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长河没晓天/作者:弦一』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武则天称帝之前,江湖上惊现三幅神秘地图,引发各方争夺。三幅地图蕴含巨大的秘密,谁拥有它们就拥有超凡的能力和财富。这段武侠+修真的传奇故事,又要充满爱恨...』 ------章节内容开始------- 本书简介   家里有本《唐诗鉴赏辞典》,对近千首唐诗作了详细评介,都是专家写的。这为我少年时深入了解唐诗,提供了难得的契机。闲着没事便翻阅,对唐朝历史的粗浅了解也是从这里开始。而且对“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这句画般的诗句印象深刻。   对于这本《长河没晓天》武侠的构思,主要有下面几条线索交织起整个故事:   首先是对盛世大唐的认识,大唐盛世究竟是怎样的盛世,为什么中国在这个特定的时期形成了震古烁今的盛世?肤浅认识如下:盛世大唐主要由两位君主发挥了重要作用,一个是武功彪炳的唐太宗,一个就是文武并重的武则天。少了他们哪一个,都不可能出现大唐盛世。   其次,用什么作为主要故事情节载体?这个选择对我而言显得十分简单:由于本人长期喜好诗歌,而唐诗正是反映盛唐的一个重要历史依据,将唐朝诗人作为故事的主角自然是闪念便得。所以,这本书里嵌入了十多首唐诗及其故事,来反映当时的历史面貌。故事的主人公之一,选取陈子昂的原因有二:他的《春夜别友人》、《登幽州台》感动无数后人,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本书对陈子昂的描述,是一个洒脱而心胸开阔的侠客形象,他恰好生活在武则天称帝前后的时间,而且从他的诗歌里可以体察到他的真实经历,很好地反映了当时唐朝的实际情况。从陈大侠的视角来审视武则天,是再合适不过。   第三,围绕武则天称帝,当时的朝野自然会出现各种不同的观点,在《资治通鉴》里有不少记载。这些历史事实和野史传闻能很好充实这本武侠的内涵,容易展开故事情节。这本武侠也算是一段野史,三分真七分虚构。   第四,人文知识是这本武侠的组成部分。这段历史时期前后,玄奘、神秀、慧能、成玄英等大师烁烁闪耀星辉。骆宾王、程务挺、徐敬真、李尽忠、丘神责、怀义(冯小宝)、苏味道、魏大、咄悉匐、独解支等历史人物都为这本书提供了原始的故事情节。作为武侠小说,只需将其有机组合、适当修饰,就是很动人的故事片断。   我们这一代大多数都阅读金庸、古龙、温瑞安的武侠。如今更掀起了仙侠热潮,似乎使古典武侠陷入门前冷落的境地,因此借鉴仙侠等其他快餐文学的写作技巧,让更多人继续阅读武侠小说,成为必要。这本书里也作了尝试。   当然,这本是武侠小说,为了故事紧凑,历史事件的年代与史实有出入。有些诗歌的解释也根据本书的需要,与正宗的文学教科书上的解析不尽相同。这样也是为了避免过于写实,避免小说故事枯燥乏味。   简单说这些吧,免得新建起的第1卷空空无物。   10年6月16日端午早晨草于禅城玫分卷简介   ★《长河没晓天》全书简介:   武则天称帝之前,江湖上惊现三幅神秘地图,引发各方争夺。三幅地图蕴含巨大的秘密,谁拥有它们就拥有超凡的能力和财富。这段武侠+修真的传奇故事,又要充满爱恨情仇,该如何演绎呢!   ***   ★第一卷《悠悠洛阳道》内容简介   这卷主要是铺垫整部小说的作用,十万字。   介绍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围绕武则天这个极具争议的女皇登基前的历史展开故事情节,嵌入三幅地图的传闻,作为整部小说的故事线索。   引入小说的主要人物:陈子昂、焦会青、魏大、程务挺、裴汀、周眉儿、神秀、丘神责、冯小宝(即后来的白马寺住持怀义)、李敞等等。   埋下其他伏笔以及线索,或者说是挖坑:比如洞庭湖湖盗、姬斯姐妹的身份、武术修炼的过程、诸位配角人物的戏份等等。不排除此书写到后面转到仙侠去的可能。   ***   ★第二卷《翡翠巢南国》内容简介   本卷围绕找寻地图的过程展开故事,表述了本书对武则天登基之事的大体态度。十四万字。   故事情节:地图终于被找到。陈子昂还发现了其中一幅岭南地图隐藏的惊天秘密。   埋下伏笔:神鬼奇兵这条线索将会怎样发展、静如的穿越经历、三幅地图表征的秘密、三幅地图的归宿等等。   ***   ★第三卷《大漠孤烟斜》内容简介   本卷围绕各方势力的斗争、找寻地图标示的秘密为线索展开故事,二十六万字。   故事情节:对武则天执政的不同态度,造成各方人士争斗的局面。为了夺取阴山地图上标示的秘密,展开精彩的争夺。   埋下伏笔:内景经修炼是否可令人成仙,丽尔王妃的下落何在,宗盟会是否分裂等线索延续后面的故事。   ***   ★第四卷《打马复归来》内容简介   本卷主要围绕第三幅地图标示的秘密,以及武则天称帝之后展开故事情节。正在撰写中。预计十五万字左右。   故事情节:陈子昂写下《登幽州台》,却没有被伤感的情绪左右,而是探查出老黑山的秘密,从军平定了二东家的阴谋。   ***   ★第五卷《悠悠洛阳道》内容简介   全书的尾上架感言   《长河没晓天》能上架,真的很高兴。   以前经常写文艺稿件,但这是第一次写长篇小说,瑕疵肯定不少。不过这本书的故事情节完整,存稿到了60万字,会尽快完结。最近两本书一起更,精力都放在《神刀无敌》上,这本书的更新速度会慢一点。   这本书花了半年码字,是一个很好的学习过程。码文过程中,听群里的写手兄弟们聊写作经验,一边自己体悟,不断修正风格,很快积累着网文的写作经验。这些经验使得第二本书《神刀无敌》的故事情节、文字风格大为改观,收藏数有了很明显的增加。   《长河》这本书有两个亮点:将盛世唐朝的诗人写进武侠或奇幻、仙侠故事里,这是重新激活传统文化,与当代快餐文学、游戏娱乐相结合的一个途径。目前可能还没有什么写手系统地把唐诗人作为武侠、仙侠小说的主角来写,为他们塑造另一幅全新,却也是可以接受的形象,脱去那重过于古旧的外衣。   另外一个亮点是:书中贯穿了十余个唐诗故事,虽然未必真实,却展现了另一种武侠风味。这本书有一定的历史性,故事主线基本是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加以编排。但与《资治通鉴》有较大出入,三分历史七分虚构,属于架空历史范畴的文文。   感谢责编扇底风的悉心指点,遇到这样的编辑是我们做写手的好运气。感谢助编青岚夜,还有雾枫老大等其他编辑,感谢站。让这本小说上架,更多的是鼓励。偶会努力码出读者大大们喜欢的故事。   最后,还得感谢身边的朋友、网上的朋友、家人的支持,他们给了太多的鼓励,无法言谢。   2010年11月1完结感言   《长河没晓天》终于完结了。用“终于”两个字形容,是因为这本小说的构思起源于八年前。   小说开始的几章就是2003年写的。因为写小说实在很花时间,写了几章就停下来,转而继续去爱好诗歌。因为诗歌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可以用零碎的时间构思、写作。   但写小说是我很早前就立下的心愿,上大学时就零碎地写了一些。工作后,也曾经写了几篇短小说,到现在还没时间去整理。如果得空的话,我会整理好,贴在短篇小说集子里。   后来,网络小说逐渐兴起,虽有耳闻却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写小说。直到2010年,我终于下决心去实践这个愿望。便从这本《长河没晓天》开始。   从这本书开始,准备写三本,都是关于盛唐诗人的武侠奇幻小说。如果写完这三本,有兴趣的话,就会继续写唐朝其他诗人的修真小说。   这肯定是一个值得花精力的地方,只是恐怕精力不够。如果能够开启一个利用修真小说来激活传统文化的途径,肯定是值得的。   所以这本书尽量沿着历史来展开故事,嵌入了十多首唐诗故事和不少唐朝诗人。在唐诗人武侠化这方面,《长河没晓天》积累了一些经验,对我后面的写作有很重要的作用。   比如:哪些事情不能硬搬唐诗,不能硬照历史,哪些地方需要夸张、添油加醋。并且通过这本书的写作,了解了时下读者们的偏好。所以在第二本《神刀无敌》里,文风变化很大,故事情节也基本脱离了历史,却依然利用历史的故事,进行夸张、面谱化的描述。所以第二本书的可读性有了很大提高。   要把唐诗人引入修真小说,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在流行娱乐文学盛行的今天,如何庸俗化唐诗人,获得读者的基本认可。这是一个大问题,在这一点上,《长河没晓天》应该是不会造成唐诗爱好者的反感。   同时问题也在这里,由于《长河没晓天》基本属于传统武侠范畴,道德、传统观念等很明显地约束着故事情节和人物,使得这本书对于读者娱乐来说显得过于厚重。而《神刀无敌》则做了另一方面较为大胆的尝试,文风干净,故事变化富有戏剧性,夸张的比较好。更能够获得大多数读者朋友们的认可。   如果没有网络这个平台,我不会花这么大精力写小说。现在写好第一本了,第二本也会在两个月内完稿。希望自己能坚持写下去,虽然辛苦,也是乐在其中,乐在文娱读者朋友们。   2010年码了八十万字,还算满意。今后要是条件允许,每年争取码一百万字。   2010年1月5日于岭南预留位置   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绍本书介绍本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本书介绍书介第一回、深山偶遇   故乡杳无际,日暮且孤征。川原迷旧国,道路入边城。   野戍荒烟断,深山古木平。如何此时恨,嗷嗷夜猿鸣。   这首《晚次乐乡县》是大侠陈子昂西出巴州老家的途中感怀而作。乐乡县唐朝属襄州,距今湖北荆门北九十里。其时,乐乡县地处大唐中央,算不得边远之地。只是人烟稀罕,教人感觉有边关之意。   乐乡有一间“悦来”酒店,东临汉水河,北望伏牛山余脉,南边正好旁着东都洛阳的官道。这一日,悦来店门前来了一位布衣汉,肩上挎着件褡袋,半蹲在门前石狮旁。   他拿块瓦珰在大石头上敲响,高声招呼道:“各位客官,我千里道人云游四方,目睹人世悲欢离合,常有感慨之情。