐和契丹这边,形势大变。张九龄就差我带着人马赶到了滦河谷,来和大帅汇合了攻打榆关了。临走的时候,也一直没有石秋涧和易州的消息。”   秦霄紧拧着眉头,心里突突的跳,对旁边道了声:“墨衣!”   墨衣飞快的站起身来:“别说了,我去。我去易州看看。”   秦霄满是担心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嗯……我让几个天兵陪你一起去。”   墨衣咬着嘴唇,脸上尽是担心和忧郁:“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老公,保重了!一有消息,我马上叫人来飞报告诉你。”   秦霄长吸了一口气:“去吧,一切小心……”   心里却已经在怒声大骂:“狗娘养的新罗人,紫笛和玉环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豁出这条性命,也要将你灭族!” 第452章 大战绸缪   当晚,秦霄就从天兵中抽调了五十个精干的心腹将士。让他们护送墨衣离开榆关,前往易州。秦霄叮嘱墨衣道:“照现在这情形看来,幽州那里的新罗人已经战败了,围困在易州的敌人也应该采取了行动。他们要么逃走,要么隐匿起来,估计要鱼死网破死攻易州的可能性不大。不管是哪种情况,总之现在那地方,不会很太平。你要一路小心。还有,这一次,纯粹是以私人的身份前去的。你们这些人,都换普通百姓的服饰吧,将这一身戎装换下来,只带一些随身的暗器防身就行了。记着,一路上没必要声张,就当是普通百姓好了。”   墨衣知道秦霄的用意,于是照他说的做了,都换了平服出行。很明显,秦霄是不想将自己的私事扩大影响。不管远在易州的紫笛和杨玉环现在怎么样,也不能让她们成为某些人的把柄,拿这些事来攻击秦霄,说他在对付新罗人的时候公报私仇。   墨衣等人骑着马走了,秦霄心里阴恻侧的想道:“这一次,我还就是要公报私仇!我秦霄又不是机器人,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哼!”   入夜,闹腾了一整天的榆关,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新罗人的尸体都已经被挖坑埋掉了,榆关四处的血迹也被清洗了干净。唐军接手了所有的箭楼岗亭,重新在榆关布下了防务。   秦霄和李嗣业、桓子丹等人,则是在屋子里掌着蜡烛灯火,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要说阵前冲锋,李嗣业和桓子丹都是上好的材料。但要深谋远虑的构置大局,秦霄在这些人当中就当仁不让了。所有人都只能巴望着听他的调谴和部署,唯马首是瞻。   众将军围着大地图商量了一阵,秦霄说道:“从榆关陷落,李楷洛阵亡的时候起到现在,也有半个多月了。这半月来,我们辽东虽然处处奏捷。打败了数倍于己的敌人,但也胜得惨烈,打得辛苦。眼下榆关这里的二万余人马,都是疲惫不堪,要想远征新罗,实在是勉强了一点。我的想法是,将郭知运地人马调回来,和我们合而为一。一起整休一段时间,然后再商量远征的事情。”   李嗣业点头:“是啊,都打得累了。郭知运的那只人马,比我们更累。孤军深入抵挡四万新罗大军的冲突,力保不失,奇才啊!是该将他调回来,好好歇歇了。另外,大帅是不是考虑。将这里的情形完全报知朝廷,至于该不该征新罗、怎么征,听一听朝廷上的意见?”   秦霄暗自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张九龄应该将榆关失守的这些事情,都报告过了吧?辽东这边跟契丹、鞋鞠、新罗打响,朝廷上也应该是有消息了。我只是担心,这征新罗的议案,朝廷上又会争论不休,长久没得结果。长此以往,就要贻误战机了。”   “要不。跟小白脸商量一下?”   李嗣业冷不丁地冒了一句,随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人家好歹现在是幽州大都督么,呵呵!”   “你不是最烦他,最不服他的么,李嗣业?”   秦霄看着李嗣业,鄙夷的笑了一阵,然后说道:“征新罗,免不得要幽州提供后续供给,是该和他商量一下。他人呢?”   李嗣业道:“应该在幽州。要不明天,俺差人去将他请来?”   秦霄想了一想。道:“桓子丹,你亲自跑一趟。”   桓子丹应道:“是!”   心里却想道:大帅做事还是稳妥一些。李嗣业真是个老粗……明知道张九龄是大都督,怎么能让一个大将军派小卒去请呢?我与大帅的关系,张九龄是知道的。让我去请。就不会让张九龄感到难堪失面子了。   秦霄对李嗣业道:“其实我去请张九龄来,还有别的两层意思。一来么,是商量契丹今后的大计。打仗我们是赢了,这如何治理,也是大事,关乎着长治久安。二来么。易州那里地情况……哎,还有石秋涧,我好歹也该私下里求下情,不是么?”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张九龄那小白脸会想要砍了石秋涧的脑袋?他还没这个胆子吧!石秋涧不仅仅是名将功臣,更是皇帝的御前近卫将军。”   “行了,这事别说了。”   秦霄摆了摆手,指着地图道:“来研究一下,这新罗该怎么打。新罗与我们接壤的,就是安东都护府。高文简是大都护,我们的切骨仇人。攻下了安东都护府,新罗就像是一只全裸的肉鸡,只待宰割了。不过这一次,我们是深入敌境作战,不比防守反击和保卫战,各项准备工作要做仔细了。”   李嗣业急道:“这要是皇帝和朝廷不让打呢?”   秦霄眨巴着眼睛,冷冷一笑:“你忘了,皇帝赐了我临机专断之权么?这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是干嘛的?说白了,第一要管的,就是新罗属国。安东都护府,算起来还是我的直系下属。还有,皇帝封我什么王来着?辽阳郡王。虽然是个虚职地郡王,没有明确的封邑属地——可是大家想一想,辽阳这个古名,是现在的哪里?那不就是安东都护府治下的这一带么?本王治理名目下的地域,不会有错吧?呵呵!——这些只是钻空子的推搪之词。我打算,在大军整休完毕之后,再派使者前往长安汇报这边的战况。至于皇帝和朝廷要问起我为什么要攻打新罗,我就说,是防守反击除恶务尽,为大唐清理门户!要是有人诘问反对,那时候生米已经熟饭,我们都已经打了。”   “嗬!嗬嗬!”   李嗣业笑了起来:“你这脑瓜子就是好使。换作是俺,想破头也想不出这些主意来。这样一来,皇帝和朝廷就是想怪罪,也没什么把柄了。毕竟是那狗日的高文简先叛乱不是么?我们镇压叛军,这在哪里都说得过去了。怕就怕,张九龄那厮迂腐,不同意大帅这么干,不肯提供后续供给,就麻烦了。”   李嗣业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悠长的声音:“大将军,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同意呢?”   语音刚落,身着紫色长衫风度儒雅不凡的张九龄,已经抬脚迈进了议事大厅。   李嗣业顿时愕然地叫道:“呀!小白脸……啊不,大都督什么时候来了?”   秦霄和张九龄哈哈大笑,李嗣业尴尬不已。   张九龄快走几步上前,对着拱手弯腰一拜:“九龄拜见王爷千岁!”   “大都督别来无恙!”   秦霄笑容可掬,也回了一礼。对这个张九龄。秦霄还是充满感激、敬佩和好感的。毕竟在契丹的时候,张九龄让人来救了他和他麾下了万余将士,力保幽州四平八稳没出大乱子,算得上是给自己帮了天大的忙。   张九龄微微一笑:“托王爷鸿福,九龄总算是大难不死。虽然被人捆了一夜,好在这颗脑袋还在,这才多亏了李大将军救我。”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李嗣业尴尬得几乎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秦霄又和张九龄寒暄了几句。便请他入了座,一起议事。   秦霄说道:“大都督,这半月以来,辽东这块地方,可谓是闹翻了天了,形势剧变。反正情况你也都清楚,刚才我和李嗣业说地话,你也应该听到了一些大概,我也就不废话了。直接地说,我要征讨新罗。你同意么?”   张九龄微皱起眉头,轻抚着细长的胡须沉吟了一阵,悠悠说道:“新罗,是肯定要征讨的。安东都护府叛乱,高文简等人罪不容诛。要征讨安东都护府,我同意。但是我建议,不要滥杀滥屠。毕竟,大多数的新罗百姓,是无辜的。而且,如果我们在新罗滥杀滥屠。那就不是清理门户、镇压叛乱了。而是倚强凌弱、不法侵略。”   李嗣业听得烦不过了,怒声叫道:“张九龄,你胡扯什么?老子跑到儿子家里去教训儿子几下,还会有官府来拿人么?”   李嗣业情急之下。嚷起了秦霄跟他说地这个比喻。   张九龄也没有发怒,耐心的说道:“老子教训儿子,是没有错。可也不能将儿子杀了吧?这要是杀了人,官府也该拿人了,不是么?”   李嗣业一愣,顿时无言以对。   秦霄轻扬了扬手。示意李嗣业不要吵了,对张九龄说道:“大都督,我没说要在新罗大肆屠杀平民。我这一路去,只要是乖乖投降的,一律免死。但只要是反抗地叛军和刁民,绝不姑息!我巍巍中华大唐帝国,岂能容新罗这样的跳梁小丑骑到我们头上来撒野?要是不狠狠的整治一下他们,我大唐国威何存?诸邦领国,还不都来笑话,说我大唐连一个属国也管不好,谈什么威仪四海?”   张九龄悠长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点头:“九龄知道,王爷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眼睛里看着天下大局,胸怀中装着济世经邦的大谋略。我没有理由不同意王爷南下征新罗,后续物质供给,我会竭尽全力来保障。另外,如果要上书朝廷请命,我愿意在王爷的奏折上署名,表示赞同。”   李嗣业顿时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大都督原来还是个这么讲义气的汉子!俺之前还真是把你看扁了。俺错了,你原谅我吧!”   秦霄也笑了起来:“怎么,不叫人家小白脸了?”   李嗣业自然是一阵犯窘。   张九龄呵呵的笑:“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什么,谈什么原谅?对了王爷,这次营州打得苦,这段日子又断了粮。这一次我征调了三万民夫,已经将十五万石军粮运过来了。相信五天后就能到榆关。大帅如果要南征,是不是应该再将大军整备一下?眼下这辽东军已是疲惫之师,如果长途远征的话,会有些不利。而且眼下辽东军散落在东北各处,是时候重新分配部署一下兵力了。”   “嗯,有粮草来,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辽东军,也是时候重组一下了,你的提议很好。”   秦霄说道:“我当时带出来的七万人马,其中有一万在幽州到榆关一带设立岗哨,李楷洛带的五千人则是全军覆没了。眼下除开我身边的这一万余人,营州还有一万五;郭知运那里一万,还不知道能剩多少人回来;士护真河那里,大概有一万人,但大半是伤员;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我让金梁凤和周以悌,带了一万人去帮渤海打黑水鞋鞠了。”   张九龄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看来王爷肯定是另有妙招了,金大人带走的这一万人,值。我建议,王爷将士护真河畔地伤员撤回营州休养,也可以加强营州的防务;郭知运的人马累坏了,也该回来歇着,不如就让他们来防守榆关一线,从幽州到榆关的岗哨,就换他手下的人好了。这是个轻活儿,正好让他们的部队来恢复元气。原有的五千岗哨兵,就可以补充为王爷的生力军。另外,李大将军,这一次你也跟着王爷一起去新罗吧。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跟着我这个小白脸,可是有些憋坏了。”   李嗣业嘿嘿的干笑:“多谢大都督了。”   秦霄也笑了一阵,然后说道:“这么一算起来,我手下也差不多有三万人,应该够用了。咦,对了。你让我将李嗣业带走,你幽州怎么办,不要人防了?据我所知,你手下的五万人马,有三万去了契丹,一万去了饶乐都督府。手下只有李嗣业这一批人了。”   张九龄微微一笑:“幽州不要紧。上次新罗突袭,百姓自发帮助军队奋起反抗,我趁势抽调了几千丁壮,当作民兵守城。虽然不堪大用,但也勉强能维持一下了。而且我现在就去契丹,就会让杜宾客些带人马回幽州镇守,并让他和姜师度代理州务。”   李嗣业哈哈地大笑:“王爷,你说得还真是不错啊!这个小……大都督,还的确是个能干事的人!” 第453章 大反攻时间到   “呵,你要去契丹了?好事。”   秦霄也笑了起来:“那样的一个乱摊子,也只有你能收拾了。杜宾客这回可是大功臣,居然一鼓平定了契丹。对了,李为印这个人,你有必要带在身边,说不定就能发挥大的作用。怀柔并彻底解决契丹,这个人,有大作用。”   “多谢王爷提点。”   张九龄微笑道:“要说功臣,身先士卒与契丹人浴血奋战的辽阳王,自然是当属首功。我们这些人,只是跟着插科打诨混水摸鱼罢了。李为印,我已经清楚他的事情了。而且我已经上表朝廷,请奏封他为松漠郡王,同时肯请皇帝不要追究李失活和李邵固的罪责,最好是能放他们回来,以安契丹的人心。”   秦霄哈哈的大笑起来:“张九龄啊张九龄,你还真是我秦霄的知己啊!什么话,都不用我跟你说了。你的这些法子,跟我不谋而合。妙,实在是太妙了!”   张九龄却是谦虚的呵呵长笑:“九龄哪里比得上王爷深谋远虑?王爷如果要下新罗,营州那边的州务最好交给一个得力干练之人来打点。毕竟那里是新建的州府,百废待兴,眼下又刚刚经历了战火的摧残,可以说是满目疮痍啊!”   “唔,这个人选,我已经有了。”   秦霄说道:“先前的河北道钦差宋庆礼,带着二十万民夫一起到了营州,还没来得及回去这仗就打起来了,一直搁在那里。我请奏朝廷,是不是让他来做营州都督好了。毕竟安抚百姓民生、经营农田水利这种事情,他比我在行得多。幽州交给姜师度,营州交给宋庆礼;金梁凤和周以悌去了白山黑水,大都督去契丹,我去攻打新罗;奚族那边有范式德,而且杜宾客回幽州后,仍然可以去饶乐都督府带兵镇守。这样一来,整个东北都只在大唐掌握之下了。唔。一局还算不错的棋面,不是么?”   “妙,真是妙不可言哪!王爷统筹全局的能力,的确是令九龄自叹不如!”   张九龄感叹赞道:“王爷所向无敌,定然能顺利攻下新罗;金先生和周将军去黑水白山,也只会立于不败之地。现在看来。只有九龄去契丹成败未知了。我这身上的压力,可就有点大喽!要是干不成事,可就丢人了。”   “你就别谦虚了,张九龄。”   秦霄笑道:“你的本事。现在已经得到东北所有人认可了。契丹那边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摆平的,也不是我这种带兵的急性子能摆平的。如果处理好了契丹。那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就看你地了。”   张九龄站起身来,长长的拜了揖:“九龄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负皇帝和王爷所托!”   “行了,都别客气了。”   秦霄轻摆了一下手,示意房间里的侍卫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然后屋里只剩下了秦霄、张九龄、李嗣业、桓子丹四人。   秦霄走到张九龄身边。拉着他坐到了桌边,十足善意的微笑:“大都督啊,其实……我还有一件私事。想请你帮忙?”   张九龄面带微笑不卑不亢:“请王爷示下。”   秦霄干咳了一声,说道:“新罗跨海偷袭瀛州和易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不等秦霄说完,张九龄马上有些惊骇的站了起来,弯腰拜礼赔罪:“九龄死罪,居然没有发兵去救易州……”   “别,不怪你。你地决定是对的。”   秦霄连忙拉着他坐了下来:“新罗人围易州而不攻,明显是在围城打援。企图吸引幽州大军去救援,然后趁虚攻打幽州。幸好当时幽州是你坐镇。换作是我,为了救爱心切,说不定尽发兵马去了易州,害得整个幽州都要丢了。这事不提了,如果紫笛和杨玉环真的有什么不测,也只能怪她们命苦为国捐躯了……”   说到这些话,秦霄虽然很是违心,但心里还是足足的惊颤了一阵。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我想说地是……关于石秋涧绑架并威逼你这件事情,你能不能?……”   张九龄微微一笑:“王爷想要九龄如何做,不妨直讲。”   秦霄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说道:“我现在呢,纯粹是以私人的名义来请求你——大都督能不能,对石秋涧从轻发落呢?”   张九龄不动声色,眼神平静地看着秦霄:“王爷带兵多年身经百战,应该比我更清楚军令严明的重要性。”   秦霄心里咯噔一响,轻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   张九龄继续道:“石秋涧绑架威逼上属官员,抢夺兵符私调兵马,已是犯下了不赦死罪。”   李嗣业顿时跳了起来:“你不是吧?真要砍了他?那你不如将我一起也砍了!”   张九龄微一仰头看着暴跳如雷的李嗣业:“我砍你作甚?他绑我,你救我。我该赏你才是。”   李嗣业恨恨叫道:“什么他绑我救!这事刚开始就是我们一起商量着办的。只是石秋涧这小子太义气了!提前一个人将这事揽了下来,俺老李落到后面,只好做了个顺水人情扮了一回好人。没说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要砍他,就连我也一起砍了!”   说罢,李嗣业倔强的挺起了胸膛撑起了脖子,一副等着砍头的大义凛然模样。   秦霄不由得愠怒骂道:“你吵什么?大都督有说了要砍石秋润么?混账!还不坐下来。”   李嗣业一愣,看了看秦霄和张九龄这两个各自一脸诡异神色地家伙,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心里寻思着:这两个精怪,又在打什么暗算盘?   桓子丹只在一旁看热闹的好笑。   张九龄清咳一声,然后轻声道:“王爷,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九龄不妨打开天窗了说亮话。当时,九龄比任何人都想发兵去易州,救二位夫人以及两州百姓。可是当时地情况下,我的确没有太多的选择。如果幽州的百姓知道我发兵去了易州救援二位夫人,导致城中空虚抵挡不住新罗人的猛扑。是不会有几个人愿意挺身而出帮我守城的。也就是说,我难得聚拢人心。但如果是我被绑着、被迫交出了兵符、手下将军私自相带人去了易州,那情形就不同了。百姓们只会更同情我,愿意来帮我。当时的情况下,除了发动百姓,已经不可能击退新罗大军了。所以。九龄只好黑着心,配合着石将军演了这一出苦肉计。其实李将军和石将军等人商量这事地时候,我知道。我还故意将兵符放在了容易找到地地方,就是为了方便石秋涧找到。”   “哈、哈哈!”   李嗣业猛拍着桌子发疯似的大笑:“这狗日地。你们一个比一个精哪!”   秦霄也忍不住大笑,一边骂李嗣业:“口不择言,你说谁狗日的?”   李嗣业继续大笑:“新罗棒子是狗日的!”   张九龄也呵呵地笑:“不过。如果不处罚石秋涧,这军法上也说不过去了。要不这样吧。我奏石秋涧一个违抗军令私自行动的罪名,绑架大都督的事就不提了。然后将他贬为七品中候,让他跟在王爷身边去新罗。在战场上,他那样的将军是容易立功地。到时候立了功,再升回原职就行了。唔……再判军杖一百。不过,既然有王爷担保。那就先寄着吧。如果再犯过错,前罪并罚。王爷,九龄这个判罚。可算公允?”   “很公道,很好。”   秦霄哈哈的大笑,紧紧的握了握张九龄地手:“难为你了,谢谢你!”   “王爷何须言谢。九龄也只是在按王爷的套路判罚。王爷说过,断案判罚,无外乎‘情理法’。合情合理合法,就行,不是么?”   张九龄也笑得很舒畅。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我只盼易州的百姓和二位夫人不会有什么岔子就好……”   说到这里。秦霄心里也暗自揪紧了,眉头又皱了起来,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要是紫笛和杨玉环出了什么事……靠,不想这个。肯定不会出事的。   当晚,秦霄摆了一个简单的宴席,招待了张九龄一行和李嗣业这些左威卫的将军们。第二天一清早,张九龄就带着十来个亲随护卫离了榆关,告辞朝士护真河而去。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李嗣业站在榆关城头上,远远看着张九龄一行人的背影,感叹地对秦霄说道:“大帅,俺这辈子佩服过两个人。一是狄国老,二是大帅。现在有第三个了:小白脸,张九龄。这老小子不容易啊,居然能将一碗水端得这么平,谁都不开罪,又能顾全情理法,真是高人!”   秦霄不由得哂声一笑:“我记得,你以前是最烦他的、最瞧不起他的?说他什么一辈子没带过兵,连把刀都拿不稳。”   “现在我算是明白啦!”   李嗣业大摇其头地说道:“这打仗啊,不光是拼血气、拼武勇,更多的是要靠谋略和部署。换着我是幽州大都督,这回整个大唐的东北都要完蛋了。更别说什么平灭契丹、守住幽州、夺回榆关了。说得不好听一点,连大帅也有可能阵亡在士护真河。”   “行,明白就好。”   秦霄拍着他的背,让他一起走:“张九龄这个人,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了。打的交道虽然不多,可我对他也算有点了解。这个家伙,是个人物。我秦霄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久,见识到的那么些武将文臣里面,论真才实学,我认为他能排上第一。”   李嗣业一愣:“那你哪,排第几?”   “我?”   秦霄一笑:“只负责当评委。”   “评委?啥玩艺儿……”   几天以后,幽州的粮草运过来了。秦霄留下了一半,其余的全运去了营州。与此同时,一直苦守在白狼谷地郭知运部也回来了。   秦霄摆了一个万人大阵,高声欢呼“欢迎英雄回家”,骇得郭知运慌忙滚上马来,拜倒在地。秦霄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只见这个汉子一脸赤黄,几乎就要瓣不出五官。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也大多是这副样子,明显地劳累过度疲惫不堪,一身的尘灰烟土色。但每人的身上,都仍然凝固着一股凛然的气势,岿然不散。   秦霄拉着郭知运的手一起走进了榆关,十足欣慰的对他说道:“好啊,郭知运!不愧是我大唐的良将、辽东军的精锐铁骑统帅!这一次辽东不失击退大军,你居功甚伟。我会禀明皇帝论功行赏的。对了,左骁卫大将军李楷洛阵亡了。你顶上这个缺,怎么样?”   “这、这不行!”   郭知运顿时骇然道:“末将只是个小小的左骁卫骑曹参将,怎么能一下跃成大将军?这不能服众啊!末将不敢受王爷厚爱!”   “你行的。”   秦霄认真的微笑:“不说论功行赏,就是你这种带兵打仗的能力,也能干好这个大将军的差事。别想这么多了。你手下的这批将士们,这段日子打得太苦了。现在,你们回来镇守幽州到榆关这一带的岗哨关卡吧,好好的整休一段日子。”   郭知运还想推托一番,却见秦霄和李嗣业等人盛意拳拳,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谦虚的道:“末将想知道,大帅是不是准备发军南下征讨新罗了?如果是这样,末将愿意带着兄弟们当先锋!毕竟我们跟新罗人纠缠的日子比较久,比较熟,打起来得心应手。”   秦霄呵呵的笑:“你呀,就带着兄弟们好好歇一阵子吧。打新罗——你看看我这身边的李嗣业和桓子丹,你要抢他们的先锋头衔,他们会同意么?”   李嗣业和桓子丹都笑了起来:“就是!”   郭知运也笑:“那末将……就只好遵照大帅的吩咐,守好关卡岗哨,整顿大军了。”   “行了,你回来,我也算是了了一棕心事了。”   秦霄释然的松了一口气,说道:“今晚,我们搞个庆功宴。一来为三军将士们庆功,二来,商议一下南下攻打新罗的细则。咱们辽东军,是时候来个大反攻了!”   李嗣业和桓子丹齐齐的跳了出来——“末将请缨担任先锋!”   李嗣业顿时急骂道:“小鬼,你凑什么热闹?这个是俺老李早就内定了的!”   众人都一起大笑起来。 第454章 天兵天将下新罗   十天以后,榆关议事厅里。   秦霄背剪着手站在大地图前细细思索的入了神,李嗣业火喇喇的冲了进来,有些气鼓鼓的叫道:“大帅,这都要憋出鸟来了,啥时候发兵哪?”   秦霄转过头来看着一副焦急模样的李嗣业,呵呵笑道:“黑蛋,我说你烦不烦哪!这些日子以来,你每天都要来缠着我请战。我不是早说了么,再等个五六天,第二批粮草运来的时候,就可以发兵了。”   “那让我当先锋,先出发!”   李嗣业急急叫道:“我只要十天口粮就行了,不用带辎重。给我五千精兵,杀到平壤,踏平安东都护府!”   秦霄呵呵的笑,眼睛都笑眯了。他走到李嗣业身边拍着他的背让他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别急,别慌。你这个大将军虽然斗志充盈全身上下都是力气,可是辽东军的将军们都累坏了,需要时间休整。而且眼下我手上这三万人马是从四面八方拼凑起来的,也需要时间操练彼此适应嘛。”   “唉,你别岔开话题。”   李嗣业嚷道:“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打算让你徒弟打先锋,让俺老李憋在后面?先说了,这我可不干哪!至从你来了幽州,俺老李就没派上过什么大用场。这次、这次,俺非得一马当先率先攻破安东都护府!”   “呵呵!”   秦霄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这黑蛋居然还吃醋了,真是受不了你。你过来——”   秦霄将李嗣业领到了大地图前,指着地图对他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寻思着下新罗的行军路线。从榆关这里走的话。绕着道儿太远了。我正打算将大部移往营州,从营州发兵。先锋就不用去了,直接从榆关出发,一路开道。你说,你的步兵从榆关到新罗,得走多久?”   “那给俺骑兵好了!”   李嗣业嚷了一嗓子,随即有些郁闷的道:“可俺……一直没仔细带过骑兵。日!好哇。我算是明白了,你真要让桓子丹那臭小子打先锋了!”   秦霄又笑了一阵,说道:“你也别争了。两路先锋,桓子丹一路从榆关出发,清道开路;你也担任先锋,从营州出发,摧城拔寨。你们两路先锋,出发地时间不同,可你路途上要近许多。而且你的步兵攻城拔寨的能力要比骑兵强得多,这功劳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别人抢不去的。”   李嗣业顿时大喜过望:“真的?”   “还煮地呢!”秦霄笑道:“行军打仗,岂能儿戏。明天我就率领大部撤回营州,让桓子丹率一路先锋从榆关出发,清理榆关以南到辽水这一带的地域,消除可能存在的新罗隐患。五天以后,你从营州出发,直下辽水,进攻安东都护府!”   “哈,哈哈!”   李嗣业大笑:“好!俺这就去准备!让将士们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行。滚吧。”   秦霄拍了李嗣业一巴掌,李嗣业欢喜的告辞去了。   李嗣业刚走,桓子丹又来了。他虽然没有像李嗣业那样火烈直接,却也是战意拳拳。神情激动,开腔就问道:“大帅,什么时候让我出发?”   秦霄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让你仔细研究新罗一带的地理情况,了解得怎么样?”   “烂熟如胸!”   桓子丹自信满满的道:“总章元年九月,司空李绩平高丽。高丽本五部,一百七十六城,户六十九万七千。其年十二月。在高丽属地设下九个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县,置安东都护府于平壤城以统之。用原高丽酋渠为都督、刺史、县令,令将军薛仁贵以兵二万镇安东都护府。到如今,安东都护府治下几乎全是原高句丽的散民和诸胡、新罗迁民。其中新城州都督府、辽城州都督府、哥勿州都督府、建安州都督府、南苏州、木底州、盖牟州、代那州、仓岩州、磨米州、积利州、黎山州、延津州、安市州等十四个州府没设城池。”   秦霄呵呵笑道:“看来你了解得还不错。你从榆关这一路过去,从白狼水南到辽水一带,是空阔千里的平原,可以横行无阻。但只要过了辽水,虽然没有城池,但有军镇。就会要遭遇到新罗大军的阻击。能否成功渡过辽水,就是成败的关键所在了。只要过了辽水,你的铁骑就可以大肆地摧残新罗的杂兵了!”   “大帅,让我出发吧!”   桓子丹大声道:“虎骑师的兄弟们,都已经养足了精神、士气高涨了!新罗的杂兵,哪里是我辽东虎骑师的对手!”   “行,明天。”   秦霄击了一下掌,挥舞着拳头道:“给你五千铁骑,一路开道杀过辽水去!我也不多叮嘱你什么,只有一条原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是!”   桓子丹大喜过望,凛然应道:“末将马上去做准备!”   “去吧!”   秦霄一挥手,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激动。   终于是时候了!   第二天,三万大军齐集于榆关以东。旗甲鲜明,刀戈生辉,将士们个个斗志昂扬,士气高涨。   点将台前,聚集着秦霄拨给桓子丹的五千铁骑,个个铁甲怒马,长刀冷槊,威风凛凛。   秦霄拿过一面大旗,上面写着“辽东军先锋,桓”,递给了桓子丹。桓子丹凛然接过高举起来,飞旗飘扬。   秦霄大声道:“天朝的天兵天将们!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我们所向无敌的威风了!我任命,虎骑师左郎将桓子丹为辽东军平新罗战的先锋。即刻出发,直指安东都护府!”   桓子丹双手一抱拳,大声应道:“是!末将一定不辱使命!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先锋虎骑将士们齐声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巨大的战鼓隆隆擂响,长长地号角吹起。气势震震,群情激昂。   秦霄微凛着眉头,冲着桓子丹一点头:“去吧!”   “是!”   桓子丹翻身上马,一挥手中凤翅镭金铛:“先锋虎骑,出发!”   “吼!”   五千健儿策马奔腾,朝南方而去。   桓子丹走后,秦霄拿着一个兵符将郭知运叫到身前。对他道:“李楷洛前车之鉴。希望你时时记住,一定要守好榆关。地方虽小,干系却大,这也不用我多说了。”   郭知运认真接过了兵符,凛然道:“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力保榆关稳如泰山磐石,不会有任何闪失。”   “嗯。”   秦霄点头微笑:“你办事,我放心。等幽州的粮草运到地时候,催一下他们,最好能赶在五日以内送到营州。”   “是!”   郭知运抱拳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记军礼。   “再过些日子。你就是左骁卫大将军了。别让我失望。”   秦霄对郭知运说了这一句,自己已经翻身骑上了李嗣业送他地一匹金色宝马,对身前的大军道:“目的地,营州——出发!”   郭知运和身边的偏将副将和士兵们齐声道:“恭送大元帅!”   二万五千人马齐齐朝营州开拔而去,留下了郭知运本部的左骁卫精锐骑兵守备榆关一带。   李嗣业骑着马儿跟在秦霄身边,低声道:“大帅,我看你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地,是不是因为墨衣去了易州没消息回来?”   秦霄心里暗自颤了一颤,瞟了李嗣业一眼说道:“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行,那俺不说了。”   李嗣业识趣转移了话题。拿马鞭指了指秦霄地马头道:“这马儿还满意吧?”   秦霄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马脖子道:“还行,挺好。”   李嗣业呵呵的憨笑了两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念旧地。明明有两匹马比这马儿还要好。以你相马的眼力没理由挑不出来。你却独独挑了这匹金色鬃毛地。你是看它长得像淡金马是吧?”   秦霄轻抚着马儿的鬃毛,微笑不语。他的心里已经在回想自己用剑,刺穿淡金马咽喉的那一刻,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对新罗人的憎恨又加深了几分。   李嗣业见秦霄不说话,自顾呵呵笑了一阵,也不打扰他了,心里暗自道:我是个粗人,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我这个兄弟。虽然和我一样是个武夫出身,骨子里却像那些诗人一样。情感丰富复杂得紧。纵然是铁骨铮铮的铁汉子,也这般多情……   两天以后,大军抵达营州,代理都督宋庆礼和邵宏欢喜接到,将秦霄等人请进了营州城。秦霄这一来,将自己手中地粮草也一起带过来了,正好解了营州饥荒,士兵百姓感恩戴德欢庆不已。一来辽东军大胜,击退了四方敌寇,二来饥荒解除,重现太平。这对百姓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了。百姓们又扛起了锄头回了田野,在残留着马蹄印和血迹的土地上开始了耕种。   秦霄下令,大军在这里等待幽州粮草,只待粮草一到,就全军开拔前往平定新罗。李嗣业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生怕桓子丹抢完了所有军功,时时找秦霄来请命出征。   秦霄好歹许了他一个期限——三天以后,李嗣业才算是安静了一些。   这天晚上,秦霄正在卧房里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一闭眼就想到紫笛和杨玉环她们,索性爬起来看看书。这时听到都督府里有人说话。   “王爷已经睡了,将军还是明天早上再来吧。”   “那好,我明日再来。”   秦霄一激灵:这不是李为印的声音么?他没在松漠,怎么到这里来了?   秦霄爬起身来推开门,对外面大声道:“请人进来,我还没有睡。”   刚刚点亮了灯,李为印就已经到了门口,轻轻的敲了敲开着的门:“打扰王爷休息了。”   “唔,没事,你进来。”   秦霄拨着灯芯随意的答了一句,眼睛朝他那边一瞟,却惊奇的发现,前契丹大首领李邵固居然就跟在李为印身后。   秦霄站直了身子,面带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朝他们走近几步,说道:“大首领也来了?快请进。”   李为印朝旁边让开一步:“三叔先请。”   李邵固表情平静,目光淡淡地看了秦霄几眼,也不推辞,一抬脚走了进来。秦霄叫门口的小卒子去取一些茶水酒菜来,然后进了屋,让李邵固和李为印双双坐了下来。   李邵固的大方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平静,只是一直都直直的看着秦霄,没有一刻离开。   秦霄就在李邵固身旁坐了下来请他喝茶,微笑道:“大首领从一进屋就一直看着我。怎么,我长得很奇怪么?”   李邵固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喃喃自语般的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传说中的狼魔将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们交手了两次,我都以惨败而告终。但是说实话,我并不甘心。我到现在也不相信,我们契丹会接连败在你的手里,输得一无所有。”   秦霄微微笑道:“那现在你肯定很失望了?我秦霄只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普通到走到大街上马上就会被淹没在人群里。”   李邵固静默了半晌,又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你真是一个复杂的人,复杂到谁也弄不清楚你地真面目。这些日子张九龄和李为印都接连来劝降我,我也从他们的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你地事情。所有人,都无法确定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战场上,你舍生忘死像小卒一样的拼命,你的军队简直就是不怕死的疯子;从大局上看,整个东北被你谋划得滴水不漏,契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小角色;平常的生活中,你却又是一个很随意、甚至还有点懒散、荒诞不经的人。我甚至还知道,你曾为死在眼前的对手太平公主而流泪,为阵亡的将士而哭,为一匹战马而哭。你能不能告诉你,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455章 良将雄兵齐来助   秦霄听李邵固说完这些,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你来说很重要么?”   李邵固紧锁着眉头,摇头:“你击败了我,灭了契丹,我却还对你一无所知。这难道不可笑么?”   秦霄呵呵的笑:“其实你知道的已经很多了。我自己都没有你想得仔细。这难道还不够么?”   李邵固却十足认真的道:“当然不够。因为我无法将你的这些方面,整合成一个人。我研究汉学三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汉人。你做的这些事情,其实我都在别人身上见到过。但是要将这所有的方面揉合到一个人的身上,我会感觉很诡异、很不真实。”   秦霄无奈的苦笑,作痛苦状的挠了挠头,然后偏着脑袋看着李邵固:“有必要弄得这么清楚么?人么,本来就是复杂的动物,没有谁是简单而明了的。每个人,都有他复杂的许多方面。”   “你说得对,人本来就是复杂的。”   李邵固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不过,我对你实在是太感兴趣了。你是我这么多年来接触过的人当中,最神秘、最复杂的一个人。不是我夸口,虽然我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粗蛮的胡人,可我没真正佩服过哪个汉人。你,是第一个。”   秦霄失声笑了出来:“真是太荣幸了!”   李邵固地表情却是十足的严肃:“我是说认真的。虽然契丹被打败了。但我并不想投靠大唐。因为我认为,不值得。”   秦霄微微怔了一怔,眯了眯眼睛看着李邵固,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威慑的眼神,淡淡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唐不配当契丹的领袖?”   李邵固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唐的确很强大,很富饶,博大精深,枝繁叶茂。足够领袖群伦,包括契丹。我只是在说我自己。我输得不甘心。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能在战场上将你击败,渡过士护真河。踏平营州,一统东北。”   秦霄也不动怒,哂然一笑:“唔,踏平营州,一统东北……然后呢?”   李邵固一愣:“这难道还不够么?”   秦霄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李邵固,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败么?”   李邵固神色一震,疑惑而有些急促的道:“为什么?”   秦霄站起身来。慢慢的踱着步子,悠然说道:“因为你还没有站到足够高地高度。不错,我承认,你打仗很厉害,或许比我更强。但就算是你击败了我秦某人,撼得动巍巍大唐么?一场战争的胜利,不能说明什么。要是我秦霄败了,自然会另有人来收拾你。这才是大局。而你呢。却始终将眼光定格在一块战争之上,最终导致输了战争。你输,是因为你太在意胜败,太在意荣誉与存亡。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奇怪。你越是在意,他越不属于你。”   说罢,秦霄脸上挂着自信、漠然的微笑,淡定的看着李邵固。   李邵固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秦霄。喃喃自语道:“越在意,越得不到……难道上了战场。你不想取胜、不想活命么?你不害怕失败带来的恶果、不害怕丢了性命么?”   “怕,当然怕。”   秦霄笑了起来:“我是这样的。越怕的东西,我就越不去想他,不然他就会越缠着你。上了战场,我想的只是一件事情。那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不给自己退缩的余地。不光我如此,每一名唐军地将士,也是如此。什么荣誉生死,全是笑话。那个时候还在想着这些东西的人,只能失败。要想获胜,只能让自己变得纯粹。”   李邵固的表情居然变得有些痛苦起来,满是不解的摇头闷道:“又是复杂,又是纯粹……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明白了。这三十年的研究,我难道什么也没有学会么?”   秦霄笑道:“你搞不明白,就是因为你学会的东西太多了。你太会思考,这让你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其实你有过不止一次击败我的机会,可你担心自己部队损失太重、担心后方不安稳,都放弃了这样的机会。在战场上,是没有‘如果’这一说地。机会一闪即逝,只有敏锐并执着的人,才能把握机会,一击致胜。”   李邵固的眼睛渐渐的睁得大了,自己也站起了身来,缓缓点头,沉声说道:“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两个字——‘简单’。相对于你的这种近乎于偏执的简单,我犹豫了,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于是就失败了……”   秦霄随和的笑了起来:“差不多,就这意思。其实那一场战争,我们两人之间真地很难说清楚谁胜谁败。你用兵很稳,你的军队战斗力也极强。要真地正面打下去,我承认,我很有可能败在你手上。不过……战场就是这样,许多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在我几乎就看到了失败的结局的时候,我忘记了一切,只想着和你们决一死战。可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杜宾客的人马杀到,形势急剧逆转,你最担心、我最盼望的事情出现了。其实我并没有赢你。赢你的是张九龄和杜宾客。”   李邵固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的坐例了下来,有些痛苦的摇头道:“你别谦虚了。你的坚持和执念,让大唐迎来了这样的胜利,你的确是……很伟大。换作我是你,我的确做不到像你那样舍生忘死只求决一死战……就算奇迹出现,我也不一定能把握得住。这一切都恍然如梦一般。太诡异、太不真实了。直到前一刻,我仍然以为自己在梦中。”   秦霄心里暗自好笑:这个契丹人,却像中原地文人一样,内心的情感世界还真是丰富,感慨也挺多的。   秦霄道:“恍然如梦,现在也该是清醒的时候了。