今日到得乐乡,说书一段,由大家评道是非曲直。”   一阵吆喝,店中食客与附近闲散之人纷纷走来,十余人围作一圈。“各位,我要问一问:你们说如今是何年号?”他先发一问,然后坐在石阶上。   听书的人众里,多有地方上的小痞子,最能插诨打边鼓。有数声应道:“不是嗣圣元年么!”   千里道人微笑摇头道:“若是早两三年,还是嗣圣元年,如今中宗已然被废,当今的皇帝是睿宗,就是原来的豫王旦。年号自然也变了,乃文明元年。”乐乡人以农为生,少有外人来此,是以消息不灵,谁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千里道人见众人错鄂之态,倒是得意。他左巡右视人群,只是作势卖个关子,并不急于往下说。就在他微笑之间,一眼望着西南官道上行来一条汉子,身后背负一杆长剑。   众人见他摆过开场白后停下来,晓得要讨钱,便有人扔下数枚铜钱,催促道:“赶紧给俺们说道说道呵,朝中发生变故么?”追问之下,那负剑的汉子已来到悦来店门前,站在店外停下脚步,拿眼瞄向人群。   千里道人干咳数声,说道:“好!且听老焦讲一讲其中的原由。”原来这千里道人姓焦。“话说李唐建朝以来,太宗文武并举,国泰民安,四方各族皆向长安称臣。”他顿下话题,趁众人长嘘短叹片刻,斜瞥了一眼负剑的汉子。   那汉子身行也不见魁梧,肩上的长剑,却有三尺余长,较一般长剑宽些许,约摸两寸,只怕份量不轻。   “数十年后的今天,就说前年,关中饥馑,四处天灾,长安米价攀涨到四百钱。唉,想来大唐否极泰来,注定要遭一劫。”那负剑汉子本来只是不经意听听,见千里道人张口触及时政,一针见血,心下称奇,不禁挽起双手静听。   细细一打量,他身着布衣,衣角已经污区区,手中也没有说书击拍的梨花木、小羯鼓,却又不象说书人。   “这两年,不仅四处饥荒不断,朝廷之上还有武氏胡作非为。去年高宗卒,中宗登基一年,武氏便冒天下不韦,废太子贤,又废中宗为庐陵王,擅权立豫王为帝,于朝中广插党羽。”   “可怜大唐数十年恩泽,只有一位臣子敢出头为李家打抱不平。你们可知此人是谁?”说书汉问道。“除了徐敬业还有何人!”那负剑汉子忍不住插了一言。“徐敬业”三个字一出,便有三两听客脸色陡变,悄悄退出圈外。   说书汉子嘿嘿笑,击掌说道:“这位兄弟说的对,正是徐敬业。他暗奏庐陵王,兵发扬州,十数万人马搅得武后朝不思餐,晚不思寝。倒是张忠昌献妙计囚禁庐陵王,方才遏制扬州兵。”   “唉,若说扬州兵败,也是必然。”负剑汉子听到此处,抚掌长叹,满怀心事尽露于表。众人本来只是听听故事消遣,此时见负剑汉子长叹,似乎与此事有关联,不少人悄悄散去。   焦会青见众人被汉子吓走,怒色满容,说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山野之人,何须留名。”汉子说罢转身便走。   千里道人哪里肯放过他,跨前一步,闪电般抓住汉子右腕,喝道:“胆敢搅我焦会青的生意!”   不料汉子手腕一抖,反拿住他的手掌命脉,口中又叹一声:“可惜!”焦会青手腕被擒,吃痛之下颤声道:“可惜什么?”   “可惜得很!”汉子只轻轻一送手,千里道人便跌倒。他说道:“原来不过卖嘴皮子取宠,骗人钱财。”   焦会青爬起身来,也不恼火,收拾石阶上散落的铜钱,哈哈笑道:“我山野村夫,只为嘴上一口饭!说些惊险故事给大家逗个乐子而已。”“哦,那倒是。”汉子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他,抬脚踏进店门。   焦会青是山南道上有名的闲散人,他来悦来店为的是赴一个约战。一翻试探之后,焦会青晓得陈子昂并不是约战自己的人。他心里一宽:要是此人与我决斗,今天是输定了。   转念之间,他追上两步,陪笑道:“陈大侠是侠义中人。老焦幸会大侠,三生有幸啊。”陈子昂只是冷笑,找了个窗口座位坐下。焦会青黑脸却笑得更开,坐在他身第二回、毛头的魏大   窗外里许,自西向东横卧一条大江,正是长江最大的一条支流,汉水河。远处江岸上,毛竹苍翠,婆娑多姿。江中舟帆竞游,令人心旷神怡。陈子昂长叹一口气,美景当前却无心观赏,似有极重的心思。   小二端上茶来,问道:“客官,要点菜么?”焦会青粗声说道:“只管拿悦来店的招牌菜肴。大爷今天来办事,吃得高兴,赏钱自然少不了。”小二连连陪笑:“小店的招牌菜是越国公碎金饭与飞鸾脍,味道甚好。两位大爷不知意下如何?”   焦会青大声道:“又不是希罕物儿,叫些酸溜溜的名字。”小二把腰哈的更深,连声道:“那是,大爷见多识广,我们这是乡下小地方。”   焦会青笑道:“嘿嘿,飞鸾脍佐以蒜泥姜醋与五味食之,味道甚是鲜美,今天就尝一尝你们悦来店的生切鱼片。再上一坛好酒。”他挥挥手,让小二退下。   午时阳光灿烂,汉江水面升起些许薄雾,映出七彩之色。一叶小舟靠岸泊下,跳下一人,迈开大步望悦来店走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手提一根铁棍。   待他跨入门中,小二招呼道:“公子爷——”那少年人问道:“我打听一个人。”小二道:“悦来店高朋来去,公子爷打听哪位?”少年人道:“山南道上的千里盗人焦会青。今日我约他在此决斗。”   小二子暗暗吃惊,瞟了眼里边的焦会青,道:“公子爷,小店好像没有这个人。”他口气依然恭敬,言神之间却变化了,身子半挡门口,要赶少年人离开。   那少年浓眉紧缩,一顿铁棍,朝里面喊道:“我以为焦会青敢作敢当,却不料是一只缩头乌龟。”见数位客人在坐,他也不理会小二,高叫道:“襄州魏大在此,千里道人焦会青来了么?”   少年人魏大走进店内询问店小二,陈焦二人听得仔细。焦会青正是应了魏大之约来悦来店,眼见少年人功夫平庸,心里又是一宽。   见他于众人面前直呼千里道人的名头,焦会青心里升起老大怨气:今日不好好教训这小子,可是不成!他脸上却笑道:“陈大侠,老焦要犯以大欺小的罪名,替他娘教训他。”一跃便到少年人面前。   焦会青笑道:“焦大爷在此等候多时。”少年人说道:“你就是焦会青?”千里道人说道:“哈哈,原来你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魏大。”他有心让少年出丑,将魏大的语气学得唯妙唯俏。果然,店中数位客人吃吃笑开来。   魏大吸了口气,大声说道:“焦会青,我约你来此决斗,废话少说。今日不为别的事,是向你追讨一笔血债。”焦会青眨眨眼,皮笑肉不笑,应道:“哦——,我欠你?我欠你什么血债?”   魏大道:“我问你,乐乡城外赵家姑娘可是你害死的?”焦会青摸摸后脑壳,大大咧咧道:“不错,老焦上月好象会过赵员外的闺女。想不到呀,又矮又胖的赵员外,还能养个闺女如此水伶。”   魏大双目圆睁道:“你认了不是!”焦会青冷冷一笑,话锋一转,说道:“江湖上谁都知道千里道人从不轻易杀人。哼,那日我只是入了赵家,取了姓赵的小闺女的首饰,她犯得着去死么!”焦会青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话却说得干脆利落、不容置疑,魏大一时语塞。   魏大眼圈一红,大叫道:“你坏了赵姑娘名节,正如杀她一般。她即悬梁自缢,这笔帐还不算在你身上么!”焦会青呵呵笑道:“我几时坏了这小妞妞,你小子满口胡说八道!”   魏大哪里容他辩解,喝道:“老魔头还想抵赖!还想抵赖!”   焦会青反倒不恼了,说:“魏大,以你现下的功夫,老焦如何与你过招。不如你拜我为师,做我徒弟,在襄州也算是小有名气。如何?”   “呸,拜你为师,一世没了清白名声。”魏大道。“非也,非也。若非如此,你如何斗得过老焦呢?”焦会青道。魏大怒道:“我不与你狡辩,大战一回再说。”焦会青笑道:“好!好胆气。”   恰好店小二捧上一坛酒,焦会青单掌托过酒坛,说道:“哈哈,小混蛋蛋,先敬你一口酒!”魏大一愣,道:“你莫与我虚假客气。”他却不知这是焦会青想于比斗之前,借敬酒之机露一手绝招,好教魏大知难而退。   焦会青笑道:“小子别客气。”众人只见他手掌托住酒坛缓缓转动,坛中酒水便旋转开来,刹时酒香四溢。众人见得坛中酒水好象江中急流,显出一个旋涡。   片刻间,那旋涡竟窜出坛口,好似教一个无形的锥斗托起,在坛口上旋转而不跌落。那旋涡愈爬愈高,直涨到坛口五寸高的空中,兀自旋转。陈子昂初时不在意二人争斗,此时见了千里道人耍弄这把戏,不禁喝彩道:“好!”   忽然,焦会青手腕微动,那旋涡顿时散开,化作一柱酒箭,飞向魏大。魏大正看得发呆,哪里料到这变化,躲闪不及,面门已然中招。酒入眼睛,辛辣无比,魏大狼狈不已。   焦会青大喝道:“还不跪下给大爷认错么。”趁魏大目不视物,飞起一脚直踹他双腿后窝,魏大“噗咚”便跪倒在地上。众人哄堂大笑,叫道:“小子,快起来与他斗呵!哈哈!”焦会青愈发得意,托起坛酒倒落,昂首大饮。   魏大受到如此羞辱,顾不得弄干净眼睛,一个懒驴滚身,哨棍往焦会青脚下打去,是极平常的一招“秋风扫落叶”。却见焦会青左脚轻轻一勾,哨棍居然被他黏住,顺手抄住棍端,喝道:“撒手!”魏大再也把持不住,哨棍脱手往门前飞去。   哨棍去势迅疾,眼看飞出门外,斜地里却窜出一个蓝衣书生。他伸手一拨,那哨棍象长了一双眼睛,倒飞回来,来势更疾,居然直点焦会青的肩井穴。   书生口中说道:“三丁书生会会老焦。”说话时咯咯笑声,宛如出谷黄莺,明白人一听便知道这是个假书第三回、三丁书生   焦会青大惊。旁人并不知道,那哨棍被他一抓,已暗中使上真力,去势之疾非常人能及。再看哨棍打来之势,直如高手使出的剑招“黄山刺客”。而书生却使出“鸳鸯双飞”,两脚直踢胸前。这一棍一双脚就似两个高手。   他当下不敢接棍,一扭腰躲开棍招,一弹腿,双手抓向书生双足,竟想力拚。   焦会青一跳之下,双脚却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却是魏大冒死相拼。魏大武功不高,力气却不小,他用力扳,焦会青顿时步伐散乱,再也敌不住双飞腿,胸口巨阙穴一麻,跌倒在地。   魏大目不视物,却知道焦会青跌倒,立刻扑上去,抡起拳头着力打去。千里道人连吃数拳,疼痛难忍,只是被书生点了要穴,动弹不得。蓝衣书生拍手笑道:“哈哈,千里盗人栽了啊,哈哈,大家快来看,白看不收钱。”   她昂首长叹,活脱模仿焦会青稀落魏大的语调。兼之未刻意掩饰嗓音,人人都知蓝衣书生是个姑娘。见她满脸调侃之情,均一起放声大笑。焦会青羞愧万分,被魏大两只拳头打得透不出气,吐出一口鲜血,叫道:“陈大侠救命,焦某毖命于此矣。”   陈子昂本不愿搅入此事。眼见魏大拳拳用力,焦会青又连声呼救,便沉声对蓝衣人道:“兄弟好身手。不知高姓大名?”   书生笑道:“唐非衣,人称三丁书生便是。”   陈子昂说道:“我是巴州陈子昂,与焦道人一面之缘。他名声虽不好,却也是血性汉子。只怕赵家女子之死,实非有意为之。二位暂且记下性命,倘若还敢为非作歹,再惩治不迟。”   唐非衣上上下下打量陈子昂,笑道:“呵呵,陈大侠开口了,就饶他一回吧。”便抓起魏大,将他推开,口中招呼道:“喂、喂,且住手。”魏大急道:“这老魔头岂能轻饶!”   唐非衣眼珠子一转,刚才碰巧是魏大相助,方才一举击倒了对方。若论真实功夫,只怕焦会青在自己之上。于是笑道:“却不知老焦可否与我约法三章?”   焦会青忍痛,连连点头。唐非衣道:“其实我要你答应三件事,一点也不难。第一,我独自一人行走江湖,甚觉无趣,你须伴我同行,陪我周游四地。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焦会青心想:这有何难。先跟得你一段时间,我再想办法挣脱,你难道还能吃了我。心念一到,焦会青点头允诺。   “第二,你若再干偷盗的勾当,教我见到自掌嘴巴三十,绝不轻饶;若我见不着,你须高叫三声‘千里盗人焦会青是王八蛋’。”   焦会青一愣,当即暗笑:“你若见不到,又怎么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况且,老焦死皮赖脸,哪里怕做什么王八蛋。”眼珠子乖巧地一转,又是点头允诺。   唐非衣呵呵笑道:“第三件事只怕更容易:今后你不得伤害我和魏大分毫。”焦会青心想:我与两人并无深仇,凭甚与你纠缠。又是点头允诺。   魏大道:“不可不可,我家赵小姐的一条人命就这般处置?”唐非衣笑道:“方才老焦不是说了么,赵家小姐的死与他并无关系。”魏大道:“怎么就说没有关系呢?他若不入赵姑娘闺房行窃,赵姑娘怎么会去寻短见?”   唐非衣连连摇头,说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并不认识赵家小姐,我才不管这件事呢!”伸手便拍开焦会青穴道。焦会青跳起来大叫:“我根本没有为难那个女子。”   魏大正要还以牙齿,却想起方才被焦会青戏弄的狼狈情景,一时气短,哪里说得上话。   陈子昂劝解道:“兄弟,天底下十有八九的事情不能随便确认。这件事待真相查清,再处置也不迟。”魏大神色黯然,嘴里嘀咕: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唐非衣笑道:“魏兄弟何不与我同行北上?给你平白赚一个便宜。”魏大楞了,却不明白话中含义。   唐非衣续道:“方才我同老焦已经约法三章,他一生一世不得出手伤害魏大。你只要跟定了他,日后喜欢何时、何地报仇,由得你做主。嘻嘻。”魏大恍然大悟,却又觉如此报仇不甚光明正大,一时间无法决策。   陈子昂笑道:“魏兄弟,你也是无牵无挂之人,大家一道结伴北行,岂不痛快。”唐非衣咯咯一笑,说道:“这位陈大哥说话在理。喂,陈大哥,你也是北上,去哪里?”陈子昂说道:“我前往洛阳,寻师傅。”   唐非衣说道:“近两月我将山南道走了一遭,没什么好玩的去处。还是长安与洛阳好玩,正想着回洛阳。”陈子昂说道:“怎么不好。”陈子昂一路由巴州辗转来到襄州,旅途上受尽了劳苦,孤单寂寞自不必说。如今有几个同伴,自可解孤寂之苦。   四人经唐非衣三言两语,决计奔洛阳而去。   *第四回、桃林恶战   越过伏牛山后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四处的麦田将熟,牛羊幽闲自得。此时虽然武则天主持宫政,李唐大权旁落,但朝政基本稳定。度过前两年旱灾之后,乡野恢复了太平胜世景象。   四人自乐乡北行,焦会青百般提防魏大,绝计不与他言语。过多几日,见他并不纠缠自己,心里奇怪。这时,陈子昂与唐非衣专捡一些普通功夫教与他。魏大认真修习。   再过数日,焦会青晓得他不急于报仇,专心学武功,便整日引他口斗,希望他学艺不成。魏大口拙心钝,如此一来,倒是焦会青整日与他寻械。   行至都畿道境内时,已近八月。田中麦子即将收割,大地充满醉人的麦香,四人已进入东都洛阳城郊。洛阳的大多数冈埠山岭和两条流经城中的河流,皆发脉于嵩山,山水葱郁钟灵,秀气相望,龙脉水脉强健。正是风水所谓“龙势强健,人物必英武俊秀”之地。   面对美景,唐非衣不觉吟道:“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秋风。”魏大不解其意,看见唐非衣吟颂诗句时满脸得意之情,双目闪睐,倒是痴醉了。   此时,四人心照不宣,唐非衣女儿身也不再是秘密。为了行路方便,唐非衣仍然乔扮男装。魏大却寻思:这个唐姑娘是仙人下凡,身形秀美,脸庞白皙。换着女红妆扮只怕更美上几分。   他正胡思乱想间,焦会青粗壮的笑声又响起。焦会青讽笑道:“唐老弟,吟诗能当饭吃么?你到得洛阳,随我夜闯皇宫御厨,老焦请你吃个痛快!”   唐非衣反诘道:“我不稀罕,山珍海味我没少吃。”焦会青笑道:“那你请我吃吧。”唐非衣道:“你乖乖听话噢,见得我爹爹之后,美味佳肴管你饱。”焦会青道:“当真?”唐非衣道:“君子一言嘛。”焦会青道:“驷马难追!”   魏大却讪讪问道:“唐兄弟吟朗那诗讲道何事?我想了半日不解。”   原来他还想着那首诗,唐非衣笑道:“那是高宗时,宰相上官仪所作‘入朝洛堤步月’,描述上官宰相于洛阳皇城外等候朝见的情怀。”她细细将诗意释解与魏大。   这诗作于高宗龙朔年间,其时高宗常居洛阳上阳宫,上官仪执掌国政,正是他最得意之时。百官于洛阳上早朝,须破晓前赶往皇城外等候,百官均在桥下隔水等候天明。诗中的“广川”指洛水,“长洲”指洛堤。洛堤为官道,铺沙以通车马,故称长洲。   魏大目不识丁,听闻唐非衣娓娓道来,甚觉趣致,虽然他依然不理解诗歌的内意。焦会青却笑道:“文绉绉的,老焦不喜欢。”   唐非衣满脸涨红,说道:“魏大,快练好武功,好听姐姐差遣,教训老焦!”魏大说道:“只怕我愚笨,武功进展好慢啊。”   焦会青闻言,更是乐不可支,嘴里哼着小调,拍拍屁股。   ***   眼见得快到洛阳,四人也不投店,一路兼程。入夜时,月儿半弯,大地染上一层薄薄的银辉,远处现出一片树林。唐非衣道:“过了桃林,便是洛水天津桥。”   却听陈子昂低声道:“咦!”四人见他神色,屏息细听,微寒的风中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隐约在桃林深处。   焦会青笑道:“好!数日来无惊无险,闷得老焦心慌。今日倒可以活动筋骨。”说罢,望林中奔去。林中进去里许,兵刃交击之声渐近。前方桃木摇晃,已然折断数株,五条人影正酣战。   当中一人高声道:“王养宗,你这老家伙果真越来越硬,越来越不好啃罗!”手中兵刃不松半分,连攻数招。这人手中的兵器居然是一把锄头,但见挖、敲、点、撬,寻常农夫耕田的锄头,在他手里演化成一套威力无穷的武艺。   “呸!凭你八闽锄头王,也能掀翻我么?”应答之人声音不高,听来如耳边擂鼓,显见中气充沛。月光下见他高大身材,精神矍铄。他与锄头汉子斗成一对,赤手空拳,飞脚时足上鞋子与锄头相击,发出金属之声。   唐非衣看清近处两人,不禁低声道:“咦——是八闽锄头王和瓜州铁脚门王养宗。”魏大低声道:“这两人功夫好生了得。”唐非衣道:“八闽锄头王自幼耕田,于劳作中悟出一整套功夫,打遍八闽无对手。于是到中原寻人较量,竟然亦是少有敌手。算是一个武学奇才。”   魏大叹气道:“我几时也能如同锄头王一般,自创一门功夫!”焦会青笑道:“这王泉秉性聪慧,老焦也自叹不如,岂是你可比拟?”   唐非衣又说道:“那王养宗铁脚功夫,纵横西北。在西北,没人不知道铁脚门的威名。还有那边的黑沙城主秦霸山,是一个不安稳的人。”   场上两人斗得旗鼓相当。王养宗双脚铁鞋不惧锄头,兼之内力强过锄头王,却也奈何不了锄头王的招式怪异,锄头只往他头上招呼,斗了数十招还是个平手。焦会青道:“久闻锄头王不仅悟出了锄头招式,还将鸡、鸭、狗、猫、牛的搏击之技融入功夫中。看来不假噢。”   稍远数丈,另有三人厮杀一团。一人使鞭、一人使柄长而弯的刀,两人一远一近夹攻使枪的大汉。使枪的人也十分魁梧,长枪将四周两丈舞得密不透风。虽然以一敌二,枪头红缨兀自逼迫两人不时防御。   那使弯刀之人本来矮小,和使枪的大汉比较十分鲜明。手中弯刀招式却灵活多变。而使鞭的远在大汉三丈外,绕着他疾奔,冷不防抽出一鞭,直如毒蛇吐信。大汉虽然凶狠,毕竟势孤,斗得数招,肩头着了一鞭,鲜血刹时染红衣第五回、唐非衣的秘密   使鞭的笑道:“秦霸山,你赶快交出地图。念在多年朋友份上饶你性命。”他将鞭子收落。那使枪的招式顿时凌厉,长枪将矮汉逼退丈许。他大笑道:“哈、哈、哈,如今我等来洛阳寻图未果,你叫我交什么给你!”   唐非衣更是惊奇,说道:“这五人均是左金吾将军府中贵宾,不在长安享福,却在洛阳争抢什么地图。”焦会青也好奇,问道:“这两人又是什么来头?”   唐非衣点头道:“秦霸山乃阴山北地之人,近年屡犯我朝。朝廷意在安抚他,所以才会邀他来做贵宾。矮汉是东海叶七郎。与他结伙之人,乃漠河都督李尽忠的结义兄弟完颜华仁。”   焦会青道:“唐老弟对这些人很了解嘛。”唐非衣哪里听不出他语中似有所指,说道:“丘神责时常来我家,这五人我会过两三回,怎能似你山野匹夫,谁也不识得?”焦会青冷不防被他嘲讽一下,只好嘿嘿笑。   这时,一声惊叫,叶七郎手捂右肩跳出圈子。再看那秦霸山脚上亦多了一道血口,想来他拚着吃叶七郎一刀,先将他刺伤逼出战圈。秦霸山不顾疼痛,口中长啸,长枪攻势凶猛,完颜华仁连连退却,长鞭只往枪头招呼,企图缠住红缨,抵御秦霸山的杀着。   如此再斗数招,完颜华仁不见叶七郎助战,喊道:“秦霸山老弟,你既没有拿到地图,我等岂能不信?如今你却要杀我等,莫非已经取得地图,要灭口么?”   秦霸山笑道:“今日你诱我来桃林厮杀,暂且记下,饶你性命又何妨!”便收回长枪。另一边王养宗大笑道:“好,待我等寻着地图再决胜负不迟。”也与王泉双双停手。   五人收拾好兵刃,完颜华仁道:“那日于裴炎相府搜寻,秦霸山和王养宗见他最后一面,我等只有怀疑你二人拿到地图。既然今日你等说并未获得地图,我等暂且相信你们。”王养宗拍手道:“难道不是么?”   