大唐统一东北、尽纳诸胡是大势所趋。要想让契丹人彻底的告别争斗过上安宁的日子。就只能让你地族人都融合到中华民族当中来。我已经答应过李为印一次了,现在也不妨再对你说一次:我大唐是包容开放的浃浃大国,对所有民族都爱之如一,从太宗贞观时就一直如此。我保证,我秦霄不滥屠任何一名契丹人。待之就像大唐的子民一样。同时,我秦霄以人格担保,大唐绝不会追究任何一个契丹人的过去。只要肯归顺的,都是我大唐地良民。”   李邵固愣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表情变幻莫测。   一直静坐在一边没说话的李为印,终于开口说话了:“三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把我看作契丹的叛徒。可是我们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只能牺牲我们自己。名节这些东西,虽然宝贵。但跟全族人地存亡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要契丹的人民从此能够过上安宁、平静的生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李邵固转过头来,怔怔了看了不喜欢说话的李为印许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契丹……就这样完了么?”   秦霄微笑道:“你说的‘完了’,是指什么呢?契丹人,是失去了生命。还是失去了牛羊,还是失去了图腾和信念?你们只是带着自己的族人,走进到一个更大地大家庭里来,感受一种新的生活。千万年来,不管是国家还是民族,不都是这样融合和进步的么?就拿你契丹来说,不也是八部众聚拢到一起的么?当年聚拢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有人感觉自己完了?可结果呢?”   李邵固睁开了眼睛。眼神灼灼的看着秦霄:“可是大唐,会像我们大贺氏对待八部众一样。来对待我们契丹么?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是胡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你们最常说的一句话么?”   秦霄笑:“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秦霄顿了一顿,提高了一些语调,朗朗说道:“所以,我们才会连连征战不休!所以,我大唐才会想将奚族、契丹都融合到华夏民族当中来。把你们,变成我们地‘族类’!”   李邵固站了起来,扬着拳头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那为什么不是我契丹将奚族、大唐融合进来!”秦霄哈哈的大笑:“那是因为,你们没这个实力!你们——办、不、到!”   说罢,秦霄眼睛里精光四溢,居高临下般的逼视着李邵固。   李邵固如同遭了当头棒喝,整个人顿时愣住了,拳头也停在了半空。半晌过后,他终于委顿的坐了下来,瘫软一般的坐在了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承认,我败了,完全的败给了你。”   “不是你败给我。”   秦霄挑起嘴角,自豪的微微一笑:“是契丹败给大唐。”   “有区别么?”   李邵固凄然地苦笑:“从这一刻起,从我承认失败、甘心归顺大唐的这一刻起,契丹地人民,也愿意臣服于大唐了。”   秦霄一愣,不由得惊喜交加,转头看向李为印,用眼神问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李为印说道:“士护真河一战,契丹两万人被俘。这些将士,一直都不肯投降,誓死与我三叔共生死。同时,被杜宾客击败的其他八部兵马,也有万余俘虏,一样俱不降投,只等着我三叔的意思。”   李邵固苦笑的连连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选择了。一个输得赤条条一无所有了的人,没有理由再让契丹数十万百姓和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和我一起走向毁灭……我李邵固,诚心愿意归顺大唐,有渝此盟,天诛地灭……”   李邵固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吟,却字字在秦霄心里激荡开来。他清楚李邵固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契丹,彻底的平定了!   秦霄惊喜的走到李邵固身边,拉起他的手说道:“大首领肯归顺大唐,实在是两族人民天大的福音啊!大首领义薄云天慷慨大义,秦霄极为佩服——来,你我二人共饮一杯,以见证今日之盟!”   李邵固站起身来,神情却是十足的落寞与无奈,苦笑的摇头道:“亡国之君,败军之将,还有何脸面与王爷共酌?”   “别这么说。”   秦霄递了一杯酒给李邵固,对他道:“你是我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最了不起的统帅。我始终坚持那句话,我没有赢你,只是大唐赢了契丹。就我个人而言,我真的很希望能与你跃马横刀并肩作战!我们的皇帝,我们的大唐,也同样欢迎你这样的忠臣良将,就如同母亲盼游子归来一样!”   李邵固拿着酒杯,眼神闪烁的喃喃道:“大唐,果然能人辈出豪杰如林。张九龄能放我这个囚徒出来,毫不管束的让我来营州见你;而战胜了我的死敌对手,也是这样的虚怀若谷坦坦荡荡……李邵固,自叹不如!大唐,胜得在理!”   秦霄哈哈的大笑:“干杯!请!”   “王爷请!”   李邵固一仰脖,喝干了一杯,然后说道:“为报大唐、王爷与张大人的知遇相善之恩,李邵固想回契丹,招降残部一起归降大唐。但我有个条件,契丹的将士,只能在王爷的麾下效力!”   秦霄微微一愣:“为什么?”   李邵固有些傲然的道:“因为眼下,我还没有发现第二个配得上驾驭契丹勇士的大唐将军!”   秦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我暂时答应你。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会发现。大唐天下,能人何其多也,我秦霄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而且我可以继续让你指挥你麾下的将士。”   “你信得过我?”   李邵固诡谲一笑:“你就不怕我带兵反叛?”   秦霄自信的微笑:“你不会的。”   “为什么?”   李邵固提高了一些声音。   秦霄继续微笑:“因为……你不仅仅是个枭雄,更是一个智者和义士。”   李邵固突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我李邵固空活了四十余载,居然到了今天才结识到真正的知己——十天!”   李邵固语调突转,扬起一个指头道:“给我十天的时间,我要亲自带二万铁骑来王爷麾下效力——助王爷平定新罗!”   秦霄大喜过望,扬起一只巴掌:“一言为定!”   李邵固重重的一掌和秦霄击到一起:“击掌为誓!”   二人紧紧握住了手,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惺惺相惜的豪迈之气。 第456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霄一直忙于整备兵马和粮草。李为印将士护送的伤兵们带回来了,秦霄将他们全部安置妥当,静静的养伤。除开这些伤员,全营州一共四万多人马,其中有一万五是秦霄亲率的精锐虎骑师,万余步兵,其他全是骑兵。   由于之前的幽州和滦河大捷,辽东军剿获了大量的战马,使得军中马匹配置几乎达到甚至还超过了一比一的比例。骑兵的数量和质量也大幅上升。这四万兵马整休了近半月了,又恢复了战斗力。骑兵,也成了辽东军的主战兵种。就算是步兵,也配备了马匹用来驮物和行军,使得步兵的行军速度大大提升,并不太逊色于骑兵。   可李嗣业心里仍然火急火燎,生怕早先出发的桓子丹抢光了功劳,不停的催秦霄让他发兵。他自己在辽东军中精挑细选了五千名陌刀好手,每人准备了十天口粮,厉兵秣马就等着出发。   好不容易挨过了三天时间,李嗣业几乎都要急得冒烟了。   这天大清早,李嗣业全副披挂的就闯进了秦霄房里,几乎是将他从房里扯了出来,押着他去了城外的军屯。   点将台前,五千步兵先锋已经集结完毕,个个神情激昂就等着秦霄发兵符让他们开拔了。   秦霄站在点将台上,看着虎虎生威的几千健儿,满意的点头微笑。对李嗣业说道:“真地只要五千人?恐怕不够吧。你这一路先要突破辽水封阻,然后从盖牟新城杀过去。然后在鸭渌水附近的泊勺城和桓子丹汇合。你的任务,比他重;路途比他远。要不,我再配备我亲率的五千虎骑师给你?”   “不用、不用!”   李嗣业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连道:“五千陌刀手足矣!带得人多算不得我好汉。小娃娃儿都只要五千人,我莫非还不如他么!你就快发兵吧,在营州等我地好消息就行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路线都弄清楚了吧?先是一个迂回渡辽水。从盖牟新城打下去,和桓子丹的部队形成一个合围之势。然后在鸭渌水等我亲率地大部队。”   “清楚。清楚。”   李嗣业急乍乍的点头道:“就是杀过鸭渌水直接去铲平平壤都行!”   秦霄马上正色道:“别胡来,一切按军令行事。我安排你们只打到泊勺城是有道理地。鸭渌水以西临海的半岛,有新罗驻军。建安城和都里镇都是新罗重要的军镇,兵马不少。这次他们就是从这里发兵奇袭东北的。要是你们孤军深入,恰好会让他们断了你们的后路,到时候就吉凶难测了。”   “哦,明白了。”   李嗣业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可以发兵了不?”   秦霄哂声一笑,拿过一面将旗递给李嗣业:“去吧,祝你旗开得胜,一路势如破竹!”   “哈哈!终于到手了!”   李嗣业大喜的接过旗帜。就站在点将台上拿劲的摇了几摇,先锋步兵们齐声呐喊,同样的激动不已。   李嗣业将旗帜交给旗使,自己翻身骑上马,大声道:“兄弟们!让新罗的孙子们,见识一下我们大唐辽东军地厉害!牢记我们的宗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出发!”   五千雄兵跟着李嗣业,朝东南奔腾而去,留下震震的马蹄声和一路烟尘。   秦霄还留在点将台上,看着李嗣业大军的背影呵呵的发笑,脸上的表情很是愉悦。这一次地大劫难,虽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也同样将这支辽东军狠狠的淬炼了一把。好钢就要烈火炼。相对于几个月以前在幽州埋头苦训的时候,现在的辽东军几乎已经是脱胎换骨了一回。先后经历苦战、血战的辽东军。称之为眼下大唐最精锐的军队一点也不为过。   这支辽东军在秦霄的眼里,也就像是自己地孩子一样。看着它蹒跚学步。直到今天的威风凛凛,心中地那股成就感也来得格外的强烈。   邵宏和一些偏将们站在秦霄身后,纷纷低声的赞叹这支军队。邵宏对秦霄道:“大帅,先锋出发了,大军什么时候开拔?这次将我带上吧!”   “你还是安心在营州养伤吧。”   秦霄微笑说道:“上次救援榆关,你伤的不轻,到现在手臂上都还要吊绷带。”   “那怎么行!”   邵宏急道:“大帅身边都没有先行官和副将了,难不成又自己冲锋,那还要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放心,有的。”   秦霄神秘一笑:“再等几天,我就会有两员大将左右辅佐。你就带着人马守好营州,安心养伤吧。伤好了以后,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邵宏满腹疑惑还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心中喃喃道:大将?还两员?辽东军里的将军,都分配到四方了,营州仅剩我一个将军……还能有谁呢?   几天以后,幽州的大批粮草终于运来了,满城欢庆。二十万石粮食、五千头牛羊,足以让营州用上好一阵,撑到秋收了。虽然这一次营州陷入了战火,所幸持续时间并不长,之前新建的农田水利受的灾害也不是很大。只要到了秋天,幽州、营州这些地方,就都可以自给自足,再也不必从河北道各地转运粮草了。整个东北的局势,也将更加稳定。大唐在东北的地位,稳如磐石。   几天的时间内,张九龄和姜师度也接连派人来营州送信,和秦霄商议再迁百姓入营州的计划。秦霄和宋庆礼详细商议之后,迅速给予回复。最后,东北一带得出地最终结论是:将契丹、奚族百姓迁徙三分之一入营州和幽州。三分之一留在本土,另外的三分之一,南下迁入河北、河东、淮南等地,改牧为农。让这些游牧人过上农耕的生活。同时,再调从内地抽递五万户入东北,由朝廷给予补助。分发农田、农具、牛羊和基本生活资料。   秦霄不清楚,这样的大国策会不会推行下来。那些内地地百姓,会不会愿意迁徙到东北这样的地方。表面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劳民伤财有可能会惹得天怒人怨地事情;但从大局上看,那就是利在千秋万代的大事,如果能将奚族和契丹人完全地融合进华夏民族中来,无疑是一个胜举了。   眼下秦霄更关心的,是李邵固会不会如约的带契丹大军来投效自己。眼下自己手上正缺兵少将。如果能有契丹人的帮助,平定新罗将会轻松许多。新罗的兵马虽然不强盛,但好歹也是个有百万人的“大国”。要打败他们的军队容易。要想完全的镇住一个民族,就不那么轻松了。手上的实力越强横自然越好。更何况,让契丹人当炮灰和打手去对付新罗人……这本就是一个很美妙的设想。   秦霄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点阴险,也越来越像一个所谓地“政治家”了。他心里时常想道:嗯,就让契丹人的铁骑,奔驰到朝鲜半岛上去吧,别在东北瞎扎腾留下后患了。契丹和新罗,你们的精壮死得越多。我就越开心……   每每想到此处,秦霄脸上总忍不住要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虽然他对李邵固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好感,但对契丹人并不感冒,而且还是有点憎恨的。毕竟在士护真河的时候,自己有太多地兄弟死在了他们的手上……至于新罗人?   棒子,自然都是该死的。而且死得越多越好!   五天过去了,李邵固那边仍然没有消息传来。   秦霄瓣着手指头过日子,这已经是李邵固离开的第八天了。离约定的日子仅剩两天。他的心情也无可避免的有些焦躁起来。除了杳无音信的李邵固,墨衣去了易州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南下地两路先锋,也没有战报传来。他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这样的等待中度日,极其难熬。好在还有李光弼陪着自己解闷。小家伙虽然还只有几岁,却是出奇地成熟和懂事,资质奇佳。这些日子以来,秦霄手把手的教他识字、练武,可谓是进步飞快。李光弼一口一句“义父”也叫得秦霄心里暖暖的,时时让他想起家里的孩子们。   什么时候能打完仗,回去陪陪老婆孩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呢?秦霄时常这样的感叹不已。眼下身边已经没有亲人相陪了,也时常感到一阵寂寞。思念家人,变成了每天的必修之课。   第九天晚上,秦霄正准备就寝结束这失望的一天,李为印来了。   秦霄欢喜的接到他,将他请进了自己了卧室里。   李为印不喜欢废话,开口便道:“报大帅,契丹三万精骑集结完毕,目前正在渡河朝营州而来。领军大将是原契丹大首领李邵固!”   “三万?”   秦霄顿时眉飞色舞,开心的一击拳:“来得太好了!”   李为印表情淡然,静静说道:“大帅,请恕末将直言。这三万契丹大军里,几乎没有一个汉人。你难道不担心他们反戈攻打营州,聚众谋逆么?”   “呵!”   秦霄一笑:“张九龄这样的书生都有胆量放他们出来,我还没胆量接收么?我相信李邵固,他是绝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   李为印默然不语,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秦霄疑惑道:“你笑什么?”   李为印继续微笑,说道:“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很佩服你。”   秦霄愕然:“无缘无故的,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你以前可是从来不拍马屁的。”   李为印的笑更浓了:“不是拍马屁,是说真的。契丹男儿,把诺言和信用看得比生命还重。我很高兴,我们遇到了一个同样重信守诺的辽阳王。”   “哦?呵呵!”   秦霄笑了起来,转移话题说道:“我们计划让契丹人内迁一部份。你和你三叔,你什么意见?”   李为印道:“刚开始,契丹人吵嚷成了一片,都不赞成。可是后来,算是都同意了。契丹和奚族这些年来年年征战,死伤无数,牧场毁坏,牛羊不继。要继续留在草原上,不知道会多少人饿死。迁入内地改牧为农,是一个很实际的法子。七十万契丹人,将会有二十万人迁入大唐东北的幽州和营州一带,二十万迁入内地。这虽然很难,但我们相信好处是长远的。而且我们相信,辽阳王是不会坑害我们的。所以,三叔竭力劝服了各族部的首领,接受了这个法子。”   秦霄心里又踏实了几分,感慨道:“看来,你们叔侄俩还真是帮了不少的忙啊……你们是大唐的功臣,可敬可佩!”   心下却寻思道:这么相信我不吭害你们?……看来我不仅学会了心狠,还学会了阴险了。不吭你们几把,将你们民族的实力削弱,又怎么能方便我大唐来驾驭和最终融合呢?大势所趋,别怪我!就像历史上的辽国一样,无声无息,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我只是帮了一把手,将这个进程给你们提早了一点罢了……   李为印今天一改平日的阴鸷形象,时时微笑,对秦霄说道:“大帅,我知道,我在契丹的历史上是个罪人,是叛徒。但我更相信,契丹人都会有好的结局和未来。如果不是遇到大帅,我相信我现在仍然是一个不见天日的杀手。今天,我要谢谢你!”   说罢,李为印恭敬的单膝一拜,抚胸低头行了一礼。   秦霄将他托起来,微笑道:“行了,别这么客气。许多年以后,契丹的后人们会赞扬你的。融入到一个更大的民族中来,共享文明和繁荣,是好事。你相信的不应该是我,应该是大唐和华夏民族。大唐的包容和开放,会让契丹人过上好日子的。”   李为印笑:“我相信!”   “行了,去好好休息。”   秦霄对他道:“只等明天李邵固的大军一到,我们大军就出发,向新罗大举进军。相信这时候,两路先锋都已经斩下数城,只等我们大部队去汇合了!”   “是!”   李为印双手抱拳,神色肃然的行了一记大唐的军礼。   秦霄看着李为印的背影,牵动嘴角笑了,心里暗自嘀咕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契丹人,祝你们好运! 第457章 怒劈连城   第二天清晨,和风习习,天气宜人。初夏的早晨,总是宜人的。   营州城外的大校场上,四万营州军紧张而有序的集结,布成了十个大方阵,环立在点将台周围。战马啸啸,兵戈林林,好一派威武雄浑的景象。   秦霄一身戎装的站在点将台前,心里一阵豪情四塞。   多好的军队!大唐的辽东军!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的勇士!   卯时末刻,北面奔来三匹哨马,直入军屯拜到秦霄麾下——“报大元帅,李邵固李将军,率领三万骑兵,已到营州十里之外,等候大元帅帅令行事!”   “好!”   秦霄大声一喝:“请他们进军屯——下令,擂鼓、吹号,列队欢迎!”   “是!”   数十名信号兵齐齐奔了开去,站到了岗亭上挥动军旗。顿时,无数的战鼓擂响,长角吹起,震得方圆数十里内都赫赫发颤。   转眼间,北方的地面一阵颤抖,冲天的烟尘飞扬了起来。朦胧间,只见万马奔腾,声势震天。   令旗挥动,战鼓擂得更响,号角吹得更嘹亮,数万唐军齐声大喝——“吼、吼吼!”   将士们都用横刀整齐的拍打盾牌,奏出激昂雄浑的曲调。   秦霄站在点将台上,脸上挂着自豪而又沉稳的笑容,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奔腾而来的几万契丹人,心里感慨万千。就在不到一个月前,自己还和这批人舍命相拼,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时隔数日,马上又要和这些人并肩作战……军事与战争。本来就是为政治服务的。政治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地利益。今天是仇人,明天就是朋友……不知道,李邵固等人。心里会作何感想。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的认识到了这一层呢?   契丹大军在离唐军军屯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住了,三万人马,也布成了三个大方阵,吹起了长长的号角作为回应。一队人马大约有十余人,全都骑着清一色的白马。毡帽雕翎。披风弯刀,朝点将台奔来。   秦霄眯着眼睛看了看,正是李邵固等人。于是对身边地李为印道:“你是少头领,去迎接你叔叔吧。”   李为印点了点头,翻身骑上马,带着几个亲卫士兵迎了上去。李邵固等十余人遇上李为印,都齐齐的翻身下马,全用大唐的军礼彼此问候了一番,就朝点将台前走来。   点将台的周围。就侍立着那些墨甲黑袍的天兵将士。李邵固等人不由自主地将眼神在他们身上停留了许久,各自心中暗自惊诧感叹。   李邵固当先走到了点将台前,前膝一拜,拱手抱拳凛声道:“末将李邵固,拜见辽东军大元帅!末将奉幽州大都督府大都督张九龄之命,率领三万骑兵到大元帅麾下听候调谴。人马已经带到,特来复命!”   秦霄心里暗自道:还挺严肃地,正儿八经把自己当成大唐的将军了……他也面色沉寂的点了点头:“李将军请起。诸位将军请起。”   李邵固这才和身后的那些人都站了走来。秦霄满面春风带着微笑的走下了点将台。拉着李邵固的手一起走上了点将台,轻声对他说道:“虽然我刚才默许了这样的礼节,可你以后不必太多礼了。你是契丹的大首领,地位尊崇。虽然朝廷对你的封赏还没有来,你也不必屈尊为我下拜。”   李邵固一笑,也低声道:“我们都是军人,这里是军队。在军队里地军人,上下之分当然要清楚一点。不然军令如何畅行无阻?就是因为我是大首领。才给身后的这些人做出榜样。在辽东军里,王爷你就是至高无上的统帅。我们都要听你的。只有这样,军令才能严明。”   “谢了!”   秦霄感激的微笑,继续说道:“这样吧,虽然眼下你和你的这些部族首领都还没有得到朝廷的封赏,但我好歹是个郡王和辽东道行军总管,翊府将军的职务还是能做得了主地。我表你为左骁卫翊府中郎将,其他八部首领都分别为左骁卫和左威卫瑚府左、右郎将,其他的原契丹将军们,都封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麾下翊府郎将、司阶、中候。说明一点,这样只是为了方便大家各司其职发号施令,不是朝廷的意思。”   “这些事情,大帅做主就是。”   李邵固说道:“如果仅仅是为了爵位和官职,我们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   秦霄和李邵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感慨万千。   吉时已到,宰牺祭祀完毕,秦霄开始下达军令了。   原营州兵马的一万五千虎骑师和一万五千步兵,加上契丹的三万铁骑,共计六万人马,全部集结完毕,步成七军阵势。剩下的万余人,由邵宏统领,辅助代理营州都督宋庆礼驻守营州。一万五千步兵与两万民夫,组成了后部,专司押运粮草辎重。   前军先锋李为印,率领五千契丹铁骑开道;左右虞候军各两千骑由契丹八部首领中的二位统领,在四方游弋以作接应和斥候哨探;秦霄和李邵固统领中军三万多铁骑,声势震天浩浩荡荡的朝南开进!   秦霄骑在马上,看着遮天蔽日地旌旗和铁骑,心里时时震荡,就响着一个声音:大兵团作战,我是统帅——怎一个“过瘾”了得!新罗棒子们,爷爷来了!   师出营州一路向南,沿着白狼水南支流直到辽水前,这里都是大唐境地,畅通无阻。骑兵推进速度极快,步兵和民夫在后押运粮草,由虞候军监督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几万人马就如同长江开泄一路奔腾南下。   三天以后,大军已经离辽水边的燕郡城不到百余。这里是桓子丹一路兵马地必经之地,也是他要正式攻取的第一个障碍。秦霄在这里停住了兵马扎下营寨,准备得到了先锋地情报以后再作下一步计划。没想到大军刚刚安顿下来。马上就有消息来了。   中军帅帐前,秦霄高居帅位,李邵固、李为印和八部首领以及大唐的偏将副将们,环环伺立,旗帜飘扬。前锋派来的斥候飞奔入辕门。滚鞍下马大声吼道:“报大元帅!左部先锋桓将军夜渡辽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三日之内攻破攻破:代那州、仓岩州、磨米州、积利州、黎山州、延津州、安市州七州三十四县。经历大小二十余战斩敌万余,投降百姓三万余户。现左部先锋按大帅军令指示,正朝泊勺城突击而去!”   秦霄心中一阵大爽:桓子丹,臭小子。总算是争气了!连斩七州三十四县。够威风!   李邵固等人也纷纷惊讶而欢喜的叫出了声来,个个呵呵的大笑。   “好!”   秦霄大声道:“派出快马告诉桓子丹,本帅率领后部大军,已到辽水,马上就要踏上新罗本土。让他与李嗣业在泊勺汇合!”   “是!”   三匹快马飞奔而出,干练而利落。   秦霄身后地李邵固轻声一叹,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唐军……辽东军。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的我们要打败了。我们的人虽然彪悍勇猛,但唐军的装备整齐纪律严明。再加上有大帅这样指挥若定用兵有方的统帅。相形一比较,你们更有凝聚力和战斗力、更占优势啊!”   秦霄呵呵地轻笑:“以后都是一家人,没有‘我们’、‘你们’之分了,不是么?”   李邵固微笑:“正是……大帅说得对,末将又犯糊涂了。”   “没什么,正常,我理解。”   秦霄说道:“契丹地勇士,果然个个都很出色。都是天生的战士。相信加上我们大唐的装备和训练方法,再好好的调用,应该能比以前更加骁勇擅战,天下无敌!”   “但愿如此!”   李邵固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希冀的神色:“契丹人以马为家,以战为生……如果能成为最强者,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与成就。我们大贺家的人始终没有办到,但我希望这个愿望能在大帅这里实现。”   “会的。”   秦霄自信地微笑,轻点了一下头。   正在这时。前方辕门边又有斥候高举牙旗飞奔而来,口中大呼——‘报!’秦霄站起身来细看一眼。不由得呵呵笑道:“这是李嗣业的兵!他那边也有消息了!”   斥候策马跑到帅帐前,翻身拜倒大声道:“报大元帅!右部先锋李嗣业李将军,三日三夜急行军突进八百余里,绕道迂回突破辽水取道盖牟新城攻入新罗。三日之内连战十七阵,已斩下新城州都督府、辽城州都督府、哥勿州都督府、建安州都督府、南苏州、木底州、盖牟州等三府三州四十六县,斩敌万余人,俘虏百姓四万余户!现右部先锋所部,正朝鸭绿水突进,目标直指泊勺城!”   这道消息一来,李邵固等人顿时有些炸窝般的叫了起来。虽然说的是契丹语,但秦霄也听得懂了——“天哪,步兵三天突击八百里!”   “三天斩下三州三府四十六县,五千人斩敌愈万!”   “李嗣业!真是个疯子!他的军队,怎么就像是闪电一样!”   秦霄听在耳朵里,心里一阵自豪,脸上也挂起了微笑。他挥了一下手,说道:“传令李嗣业所部,连续突击了这么多天,可以稍缓一缓。到泊勺后与桓子丹所部汇合,以他为主将,桓子丹为副将。告诉他,本帅率领本部六万大军,正在渡过辽水杀进新罗本土,来接应他们。”   “是!”   信号兵齐发,奔腾而去。   秦霄畅快的长吁了一口气,从帅座上坐了起来。身边的将军们,不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都已经是个个喜笑颜开拍手相庆。   李邵固啧啧的摇头,只说了两个字:“厉害!”   “也没什么。”   秦霄微笑道:“这些安东都护府治下地都督府、州、县,虽然有其名,却是没有城池,只是一些散居民众在居住,容易攻打。新罗人将防线拉得这么长,自然容易被我们各个击破了。两路先锋一路势如破竹,也是应该的,预料之中的事情。李嗣业所部虽然是步兵,但都是轻装上阵装备了驮马,突击起来速度并不比骑兵差多少。盖牟新城那边军镇要塞多了一点,所以我才让步兵走的这一路。不过,他看来比桓子丹还要干得出色一点,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了许多。我看这老小子,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要和桓子丹较劲,呵呵!”   李邵固却神色有些紧张的说道:“两路人马,一共才万余人。孤军深入敌境的连斩数十城,实在是令人惊诧万分!强将手下无弱兵哪!大帅手下地将军,也是这般的强悍!”   秦霄谦虚地笑了笑,也不答话了,心里却在自豪的叫道:怒劈连城!要的就是这种气势和威风!打得新罗人闻风丧胆、丢盔弃甲,框子丹和李嗣业,你们是好样的!   身边的将军们也有些心急了,纷纷兴奋的叫道:“大帅,我们也出发吧!大军推进,踏平新罗!”   “嗯!”   秦霄眉毛一挑,重重的应了一声,大声道:“元帅令!”   众将肃然,拱手听令:“是!”   “着令,后军步兵开始搭建浮桥,两日之内建成十座大桥。后天早上辰时初刻,全军渡河,向泊勺城大突击!”   “得令!”   众将齐声而应。   一令下去,全军上下都忙活开了。砍树、搭桥,顿时忙得热火朝天。骑兵们则是在辽水沿河一带饮马戍卫,整个辽水以北,全是六万辽东军的赫赫声威。   入夜时分,军屯里安静如野。秦霄满腹心事的毫无睡意,踱着步子出了帅帐,一个人不知不觉的逛到了辽水边上。   看着奔腾的河水上映出的星月倒影,吹着清凉而舒缓的河风,秦霄的心情却有些复杂起来。大军一路获胜劈斩数城,本该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秦霄的心中,始终还萦绕着一层阴影。   墨衣去了易州那边也有些日子了,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呢?   契丹归降了,桓子丹和李嗣业都打胜了,新罗的平定也指日可待。可自己一直牵挂着的佳人,会平安无事么?我杀了这么多的人,老天爷不会给我一个报应,让这两个女子受牵连吧?   想到这个,秦霄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长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别开玩笑了!她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第458章 闪电袭击   鸭渌水边,泊勺城。   从辽水到鸭渌水这一片的新罗境地上,泊勺是唯一的城池。驻守在这里的五千新罗兵马,已经全部龟缩到了城里,城门紧闭。空气都仿佛要凝固起来,紧张不堪。新罗人的心里,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害怕大人的责骂一般,强犟嘴的争辩几句,又拍挨打。心虚、底气不足,使得士气十分的低落。而且唐军的恐怖战斗力,着实让他们心惊胆颤。   桓子丹带着几千铁骑飞奔而至,远远看到泊勺城上旌旗杂乱死气沉沉,一阵阵冷笑,对身后的将士们说道:“兄弟们,咱们一鼓作气攻下泊勺城,恭迎大帅主力大军!”   “是!”   连胜了十余阵的虎骑师将士们,已是信心爆棚士气高涨,恨不能骑着马儿飞上城头,斩落敌首。   桓子丹正带人砍树伐木让人准备攻城云梯的时候,突然发现城东已经是喊杀成一片,不由得吃了一惊。派人去打探,原来是右部先锋李嗣业已经在率人攻城了!   桓子丹不由得惊愕不已:李嗣业这头怪兽,迟几天出发,居然比我先来攻打泊勺!   一咬牙,桓子丹大声道:“兄弟们,不用准备云梯了,用骑射帮助兄弟部队攻城!”   “是!”   五千铁骑排成了五个纵队,飞速朝泊勺城飞奔开去。城头上的新罗人正在苦苦应付李嗣业部队的攻城,眼下又来了一群阎王般唐军骑兵,个个射出弓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下,就挑城墙眼里射进去,精准无比。   李嗣业正粗着嗓子舞着陌刀在城下督战,看到桓子丹带人来冲射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小娃娃儿,老子在这里!”   桓子丹亲自冲射了一圈。听到李嗣业叫唤,拍着马迎了上来。两股先锋也汇合到了一起。令人惊讶的是,两军万余人,加起来损失还不到两千人,而斩杀的敌人已达两万余人!   李嗣业一脸笑得灿烂如菊,大声道:“怎么样,小娃娃儿。俺这步兵,也不见得比你慢多少吧?”   桓子丹也笑得露出了白板牙:“李将军是盖世猛将,小侄哪里能比得上?”   “得,你也别谦虚了。”   李嗣业哈哈的大笑:“你从榆关出发,一路沿着海清剿而来,沿途的战斗比我多。能和我同时杀到这里,也算是很快的了——收到大帅的军令了么?让我们两个攻下泊勺城在这里汇合,等候大军。大帅亲提了六万人马已经在渡辽水了——六万!他从哪里弄这么人马的啊?天!”   桓子丹呵呵的笑:“大帅的事情,我们哪里弄得清楚?——大将军,加把劲儿,咱们抓紧攻下这弹丸小城,恭迎大元帅了!”   “好!”   李嗣业沉声一吼,大挥陌刀:“擂起战鼓,吹起号角兄弟们,最后的攻关了!打出点霸气和狠劲儿来,以最快的速度踏平泊勺!”   “是——”   数十面军鼓轰隆隆的震响起来,泊勺城上的新罗人一阵心惊胆颤,几乎连刀枪都拿不稳了。几千攻城的唐军,海呼山啸一般的汹涌而来,气势惊人的凶猛。数年没经历过战争了的新罗人都有些骇得发晕了,大多数人的腿肚子一阵哆嗦。眼见着同伴们被唐军的弓箭射得惨叫倒地死于非命,个个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攻城战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东门就基本要被攻破了,已经有数百先锋猛士攻上了城头,和新罗人缠斗到了一起。桓子丹趁势带着人开始锤门。数十人扛着巨大的树杆,发出声声沉沉怒吼,将单薄生锈的泊勺城门敲得木屑乱飞一阵颤悠。   终于,轰隆一声,城门摧倒。桓子丹大喜过望,提起凤翅镏金铛就要策马朝里冲。李嗣业大急,一把拧住他的马头缰绳对他道:“等、等等!我是主将!应该我先进城!你歇会儿!”   “不!”   桓子丹执拗的叫道:“应该是副将先进去扫清障碍!”   “扫清你个鸟蛋!”   李嗣业急道:“主将说的话就是军令——你带着你的人,稍后进城。俺先进去,给他这个泊勺鸟城来个大清洗。他娘的居然敢抵抗天朝天兵,还不望风而降。胆子真的大呢!”   桓子丹无奈的苦笑:“那……大将军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哈哈,乖孩子!”   李嗣业顿时喜笑颜开,一挥手嘶声吼道:“兄弟们,杀进城去,洗平泊勺!”   桓子丹一愣:“大将军,你要屠城?”   “屠城咋滴!”   李嗣业闷哼两声,眼睛里杀气四射:“你忘了大帅说的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投降的,一律杀无赦。兄弟们都听清楚了,一会儿进城以后,只要是没有跪地求降的,都给老子砍啦!砍成八瓣!少一瓣都不行!”   “是!”   一群虎狼般的勇士,已经在热血奔腾。   “杀进去!”   李嗣业骑着马,怒声咆哮,匹马当先就朝泊勺城冲了进去。   桓子丹骑在马上,看着李嗣业的背影,惊乍乍的暗自道:屠城?……真是个凶神!他就不怕这样给大帅惹祸么?还是……这根本就是大帅的意思?我这一路来基本只杀了有刀枪的士兵,百姓是一个也没动过。这个家伙,路上会杀了多少人呢?   李嗣业如同凶神下世,哇哇怪叫的冲进了城里。只见新罗的士兵们一路朝南奔逃。南面的城门已经大开,新罗的士兵一路丢盔弃甲连滚带爬的只顾逃命;百姓们拖儿带女大声哭号的也跟着一起逃亡。   李嗣业看着那些将刀枪丢得满地的新罗将士,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声怒吼道:“不跪地求饶的,一律杀无赦!”   “杀啊!”   唐军已经如同开闸洪水般涌进了泊勺城,城中更加混乱不堪了。李嗣业是那种一见了血就要发疯的人,哪里管他是将士还是百姓,只要打他眼前晃过的一律砍了个干净。偶尔有两个跪在地上求饶的,倒也还真的放过了。   唐军们跟着大吼:“不跪地求饶的,一律杀无赦!”   喊了半天,却是没什么反应。过了好一阵,大家才反应过来——有几个新罗人听得懂汉话呢?   于是,一场大屠杀几乎就要无可避免了……   幸好还有些稍有些乖巧点的百姓跪到了地上,居然捡回了一条性命。于是新罗的百姓们纷纷效仿,泊勺城里跪了一大片,哀哭声成片。还有些准备逃亡的新罗将士也慌张张的要脱了军服弃了戈甲跪地求活。却被提了出来,当众砍掉脑袋。   泊勺城,就这样被两道闪电劈翻攻陷了。李嗣业让桓子丹带着本部的骑兵,出了南门一路追杀到鸭渌水,将逃遁而出地新罗兵马杀了个尽绝。小小的弹丸之城泊勺城,已经有了万余具新罗人的尸体。除了全部杀净的几千士兵,自然也有些惨死在混乱中的百姓。这些尸体全都抛进了鸭渌水中,鸭渌水都要被染红了,浮尸成堆。   城头之上的新罗旗被砍翻放倒,插上了大唐的国旗。红色的“唐”字旗高高飞扬,跪倒在地的新罗人战战兢兢,几乎都不敢抬头去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唐军将士。在他们的眼里,这些人就如同恶魔一般的凶猛和嗜血。那些平常耻高气昂耀武扬威的新罗士兵,就是三五个加在一起也难得去抗衡这眼下的一名唐军士兵。新罗人实在想不明白,同样的是当兵的,这战力悬殊怎么就这么大了!几千人守城,几千人攻城。瞬间告破……而且这路唐军,还是辗转袭杀了千余里而来的疲惫之师!   入夜时分,城里彻底地打扫干净了。李嗣业接手了四门防务,收剿了府库和粮仓,投降的百姓依旧让他们回家呆着,不许出门。全城戒严,擅动者死。鸭渌水附近安排下了十二亭岗哨烽火台,一旦有军情,泊勺城里就能马上知道。   所有的事情进行的有条不紊。这万余人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李嗣业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毕竟在边朔经营混打了数年,办这些事情轻车熟路就像是吃饭穿衣那样顺溜。桓子丹这些初生牛犊跟着他身边,着实学了不少的东西。虽然自己这一路来也是一方统帅,但比起李嗣业的老练来,他觉得自己还真是挺有差距。   半夜,李嗣业卸了铠甲一身上下轻松自如,将桓子丹请了来喝两杯。   二人举杯对桌而饮,李嗣业只顾叫热。坦出了厚实黝黑的胸肌,露出了数道疤痕。桓子丹不由得有些惊讶:“大将军居然受过这么多伤?”   李嗣业呵呵的笑:“受伤算啥?咱们当兵地,没受过伤的人,还算是男人么?”   桓子丹愕然:“那、那我不是男人了?”   “哈哈,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我吓唬你,你会有受伤的时候的。”   李嗣业说道:“你师父厉害吧?一身功夫出神入化,上次在士护真河也差点送了命。咱们这种人,刀头舔血的过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这性命送到了疆场上了。所以,什么也别贪图,痛快就行!”   “对,痛快就行!”   桓子丹笑道:“大将军,我敬你,干杯!”   李嗣业笑呵呵的喝了一杯,对桓子丹说道:“小娃娃儿,我知道你反对我屠城杀这么多人,对么?”   桓子丹微微一愣,默然不语。   李嗣业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毕竟还年轻,好多东西领悟不到,士护真河一战你没有去吧?”   桓子丹摇头:“没有。我只知道,打得很惨。连大帅都差点送命。”   “还有之前的榆关失守,大将军李楷洛阵亡。”   李嗣业长叹道:“我和你师父认识有些年头了,从来没见他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也没见他真正动怒恨过谁。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很恨新罗人!”   桓子丹顿时恍然大悟:“大将军指的是,屠城……是大帅的意思?”   “不!这就是我自己要干的!”   李嗣业将酒杯一顿,粗声说道:“我是先锋大将,这点主还是能做的!”   桓子丹也知趣的不去问了,心里却暗自有些激动的想道:李嗣业,真是我师父的肝胆兄弟啊!他知道大帅想杀尽新罗人报仇血恨,但又担心他因为屠杀太过而背上骂名和罪名,于是将这些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样的汉子,真是可敬可佩!   第二天清晨,泊勺城下就有了几名唐军斥候来叫门。李嗣业让请了进来,欢喜地接到了秦霄送来的消息——“大元帅秦霄,已经亲自率领三万铁骑朝泊勺城倍道而来,两日之内能到达!”   李嗣业和桓子丹大喜过望——来得好快啊!   两人一面重整大军严加防备,一面准备人马出城迎接大部队。   忙活得正欢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斥候送来的惊人消息——“泊勺城西五十里处,发现大批军队踪迹,人数不下两万!”   李嗣业怪眼一瞪:“狗日的是从都里镇和建安新城来的新罗棒子么?果然不出大帅所料啊,新罗人在西面临海的半岛上藏了兵马!”   “跟他们干了吧!”   桓子丹摩拳擦掌:“大将军,我带本部人马上去。虽然只有四五千人,也不怕这二万新罗棒子!以一对十对虎骑师来说也不是难事!”   “嚷什么嚷!”   李嗣业道:“先搞清楚状况再说——来人,派出十轮斥候刺探。我要知道,这股军队究竟是什么来路,有多少人,领军将领是谁!”   刚刚斩获大胜的泊勺城,马上就开始紧张起来。五十里的路程,骑兵也就一会儿突击能到。就算新罗人的脚程慢,也能在秦霄大军到来之前赶到。   李嗣业站在城头之上浓眉紧锁,牙齿咬得嘣嘣响:杂碎们,来吧,杀光你们,为俺兄弟出这口鸟恶气!   四五百余里外,秦霄亲自率领着中军的三万铁骑飞马奔腾朝泊勺而来。他心里清楚,虽然两路先锋节节胜利,但毕竟是深入敌境孤军作战,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机。更何况,鸭渌水以西还有新罗人的两个大军镇,是最大的变数……奇袭东北和易州、瀛州的兵马,就是从那里出发的! 第459章 十万天兵   李嗣业坐在城头,吹着清爽的风,脸上却是一阵杀气四溢。他光着帮子,露出了一身狂虎般的板扎肌肉,皮肤上伤痕累累。   那柄废风大刀被他架在腿上,用一块棉布在上面抹着油,一阵星光闪闪,夺人眼球。   桓子丹从城楼边噔噔的踩着步子上来了,左右环视一眼看到李嗣业,朝他走了过来。只见一向狂放粗蛮的李嗣业,却在极其细心的擦拭着大陌刀,一时也忍住了没有出声叫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身边。   李嗣业头也不抬手中不停,吐了两个字:“有事?”   桓子丹点头:“我想知道,西面来的那股大军,是什么个情况。还有,我请缨出战。”   “唔……”   李嗣业也不置可否,继续闷头擦着刀。   桓子丹愣了一愣,也只得识趣的不再追问,转了一个话题说道:“大将军,这就是那柄圣后赏赐的大刀么?”   “是啊!”   李嗣业却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有点温柔的微笑,抬头看了桓子丹一眼,继续说道:“当年,我和你师父武举登科,我愣头愣脑的只要了这么一样东西。一转眼,圣后就已经躺到乾陵里好几年了。我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想来,你师父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吧?时间过得真是快……”   “刚满了二十八……”   桓子丹有些愣愣地说了出来。   李嗣业呵呵的笑。站起了身来,拿一件长袍披到了身上,看着远方说道:“你师父的身上,永远有着超乎年龄的东西。我跟他认识也快有十年了,也一直搞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会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有么?”   桓子丹憨笑:“我怎么不觉得?”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臭小子!”   李嗣业在桓子丹地头盔上敲了一下,披上了自己的战甲,然后恢复了那个粗声粗气的语调,说道:“刚才斥候来报过了。那股军队是新罗人,大约有二万人。开到泊勺城以西三十里就停住了,大概是在派人往这边打探消息。我的想法不是,固守城池。等你师父的大军开过来。”   “固守?”   桓子丹有些不满的叫道:“用不着吧?”   李嗣业闷闷的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敌人的动向有些奇怪。明明是急行军突击而来,却又在三十里外停住了。敌人虚实未知,我们不宜出战。更何况,我们是孤军深入,竟是新罗人的地盘。我们的脚下不够稳,不比在大唐的国土上作战。所以。先稳住再说。看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果他们来攻城呢?”   桓子丹道。   “那就我们就守城。”   李嗣业斩钉截铁的说道:“等候援军。”   桓子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允。   李嗣业却是看了他几眼,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我们的任务,是扫清障碍为大军提供方便。如果我们中了埋伏打了败仗,反而为后面地大军带来了麻烦。我们没必要怕新罗人攻城。二三天的时间,是攻不下来的。而那时候,主力大军已到。”   桓子丹吁了一口气:“明白了。”   当天,李嗣业就让城中的唐军开始准备守城战。加固了城门。准备了大量的擂木炮石和箭矢,粮草也准备得相当充份,足够城内所有人吃上十天半月的了。只要新罗人攻来,就死守泊勺城。   桓子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骁勇擅战、性如烈火的李嗣业,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按他地性子,应该是要豁出去了跟新罗人拼命才是。这一次他却为了,不给后续大军添麻烦,决定龟缩固守,大改以往的作风……看来,这李嗣业也不仅仅是个莽夫。平常看似大咧咧的毫无心机,其实也是个粗中有细识得大局的人物。再或者。他与秦霄的友谊已经超出了一切,愿意为了他做出任何的牺牲,时时都能为他考虑?   三十里外的新罗大军,仍然盘踞不动。既不退,也不攻,看似有些犹豫不决,甚至在搭建桥梁要渡过鸭绿水。李嗣业想,他们或许是想走水路突袭来泊勺城以南。先为自己铺好退路。万一打不下泊勺城,也能走水路退走。再或者。这批人根本就不是来打泊勺,是来支援或路过的,知道泊勺被攻陷,这才改道?   心中疑惑不定,李嗣业只能下令大军严阵以待,以不变应万变。   一天一夜过去了,新罗人没一个来泊勺冒头,李嗣业和桓子丹不禁有些纳闷起来——这些棒子,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么?   与此同时,秦霄亲自率领三万精锐铁骑,已经日夜兼程赶到了泊勺城以北百余里去。前面有些山有沟地地带已经逾越了,眼下只剩下一马平川的大平原,骑兵的突击速度更快了。这一路来,自然是畅通无阻顺当无比。散居在些的新罗百姓们,都逃避得远远的,或是沿涂惊慌的跪拜恭送大军。   秦霄很满意这样的现象。被征服了的地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他不知道桓子丹和李嗣业这一路来杀了多少人,让这些新罗人都心惊胆战了。他也不关系这样冷冰冰地数据。他要的,只是新罗人这种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地样子。   狂奔了半日了,将士们的马匹都累得有些吃不消。秦霄下令大军停住休息一个时辰,吃些干粮休息一下马匹,然后一鼓作气在天黑之前突击赶到泊勺。这一两天以前。泊勺地李嗣业也派斥候来通报了消息,泊勺城已经攻陷,只是在城西突然出现了二万新罗大军。这个消息一度让秦霄十分的紧张,害怕再有新罗人从鸭绿水杀过来,将先锋围杀。可后来李嗣业又派人送来了消息。这股新罗人并没有攻城。这也就让秦霄更回纳闷了——这些棒子,搞的什么名堂?   休息过半的时候,秦霄昨天晚上派出了信使和斥候都回来了,泊勺城依旧安然无事,新罗大军仍然没有攻城。   怪了!秦霄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身边的李邵固说道:“大首领,你说……这新罗人,是想干嘛?”   李邵固也纳闷地摇头:“我也想不通了!这新罗人。在自己本土作战,既不攻,也不退,连围都没有围。真是怪事!”   “来做个设想。”   秦霄说道:“假如我是新罗大将,为什么不攻打这个只有一万人守城的泊勺小城呢?城中都是新罗的百姓,他们来攻城,新罗百姓没理由会帮助唐军的。他们将占尽优势。”   李邵固凝神想了一想。道:“除非,攻下这个泊勺城没有意义。”   秦霄一醒神:“没意义?你的意思是,他们想退守到鸭渌江以南?”   “很有可能。”   李邵固说道:“泊勺城只是鸭渌江以北的一个孤城。新罗人守在这里太不划算了,将被我们围击。如果他们拧成一个拳头,固守在平壤安东都护府,将会更加有利。而且,据河南面而守,要比据守一个孤城。要容易得多。”   “有道理……”   秦霄缓缓的点了点头,但马上转念又道:“不对呀!照地形来看,这批新罗大军应该是来自西面的都里镇和建安新城这两个大军镇,应该是水军。水军哪里不能去呢?他们要撤退到平壤,完全可以走水路,怎么又从陆地到了泊勺城,然后再想着渡水回平壤?”   “对呀……”   李邵固也想不通了:“既然是水军,为什么不走水路?这是完全没有任何风险地,不用担心在陆地上遭受阻击,可他们却急行军到了泊勺。我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呵呵!”   秦霄会心一笑。说道:“我想,水军放弃水路走了旱路,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急着来驰援泊勺,走水路太慢。等他们一赶到泊勺,却发现这里失陷了。泊勺失陷,都里镇和建安新城也就被孤立,成了待宰羔羊。所以他们才必须撤回平壤。这批军队,很有可能是高文简那厮安排的援军。准备跨海登陆一起来攻打幽州的,没想到高文简大败,他们也就一直滞溜在了那边。”   “对,有可能……”   李邵固点头认可,然后说道:“大帅说,这只是其一?”   “这其二嘛……”   秦霄说道:“大首领你来想想。水军不走海路进鸭渌江,却从旱路绕了一段朝泊勺城而来,会不会是有可能,这海路也不安全了?”   “怎么不安全?”   李邵固一时没回过神来,纳闷的问。   秦霄呵呵的笑:“大首领难道就以为,我大唐几千里海岸线,就没有水军么?当年高宗朝,我大唐平定百济时在白江口击败日本大军,不就是刘仁轨指挥的水军作战么?”   “啊!”   李邵固惊讶道:“大帅的意思是,这批新罗人是战败了败逃而来地,来泊勺是为了逃命,而根本不是什么驰援?”   “很有可能!”   秦霄一板一眼的说道:“你想想,既然是来驰援,应该趁我军立足未稳急速攻城才是。他们却恰恰相反,停住不动了,只顾着搭桥要渡河。这不是很明显么他们根本就是败军,只顾着逃命!他们是被我大唐的水军,从两个大军镇里赶出来,并一路追杀到了这里的!他新罗人能跨海登陆而战,我大唐莫非就不可以么?新罗攻打了瀛州,河北道各地肯定都要炸开了锅了。我大唐在登州、沧州、莱州可是有三个大的水军军镇哪!”   “哈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李邵固有些激动的说道:“水陆夹攻起来,踏平新罗就易如反掌了!”   “嗯。现在也只是假设,而且是最理想地假设。”   秦霄站起身来,朗声道:“下令大军开拔,火速突击。天黑之前,务必赶到泊勺城!”   三万精锐铁骑。飞速开动,朝南而来。   与此同时,据守在泊勺地李嗣业也接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三十里外的新罗人,搭起了数座浮桥,正在渡河,而且在更远的以西地带,出现了一大股军队,朝火速朝这边突然袭来。而且这大股军队,是唐军!   李嗣业头都有些晕了: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都赶着来泊勺做客么?又是新罗人又是唐军地……而且。这股唐军是从哪儿来的?按脚程时间算起来,秦霄大军主力应该还要半日才能到泊勺。而且这股唐军是从西面突击而来……西面,那就是海呀!   莫非,是我大唐的水军登陆杀过来了?   想到这里,李嗣业好一阵兴奋,马上将桓子丹叫了来,对他道:“把你手下的人马准备好。随时准备杀出城去,截击那撮新罗人!”   桓子丹大惑不解:“不守城了?”   “你准备就是,先别问这么多。”   李嗣业大声道:“斥候!再出去打探。只要新罗那边一打响,就飞速回报!”   桓子丹更迷糊了: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可真是多!   没过多久,斥候飞马回报——新罗二万大军刚刚开始渡河,就被一股唐军冲击攻打了!   李嗣业欢喜地哈哈大笑:“真的是咱大唐的水军来了——桓子丹,杀、杀出去吧!你不是早就要冲锋了么!现在是时候了!”   “好!”   桓子丹顿时浑身都来劲了。打开城门,率领着虎骑师奔腾而出,朝西面新罗大军冲杀而去。   出城不到二十里,果然就听到了西边传来震耳欲聋地喊杀之声。十里战场上,已经是刀光火海,厮杀成了一片。入眼所见,到处都是火红的大唐军旗在飘扬。那鲜亮的衣甲悍勇的士卒,不正是大唐的将士么?   桓子丹顿时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大扬起凤翅锱金铛。怒声喝道:“兄弟们,冲啊!”   生猛地辽东虎骑,如同锋利的钢牙,插进了新罗大军地腹地,厮杀成一片!   天色将晚,泊勺城北出现了一大股骑兵,铁蹄震震,大地颤抖。李嗣业已经欢喜的迎到了城外十五里处。见秦霄就拍马迎了上去,大声笑道:“大帅!好消息啊!咱们的水军来啦!三万水军。哈哈!”   秦霄和李邵固也哈哈的大笑起来:“十万天兵!这次一定能踏平新罗!”   李嗣业拍马走到近前,乐呵呵的说道:“大帅,你猜一猜,这领军的大将是谁?”   “谁?”   李嗣业看着一脸诡谲神色的李嗣业:“你还跟我卖关子了?是我们的熟人?”   “那当然了!”   李嗣业却十足得意地说道:“要不然我怎么会让你猜呢!你就应付俺老李一回,猜吧!”   “行,我猜。”   秦霄作势想了一想,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摇头道:“猜不着。”   李嗣业满怀希望的看着秦霄,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不由得很是失望的叫道:“真没劲!好不容易可以考一考你!”   众人都笑了起来。秦霄笑道:“说吧,是谁呢?”   “万雷,哈哈!”   李嗣业得意的大笑道:“想不到吧?这小子没在万骑干了,调任了左武卫大将军、青州都督,节制莱州、登州、沧州三州的水军兵马。”   “哈哈,是他!”   秦霄高兴的笑了起来:“这老小子,也好久没见了啊!这一想起来,我的熟人当中,也只有他熟悉水战了。”   李嗣业一愣:“你早就猜到啦?”   秦霄笑而不答,指了指泊勺城:“走,快带我进城见见这个老熟人。这都有四五年没见了啊!”   “好,大帅请!”   李嗣业欢喜的在前领路,一边说道:“这老小子到青州都三年多了,我也一直不知道消息。他的水军厉害啊!打得新罗都里镇、建安新城两个水军军镇地大军没了脾气,直接将那两个地方给攻陷了,一路清扫杀了过来。就在刚才,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他手下的两万登陆了的水军连同桓子丹手下的铁骑,硬是将二万新罗残兵收拾了个干净!我的娘啊,下手真是快啊!俺老李想过去捞一瓢汤喝,却只能让手下人收拾战场了——万雷正带着他手下的人在整理营帐军屯呢,就驻扎在西门外!”   “带我去见他!”   秦霄也满是高兴的说道:“大首领,就麻烦你带着将士们安扎营房了。”   李邵固微笑:“大帅只管去,小事交给末将就行。”   秦霄和李嗣业两骑扬起了鞭子,朝泊勺城西门而去。   西门城门延绵十余里,就是万雷手下大军地军屯。左出右入门户严谨,果然深得用兵布阵之妙。   李嗣业走到军寨前,扯起嗓子就大叫:“老小子,快出来、出来!”   几个守军寨的小卒被吓了一大跳,呼喇喇地就挺枪迎了上来,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竟敢在我军军营前大吼大叫,活得不耐烦了?” 第460章 神龙现踪   秦霄着那几个一本正经的小卒子,不由得呵呵的笑了起来:“纪律还挺严明!明明看着我们两人都穿着大唐将军的衣甲,还要盘问清楚。”   李嗣业也哈哈的笑了一阵,对着几个小卒猛一瞪眼,雷鸣般的吼道:“秦霄!他是秦霄!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几个小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头:“秦霄是谁?没听说过。我们只认得万大将军!”   “他娘的,你们还是大唐的兵么!”   李嗣业真是哭笑不得,拿马鞭指着这几个小卒道:“滚回去,叫你们的大将军出来迎接!慢了一步,就说俺——李嗣业要活剐了那老小子!”   “李嗣业?辽东军先锋?”   这个名字,这几个小卒倒是知道,于是都被吓得一阵发愣,知道眼下这两人来头不小,顿时就有两个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   秦霄摸了摸鼻尖,很是有些尴尬的低声说道:“黑蛋,这下老子的面子,都让你丢尽了!干什么那么大声的说我的名字,这下倒好,他们不认识,靠!”   李嗣业嘿嘿的笑:“俺哪里知道,这几个小卒这么不懂事。都怪万雷那小子,居然不告诉他手下的兵秦霄是谁——等会儿我就找这混球算账!怎么说当年咱们也是一个死人堆里钻出来的!你看我手下的兵,你还没来幽州的时候,就都知道你的大名儿了!”   正在这时,一行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领头一员将军,一身明光鲜甲腥红战袍,果然是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秦霄细眼一看,不就是好几年不见了的万雷么!   秦霄哈哈的大笑,一边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边大声喊道:“万雷兄弟,是你么!”   万雷一见秦霄下了马。快步跑了几步迎了上来,迎头就一下拜倒了下去:“万雷拜见大元帅!拜见辽阳王殿下!”   “哈哈,好兄弟,快起来吧,我们之间就不用来这个了!”   秦霄畅声大笑,拉着万雷的手腕将他拖了起来。   万雷开心极了,脸上的笑容就如同一个孩子般的天真和灿烂。眼角的鱼尾纹也挤到了一堆,嘴边露出了白白的大板牙。   二人紧握着手,纷纷激动不已,满心欢喜。   万雷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脸上更添了一些黑红色,看来是天天在海上给风吹的。左脸颊上的那道刀疤,也更加的明显了,胡须也长了一些、浓黑了一些,更添了一丝威严和威风。   李嗣业也哈哈的憨笑了一阵,在一旁擂了万雷的肩膀一拳说道:“老小子,只认得大帅,不认得俺了?”   “哈哈,你这黑蛋,就是烧成灰了我也认得!”   万雷畅声大笑,回了李嗣业一拳:“听说你在幽州打了几个狠仗啊,这次又是先锋下新罗,三日之内奔袭千里连斩数十城——怎么样,过瘾么?”   “过瘾!他娘的老子活这几十年,没像现在这样过瘾过!”   李嗣业大声笑道:“俺这柄宝刀,现在每天都要磨都要擦油,不然就要卷刀,砍人不利索了!你说说,俺这一天要砍多少颗狗头!”   “那是!”   万雷笑道:“跟在大帅麾下,想不痛快也难哪!”   “痛快个鸟!”   李嗣业怪眼一瞪,居高临下的盯着万雷道:“来了你的军寨也进不了门,小卒们说起‘秦霄’,居然不认得!万雷呀万雷,你这个忘本的老小子,你居然把大帅的名字都忘了么?”   “怎、怎么可能!”   万雷顿时惊乍乍的叫了起来:“你说大帅的名讳,这些兵蛋子当然不知道了!在青州,我们从来只提辽阳王、大元帅,谁敢提起这个名讳,老子就要抽他的嘴!不信你们问问,他们谁不知道辽阳王、谁不知道大元帅!”   这嗓子一吼出来,万雷身边的数十个小卒顿时吓得惊叫一片,顿时拜倒了下来:“大元帅恕罪啊!我们实在不知道,是大元帅驾到!”   秦霄呵呵的笑:“没事,都起来。”   然后他对李嗣业和万雷说道:“这元帅、将军、小卒。其实都一样。都是大唐的兵,只是分工不同罢了。别搞得那么紧张,我反而不自在了。”   “也是,呵呵!”   李嗣业憨笑。   万雷欢喜的一抱拳:“大帅,请进帐内坐坐吧!我这青州军盼着大帅能来坐坐,都快要盼瞎眼睛了!当初你还是河北道行军大元帅的时候,我就请缨要调任到大帅麾下去干。没想到朝廷不同意,说这时候青州正缺人手,不让我走。这可没少让我恼火啊!”   “呵呵,你现在不是挺好么!”   秦霄抚着他的背,三人一起朝帅帐走去:“你,来得好啊!打新罗,我还正愁没水军,你就来了。快跟我说说,你这一路兵马,是怎么杀过来的?朝廷,给你们下了什么样的指令?”   一说到这个,万雷的神色就有些严肃了,左右看了一看,说道:“大帅,我们还是帐中再说。”   “好,请。”   三人进了帐各自坐了下来,小卒飞快的取来了酒肉,三人且酌且聊。   万雷敬了秦霄和李嗣业一杯,笑容满面的说道:“大帅,李将军。想当年,万雷只是个折冲府小小的都尉,因缘际会才结识了二位。后来承蒙大帅不弃,将我调到了京师,屡屡升迁,更是教了我不少的本事。要不是因为大帅的栽培,是不可能有万雷今日的成就的。万雷对大帅的感激之情,真是无以言表!”   秦霄笑呵呵的摆手道:“都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还扯这些干什么?你、我,加上李嗣业,那都是一起在刀头上打滚、死人堆里趟过来的,过命的交情。还说什么感激不感激,岂不是太见外了?”   李嗣业一边扯着一只大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嚷:“就是,说这些,多娘娘腔。”   万雷尴尬的笑了笑,举起一杯酒来对秦霄说道:“大帅,一直以来,万雷都是以大帅的门生自居。在青州统领操练兵马的时候,也没少用到以前在特种营学过的东西。青州上下,都没人敢提大元帅的名讳,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这场误会……”   秦霄连连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种小事,没必要再提了。我反倒是觉得,青州水军纪律严明,很好,很不错——来,干杯!”   “请!”   万雷一仰脖,爽快地喝下了一大碗。   秦霄顿了一顿,说道:“万雷,跟我说一下河北的状况吧。至从榆关出事以后,河北也有了新罗人的奇袭。我想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形。”   万雷点了点头。然后神色严肃的说道:“新罗奇袭了瀛州,三日之内,整个河北一带都震惊了。消息传到长安,兵部马上下令,让我带着水军戒严渤海湾。其实不用等兵部的指令来,我已经带着兵马出发了。一路北上,直取瀛州!”   “哦?后来情况怎么样?”   秦霄有些急切的问。   万雷的神色也略有些紧张起来,语气沉沉的说道:“水路走得比较慢。我带着战船赶到的时候,就已经得知幽州击退了新罗人的奇袭,围困在易州的新罗大军,也被飞马赶来石秋涧击散了。”   “易州怎么样?”   秦霄的语调抖然升高,眼睛也睁得大了。李嗣业也是有些紧张的朝前伸出了脖子,眼睛瞪得老大,嘴里还含着油腻腻的鸡肉。   万雷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没有在瀛州登岸,马上调转船头朝乌湖里海的新罗这边杀过来了。因为兵部马上又下了指令,让我反攻新罗。”   秦霄不由得揪心地拧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易州的消息?”   “呃……知道一点点,听说了一些。”   万雷说道:“我听说,新罗人攻陷瀛州后,马上围住了易州。因为那里是离幽州最近的一个军镇。他们要围城打援,吸引幽州大军过来。据说,新罗人虽然没有在易州大肆攻城,但也大大小小的打了几次……后来石秋涧杀到的时候,两方人马狠狠的打了一场。石秋涧手上的人马少,打得很惨。易州城中为数不多的人马也倾巢而出,和新罗人来了个……”   秦霄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来了个什么?”   万雷挪了几下眼珠子,说道:“来了个……你死我活的大决战!”   秦霄深吸了一口凉气:“结果呢?”   “结果……”   万雷说道:“据说是,唐军阵亡过半,击溃了万余围城的新罗大军。石秋涧……重伤!”   秦霄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万雷,你知道你肯定清楚紫笛她们也在易州!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就是!”   “大帅别激动!”   万雷也紧张的站了起来,连声道:“不瞒大帅,末将的确是知道——大帅放心,紫笛夫人……性命无碍!”   “性命无碍?此话怎讲!莫非是受了重伤?”   秦霄瞪圆了眼睛喝道:“你快说!”   李嗣业也急了:“是啊!你这老小子,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吞吞吐吐地?”   “是这样的。”   万雷说道:“易州无大将,紫笛夫人便上了城头,冒充英翊将军指挥了守城大战。本来一直下来,易州也算平安无事。新罗人好像也不知道她就是大帅的夫人,没有下死力攻城来捉她,后来石秋涧杀来的时候,她、她亲自带着城内的兵马和百姓杀了出来,和新罗大军战斗了足足五个时辰!然后、然后夫人终究是女流,气力不支被人打下了马来!”   “啊?”   秦霄大惊叫道:“打下马来,还能没事?”   “大帅别激动!”   万雷惊慌的快语说道:“当时她正和石秋涧并肩作战。石秋涧和几个偏将拼了性命,将她救回了城中,好歹捡回了一条性命!而且就在这时,幸好又有了一股唐军来助战,击退了新罗人。据说这股人人数不多,却是极其骁勇,打得新罗人闻风丧胆丢盔弃甲!”   “极其骁勇?”   秦霄一拧眉头:“谁手下的部队?”   “这我就没有打听清楚了,当时急着出兵往新罗而来。”   万雷说道:“大帅还是放心吧。我仔细打听过了,紫笛夫人性命并无大碍。不然这样的大事,肯定要传遍整个河北了,我哪里会有听不到消息的道理?”   李嗣业看着秦霄一脸的担心,自己心里也满是有些不好过了,跟着一起劝道:“是啊大帅。那丫头,就是属猫地。猫有九条命么!丢了一条,还有八条!”   万雷一惊,怒声低骂:“你这黑蛋,真是人嘴说猪话!蠢到家了!”   “啊?”   李嗣业一愣,马上改口:“哦、哦!俺不是那意思!俺的意思是,这丫头……肯定吉人天相!”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太多也没用了——万雷,你还是说说吧,朝廷是什么样的指令。”   万雷见秦霄主动岔开了话题,心中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朝廷给我这里下的指令很简单。就是让我肃清渤、黄二海的海域,然后回攻新罗的都里镇和建安新城两个军镇。其他的,就没说什么了。说是,会有后续命令传达过来。”   秦霄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后续命令?兵部在长安,隔山望水几千里之遥,这命令哪里会这么容易传达过来?而且,你收到的两个命令,时间相差如此之短,也还真是有些怪异啊!”   “是啊,我也有些奇怪。”   万雷说道:“当时,我刚刚收到兵部发来的批令不到半天,马上又收到了圣旨,让我反攻新罗。”   “嗯?”   秦霄一惊:“你的意思是,一个是兵部军令,一个是圣旨?”   “对呀……”   万雷疑惑道:“有什么不对么?”   秦霄缓缓的摇头:“没什么不对。相反,这样才就对了。”   李嗣业郁闷的挠起了头:“什么‘不对’、‘对了’,俺的头都听得晕了!”   秦霄轻吁了一口气,眼神灼灼悠然的说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皇帝本人,应该就在河北一带。”   “啊!不会吧!” 第461章 福祸难测   当晚,秦霄回到了泊勺城里检视城内情况,将李邵固和桓子丹留在城外,整顿兵马。   夜半时分,宵禁的泊勺城里静悄悄的,只听到鸭禄水的河水汨汨的流响。   秦霄急行军了几天,着实有些累了,早早的泡了个热水河就躺到了床上。满以为会马上入睡,没想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仍然没有睡着。   他的脑子里,左右就是寻思着一个问题:皇帝,怎么来了河北?   九五至尊一国之重,离了龙庭来到河北这个局势不明朗的地方,动机的确是很值得让人怀疑。   莫非,他对我有什么忌惮?   想到这里,秦霄心里冷不丁的一颤,精神头更好,越发睡不着了。于是索性爬起了床,披了件衣服走到隔壁,敲响了李嗣业卧房的门。   李嗣业正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冷不防的被秦霄叫醒了,只得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开了门,将他迎进了屋里。   秦霄见李嗣业一副睡意朦胧心不在焉的样子,双手在他脸上左右连拍了好几巴掌,总算是让他清醒了。李嗣业扯了几个大哈欠,嘟嚷嚷的道:“啥事啊,大元帅?”   “陪我聊天。”   秦霄关上了门,拉着他坐到了桌子边,给二人各倒上了一杯茶,说道:“黑蛋,想来,咱们也在一起混了快有十年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快十年了。”   李嗣业说道:“兄弟,你今天有点奇怪啊。你这个大聪明人,怎么没事拉着我这个脑子转不弯来的人聊天呢?”   “就因为你脑子简单,所以有些问题我要请教你。”   秦霄笑了笑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想,最快的速度回答。”   “行!”   李嗣业也被勾起了兴趣,全神贯注的盯着秦霄。   秦霄说道:“我问你,眼下这河北到辽东一带,谁最大?”   李嗣业扯着嗓子马上就喊道:“当然是你最大啦!这种问题还要问?”   秦霄听得一愣。却是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频频的摇起了头。   李嗣业大惑不解:“怎么啦?”   秦霄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在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我秦霄就是这河北、辽东真正的主人了。这样很危险,你知道么?”   “怎么危险了?”   李嗣业不解的道:“这是好事儿啊!证明你威信高、名头大。号今下去,莫敢不从!”   “你别傻了。”   秦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不管什么地方,最大的应该是皇帝。”   李嗣业这才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说道:“我明白你地意思了——你是说,皇帝来河北。是针对你的?”   “有可能。”   秦霄点点头,说道:“我来河北只有一两年,先是闹得大唐整个河北道、河东道和淮南道不得安宁;后来又打了个辽东大捷,灭了默啜;现在,又收复了营州平了契丹,眼下又在攻打新罗……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啊,天底下最高的功劳都让我占尽了,风头也出尽了。你说,这皇帝能坐得住么?出了这么个臣子。在相当于大唐五分之一的国土上成了无冕之王,弄得所有人都认为,我秦霄是最大的。却没几个人想到皇帝。”   “怎么,你怕了?”   李嗣业大咧咧的道:“换作是俺老李。俺才不怕。人正不怕影子斜,咱是赤胆忠心地忠臣,又不干坏事。管他什么猜忌、诽谤!”   “话是这样说没错。”   秦霄说道:“但是皇帝也是人,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贵为天下之尊,却被别人盖过了风头和名望……就算他地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我秦霄是大大地忠臣,也免不得会有些不爽。你明白么?”   李嗣业闷闷的哼了一声:“俺明白!这当臣子的,就是有这样的难处。要能干吧,干出了功绩皇帝要猜忌,别人要妒忌;要是个庸才,又百无一用。真他娘的难。”   “其实皇帝也难。”   秦霄说道:“臣子当中,往往忠心的不能干,能干的不忠心。又能干又忠心的,又能有几人?这还不能有人干出太大的功债,名声凌驾到皇帝地头上。”   “呼……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李嗣业粗声说道:“兄弟你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就是……将这次攻打新罗地功劳,让给别的人。”   秦霄说道:“我不能再立这样地大功了。”   “日他娘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嗣业忿忿不平的叫道:“想立功都不行?还有这等事儿!我说你……你又是老毛病犯了啊!你怕个什么啊!”   “不是怕。至从士护真河那一战过后,我就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了。”   秦霄说道:“有些东西,比生死更重要。比喻说,皇权的稳定,天下的安定。”   “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照顾皇帝的面子!”   李嗣业恨恨的瞪了泰霄几眼,嚷道:“你对他这么好,他不见得对你有多好!”   “别胡说。皇帝,一直都很信任我,对我很好。”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他也真的很不容易。他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利益,而是整个大唐的皇权。你想想,作为主宰天下的皇帝,他在河北和辽东的威望,还不如一个将军……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   “你又不是故意的!这胜仗是他让你打的,这名声是你用血和汗换来的!”   李嗣业的些激动起来:“咱们这些人,也都跟着你出生入死经历一场场血战——他,他整天坐在金銮殿的宝座上动动嘴皮子,或是在后宫搂着白嫩嫩的美娇娘风流快活,他干了什么!”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还不住口!”   秦霄厉声一喝,李嗣业闷哼了一声,闭嘴不说话了。   秦霄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这仗,不是皇帝让我打的。是天下,是大唐的天下让我打的。我秦霄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效忠皇帝,而是为了效忠于整个大唐天下、为亿万百姓效忠。知道么?我们是军人,最先要懂得的,就是忠诚。对一般的人简单理解来说。就是要效忠皇帝,效忠朝廷。其实说到底。就是要效忠于整个天下,效忠于万民百姓,效忠于我们所处地这个时代。效忠于这一段历史!”   李嗣业的身躯微微一震,抬起眼睑看了秦霄几眼。喃喃道:“俺知道了。俺错了。”   “好吧,我们不讨论什么忠臣不忠臣的问题。”   秦霄转换话题,说道:“我们来说说大局。假如,我的所作所为毫不收敛,让皇帝对我深深的忌惮了……好吧,就算他对我够仁慈不取我地性命以除后患,也至少会要削我的兵权,让我永远地离开辽东军。你也混了这么多年,心里肯定也知道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对么?”   “要是你不在辽东军干了。俺也不干了。俺回家种田。”   李嗣业只顾着呆呆的说道:“你不在了,还有个屁地意思。整个辽东军。就会没了魂儿。”   “对,你也知道会是这个后果。”   秦霄说道:“一支军队的统帅。不像是一州一县地长官,随便就可以撤换。将帅,就是决定一支军队气象的关键。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至少在解决新罗、平定北狄完成百年大计之前,我不能离开辽东军。”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我都糊涂了!”   秦霄说道:“你刚才还说,要将平定新罗的功劳,交给别的人。现在又不能在平定新罗以前离开辽东军……”   秦霄也隐入了深深的思考,过了半晌,才说道:“等几天吧。这几天,我们将十万大军好好的整顿一下,不要进兵,就在鸭渌水以北驻扎,解决一下已经打下了的领土内的一些问题。如果不出所料地话,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差人来叫我。你只叮嘱你一句,不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比喻说换帅、甚至是撤兵,你都给我管好嘴皮子,管好手下的人,不要闹事!”   李嗣业铜铃一般的眼睛瞪得老大,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俺知道了!”   “行了,你睡吧。”   秦霄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嗣业的肩膀,提步朝外面走去。   李嗣业坐在椅子上,越想心里越窝火,忍不住一下发作起来,一把将桌椅掀了个底朝天,满屋子里砸起东西来。   秦霄在隔壁听得清楚,也没过去说什么了,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和衣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内,秦霄让万雷将战船都迁了过来,集中到了麾下统一管理。后续的步兵和运送的粮草辎重也陆续到了泊勺,扎营安寨,忙的事情也不少可秦霄的一颗心,始终都是有些悬着的。从李楷洛丢榆关到现在,可是有段日子了。皇帝和朝廷还没有下达过一个命今过来,这让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荣辱得失,他眼下只是担心,好不容易磨练出来的一支铁打般的辽东军、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局势,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原因而前功尽弃。   功高震主,不管在什么样的时候,不管对什么样的皇帝而言,也都是大大的忌讳。眼下,他秦霄的功劳就已经有些太高了。名声,也有些太过了。   足足过了七天,一切无事。高文简带着残余的四五万人马在鸭渌水以南坚壁清野,固守平壤城准备死战。秦霄曾好几次想一鼓作气攻过去,但一想到有可能就近在咫尺的皇帝,又只得忍耐了下来。弄得手下的将军们都个个猴急的要来请战。   这天傍晚,万雷派了两个帐吏进城来,请秦霄到军寨一叙,说是自己的生辰,专请大元帅过去喝两杯。秦霄当初也没怎么在意,还准备了一箱笼儿礼物和几瓮好酒,真的要过去替他庆祝一番。   等进了帅帐,秦霄就幡然醒悟了——皇帝的近侍心腹太监,高力士,赫然在例。   既然心里明白了,秦霄也就不多话了。将闲杂人等请出了帐外以后,他对高力士说道:“力士,皇帝差你来叫我的?”   高力士身为眼下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在秦霄面前却一如当初一般的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弯腰下去行了一礼,满面笑容轻声说道:“辽阳王果然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既然如此,小人也就不废话了。请辽阳王殿下随小人去走一趟吧?”   秦霄微微一笑:“好,请。”   心里却道: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入夜时分,军寨里四处举起了灯火,戒备森严。高力士和秦霄二人各骑了一匹马,出了军寨朝西北而去。   军寨的西北方,就是屯集万雷麾下水军的军港。数百余条大战船整齐的停在港口内,随着波浪轻轻的摇晃,蔚为大观。   高力士带着秦霄到了军港,二人下了马来,就上了舢板,走上了一条船。然后沿着战船之间搭好的舢板左弯右拐走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到了一艘不显眼的船上。   在踏上这艘船之前,秦霄就已经注意到了。虽然这艘船跟其他的战船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船周围的战船上,都没有士兵哨守值班。而这艘船上,却有一批虽然身着普通士兵铠甲、眼神却很凌厉的一批将士,严阵以待的在戒严。   天兵监的人!   出于本能的直觉,秦霄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些人的身份。这此看似很普通的侍卫,其实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高手。自己是他们的鼻祖,没理由看不出来。   刚刚踏上这船船的船板,船舱内就走出了一个人,一身青袍长衫,利落潇洒,冲着秦霄拱手一拜,简单的说了句:“王爷,请!”   秦霄眼前一亮——邢长风?   邢长风的脸上,挂着温和而善意的微笑。虽然言语寥寥没说什么话,秦霄却从他的眼神中,品读出了许多的兴奋神采。   秦霄冲着他微微一笑,握了一下他的拳头,弓下身子,朝船舱里走了进去。 第462章 误入温柔乡   进了船舱,立马就感觉到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船舱里升了一堆火,上面正用上好的青瓷花壶煮着一瓮好酒,清香四溢。入耳听到柔和的古筝乐曲之声,空气里也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味。   靡靡之音,温香暖玉。很容易让男人醉去的一种气氛。   秦霄没来得及醉,却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满以为,入眼应该可以看到福态庄严的皇帝李隆基,却不想,看到的居然是……   金仙公主,李持月!   李持月就斜躺着身子,弱柳依风般的躺在北面的一个软榻上。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金黄淡雅的丝质长袍,头饰华贵耀眼,两耳垂着玲珑剔透的珠玉耳环。胸前一副金玉红丝的宝石项链,隐隐遮住了大半裸露在外的雪白胸脯。指如春笋,目若含春。樱桃小口轻开启,却是吃吃的轻笑了两声。   秦霄听到了她银铃般的笑,不由得有些呆住了,左右环顾了一眼,只见到窈窕多姿的宫女曲伎,整个宽敞的大船舱里,也就只有秦霄一个,大男人。眼下这个环境,怎么看怎么像是闯进了温柔窝。   李持月一改以往极度矜持的作风,软软的起了身子坐起来,半跪在软榻上立直了身子,低含下头,冲着秦霄袅袅的行了一礼:“夫君在上,请受贱妾持月一礼。”   秦霄又是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眼前的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太不真实了。   自己一个日理万机的军中元帅,却被请来见这么一个……自己先前休掉了的妻子。而且……这个李持月,与以往相比,根本就是判若两人。他清楚的记得。当年他和李仙惠、李持月从乾陵回来的时候,李持月是那样决绝而又心如死灰。眼下,她却成了一个千娇百媚的款款伊人……   秦霄晃了一下脑袋,再睁开眼睛仔细看了几眼,的确是李持月,神态、动作、长相、声音完全一致。那个女子,还正半跪在软榻上,支着手儿行礼,等着自己出声说话呢。   “咳!……”   秦霄极是尴尬地干咳了一声:“这个……公主。还是免礼吧!”   李持月杏眼一眯,忍不住掩着嘴儿吃吃的笑了起来,却仍是有些羞涩的往一边低垂着头。轻声说道:“辽阳王请恕贱妾唐突……”   “哦,呵呵!”   秦霄只能用上了标志性的傻笑,呆呆的站在哪里摆手:“不,不。不唐突……”   他心里飞快的寻思道:高力士来请,邢长风护卫。皇帝不在,那就怪了!肯定就藏在隔壁里间,躲着看我的热闹!还有这个李持月,是什么魔法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据说她早早被李隆基请回了家,就和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她们天天混在一起。难道是被洗脑了?   想到这里,秦霄本能的将眼睛朝李持月身后的窗棱屏风看去,没有人影,却是明显地发现,那里应该是有暗阁的。秦霄心里暗自一笑:果然有鬼!   李持月已经是面如桃花,声如乳燕呢喃。轻轻的说道:“辽阳王……夫君一路行军打仗,已是极其辛苦。不如坐下来听听曲儿小酌一杯,稍事休息如何?怎么还一直站在那里呢,且不是让贱妾显得没了礼数,大为不敬?”   秦霄听了心里好笑:是谁教这李持月说地这些鬼话台词?肯定是那个一肚子坏水习惯了风花雪月的李隆基。衰人!   