王泉说道:“寻地图已有三个月,竟然没有任何线索。只怕这地图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秦霸山哈哈大笑:“那日丘将军告知地图之事,我就不敢深信。只恐他故弄悬虚,意在诱使我等互相虞诈,朝庭却好坐山观虎斗。”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王泉说道:“不管地图之事起因何来,若果真有图,却是关系甚大。我等要拧成一股绳,合力找到地图。我等先找丘将军探个虚实,再行计议。可好?”   众人又道:“甚好。”一齐走出桃林,想是往洛阳去了。   ***   待五人走远,焦会青道:“这五人谈吐不凡,武功当世罕有。怎么为了一幅地图拼夺厮杀?”焦会青倒是粗中有细,看事情却一针见血。   陈子昂道:“地图似与裴炎有莫大关系。听完颜华仁之言,裴相国遇到麻烦了。”魏大道:“陈大哥说得正是。”数日来魏大见识长进不少,虽未脱乡村农夫土气,却也学会了推理分析之法。   “不好!”陈子昂脸色忽变,轻声唤道:“唐兄弟……”焦魏二人回身张望,唐非衣已不在林中。魏大急道:“定是追随那伙人去了。”   焦会青却不紧不慢笑道:“这个唐非衣大有来历,兼之聪明伶俐,哪里象你小子傻头傻脑,处处教人担心。”陈子昂点头说道:“唐兄弟原来就和这些人相识。”说完,他往林外奔去。   焦会青和魏大随后亦发足狂奔出林,只是魏大功夫低微,远远落在两人之后。陈子昂与焦会青行了四五里地,面前出现一条长堤,堤面略高于桃林。   二人施开轻身之功跃上大堤,极目张望,唯见天将破晓,晦月于西天留下淡淡的影子,洛水蜿蜒流转于山林间,除此之外看不见半条人影!   良久,魏大方才赶到堤边,已然气喘吁吁。魏大喊道:“不见唐大哥么?”焦会青道:“谁知道呢,这家伙又搞甚么把戏!”他心下窃喜,希望从此能摆脱唐非衣。   却听陈子昂说道:“唐姑娘多半不姓唐,而是当朝裴炎宰相的千金。”焦会青先是一愣,他脑袋转得极快,片刻便想清楚了其中缘由,笑道:“陈大侠所言极是。唐兄弟名字当中,这非衣两个字合起来正是个裴字。若非达贵人家,也难养出如此刁蛮的女娃娃。”   魏大恍然大悟,面露喜色道:“如此说来,秦霸山等人断不敢加害于她。”陈子昂叹道:“自高宗去后、扬州敬业造反,不知多少血性义士死于天后之手。如今朝中有何风波、裴相府有何变化,我等无料想。”   言下之意,倒是替裴姑娘担忧。魏大心里一紧,喃喃说道:“怎么裴姑娘就一个人走了,也不说一声。说好了四人一起的啊。。。”   焦会青是老江湖,道:“我料秦霸山等人不会冒然伤害裴姑娘。我等先入城中稍作休息,打探一翻,自会寻见裴姑娘。”陈子昂道:“只好如此打算了。”   *第六回、客栈密报   沿洛水行去,到得天津桥,天色大亮,城门已开启。洛阳为前朝都城。大唐虽建都于长安,仍然把洛阳定为东都,高宗晚年就常于洛阳西北的上阳宫居住问政。   三人经天津桥端门入城。城北端门上五楼高耸,犹如五凤立于洛水之畔与龙门山对恃,栩栩如生,就是著名的五凤楼了。   陈子昂等沿洛河北行,一路绿树成荫,波月堤、窈娘堤、斗亭、魏王堤均是风光优美的游览胜地。   洛水流入城中,经尚善、旌善二坊之北,南溢为池,唤做魏王池。魏王池附近有间客店,招牌上分明写着“魏王客栈”,三人便投住于此店。   魏王客栈门前数个小贩摆摊卖些货物,有做糖画的,卖小食、布老虎的。三人放好行李,在街上各自叫了碗羊肉烩面,焦会青笑道:“中原面食方能算是一绝,山南道上就吃不到如此美味的面食。”烩面中放了辣椒,令人混身冒汗,精神为之大振。魏大连声道:“确实美味极。”   陈子昂一面吃,一面打量街头的小贩。小贩哪里看不见陈子昂,连连招呼,兜售杂货。左近却有位卖药的汉子,身形结实,不发一言,半蹲于摊前,半闭双眼养神。面前一方蓝布铺地,布上随意放满药物,有丸子、粉末,有干货,也有新鲜的草药。   一览之下,陈子昂心中暗惊。这药摊子乍看一眼颇平常,只一味丹丸甚是抢眼,却是“飞龙护命丹”。陈子昂深谙跌打药理,知道飞龙护命丹由三十六味药物合成,极是不易,非寻常贩药者能制作。   陈子昂琢磨片刻,又转念道,洛阳近少林,又是皇城,异士能人多聚于此,这味护命丹说不准在此只是平常药物。心中虽是称奇,也不再多想。   吃罢面,三人回到魏王客栈歇息。两天来只顾赶路,焦会青、魏大呼呼大睡。陈子昂一人独坐在房间门口,虽然疲惫已极,却没有睡意。   自巴州出来两月余,一路跋涉终于来到洛阳,该如何寻找师傅的下落呢。又想到路上的伙伴,那个调皮、古灵精怪的裴姑娘,她的下落也不清楚。万事繁杂,一时竟理不清头绪。   正当他感叹之时,客栈的走廊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将陈子昂从沉思中惊醒。一个人从门口大步走过,身上还背个大包袱。这不是街上卖药的那个大汉么?他原来也投宿于此。   那大汉走进隔壁一扇房门,只听到重重的一声“咚”,便没有声响了。想是他将裹药的包袱放在地上,便休息了。这么安静了不多时,走廊上又响起一阵轻微的“喳喳”声,又是一条人影从门口匆匆掠过。   这人走到隔壁房间,“哆哆”敲响房门。里面的汉子大声问道:“谁呀?”那人答道:“信差。王大侠有事情要联络冯大人。”屋里的汉子应了一声,便听到一阵碎步,打开房门。那信差便走进房间。   陈子昂起先没有注意二人,听他们互相问答之间,称呼“信差”、“王大侠”、“冯大人”,显见得那汉子是冯大人,又有个称作“王大侠”的人,都不是寻常的江湖中人。便留心听他们的说话。   那信差说道:“冯大人,王大侠他们到了洛阳城。”那冯大人只是“哦”了一声,便听见信差继续说道:“王大侠一行寻地图三个月,还是没有丝毫线索。王养宗等人反倒对朝廷起了疑心,他们怀疑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幅地图。”   冯大人却是冷冷地说:“上面丘将军交待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其中原由。你叫王泉务必按照上面的意思,给点耐心,好生寻找地图。”   那信差说道:“王大侠说,他们办这件事情,一点头绪也没有。冯大人是不是提供一点线索,他们办起事情来也好有个目标。”   冯大人又是冷冷地一笑,说道:“我有什么线索的话,早就去取地图,还用他们没头苍蝇一样乱忙乎么。”那信差没有说话,大约看见冯大人也没个主张,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话。   那房间里沉默了一会,还是冯大人说道:“这样吧,你叫王泉好生招呼那些人,尽心尽力替上面做事情。最近两天,丘将军就来洛阳,我会及时请示。”信差说道:“王大侠等全心为朝廷办事,他们指望冯大人在丘将军面前多多美言,也不枉辛苦一场。这不,今晚他们还准备去禁宛寻地图。”   冯大人说道:“哈哈,看来他们当真是没有任何线索,居然要去那些皇家地头寻地图。也好,至少他们还听朝廷的话,心思用在寻地图这件事情上。”   信差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裴炎家的女孩裴汀也和他们在一起。”冯大人又是“哦”了一声,信差说道:“裴姑娘该如何处置?”   冯大人说道:“等丘将军来了再说。”信差说道:“嗯,我就这么回王大侠的话。”说罢,便听见“咯吱”一声,那信差打开房门,“喳喳”离开客栈。那隔壁的房间里也再无声息,大概冯大人又去休息第七回、大唐地图?   陈子昂无意之中听到隔壁的一番说话,知道那个冯大人是朝廷的人,还和王泉、王养宗等人一伙寻找那份地图。   这幅地图看来十分重要,应该是桃树林里王泉、王养宗等人提起的地图,不仅关系到王泉等人的行踪、裴炎和裴汀父女俩的命运,还关系到朝廷的左金吾丘将军。了解这些事情以后,陈子昂哪里还有半点困倦。   直到午时,城内街鼓敲响,冯大人的房间又传来轻微的声响。陈子昂想道:这么晚了,冯大人要出去么?陈子昂拍醒焦会青,指一指隔壁,焦会青也听到隔壁的声响。   不多时,隔壁“咯吱”一声,却是窗口那边传来。这隔壁的邻居半夜外出,居然不走大门,要翻窗户,自然是很奇怪的事情。遇到这么有趣的邻居,焦会青立时来了精神,撸起衣袖便要打开窗户看个究竟。   陈子昂一把拉住他,直到冯大人翻墙出了院子,方才说道:“赶快跟上他。”二人翻窗跳出店墙。却见冯大人顺着大街,向西北疾奔而去。二人四目相交,一般的寻思:此人功夫委实不差。   那人显然极其熟悉洛阳,转路拐道之间全然不需辨认。洛阳城中有数支禁军来回巡卫,他利用城中房楼巧妙掩藏身形,待得禁军远去方现身穿街过巷,仿佛于家中游戏一般。   他一路西行,竟然直去禁宛。焦会青低笑道:“我等运气倒是不坏,这么晚了,还有人带我们四处游逛。”陈子昂来不及说明其中原由,点头说道:“此人关系甚大,我们要找裴姑娘,只在此人身上。”   禁宛是隋唐二朝皇家御用猎场,园中山丘野地交错,皆为自然之景。入得园中,犹如置身于旷野。园中并无军士守卫,那人展开轻功,正是少林八步追蝉的功夫。当下陈子昂也施展落花流水的功夫追赶,焦会青绰号千里道人,轻功也不差,不过他千里追踪的功夫与两人比较却是差了半筹。   如此行得五六里路,遥见野地里出现一座八角亭台。月光隐隐,亭台泛出淡淡的白光,想是以白玉石砌成。再细观时,亭台周围还有数条人影。   那人寻着目标,闪到一座小土堆后。陈子昂、焦会青跟在他身后,藏于两棵槐树之下。   那些人或在亭内摸索,或聚于亭旁,作商议之状。当中一人身形瘦弱,借着月光看去,不正是唐非衣么。其余五人自然就是秦霸山、王养宗等。唐非衣找了锄头王,二人正指点着亭台谈说。   ***   唐非衣正是裴炎的千金裴汀。   且说昨夜唐非衣藏于桃林之中,窥探秦霸山等人,听闻他们曾到相府搜查之事,言语甚为奇怪,隐隐感到不安。于是她顾不得与陈子昂等打招呼,独自尾随秦霸山等人而去。   看看日已中天,他们在一僻静的小土坡前休息下来,拿出随身干粮充饥。裴汀躲在一片柿子林里面,张望过去,发觉少了一个人,王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正在这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扳住她的肩头。裴汀一惊之下,身形微侧,翻手便要拨开那只手。