想到这里,秦霄忍不住摸着鼻子轻笑起来,大咧咧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就准备坐下去喝酒吃肉。不料李持月马上有些焦急的说道:“夫为天,妻为地。夫君应该来主位坐下。也好让贱妾从旁伺候!”   秦霄一愣,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持月,还是忍不住说了声:“你……是公主,我是臣子。这不好吧?”   虽然没有说明,却已经十分清楚的提醒了李持月一件事情:我们不是早就离婚了么?   李持月微微一笑,露出了一线珍珠般白净地皓齿,轻声说道:“贱妾只记得,辽阳王是贱妾的夫君……”   “玩什么啊?”   秦霄有些憋闭了。喃喃的叫道:“持月,你今天是怎么了?没发烧吧?这不像你呀!”   “发烧?”   李持月一愣:“贱妾很好啊。没有生病。虽然这一路坐船过来有些不适,但好歹身子无恙。”   秦霄竖起耳朵,隐约听到暗阁里传来一声低微的轻笑声,居然还不只一个人,不由得心头一笑:还装鬼!   也罢,就陪你们玩!   想到这里,秦霄诡谲的一笑,大步朝李持月所坐的软榻走了过去。李持月乖巧的往旁边移了一移,让出了足够大的空地儿让秦霄坐了下去,就上来帮他斟酒。   秦霄趁势一把捉住李持月的手,吓得李持月惊叫一声,险些将酒壶都掉到了地上。   秦霄凑了过来,闻着她脸上和头发上的清香味,作势要去亲她。李持月轻咬着嘴唇,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就往秦霄身上靠了过来。 ⑧`○` 電` 耔 ` 書 ω ω w . Τ`` X` `Τ ` 零`贰` . c`o`m   “那好。我们就在这里洞房吧,怎么样?”   秦霄大声的叫唤了一声,直把李持月吓得一阵花枝乱颤,想挣扎又挣不脱,一副小白兔落入了大灰狼手里的模样。暗阁里已经清楚的传来了几人的嘻笑声。秦霄却将嘴移到了李持月的耳边,轻声说道:“暗阁里除了皇帝,还有什么人?”   李持月微微一愣,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儿,犹豫了片刻,也将樱桃小口儿移到了秦霄耳边,轻声说道:“墨衣、紫笛、玉环,都在。”   秦霄心里一阵惊喜:紫笛和玉环都没事?太好了!这班家伙,这么久没见了,就想着这样的戏来作弄我!   秦霄脸上一笑,伸手在李持月的腰间挠了一把,痒得她咯咯的笑了起来。秦霄没好气地说道:“持月,你这个出家人。居然也伙同了他们来一起捉弄我。你好意思么?”   “我没出家啦!”   李持月绯红着脸,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羞赧而又报愧的说道:“父皇和皇兄们,都要劝我……劝我……”   看着李持月吱吱唔唔一副我见犹见怜的样子,秦霄忍不住轻摇着头,呵呵地轻笑起来。   “劝你,还是嫁给我,是吧?”   秦霄突然一下提高了声音,假装严厉的大声说道:“于是。你就跟紫笛学坏了,学着一起来忽悠我?拿我寻开心呢!行哪,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呢——来,侍寝,我们洞房咯!”   说罢就一脸坏笑的要去拉她进自己怀里。   李持月吓得一愣,顿时六神无主恢复了以前那个胆小怯懦的样子,惊乍乍地叫道:“陛下……墨衣。紫笛,玉环,你们再不出来,我……我招架不住哪!”   “哈哈!有意思,好玩,真好玩!”   一阵阵大笑从里间传了出来。暗阁的门被打开,李隆基穿着一身黄袍儒衫,头戴一顶双翅帽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辽阳王,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他的身后,就跟着掩着嘴偷笑的杨玉环,正兴奋不已地伸着脖子朝秦霄这边观望。   秦霄马上离了座椅,故作惊慌的拜了下去,毫不含糊的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   李隆基一边呵呵地笑,脸上挂着那种泰霄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十足戏谑的说道:“怎么样啊,大哥……哦。妹夫?该叫你什么呢,真是为难——这持月,今天表现得不错吧?”   秦霄站了起来,看了看在一旁低垂着头红着脸儿偷笑的李持月几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行。台词记得挺牢,就是演技还有待提高。”   一年多没见,李隆基又胖了一圈,白白胖胖地十分富态。肚子也有些鼓了。只见他抚着肚皮哈哈的大笑,畅快无比的说道:“这可是你的几个好夫人教出来的——呶。玉环教打扮,紫笛想台词,墨衣嘛,哈哈,一直陪我下棋。她的棋很臭哦,呵呵,连输了七盘给我。直把你的家底都要输光了!”   杨玉环真兴冲冲的朝秦霄跑了过来,只碍着有皇帝在场,只好躲在他身后,眼神里满是兴奋和渴望的神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霄。墨衣则是站在暗阁边,朝秦霄温柔如水地微笑,唯独不见紫笛。   秦霄愣声一问:“紫笛呢?”   “我在这里!我在里面!”   马上听到紫笛的大喊声从暗阁里传了出来,墨衣马上转了进去,过了半刻,将紫笛从里面抱了出来。   紫笛躺在墨衣的怀里一手勾搭在姐姐脖子上,一手飞快的朝秦霄扬起:“老公,我在这里哟,哈哈!”   秦霄细下一看,紫笛的一条胳膊上,已经缠了厚厚的绷带,一条左腿,更是可怜巴巴的被包成了一个棕子一般,看来受得伤不轻。可小丫头仍然兴奋异常,整个人精神抖擞。   秦霄焦急的看着紫笛,就想过去看看。李隆基微微一笑:“都是一家人,别顾忌。过去吧。”   说罢就朝旁边让了两步。   秦霄一点头,大步绕过了李隆基朝紫笛走去。   紫笛一边高兴的呵呵大笑,一边却是激动地流起了眼泪。等秦霄近前,她就迫不及待的挪着身子,一下扑到了秦霄怀里。   秦霄吓得心里一惊,运足了力气好生将她接住,横抱在怀里,心疼的轻声责怪:“傻丫头,一身是伤,小心一点。”   原本一直还很高兴在笑的紫笛,此时也突然一下释放了感情,缩在秦霄怀里唔唔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的说道:“老公……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傻丫头,怎么会呢!”   秦霄将紫笛小心的抱在怀里,轻声的劝慰:“现在这不是很好么?”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紫笛又伤心又急躁地喊道:“我这手都摔得断了,腿脚也受了重伤,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你看,你看这个……”   一边说着。紫笛一边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块绣帕,神情满是渴望又带着一丝惭愧。秦霄抱着她小心地坐了下来,展开那面绣帕看了看,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起来。   这就是那面紫笛学着绣花的时候开始绣地手帕。两只鸳鸯——就是被秦霄误认为是马或驴子的那玩艺儿——总算是绣完了。   秦霄冲着紫笛温柔的微笑:“很好呀,我很喜欢。”   “可是……都没有绣完。我本来是想再绣些江南的荷叶荷花和清水的。”   紫笛满是伤心和自责的说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给人绣东西,都没能绣完……现在我的手都折断了,以后就更不能绣啦!没想到,我要绣一样东西送给你,老天爷也不答应。”   “怎么会呢?肯定会好的!”   秦霄轻搂着紫笛。让她舒服的躺在自己怀里,替她揩着脸上地泪珠儿,柔声说道:“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来绣完这个手帕。我也来学,好么?”   “大男人绣花,成什么样子嘛!”   紫笛就是个孩子性子,马上就破啼为笑了,拿个指着戳着秦霄的脸说道:“羞也不羞!没听说过男人要学绣花的!”   身旁地墨衣也温柔的笑了起来。过来一起搀着紫笛,轻声说道:“妹妹别担心,大夫说了,能复原的。只要你以后安份点,别再弄得旧伤复发就行。”   杨玉环和李持月也凑了过来,一齐柔声安慰紫笛。   秦霄听着耳边一阵莺声燕语,不由得一阵心花怒放,自己也呵呵的傻笑起来,将紫笛抱得更紧了。紫笛却是嘿嘿一笑,软软的躺在了秦霄怀里。满脸都是幸福到掉渣地神色。   “咳!咳!”   李隆基在一旁怪声咳了几下,嗡声说道:“有些人哪,把这里当成是自家卧室喽!”   秦霄尴尬的笑了起来,紫笛也嘿嘿的笑了几声,没靠在秦霄身上了,乖乖的坐好了。杨玉环却是打抱不平的蹿了出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说道:“皇帝陛下,紫笛姐姐和候爷哥哥可是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呀,你就让他们好好叙一叙嘛!”   “哟?哟嗬?”   李隆基故作惊讶的叫了起来:“这没过门儿的都来帮腔了——玉环。你这是在指使我做事吗?我可是皇帝哟,你这样,可是欺君,知道吗?”   “哇?”   杨玉环一惊,顿时就瞪大了眼睛跪到了地上:“玉环才不敢呢!”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持月站起了身,走到李隆基身边低声说道:“陛下,皇妹……刚才真是别扭死啦!我可以换下这一身儿衣服了么?左右穿着不习惯,胸前凉突突的……”   李隆基呵呵的笑了起来:“别换。这身儿不知道有多漂亮。唔,玉环。你别跪着了,起来吧,我逗你玩呢。昨天我给你捎来的那套衣服喜欢么?”   杨玉环站起了身来低头站在一边,轻咬着嘴唇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墨衣走到玉环身边,拉着她的手儿坐到了秦霄身边,柔声说道:“玉环,你也是时候过门儿了哦!你看,仙儿姐姐和婉儿姐姐都从长安给你送嫁衣过来了。要不……这两天挑个吉时,你就正式嫁到秦家来吧,好么?”   秦霄不由得一愣:搞什么?又是李持月,又是杨玉环……李隆基,你这是想唱哪一出呢?莫非,你真的打算让我弃了这手中兵权回到温柔乡享福去?   秦霄正发愣,李隆基却大咧咧的粗着嗓子说话了:“辽阳王,你这厮还真是呆啊!是你取媳妇,又不墨衣娶。怎的她都出声了,你还不说个话?人家玉环还等着你出声儿呢!”   秦霄回过神来看向杨玉环。只见小姑娘早已是羞得一脸酡红,将脸半藏到了墨衣的怀里,一只小手儿也满是紧张的抓着墨衣的衣袖,回来的捏搓着。   看得出,她真是紧张到头儿了。而且……似乎是很期待。   “呃……”   秦霄地脑子里还寻思着李隆基的意图,一时没转过筋来,只是喃喃的道:“玉环,你……你答应么?”   “答应什么啊?”   李隆基、墨衣、紫笛甚至包括李持月,都一起齐声的责问起来。   秦霄今天可是发足了愣了,只得腆着脸,自嘲的笑了一阵,正字腔圆一本正经的对杨玉环说道:“玉环,你愿意……现在嫁给我么?”   “哈哈!”   众人齐声欢笑起来,都喊道:“玉环,快说话呀!”   杨玉环羞急往墨衣怀里躲,墨衣却是毫不留情的将她往推,还一边咯咯的笑道:“傻孩子,快说话呀!这辈子地幸福,就只在这一刻啦!”   杨玉环的脸已经红成了一个大苹果一般,眼睛里烟波流转似乎就要流出激动地眼睛。只见她贝齿轻咬着红唇,飞快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扑进了秦霄怀里。   “哦!”   众人一起欢呼起来,李隆基则是抚着肚皮哈哈的大笑,十分的开心。   秦霄也跟着傻笑,心里却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第463章 永远都是好兄弟   军港里,一艘看似普通的军船上,居然也摆出了一场歌舞盛宴。   李隆基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多重大的事情、多严肃的地方,也离不得声乐犬马和美人歌舞。   五六个身姿婀娜眉目含情的伎子,和着悠扬悱恻的曲调,在堂下袅袅起舞。珍肴美酒摆了几张矮几,满室飘香。   李隆基和李持月共坐了一桌儿,就在主位。紧挨着他们的,就是秦霄的桌椅。紫笛受了伤,自然有特权和秦霄挤到了一张桌儿上,得意洋洋的享受着秦霄给她喂吃喂喝。这个时候,她反而为当初自己的受伤感到庆幸了。这不,坐在对面的墨衣和玉环,都没有她现在这么风光和得宠呢。   秦霄的脸上也时时挂着微笑,一杯一箸的给紫笛吃喝,自己也填满了肚子。这段日子以来,他都是混在军队里,和将士们吃的一样的粗茶淡饭,肚子里的油水早被淘得空了。今天与家人重逢胃口也是一阵大好,不由得猛吃了一满肚子。   李持月又恢复了那副胆小害羞的样子,挤挤挨挨的靠着李隆基,时时和他低声窃语,脸上总是飞霞红光。偶尔瞟一眼秦霄,就惊乍乍的马上转移了眼光,低含着头,似羞似怕。   秦霄早就注意到了李持月的奇怪神色,不由得心里寻思道:这样一个心思简单的女孩子,莫非也有了什么心思?看那李隆基一副不怀好意思的样子,莫非又在教唆他妹妹搞些什么恶作剧?   一席饭虽然吃得开心舒坦,秦霄心里终究是有些忐忑。   时间已经到了酉时末,军港里吹响了长角军哨,军士们该宵禁就寝了。李隆基也就让歌舞退了下去,将挂在船外的灯笼也熄了。看来这些日子,他一直跟这些当兵的混在一起,也算是懂了一些军队里的规矩。没搞什么非常特立独行的事情。   军船比较大,足以载下一两百人。下层就是寝居室,偌大的军用统铺房间。也被装点得金碧辉煌,舒适宜人。从外表来看,这艘军船跟其他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人想到,原来这里面才是别有洞天。   李隆基安排李持月和墨衣她们去船舱卧室里就寝了。自己也将秦霄领到了一间看似是书房的静室里。   李隆基在一张矮桌儿边坐了下去。让高力士取来了一壶清茶和棋盘,就邀秦霄坐下来对弈一局。   秦霄发现,自从到了这间静室以后,李隆基的神色就有些变了,不像当初在船舱里时的那样毫无架子和平易近人,整个人也多了一份不怒而威的皇家威仪。虽然脸色还是很平静,微笑淡淡,但秦霄总感觉,眼前的不是自己的那个大舅子、结义好兄弟,而是当今皇帝了。   秦霄站在离矮几几步的地方,拱起了手,说道:“陛下,微臣眼下是治军大元帅,不敢彻夜不归,不然会造成不良影响,动摇军心的。”   “无妨,你坐下来吧,只下一局,我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李隆基还是没有自称为‘朕’。冲着秦霄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来,说道:“力士,你去外面伺候。任何人不得近前来打扰,你自己也退出一丈开外。”   高力士深弯下腰应了一声诺,退着身子出了房间,将门反身带上了。   秦霄只得坐了下来,打开了装围棋子儿的盒子,拿出了一枚棋子:“那好吧,微臣执黑为敬,先下一步。”   说罢就下了一子下去。   李隆基微微一笑也不言语,也执棋开始和他对弈。   一连下了二十余子,棋面平静而缓和,二人也没有说什么话。场面也是静悄悄地,唯独听见棋子落盘的脆响。   秦霄心里静静的,什么也不去想,也不去琢磨了。他了解李隆基的个性。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藏着掖着地,总会说出来才舒坦。今晚他这样“秘密”的将自己请出来,肯定就是有重要的事情了。身为皇帝,他不动声色的混杂在了水军中来到了新罗,而且一同带来了持月和自己的家人……这个举动,多少有些可疑。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呢?难道,真的是要我秦霄弃下这身戎装,回家享清福去么?   李隆基落下一子,突然轻声一笑:“昏招,你出了一个昏招。你有心事,对不对?”   “有么?”   秦霄微微一愣,看了一下棋盘。果不其然,自己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给了李隆基一下占尽优势的机会。   “重下吧,让你悔棋好了。”   李隆基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这两年,我可是请了天下最有名的几个棋师,在宫廷里教我下棋。这水平嘛,自然是大有长劲。现在,你跟我一相比,可就落下一大截儿咯!”   秦霄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悔棋非君子。反正是输,但不如输得痛快一些。免得既输棋,也输人。”   心里却寻思道:这李隆基话里有话啊!他是在说,他这几年在各方面都取得了长足地进步,已经远胜于我,并能轻松的驾驭我了么?这个人……这个当了几年皇帝的人,果然在心术各方面,都今非昔比了。厉害!   李隆基拿起茶碗,慢条斯礼的啜了一口,饶有深意的看着秦霄,悠然说道:“那这棋不用下下去,你输了。”   秦霄呵呵一笑,作势长叹了一口气:“输了就输了呗。胜败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隆基继续抚着茶盅,缓缓说道:“就像你当初丢了榆关,后来又绝地反击要赢回来,是么?”   秦霄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李隆基,你是不是当了几年皇帝,和臣子们交往的时候用这种招术用得太多,就自然而然的在我面前也耍起来了?以前,你可是从来不在我面前玩虚的!看来,你的变化。真的是很大!   李隆基看着秦霄有些发怔的表情,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神采,微笑说道:“你别紧张,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你是带兵的人,自然比谁都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样的道理,不是么?”   “自然是地。”   秦霄小心的应道:“陛下……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如何?”   “咳!”   李隆基清了一下嗓子,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我还是习惯和你像以前那样的说话聊天。不管是说正事,还是拉家常,都像以前那样。好么?今天这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行……”   秦霄满腹狐疑的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说,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地?”   “是这样地……”   李隆基微皱了一下眉头。看似陷入了沉思,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怎么会到了这里的么?”   “你应该早就到了河北吧?”   秦霄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的。清明时我找了个借口去并州太原祭祖,就顺道儿来了河北,刚好遇到了新罗人反叛。那时候,我就在冀州。”   李隆基轻点了一下头,还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实话,这一年多以来,我的压力太大了,简直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满朝臣子包括皇亲国戚甚至是我的父皇,都说我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登基还不到五年,大唐就大小的征战不停。弄得天下狼烟四起,人心惶惶。国库呢,也是一度吃紧,四方的税收也源源不断的被消耗在了战场上。你是统帅,你应该知道,这打仗么,拼的就是钱粮。幽州这两年的消耗,要整个大唐最富庶的淮南道盐井整整三年的全部税收才能持平。”   “是,我知道。你的压力的确是很大。”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我,是我不争气,给你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你这么说,就等于是抽我的耳光了。”   李隆基有些苦笑的说道:“是我请你出山,来帮我坐镇辽东的。短短的两年时间,你不仅稳固了大唐东北边陲的防守,还光复营州、击败突厥和奚族契丹联军来犯,并一举击毙贼首默啜、降伏奚族、平定契丹。后来又成功招抚了渤海,收复榆关打赢了营州保卫战,现在又击败新罗驱贼千余里,并能反攻过来……我大唐百余年的历史中,能与你相比的,也就只有太宗朝的李靖了。”   秦霄听罢这席话,心里却是一阵突突的跳了起来:他把我和李靖相比,是不是暗示也要我放聪明一点,效仿李靖主动退居二线?……于是马上说道:“我哪里能和李靖相比,他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更能难可贵的是,他终其一生,忠心耿耿没有犯过什么过失。我……还是差得太远了一点。”   “你不比他差。”   李隆基眼睛里一阵流光溢彩,静静的说道:“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贪恋荣华富贵的人。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和满腔的抱国热忱。从这一点上看,你就是李靖,甚至是还超越了李靖。因为,李靖是一名出色的军事统帅;而你,更有经国济世之才,有着深谋远略和超乎常人的政治眼光。”   秦霄无奈的微笑:“太过奖了。其实……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类型也不同时代的人,没有什么可比性。”   心里寻思道: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多弯子,到底想说什么?   李隆基顿了一顿,从怀里拿出那枚铜钱放到了棋盘上:“大哥,还记得这件儿东西么?”   一声“大哥”,叫得秦霄心里一阵颤悠。看着棋盘上那枚有些磨圆了边儿的铜钱,正是自己当初和他结义时,送给他的信物和凭证。   “当然记得……”   秦霄语调深沉的悠然说道。然后,他伸手入怀,拿出了那个包着玉佩碎片的布包,也放到了棋盘上,满是愧疚的说道:“只是可惜,你当年送给我的这块玉佩……已经被打碎了……”   李隆基微皱了一下眉头,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块布包,拿到了手上。一层层的揭开了包得细细的布层。看到了粉碎的玉佩残片。   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灼灼的看着秦霄,沉沉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块玉佩是怎么打碎地?”   秦霄有些悴不及防,以为李隆基生气了,不由得有些发愣地喃喃道:“这……”   李隆基猛一握拳,将那块布块紧紧握在手中,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大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士护真河一战,你破釜沉舟报定了必死的信念,要与契丹人决一死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块玉佩,是你被敌人击下马时。被打瘪的明光胸甲震破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缺粮少物,甚至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战马来取肉,也要誓死撼卫大唐国土的完整!”   李隆基越说越激动,居然站起了身来,像是痛骂一样的指着秦霄,厉声大喝。而且还来回急躁地踱起了步子,绕着圈儿指着秦霄痛骂。   秦霄听着李隆基连珠炮轰炸一般地怒骂,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当初那场大战的惨烈景象。心里也一阵激动了起来。只感觉一股十分厚重的东西堵到了自己胸间和喉间,都要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坐在那里。   李隆基痛骂了这一长串,长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悠悠的吟道:“北风吹彤云,彤云飞白雪。白雪乍回散,彤云何惨烈。未见温泉冰,宁知火井灭。表瑞良在兹,庶几可怡悦。”   秦霄不由得一愣:还吟起诗来了?   李隆基依旧坐回了短几边,眉头紧皱的看着秦霄,深沉而感伤的说道:“大哥,你为了大唐的天下,为了我这个当皇帝的弟弟,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在边疆浴血厮杀。我已经没有言语,可以表达对你的情感,和整个大唐王朝对你的感激之情。”   秦霄心里猛一悸荡,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李隆基,缓缓的拱起了手,沉声说道:“陛下,这都是为臣为将的人,应该做的!为将者,驰骋沙场马革裹尸还,是毕生最大的荣耀和心愿!我秦霄承蒙天子鸿福得上天庇佑,居然还活到了今天,就有决心继续为大唐效忠——大唐天下巍巍王朝,是华夏几千年最强盛和繁荣的王朝。我秦霄若能尽上绵薄之力为大唐王朝添砖加瓦,虽死无憾!”   说罢,一俯身,重重的拜倒了下去。   李隆基的眼泪,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场面顿时变得静静的,唯独听到蜡烛轻轻燃烧的劈叭之声。   半晌以后,李隆基轻挥衣角抹去了眼泪,走了过来,将秦霄扶起,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和你到了一起,就会变得这样的感情用事。我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流过泪了,但是今天……哎!”   说罢,自己也尴尬的呵呵笑了起来。   秦霄也呵呵的笑:“因为,你始终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阿瞒,你是个性情中人,是个重感情、重情义的好男儿。不管你是阿瞒,还是当今的天子。在我秦霄的眼中,你永远都是我的那个好兄弟。”   “嗯,好兄弟。”   李隆基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拍到了秦霄的肩膀上,眼神认真而热切的看着他,说道;“我知道,其实你心里有顾虑,担心自己功高震主,担心我会猜忌于你,担心又像当年一样,你要落个卸甲归田甚至是卸磨杀驴的下场,对么?我记得当年在长安,就是太平公主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在挽留你不要弃官时,说过一句话。我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不猜忌你,永远的信任你。这句话,今天我仍然说得起。我之所以来新罗……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用意。”   这几句话,说得贴心贴腑,秦霄心里的那块大石也缓缓的放落了下来。细细一思索,突然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想……御驾亲征新罗?”   “不错!”   李隆基斩钉截铁的果断说道:“太宗、高宗都先后征讨了高丽。而今新罗叛乱,我没理由不亲自征讨新罗。记得太宗当年这样解释征高丽的原因,那就是,这块地方,始终都会是大唐的心腹大患。为了给子孙去祸,必须要将它彻底的平定。如今它造反了,不正是自寻死路么?”   秦霄听得一阵豪情大起,凛然说道:“陛下亲征,微臣甘当先锋,策马横刀冲在最前。谁敢阻挡我大唐麾旌者,一律夷为平地,杀无赦!”   “好!”   李隆基也是兴奋的大声道:“你我兄弟,早该有一天并肩作战了——大哥,这一次,就让全天下人一起来见证我兄弟的威风!见证我大唐的国威!”   说罢,就伸出了一只手,和秦霄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二人眼神相对,不仅仅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信任与豪情,也都有一种解开了心结的快意和轻松。   秦霄的心里寻思道:他终究是皇帝,所思所虑,永远比我要高明和稳妥。御驾亲征,来打一场必胜之仗,不仅可以为皇帝赢来威信和荣誉,也没有削去我的权力,更不会伤到谁的利益。   李隆基,你的确变了。变得理智而成熟,难得是的,仍然还是那样的重情重义。这或许不太像一个皇帝的样子。但是眼下,你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好皇帝,更是我秦霄的好兄弟!…… 第464章 真性情,精彩人生   秦霄怔怔的看着李隆基,他正像个细心的小女子一样将玉佩的碎片摆到了一起,重新凑成了一个整体,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却差点成了我最好的兄弟的陪葬品。”   李隆基,就这样满怀深情的轻抚着拼凑起来的玉佩,有些酸楚的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秦霄,说道:“我说你……怎么能那么拼命呢?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仙儿、持月还有婉儿她们交待?还有墨衣紫笛,还不杀了我给你报仇?还有那个没过门儿的玉环……”   秦霄呵呵的笑声打断了李隆基的话,他说道:“上了战场,谁还能想这些。我当时想的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要是我这个当元帅的都怕了,将士们还会拼死力么?那仗也就没法儿打了。我不仅仅是仙儿她们的男人,是你的兄弟,更是大唐的元帅和皇帝的臣子。不舍弃自己的一点东西,怎么能顾全大局?所幸,我运气总是这么好,没死成,呵呵!”   “也幸亏你没事啊!”   李隆基有些后怕的说道:“我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有些慌。我几乎不能想象,你在士护真河那一仗中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该如何去面对……听到士护真河一战的消息后,我马上让万雷带着水军杀过新罗来了。当时还不知道你已经守住了营州在反攻新罗了。我就想让万雷来个围魏救赵,减轻一点你那边的压力……没想到啊,你的能力,总是这样出人意料。呵呵,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在这之前,我最先收到了瀛州和易州的急报。当时我马上让邢长风带着五百天兵御率亲卫,日夜兼程六百里杀到了易州,好歹击退了那些该死的新罗人。天可怜见,紫笛和玉环没事。我这才放心了。”   秦霄也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说道:“我说嘛。万雷告诉我,有一股‘人数不多却极其骁勇’的人救下了易州。我当时就猜想,应该是大唐的天兵。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你派去的御前亲卫,呵呵!”   李隆基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就像少年时一样地灿烂的笑。有些得意的说道:“看来这一次,我算是撞着做了一件好事了。当时我在并州祭完祖后,准备到河北黄河一带看看治清的情况的。没想到,就听到了瀛州被袭地事情。冀州离青州近,我就马上给万雷下了圣旨,没想到他到好,先提兵朝瀛州出发了。估计我的圣旨也是到了瀛州才追上他的。这个人。不错。反应快,懂得活学活用。府兵制的弊端就在于调动不便应变能力不强,他却在这个非常时刻克服了这样的毛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万雷。也是你的门生吧?当时圣后朝地时候。你从荆州调上来的?”   “是我调上来的。”   秦霄笑了一笑,说道:“但谈不上是我什么门生吧。都是为皇帝和大唐效忠的将军臣子。”   李隆基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你不错啊。真地很不错。和你一起出道或是你调教出来的人,现在都成了大唐地栋梁之材。李嗣业,这不必说了,东北猛虎;田珍,虽然你们后来的共事不多,但当时也是和你一起上来的,现在担任了皇城南衙都督,十分称职;程伯献,北衙都督;为国捐躯的李楷洛。破格提拔的杜宾客;你一力培养的邢长风、郭子仪、桓子丹,包括现在你引荐要上任左骁卫大将军的郭知运。全是一等一的人材啊!甚至是张九龄、姚崇、张仁愿、高仙芝这样的顶梁大柱,李邵固、李为印、李大酺这样归降而来地异族首领,也受了你很大的影响……大哥,要说整个大唐,有一半地天空是你撑起来的,这句话,可是一点也不为过啊!”   “啊!”   秦霄不由得惊了一惊:“你这话可别说!我现在就担心我名声太大,人际网太宽了。你要再提起这些话,我可又要回乡下当农民去了!”   李隆基呵呵的笑:“你我兄弟,心比日月。清者自清,有什么好猜忌的?我李隆基要是猜忌你,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到长沙去找你,更不敢在桔子洲头立什么欺世盗名的‘丹书铁券碑’了。因为我从最初就知道,你有一颗军人的忠诚之心,和一个国士的赤子之心。你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不容怀疑。你的诚意,更是不容亵渎。今天我们兄弟可以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秦霄真要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又何必等到今天,又何必等到我李隆基登基上位的时候呢?”   秦霄顿时骇然,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他这话的意思,是我有这个能力,只是没有这个心思罢了?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皇帝也是人哪……看来,我真的要改变一些东西了。我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朝那个方向走去。   李隆基转头看向秦霄:“怎么不说话了?你又生疑了?”   “哦,不是。”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你的确是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说实话,我都没有你想得那么深入。我秦霄这十年来,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得就像是做梦一样,连我自己也认为不是真实的。我也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不管你如何信任我,事实就是,我秦霄的存在,的确是对皇权的一个莫大的危机,对么?大唐的天下,从极西到极东,从极北到极南,从边镇到朝堂,到处都是我的朋友、亲信。我只是一个臣子,居然无形之中就有了这样的势力,这是不合理的……所以,等打完了新罗,你还是放放我回长沙种田去吧!”   李隆基渐渐的皱起了眉头,略有些怒意的瞪着秦霄看了许久。   秦霄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你的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实不瞒你,在长安的时候,许多的人都对我说起了这件事情。他们对我说,你秦霄的势力太庞大,威望太高了。且不说辽东这里你是振臂一呼亲者云集;就是在江南、陇右这样的地方,也多是你的支持者。他们说。你这样地人,无论是领军在外,还是坐堂在朝,都是弄权把政的大隐患。”   秦霄无奈的苦笑:“所以……我的存在,是不合理的。你如果当真是为我好。就放我回田园吧。这一次,你不能骂我自私。因为这样做,不仅仅是顾全我一家子,更能顾全到你这个皇帝地威仪,和大唐皇权的稳定。”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李隆基有些气愤的叫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偏偏就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我,包括那些说出这种话来的臣子。明明都知道你秦霄是赤胆忠心为国效忠,却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太不公平了!”   秦霄咧嘴一笑,认真的看着李隆基,悠然说道:“阿瞒。相对于整个大唐。相对于普天之下亿万的百姓,我秦霄地这一点点虚名又算得了什么?其实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我只想带着老婆孩子,捉弄几亩薄田,过上有钱人的舒坦日子,这就能心满意足了。如果你将天下治理得好,我这样的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朝堂之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啊!国家真地强盛了,自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唐地军队里。又何必再需要我这样的杀人魔王?你说呢?……”   李隆基眉头一皱,有些凄然地说道:“为什么,你总能将你自己的事情说得这样的轻描淡写?你难道就没有野心,没有报负么?你就甘心于自己沥尽心血创下的功绩被人忽视,忍心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虎师军队交到别人的手中?”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秦霄轻松的说道:“在国家需要我的时候,我挺身而出了,做了一个臣子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我对得起大唐和大唐地百姓,对得起皇帝兄弟,也对得起自己了。多少年后,我扪心自问,也会无愧无心的。权利与名声?这样地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精彩的活三辈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三辈子?”   李隆基惊讶的重复了一声,同时发问。   “是啊,三辈子……”   秦霄满面复杂神色的深沉微笑:“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其实,在我九岁那年,我就是个死而复生的人了;我的身体里,本不该是现在这个灵魂。也就是说,在那一年,我就死了,然后又奇迹般的借着这副身体,重生了。然后士护真河边,我又死过了一次。现在,已经是我第三次为人了。一个死过了的人,自然明白人这一辈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不是荣誉,也不是金钱,而是用自己的真性情,去过完这一生。我秦霄骨子里,就是一个血性肝胆的军人。我在朝堂上不顾后果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成是败无怨无悔;我在战场上杀过人,舍过命,浴血奋战过,痛哭流涕过;我酣畅淋漓的享受了亲情、爱情、友情;我憎恨,我深爱,我拼搏,我放弃,我一直都十分率性的活着。我有最好的爱人和兄弟,有最好的战马和宝剑,吃过最痛快的肉,喝过最好的酒,杀过最多的人。我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我的人生,真的很精彩很精彩了。我无怨无悔,我问心无愧。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用我残躯为大唐盛世添砖加瓦,我做到了,更做到了敢爱敢恨,率真而自我。我也再没有什么奢求。能够平静的陪着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过完下辈子,此生足矣!你愿意……满足我的这个愿望么?”   秦霄如同吟诗一般,悠然而又深沉的说完了这段话,脸上一直挂着温馨而自豪的微笑。   李隆基听完秦霄这一席话,已是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二人就像两只木鸡,呆呆的站在地上,彼此凝视着对方。   半晌过后,李隆基干咳了一声,润了润有些干涸的嗓子,惊讶万分的道:“你先等等,让我缓一下神。你最先说的,你九岁那年……死而复生,什么、什么,是怎么回事?”   “这不重要。”   秦霄微笑:“你只要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你认识的就是我,这就够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九岁以前,那就不是你么?”   李隆基顿时有些头大,晕头晕脑的拍了几下额头:“神鬼之说么……怪哉,奇事!太难以理解了。你的身上,有太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了!”   “你没必要理解的。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太明白。”   秦霄笑道:“你就说吧,你会成全我么?”   李隆基砸了一下嘴,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你是一个让人嫉妒的男人。我宁愿……用我的皇位,去跟你换你的人生。我也想像你这样的过一辈子。”   “报歉,我不换。”   秦霄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隆基愕然:“哟,你还当真了!”   “哈哈!”   二人都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李隆基突然打住,大声说道:“我曾经说过,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正的了解我,那这个人,肯定是秦霄;现在我也要说,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是我的真知己,这个人,也一定是秦霄!如果这世上有一件事情值得我豁出一切去做,那就是答应我的好兄弟、好知己的请求!还记得当日我们结义时的誓言么?我说过,今后,不管我李隆基是失意落魄,还是春风得意,只要你拿这块玉佩来见我,不管是天大的事情,我就是拼了性命,也成全大哥。这不是玩笑,也不是酒后之言,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我会履行的!”   秦霄心里一阵感动,面上却是平静的微笑。他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破碎了的玉佩,喃喃说道:“可是……玉佩都碎了。”   “玉佩……铜钱……”   李隆基释然的一笑:“永远都在我们的心中!” 第465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两个大男人,关在静室里聊了许久,时而深沉,时而畅怀大笑,不自不觉的居然就到了亥时末,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了。   二人聊得欢,竟忘记了时辰。到后来兴趣起来,居然又叫来人摆上了酒菜,对饮起来。一连喝干了七八壶酒,都有些醉醺醺的了,秦霄才猛然想起,自己该赶回泊勺城去。摇了摇李隆基的胳膊肘儿几下,发现他早已经趴在桌儿上睡着了,打着震天响的大呼噜。   秦霄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外面走,一边哈哈的大笑:“阿瞒哪阿瞒,这么多年了,你喝酒怎么就没有赢过我呢?哈哈!”   刚打开了门,高力士一脸笑意的伺候在门口,搀扶住了秦霄:“辽阳王殿下,您慢着点喂!”   “我、我没事!”   秦霄今天心情大好,不由得忘记了酒量,也喝了有九分大醉了,眼珠子一阵乱翻的冲着高力士大声说道:“皇、皇帝陛下喝醉了,正在里面睡大觉呢。你快进去伺候吧!本,本帅,自己能回去,能回去……”   说罢就推开了高力士往前走去,却不料一头就朝旁边撞去,穿着一身盔甲就重重的砸到了船舱的板壁上,轰然的大响。   高力士骇了一大跳,连忙将邢长风叫了过来,一起七手八脚的将秦霄扶起。怎奈秦霄本来就个子挺高大,穿的盔甲也重。加上醉酒了人不知轻重力气也大,怎么也扶不稳当。高力士只得又叫来了几个天兵一起帮忙,这才将秦霄好歹架住了。   秦霄还在稀里糊涂地嚷嘛:“他娘的,哪个走路没长眼睛的将老子撞倒了?咦哟,磕得脑袋疼……”   高力士和邢长风只顾着闷头好笑,扶着秦霄往一间房子里走去。   高力士对邢长风说道:“将军,辽阳王醉成了这样子,肯定是回不了泊勺城了。这要是掉到水里或是跌落下马,我们可担待不起啊!要不,我们……”   高力士。有些诡谲的笑了起来,示意邢长风把耳朵凑过来。   那长风一皱眉:“我们什么?”   高力士轻声的说道:“皇帝早早就交待过了,务必呢……让辽阳王。和金仙公主完成洞房花烛夜。咳……这个,你看……”   邢长风一时也明白了高力士的意思,但他就是个憨直忠厚的人。不由得一下就红了脸,吱唔道:“这……恐怕不好吧?辽阳王和金仙公主。他们的事情,我们怎么能瞎掺和?”   “这不叫瞎掺合,这叫成人之美,而且还是皇帝的意思呢!”   高力士说道:“金仙公主害羞,辽阳王这人又耿直,不会哄人。他们两个……其实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儿嘛!别怕,没人会怪罪我们的。”   邢长风朝旁边看了一眼,几个天兵正大感兴趣的听着他们低声耳语,不由得怒眼一瞪。伸出手在他们每人的头盔上狠拍了一巴掌,顿时一阵啪啪作响。那些天兵吓得低下了头,再不敢偷听了。   邢长风怒声骂道:“滚!去甲板上值哨。我不叫地话。谁也不许下来!”   “是,大阁领!”   几个兵蛋子屁颠颠的朝甲板上层跑去。   “怎么样?”   高力士仍然在怪笑。像是征求邢长风的意思。他可是个老精怪了,这事要是摊上邢长风这个老实人,皇帝、秦霄包括金仙公主,就都不会怎么怪罪了。   那长风想了一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那好吧,就依了公公地意思。不过到时候,大元帅要是发怒了要砍我脑袋,你可要出来帮我求情啊!”   “嘿嘿,你是皇帝的御前大将,辽阳王怎么会砍你?”   高力士坏笑起来,和邢长风一起架着秦霄就往金仙公主地房间走去。   邢长风却是大摇其头,正色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我现在是当的什么官,我始终都记得,我是大帅的马前卒。他说声要我拔剑自刎,我就绝不敢去跳河自尽,只能用刀抹脖子!”   高力士不禁愕然一愣,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在心里喃喃的想道:都是怪人……这秦霄,给你们吃什么迷魂汤了?哎,算了,当初我在河北当钱粮使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像着了魔似的听他使唤了。秦霄这个人,当真像是神怪一样,会迷人心志啊……   秦霄虽然醉得不行了,但耳朵便还灵便,心里也大致清楚,只是意识实在糊涂,腿脚也迈不清楚了。听他们在耳边叽叽歪歪的说了一通,老不耐烦的大声嚷道:“你、你们吵什么!这里是年队,不是菜市场,不许交头结耳!有什么话,给老子站起来,大声说出来,别像个没根儿的太监,只顾着闷头嘀咕!”   高力士顿时一阵恶寒,也不知道秦霄是真骂还是假疯,邢长风则是一阵兴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但也没忘安慰高力士几句:“公公安心!大帅这是喝醉了,说胡话呢!”   高力士摇头苦笑:“胡话也好,真话也好……被辽阳王骂上一顿,倒是我这个没根儿的小太监的福分了。这几年来,我还从来没见过皇帝陛下像今天这样地尽兴。皇帝陛下也不容易啊!只有和辽阳王到了一起,他才能放松心情,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是随性而为。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那长风轻点了一下头,沉默不语,心里暗自想道:既是君臣,也是兄弟和知己……大帅和皇帝之间的感情,真地是很特殊。不过,像大帅这样的男人,谁都会愿意与他倾心相交吧。包括九五之尊地皇帝。   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到了李持月的房间门口。两个天兵岗哨正准备行礼,邢长风朝他们一努嘴:“退下吧,这里不用岗哨了,去甲板上。叫这附近所有值哨的兄弟,都去甲板上,面朝东南,‘吹风’。”   两个哨兵愕然的一愣,也不敢迟疑片刻,像阵风一样的消失了?附近的岗哨也飞快的撤了去。都上了甲板,乖乖的吹东南风去了。   高力士一阵好笑:“这些当兵的,还真是听话。”   邢长风不动声色的淡淡说道:“当兵地不听话。还是兵么?那只能是鬼——刀下之鬼!”   高力士吓得轻轻一颤,也不敢哆嗦了。天兵监挑选之严格、训练之残酷、纪律之森严、本领之高强,他这个皇帝的近侍太监。可是亲眼目睹过的。要用他自己地意念来理能,那就是:这些人。已经根本就不是人了。   就在这时,李持月房间里却燃起了烛光,也听到一个脆滴滴的声音问道:“门外何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公主殿下!”   高力士马上回道:“小人高力士,有要事求见公主殿下。”   “有事明天说不行么?”   李持月明显有些不快,毕竟一个公主在睡梦中被人惊醒,还有人跑到闺阁前来求见,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她说道:“我都已经睡下了。”   高力士也不慌不忙。本来他应对皇家地这些人就已经很有经验了,更不用说是对付一个心术不高明的金仙公主,他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恕罪。小人是奉陛下之命来地……”   说罢,朝刑长风轻摆了一下手。邢长风十分聪明的离开了。“驸马”来与公主洞房,太监看到了不要紧,他这个大男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不出所料,金仙公主果然打开了门,卜一眼见到趴在高力士身上呼呼大睡的秦霄就吓了一跳,好一阵花枝乱颤的说道:“高、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高力士不敢发笑,平静说道:“辽阳王殿下与陛下痛饮,喝到大醉。陛下怕辽阳王在路上落水或落马,于是安排辽阳王……今晚就在船上安歇。”   李持月顿时羞得一脸儿通红,就把身子往后缩,惊乍乍的说道:“这……这,你可以给他另外安排一间房嘛!我、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伺候得好一个喝得大醉了的大男人?”   高力士诡谲一笑,轻声说道:“陛下还说……今日,就要辽阳王与公主,圆了洞房花烛。公主勿忧,小人已早做下了安排。”   说罢就拍了拍手,几个小太监和宫女碎着步子轻巧巧的走了过来,架住了秦霄就往屋子里走。   金仙公主顿时一阵花容失色:“这、这不妥当吧!”   一边说,一边又往旁边让了去,整张脸都羞得通红了,人也只顾着朝门影里闪躲。   高力士走到金仙公主身边,弯下腰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请恕小人多嘴。公主在大明宫后宫学习了一月有余,不就是等着今日么?辽阳王是这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伟丈夫,不正是公主殿下的意中人儿么?更何况,你们早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是名正言顺地夫妻,这又有何不妥当的?”   李持月的脸,就如同被火烧一样地热了起来。眼睑跳动眼神闪烁,长长的捷毛也舞动起来。高力士地一番话,可着实让她羞得不行了。“在大明宫后宫学习了一月有余”,学什么?学的就是房中闺中之术。怪就怪自己实在是天生胆小,惧怕男女之事,才让自己的几个皇嫂皇姐,将她强拉硬拖到了后宫,请“专业人士”传授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从装扮仪态到调情行房,都被迫的学习了一番。当时她就差点羞死去了。一个修道之人,却来学习这些东西……可一想到秦霄,这个奇怪的男人,她的心里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的好奇。虽然之前和他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但那短短的相处时日,却让她感觉是这辈子过得最真实、最自我、最幸福的时光。   “假如,我只是说假如……”   李持月曾经这样想:“我如果真的和这个男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呢?”   说因为这样一个微弱的念头,她居然也就半推半就的在大明宫学习了这样一个月,今天也就这样半推半就的将秦霄迎进了所谓的洞房。   高力士见李持月不说话了,心里一阵窃喜,招手就让这些人一起退了出去。   李持月听着身后的门轻轻关上,心里却是一阵砰砰的狂跳了起来。   真的要……跟这个男人……“那个”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一阵发烫,害羞到了极点。瞅瞅床上,秦霄四仰八叉的睡在那里,铠甲衣服已经被那些太监宫女们褪到了一边,床头的梳妆台上也点燃了两根红红的粗蜡烛。   她知道,那种蜡烛里面,有催情药剂的……   李持月感觉,自己的脚几乎就在地上生了根儿一样,怎么也抬不动。偏偏自己的心中,又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鼓动着自己要朝那张床靠近。   她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唾沫,缓缓的朝床边移了一下步子……   这就是那个男人的脸。   边塞的风,已经让他原本俊朗的面庞,多了一些沧桑的古铜色。平直的剑眉,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处处透着刚毅和果断。偏偏他现在又睡得很平静,很踏实,就像是一个玩累了的孩子,正在心无顾忌的呼呼大睡。   李持月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怕自己的心儿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皓齿咬着朱唇,她喃喃的想道:这就是那个之前和我拜堂成过亲,在太平姑姑死的时候流下眼泪的男人……仙儿和婉儿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用情极深的人,也是一个懂得尊重和珍惜的人。那么多的女人在他身边,居然都无怨无悔也不争风吃醋……这样的一个男人啊,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   想到这里,李持月的身子没来由的轻轻一颤,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我似乎也着了魔了……他没对我做过什么啊,甚至没和我说过几句话。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真的就是这么贱么?   我居然……真的想和他同床共枕了!   恍惚的烛光中,李持月春葱般的玉指,轻轻的抚到了自己肩头,褪去了肩头一件罗衫披帛。   粉红轻柔的披帛,轻舞飞扬的落到了五彩斑斓的刺花地毯上,一如李持月的心情一般,羞涩而又暧昧,美得撩人。 第466章 木已成舟   李持月终究是小女人心性,褪下一件披帛之后,感觉肩头一冷,一下就紧张的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极为急促了。她心里一阵羞怯的骂自己:天哪,我真是太贱了!   秦霄鼾声如雷,震得李持月的芳心一阵乱颤。她哆嗦的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了那块披帛,重新披到了肩头,双手紧紧的捂在胸前,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就要跃出胸腔来。她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口干舌燥,看到床头有壶有杯,就去倒了一满杯茶水喝下。清凉的茶水顺着喉咙缓缓流下,她这才感觉心里稍稍安宁了一些。   回头再看向床上,秦霄仍然和刚开始一样,静静的躺着纹丝不动,身上盖着自己的那床柔松锦被。   李持月就这样盯着秦霄看了半晌,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看似很雄壮很伟岸的男人,其实也很可怜,很需要人来疼。有些事情,是外人绝不会知道的。可她这个皇妹,也多少听到过一点。就在后宫里,她也经常听到一些妃嫱们品评秦霄。据她们说,这个秦霄,实在太能干,名声也太大了。虽然皇帝对他很信任,但总感觉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法子来驾奴他。现在他是绝对的忠诚,可是人心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谁能保证多少年以后,他会不会变心呢?到时候他若是想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帝拿什么来节制他?   李持月虽然一心向道不太喜欢理会这些事情,但偶尔听在耳中,也是悟在心里。她不喜欢去了解参预这些事情。但并不表示她傻。这一次来北都祭祖,皇帝除了她以外没带一个女眷,后来又一起赶到了河北来。当时她心里就明白了:皇帝是想让她重新回到秦霄身边。至于理由么……无外非两条。一是皇家的女儿被休。说出去总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虽然当时这是她自己要求地,可外人就不这么看了;二来,就是皇帝想借她这个当妹妹的,向秦霄表示恩宠,进一步的拉拢。   李持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暗自沉吟道:一个一心只想着为国出力、为君分忧的忠直男人,也免不得有这么多烦心的事儿。他在边关战场上披肝沥胆的浴血厮杀,却还要被猜忌被怀疑。真是个可怜人……男人哪,你们看起来总是那么的强悍和伟大,其实心里也是痛苦和忧郁的么?我那主宰天下敢作敢为的皇帝哥哥如此,这个咤叱疆场万夫莫敌的挂名夫君。也是如此……   李持月轻咬着嘴唇闷着想道:也罢。女人么,生来就该是为了服侍男人的。男人是天,女人是地,这是我们地宿命。何况我还是大唐皇室之女,为了大唐,为了李家,我更应该做出一些牺牲。不是还有一些姐妹姑姑们,远远的嫁到异邦番外么,我已经算是十分幸运的了……更何况,我嫁的男人。还是他,这个身上有着神奇魔力、懂得珍惜和尊重女人地奇男子!   李持月地脸上。逐渐浮现了释然的微笑:有夫如此,再无遗憾了。   看来我虽然与道有缘,和这个男人却更是缘分深重,是我逃避不了地宿命……   她站起身来,缓缓的朝床边靠近。   秦霄仍然在熟睡。   李持月款款的走到床边,轻摆柔腰,坐到了床弦边儿上。秦霄的一只手伸在被子外,李持月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纤纤细指伸到了他的手掌心里,轻轻握住。她的脸,也在这时候如同火烧一般热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朦胧而迷醉。一想到马上就要和这个男人肌肤相亲,她的心里就一阵突突的跳。可是秦霄身上,偏偏又有一种十分神奇地力量吸引着自己,要朝他靠近,靠近。   正当她的脸正要缓缓靠到秦霄肩上地时候,秦霄突然一下惊叫起来:“不许死!不许死!这是军令!”   李持月吓得哇声一叫,一下就跳了起来。再看一眼秦霄,却仍然在熟睡中,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居然是说梦话!   李持月长吁了一口气,轻拍了拍胸膊,却暗自道:梦话也得这么凄厉,他梦到了什么呢?在打仗么?   等她重新坐回秦霄身边的时候,秦霄已经越发的激动了。他一把抓到李持月的手,大声叫道:“淡金马,我对不起你呀!呜呜……”   这个男人,居然哭了……   眼闭着的眼睛里,两股泪水沿着眼角顺流而下,脸皮一阵抽搐,就如同一个孩子般哭得那么伤心。   李持月的手都被抓疼了,却一点也不想挣脱。就这样被这个男人握着手,感觉居然很好。她记起,之前听自己的哥哥李隆基说过,秦霄在战场上断了粮草,于是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战马……这个男人,原来是这样的外刚内柔,感情深沉。一匹马而已么,也在心中念念不忘,只能在酒后梦里,倾吐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愧疚和伤心……   真丈夫,好男人,莫过如此……   李持月心里好一阵感动,轻轻掀开了棉被,缩进了被子里,紧紧的挨着秦霄,将头靠在了他的臂弯里。   秦霄的脑海里正如同放电影快进一样,飞快的闪过许多的片断,血火河山一般的战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的战友,生死一线间的大杀戮……   他不由自主的喘起了粗气,胸膛大肆起伏。   李持月突然有些心疼,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胸膛,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秦霄的胸海里,也居然就这样渐渐的归于了宁静。所有的镜头,如同被一把刷子,渐渐的抹去。逐渐地淡化。那些已经离去的人,一张张脸也在渐渐的变得模糊,离自己渐行渐远。秦霄想伸手去抓住。却是怎么也抓不住。这些人,就如同一丝风一样,从自己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一片空白,却隐隐感觉到一阵温柔袭来,鼻间淡淡地香气盈绕。秦霄的神志一阵恍惚,感觉一阵发干的嘴唇,也仿佛被一阵温琼滋润,清甜而又芳醇。   李持月一阵心慌意乱:我、我居然主动吻了这个男人……   已经很久不知肉味了的秦霄,出于男人的本能。已经将李持月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将她都勒得有些发疼了。   二人的唇,也紧紧的吻在了一起。   李持月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   男人。太强壮了……在他的怀里。自己居然没了一丝反抗地力气。   兴许,是我不愿意反抗?   想到这里。李持月心里羞成了一团,一手捂在胸前,紧紧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   军港里的号角吹响时,秦霄本能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突的一下就直立坐起。   这样一个简单地动作,几乎就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一样,秦霄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做过多少次了。虽然贵为三军统帅地大元帅,可他通常都是以身作责的遵守军令。清晨号角吹响,就要开始操练。他也从不例外。   可是今天,他突然感觉一阵头疼。忍不住就“呀”地一声喊了起来,伸手捂住了头。   身边也传来了一声惊咦一声:“啊呀,头疼么?”   “没事。”   秦霄有些迷糊的应了一句,轻拍了拍额头,却突然一下醒过神来,警觉的转过头,顿时惊声叫了出来:“啊——持月?”   李持月扯着被子遮子身子,酥胸半裸,脸蛋儿一阵扉红。听到秦霄这一声惊叫,已经是羞得无地自容,哧溜一下就溜到了被子里,蒙头蒙脑的躲了起来。   秦霄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身边隆起的棉被,一时都要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莫非我,酒后乱性?……   乱什么性,她不是我老婆么?   秦霄的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四下看了一眼,房间里四处透着贵气和脂粉味,还正是一间闺房。   这房间,我不熟啊……若不是别人引我来,我自己肯定摸不进来吧?   又是李隆基安排的?   想到这里,秦霄算是明白了。李隆基将李持月从太华山道观里接回来,然后不远万里地从长安带到新罗……不就是要今天这个效果么?   秦霄释然的一笑:也罢!成了名符其实地驸马,或许能让一些人安心些。李持月么,你毕竟是无辜的,而且你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本来我秦某人就没想过要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某些人要想双保险,那我就安心的当个大唐的驸马爷吧!   秦霄矮了矮身子,轻轻的缩到了被子里。   李持月自然是一阵哆嗦,朝里面让了一让。   秦霄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从后面伸出一只手绕过她的腰间,将她抱住了。   李持月也不挣扎,只是轻轻的发抖。毕竟都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李持月没当初那么害羞,只是感觉……很尴尬!   秦霄移了移身子,将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对不住了啊,持月……疼么?”   李持月的脸嗖的一下红了,急急的摇了摇头。   秦霄将她往自己身上拉了一拉,二人靠得更紧了。李持月感觉秦霄的怀里一阵温暖,自己的手也情不自禁的朝他握去。   美人在怀,秦霄心里也一阵心猿意马,毕竟已经有些日子没碰过女人了……昨天晚上?那不算数的!   “真的不疼么?”   秦霄十分关切的问。   “不……”   李持月声如蚊蚋。   “那再来一次吧!”   秦霄一阵坏笑。   “不要!”   李持月差点羞到晕厥,连连挣扎起来。   秦霄见李持月这么紧张,肯定是破处之后感觉不适,也不敢再勉强什么了,于是呵呵的笑道:“别怕,逗你玩的呢!持月,我……昨晚喝得有点多了,可能会很粗鲁。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李持月仍然背着他,轻声说道:“四年前,我就已经嫁给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怎么样都行。”   秦霄忙道:“你快别这么说。我们是夫妻,相互尊重和爱惜就够了。怕就怕,你以后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我不怕。”   李持月轻轻转过了身来,蓦然一下和秦霄四眼相对,心里又一阵突突的跳了起来,害羞的低下了头躲进了他怀里,轻轻说道:“跟着你,我心甘情愿,别无所求。”   李持月胸前仍然一片赤裸,只敢害羞的紧紧贴到秦霄身上,不敢露出来。秦霄却贼贼的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抚了上去。李持月轻声惊叫,将头埋得更低了。   含苞欲放,盈盈可握。肌肤如雪,滑如珠玉。秦霄忍不住一阵意乱情迷。   李持月适乎感觉到了秦霄的欲念,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夫君要来,那就再来一次吧……不过,要温柔一点哦!”   “不用了,你歇着吧!”   秦霄咧嘴一笑,将怀中的玉人儿抱得更紧了。   真是个千依百顺的可人儿!   许久以后,秦霄才起身穿起了衣服。李持月终是害羞,等秦霄穿好衣服出了门,才伸手拿起了秦霄给他放到床头的衣服,穿上了身起了床来。卜一眼看到床上的落红,她羞得不行,手忙脚乱的将床单扯了下来,一把扔到了床底下。自己却又忍不住扑哧一笑,脸儿红成了一片。   正巧有两个丫鬟进来服侍,李持月让她们将床上好些收拾了一番,床单也拿去换了,这才稍稍心安的出了门。   秦霄刚刚走出了李持月的房间没几步,迎头就遇上了高力士。   高力士一脸诡谲的笑意,点头哈腰的说道:“驸马爷昨夜安歇得可好?”   秦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过来,瞅一眼四下没人,拎起高力士就在他额头上敲了几个脑奔儿,低声骂道:“你个死太监!昨天我醉成那样,你怎么能将我塞到金仙公主房里?我这一醉就粗鲁无比,指不定就将她折腾坏了!”   高力士狼狈的惊叫了几声,苦着脸陪笑道:“王爷、王爷,您老人家息怒!都是小人的不是,小人错了还不行么?”   秦霄不饶不休的又敲了几下才放开,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这事要是传扬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力士谄媚的嘿嘿直笑:“您哪就放心吧!就是再借我几个狗胆,也不敢将王爷的事儿到处去说呀!” 第467章 秦氏烙印   高力士又将秦霄领进了李隆基的书房里,然后自觉的退了出去。   李隆基今天倒是起了个大早,都已经看了半本书了。见到秦霄进来,一脸怪笑还有些鄙夷的说道:“酒量不行嘛,你。”   秦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一次,自己算是着了李隆基的道儿了,居然一不小心喝了个大醉,和李持月来了个生米煮成熟饭。   现在,李隆基脸上的笑意里,除了幸灾乐祸,更有些奸计得逞的洋洋得意。   秦霄无话可说,只是讪笑了起来。李隆基也是见好就收,岔开话题让秦霄坐了过来,陪自己共进早餐。   “江南的稻米粥,不错吧。”   李隆基笑容可掬,呵呵的道:“你辛苦了,多吃一点。润润肠胃,有好处。”   秦霄真是哭笑不得。这李隆基,现在说话总是一语双关。“辛苦了?”怎的辛苦?莫非昨夜大战新娘子辛苦了么,还是打仗辛苦?   秦霄苦笑地摇了摇头,闷不作声的喝起粥来。   李隆基却是忍耐不住,突然一下就大笑起来。   秦霄装傻的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李隆基一边大笑,一边摆着手,清咳了一声,说道:“这个,有件事情你得自己拿主意。你那几个老婆。打算怎么安排?那成何体统?”   “让她们都回长安吧。”   秦霄想也不想,果断的说道。自从紫笛出事以后。秦霄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的。战场这边,还真的不是好玩的。这几个女子,都是自己的心头肉。谁稍有点闪失。都只会让自己心疼不已。而且李仙惠和上官婉儿还一直在长安,秦霄也就没有理由让墨衣她们回江南了。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一起住到长安。   李隆基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毕竟安全了,你也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干自己的事情。只是,你的饮食寝居不要人照顾了么?要不,还是让墨衣留下来吧,大不了以后绝不让她亲临战场了。”   “不必了。留下墨衣,紫笛也会死活要留下,那么玉环……还有持月,也就都有理由留下了。”   秦霄说道:“不搞特例,让她们都走吧。”   李隆基轻笑了一声干笑道:“随你。只是……咳、咳咳。刚刚洞房花烛,就让新娘子远远地躲开。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薄情了。”   “你嗓子不舒服么?”   秦霄明知故问,李隆基这只是故意的表示强调而已。   李隆基又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差点将米粥都喷了出来。他见秦霄的态度比较坚决,也就不坚持什么了。   二人闷头喝起粥来。   用罢早餐,李隆基将秦霄请到了书房侧室里。这里居然悬挂了一幅大地图,还是新罗全土地地图。   秦霄不由得微微惊疑:现在要画这么一张精细准确的地图,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李隆基看似仓促的从河北道赶到新罗来,却带着这样的地图。莫非,他早就有意要对新罗用兵?这几十年来,大唐就没在新罗驻军了,都是新罗人在自治。虽然新罗人一直很乖的夹着尾巴当大唐的孙子,可终究还是闹出了造反的事儿。这似乎也应验了太宗皇帝当日的预言:这个半岛,始终是大唐的心腹之患。   李隆基身为大唐的皇帝,看来已经是早有预见和准备了。   李隆基指着地图上说道:“你看。从辽水以南到鸭渌水,都是安东都护府的治下。这里就是昔日高句丽的郭靖,现在共有八十余万百姓,大多是各地迁来的杂胡和原高句丽的臣民;也有汉人,但不多。现在这一片虽然已经被我们大唐打下来了,但要治理,也得费上一番功夫。这还仅仅是一小部分的领土。要想全境评定新罗……估计,极难!”   “光从军事上讲,容易。”   秦霄在位谋事事,给他算起了军事账:“这段日子以来,辽东军跟新罗也交过几次手了。除了当初李楷洛大意失了榆关,其他的仗,都是我们在胜,加起来才一万人,却是纵深杀进了近千里,一路所向披靡,新罗人已经闻风丧胆。虽然眼下高文简集中了几乎新罗全部的兵力据守平壤,但我估计,想要攻下平壤,也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办到。”   “辽东军,厉害!”   李隆基啧啧地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虽然我这个当皇帝的从来没有亲临战场指挥过作战,但整日里处理一些重大军务,还是明白了一些的。我大唐的军队,历来守强于攻。但是辽东军不同,攻守十分的平衡。滦河谷大捷,土护真河之战,保卫营州、幽州这样的大战,以攻代守,打得很好;夺榆关,下新罗,宛如霹雳闪电,攻势极其刚烈迅猛。想不到你来了辽东不到两年,就让这里的军队发生了这样巨大的转变……帅才,帅才啊!”   “行了,别夸了,我都要飘起来了。”   秦霄笑了笑说道:“为了对抗突厥等北狄人的骑兵,从一开始我的思路就是,一定要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可以与之抗衡。于是辽东军是以骑兵为主战部队,后来又吸收了大量的游牧民族的胡人勇士,战斗力强是应该的。我亲率的虎骑师,包括后来奚族和契丹投诚的骑兵,总数已经不下五万人。这五万骑兵,和突厥最精锐的狼骑师打起来也丝毫不会落下风。而且我们的装备更加优良。甚至还要占优势。另外,就算是步兵,也是装备了驮马的。随时可以长途奔袭或者是冲锋陷阵。反观新罗人,这几十年来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战事,就算是再英勇的勇士。骨头也要生锈了。自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唔,军事上有你独当一面。看来问题是不大了。”   李隆基轻皱起眉头,看来陷入深思。悠悠说道:“可是,打仗能赢,这打完仗以后呢?怎么才能彻底解决新罗的问题?总不能今年打完,过个十年二十年,又成现在的老样子吧?”   秦霄也沉思了一阵,说道:“当年高宗皇帝平定了高句丽,灭了百济,让新罗得以统一全土,高句丽和百济的后裔。也就渐渐的流失,融入到了其他地域和民族当中。现在新罗虽然大了一点。但我们同样可以采取这样的措施,彻底解决朝鲜半岛的问题嘛!新罗人口虽然多了一点,但我们可以慢慢来。我的建议是,武力征服新罗全土以后,在这里设州设县,完全按照大唐内地的模式来管理和制衡。开放边境和海岸线,让内地和朝鲜半岛得以自如的流通。百姓自然会有一些人主动迁徙往来交流。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过后,人们就只会记得大唐,谁还会记得新罗?就像当年的高句丽一样,新罗,也会慢慢地被大唐融合进去的。”   李隆基一皱眉,说道:“怎么你对新罗的看法,与突厥不同?我记得你曾说过,对付突厥等北狄,就是要强制让他们大迁徙,再用武力强力管制。”   “因为突厥人好战好勇,十分彪悍,我们在一开始,必须以强制强。让他们的百姓迁徙,他们的军队也就会失去了兵源和存在的基础,再要去管制他们,就容易了。”   秦霄说道:“可是新罗不同。新罗人是软蛋,我们犯不着用铁拳头砸他们,这样反而显得我们大唐没了气度,在以强凌弱。而且新罗本来就是我大唐的属国,在这里设州设县将它正式归入大唐版图来管理经营,也是合情合理的。我大唐现在不仅是军事力量够强,更有异邦外族无可企及空前繁荣的文化。从文化上同化,才是真正解决根源问题的关键所在。军事上的征服,只是手段和一种途径罢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陶和洗礼,一个民族也是可以被改变的。古往今来,但凡朝代的更替历史的变迁,不都是以军事为先驱,文化为后奏么?”   李隆基听得一愣一愣,却是大半一时没有听明白,有些头大的喃喃自语道:“古往今来,不都是以军事和战争为先驱,文化与安抚为后奏……这么一说起来,要同化新罗,反而比解决突厥更费时间了?”   秦霄笑了一笑:“可以这么说。但是难度会要小一些。对付北狄荒蛮之人,可以用雷霆手段,在短时间内就取得很好的成果。可是对付新罗……说实话,这其实是我大唐的家事。这就如同早些年大周朝时,徐敬业在扬州叛乱一样,我们去平定,然后安抚百姓。所不同的是,眼下是新罗,远比扬州要大。但模式是一样的。以战谋和,武力平剿,最后安抚人心。不同的一点,新罗人与汉人,毕竟在历史和文化上有些差异,我们要多做一些事情来善后。如果真的可以执行下来,我想我大唐的河北道,版图就要扩大几分,多上几个州县了。”   李隆基略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神采:“你的意思是说,我能够比太宗和高宗更好的解决新罗?”   “你很幸运。”   秦霄笑了:“眼下大唐的国力是如此的昌盛,形势是如此的乐观。彻底平定新罗、将它纳入大唐版图、将它融入大汉民族,只在今日!”   “嘿嘿!”   李隆基像个孩子一样的高兴笑了起来:“太好了!如果真能在我手上办成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向列祖列宗交待了!谢谢你啊,大哥!要不是有你在辽东浴血奋战苦苦经营这两年,我是想也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机会!”   秦霄也笑了起来:“形势是美好的。但还要我们去争取。后续的工作,也会极其繁琐。到时候这等事情,我可就帮不了你什么忙了。那可是姚崇、宋璟他们的活儿了。”   “你呀。你会有得忙的。”   李隆基拿手指点了点秦霄,不假思索飞快的说道:“我要让你当太尉、镇国骠骑大将军,统帅天下军马。新罗这边的府兵驻防如何安排。还得你和姚崇等人商量着来办。毕竟在军事方面。没有人比你更有经验。”   秦霄听完这话,不由得一下愣住了。   太尉、骠骑大将军?   开玩笑。还是当真呢?   李隆基也回过神来,侧头看了看秦霄。故作疑惑地道:“怎么,你不乐意?”   秦霄微微地笑了:“统帅天下兵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   李隆基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将我大唐的七十万军队,全部交给你来管理,保护大唐天下六千八百四十三万的臣民。”   秦霄愕然:李隆基,你是真疯还是假傻?这不正有一大票人,甚至包括你自己害怕我功高震主么,还要干这样的事情?   李隆基笑了,朗声说道:“我算是想清楚了。有些事情。你越去回避,他就越来缠着你。就算是全天下人都猜忌你。我李隆基也不会猜忌你的。你这样的人物,皇帝需要,朝廷需要,大唐王朝,更需要。一个王朝的兴衰自然会有它必然的规律。虽然古往今来,君王大臣们都在幻想着千秋霸业江山永固,但没有哪个王朝能摆脱得了覆没的命运的。正如你所说,我很幸运,能坐领这么一座大好河山,我知足了。我只希望能有一些忠诚又能干的人,和我一起将这个大唐盛世保持、发扬下去。而你,就是我想到的第一个人选。如果我连你都信不过不愿意留在身边让你大展手脚发挥能力,那我岂不是就是个昏君了?要是对自己的兄弟,都没有这点胆魄和胸襟,还谈什么包容天下?”   秦霄不由得呆住了,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千滋百味。   李隆基,这样一个古人,一个自己认识了有十年的兄弟,居然会有如此博大的胸怀!他的这番话,怎么听也不该是一个唐朝时代的君王能说出来的!   “吃惊了么?”   李隆基看着秦霄一副发呆的样子,呵呵的轻笑,正视着秦霄的眼睛,说道:“你不应该感到奇怪。这些年来,你自己可能不觉得,你对我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同时,间接的对这个大唐王朝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从你的身上,我学到了许多在别的地方根本无法接触到的东西。不管是一个小小的娱乐玩艺,还是对整个历史的认识、思考的方式,我都潜移默化的在被你影响。然后,我又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整个大唐王朝、整个时代。你的眼光很深远,很独特,独特到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就像是一个站在这个时代身边的旁观者,冷静而又客观的审视着一切。你料事如神,无往不利;识人如炬,入木三分。你说,我和你这样的人亲近了这么多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我有可能不受你影响么?你再回头看看你身边的人,又有谁不受你的影响?从最开始你遇到的李嗣业,范式德,到你的发妻仙儿,他们的命运几乎为你而改变;上官婉儿,若不是你,她现在兴许就是个死人;墨衣紫笛,这就更不用说了,从黑到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包括你家里的家奴铁奴,到我的妹妹持月——那个从来只想着修道、与青灯古佛相伴终身的女子,如今也安然的愿意服侍你。那些你接触到的将军、官员、哪怕是一个小卒或是百姓,不管是大唐的还是异邦的,被你杀掉、救活还是提拔、废黜的,因你改变命运改变思想的,还少么?更不用说在高高的朝堂之上你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那个时候,你就是在直接亲手的推动历史的进程和时代的变迁……你也就是一个六尺凡躯,我真的想不通:你身上究竟有多大的力量,能影响到这么多的人,从而让整个大唐王朝都烙上了你的一个印记、让整个时代都能记住你?”   李隆基的一席长谈如同诗歌朗诵一般,却让秦霄听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些年来,自己居然干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一直只想着顺应这个时代的潮流,就算是碌碌无为随波逐流也无所谓;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些举动,无形之中居然如同蝴蝶效应一样,让整个时代都发生了某些变化!   神奇、诡异?抑或是梦幻般的不可思议?   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秦霄对自己这些经历的感想。   影响一个个微不足道的人,从而影响整个王朝和时代,让大唐打上一个我秦霄的烙印……秦霄心里喃喃的想道:我真的干了这样的事情么?其实,我是这样的胸无大志,只是想给大唐盛世添砖加瓦,然后尽可能地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平稳安逸的生活罢了。   眼下李隆基所说的这一切,理应是“附产物”,现在却比主产品还要出风头。   秦霄略有些沧桑微微一笑,对李隆基说道:“其实,我不是故意的。” 第468章 御驾亲征   三日之后,泊勺城外。十万兵马布成了阵列,气势惊人。   皇帝要御率亲征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辽东军,众人一阵哗然。其实包括秦霄在内,都没有想到皇帝会亲自踏上新罗的土地,来“指挥”这一场战争。   有了大唐皇帝的参预,这场战争的性质那就完全不同了。这就表示,大唐非常正式的宣布我要清理门户!   这将会是一场十分彻底的战争!   之前的辽东军在秦霄的统领下,尽管战无不胜一路奏捷,但毕竟还有些畏手畏脚。现在有了皇帝这杆大旗,一切都是名正言顺,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了!   兵马集合完毕,秦霄和李嗣业、万雷等人聚集在点将台上,等候皇帝宝驾。李隆基说要在今天阅个兵,搞一下誓师大会,然后就挥军渡水,直取平壤城。   