那只手却像铸在她的肩头上,随她身形变动,顺势发力,要将她扳倒在地。裴汀回头一看,这人不就是王泉么。   裴汀叫道:“王大侠,且住手。”王泉听见声音熟悉,手上便收了劲道。仔细一辨认,说道:“裴姑娘么?怎么到这里来?”说着便扶起裴汀。   裴汀揉一揉被捏痛的肩膀,笑道:“我凑巧来这里呵。”王泉也笑道:“还道是什么人跟踪我等。”裴汀咯咯一笑,说道:“你们五人走在一道,天底下还有什么人敢跟踪你等。王大侠真会说笑。”   王泉说道:“我等此次来洛阳,是奉了丘将军之命,不想张扬。是以担心他人跟踪。”裴汀说道:“既是为朝廷办事,还担心什么。”王泉嘿嘿一笑,说道:“这次的差事委实重要,我等不敢有丝毫差池。”   二人行出林子,来到土坡前。王养宗先认出裴汀,招呼道:“原来是裴姑娘,比先前多了两分英气呀。”裴汀嫣然应道:“小女哪里及得前辈们,笑傲江湖,才是真威风。”   王泉说道:“上次我等拜访相府,未见裴姑娘。却是出来神游江湖啊。”在场的都是老江湖,一听王泉的说话,便知道裴汀离开相府已久,并不清楚三个月前,裴炎被谪官下狱之事。   完颜华仁嘿嘿干笑两声,说道:“我等寻找一幅大唐地图。不期在此巧遇裴姑娘。”秦霸山也道:“地图乃朝廷追查的大事。我等苦苦寻找三个月,连个影子也没有见。”   裴汀睐子一转,看他们说话闪烁其词,再回想五人背地里所言,心中一沉,相府怕是出了大事。她头脑晕旋,脚根一软,险些跌倒。   王泉道:“裴姑娘不适?”裴汀站稳脚步,笑道:“今日方见众位前辈,高兴得紧呢。”她强作笑脸道:“王大哥,你说那地图有何用处?”   王养宗道:“我等也是听说的,那地图详细绘出大唐各处地形,实为行军作战必备之物。若为大唐所有,不谛如虎添翼。左将军欲将此图献与天后,故遣我等寻找。”   裴汀心念微动,道:“你们何不询问裴相,他对朝廷大小事物十分了解。”果然,完颜华仁道:“丘将军也曾说道裴相略知一二,只是。。。”说到此处,完颜华仁心里一打盹,想起裴炎已是囚中人,万万不能告诉裴汀。   于是,他说道:“只是我等匆匆离开长安,来不及向裴公请教此事。”完颜华仁自以为一番谎话编得是滴水不漏,教裴汀抓不着破第八回、裴汀的心事   裴汀于桃林之中听他们言语,曾去裴府搜寻地图一事,而今,完颜华仁却说没有询问过裴炎。两处说的话互相矛盾,裴汀断定家中出了大事情。她强笑道:“众位前辈到处转悠,躲躲藏藏,只是为了一幅地图呀。”   叶七郎说道:“裴姑娘可不要小看这幅地图。我等若是寻到此图,功劳是大大的一件,朝廷自然另有封赏。”裴汀说道:“这么好玩的事情,前辈们怎能不叫上小女。”   王泉笑道:“你这不是不请自来了么?”裴汀咯咯一笑,说道:“那好,你们不许赶小女走。”王泉说道:“裴姑娘说哪里的话,我等如何会赶你走。”   王养宗说道:“裴姑娘智慧不下我等,有裴姑娘帮我等寻找地图,正是求之不得。”裴汀笑道:“前辈们为朝廷出力,我自当鼎力相助。”众人一起打哈哈点头。   于是,一行人于城郊待得天黑,便来到禁园。四处搜寻之后,他们聚到玉亭。丑时将近,大家难免心浮气燥。   王泉与裴汀有说有笑,说道昔年走南闯北的故事。月光恰好将亭檐飞角映在地上,他拍拍头哈哈一笑,说道:“只怕地图就藏在这檐下缝隙内。”裴汀本来听他说得有趣,却又陡然提起地图之事,心想:这王泉的心事百转,看来是五人之中的头目。   叶七郎正与王养宗在亭子四周挖掘。王养宗一双铁鞋当作一对小锄,双手如轮般转动,远远看去象一只掘洞的地鼠。叶七郎拿把弯刀往地里刺去,每缝戳到硬物,脸上总会露出笑容,便叽叽怪笑,时常引得众人观望,等他一刀挑出硬物,却是一个个石头。   秦霸山笑道:“明明是块石头,还要挖出来。我看藏图之人不会用如此笨拙的办法。”秦霸山手持长枪走入亭内,拿枪柄轻轻敲打地面,地上响声沉实,不象有地穴。   完颜华仁跃上亭顶,将顶上琉璃瓦一一翻开。听见王泉说那檐上的隙缝,完颜华仁已自檐顶跳落,人在半空之时,左手抓住亭檐,右手往檐底摸去。檐底果然有一行细缝。他叫道:“叶七郎!”叶七郎便将弯刀掷去。   完颜华仁一手抓檐,一手捉刀往缝中刺去,宛如壁虎般身躯扭动,绕着亭檐一路摸索。弯刀刮落一些尘泥,再无发现。裴汀笑道:“王前辈果真了得,如此细小的缝隙也不放过。”   王泉心想:倘若大家都泄气,这次行动岂不立时散伙?届时丘将军追查下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信差今日便传了冯大人的话,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伙人散了。为今之计是要让大家一心找寻地图,不要四处生出事非。   他急忙打断裴汀的说话:“丘将军介绍,这地图上不仅有大唐王朝的地图,上面还有太宗与各位头人签定的友好契约,一共有两份。另一份上绘画了大唐某处神秘之地,据说囤金银财宝无数。这三份地图之事,断不会假。”   众人沉默,竟然无人说话。王泉又说道:“今日我已经得了冯大人的话,大家千万不要泄气。只要尽心尽力为朝廷办妥此事,封赏自然少不了各位的。”   完颜华仁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也说道:“我看地图只是左金吾的猜测,事实上没有这地图也未可知。”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倒是有些认同完颜华仁的话。   王泉看大家并没有听从劝说,一味怀疑此事,不竟恼怒于裴汀。只是他深谋远虑,虽然裴颜下了大牢数月,朝廷至今还没有给他定罪。他又不愿得罪裴汀,便不冷不热地说道:“裴姑娘的口齿越来越伶俐了,呵呵。”   裴汀笑道:“王大侠切莫错怪小女。只是如此寻找地图,没有头绪,如何找得到呢。”五人皆有倦意,王泉不愿再起事端,他转头说道:“连日来大家辛苦,且入洛阳城歇息两日,等丘将军来了再行计议。”   看看王泉恼怒的神色,裴汀不便再说什么。她转过头,一汪浅浅的泪水,抬头遥望皓月当空,心里祈求着父亲的平安。只是自己孤身一人,没个帮手,做起事情来很是不便,一时又想起陈子昂等人,心里计较不定,便跟了五人离开禁宛。   *第九回、审问   待裴汀数人离去,陈子昂对焦会青低声道:“擒住前面那人。”那人只管盯住裴汀,却忘了身后,待到发觉时,他双手一翻掌,就地一按,整个人横空飞起。皎洁的月光下,他飞起的身形好像一只山鹰,煞是快捷。   后面两人是有备而来,陈子昂先就跃起,占据了上方的位置。焦会青一个懒驴滚身,双脚踹向那人小腹和胸口,只图一个“快”字。同是一招懒驴滚身,出自千里道人就完全不同于魏大。   焦会青本不是什么名人名门,招式之中只是讲求实效,爬、摸、滚、打正是他的长项,这一招即出,霎时便到了那人身后,双脚的连环两踹眼见便踢到那人。   那人功夫不弱,身子刚跃起,双掌又是一翻,拍向焦会青双腿。饶是焦会青泼辣癞子的招式,腰上还是着了他的双掌。只听得“哎唷”一声,焦会青又是一个滚身,这回却是跌倒一旁。   陈子昂早就料到冯大人身手不差,心里打了个紧,就在焦会青“哎唷”一声时,手中剑柄生生戳中他背上麻筋,右手抓向胳膊,就是一个小擒拿术。冯大人活生生摔在草地上,被陈子昂反手扣住。   焦会青趴在地上,看到那人倒地被擒,扑上去,给他一个清脆的耳光:“他奶奶的,这家伙狗爪子厉害,打得老焦好痛!”   陈子昂将他绑得象个粽子一样,笑道:“今天抓了一条大鱼,我们且先回客栈。”二人由来路摸索回客栈,天时还没有亮开。   他们绕过还在熟睡的魏大,进入里屋。焦会青拿碗凉水,扑地喷在他面门上。那人原就清醒,遭这凉水一激,满肚子火气全冒到一双眼睛里,死死地盯住焦会青。   陈子昂一旁冷眼观看,冷不丁地问一声:“不知道兄弟应该怎样称呼?”那人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只是冷笑。   焦会青怪叫道:“不说话,是不是?”那人一双眼睛牢牢地盯住焦会青,还是一言不发。焦会青眼珠子一转,摇摇头道:“跟老子打座参禅?你敢再来一次,老子捏碎你的一个蛋蛋。”他便作势伸手去那人裤裆:“你说是不说?”   一听说焦会青要动命根子,他眼睛里顿时没了火气,哀声说道:“好汉不要胡来。我全都说。”“你叫什么名字?”焦会青狠狠地问道。那人不敢再装腔作势,连声说道:“我叫冯小宝,洛阳人氏。”   “哦,冯小宝。”焦会青冷笑道:“刚才你打我那两掌好厉害,看来你练的是外家功夫。”陈子昂接话道:“而且还是少林寺的外家铁砂掌吧。”焦会青一戳自己的鼻子,继续朝着那人冷笑道:“厉害呀,少林寺那帮秃驴的徒弟!”   陈子昂又接话道:“阁下是官府的什么人?”自从唐太宗受十三棍僧相救以后,唐王朝对少林寺大力扶持,少林寺也趁势宣扬佛教,少林武术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很多少林再传弟子成为朝廷官员。是以陈子昂有此一问。   冯小宝瞥了一眼焦会青,不敢再把持身份,低头说道:“我在左金吾丘神责将军府当差。二位大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唐朝时,金吾将军是掌管禁军、拱卫朝廷和京城安全的官员,手中握有重权。   焦会青冷冷地说道:“是哪条道上的人,你不用管,犯不着你的饭碗。”冯小宝闻言又是一急,要是丘将军知道今日被囚之事,只怕自己真的会丢饭碗。他们这些当差的最明白一件事情,保住自己的饭碗为第一。   于是,他说道:“二位大侠有问必答,只求今日之事不要让人知道。”陈子昂微微一笑,点头。   陈子昂道:“骆宾王这个名字,你可知道?”冯小宝一听“骆宾王”三个字,脸色就是一变,说道:“此人是朝廷的钦犯,关在洛阳死牢。”陈子昂不禁一合手掌,神色慨然。   他此次出巴蜀,就是为了搭救师傅骆宾王。千里迢迢,终于被他找到师傅的下落,连日来的思念顿时化作两行清泪流下来。   说到骆宾王,就得说到扬州造反的徐敬业。骆宾王自幼生长在巴蜀之地。因偶得机缘,巧遇一乞丐高人,习就一身好武功。更兼其深韵诗文,将武术与初唐渐盛的诗文相结合,将乞丐的武功融合到唐诗所追求的飘逸、自由的意境,从而展现出更高的武术境界。   只是骆宾王不喜好尘世,武功大成以后也少走江湖,只收了陈子昂一个徒弟,兀自在偏远之地耕田、习书、练武。直到敬业官拜扬州刺史,掌管军政大权,力邀骆宾王出山,才做了敬业的幕僚军师。   话说天后逐渐在朝廷上掌权,恰逢四地谷物歉收,八方民怨迭起。