过了片刻,辕门外来了一大批骑士。为首一骑穿着亲亮的铠甲和褚黄的披风,骑着一匹枣红大马,气度不凡。秦霄细下一看,呵,乖乖,居然是李隆基!   穿着一身戎装的李隆基,有点意思!   李隆基的表情是十足的严肃,却也掩饰不住眼神中的兴奋。到了辕门边,他主动勒住了马从马上跳了下来,身手倒也还利索干脆。他身后的邢长风和一些天兵们,也乖乖的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了前来接应的小卒。   军营辕门以内,除斥候信探之外,任何人不得策马狂奔,这就是军队里铁一般的规矩。李隆基为了这一次的御率亲征,可是下了一番工夫的,连各条军令都熟读于胸了。   秦霄看着李隆基一本正经的样子,再联想到他平日里臃懒富态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但好歹还是忍住了。他带着李嗣业等一批将军。快步迎了上去,以军礼见视:“见过陛下!”   李隆基环眼看了众将一眼,满意的一点头‘嗯’了一声道:“众将请!”   “陛下请!”   众人簇拥着李隆基,上了点将台。   李隆基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直接面对十万骁勇地猛士,还真是生平第一回。看着整齐的军阵行列和闪闪发光的战甲刀枪,李隆基心里一股豪情油然而升。不由得暗自想道:原来这就是军队的感觉和气象……果然是个让男人热血沸腾的地方啊!   李隆基在点将台前站定,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剑柄,眼神凛凛的看了方圆数里的军阵一眼。   这就是大唐的辽东军,果然很威武,很大气,气势磅礴,锋芒毕露。   “将士们!”   李隆基将手一挥,大声地吼道:“朕很高兴。终于能亲眼见到你们,和你们并肩作战了!”   十万将士顿时大呼起来:“万岁——万岁!”   巨大的声浪,简直就能将背后的泊勺城给刮翻了,经久不息!   李隆基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被震碎了——这股气势,太汹涌了!   许久以后“万岁”的呼声才停歇了下来。   秦霄看到。李隆基的身子。居然有些情不自禁的在发抖。他心里暗笑道:这是难免的……头一次面对这么多的猛士,面对这样恢弘地场面和喷薄欲出的杀气,一般的人都难免会这样。也许并不是害怕,更多的是激动。情不自禁的就热血沸腾了。辽东军,从来就不缺乏狂热地信念和昂扬地斗志。现在皇帝亲临,更是让他们士气大振了。   李隆基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汗,整个人仿佛都要迷失了一般,只感觉胸间一股豪情四下冲撞,几乎就要冲破胸腔。   “你们是大唐最忠诚的勇士,最可贵的勇士!朕,真心地谢谢你们!”   李隆基大声说道:“就在今日。朕要和你们一起踏过鸭渌水,荡平新罗!”   “荡平新罗——”   巨大的呼喊声。再次奔涌起来。这一次,更猛烈,更持久。将士们挥舞着刀枪拍打着盾牌,震得大地一阵轰隆隆的震响。   又过了许久,狂呼声才平歇下来,李隆基这才说道:“朕封秦霄为御前兵马大元帅,李嗣业为副元帅,李邵固、李为印为参军,万雷为水军大将和粮草转运使,桓子丹为先锋,邢长风为御前中军护卫使。十万大军,兵发平壤!”   “吼、吼吼!”   众军齐声欢呼,群情激昂。秦霄与李嗣业等将,齐齐上前受封,接受兵马节符和印信。   各军分拨已毕,一面巨大的“唐”龙旗高高的飘扬起来。宰乌牛白马祭祀各路神砥以后,李隆基激情四射的拿过一面将旗,亲自交到桓子丹手上:“桓将军,祝你旗开得胜!”   桓子丹精神抖擞抱拳一拜:“是,陛下!”   李隆基微微一笑,轻声道:“可别给你师父丢脸,十万人,可都眼巴巴的看着你。”   桓子丹微微一愣,随即憨笑:“微臣不敢!”   李隆基呵呵的笑了起来,猛一挥手:“去吧!”   “是,陛下!”   桓子丹亲手拿着帅旗上了马,一挥手中的凤翅锱金铛,大声喝道:“虎骑师,出发!”   两万虎骑跟随着桓子丹,声势震震铺天盖地一般地跑离了军营,出了南门,朝南而去。鸭渌水上,原本不太宽的河面已经有万雷带来地船只铺成了宽广的浮桥,马匹完全可以在上面奔腾。这都是秦霄出的主意。不是见过三国演义的赤壁之战中,曹操将战船连接起来么?虽然当时被周瑜用火攻打得大败,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将船连起来再铺上木板铁索,还真好可以当成浮桥来用。这样一来,大军的渡河、粮草转运,问题就不大了。   原来秦霄是要自己打先锋的,但李隆基不准。原因很简单,秦霄去打先锋了,谁在李隆基身边教他指挥调度、出谋划策呢?对于行军打仗,李隆基毕竟还是个门外汉。要是因为自己的瞎指挥让大军有了什么损失。他可不愿意。话说虽然名为“御驾亲征”,可实际的军事统帅,还是秦霄。只不过这仗打下来,名望声势,就都会要归结到李隆基的头上了。这样的结果,是李隆基和秦霄都愿意看到的。   这是一个平衡眼下局势的最好办法,秦霄着实地认识到了李隆基的高明,他虽然没有太宗皇帝那样的雄才,却也懂得嫁接和灵活运用。没有人是万能的。作为一个君王,他能做到充分的利用身边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剩下的士兵,就是步兵和契丹骑兵了。   李隆基拿出了一面圣旨,对着李邵固和李为印微笑说道:“二位爱卿,朕今日要在阵前宣读一份圣旨,对你们二人和契丹各部首领进行嘉奖!”   李邵固和李为印自然是受宠若惊,慌忙拜倒在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力士上前准备接过李隆基手上的圣旨来宣读,李隆基却将他挡开,微笑说道:“今日。朕亲自宣旨。”   “朕,大唐皇帝李隆基,钦封契丹大首领李邵固为卢龙郡王、左监门卫大将军、兵部侍郎,赐食邑五百户;李为印为松漠郡王、右监门卫大将军、户部侍郎,赐食邑四百户。原契丹大首领李失活为归顺公。令其返还本土。前过既往不就。原契丹各部族首领,皆封为国公、候爵,朕将另行下旨封赏。朕今日在此立誓,大唐将视契丹为同胞兄弟。以诚相待永不相欺。钦此!”   李邵固和李为印激动地大呼:“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万契丹将士们也下了马,跟着一起大呼“万岁”。   李隆基看着跪着的二人微笑说道:“二位爱卿请起,接旨吧。”   “谢……陛下!”   李邵固上前接过了圣旨,又拜了下去:“大唐如此宽容,陛下如此雅量,直教微臣等人汗颜万分。陛下,请准许微臣带领本部铁骑充当前部,开过鸭渌水攻取平壤。微臣要用平壤城和高文简的人头,作为进献给陛下的谢礼!”   李隆基心中一阵大喜。畅快的大声道:“好!李将军果然是好豪气!朕早早就听说,李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今日朕就要亲眼看看。李将军的大才!李邵固,朕命你即刻带领本部四万铁骑出发,前往接应开路先锋桓子丹。你们二人合为一部之后,由你统率,指挥攻城!”   “谢陛下!”   李邵固大喜过望,激动的从李隆基手中接过了帅旗,跳上马,带着李部的人马就飞奔而去。   契丹地铁骑,威风凛凛的奔出了军屯朝南而去。   秦霄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冷笑:桓子丹只是开个路而已,契丹人,你们注定了炮灰的命运……看来李隆基也算是领悟了我的意思,这么爽快地答应让李邵固去攻打平壤。契丹咬新罗,这仗打成什么样,大唐都不会亏本。两族地精壮在一起正面碰撞,怎么都是个消耗。   这对将来大唐驾驭这两族,将会大有裨益。   蛮人,终究还是少了一些心计……或者说,太容易被收买和降伏。   两支人马走后,大军屯里只剩下了二万步军和三万负责后勤的水军。点将台上也只剩了李隆基和秦霄、李嗣业、万雷这些人。   李隆基回想着秦霄叮嘱的话,咧嘴笑了一笑,下令道:“大军整备三日,凑足粮草,三日后出发!”   李嗣业一下就急得跳起脚来了,大咧咧的喊道:“陛下,这怎么行哪?他们都出发了,我们还窝在这里!——到时候,这功劳都要被他们抢尽了!”   “呵呵!”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秦霄连忙对李嗣业说道:“陛下钧旨,你少啰嗦!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胡干惯了,忘了这是谁在发号施令?”   李嗣业一愣,这才算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拜倒作揖:“陛下恕罪……微臣知道错了!”   李隆基呵呵的笑了笑:“起来吧,李大将军。放心,会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现在你先别心急,朕,自有安排。”   李嗣业满腹狐疑的起了身站到一边,心里喃喃的道:这当大帅的人,都要这样神神秘秘的么?皇帝也跟这秦霄一样,喜欢装神弄鬼了。葫芦里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大军依次散去,各将也回了本阵料理事务。   李隆基浑身舒爽的伸展了几下身子,信步走下了点将台,满面春风。   秦霄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轻笑说道:“表现不错,很帅。”   “真地?”   李隆基有些惊喜的应了一声,四下一看,只有高力士跟着,便冲着他摆了摆手:“走开走开,该干嘛干嘛去!”   高力士自然只能乖乖地应了一声,屁颠颠的一路小跑走了。   秦霄笑道:“不愧是太宗的子孙啊,很有威风,很有霸气。浑身的王者之气,举手投足贵不可言。仿佛那信手一下去,就能摧倒千万座城池!”   李隆基初时还听得一脸笑意,到了后来渐渐的有些怒了,恨恨骂道:“好啊你,居然敢挖苦我!”   秦霄嘿嘿的坏笑:“天地良心,绝对没有!都是真心的在夸你。”   “行了,不跟你扯淡。”   李隆基转换话题说道:“你说,这李邵固能解决平壤么?”   秦霄一笑:“重要么?”   李隆基愕然:“真的不重要么?”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结果不重要,因为已经是注定的了,我大唐会扫平这个半岛。但是这个过程,反而更重要一些。”   李隆基想了一想,也会意的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所以,我才一定要让你陪在我身边,别去当什么先锋。结果已经没有悬念,过程就显得更加重要了。我一刻也不能少了你给我出谋划策。要是少了你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来帮我处理这些细节,说不定这一场仗打下来,就会失去的意义了。就拿契丹人来说……你要是不说,我还不会让他们去担任主攻部队。原本,我是想让李嗣业带队去打的,让他打出威风给契丹蛮子们看看,威赫他们。没想到……你的法子却是更有效和直接。”   “你也不错嘛,也挺老奸巨滑的。”   秦霄嘿嘿的笑了起来:“阵前给了李邵固等人一个封赏,一下就让他们死心塌地了。”   “哈哈哈!——”   两个大男人十足畅快的大笑起来。但这笑声中,却充满了一种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出的阴险味道。 第469章 平壤攻坚   虽说是准备三日后出发,可是由于筹措粮草等原因,一直等了近半个月。   万雷奉命在原安东都护府治下的州县收集粮草,秦霄暗底里给他说了声,让他把速度放慢着点。万雷自然是心领神会,足足花了十来天的时候,才凑足了三十万石粮草。   原本李嗣业和桓子丹这一路打下来,安东都护府各地都已经剿械投降,府库都是被没收了的,收剿粮草应该是件挺容易的事情。可为了让李邵固这些契丹人多一些“表演时间”,秦霄特意耽搁了一阵。   对于这件事情,李隆基自然是心知肚明,也只是象征性的骂了万雷几句,没再说什么。   半月以后,前方李邵固派人送来的军报。   李隆基将秦霄召了来,对他说道:“看哪,桓子丹果然厉害!一路杀过了鸭渌水,十天之内突破并催毁了七道新罗人布下的天险防线,直逼平壤城。李邵固带着人马已经和桓子丹汇合到了一处,准备攻城。”   秦霄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已经暗地里给桓子丹交待过了。他这路先锋,开路就行。攻城的事儿,交给李邵固。而且李邵固这个人我算是有点了解。他亲口在陛下面前答应,要用平壤城和高文简的人头当作献礼,就不会让桓子丹去攻城。好戏,看来就要上演了。”   “看来,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   李隆基说道:“这都捱了半个月了。也够了吧?等我们开到平壤,估计李邵固也应该打下来了。”   “嗯,是时候出发了。”   秦霄应了一声,然后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不过,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说。”   李隆基很少见到秦霄这样神色诡异的样子。   秦霄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我建议——对于新罗叛军,杀无赦!”   “你要搞大屠杀?”   李隆基微微一惊:“这不太合适吧?我大唐一向以仁爱示人。这样的大屠杀。会不会搞得天怒人怨?还有,如果是投降的军民,也要杀么?”   “要杀。”   这一次,秦霄十分果断的说道:“这一次,不同以往。我们是在征剿叛军。对于叛军。就必须要狠狠的杀。毫不留情。正因为我大唐一向仁爱,才使得一些人心无顾忌。心想就算最后失败了,也会得到宽容。现在不正是有契丹人在这里么?如果我们对于叛乱的人和敌人一味的姑息,那难免就会让契丹人也生出一些骄纵来。眼下,我们就是要杀鸡给猴看,让契丹人和奚人也心惊胆战!”   李隆基还是有些犹豫:“我总感觉……有些不妥似地。毕竟叛乱地,只是高文简。要是将所有的新罗大军都杀尽了,这恐怕会有点过了吧?”   秦霄面如寒霜,冷冷说道:“你想想看,新罗既然是我大唐的属国都敢叛乱。那其他异邦胡蛮,还不都要闹起来了?我们大唐连自己的家贼都不严加惩治。就没什么威信去震慑其他的敌人了!对付新罗地叛军,必须要冷血、铁血,杀无赦!而且……之前我们不是说过了么,要想征服一个民族,首先就要削弱他地力量。而削弱他的力量,最先就要从打击精壮开始!不管是屠杀,还是征兵,都是很有效地。很显然,新罗的军队,我们大唐一点也不需要。那么他们,就只能去死!新罗有多少人?不超过两百万吧?精壮的男人,我算他四分之一好了,也就是五十万。这几仗打下来,我们已经杀掉了五六万。现在再杀他个七八万……然后,我们再将剩下的丁壮征作劳役,在新罗各地建设州府衙门等设施……新罗,没了丁壮,我看他还怎么折腾!”   “好狠!”   李隆基大抽了一口凉气,面色有些沉重的说道:“只杀军兵,不杀百姓吧?”   秦霄邪异而冷酷的一笑,低声说道:“等破城之日,这城中的男人是叛军还是百姓,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李隆基不由得呆住了,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这么恨新罗人?”   “话不能这么说。”   秦霄正色说道:“我可都是从大局上考虑的。你还记得当年太宗、高宗征高丽么?打得多苦!好不容易打下来了,如今才过了几十年,他们又叛乱。这个半岛上的人,生来就是这个习性,贱!这一次是多难得地机会,能将他们彻底的治上一治——你也不想过个十几二十年,这些棒子又出来闹事,杀我大唐地百姓军民吧?你忘了,你在河北,可是亲眼目睹了被新罗攻破的瀛州城的。还有葬身在战场上的那么多勇士,他们的冤魂至今不散,还盘绕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秦霄的声音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严厉。李隆基的身子情不自禁的轻轻一哆嗦,缓缓的点了点头,沉沉说道:“好吧……就依你的意思。传朕旨意,新罗叛军,杀无赦!不过,我不想大唐的军队,去亲手做这件事情。你……安排一下吧。”   秦霄会心而诡谲的一笑:“是,陛下!”   皇命传了下去,大军整顿,准备开拔过江。秦霄叫了一个心腹天兵,带给了李邵固一个牵系到数万人性命的口信:务必在半月之内打下平壤城。破城之日,但凡上过城楼的新罗人,一人不留,格杀勿论!不许奸淫掳掠,违令者斩!   李邵固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秦霄话里的意思。“但凡上过城楼的新罗人”,除了叛军,自然也包括了若干有可能帮助过守城的百姓。   至于谁上了城楼,谁没有上过。那就全凭他李邵固去判断了。而且秦霄说得清楚“不许奸淫掳掠”这也就表示,大唐地军队并非是惨无人道的在进行侵略,而是堂而皇之的清理门户,杀的都是叛乱之人。   这一条“口信”送出去,契丹人死攻。新罗人死守。必定是两败俱伤。说不定就是十余万人横尸平壤的结果。秦霄也没有写下书信,而是以口信的方式去传达。这样一来,到时候死无对证,那些红口白牙的书生史官要口诛笔伐,自然也只能冲着李邵固去。苦就苦了李邵固这个契丹降将。就算明知道日后可能会有麻烦。也只能执行秦霄地命令。因为他十分清楚,秦霄与皇帝。简直就快是一体地了,而且眼下虽然名为“御驾亲征”,实际的军事统帅仍然是这个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他只能毫无选择逆来顺受的扮演一回屠夫的角色!   借刀杀人了无痕!   秦霄办完这些事情,十足冷酷的扬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原来也会变得这样地冷血、狡诈甚至是残暴不仁。但转念一想,他又十分地心安理得了: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千多年来到大唐,可以亲手结果这个半岛上的棒子们,是一件多么爽快地事情!大唐的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这就是一群数典忘祖沐猴而冠的小丑。   贱人,自然是该死!   就算背负千古骂名又算得了什么!我秦霄。爽爽的办了想办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龙辇乘驾准备好了。李隆基一身戎装的端坐上去,五万大军开拔了,浩浩荡荡的朝鸭禄水而去。   秦霄骑着大马,悠然自得的跟在龙辇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隆基聊着天,心里就盼望着平壤地李邵固,快些送消息过来。   一路行军,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只是一到了晚上躺上床上地时候,颇的些孤单的秦霄,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那几个老婆。   前些日子,墨衣紫笛和玉环持月她们,都被送回了长安。临走的时候,紫笛可是哇哇的大哭不肯走,连墨衣都劝不住。秦霄没有想到,之前一直最喜欢跟自己绊嘴使性子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对自己这么眷恋了,这令他十足的感动。杨玉环还是当初的孩子天性,虽然秦霄已经许诺了和她成亲,但眼下并不太适合举行婚礼,秦霄说,等打完了仗,就回长安,给她举行一个最风光的婚礼。杨玉环既害羞又幸福,被哄得十足的听话了,她原本也十分的懂事,乖乖的跟着一起去了长安。李持月向来话不多,秦霄却也从她的眼神中品读出了一种不舍和依恋。   还有远在长安的仙儿、婉儿啊,一两年没见了,你们还好么?大头,妞妞……每每想到这些,秦霄心里总是暖暖的,恨不能插上翅膀飞。   思乡,思念亲人,就是每个当兵的必修之课。秦霄也不例外,他就盼望着早点打完仗,和这些将士们一起回到家人的身边,享受太平盛世的天伦之乐。对于那些挑起战事的叛军反贼,自然也就越发的痛恨。   反观李邵固这边,自从接到秦霄送来的密信以后,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死攻平壤了。平壤是高文简最后的赌本,他也很清楚的知道大唐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于是将城墙加高城门加厚,坚兵坚甲的死守。   契丹人和新罗人,在平壤城打得一蹋糊涂,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条性命结束。昔日里也算繁华的平壤城,宛如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般,仿佛睁眼就能看到飘飞的冤魂。   御驾亲征的大军,有些懒洋洋的朝平壤挺进,秦霄不断派出人和前方的李邵固联系。战事有些胶着,彪悍的契丹人攻城并不是强项,一时也没讨到太多的便宜。大军开拔十日了,一路绕山避水的晃荡,总算是离平壤城不到百里了。   李邵固派人送来信,说,平壤城高墙厚,极难攻打。请陛下再宽限几日‘必定攻破城池!’李隆基有些担忧的对秦霄道:“李邵固打得很苦啊。我们是不是派些人去帮一帮?李嗣业地步兵擅长攻城。要不让他带一万人去帮忙怎么样?”   秦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太赞成。打平壤李邵固就是立了军令状去的。现在我们派兵,一来是表示我们信不过他的能力,二来也让军令的威信受损。”   “军令状?”   李隆基疑惑道:“他什么时候立过军令状了?我的意思是,能尽快攻下平壤城,毕竟是好事。”   “他不是说过,要攻下平壤、砍下高文简的人头献给皇帝陛下当谢礼么?”   秦霄说道:“军中无戏言,这样的话就是军令状。而且我收到消息。就算是和他在一起地桓子丹率领地虎骑师。李邵固也只让他们在一旁观战。就算陛下派李嗣业带兵去,以李邵固的性子,也不会让李嗣业去攻城。”   “那怎么办?”   李隆基说道:“平壤是新罗的门户,第一个必须要攻坚的地方。总不能让一个平壤城,挡住我亲征的大道吧?”   “其实。具体形势是。只要打下了平壤,南下将会一马平川。”   秦霄思索了一阵。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也不加派兵将,只送给李邵固一些东西,算是帮趁一下。让他早早攻下平壤。而且……”   秦霄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他早点破城,在皇帝陛下来到之前搞什么大屠杀,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   李隆基会心一笑:“好主意——可是,一件什么样地东西,就能帮他破城呢?”   “陛下请看。”   秦霄招了一下手,大声唤道:“石秋涧,你小子过来!”   石秋涧听到召唤。骑着马跑了过来,给皇帝拜礼。当初幽州危急、易州被围时。石秋涧绑了张九龄,私自带着本部人马驰援易州,被贬成了中候,今天刚刚才从幽州赶来跟在秦霄身边,而且随军从幽州带来了一批火弩床!   李隆基见了石秋涧,心里也是高兴,说道:“是石将军!上次滦河谷大捷,你来献捷跑到吐血,如今身子好些了吗?”   “托陛下鸿福,末将已经好了,又能上阵杀敌了。”   石秋涧大声说道,随即看了秦霄一眼,嘿嘿一笑,自己脸都红了。毕竟绑架大都督、私调兵马这事,是秦霄给他压了下来,在张九龄那里讨了面子他才保住了一命地。要是皇帝知道了这事,今天可能就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对他说话了。   秦霄看了石秋涧几眼,转头对李隆基说道:“陛下,石秋涧从幽州带来了三百挺火弩床,专门用来攻城地。臣建议,让石秋涧带着这批火弩床,去帮助李邵固攻打平壤城!”   “原来是火弩床!好!”李隆基早早就知道这东西了,欢喜的道:“石秋涧,朕命你带两千步卒,带着三百挺火弩床前往李邵固麾下听用——告诉他,朕等着他的捷报,都等得不耐烦了!”   “是!”   石秋涧欣然领命,带着二千余人驾着车马就出发了。黝黑发亮的火弩床盖着草皮遮蔽,仍然散发出一阵凛冽的杀气,一路朝平壤而去。   秦霄心里只是一阵冷笑:李邵固,算你运气好,居然有火弩床来帮助你了。不过你的人现在可不能死绝了,我还要纵深千里一路杀到金城的呢!   亲征大军在离平壤一百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就等李邵固的消息。   第三天,平壤大捷传来,三军震奋:李邵固让一直领军攻城地李为印撤了下来,亲自上阵,带领一批死士攻城,火弩床差点就将平壤城头轰平。直到昨天夜间,平壤城告破,眼下契丹铁骑大军已经杀进了城里,在进行最后的巷战!   李隆基自然是满心欢喜,喜掌大笑。秦霄让斥候再探,而且等平壤彻底地摆平之后,再让皇帝进城。毕竟是皇帝嘛,当然是安全第一了。   所谓的摆平,其实就是留点时间,让李邵固大开杀戒!   一连三天的时间,平壤那边连连飞马奏捷。李邵固率领人马杀进了平壤里,在巷战中连连获胜。高文简带着最后一批亲信,死守都督府。   李邵固亲领一批勇士杀进了都督府,与高文简阵前对敌,将他亲斩于刀下!   高文简的人头,也被高高的悬到了平壤城上,满城皆惊。新罗人已经完全失去斗志,任凭李邵固开始了一场大屠杀。   新罗军兵,自然是一个不留;百姓中的精壮,也被杀了不少。三天的时间,平壤城里就是一个大屠杀场。随处可见堆起的死人堆。李邵固十分聪明的将尸体早早处理了,集中掩埋了起来。   秦霄估摩了一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建议李隆基率军开进平壤。   此时的平壤城,已经有了近十万死尸。契丹人、新罗人,四处都是他们的埋骨。这一场血与火的洗礼摧残后,这座原本有二三十万人口的城池,几乎就要变成一座死城。   秦霄的心里,只感觉一阵血淋淋的快感。 第470章 新罗终曲   平壤城,近在眼前。   秦霄陪着李隆基走下了车儿,缓步朝城池走近。先锋虎骑师和契丹铁骑,在城外布成了大阵势,吼声震天的迎皇帝宝驾。   李隆基心中如同潮水般澎湃:这就是平壤城!当年太宗皇帝也没能将这里攻下,我却将这一片土地踩到了脚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大军和平壤城投降的百姓,一齐拜倒在平壤城外,呼声如潮。   重云尽褪,飞鸟惊绝,声势滔滔,如惊涛雷滚。   李隆基走上了高高的云台,俯视着跪倒在脚下的万万臣民,心中激动万分。受万人拜谒,他其实经历过不只一次两次了。可这一回,他偏偏感觉非常的不同。那种空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比那天收到了滦河谷大捷的捷报,还要来得更加猛烈!   李隆基情不自禁地展出双臂向上抬起,有些嘶声的大声道:“大唐万岁!”   数万万人,跟着一起大呼起了“大唐万岁”。   秦霄是唯一跟着李隆基上了云台的人。他清楚的看到,李隆基的眼中,似乎就有泪花在闪烁。声音里,也有了一丝的颤抖。秦霄理解他的心情。作为一个皇帝,没有比征服一个国家更舒坦和激动的事情了。攻下了平壤,新罗王国九成左右的兵力尽告覆灭,就已经相当于是崩塌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祭祀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入夜时分。   皇帝忙着祭祀,秦霄就安排起了城防和戍卫。虎骑师和契丹铁骑这些骑兵被安排在了城外驻防,万雷的水军登了岸,做为后勤兵管理粮草。秦霄则和李嗣业带领二万步兵进驻平壤城内,护卫皇帝安全。原来的安东都护府府院,临时装点了一下,充作了皇帝的行宫。   皇帝车队在天兵近卫的护卫下,开进了城内。李隆基坐在车上四下环望,入眼都是跪在地上的新罗百姓和大唐的士兵。虽然鲜血尸体都被清理过了,空气中却仍然飘着一丝明显的血腥味。城头之上被轰炸过的痕迹相当明显,还有一些箭支没有拔去。   李隆基暗自轻轻感叹:帝国的荣耀,每一份都是那样的来之不易。如果不亲自到这样的地方走走,又怎么能理解将士们是如何舍生忘死为国捐躯的呢?那些朝堂之上的坐谈客,张口礼仪闭口仁孝,又有几个真正理解,就算是真正的太平盛世,也是用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入夜。李隆基在行宫为众将摆宴庆功。李邵固作为最大的功臣,被赐了上座,和秦霄同桌共饮。   美女歌舞,丝竹管弦,自然一个也不少。李隆基兴致颇高,频频对众将赐酒敬酒。   秦霄一边慢条斯礼地吃喝,一边轻声对身旁的李邵固说道:“杀了多少?”   李邵固瞟了一眼正在大声欢笑喝酒的皇帝,不动声色地轻声道:“四万新罗大军,一个不留全宰了。上到城楼帮助守城的精壮杀了近八万人。十二万人,已经集中处理埋下了。”   秦霄冷咧一笑,不再说话了。只在心里想道:杀得好啊,杀得好。怎么说,也算是给阵亡在榆关、士护真河的将士们报了仇,给瀛州的百姓报了仇了。十二万精壮被宰……新罗人,还不就此趴下更待何时?李邵固啊李邵固,你还真是个杀人魔王,比我秦霄牛多了!   酒宴散后,李隆基自然是将秦霄留了下来,又要跟他拼棋。秦霄见李隆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抚了他的兴趣,只好作陪。   李隆基满面红光精神爽,咂着嘴说道:“打了胜仗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当初我在长安接到捷报都激动得不行了,现在亲眼目睹了现状,才知道那远在战场千里之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种感觉的。比过年过节还要高兴。”   秦霄微笑不语,心里暗自道:要是你看到了战争现场的惨烈和战后的残骸尸体,就不会有这么爽了。一场胜利要死多少人你知道么?   李隆基一边下棋,一边仍然兴致勃勃的说道:“平壤被踏平了。眼下只要长驱直入的下了金城,新罗全土就能彻底平定了!”   秦霄仍然没有说话,只顾下着棋。   李隆基这才发现了一点异样,奇声道:“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大元帅,不是应该比我更开心么?”   “是啊,我当然开心了。”   秦霄说道:“不过,我正在思量,大唐的皇帝真的有必要亲征到金城去么?”   李隆基微一皱眉:“什么意思?”   秦霄微微笑道:“我的意思是,金城应该不用我们去打了。你想想,高文简是新罗权臣,霸占了兵权将新罗王架空。他造反,未必就是新罗王的意思。或者说,就算是,新罗王也不会承认。所以眼下,金城根本不用打了,可以传檄而定。”   “传檄而定?”   李隆基一皱眉,也陷入了沉思,然后徐徐说道:“有道理……新罗九成以上的兵马都被消灭干净了,再要跟我们打,只是以卵击石。新罗王金兴光,在我印象之中倒是个老实本份的人,而且并不笨。这些年来他年年上贡从来没有含糊过,由此可见,他这个被架空了的新罗王,还是不想背反大唐的。现在我们剿灭了高文简,他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可能谈不上,但马上跑来投降,可是极有可能。”   秦霄笑了笑说道:“如果他没有发疯的话,就不会继续负隅顽抗,那将会和高文简一样的结果。眼下明明有个台阶可下让保住性命免去战火,我想,他应该不会不知道。”   “明白了。”   李隆基一笑,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金兴光一个台阶下?”   “对!”   秦霄果断地应道:“发一道檄文到金城,历数高文简的罪状,和我大唐誓灭叛臣的决心。新罗王金兴光,必定率众来降。到时候,就不必大费干戈的跟他们杀来杀去了。派一支大军进驻金城,一切搞定!”   “有道理,就这么办!”   李隆基兴奋地搓了槎手,连连说道:“我就不信了,他金兴光能蠢到那份上,大唐给他一条活路他不走,非要打这场必输必死之仗!只要他投降,我就不杀他,也不搞什么大屠杀了。以胜谋和。哈哈!好主意啊!”   秦霄看着李隆基一副喜滋滋的样子,微微笑了,心里暗自道:李邵固,你这辈子就甭想回突厥了,乖乖的在新罗给我守着吧……   平壤大战一个月后。   不出秦霄所料,新罗王金兴光,带着所有的王族宗嗣和残余的万余兵马,到平壤城来请降了。兵马自然是都被除了武装暂时关押了起来,新罗王也被“请”到了皇帝行宫内。   李隆基身着衮冕皇袍,高高在上满副威严的瞪着金兴光。   金兴光四十余岁,生得有些肥胖,略略透出一副病态。只见他将王袍脱了去,只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用麻绳将自己捆缚起来,跪在堂前头也不敢抬起。   李隆基看着金兴光这副样子,满意的冷冷笑了笑,沉声道:“台下何人?”   金兴光的身子微微一抖,颤着身子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罪臣金兴光,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哟,这不是新罗王么?”   李隆基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胆子不小啊!居然率众反叛!你可知道,我大唐律法里,反叛是十恶罪之首,你居然也敢干这样的事情!你难道忘了,新罗是大唐属国,当尽人臣之礼。你这样反叛,就是悖逆律法祖宗,万死不可偿其罪!”   秦霄就全副披挂地立在一侧,听着李隆基这几句吓死人的话,看着金兴光一阵发抖的样子,一阵畅快的冷笑。   金兴光趴跪得几乎全身挨着地了,哆嗦的道:“陛下明鉴!逆贼高文简借助原突厥可汗默啜的帮助,篡夺了新罗实权,掌握了天下兵马。罪臣……罪臣无能,根本无法节制于他。而且他反叛的时候,罪臣全无所知,也无法进行劝阻!当罪臣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高文简兵败榆关退守平壤了。当时罪臣就带着全部家小从金城出发,誓以死明志,不与奸人高文简为伍!今日得幸皇帝陛下亲征剿灭了高文简,罪臣心中快慰,于是自缚前来请罪。肯请陛下降罪赐罪臣一死!”   “呵,你还是来求死的?”   李隆基一声冷笑:“金兴光,朕是大唐的皇帝,难道还要你教我该怎么做事么?你该不该死,自然还有大唐的律法来裁处,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刚才你所说的,也就是一面之辞,朕暂时无法信任。朕要将你押解到长安,让大理寺定处!”   金光光趴在地上,喃喃道:“罪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心里清楚,李隆基将他绑到了长安,他这辈子是别想再回来了……新罗,就这样彻底地葬送在他手里了!   秦霄看着金兴光被几个兵士拖了下去,心里一阵痛快,暗自想道:这一刻,就是历史了。新罗的王,被大唐的皇帝塞进了囚车带去长安……开始消失吧,棒子民族!   秦霄看向李隆基,只见他眼神里也满是自豪和爽快。   二人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新罗王率王族投降的消皇,瞬时传遍了三军和平壤城,众人无不惊愕,新罗的许多百姓都开始哭天抹泪哀号国破家亡。   秦霄铁冷着心,不为所动,心里想道:历史从来就是这样的。沉重,血淋淋。每一次褪变,都是很痛的,也是必然的。   事情演变到了这份上,秦霄当机立断对李隆基建议道:“现在,要马上向新罗派驻军。我建议,以副帅李嗣业为主战,李邵固为副将,率兵三万,进驻金城;平壤这里,以桓子丹为军将,李为印为副将,率兵两万镇守。”   李隆基虽然听出了一些意思,但仍然问道:“那我呢?”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你身为皇帝,怎么为了新罗这一块弹丸之地久久停留?想来现在已经是七月,你离开长安也有快半年了。是时候回去了。”   李隆基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呢?”   “我当然跟随皇帝陛下一起回长安了。”   秦霄笑道:“你之前不是还说过,让我和姚崇等人处理新罗的善后事宜么?他是当朝阁老日理万机,自然不能来新罗。那只好我去长安了。”   李隆基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得反问道:“你要是去了长安,新罗、辽东这里怎么办?”   “很好办啊,这里有的是人管事。”   秦霄十分轻松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跟在你身边,也没处理什么事情,但这边照样运行得有条不紊。于是我算是想清楚了,我秦某人,并不是不能少的。幽州有姜师度,饶乐和松谟有张九龄,营州有宋庆礼,金梁凤去了渤海国。各路驻军现在都安排得很妥当,将领一流,训练一流,战斗力天下无敌。大唐东北这边,已经是安如磐石。唯一还有点变数的地方,就是新罗。但有李嗣业和桓子丹在这里带兵驻守,相信短时间内问题不大了。只要回朝商议出了一套妥行的方案来治理新罗,那么,一切就都搞定了。”   李隆基满是有些不解的看着秦霄,疑惑道:“你怎么……突然一下想要离开辽东?我记得前不久,你还说过要打完了新罗提兵北上,解决靺鞨,彻底消灭突厥的?”   秦霄笑了一笑,说道:“就算是我回了朝,这些事情一样可以办下来么。张九龄和金梁凤,完全可以办成这些事情。用不着我再亲力亲为了。”   李隆基也笑了,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吧,过几天,我们一起回长安!”   秦霄十分轻松地笑了起来:“那……微臣就多谢陛下了!”   李隆基呵呵地笑:“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忙累了一两年,也是时候让你歇歇了。再者,你也想你的老婆孩子了,不是么?”   “呵呵,可不是么!”   秦霄也哈哈大笑起来。二人互递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各自一阵轻松。 第七卷 盛唐风流 第471章 结局篇 梦里长安,绝世温柔窝(一)   八月金秋,月圆如盘。   已经喝得七八分醉了的秦霄仰起头,举杯对着月亮举了举酒杯,心中喃喃说道:“仙儿,婉儿,我的好老婆、好孩子们,今日是中秋月圆之夜,你们也像我一样的对着月亮寄送着思念么?我分明的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和温暖,透过月光渗进了我的心里……”   身后的李隆基呵呵一笑:“想不到啊,睥睨千军杀人如麻的大元帅,居然也是一个这么浪漫的男人!”   秦霄笑了一笑也不去搭话,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李隆基也拿了一杯酒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走到了秦霄的身边,仰头看月轻声说道:“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   “当然。”   秦霄微笑,说道:“再过四五个月,就十年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啊!当时,我们都还不到二十岁。我呢,就想着当个武状元了出风头;你呢,整日诗辞酒画鲜衣怒马。有谁能想到时隔十年之后,我们能在新罗的土地上举杯对饮?”   “错了。”   李隆基笑道:“现在都已经过了辽水,快到榆关了。这里,已经不是新罗故土,是我大唐境地喽!”   “哦?呵呵!我还真是有些糊涂了!”   秦霄笑道:“想来从平壤出发都快一个月了。看到辽东这一带安定无事,我这颗心也算是放下来,可以放心离开了。”   “嗯,我看着也挺放心的了。剩下的这五万大军,就交给郭知运吧。等过了榆关,我们就能加快速度赶往长安了。”   李隆基说道:“我看你。还真的是归心似箭啊!”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眼睛都眯起来了。想想临行时的情景,还真是感慨挺多的。李嗣业和桓子丹这样的亲近之人就不用说了,就差抱着秦霄地大腿不让他动身。数万唐军将士,尤其是虎骑师中军将士们,更是依依不舍不让秦霄离去。就连李邵固和李为印这样的契丹大将,也舍不得秦霄离开。一个送别宴,却是开了三次才算让秦霄脱了身。   军人,热血男儿啊!一起过命的交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在战场上流血也不流泪的汉子们。包括秦霄在内,也因为这一场离别个个哭得像孩子一样,有时还抱着头痛哭。李隆基亲眼目睹这些场景,也是感慨得唏嘘不已,陪着掉了许多感动的眼泪。   临行之时,秦霄对李嗣业和桓子丹交待了又交待,一定要恪尽职守不能有丝毫懈怠。居安思危练好兵马,另外还要随时做好准备还要北上打硬仗狠仗的。除此之外。秦霄将李光弼这个新收的义子,也交给了桓子丹。   秦霄对桓子丹说道:“当年你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也就只比你大几岁而已。你却尊我为师父长辈。如今,我也将李光弼交给你。这孩子。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军人。记得,好好调教他,就像我当年对待你一样。等他到了十八岁。就让他去考武状元。考不上,就不要来见我秦霄!”   这席话。是秦霄当着李光弼和桓子丹二人说地。小小年纪的李光弼将这些话记在了心坎儿里,暗暗的卯足了力量。朝心中那个辉煌的目标努力而去。   边关,战场,是最煅炼人的地方。如果将李光弼带回长安,难免被那里奢华富丽的气氛感染,因为秦霄自己的关系而变得容易出头,从而变得懈怠和懒散。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如果一直将他放在军队里煅炼,一个本就基础不错地孩子,那就容易成才了。   这也算是完成了李楷洛的心愿了吧,那个在李光弼八岁的时候就把他塞上马背地男人……也为了秦霄心中那一个心结:李光弼,本就该是大唐的名将么!既然他遇到了我秦霄,只应该变得更出色才对!等他凭着自己地本事中了武状元,我再给他更多的煅炼!   李隆基也喝得有点多了,轻晃了晃头,徐徐吟诵道:“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龙蛇开阵法,象虎振军威。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大哥,这首诗我在肚子里装了好久了,每个字可是都斟酌了仔细的。怎么样?”   “还行,比我作地强。”   秦霄笑了起来:“我已经不作诗好多年,不会这门手艺了。”   李隆基鄙夷的道:“我最恨地就是你装逼了。那个什么‘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先天下之忧而忧’还不都是你的杰作?不过说来也怪,你平常一点也不像是能作出这种诗句的人,更不喜欢咬文嚼字。你老实交待,是谁帮你捉刀代笔地?”   “哈哈,我的秘密武器怎么能告诉你?”   秦霄大笑起来:“我还会别的呢,听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隆基瞪大了眼睛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忍不住击节叫好:“好、好啊!