这情形自然让一些大臣不同者愈发不满,便有了徐敬业振臂一呼清君侧,于扬州造反。凭借数万精兵,一时间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在激战的关键时期,徐敬业却犯下大错,屯兵于长江富饶之地,未及时采取进攻。天后赶紧调动兵马、围剿扬州起义军,堪堪数十日,时事大变。义军不敌数倍的官兵,全军溃败。骆宾王等一干幕僚被擒,囚于洛阳死牢,已有数月之久。   陈子昂虽然也不太认同武则天,身为一介女流执掌朝政,但也不赞同师傅等人的造反行为。只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营救师傅是他的本分。转念之间想起了这许多事情,他只能将满怀心思压住。   他不再追问此事,转问道:“那王泉五人都是什么人物?”冯小宝说道:“他们都算是四方豪杰,秦霸山是黑沙城之人,王养宗是瓜州铁脚门掌门,完颜华仁是契丹人,是漠河都督李尽忠的结义兄弟。还有叶七郎,是东海习武之人。”   “朝廷对这几人很是看重呀。”陈子昂微笑说道。冯小宝说道:“大爷明鉴,朝廷着意笼络这些人,着意和好四方,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   “嗯。”陈子昂又是点头,笑道:“其实我朝与各方都保持友好交往,四方百姓也是人心趋安。只是少数人看不惯天下安定,大唐日益兴旺。我倒是赞同朝廷这些良苦用心。”   冯小宝也松了口气,说道:“大爷不愧有识之士。天后也担忧此处,方令我等着意和好他们,待为上宾,以和为贵。”   陈子昂又问道:“那幅大唐地图,究竟有什么奥秘?”冯小宝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丘将军和天后十分着紧这件东西。依我之见,这地图确如王泉所言,附有本朝与各方部落签署的契约,可定国安邦。”   陈子昂点头,稍作思索,又问道:“裴炎相国现在如何?”冯小宝说道:“裴炎早就不是相国,三个月前天后下令,被丘将军拿入大牢。现在还没有治罪,只是为了在他身上找到地图的线索。”   “原来如此。”陈子昂自语道。从天后留住裴炎而没有治罪一事看来,那幅大唐地图似乎不是什么谣传,确实存在。他说道:“就是为了地图之事,裴相国才被下入大牢的么?”   冯小宝连连摇头:“非也,裴炎下狱并非地图之事。地图多半不在他手里,他可能知情罢了。”陈子昂说道:“难道还有其它原因?”冯小宝说道:“裴炎下狱,皆因牵扯上扬州造反。”   陈子昂一愣,他远在巴州,有关扬州敬业举兵造反之事,都是道听途说,其中很多缘由并不清楚,便应了一句:“却是为了什么?”   冯小宝说道:“徐敬业在扬州造反,军中有个人名叫薛璋,是裴炎的外甥。裴炎不避嫌疑,还劝说缓征叛军,要天后归政于睿宗。自然被天后怀疑与叛军有牵连,如何还有活路?。”   陈子昂叹了一口气,说道:“一朝相国便如此下了大狱,这天下迟早会出乱子。”他盯住冯小宝,冷笑道:“只恨你等为官之人,不以天下为己任,只图个人安逸。”   冯小宝听此言不善,忙说道:“两位好汉,人在朝廷身不由己啊。放冯某一条生路,冯某定然知恩图报。”陈子昂点头,说道:“正是。只要大家一门心思为了大唐江山,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冯小宝闻言,只是一面点头一面应道:“好汉说的极是,冯某人定当遵循好汉指教。”陈子昂说道:“老焦,且饶恕了他,放回去。”焦会青大叫到:“放这个王八羔子,他不会带人来抓我们?”   还不等陈子昂说话,冯小宝连忙说:“对你们这些江湖上的事情,我是不闻不问,当作没有发生一样。”陈子昂闻言微笑道:“只望你能改邪归正,分清是非,这才是为官应有之道。倘若敢来找我们麻烦,你只管来第十回、武术的意境   焦会青领了冯小宝出去。天时刚刚放亮,窗外飘来蒸包子的肉和蒜香。走到迎客厅,掌柜在柜台上,噼啪噼啪打算盘。他瞥了眼冯小宝,问道:“客官,就要走了,不退房么?”说话间,手中算盘不停。   焦会青这才省得冯小宝原来也是投住了魏王客栈,他等冯小宝取行李,随口高叫一声:“来十二个包子,花生、卤牛肉各一碟,一坛米酒。”   掌柜方放下手中的账本,竟是炯炯有神的一个中年汉子,笑脸相迎,口中喊道:“小二子,客人要包子。”“来了!”那边厨房传来一声应答。那掌柜又是低下头,将算盘打得噼啪响。   不到片刻,冯小宝背着一个大包袱从里面出来,向焦会青稍一点头就出了客栈。小二也捧出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喊道:“来了,来了,新鲜包子——”   三人围住饭桌坐好,那牛肉、花生和米酒也送过来。一阵狼吞虎咽,两笼包子吃完,焦会青说道:“洛阳的包子,看上去大个,吃下去就是不顶肚子。来、来、来,喝酒、吃菜。”便倒了三大碗黄澄澄的米酒。   三人端起来一碰碗,一气喝下去,浑身舒服,多日的疲倦尽皆融在酒气里。窗外一颗垂柳随风飘舞,微风吹来,惬意之极。魏大忍不住问道:“昨日你们到哪里去了?”焦会青哈哈一笑:“我们遇到裴汀裴姑娘,还有桃树林里看见的那几个人。”   魏大有些恼了,说道:“裴姑娘果真和他们在一起。怎么不叫上我啊?”焦会青拍拍魏大肩膀说:“我等是办一件危险的事情,没想到便看见裴姑娘。没关系噢,你好好学武功,总有机会和我们一道闯。”   魏大说道:“多亏陈大哥和裴姑娘教导,如今我的功夫强多了。陈大哥,要不你再教我几招吧。”陈子昂沉吟片刻说道:“好,今天再教你几招。”   焦会青端起酒坛子,斟满酒说道:“陈大侠,喝完这碗酒再说。”三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陈子昂提起魏大的铁棍,走到房子中央便立住了。   “练武功,首先武功的路子要符合自己的性格,这样才能把武术招式的威力发挥出来。”陈子昂说道:“魏兄弟,你性格外向,憨厚朴实,正适合练棍术。”   “棍术讲究气势,常言道:棍打一大片。只要棍出手,就要有横扫千军的气势。”魏大连连点头,陈子昂继续说道:“今天教你几招,是我自巴州出来后,在乐乡县境内悟出的‘晚次乐乡县’,一共八招。”   焦会青也说道:“听起来新鲜,这‘晚次乐乡县’好象是一首诗的题目呀。”陈子昂笑道:“是一首诗,我于此中还悟出八招武术招式。”魏大说道:“陈大哥,诗歌也能够成为练武的口诀?”   陈子昂点点头:“怎么不能,这世间万物本有相通的道理,待我们去发掘其中的奥妙、联系而已。”说罢,他朗声吟唱道:“故乡杳无际,日暮且孤征。川原迷旧国,道路入边城。野戍荒烟断,深山古木平。如何此时恨,嗷嗷夜猿鸣。”   只见他手起棍舞,随着诗歌的文字,时而跳跃,时而翻转,棍招随着人影不断涌现,都是一些魏大似曾相识、却又好像头一次看见的招式。招式中蕴含着极度的苍凉和孤独,仿佛置身于荒凉的原始山林之中,一个人艰难地行进。随着“如何此时恨,嗷嗷夜猿鸣”的吟诗声,陈子昂长衣宽袖飞舞至屋顶,铁棍以狂风之式迎面拍击下来,听得“唬”地一声,铁棍击打落地。   焦会青拍手叫喊道:“好!好!好苍凉。”话声未落,饭桌上那两个蒸笼忽然自中间裂开,散倒在地上。焦会青和魏大具被吓了跳起来,他们委实不曾料想最后一招居然蕴含如此巨大的功力。这些功力被陈子昂蕴藏在铁棍之上,随着“嗷嗷夜猿鸣”一招,隔空远远击落在蒸笼上。   两个人兀自心跳不已,陈子昂回到座位上端起酒碗大饮两口。魏大说道:“陈大哥的招式我怎么都没有见过。”陈子昂微笑道:“具体的招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方才的八个棍招,由剑招演变而来,根据平常的棍招稍加变通,再模仿魏兄弟憨厚、质朴的性格而使将出来。”   焦会青哈哈大笑,说道:“我明白了,这就叫做无招胜似有招。功夫却是要到如火纯青的境地才能使出这般洒脱和威力。”说罢,便跳到屋中央,即兴打开一套拳法,只见他全没有了招式,身体随意扭动,拳路往往走意想不到的位置,其中暗藏苍凉孤寂之意。   堪堪一路拳法打完,嘴里吐出一句“嗷嗷夜猿鸣”。直看得陈子昂连连点头:“老焦不识一个大字,却能领悟武术内理,好好!来来来,干一碗!”   魏大叫道:“我也有点明白了,这八招‘晚次乐乡县’,讲述的是武术的意境,只有到了忘我的境地,才能发挥每一个具体招术的最大威力。是以老焦的拳路威力不如陈大哥的棍术,原因就是陈大哥比老焦更深地接近了诗中孤寂和苍凉的意境第十一回、夜闯死牢   焦会青用力拍打魏大的肩膀说道:“瞒聪明的嘛!不仅窥识其中奥秘,马屁也拍得及时。这样学功夫,只怕过得三五年,老焦就不是你的对手。哈哈!”   陈子昂对焦会青的嘲讽不以为悖,脸上也露出赞许之色,对魏大说道:“练武术讲究一个无我无他的境界,只要达到忘我的意境,随机应变,任何招式都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魏大说道:“正是,只要体会到‘晚次乐乡县’的意境,就学到了这八招的要义。”   焦会青为三人斟满酒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三人捧起大碗咕咕畅饮一番。日头已爬窗棂顶上,窗外滚来一阵微微的热浪。   看看垂柳,陈子昂说道:“我们还要去一趟死牢。”焦会青一愣,笑道:“陈大侠还有亲戚在死牢里?”陈子昂道:“我此次出巴州,正是要搭救师傅骆宾王。方才冯小宝不是说了么?恩师正关押在洛阳大牢里。”   焦会青拍手笑道:“好极。昨天闯禁宛,今天探死牢,我等要搅得官府不得安宁。”魏大说道:“我还留在客栈么?”焦会青笑道:“只好多委屈老弟,你在店里好好演习方才教你的武功要义吧。”魏大低头叹气。   “小二,小二——”焦会青大声叫道。不一时,小二在门外探出脑袋问道:“客官有何吩咐?”焦会青说道:“老焦有事相询。”待得小二走过来,他说:“洛阳城的死牢如何走。”   小二一听焦会青打听死牢,再看看地上碎裂的蒸笼,知道这三位乃江湖中人,是不好惹的角色,脸上露出惧怕之色,说道:“客官打听死牢做什么!”焦会青笑道:“有个亲戚犯了点小事,关进死牢,我要去探望他。”   小二将信将疑,看看焦会青笑脸诚恳,便连说带比划地说明如何去死牢。焦会青谢过小二哥,叫道:“这米酒甚是好味道,再来两坛。”小二退出去拿酒不提。   三人一路喝酒,一路吃菜,到了中午时分酒足饭饱,各自散了桌,倒床休息下来。   ***   洛阳米酒入口芳醇清甜,后劲却是十足,他们一觉睡得深沉。直到午夜时分,打更的梆子方才惊醒陈子昂。他唤醒焦会青,二人收拾好家伙,翻墙越出客栈。   顺着洛水一路南行四五里,便遥遥望见一座黑森森、透着微弱灯火的宽墙高院。院子门口两个手提长枪的官兵,守卫着院门。便是洛阳关押死囚重犯的死牢。   两人摸近门口,黑暗中观察了一阵。焦会青从褡袋里摸出两枚鹅卵石,趁着两个官兵背过去,双手扬起,打出两块石子。只听得“破、破”两声,石子正中官兵的后脑勺,两个官兵哼都没有哼一下,倒在门口。   两人进得大院,抬眼张望,十多丈外黑压压、整整齐齐耸立一排牢房,每一扇小窗透出昏暗的灯火。唯有牢房的大门口灯火通明,两盏大红灯笼将门口空场子照得雪亮。门内传来一阵阵划拳猜枚的笑声,听上去大概有七八个人,正在饮酒取乐。   两人潜行摸到门口五丈地方。门内一个官兵抬眼间,不禁“哎呀”一声大叫,压住喧哗的猜枚声。他大声叫道:“什么人,快操家伙!”一伙人闻声奔向墙角各自抓起兵器,拥出门外。   陈子昂和焦会青见行踪已现,便不再躲藏。陈子昂从背上取下长剑,说道:“老焦,今日且让我来收拾他们。”焦会青点点头,手中扣紧两枚鹅卵石,守候在场子外面。那八名官兵手握兵器,排成半圆的队形将陈子昂包围起来。   陈子昂一声朗笑,说道:“今日兄弟未曾预约,来此打搅诸位。”为首的官兵上前半步,喝斥道:“报上名来,何人胆敢私闯洛阳死牢,你你你娘没教过死字怎么写的么!”陈子昂说道:“陈三、焦六二人在此!”   那名官兵双目圆睁,摇头骂道:“什么人物,老子没听说过!”他握住大刀一挥,呼道:“弟兄们,给我拿下!”八名官兵各自迈上一步,直逼陈子昂。   陈子昂清声吟道:“‘晚次乐乡县’。”只见他右手拔出长剑,高举剑端、西斜朝上,在亮堂堂的灯火下,剑身闪出清亮的光泽。焦会青一下子省得,他是要以这八名官兵来比试新创“晚次乐乡县”八招。客栈之中虽然见陈子昂以棍显露一番其中要义,却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当下便留心揣摩。   旦见陈子昂吟道:“故乡杳无际——”双腿微微一蹬,人便向着官兵包围圈中跃去。在空中,他的长剑横切出半圆,那些官兵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煞气,不觉一齐后退半步。为首的官兵扎稳马步,双手高举大刀喊道:“不要退,大家并肩上!”   “日暮且孤征。”这一招陈子昂剑峰一转,正向着为首的官兵挺剑刺去。只是简简单单的笔直刺出,那官兵擎着大刀迎面劈来,要与长剑硬拚。眼见长剑碰上大刀的一刻,陈子昂手腕翻转,长剑加速击向官兵的大刀。   “咔嚓”一声,官兵的大刀拦腰损去一截。那官兵手中一轻,身体向前一扑空,胸口衣服已然多了一道口子。   那七名官兵见头领被袭,一起扑上来相救,顿时乱了阵脚。陈子昂故意不杀为首的官兵,就是好叫其余官兵有个约束,不能临阵脱逃。同时又可以牵制众人,好让自己从容使出剑招。   眼见三条长枪从侧面刺出来,陈子昂左手一拨一挽,推开枪茅,右手长剑好像张了眼睛,劈向身后一名偷袭的官兵。却是一招“川原迷旧国”!那偷袭的官兵原以为自己一招就要得手,没想到长剑之下,做了第一个死鬼。   一剑见血,为首的官兵不敢再逞强,向后退一步,口中却叫道:“并肩子上啊!”剩下三条枪、三把刀取上中下三路,向陈子昂杀来。陈子昂长笑一声,吟道:“道路入边城第十二回、骆宾王   他双手凌空向下一拍,身体忽然窜起丈许,高高越过所有兵器,再落下时,双脚正好踏在两名官兵头上。就在落下之时,他腰身用力一扭,发力于双足之上,生生用内力踢烂两名官兵的天灵盖。   他再次凌空飞落场子中央时,余下五名官兵几时见识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招式,目瞪口呆地望着陈子昂。“野戍荒烟断,深山古木平。”听到陈子昂这两句诗,五名官兵皆是高举兵器,挡在自己身前,谁也不愿意冒险前进一步。   陈子昂弓步向前,长剑脱手抛出,犹如长了翅膀的飞鹰,飞向使枪的两名官兵。那两名官兵举枪抵挡,岂料长剑忽然转了一个急弯,堪堪削过两杆枪尖便往回走。   他并不待长剑飞回,闪身硬生生欺上两步,到了两名官兵身前,左手一探,刚好接到削断落地的两个枪茅,右手半空中抓回长剑。官兵一见他强攻上来,均仗着兵器或砍或刺将过去。   他略退了半步,避开攻来的一枪两刀,左手更不停歇地甩出,两杆枪茅如离弦弓箭,分射向那两名官兵。那两人兀自惊恐地瞪住自己的长枪,还没有明白事情由尾,枪茅便破破声地插进咽喉,倒地毙命。   这时候,只留下那为首的官兵和他的两个部下。为首的官兵手持那柄断折的大刀,一路退缩,企图躲进牢房门口。另两个官兵望院墙大门狂奔而去。陈子昂长吸一口气,吟道:“如何此时恨,嗷嗷夜猿鸣。”   长剑再次飞出,只斩那为首官兵的后心,人却如影随风地跟在另两名官兵身后,提起双掌拍落。三名官兵尽皆亡命。   “好!”听得焦会青一声喝彩,陈子昂说道:“见笑、见笑了。”焦会青连连摇手道:“非也,非也。这‘晚次乐乡县’八招含而不露,寓情于剑,一气哈成,确是非常的武功招式。”   想到马上要见到师傅,陈子昂心潮忽然一阵激动。他取了长剑,归还鞘中。又翻开官兵的尸首,瞧见腰间一串钥匙,想是关押犯人房门的钥匙,当下取来,与焦会青往奔去牢房。   牢房之中关押数十人犯,均以碗口大的木栏隔成一间间囚室关押,每间囚室内点着一盏黄豆大火星的油灯。一路巡视进去,到了尽头一间囚室,陈子昂停下脚步,朝里面叫道:“师傅——”   焦会青望去牢房里,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人,年约六旬,白发白须,正自负手面向囚室上方的小窗。窗外的一方夜空,群星闪耀,微风送进来一阵凉意。那人背向牢房的木门,也不回头,冷冷地说道:“叫你们莫来搭救,为何不听我言!”话语中显然是有些怒意。   陈子昂闻言一楞,躬身说道:“师傅,是弟子陈子昂。”那人肩头一阵颤抖,回头凝视片刻,方才缓声说道:“子安,原来是你啊。”陈子昂望去,他身上一副黑黝黝的手铐脚镣,较之五年前巴州离别之时,清矍消瘦了许多。   不知道这囚室之中,师傅尝受过多少苦楚。一念至此,他已是满眼泪花,说道:“正是弟子陈子昂。”陈子昂打开牢门,扑到师傅面前说道:“师傅,弟子来搭救你,我们赶快离开这里。”焦会青也说道:“骆大侠,我们先离开此地。”   骆宾王双手一拂,咬牙说道:“不,我不会离开这里。”陈子昂和焦会青又是一楞,失声道:“啊?”骆宾王叹了口气,说道:“想来你们二人还不知道,我早已下定决心,绝不离开死囚。我要面见天后,在天下人面前为敬业讨回公道。”   焦会青说道:“骆大侠,你这又是何苦呢。”陈子昂上前一步说道:“师傅,你为何不愿离开这里?”骆宾王点点头,说道:“这话要从明公敬业说起了。”   骆宾王缓缓说道:“当今朝廷之事,江湖上谣传甚多。有传言太子贤已经于前年被天后逼废自杀,其实,那时候李贤并未自杀,他逃难到扬州,与敬业朝夕相处,密令敬业起兵讨伐天后,是嗣圣元年的事情。我是临海丞,与数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做客扬州,得遇李贤。于是,我等奉李贤之命,协谋起兵,誓要匡复庐陵王李哲为圣上。大伙们推举敬业为统帅,复称嗣圣元年,称敬业为匡复上将,领扬州大都督。”   一番说话下来,听得焦会青连连点头,说道:“我原以为李贤是个不中用的太子,竟然会自寻短见,哪里想到他到了扬州,干起这一番事情。”   骆宾王说道:“那时候,我做义军记室,草起檄文。这篇檄文移传各州县,各地州民闻风响应。只是半个月时间,义军便聚集了十多万兵马。”   骆宾王说道:“于是,天后敕令大将军李孝逸统兵三十万,往扬州讨伐敬业。面对强敌即将来犯,我向明公进言道:‘明公以匡复李家为名,最好大张旗鼓地统帅大军直指洛阳,不以一城一地为得失,好让天下义士知道明公有志勤王,八方四地自然会云集相应。那时候,何愁大事不成。’”   骆宾王越说越是激昂:“可惜敬业采用薛璋之言,亲自率兵攻取润州。润州虽然攻下了,只是这数十日,李孝逸的军队已经逼近临淮,后面还有江南道大总管的军队来援。此时,义军已经失去腾挪的时间和地方,只得屯住高邮境内的下阿溪以做防御第十三回、师傅的嘱托   这些均是过往之事,骆宾王却说得热血喷张:“虽然敬业扼溪而战,小胜两战,却是未曾伤到敌军筋骨。李孝逸反倒摸清义军强弱部署,先是击破我军孤兵寡旅,然后于下阿溪与敬业的精兵决战。决战之时,正是冬天燥烈,风顺荻干,对面敌军都用火弓火箭,烧起溪边芦苇大火,卷入阵中。”   “各军立足不住,只得倒退,杀得溪流、岸草全都变成赤色。敬业料想精兵全部丧失,便焚烧了图籍,乘舟入江,欲携李贤东奔高丽。没料到部将王那相早被张忠昌、李孝逸收买,哄动兵士杀死李贤与敬业。薛璋和我为敌军所擒。到如今,敬业宗族只怕已被武氏杀得干干净净了。”   陈子昂听罢,默然无语。骆宾王踱了两步,也是无奈地说:“算是终结,却也算是没有终结。我虽在狱中,也听人传信来说道,如今天下人对扬州一事议论各异。许多不明真相之人皆指明公以一己之私,欲图偏安一隅,并非真正的匡复之士。”   焦会青说道:“我在山南道上也听说了,许多人不似骆大侠这般了解经过。小子们便有诗谈道:‘欲为儿女作牛马,谁知宗族竟全休?重泉有鬼应为恫,匡复无功逆案留。’”   骆宾王击掌说道:“正是,天下人议论纷纷。所以骆某不能以一己之生念,随你们逃离死囚,遗留话柄教人耻笑我扬州义军。”陈子昂一听师傅此言,只是不肯苟且偷生,连声劝道:“师傅,敬业已亡,你何苦在此作徒劳之等待。”   骆宾王只是摇头。“只怕骆大侠死得默默无闻,岂不是可惜?”焦会青眼见骆宾王顽固不化,便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讥讽一翻。“呸!”骆宾王吐了一口唾液,冷笑道:“骆某人死不足惜,但求无愧于大义。”   焦会青眼见陈子昂正面劝道无效,便想用激将法激起他求生的心气,哪里想到骆宾王顽心早定,听不得二人相劝,一时之间牢房里一片死寂。骆宾王忽然哈哈大笑,陈子昂拱手说道:“师傅何故大笑,弟子不明。”   骆宾王说道:“蚂蚁尚且偷生,你不远千里赶来相救,师傅明白你的苦心。你莫要继续劝阻为师大义之举,我还有话要与你交待。”骆宾王一席话,堵住了二人的口。