真是好豪气,好气魄!好一个‘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来,大哥,就为这诗。这豪气,咱们再饮五大斛!”   秦霄哈哈的笑,和李隆基碰了一下杯子,一仰脖喝下了一大杯,只在心里想道:李白啊李白,你可别怨我……我不知道你现在多大年纪,还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的出现在我大唐,成为一代诗仙。但你这首《将进酒》我就不好意思先借来用用了。到时候你再吟出来,可就是盗版了哦!怪就怪。你这首诗实在太对我秦某人的胃口了,多少年前背下的,现在还能记得一字不漏!   不出秦霄所料,李隆基这个酷爱诗辞曲艺的人,马上将秦霄刚才吟诵的这首《将进酒》写了下来,居然也记得一字不差!他反复的吟诵,不觉又哈哈大笑起来:“绝品,绝品啊!”   秦霄在一旁讪笑:这人要疯了!   数日以后。李隆基和秦霄带着余下地五万大军,开拔开到了榆关。   守关大将、新任左骁卫大将军郭知运大摆阵势接到。   李隆基当面表扬并赏赐了郭知运,封了一个国公。将五万大军交给了他,让在担任了辽东道游戈使。隶属于幽州大都督张九龄麾下听用。   大唐东北一带但有兵事兴起,他就左右驰援。郭知运善于打这样的长途奔袭的狠仗和硬仗,秦霄这也是量才取用然后向皇帝进谏的。   皇帝车驾在榆关逗留了一两天。秦霄在虎骑师当中选了一千人做皇帝侍驾和开路先锋,加上邢长风率领的五百天兵。一起作为皇帝御前侍卫护送去一路长安。李隆基在军队里混了这么一段时间,看似也比较喜欢军旅中的一些气象和习惯。大部份的时间都是亲自骑马奔腾,也没有大打排场的鼓躁而行,只是一路轻骑奔腾的轻装上阵,行径速度极快。   李隆基也想早些回长安处理国政,于是一路没有太多停留。甚至有些州县出迎的排场也扑了空,皇帝车驾直接绕着道儿跑了过去。   出榆关,到幽州,离辽东,到了河北,正到了九月鹰飞的时节。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唐北方的边境总是处处飘起狼烟,刀兵四起。   可是今年,却是出奇的安静。只见到大唐的雄兵在边关威风赫赫的练兵讲武,边关线内的大唐百姓们高枕无忧的收割着秋天地果实。   李隆基和秦霄取道太行山,途经了并州和璐州,到后来李隆基自己也干脆换成了一身铠甲。一路人马不露形迹也不招摇的过了黄河,到了东都洛阳之外。   直到这时,李隆基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秦霄说道:“不容易啊!从新罗到东都,可是有好几千里地。我们也走了一两个月了。眼看着就要到关内了,激动么?”   “还行。”   秦霄笑了一笑,却掩饰不住内心地激动,对李隆基说道:“别的没什么,我现在特别想回家泡到那个大澡池里,将这一身酸臭洗个干净!”   “我很好奇啊!”   李隆基坏笑起来,轻声说道:“你回家后地第一夜,会让哪个女人侍寝呢?”   “咳,这个……”   秦霄故作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说道:“当然是李持月了!”   “虚伪!”   李隆基大声笑骂起来,拍着马儿朝前奔去:“快走吧!家中的美人儿,可都等得不耐烦喽!”   秦霄也哈哈的笑了起来,拍马跟了上去。千余骑跟在他们身后,健步飞腾。宽宽的官道之上,行人车马全都十分自觉地退避三舍,一路畅通无阻。   东都,洛阳!   当年,还有一个名字叫“神都”!   秦霄心中感叹道:洛阳啊,一如昔日的壮观磅礴!这里埋葬着我地恩师,我秦霄来到大唐后最大的恩人;有一代女皇武则天建起的明堂和白马寺,曾经是中华的首都;曾经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见证过我和上官婉儿的离别……多少传奇多少故事,都宛如沧海一粟,却又历历在目。   离洛阳近了,李隆基却取了小道没有经过洛阳城。他想一口气赶到长安,不想在洛阳多作停留。秦霄明白他的用意。要是知道了皇帝到了东部,长安的禁卫军、王公大臣之类的人又要迎驾跑到五百多里外的东都来。李隆基眼下也和秦霄一样归心似箭了,那样一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长安。   三日以后,长安城外十里道亭驿站。   李隆基和秦霄纷纷勒住了马,秋高气爽,此时已经能够看到长安城的轮廓。   二人相视一笑,纷纷轻松的吁了一口气。   终于到家了!   长安!秦霄不由得一笑。心中暗道:每次离开这里,再回到这里,总是有着不同的感慨。第一次踏进长安的朱雀大道地时候,我还是个十足的愣头青,就在那一次,我遇到了李隆基……十年来,我几经沉浮几经兴衰,在这个盛世的都城里,留下了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辛酸和感动。太多的幸福和快乐。我的人生,注定了要在这里演绎,永远也无法与它割断联系。当我远在冷月边关的时候,曾无数次梦到这座消失在历史中、却深印在我脑海里的大唐都城!这里,有我的梦,我地爱,我的恨,我的一切!   宛如梦幻!   瑰丽长安。巍巍长安,我又见到你了么?   李隆基侧眼看了秦霄一眼,淡然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秦霄笑:“什么?”   “乡巴佬进城。呵呵!”   李隆基笑道:“当年你狠心离我而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再被我拎回来呢?”   “说得这么难听,哎呀,受不了。起鸡皮疙瘩了!”   秦霄大笑起来,突然却一愣:“咦。怎么回事?”   前方道途之上,突然涌现出了一大批军队。全是骑兵。每人举着黄艳艳地龙旗幡帆,正朝秦霄等人奔来。   李隆基笑道:“看来,皇城御率司的消息挺灵通的,知道我已经快到长安了——我的好大哥宋王,排出阵势来迎接我们了。”   “皇城御率司……”   秦霄沧桑一笑,轻声说道:“多熟悉的名字!”   来地兵马看来数量还不少,至少有万人,看来不只皇城御率司,连南衙上番的禁军也跟着一起来了。长安城外巨大的空地上,正涌来了大批的军队,有条不妥地组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方阵,旌旗整齐,衣甲光鲜,耀眼夺目。   领着头一员将军,手执一面黄色‘唐’字龙旗奔到了李隆基面前,翻身拜倒大声道:“陛下,末将田珍奉皇城御率司大都督之命,恭迎陛下与辽阳王进京!请陛下更换龙袍!”   “不必了!”   李隆基坐在马上,将手一挥大气的说道:“朕今日就穿着这副铠甲,骑着马进京。田将军,你在前开道!”   田珍微微一愣,但马上应道:“末将遵旨!”   站起身来后,忍不住仰头看了一眼坐在马上的秦霄,对他一笑,抱拳道:“末将拜见辽阳王!”   “别来无恙!”   秦霄开心的微笑。田珍,有些年头没见了,还像当年一样地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旧友相见,自然亲热,而且田珍还是和他和李嗣业一起同期的武举三甲,也是一起经历过风浪血雨地。如今他混得还不错,到了南衙当都督。   那些士兵的后面,就跟着百官。田珍转过身来,大声道:“恭迎吾皇万岁、辽阳王千岁,进京!”   李隆基哈哈大笑:“说得好!——辽阳王,朕今日要与你按辔同行,一起进长安!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辽东道的大元帅、我大唐的大英雄大功臣,回来了!”   出迎的士兵和百官,已经齐齐的拜倒在了地上,大声呼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辽阳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安城明德门前,数万人齐齐跪下,齐齐呼喊,声势震天!   长安的城头之上,放起了巨声的号炮,数千号角同时吹响,响彻重云,震荡千里!   秦霄的脸上,浮现出了释然而自豪的微笑——这恐怕是这世上最大的殊荣了……男儿如此,夫复何求!   李隆基提马靠到秦霄身边,握到了他马鞍的铁环上,二人齐头并进,走在了拜倒的军士和大臣之间,走在了此起彼伏的,万岁,和,千岁,声中。   李隆基的脸上,也一直挂着十分自豪地微笑,仿佛在跟人说:看吧,这就是我李隆基的结义兄弟,大唐的英雄!   秦霄的心中翻腾不休,有些近乎于麻木地状态了。看着数万跪倒在地的铁甲雄兵,看着平日里衣冠楚楚也一样跪倒在地的朝臣王公,心里感觉复杂极了。   仅此二骑。走在宽大的通道之间,享受着万余大军和百官的跪迎,听着潮水一般的欢呼和响炮号角之声,昂然的走向长安明德门。   明德门前,立着一些人。   太上皇李旦,李隆基地皇后、贵妃、皇子,宋王李宪等一些直系王爷,平王李重俊……还有,李仙惠、上官婉儿、李持月、墨衣、紫笛、杨玉环!   秦霄和李隆基相视一笑,齐齐下了马来。朝这些人走去。   李仙惠一如往日的静如莲花,上官婉儿端庄如荷。两个女子,都掩着嘴,无声的流出了眼泪。   秦霄跟在李隆基身后大步走近,感觉心脏一阵砰砰的直跳,眼角也有些抽搐发酸起来。   近到她们身前,这些女子们却和李重俊、李宪他们一样拜倒下去:“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和秦霄同时一愣,这才齐齐回过神来:眼下还在数万人眼前哪。千万不能坏了礼节!   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气:“诸位请起,平身!”   然后又对李旦行了一礼,恭身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李旦的身子更胖了,笑眯了眼睛。抚着胡须说道:“好,好啊!朕今日真的很开心。三郎,你和秦霄这一路来可是辛苦了吧?快进大明宫。朕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接风宴了!”   李隆基笑了一笑,对李旦说道:“父皇容禀!秦霄与妻儿阔别多日加上一路护驾极为辛苦。今日需要休息。依儿臣之见,不如让他且归家中。接风宴明日再摆也不迟?”   “哦?呵呵!”   李旦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三郎比朕想得清楚一些。秦霄,既然皇帝金口已开,你今日就在家中好好休息。明日,朕要在大明宫蓬莱殿为你接风洗尘!”   秦霄满面微笑,弓身弯腰行了一礼:“多谢太上皇,多谢皇帝陛下。微臣领旨谢恩!”   李旦身为太上皇,也是称朕的。而且李隆基素来孝顺,在父亲面前十分的谦恭顺从,就算是当了皇帝仍然如此。李旦平常也从来不管任何事情的,只是料理花草攻研书法。今天却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秦霄朝李隆基递了一个眼睛:谢了!   李隆基一抬眉毛,满目笑意:不客气!我也急着回去陪美人儿嘛!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乐开了花。   秦霄身边的几个美人儿,几乎都要齐齐扑到他怀里来了!   秦霄强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步走到了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的面前,微笑,温柔地微笑。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眼中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秦霄牵动嘴角,笑意更深了,轻声说道:“你们……还是那么漂亮!”   李仙惠和上官婉儿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却都露出了笑容,轻轻地朝秦霄走近了一步,险些就要忍不住抱了上来。   墨衣走到一旁轻声道:“不如……先上车儿,回家再说吧?”   二女这才幡然醒悟:“行!”   秦霄转头一看,明德门旁边停着两辆儿马车,那里还站着一个巨大的蛮汉——铁奴,一手拿着马鞭一手牵着一匹马儿,朝秦霄咧着牙笑。   秦霄正想转头对李隆基道声别,李隆基却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走吧,没必要跟在我后面。我这肯定要大摆阵仗,朱雀大街都要水泄不通了。你走通化门去。”   秦霄感激地一笑:“多谢,那我先闪了,你顶住。”   李隆基无奈的轻叹一声:“这当皇帝的,就是这般麻烦。我不就是想着早点回去抱抱老婆孩子么,也有这么多人要挡道儿……还是你自在。记得,明天到大明宫里来见我!”   “行!”   秦霄一笑,拱手一抱拳:“我先闪了!”   说罢,他就转过了身来,牵起了李仙惠和上官婉儿的手,朝一辆车儿上走去。墨衣和紫笛、杨玉环、李持月,则是十分识趣的上了另一辆马车儿。   似乎像是开溜一样,两辆马车沿着长安地墙角,在数万人的背后,走向了通化门。   马车上……   两个佳人儿,早已是一起扑到了秦霄地怀里,哭得一蹋糊涂。秦霄也是一阵激动,左边帮李仙惠揩了眼泪,右边又要去亲一下上官婉儿,根本就劝不住她们。两个女子恨不能现在就钻到秦霄的骨肉里面去,从此再也不和他分开一步。   “都快两年了。”   李仙惠哽咽说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真的会忘记么?”   秦霄笑,轻吻着她朱红的唇儿,“就是天地倒转,我也不相信!”   李仙惠破啼为笑。梨花带雨的说道:“那我可不担保。你要再敢像这样消失一两年,我一没准儿就把你忘了!”   上官婉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你再不回来,我和仙儿就另外找个男人嫁了,不要你这臭男人了!”   “哈哈!”   秦霄大笑起来:“我秦霄的女人也有人敢要?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你们要是能改嫁,除非长江黄河水倒流!”   “真是臭美哟!”   “还是老样子,也不害臊!”   “婉儿,今天晚上,狠狠收拾他!”   在外面赶车的铁奴,听得咧起了嘴,露出大板牙嘿嘿的笑了。   另一张马车里,刚刚伤愈不久的紫笛坏坏的笑道:“姐。今天有个男人,死定了!”   墨衣含笑不语。李持月羞得一脸通红,轻声说道:“还有玉环在这里呢,你们说话小声着点!”   杨玉环早早躲到了墨衣背后。把脸都遮起来了。   紫笛自然一阵嘿嘿的得意坏笑,仿佛就亲眼看到了众姐妹一起蹂躏某男地景象。好一阵手舞足蹈的开心不已。   长安城内,比秦霄当年看到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加热闹和辉煌。往来地人群川流不息,高大的房屋建筑鳞次栉比。   金光门边,之前那栋,“秦府”已经换成了“辽阳王府”的牌子。十余个铁甲士卒见了马车就迎了上来,齐声诺道:“恭迎辽阳王回府!”   秦霄下了车儿,抬头看了看牌匾,呵呵一笑,对上官婉儿说道:“开府了?我的私兵?”   “当然。”   上官婉儿微笑说道:“就等你来了设署了。私兵、仆役、丫鬟,全是皇帝一手安排的。这些私兵,全是天兵监出来的人哦,当初邢长风亲自挑选的!——你看,这不,你的宝贝儿世子出来了!”   秦霄顿时眼睛一亮:“大头!妞妞!哈哈!老子的好儿子、好女儿,过来,抱一下!”   大头都六七岁了,穿着一身儿锦袍带着一顶三梁冠,激动的跑出了门儿来,冲着秦霄喊道:“阿爹!”   伸出手就扑了过来!   在大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家伙,穿着一身漂亮地小花袍留着漂亮的花髫儿,自然就是妞妞了!另外还有几个奶妈抱着几个孩子,那就全是秦霄的杰作啦!可惜都还不能走路,甚至不太认识他这个爹。   秦霄将大头和妞妞抱了起来,左右亲了又亲,欢喜得又蹦又跳。   几个老婆全都下了车儿,也围着一起开心地大笑大叫,又时不时的笑出了眼泪,用手尖儿轻轻抹去。一家人呼拥着进了大门。   入眼所见,就是熟悉地大宅子。方坪之上,两个大石鼎里升起袅袅的幽香青烟。一家人大呼小叫地冲进了屋里,乐成了一团,就扑到正厅的地毯上打闹起来。   迷醉、沉醉、忘乎所以……秦霄彻底的醉疯了!   也不知道欢呼玩乐了多久,直到秦霄感觉自己都累得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气喘呼呼的趴到了地上,呵呵的傻笑道:“投降,投降了!”   李仙惠嘻嘻的笑,让奶妈们抱走了孩子,这才算消停了一些。   秦霄站起了身来,举目看着这间屋子。   几年前,自己就是在这里告别了邢长风等人,离开了长安。在这之前,李隆基也从这里走了出去,临走时说了一句“保重,大哥”。时隔多日,秦霄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回到这里。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如同梦幻般不真实!偏偏,眼前的几个玉人儿,都含情脉脉的跟在她的身边。让他打从心眼里感觉到温馨和快乐。   秦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每一寸的桌椅板壁,看着大厅正中那副,威风八面,地猛虎图,看着头顶的琉璃灯盏,看着墙壁上熟悉的名画字幅,心中阵阵悸荡。   走进侧厅,一张圆桌儿摆在正中,似乎还有残余的酒菜之香传来。这是秦霄家中才独有地圆桌儿。驾时他对老婆们说,不分高低贵贱,大家都一视同仁。吃颓砷也没有低位之分。这样的事情,也只会在秦霄的家中发生;这样地物什,也只有秦霄家中才有。   秦霄心中感慨万千,提着步子,轻轻走向二楼。六个女子,都十分听话和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上了二楼。   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地方称得上“温柔乡”就是这辽阳王府的主宅二楼了。这里就住着秦霄六个各式各色地好老婆。温情婉约的李仙惠,端庄智慧的上官婉儿,贤慧深沉的墨衣,调皮古怪的紫笛,安静温顺的李持月,本该是贵妃的杨玉环。   当秦霄看到只有四间的房的时候,不由得笑了,摸了摸鼻子,怪怪的说道:“才四间房哦……”   紫笛心直口快。飞快说道:“有什么关系!我和姐姐从来都是睡一起的,仙儿一间,婉儿一间,玉环一间。持月总是习惯住在那个大秀阁里!”   一语说完。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紫笛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有些郁闷地叫道:“笑什么嘛!本来就是这么分的房子嘛!”   墨衣恨铁不成钢地扯了她一把:“笨蛋,就你话多!你莫非,又要……”   “又要什么?”   紫笛一愣,全然不明白墨衣话里的意思,但见到众人诡异的眼睛,这才醒悟过来,顿时羞得一脸通红,大声叫道:“我、我才不要三屁了呢!羞死人了!”   这下,笑得更疯了……   晚宴之前,秦霄舒舒服服地去泡了个澡。   洗澡嘛,还是和李仙惠在一起最合适,毕竟以前在一起这样习惯了。饶是如此,李仙惠也很是有些不习惯半推就半就的被秦霄拉进了浴池。   鸳鸯浴……自然免不得一番温存和冲动。一两年没有见了,秦霄对这个心中最深爱地女子有着说不出的眷恋和愧疚。李仙惠也是份外地激动和热情。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秦霄仿佛从来没有感觉到李仙惠在老,就算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皮肤仍然如同处子一般的细腻白晰,胸部圆润饱满。连那两颗樱桃儿,也是粉红娇挺。   温水漫漫的水池里,二人痴狂的拥吻,紧紧合二为一。仿佛那天地间,也仅存下了这一瞬的温存和激情。秦霄怀拥着心爱的玉人儿,吻遍了她身上的身一寸肌肤,倾听着她的心跳和娇喘呻吟,整个人感觉如同魂游天外,忘乎所以一般的爽上了天际。   二人在澡池里一阵颠鸾倒凤,玩了个不亦乐乎。李仙惠仿佛也回到了和秦霄初识的日子里,情意绵绵情欲高涨,无比幸福的感受了做为一个女人的幸福。秦霄则是一逞了威风,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灵与欲的完美融合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实在太妙……   要不是紫笛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叫门,二人还不愿意出来。   李仙惠羞得一脸通红,穿上了衣服先退了出来。紫笛瞅了下眼四下无人,扯着她一阵坏笑,摸着她的脸儿说道:“哟!果然漂亮了许多呢!你看这脸蛋儿,红扑扑热乎乎的,哪里像黄脸婆,分明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家家嘛!这美人儿有了男人滋润,就是不同嘛!”   李仙惠又羞又恨的狠狠掐了她屁股一把:“我让你胡说!”   紫笛哇声一叫,撒腿就咯咯直笑的跑了,还回声叫嚣道:“我去告诉姐姐她们,你趁着老公洗澡的空当儿偷吃了哦!”   李仙惠自然是在后面哭笑不得的追打,二女闹成了一片。   秦霄泡在浴池里,听着两个女子在外面的吵闹嘻笑,不由得笑了起来,傻傻的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人生啊!”   转念又一想,不由得又有些心生烦恼:“刚才一下太激动,玩得过火了……这还有好几个,晚上怎么应付?嗯……不如,一锅煮了吧!”   晚饭的餐桌儿上,一家人终于大团圆美不可言的共进了晚餐。   趁着丫鬟奶妈们退出来,众女的兴致也颇高,秦霄当众提出了他这个伟大的,一锅端的,建议,吓得杨玉环当场跑掉,跑到了二楼将自己关在了房子里;李持月也急急的开溜,躲到了大秀阁上去了。   秦霄却是毫不在乎的哈哈直笑,险些将饭都喷到了李仙惠脸上,他道:“哈哈,还没开战,这敌人就溜了两拨儿。看来今天这仗,本帅是要赢定喽!”   李仙惠哭笑不得的只想跳起来掐他,连连道:“唉呀,真是……口无遮拦,该打!”   上官婉儿冲着秦霄抛了一个媚惑无边的媚眼,却是十足不屑外带嘻笑的说道:“仙儿,别理他。他也只会欺负一下小姑娘。等下有他求饶的时候。对吧,墨衣,紫笛?”   二女嘿嘿一笑,埋头吃饭,速度极快,像饿了七八天的民夫一样。   看那样子,简直就是在赶时间,恨不能马上将秦霄拖进房里进行大决战。   秦霄心里咯噔一响,脸海里就浮现出了自己被上官婉儿用蜡烛凌辱、在姐妹花面前求饶的情景,心里就有些惊怕起来,喃喃的道:“这个……好婉儿,你们不是商量了什么奇谋妙计,来对付本帅吧?”   “帅你个头,嘿嘿!”   紫笛大笑起来:“你以为这里是你所向无敌的辽东大战场么?你搞清楚了,这里可是我们姐妹们的地盘!只消我们三姐们一起上阵,根本不用章法阵势的一阵死缠乱打,还怕你不缴械投降!”   秦霄顿时无语,忍不住就一边喷饭一边仰天长啸:“神哪,救救我这个可怜的男人吧!”   众女一起怒骂:“无耻!” 第472章 结局篇 七星上将!贪狼的利獠(二)   第二天清早,还流着口水尚在沉睡中的秦霄,被李仙惠和上官婉儿从床上拖了下来,迷迷糊糊的往身上套衣服。   二女一边轻声的嬉笑,一边给秦霄抹着脸穿着衣服。秦霄半睁半闭着眼睛,只感觉一阵云里雾里,也分不清是睡是醒。   李仙惠见他一直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跳了起来在他耳边大声叫道:“起床啦!上朝啦!”   “唔?”   秦霄惊了一惊,但刚刚稍睁大了一点眼睛,又闭上了,含糊不清的嘟嚷道:“嗯……”   上官婉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吃吃的道:“仙儿,你看这只软脚蟹……今天怕是不能上朝了。”   秦霄一听这话,马上一激灵醒了过来,连晃了几下脑袋,急急的争辩道:“好哇你!婉儿,你说谁是软脚蟹?”   “还说不是?”   上官婉儿一边嘻嘻的笑,一边扭着身子躲闪:“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啊,萎靡不振软塌塌的,像是几辈子没歇踏实过了。”   秦霄好不郁闷,扯着嗓子辩道:“呵,你也不想一想——本元帅连着赶了近两个月的路从新罗到长安,然后回到家里也是接连转战四五个战场!哈,哈哈!好不容易才把你们这些恶女摆平。本元帅容易么?”   “行了,你就别一口一个元帅的了。这都回到家里,不是在军队里了。”   李仙惠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想着昨天晚上秦霄连连钻进几个老婆地房子玩了大半宿,既感到好笑又有些心疼。但众姐妹都和秦霄分别有日子了,也不能不顾屋面出声的让秦霄躲起来……而且,他进自己房间的时候,不是也忍不住和他颠鸾倒凤了么?虽然下午沐浴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了……想到这些。李仙惠的脸儿又变得红扑扑地了,温柔微笑的替秦霄抚着朝服上的折皱,轻声说道:“要是不能上朝,不如在家里歇一天吧?明天再去也不迟嘛!”   “仙儿,连你也以为我变成软脚蟹啦?”   秦霄气鼓鼓的道:“虽然本……老爷,昨天晚上在你和婉儿、姐妹花的卧房里杀了个几进几出,又跃马挺枪的平定了秀阁上的金仙公主,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累——但是为了证明我绝对没有脚软,你们两个,现在给我上床来!”   说罢。伸出两只怪手就去捉李仙惠和上官婉儿。   二女嘻嘻哈哈的尖叫着躲闪,李仙惠连连急道:“快别闹了啦,早餐都备好了,吃了早点进宫见皇帝。皇帝昨天不是还给你下旨的么。要你今天去见他地。”   秦霄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知道怕了吧?本老爷就暂且饶了你们!等我上朝回来……小淫娃儿们。都齐齐的摆在床上等我吧!”   “咦!”   二女一起鄙夷的斥声说道:“粗鄙死了!你以为是逛窑子么?”   “嘿嘿!”   秦霄坏笑,搂住了两个美人儿地腰肢朝外走,说道:“小别胜新婚嘛,我这不是表示,我在外面没有偷吃么?谁让你们都是我地心头肉啊。一个也不能亏了走,一起吃早餐喽!”   餐桌儿上,自然是秦霄最喜欢的小米粥和一些糕点,全是李仙惠这个公主、辽阳王妃亲自下厨做的。秦霄吃得大快朵颐,险些撑破肚皮。   后来,他摸着涨得圆圆的肚子打着饱嗝说道:“我算是有一两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不用打仗了,我也要增肥,当大唐第一帅哥!哈哈,对帅哥!正好我也是元帅么!”   众女忍不住一阵哄笑起来。一家人甜蜜得就像是掉进了蜜糖罐里。   原来,一家子人缺了一个主心骨是无论如何也快乐不起来地。之前。李仙惠等人也是像这样的住在一起,但每个人的心中总感觉空落落的,姐妹间也很少像这样全部聚在一起。现在秦霄回来了,一家人马上拧成了一股绳,甜蜜而又齐心。   秦霄吃得饱饱,摇摇晃晃的起了身,慵懒的朝外走去。无意间感觉到有个怪怪的眼睛瞟着自己,侧着一看,杨玉环飞快的低下了头吃东西去了。秦霄心中暗笑道:还没过门儿的小媳妇,看到我昨天晚上陪他地几个姐妹,嫉妒还是心急了?呵呵!   李仙惠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纷纷轻声的嬉笑起来。紫笛更是坐到了杨玉环地身边,搂着她的腰肢嗲声嚷道:“小环环哟,什么时候嫁过门门哟,到了床床上,记得掐绿大坏蛋的屁屁哟!”   杨玉环的脸瞬时变得通红,羞急的挣开了紫笛胳膊就朝楼上跑去了。秦霄在一旁愣笑的看着,不由得笑出了声来:“真是有趣!……”   众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幸好没有丫鬟们在,不然杨玉环可就真的面子丢尽了。李仙惠走过来说道:“老公,我听说在新罗时,皇帝都当着你们面儿,要你和玉环把婚事办了。现在你回来了,空闲了。要不,我选个好日子,你娶她过门儿吧?小姑娘这心里,可比谁都熬得慌啊!”   “呵、呵呵,那可就要一对六了……”   秦霄傻笑,大咧咧的一挥手朝外走,往屋里扔了一句话:“行,你安排吧!”   紫笛顿时欢呼雀跃:“哦,又有得热闹喽!”   秦霄心里头也挺乐的,出门牵上了马准备去皇宫。卜一抬脚踏上马镫,突然脚一哆嗦来了个趔趄,不由得惊声道:“啊哟,还真的有些脚软了?……昨天晚上,这几个娘们还真是太狠了一点,差点就把我抽干,就连最后光顾的李持月也有些凶狠了,果然不愧是‘修行’过的人……害得我比打了一天一夜地仗还累!”   秦霄骑上了马儿出门。守在门口的十来个天兵就要跟着一起。秦霄看着街道上往来的人群,心想现在又不是在军营里了,有这样一票儿跟屁虫跟着,左右都不自在。于是摆摆手说道:“去去,你们就守在这里。别跟着我。”   王爷下了令,这些大头兵自然只能乖乖的听话。十几个天兵,就是秦霄的私兵了,跟买来地奴役差不多。这可都是皇帝赏赐的。   秦霄骑着马儿,悠闲自在的走上了西市大街。昨天坐着马车从别的路进城的,也没有经过这里。今天他就如愿以偿的再度欣赏了一下久违的西市了。华丽宽敞的大封,川流不息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各色珍玩,不同肤色和头发、穿着不同服饰、说着不同语言地胡人,妖艳性感的妓子,正嗲声嗲气的站在脂粉味浓浓的妓院门口,拉拢着各色的顾客。   很繁华,很壮丽,很耀眼。很奢靡。从长烟落日地边关来到这里。就会有一种如同坠进了云雾地感觉。秦霄一时很有些不习惯,看着那些腆着肚子四处晃荡的富人显贵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再回头想想在边关浴血拼杀饥寒冷暑无从逃避的将士们,这落差也确实是太大了一点。但回头一想,军人不就是做这些事情的么?拿自己地幸福、快乐和生命。去换取国家和百姓的安宁与幸福?   “我也是军人!”   秦霄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拍了拍马儿,朝朱雀门走去。   虽然秦霄没有带私兵也没有穿盔甲带宝剑,但那一身紫色的朝服,也让大部份的人退避三舍了……紫袍,三品以上大员的朝服!而且秦霄的袍服上,还绣着盘龙和仙鹿。这是郡王以上级别的人,才敢有的服饰。虽然秦霄离开长安已经有四五年了,走在这西市大街上已经没几个人认出他来。但这套儿衣服,却是最好的开道先锋和通行证了。   人。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一张皮地,有身份的皮……秦霄笑了一笑,索性策马奔跑了起来。周围地百姓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朝两旁闪去,人群如同潮水一边涌开两边,秦霄的马儿瞬间就到了朱雀门前。   皇城的南门,朱雀门。此时正好有许多的官员进去当职上朝。朱雀门前,也有了许多庭轿子和牵着马匹的小厮聚在一边。秦霄独自骑着马到了城门边,守门的小卒各自一脸惊异的打量着这个“面生”的王爷,又不敢上前问话。   秦霄心里暗自笑了笑,自己主动报上了名讳:“辽阳郡王,秦霄。”   守门小卒们顿时惊咦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纷纷齐齐的拱手拜起了军礼,其中一个小校道:“皇城御率司有令,王爷可以骑马而入皇城,直到太极宫前。”   “哦?”   这倒是让秦霄有些惊讶了。一般来说,除了皇帝的直系亲属,传送紧急文报的信使和皇宫里的禁军高级长官,其他人等到是不允许纵马而入的。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宋王,居然特别下了令让秦霄可以骑马而入……   这个小校冲着秦霄十足谄媚的笑,靠近了一些轻声说道:“王爷,您老就骑着马进去吧,皇宫的路太长了一点,走得多累呀!……”   秦霄讪声一笑,翻身下了马,将马鞭扔给小校,朗声道:“替我管好马儿,丢了唯你是问!”   说罢,大步朝皇城内走去。   那个小校和士兵以及旁边的官员们,纷纷惊讶的议论起来。秦霄却只在心里暗自道:低调,我这人,向来都是喜欢低调的,呵呵!   进了皇城到了太极宫,秦霄才知道今天居然不早朝。皇帝刚刚回京,要休息一日再上朝理事。秦霄心里乐呵呵的想道:估计昨天晚上,李隆基也被后宫的一些娘们儿整得够呛了!不过既然他嘱咐过我来,就去见他一见吧。嗯,大明宫……   秦霄轻车熟路的过了太极宫,朝大明宫走去。一路上巡哨的御林军、往来的太监宫女和官员们,都朝他行礼问好。间或碰到几个认识的,也攀谈上几句,那些人必定满心欢喜而走。秦霄不由得有些好笑:看来。我现在还真是挺出名了,这巴结我的人,也会渐渐多起来了……   大明宫前,秦霄还没来得及亮明身份,马上就有小卒朝里面飞奔去通传了。没过多久。高力士就从里面一路小跑地出来,气喘吁吁的对秦霄连连点头哈腰道:“王、王爷来了!陛下正在蓬莱殿御书房里,小人领您去吧?”   秦霄点头笑了笑,就跟着高力士朝里面走。守门小卒们只在心里惊愕,暗自道:高公公,皇帝最宠信的近侍、身份不比宰相低的皇宫禁苑大总管,居然亲自跑出来迎接这个辽阳王!……   大明宫内,看似也经过了不小的翻修整改,比以往更加富丽堂皇华贵惊人了。秦霄一路慢悠悠地走着,一边细细的欣赏景致。心中回想着自己当年在这里的经历。记得第一次进大明宫,还是上官婉儿领进来、送出去的。后来进出的次数多了,自己也就识路了。而且……好像还在半夜进来过一次,掳出了李裹儿把她吓了个半死。哈!这个人。现在怕是骨头都没处寻了吧?还有最夸张的一次,是我带着东宫左卫率从玄武门杀进来的。最后一次出来,手里还拿着先皇中宗赐的丹书铁劵……往事如梦啊!   高力士最善长查颜观色,看到秦霄一副感慨的样子,低声说道:“王爷。是不是想起了许多的旧事儿呢?王爷这些年来,可是一直走在峰口浪尖,真是堪称不世之传奇啊!说不定,皇帝陛下还会将王爷地图像,放到凌烟阁,与王爷的先祖——秦公叔宝并肩而立呢!”   “别瞎扯!”秦霄笑骂道:“带你的路吧!”   高力士也嘿嘿的笑了笑,加快了一些步子,带着秦霄朝蓬莱殿走去。   御书房里,李隆基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满满一桌子地奏折发呆。昨天晚上他可别少吃苦头,身子板儿不如秦霄地他。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淘空了一般。虽然吃下了上好的补品,这一时也有些缓不过劲儿来。眼下更是一点也不想批奏折。正巧这时,秦霄就来求见了。   李隆基顿时眼睛一亮,一下就来了精神,斥退了旁边的宫女太监,就让高力士和秦霄到了自己书房里。   秦霄大步走了进去,双手一合正准备拜礼高呼万岁,李隆基连连道:“行了行了,没有外人,免了吧——来,坐下说话。正好有许多的事情要找你。”   “许多事情?”   秦霄四下一看,只有高力士这个心腹在,也就不推搪了,跟着李隆基坐到了一张桌儿前,慢条斯礼的说道:“你可别说是这些奏折,我可帮不了你。”   “不是。”   李隆基伸了伸懒腰,低声说道:“哎呀,昨天晚上……真是折腾死老子了!”   秦霄嘿嘿地笑,高力士则是识趣的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闱布旁边去了。   李隆基摇晃了几下脑袋,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昨天父皇跟我说了几件事儿,我觉得很不错,现在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情?”   秦霄心中一动,看来还是挺重要的。   “是这样的。”   李隆基说道:“这第一嘛,就是立储。想来我登基也有四五年了,是时候立储了。我打算立长子嗣直为太子……唔,就是你干儿子,怎么样?让他尊你为亚父。”   “这个……”   秦霄愣了一愣:“还是你和太上皇决定吧。我嘛……毕竟是姓秦,这是你的家事啊!”   “话不能这么说。”   李隆基认真的道:“你虽然是姓秦,却比我的亲兄弟们还要亲,我当然要问一问你的意见了。太子是国这根基,事关重大,不能马虎。你眼看着就要成为当朝第一人了,这种事情,当然要听听你地意见。”   秦霄顿时睁大了眼睛:“当朝第一人?……”   “这个你先别管,先说眼下的事情。”   秦霄又愣了一愣,喃喃道:“那我地意见就是……没有意见。”   心中却想道:历史上是李嗣直当的太子么?搞不清楚了……不过我记得,李隆基的儿子。并不是长子被立储和当了皇帝吧。历史,终究还是被我改变了一大步么?我地干儿子、李隆基的长子,要被立为储君了!大唐王朝的命运,也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偏转了。   “你没意见就最好了嘛,毕竟这太子。以后还要你好好调教的。是你地干儿子哟!”   李隆基调转了话头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离开的这半年里,陆续有多个异邦派了使者来长安。有请求归附的,有前来朝拜的,也有请求修好通商或联姻的。这些事情一直拖着,就等我回来了处理。父皇建议我,统一给这些异邦回信,约定一个时间一起来长安商议这些事情。”   “很好、很好啊!”   秦霄畅快的大笑道:“盛世大唐,万邦供伏!这真是中华历史上难得的大事啊,一定得办好!”   “是啊,呵呵!”   李隆基也自豪的笑了起来:“土蕃请求和亲修好;回纥要归附。希望我能封个王给他们;渤海也要和亲,不过是嫁女儿过来;南沼、骠国等南蛮诸国,前不久才被张九龄收伏的室韦各部、西域的十余个小国,甚至包括天竺和西域之外我连名字都念不顺地一些国家。都派了使者过来。呵。略略统计了一下,居然有近百个!”   “盛世天朝么,应该的。”   秦霄也十足自豪的笑了起来,但转念一想,问道:“有日本么?”   “日本?你是说倭国吧?还是圣后当年赐了国名的那个弹丸蛮荒岛国?”   李隆基想了一想:“我还真是没注意。”   “要不翻折子看看?”   秦霄建议道:“可别小看这个倭国。当年它还不是跟我大唐打过一仗么?大唐收伏百济地时候。日本派出倾国之兵杀了过来。白江口一战刘仁轨地水军将它打趴下了,从此日本不敢再跟我们罗唣,乖乖的谴使修好,我们也没再搭理过他们。不过,这个民族一直很有野心,就眼巴巴的看着我富饶的中原呢!”   秦霄心里暗自道:现在心里倒是有点后悔了,当时怎么没有率兵去打日本……不过现在看来,大唐的水军建设还不行。自保有余,出海突击去征服日本群岛上地那些废柴们。会有些吃力了,首先就经受不了太多大海巨涛的考验。更何况……总不能我自己一个人把功劳全占尽了。我都没有去金城。更别谈去日本了。再等些年,等我大唐的水师够强了……呵!日本!   李隆基顺手就从桌上拿过来一本厚厚的折子翻了翻,漫不经心的说道:“日本?有。请求归附,做我大唐属国,如昔日新罗旧事。”   “哈哈,这班孙子,看到我大唐收拾了新罗,胆子要吓破了!”   秦霄笑了起来:“如他们所愿,让他们先当咱们的孙子吧。等咱大唐有了足够强大的水师,就将这个弹丸之地完全的收编到我们的版图以内,怎么样?”   “有必要么?”   李隆基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听去过日本回来的人说过。那个岛……简直就是穷到掉渣,人蠢到掉渣。女人很贱,男人更贱,都像是没骨头一样。而且,他们什么都学我们地,是我们大唐不成器的学生而已。我倒是担心,我大唐接收了这么一块地方,反而吃力不讨好,费钱又费人。”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只说一句,这个岛国,有必要征服、踏平。就如同太宗当年所说的那样,为子孙后代避祸求福。”   秦霄说道:“居安思危,你也看到了,他们在学习我们大唐的一切。从军事到文化到政治,都在学。他们就是习惯了这样的无耻剽窃。不是还搞了一个什么‘大化改新’么?各项制度都是学的我们的。其实我觉得他们这一次请求归附,就是用心不良。想学更多的东西,到时候再反过来与我们争锋。”   “哈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大唐天朝气象,经常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被人学习剽窃又有何妨?让他们学好了,剽好了。我就不信了,一个蛮荒小岛民智未开的民族,能超越我浃殃大唐!”   李隆基大笑道:“算了吧,这了这种不入眼的小角色,犯不着我们来争执。你要是真想这么干。也行。我给青州的万雷下道旨,让他花个几年地时间多组建一些水军打点好船,什么时候开过去把它夷平了就是嘛!这种鬼地方,犯不着你费精神!”   “嘿嘿,好!君无戏言哦!”   秦霄坏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呃?”   李隆基一愣。随即也笑道:“无所谓嘛!那么大的辽东和新罗都打下来了,这么点屁大的地方又能费多大精神——不说这个了,再跟你说个事。就刚刚我们说了的,约个时间让万邦来朝。我算了算,各国路途远近不同,往来时间有差异。要不,就以明年的八月中秋为限,怎么样?”   “行。这种事情,你决定吧,问我做什么?”   秦霄不经意地说道。   “当然要问你了!”   李隆基连忙道:“我要你在八月十五之前。替我打下突厥啊!”   “啊?”   秦霄不由得惊声道:“刚回来,又让我回去啊?你这不是玩我吗?”   “不是、不是!”   李隆基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你亲自去了,帮我统筹下令嘛!我已经决定了,封你作太尉、尚书左丞相、平军国章事。成立一个‘平北军机处’。专门指挥攻打突厥的大战役!突厥自从默啜死后,余孽们拥护了默棘连和阙特勒兄弟统领突厥旧部。之前来请降,一点诚意也没有,我说要他们称臣纳贡、去汗号、让我大唐驻军,居然只同意了称臣纳贡!后来更是挑起新罗、黑水靺鞨和契丹联合攻打幽州和营州。如此反复无常的小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哈哈!的确是很欠打,一定要狠狠的揍翻他们!这一次,一定要将它连根拔起,铲灭个尽绝,我大唐从此雄霸草原!”   秦霄兴奋的叫了起来:“哇塞,大唐边防线各路大军一起出动打突厥么?好啊!集团军大作战哪,我喜欢!让我来。我来!”   “呵呵,看你兴奋成什么样子了。”   李隆基笑道:“我估摩着你也会愿意干这差事。大唐北部沿线与突厥的情形。你最是熟悉了。满朝文武中,也只有你有资格指挥这场巨大的战役。”   “咦,等等。”   秦霄道:“刚刚你说,要封我做太尉、尚书左丞相?那原来的左丞相张说干嘛去?”   “他?去当中书侍郎呗!”   李隆基轻描淡写的说道:“犯了点小事,降职了。正好你顶缺。”   秦霄微微地愣了一愣,连忙道:“算了,指挥作战就指挥作战吧,这左丞相,我不要当了。有个太尉的头衔就够用了。张说在朝中多年,门生故吏极多。他刚刚下来,我就顶上去,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得罪一大票人么?这种事情,多没意思。再说了,当了大唐的首辅大臣,整日里忙得焦头烂额,都没时间陪老婆了,我可不愿意!”   “你这没出息的家伙!”   李隆基哭笑不得地骂了起来:“还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地人,居然不要升官!”   秦霄呵呵的笑:“无所谓嘛!多大的官儿都是替大唐办事。我现在已经是一品郡王和三公之一的太尉,头衔已经够大了,行了。”   “随便你吧。你这个性子,我也不是知道一天两天了。”   李隆基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我父皇送了你几件儿东西,你可非得收下不可,不然让他老人家拂了颜面就不好了。”   秦霄疑惑道:“什么东西?”   “北斗七星你知道么?”   李隆基自问自答道:“北斗七星,是为帝星。道家习惯称北斗七星为星君,分别是: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摇光宫破军星君。我父皇呢,一向喜欢修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突然想到,建议我修建一个‘七星阁’。”   秦霄更加疑惑了:“什么意思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越听越不明白了。你直入正题吧。”   “七星阁,将如同凌烟阁一般,供奉我开元大唐地名帅画像。”   李隆基说道:“这七个道家星君,对应现在我大唐最出色的七名将帅。以你为首。分别是:天枢宫贪狼星君秦霄、天璇宫巨门星君张仁愿、天玑宫禄存星君薛讷、天权宫文曲星君张九龄、玉衡宫廉贞星君高仙芝、开阳宫武曲星君郭子仪、摇光宫破军星君李嗣业。怎么样,好玩吧?”   “呃?”   秦霄不由得一愣,睁圆了眼睛也张大了嘴巴看着李隆基,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太上皇也太有意思了……居然把我们几个弄成了神棍,哈哈!”   李隆基也笑了笑。说道:“当然了,父皇只是打个比方嘛,说得生动一些。我地意思呢,是将你们七个人,封为‘七星上将’,以你为首。现在你是郡王,马上又要是太尉了,自然也要在东宫担任太子太傅调教你干儿子,所以,你要开府。你的府名。就叫‘天枢府’;你的名号,就叫贪狼上将!”   秦霄听得一愣一愣,最后又笑了起来:“天枢府……贪狼上将,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你别笑,这可都是有来历的知道么?”   李隆基笑吟吟的说道:“当年,太宗皇帝被武德皇帝封为‘天策上将’,开‘天策府’。这天策嘛,就是星名。如今我们不敢套用太宗皇帝用过地名号。就如法炮制的借用了北斗帝星地星魁之名。”   “哦,原来是这样。”   秦霄笑道:“我是无所谓了。天枢府,挺大气办……只是这贪狼上将,名字就有点怪怪了,呵呵。怎么听着我像是……贪官!”   “贪狼星君是为七星君之首,有什么怪地?我觉得挺好啊!”   李隆基说道:“其他的一些人,也全是在边关建立了巨大功勋的人,为大唐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一定要昭示天下。让天下人来敬仰和供奉,让子孙、后代都记住你们的荣耀和功绩。”   秦霄也点了点头。心里暗自道:张仁愿、薛讷、张九龄、李嗣业,这几个人的功绩那是举世皆知了;高仙芝,近十年来一直驻守在安西四镇,吐蕃人不敢擅动分毫,大唐在西域地霸主地位稳如磐石,更是劳苦功高:郭子仪……最年轻的就是他了!我的好徒弟,武状元出身镇守北庭都护府,收复被突厥攻下的突骑施故地,让突厥人无法从这里讨到丝毫便宜,也算是一代功臣、封疆大帅了。嗯……好像全是在边关手握重兵地人,而且都是我地熟人、知己、挚友哦!   李隆基顿了一顿,有些郁闷的说道:“还有一件儿东西……我真的很不愿意父皇将它给你。”   “莫非是你的宠姬?”   秦霄坏笑起来。   “才不是!女人有什么了不起,我是那种顾着女人不要兄弟的人么?”   李隆基有些哭丧着脸说道:“父皇请工匠,做了一根雕刻了七颗巨大宝石做成北斗七星式样地黄金鞭,名为‘北斗七星鞭’,说是要赏赐给七星上将之首。并且向天下立誓,此鞭可‘上打昏君,下打馋臣。辅镇朝纲,抚慰万民’。”   “哈哈,好东西!”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下次你跟我打麻将敢耍赖,我就用这鞭子抽你!”   李隆基郁闷的叫道:“喂,你不至于吧?”   秦霄笑了一阵,说道:“那是肯定不会了。不过,如果哪天,真的变得昏庸而懒惰,我就会来警醒你一下。说真的,人终是会变老,会累,如果哪一天你真的累了,要休息要去享乐了,你会愿意像你的父皇一样,退位居于太上皇么?”   李隆基思索了一阵,缓缓点头道:“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我想……我应该会的吧。世人都只道做皇帝好,其实又有几个人知道做皇帝的苦?我呀,受你这个没出息的人影响太深了。如果哪一天,大唐真地富强到不用我操多大心了,我就退位太上皇,悠闲自在的游山玩水去。”   “呵呵!”   秦霄笑了。心里开心而自豪寻思道:历史上地唐明皇,到了晚年厌烦了政事变得不思进取。安史之乱的根源,也就是出在他的身上。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手执“北斗七星鞭”在他身边监督,杜绝这样的事情去发生……那么,大唐的盛世。将会更加辉煌地延续发扬下去!   虽然这世上没有不落的帝国、不灭的皇朝,但我秦霄有生之年能一直陪伴着盛极天下的大唐,也就毕生无憾了!还有什么,比着到大唐王朝和百姓人民的安乐,更让一个男人、一个军人、一个来自于千余年后地军人更欣慰的呢?   李隆隆啧啧的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些事情了。对于你呢。已经没什么好赏的了。你什么都不稀罕也都不要,还真是让人难办。食邑给你加到了两千户,金银象征性的给了十万贯……美女嘛,不给,哈哈!不然仙儿和持月可饶不了我。”   “我也不是你这么好色的人!”   秦霄笑了起来,轻声窃语道:“家里的几个娘们,就够我折腾的啦!”   “哎哟,我也是!”   李隆基满脸苦笑,轻声道:“昨天晚……咳,谁说后宫三千粉黛就美了?我现在简直一看到女人就有点怕!到现在都还有些脚软。嘿嘿!”   二人凑在一起,十足猥琐的窃笑起来。   最后,李隆基告诉秦霄,明天早朝上会宣布对他的封赏。然后让他与兵部尚书郭元振主持“平北军机处”。全权指挥对突厥一战,全国地府兵和民夫、粮草、马匹,可任意调配。   离开了皇宫,秦霄满心的兴奋,一路美滋滋的想道:升官发财我是不在乎了……这遥控指挥平定突厥之战。简直就是太过瘾了,哈哈!   当天,皇城之内暂时也没有办公地点的秦霄,已是无事可做,于是索性回到家里与老婆孩子乐淘去了。   第二天地早朝之上,秦霄居于群臣百官之首,受了皇帝封赏,名头挺长:食邑两千户世袭罔替地辽阳郡王、三公之一的太尉、镇国骠骑大将军、太子太傅、天枢府贪狼上将、七星上将之首。另赐“北斗七星鞭”,授朝纲监察与全国各道州县安抚黜置之权。绘真身图像奉于七星阁。连世子秦凯川都封为了楚仙公。已出嫁的公主李仙惠和李持月也有了食邑,上官婉儿、墨衣、紫笛、杨玉环。都被封了为郡王妃。   说得直白一点,秦霄虽然没有要当,尚书左丞相,取代张说成为当朝首辅宰相,却实际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字并肩王”!   满朝的王公大臣,都是在朝中有些资历地人,对秦霄这个人自然是知根知底,但也未免有些惊愕了。一个异姓平民出身的小子,还不到三十岁,居然就混到了这步境地……古往今来,也属罕见了!   一散朝,当朝第一大红人的秦王爷,和前来祝贺的朝臣们随意应付了一番,就兴冲冲的将郭元振和一些兵部要员、一司、二衙、六率、十二卫的重将都请了来,就在中书省内开起了会。   整整一个下午,秦霄都在听郭元振等人说起眼下大唐国内的军力和粮草状况。去年大唐大丰收,全国粮草储备达到了历史巅峰,这还是在辽东和新罗征战不休的情况下办到的。由此可见,大唐眼下地确是万分的富庶,而且连老天爷都十分地照顾,风调雨顺!   其他的薛讷等六名‘七星上将’手下统帅的兵力状况,秦霄也做了详细的了解。最后,秦霄拿起了那枚刚刚雕刻好的‘太尉令’,下达了第一份大唐最高军事命令:“本王,大唐太尉、镇国骠骑大将军秦霄,令:河北道和陇右道各州府、军镇府兵,即日起厉兵秣马准备作战,随时做好开赴前线的准备。幽州大都督张九龄,率领八万大军,从讼漠都督府出发,联合西室韦部和乌罗护部,攻打突厥国呼伦贝尔湖、克鲁伦河一带,切断突厥草场供给,直逼于都今山突厥牙帐;李嗣业调回幽州,率领五万步兵,从云州翻越长城,直袭突厥腹地;安西四镇守将高仙芝,率领十万安西铁骑,前往诺真水,翻越阴山,直取鄂尔古纳河流域,直逼突厥牙帐;郭子仪,率五万轻骑从北庭都护府出发,经过突骑施故地穿越大沙漠,向西北突进。四路大军,约定明天二月初二同时发兵!辽东一带,由金梁凤主理后续供给,代理幽州大都督处理后方事宜;陇右一带,张仁愿镇守安西在后方保证供给,薛讷镇守吐谷浑。另外,天兵监大阁领邢长风,务必派出天兵配合各位元帅作战。各路大军,不得有误!务必在八月初一之前,平定突厥!此令!”   这道命令一出,大唐整个天下都为之颤了一颤,朝堂之上更是变得忙碌不堪起来。   这恐怕是近几十年来,最为巨大的军事行动了!将近三十万主力部队的出征,如果算上运送补给的后勤军队与民夫,大唐为这一战出动的人数,估计将接近百万左右!   一百万人开赴前线,全国上下更是一起为这一战躁动了起来!各道州县,无不在训兵征粮,大唐天下六七千万人的眼光,几乎都聚焦到了秦霄的身上!   而秦霄所要做的,除了好好陪自己的娇妻美妾和宝贝儿女,就是等。   等这各路的七星上将,将一份份战报,递到长安来!眼下,他已经用不着骑着大马挥舞着凤翅镏金铛上阵搏杀了。   这就如同发射火箭一样……虽然按下那个发射按扭是整个火箭制造和升空过程当中最容易的事情,却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去做的。   秦霄,刚刚从战场之上撤了回来,收起了杀人噬血的凤翅镏金铛和纯钧剑,却将另一样凶器,伸向了濒临于灭亡的突厥汗国,那就是……贪狼的利獠! 第473章 终局篇 长歌向天阙,大爱亦无言(三)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至打从回到长安后,秦霄就感觉时间像狂奔一样的从自己指缝间溜走。   大明宫紫微省议政堂里,有了“平北军机处”的办公室,秦霄每天就去那里办事。一般就是分派粮草、军器,调配各路大军的用度和供给。而且他这个最高领导人,将一般的这种琐事都安排属下去办了,真正要他操心的事情倒是不多。除非是重大的战略决策,他才会正儿八经的去处理。   所以,他真的很闲。现在回想起来,秦霄认为自己没有接任“尚书左承”是一个极其明智的决定。当了宰相,就要统率百官,处理所有朝政大事,辅助皇帝处理各项事务。现在仅仅是在一个军机处供职,实在是太悠闲了。   也就是这样一个最清闲的王爷,偏偏是大唐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虽然他管不着吏部,但给吏部推荐个把人才,没人敢不收;虽然不插手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的执法与监督,可这些部门的官员三天两头的就来找秦霄,讨教,处理一些事情的办法。谁让他是皇帝最亲近的人呢?如何做到合乎理法,又能顺了皇帝的心思,这才是在京为官最为重要的。更何况,秦霄之前就在御史台和大理寺干过,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秦霄这个挂了满身大头衔虚职、没有什么实际工作的辽阳王,却成了朝堂之上的多面手,什么事情都能办得下来。不过秦霄自己心里最清楚,最好不要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那就是秦某人在权倾朝野左右朝政了。所以大部份的时候,秦霄都是独善其身,不与实际的朝政沾边,低调行事。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是当官的人亘古不变的座右铭。秦霄自然也是深黯此道。而且一直以来,秦霄就是一个很会释放心中欲望地人,才使得他安然的走到了今天。有些东西,是不能死死揽在身边,该放弃的时候也是要放弃的。知足者常乐,说来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在权利、金钱面前,却是那样的难以办到。   秦霄办到了。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钱够用就行,攒多了留给子孙。遇到败家的给他也没用,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就更没必要;权力么,这就是一把双刃剑。初入仕途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想过将来也爬到别人头顶去颐指气使。但后来,当自己越来越接近这个权利中心以后,便发现,权利越大,就意味着更大地危险。而且将失去更多的快乐。于是。放弃,成了他追寻真正的快乐的一种方式。事到如今,乃至以后。他都不会后悔这样的决定。   一个不喜欢争权夺利的人,却走上了权利的巅峰。而且还能如覆平地的悠然自得,“放弃”就是他最强大地法宝。也难怪李持月说他与道有缘,这种“无为”和做官处事之法,无疑让他获得了最大地成功和平安。   转眼间,到了朔雪纷飞的寒冬腊月,过年了。   平北军机处的事情,也越发地清闲起来。各路的大军备足了充分地过冬物资后,也就没什么事情可以烦朝廷的了,只等着春暖二月二时。兵发突厥。   秦霄也自然大部份的时候都窝在了家里,安心的过年。一家人喜气洋洋。穿红袄放炮竹,围着大炭炉烤火打麻将,其乐融融。   六个老婆,除了还没有过门儿的杨玉环,其他的五个都会打麻将了。墨衣和紫笛便轮流上阵,加上李仙惠、上官婉儿和李持月,刚好一桌儿。秦霄则和杨玉环坐在一侧观战,时时趁人不注意,暗底里说两句甜言蜜语,捏捏她的小手。弄得杨玉环的脸蛋儿一直红扑扑的。   李持月牌艺不精,但手气极佳,常常一顿胡打,却是经常胡牌,弄得其他地几个姐妹时常大叫冤屈。至从秦霄在新罗和她稀里胡涂的圆了房了以后,李持月就开始十分主动地融入到这个大家庭里来了。这些日子以来,也发生了不少的改变,连当初对她最是不对味的紫笛,也默然接受了这个和自己抢枕头的姐妹。   “嘻嘻,我又胡啦!”   李持月用她的纤纤素指将牌一一推倒,高兴的说道:“今天手气真好哦,又自摸啦!”   李仙惠等人自然是一阵郁闷的起哄并给钱,秦霄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飞快的在李持月的脸上亲了一口:“胡牌者,本老爷赏吻一个!”李持月自然是轻笑的躲闪,李仙惠等人则是嗲声的抱怨,杨玉环掩着嘴儿,满不好意思的低头窃笑起来。   紫笛在一旁观战看到姐姐连连输阵,不由得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就要来抢桌儿。这时看到杨玉环这副样子,坏坏的笑道:“玉环呀,你别急嘛!老公说了,等你满十七岁的时候,他就带你来个旅游结婚。”“哇塞,旅游结婚哪,多有意思。我长这么大才是第一次听说呢!”   “是啊老公,干嘛要旅游结婚呢?”   李仙惠说道:“在府里摆上酒席,大红花轿放鞭炮的热闹不好么?”   “唔,那太没有创意了。”   秦霄拉着杨玉环的手,笑道:“玉环,你愿意跟我旅游结婚么?”   杨玉环羞得将头耷得低低的,轻声道:“候爷哥哥安排下了,怎么样都好……”   “哟,酸死人了——候爷哥哥,嘿嘿!”   紫笛连声坏笑,学着杨玉环的声音作怪。   杨玉环可就不干了,跳了起来去逮紫笛挠她的痒痒。紫笛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敏捷的四下躲闪跟她打闹着玩。   秦霄等人也就看热闹呵呵的笑,一桌儿好好的麻将,都要被她们二人闹得散了。   正在这时,门房的守兵来报:有人求见。   秦霄不由得疑惑想道:这年三十的,谁来我家里呢?也太不懂味了吧!不过既然他敢来,估计也就有恃无恐了……   “有请!”   来人进来,秦霄和李仙惠顿时欢呼——不是别人。正是平王李重俊!   李重俊哈哈的大笑:“辽阳王,哈哈,我地好妹夫!这年三十的,我这孤家寡人的大舅子,只好到你府上来凑热闹喽!”   “哈哈,欢迎,欢迎啊!”   秦霄大笑的迎了上去:“昨天我还去你府上找你呢,听府里人说,你去了洛阳,今天刚回来?”   “是啊。去办了点事,刚回来。”   李重俊大咧咧的坐到了火边,高声说道:“来,我也和你们赌几圈,这可有些年头没玩这东西了啊——我的好外甥和外甥女呢?叫来啊,让我这个大舅给抱抱!”   李仙惠笑嘻嘻的出去了,就在门口唤起在门外院落里玩雪人儿的大头和妞妞这群孩子们。小家伙们一齐拥进了屋子里,顿时热闹成了一片。   秦霄看着李重俊将大头抱到了膝盖上塞给他红包压岁钱。眯着眼睛笑了。   李重俊。一个本该是死了好多年的人,如今也能和我秦霄在一起感受亲情的快乐……看来,我还算是做了一些好事地。   李重俊坐下来打了几圈麻将。手气超级差,输得连连大叫。到后来干脆退位让贤了。秦霄将他请到了小雅阁内,温上了一壶好酒,就着炭火,聊起了天来。   李重俊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美酒,啧啧的道:“秦霄啊秦霄,这一过年,我们就算是认识有十年了吧?”   “是啊!”   秦霄也有些感慨的说道:“十年前的正月初,我第一次来到了长安,结识了当今陛下和你。”   “十年如梦。十年一人生哪……”   李重俊轻叹道:“十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我也整个人都变了。不再是从前的我。”   “对。”   秦霄说道:“你是我认识地人里,变化最大地一个了。”   可不是么,原本一个很轻佻、很冲动甚至有些草包的李重俊,如今也变得低调而沉稳,丝毫不像当初的那个纨绔子弟了。   李重俊静了半晌,将眼神投到秦霄地脸上,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会老实回答我么?”   “应该会吧。”   秦霄笑了一笑。   李重俊有些自嘲的笑了,说道:“就当是酒后说胡话吧……我问你,如果给你再来一次地机会,就从十年前开始——你会再像这样活一次么?”   “会!”   秦霄几乎是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十年来,虽然有些许遗憾的事情发生在我和身上,但是,我不后悔。”   李重俊微微一愣,拧了拧眉头,说道“你居然回答得这么果断……你知道么,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老天爷再给我一次回到从前的机会……我会完全改变我的人生,不再像现在这样活一辈子了。”   秦霄只是微笑,沉默不语。心中想道:李重俊这样,自然是可以理解了……身为储君的他,非但没有得到江山,连家人也都失去了,自己更是沦落到了一个空头王爷的份上。可是,他是不会知道的……他原本,就是一个早该已经死去了的人。   原来,人心就是这样地不知足的!   欲望,才是让人变得痛苦和烦躁和根源。   李重俊有些悲凉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没有去洛阳……我去,拜祭我父皇了。”   “我知道。”   秦霄微笑。   “你怎么知道的?”   秦霄道:“我和仙儿一起去的你府上,就是想约你一起去拜祭先皇中宗的。后来我们去到定陵,才发现有人来拜祭过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原来,你们也还是去了……”   李重俊感叹起来,说道:“我早该想到的。以你的为人,肯定会带仙儿去。当时我也想过约你一起去,又怕有些顾忌,给你带来麻烦。”   “能有什么顾忌。子女拜祭父母,这是人之常情。”   秦霄笑了笑说道:“而且,我们还去乾陵拜祭了圣后和太平公主。”   李重俊愕然。沉默不语了。只在心里想道:虽然我当时远在千里之外,对长安发生的这一起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太平公主,不是他秦霄的宿敌么?太平公主陪葬在乾陵,他们是拜祭圣后,顺道去拜了拜太平公主吧?   秦霄见他沉默不语,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悠然说道:“其实,如果太平公主可以不死,我希望她今天也和我们在一起。过这个年,真的。”   李重俊恍然的惊了一惊,只得苦笑了两声,说道:“那我的妹妹裹儿与仙儿的母亲韦庶人呢?”   “一样,都一样。”   秦霄轻叹了一声,说道:“我都希望她们能出现在今天这间房子里。其实许多地事情,我们都是那样的身不由己。不管在别人的眼里,她们是多么的罪大恶极,但在我秦霄的心。始终都还是亲人……很无奈。对么?但事实往往都是这样的,容不得人选择。”   “我明白的。你不用说了。”   李重俊仰脖喝下了一杯酒,悠然说道:“其实到现在。我心里居然也很怀念裹儿和韦氏。很奇怪,对吧?我当时是那样的恨她们。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   秦霄呵呵的轻笑了两声,沧桑说道:“人生一世,就如同草木一晖,瞬间消亡。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贫贱艰难,人终归是要过完一世。能忘记仇恨,就是善待自己和他人。前面你问过我,如果时间倒流,我会不会改变一些做法。就拿裹儿和韦氏这件事情来说,如果她们仍然是那样的非死不可。我一样会下手。但同样地,我也会在之后去怀念她们。”   “真矛盾。呵呵!”   李重俊苦笑起来,又喝下了一杯。   “就是!”   秦霄也笑,“这世间的所有事情,本来就都是这样矛盾的。关键就在于,我们怎么取舍了。当你做出了选择的那一刻,就不要去后悔了。我向来就是这样的。”   李重俊心中如同一道火花闪过,恍然大悟的喃喃道:“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我,似乎也不应该后悔,对么?我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我实在没有把握把大唐治理得像现在这样好。”   “哈哈!”   二人畅声的大笑起来,举杯而饮。   新年地第一阵东风吹起,万物苏融地春天到来了。   这个年,是秦霄这些年以来,过得最惬意最爽的一次了。家人团圆,其乐融融。当西市大街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地时候,各路的商旅又开始忙碌和活跃了。长安城在严冬地风雪期间冷却的片刻,马上又开始热闹非凡起来。   二月初二。   大唐的北部边疆,数十万大军开拔了,杀奔向了摇摇欲坠的突厥汗国。皇宫的平北军机处里,却是安静得出奇,安静得有些不自然。   秦霄紧锁着眉头静静的坐在桌椅上,表情平静,心中却是一阵心潮澎湃。他的脑海里,已经在不由自主的闪现战场上的那一副副画面。李嗣业、郭子仪,他们在战场上地雄姿,自己是那样的熟悉。还有自己一手调教出来地虎骑师……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怒马奔腾在了战场上,与敌人殊死搏斗么?还有阙特勒!那个和自己在战场上杀了个你死我活仍然不分胜败的男人,终究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瞬息间,秦霄就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本该属于自己的战场的边缘,只能冷漠的看着众人厮杀奔腾。   郭元振等人有些惊讶的看着静坐着的秦霄,他虽然没有动,可是脸色时常变化,眼神里时时迸射出一股股精悍的光芒,就如同正跃马横刀在拼杀的神色一般。   过了许久,秦霄才恍然回过神来。四下一看,是冷冰冰的还有些阴森的军机处议事厅,众人都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秦霄有些自嘲的微微笑了笑,暗自喃喃道:卸甲归朝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等打完了突厥,大部分的军队就要散于府,将军归于朝。等那时候。有失落感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这个时候,秦霄也开始考虑一个实际的问题:打完突厥,自己何去何从?虽然现在皇帝并没有给自己一个实际地职务,多半只是为了让他安心的指挥平北之战。等过了这阵子,却是极有可能让他坐到尚书左永的位置上去。这样一来,自己不仅会变得忙碌,更是手握了大唐最大的一个权柄……   想到这里,秦霄心中已经暗自有了主意。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有些忙碌起来。各路大军的战报就像雪片一样的飞到了长安。要钱要粮要马要铁的折子,也是络绎不绝。秦霄忙得有些焦头烂额起来,心中时时郁闷道:这就是报应么?当年我在辽东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毒害李隆基和姚崇、张九龄等人的。他妈地!   皇帝李隆基,也十分的关心平北的战斗情况,每天必亲自来军机处过问,连一些细节也不放过。   张九龄在呼伦贝尔一带打得很苦。原因是那里是极寒之地,刚刚初春。大雪还没有完全解融。大军行动都困难。虽然联合了室韦等部的联军,但阙特勒亲领的十万狼骑师铁骑,在占据了地利的情况下。几乎是无可撼动。   也幸得张九龄在东面一带牵制住了突厥人的主力,从诺真水翻越阴山作战的高仙芝。北上挺进了三百余里居然没有遇到强大地阻力,直接逼近到了突厥牙帐所在地——于都今山附近。而且与此同时,李嗣业从云州斜挺而进地一支奇兵,翻越了大雪山和崇山峻岭,突然出现在了阙特勒的背后。张九龄与李嗣业前后夹攻,总算是打开了东面的大防线,一直打到了呼伦贝尔湖,占据了突厥人最心疼地一处大草场,缴获牛羊无数。阙特勒虽然骁勇无敌。但也无力挽回败局的局面,只得率残军返回牙帐。招集了许多突厥其他各部地军队,死守牙帐。   而就在此时,突厥人满以为大沙漠能充当天险、没有设下太多防卫的西面,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唐军铁骑,从鄂尔古纳河流域突然杀了进来。一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这股大军,就是年轻的军事统帅——郭子仪亲自率领的北庭都护府大军。郭子仪迅速与高仙芝合兵一处,开始朝突厥牙帐猛攻突进。   原本突厥汗国就已经发动了倾国之兵来抗衡高仙芝与张九龄两路大军,都十分的吃力了。现在再加上郭子仪的这一路,平衡马上被打破。突厥大汗默棘连只得下令向北撤退,将牙帐迁移。   可就在此时,突厥的智者暾欲谷居然逝世,更是让突厥人雪上加霜。牙帐刚刚迁到鄂尔浑河附近还没有安歇几天,回讫——大唐的属国和盟友,突然从背后给了他们一刀,用五万铁骑奇袭了突厥大军!   突厥汗国地灭亡,就在此时。   张九龄、李嗣业、高仙芝、郭子仪,加上回讫人的五万大军,共计三十余万人马,在鄂尔浑河展开了对突厥人地最后一场围歼战。   战斗打得十分的惨烈,连河水都被尸体堵塞而无法流动了。草原战神阙特勒,不眠不休的战斗了三天三夜,终于活活累死在了战场之上,被马匹踩得连尸首都无法辨认。突厥汗国的大汗默棘连拔剑自刎。各部可汗,只要还活着的,纷纷率领部众投降。   一场待续了数十年的争斗,就此落下了帷幕。   时已盛夏,秦霄坐在军机处议事厅里,穿着单薄的丝质官袍,听到了这样一个捷报。   他本该十分的兴奋,却感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相反,他觉得有些失落和寂寞。   没能在战场上与阙特勒做最后的决一死战,总是一件遗憾的事情。而且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以平定北狄为目标。可当这个目标真正实现了以后,他突然发现,心中居然没了什么念想……   继续打吐蕃、远征西域、出海打日本、打到东南亚、西亚甚至是美州去么?   秦霄暗自苦笑了笑:算了吧。大唐,是时候偃武修文,弘扬文化与文明了。一个只靠着武勇去征服与剿灭他国的王朝,是不会长久的。就如同,成吉思汗的满蒙王朝……而且,我这一辈子能活多久?犯得着将别人要做的事、子孙后代要做的事都给办了么?   我又不是机器!   平北大捷。举国欢庆。   秦霄有些麻木的跟着参加了许多的庆礼,却只感觉自己虽然身在皇城,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做这个官已经没了什么念想和盼头。   可不是么,都已经位极人臣了……人生就如同一条抛物线,到了顶点,就要下落。他宁愿自己主动的乖乖走下去,也不要被人抬起来摔下去。   时间,八月初一。   月弦如钩。   这些日子以来,秦霄经常都是和李隆基混在一起地。参加庆典宴席。商量办理各项战后事宜。   可是像今天这样,秦霄主动在半夜进宫求见,还是第一次。   李隆基心中隐隐感觉有些异样:他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二人在御花园里,闻着盛夏的夜花之香,看着天空的一轮弦月,喝着一壶小酒。   酒过三巡,秦霄请李隆基差走了旁人,单刀直入的说道:“我是来……请假的。”   “请假?”   李隆基惊疑了一阵。但心中毕竟是有些放下心来。取笑道:“我还以为你又要辞官呢。”   “世袭罔替呢,我儿子都辞不掉了,我怎么辞?”   秦霄也开玩笑般的笑起来。   李隆基不经意说道:“请假没问题,你也是该休息一下了。大事都安排下去了,其他的小事情。让三省六部的人慢慢去办吧。这两三年之内,大唐都要在北方和新罗那里大刀阔斧的办许多事情了。”   “时间嘛……”   秦霄诡异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想休个长假。”   “多长?”   李隆基感觉有些不妙,警觉的问道。   秦霄微笑说道:“有可能是三五十天,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这话怎么讲?”   李隆基大惑不解。而且听到“一辈子”这三个字,他心中就有些不爽了:这就不跟辞官一个意思么?   秦霄微笑着,语气却是十分的认真:“我想清楚了。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辽阳王,可以去当。但是。我不想掌握实际的权柄。突厥打完了,平北军机处也解散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再给我安排事情和职务,对么?算了,你饶了我吧。以我现在的名望和身份,如果再上朝堂辅政,那想不权倾朝野都难了。这样的情景,你愿意看到么?”   李隆基不由得惊了一惊,盯着秦霄看了许久,眼神中有些怒意的说道:“这样地话,也只有你敢说出来了……”   “你也知道,这是一句大实话。”   秦霄泰然地说道:“说真的,你是明君。你身边不应该出现我这样的权臣,对不对?所以,我地想法就是,你不要再给我安排什么实际的职务了,让我挂着这些漂亮地名头和无比的声望,四方游玩去吧。你也知道的,人在朝中,身不由己,就如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秦霄再怎么低调再怎么不管事,总会有事情找到我的头上来。到时候,我又不得不见招拆招。说不定这一打一闹起来,最终受损的,只是你这个皇帝和大唐王朝。所以嘛……你还是准了我休假吧。”   李隆基嗤笑一声:“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邪说!”   心中却道:原来,他比我想得更清楚,毕竟是在官场一路混上来的人哪!   “还有,我要成亲了。”   秦霄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笑道:“我已经答应了玉环,和她来一个旅游结婚,哈哈,主意不错吧?你知道么,我毕生有个最大的愿望,一直没有跟人说过。那就是,我想游遍大唐万万里江山的每一寸土地!从北方地大草原,到南方的江南水乡。我要去见识西域地风情,听一听东海的涛声。还有那么多的景秀山川,名胜古迹。而且当年,我也答应过仙儿等人,要重回岳阳楼。甚至在那里定居一段时间。那里还因为我建了一个掷笔亭,写着我信口胡说的几句诗词,呵呵!还有新罗。等哪一天那边安定了下来,我也想带着家人去看看,还有我征战过地土地,士护真河、大狼原、受降城,这些地方,我都很想去。”   李隆基一直听着秦霄絮絮叨叨的说着,既不说话,也不表态。   秦霄说了一通。停了下来。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可以听到风吹过花间的声音,和虫儿的鸣叫。   半晌过后,秦霄轻声说道:“你会同意的,对么?”   李隆基牵动嘴角,微微苦笑:“何以见得?”   “因为你是最明智的皇帝。”   秦霄微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同时,也是我秦霄最好的兄弟啊!做兄弟的。这辈子就这么点愿望了。你会忍心不答应么?”   李隆基转过脸来,看着秦霄的眼睛。从秦霄的眼里,他读出了真诚。和昔日初结识时地那种坦荡。   李隆基不由得也微笑起来,悠然说道:“但是。如果哪一天我需要你了,大唐需要你了,怎么办?”   “那我肯定会再出现的。”   秦霄果断的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是辞官,只是请假。我的归期,就是当你和大唐真正需要我的时候。于是我也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因为我希望你一直都当个明君,大唐一直勃勃向上,盛世无双。”   “你这样做。那痛苦的就只是我了。”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如果我再见到你。就是大唐出了问题,对不对?如果我将江山治理得极好,就没法再见到你?”   “也不尽然啊,哈哈!”   秦霄大笑起来:“哪一天你做皇帝做得累了,大唐也可以安心的交到你儿子的手上了,你就学你父皇退位当太上皇去吧。到那时候,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来游历大唐江山每一寸土地了。人活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啊,能做这么一件有意义地事情,多值得。”   李隆基也笑,却是有些苦楚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的歪理实在太多,我真是说不过你。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决定了地事情,我也无法让你更改,对吗?”   “不,这次不是。”   秦霄一直在微笑,真诚的说道:“我希望你是诚心诚意地给我放假。也只有这样,我才能走得安心,没有遗憾。不像当年我辞官时那样,你我心中都不安逸。”   李隆基缓缓的深吸着气,仰头看着天上的弦月,喃喃低语道:“还是兄弟么?”   秦霄脸上的笑意,变得轻柔和深情,轻声道:“我说过了,阿瞒,永远都是秦霄最好的兄弟。”   李隆基漾起了嘴角,微微一笑,眼角也出现了一丝细细的鱼尾纹,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秦霄也永远都是阿瞒的好兄弟……当皇帝的,有个兄弟,还真是不容易!”   说罢,李隆基从怀里拿出了一面玉佩,串着一根鲜亮地红绳,翠色欲滴。   李隆基将玉佩递到了秦霄面前:“拿着。将作监最高明的工人,花了一百多天才修补好地。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碎过一样。很神奇吧?”   秦霄心中微微一颤,看着李隆基手中那块玉佩……那块,李隆基的生母留给他的遗物,那块见证他们兄弟誓言的信物,那块秦霄在士护真河险些战死震碎的玉佩,如今又被修补得好了。   秦霄缓缓的伸出手接了过来,捏在手中。   冰凉,润洁,手感还是那样的好。如果不极其仔细的辨认,的确很难发现,这是一块由碎成碎片了的残渣再粘连起来的玉佩。   李隆基,一个日理万机而且坐拥了天下财富的皇帝,居然这么有心的要去修补一块玉佩……   秦霄知道,自己被感动了。   但他只是微笑,轻道了声:“谢了。我会好好保存的,不会让它再碎了。”   “无所谓了,就算是碎成了粉末再也无法粘起来,也没关系。”   李隆基长吁了一口气,释然的微笑,长声说道:“我在新罗就说了。不管是玉佩还是铜钱,都永远在我们心中。说句实话。我李隆基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兄弟,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当日我们结义时我就说过,如果哪天我不小心当了皇帝,你就是天下第一王爷,我做到了;而且我也说过,如果你哪一天,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我,不管是天下的事情,我也会答应你。如今你的手上,就拿着这块玉佩。对么?”   秦霄心头的大石落了地,开心的微笑起来:“对,就拿在手中,而且我没打算再还给你了。”   李隆基也微笑,笑得有些醉了的样子,悠然说道:“那么……我答应你。”   秦霄扬起了嘴角:“谢了,好兄弟!”   “去好好地享受你的人生吧!”   李隆基满是有些释然,更有些失落和嫉妒的说道:“大唐的天下。万里江山每寸土。你代我好好的去游历。如果有可能,我想请你每到一个地方就写下一篇游记,再寄到长安来给我看。这样,也就像是我也去过了一般。”   “好东西,当然要和好兄弟一起分享。我是很情愿的。”   秦霄干咳了一声,说道:“不过……这写游记,可就不是我的特长了。你也许还不知道,读书的时候,我考作文常常不及格的。”   李隆基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啊?哈哈,没什么!”   秦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关系,如果我写不好,就让上官婉儿代笔好了,你不会有意见吧?唔……但我会常常给你写信的。”   李隆基看着秦霄,呵呵地笑了起来。心中道:要看游记,我这个皇帝想一天看一万篇出自大学鸿儒之手的也行。看游记是假。时时能收到兄弟的消息,哪怕只是报个平安,却胜过读一万篇词藻华丽游记了……   秦霄又何尝不知道李隆基的心思,只在心中说道:阿瞒,许多年以后,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念着我这个兄弟吗?   两个男人之间至高无上的情义,却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在表达。   一个男人,一辈子能有这样的一个朋友,还能有什么遗憾?   时已深夜,御花园里的风更大了。高力士轻巧巧地走了过来,在李隆基身边道了声:“陛下,夜深了容易着凉,不如进御书房聊着吧?”   秦霄站起了身来:“陛下,微臣就请告辞!”   一句话,说得李隆基心中一阵发起颤来。   真地要走了么?……   秦霄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许多的不舍与一丝忧伤。   李隆基摆了摆手示意高力士退下把去,站起身来定定地看了秦霄许久,微微点了点头:“去吧……记得你说过的话。要时常写信来,有空常回来看看。如果哪一天我也空闲了,就和你一起去结伴旅行。”   秦霄眯着眼睛,微笑起来:“一定。”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记得好好照顾我妹妹,还有我的……外甥。如果生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一定要写信来告诉我。如果要取名字,也一定要让我这个当舅舅的来。”   秦霄继续微笑:“一定!”   “记得……算了。别搞得像是诀别一样。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对么?”   “当然。”   “八月十五,万国来朝。长安将会迎来有史以来最热闹最辉煌的时刻。你这个天下第一王,不留下来观礼了再走么?”   “不了。我已经答应了仙儿她们,八月十五,我们要到洞庭湖的君山上去赏月。长安的盛事,我会用心感受得到的。”   一阵沉默。   虽然李隆基知道,秦霄是必走无疑的了,可心中总有那么一点不肯放弃,要将他留住。或许是不舍,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的嫉妒……   秦霄,他从来就是一个让人嫉妒地男人。他李隆基,也不例外。   最后,李隆基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有些惘怅的道:“算了,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但愿我们还能有机会重逢。当然,不是在大唐出了问题地时候。”   “我也希望是这样的。”   “别了,大哥。一路珍重!”   “珍重!”   秦霄也是心中一阵感慨和激动,向李隆基伸出了手。   李隆基愕然:“干什么?”   秦霄微微一笑:“握手。最好的道别方式,你不知道么?”   李隆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满是感觉新鲜的伸出了手。   两个男人,将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秦霄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大明宫和太极宫,如何出了皇城,回到了家中。或许在这过程中,自己的眼眶里已经溢出了泪水朦胧了视线,整个人的心志也有些恍惚和迷失了。   就如同打完了突厥一样,突然有了一些失落感。之前是那么想离开长安。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居然也会是这样的惘怅和不舍。   回到家里,秦霄刚刚宣布这个消息,满屋子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哦,可以出去游玩咯!”   最高兴的,自然还是杨玉环。她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旅程,终于要开始了。   这将是一场不定期的旅行。或许从这一刻离开长安,离开这刚刚挂上了新牌匾的“天枢府”他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秦霄没有感觉到什么遗憾,李仙惠、上官婉儿、墨衣、紫笛、李持月和杨玉环,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遗憾。   如果一家人在一起,怎么样都是快乐的;如果大唐一直平安而繁荣,大唐的天下都是他们的家!   两天以后。   名声赫赫的大唐辽阳王,带着满家宝眷,驾着车儿,像当年一样,从金光门出了长安城。   马蹄轻扬,车轮滚滚,载着一家人的喜悦与希冀,朝着远离长安的方向,离去。   马车里飘出了悠扬宛转的曲调,马蹄车轮声中,一腔粗重而雄浑的声音,满是有些苍凉却又豪情四溢的大声歌喝:“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朝阳之下,一个身躯伟岸的男人勒住了马,回头望着巍巍的大唐帝都,看着薄雾萦绕中的盛世都城,笑了。   我爱你,大唐!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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