陈子昂焦会青对视一眼,只得说道:“师傅旦有吩咐,弟子洗耳恭听。”   骆宾王收敛了恼怒之色,说道:“为师现在托付你的事情,就是要你联络这群义士,继续匡复大业。”   陈子昂知道无法劝住师傅,只得点头。骆宾王说道:“这群义士自有组织,唤作宗盟会。洛阳分会领头的是铁算子张不辉。”原来,这宗盟会正是扬州义军的盟友,他们的分会遍及各州县。扬州兵败后,宗盟会行动由明转暗,却没有遭到朝廷威胁,整个组织保存完好。   焦会青这时插了一句:“要联络宗盟会,想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骆宾王连连点头:“这位是——”陈子昂说道:“这位是弟子在山南道上结识的朋友,千里道人焦会青。”   骆宾王一听,说道:“可惜骆某身在囚牢,否则定要陪焦兄弟畅饮欢叙。”焦会青微笑说道:“焦某原本江湖上癞子,骆大侠高看了。哈哈!”   骆宾王忽然一顿手足:“险些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务。”骆宾王说道:“当时下阿溪一战,明公预料败局已定,交与我一捆卷轴。我携带卷轴匆匆逃亡,辗转听闻明公与李贤已被叛军所杀,便抱了必死的决心,与薛大人四处游击敌军,是以将卷轴交给了宗盟会岭南道的一位朋友,唤做赵虚。”   陈子昂问道:“这幅卷轴是件重要的物件?”骆宾王说道:“这幅卷轴定然十分重要,明公与李贤再三叮嘱。想来这卷轴关系到大唐的国运,也未可知。”   陈子昂说道:“弟子明白了,师傅是要弟子从赵虚手里取回这幅卷轴。”骆宾王神色凝重,双手一拱,缓缓而有力地说道:“不错。”骆宾王一一详细交待了几件事情,自是决心将这牢底坐穿。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先行告辞了。”焦会青一扯陈子昂衣角。陈子昂双手一拱,说道:“日后弟子再来探望师傅。”骆宾王点点头,背扶双手,望向小窗之外,那天空中一片隐隐星第十四回、洛阳街头   陈子昂、焦会青告别骆宾王,回到魏王客栈,天色微亮。掌柜左手账本,右手将算盘打得噼啪声响,仿似昨天一样。那边厨房飘来包子的肉香。   焦会青跨入门栏,大声叫道:“小二,来两笼肉包子。”厨房那边的小二依旧象昨天一般唱道:“来啦,肉包子两笼。”   焦会青笑道:“魏大还在死睡,我去叫醒他。”陈子昂却问那小二:“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洛阳城里可有一位名叫铁算子的侠士?”小二抬头看看陈子昂,赔笑道:“铁算子?没有听说过。”   陈子昂摇摇头,叹道:“我也道是,这洛阳茫茫人海,要找到铁算子,殊非易事。”小二陪笑道:“说不准哪一天你就在大街上碰到他,也未可知呀。”陈子昂说道:“麻烦小二哥。”小二连连摇手,说道:“不客气,大爷不必客气。”便退出了门。   不一会儿,焦会青、魏大从里屋出来。三人吃罢包子,焦会青说到:“肚子一饱,人就困倦。我要去会会周公啰。”魏大却说:“陈大哥,我整日呆客栈,闷也闷死。我上街去逛逛。”   陈子昂笑道:“也好。魏兄弟逛街市,顺便打探一下,看看洛阳城里可有一位绰号唤作铁算子的侠士。”魏大说道:“好哇,我自会询问。”   ***   日上杆头,魏大离开客栈,先在魏王池附近兜转。客栈门前的马路上,摆卖杂货的商贩较之往日,多了不少。今日正是八月初一,是赶集大墟的日子。   街市两旁,添了许多摊位,纷纷支起一面面小旗,写上自己贩卖的生意。魏大一路闲逛过去,遇到摊档便停下来,饶有兴致地观赏,不知不觉离开魏王池前面的马路,渐渐远去。   魏大捧一把糖炒板栗,随口探问了几个过路的,关于那个铁算子的侠士,路人均说不知道。他也没在意,只管细细品味香甜的板栗。这日洛阳城四处都是圩市,人流熙熙攘攘,走到哪里也不觉得孤单。   正当魏大闲逛间,远处传来马蹄声,拐角的屋子后面转出四匹高头大马。马上是四条粗壮的汉子,穿着侍卫的服饰,腰间各自挂了长剑。其中一个侍卫拿长剑指向人群,瞪足了一双眼睛,高声叫道:“躲开,快快躲开。”街上人群顿时乱作一团,纷纷闪开一条道。   那四匹马儿嘴上套了鲜红的嚼子,极是神俊,教马上侍卫伸手一拉,便迈开大步走来。再往后,紧跟的却是八个垂目而行的和尚,也是精壮无比,举止行步之间却又格外温顺,犹如侍卫的几匹马儿一般被人驯服了。随着这一行长长的队伍行进,街上喧嚣嘈杂之声小了下去。   然后,拐角处转出一乘四人扛抬的青竹轿椅,抬轿的又是四个精壮而温顺的和尚。轿椅上端坐着一个张目微笑的和尚,长须及胸。胸前挂了一串大佛珠,身子随着轿椅一上一下地摇晃。   一行人行进在闹市之中,魏大猜想,那轿椅之上的人地位极高。猜测间,人群之中跳起一条汉子,分开人众扑到街道中央,挡在侍卫前面丈许,口中高叫道:“师傅救我,神秀师傅救我。”仗剑的侍卫一勒缰绳,喝斥道:“何处小民,胆敢阻拦帝师去路。”   道路中央的汉子跪倒,大声说道:“小民不敢打搅神秀师傅清修。只求师傅收我为徒,解救小民于苦海之中。”侍卫笑道:“堂堂帝师,日理万机,怎么可以随便收你等小民为徒!还不快快走开!”   “小民恳请侍卫大爷通传一声。小民不见神秀师傅,断不敢随便退去。”那汉子胆子却大。和尚看了一眼地上的汉子,缓缓说道:“何来苦主,阻拦神秀的去路?”   汉子看见神秀发话,跪前两步说道:“小民洛阳人氏,只因家中良田被村上恶霸强占,生计无门,特来投拜神僧,指望投入少林门下。”   神秀笑道:“苦主所言,是下定决心要投少林门下?”那汉子再拜,说道:“小民听闻传言,神僧法力高强,得入门下,一生脱离苦海。”   神秀环视一眼四下围上来的人众,伸出右手指住那汉子,说道:“今日看他用心良苦、决心诚恳,我神秀且收他为徒。洛阳民众为证,阿弥陀佛——让神秀点化超度于你,以宣扬佛法普渡众生之要义。”   汉子连连磕头说道:“小民多谢神僧点化。”神秀说道:“还不快快坐下,老衲即刻施法于你。”于是,那汉子爬起身来,一弯腰就坐在街道中央。抬轿的四名和尚也放下轿椅,侍立两旁。   神秀说道:“这超度之法,只对诚心诚意的人起效果。你可要好好听我指挥,不要在众人面前给我神秀丢丑了。”那汉子说道:“神秀师傅放心,我是一百个诚心方来拜见师傅。”   神秀点点头说道:“你是诚心诚意就好,倘若施法之时你做抵抗,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那汉子说道:“师傅只管放心施法,小民断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神秀又是点头,说道:“这样就好。你按照我说的话一步一步去做。”   那汉子点了头,神秀说道:“双脚盘膝,双手放于膝盖之上。”那汉子按照他的说话盘坐起来。“双眼微合,舌抵上颚;怀内抱球,体内做圆球滚动之臆想。”神秀一边说,一边以右手遥指那汉子眉间印堂穴。那汉子依言,也一一做下第十五回、神秀大法   却见那神秀和尚一手遥指,左手却虚抱于怀中,上下、前后徐徐转动。不一时,神秀右手食指也开始上下、前后地转动。看那汉子,双掌不由自主地离开了膝盖,双肩开始颤抖不已。   魏大看得稀里糊涂,便低声问身边一个小贩:“这和尚干什么?”小贩低声说道:“神秀是少林寺的主持方丈,当今圣上和天后的师傅。早就听闻他有盖世神功,能够超度凡人于苦海。”   魏大问道:“怎样超度?”小贩指向那汉子,说道:“这不是正在超度么?经过神僧超度之后,就会完全忘记人生的痛苦,一心一意跟随神僧普渡众生。”   魏大一醒,说道:“如此玄乎?”小贩一愣,摇头道:“你问我这许多,我又如何知道其中奥秘。”   那汉子的额头业已沁出细密的汗水,他的肩头颤抖愈发剧烈,仿佛有一双手正在背后摇晃着。神秀端坐轿椅之上,身体稍微前倾,右手食指在空中游弋,想是到了施法的紧要关头。那汉子的身体随着神秀的食指前后倾斜,头顶上居然升起一阵缭缭白汽,若即若离地在半空里盘绕。   如此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方听见神秀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到吐出最后一个“岸”字时,他右手忽然化指为掌,掌心遥遥印向那汉子的心口,又好像是搀扶着那汉子,唯恐他摔倒。那汉子悠悠地睁开眼睛,待到神秀右掌撤下,他的身体完全松弛下来,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神秀收了双掌,那汉子还是端坐在街道上。又过了半盏茶时间,他才爬起身来,便往神秀座前下拜,口中说道:“弟子参见方丈师傅。”神秀也不作色,冷面说道:“从今而后,你就是少林寺‘志’字辈小僧,唤做‘志悔’吧。”   那汉子双目下垂,温顺地说道:“从今而后,弟子志悔谨跟神秀方丈,宣扬佛法、普渡众生。”神秀点点头,说道:“你下去吧。”志悔便双手合十,走到队伍最后侍立。   这时,围观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神秀所作的一场法事。有两个衣着破烂的人分开人群,扑到神秀面前,说道:“请求神秀师傅一道超度了我等。”   他们面目教太阳晒得漆黑,满身污渍不堪,却是两个生活没有依赖的乞丐,其中一人头上还生了老大一个疮疤。围观的人众眼见是两个令人作呕的赖皮,竟是一阵哄笑。   神秀脸色一沉,眼睛转过两人,说道:“神秀今日法事已毕。两位苦主若与佛门有缘,自要等待有缘之日。”说罢,双手一拂,闭上了眼睛。那侍卫高叫一声:“起轿——”四名和尚便抬起轿椅,四名侍卫放马向前,吓得两名乞丐滚到街道一旁。   围观的人群目送神秀一行往嵩山方向而去,一边议论一边散去。魏大心想:这神秀和尚不知道使的是什么手法,片刻之间将志悔变了个人。他愈想愈觉得奇怪,琢磨不透其中究竟。   ***   他回想神秀施法的情景,手中糖炒板栗吃完了。已是黄昏时分,魏大走进一条大道。大道两旁均是高大的槐树,槐树下一律高高的围墙,宽敞的院门,看来是一些达官显贵的住所。   这条道上人迹稀少,只有一个卖大枣的农妇。农妇坐在大板车的把手上,板车上堆放了一些半熟的枣子,青一半、红一半。   阳光从西边照射下来,穿过槐树浓郁的叶子,已经不似中午那般灼人。微风吹来,绿叶沙沙作响。魏大双脚有些疲累,便寻着一棵槐树坐下,眼望西边天空开始泛起一片晚霞。   他微微闭上眼睛,听得槐树沙沙声响,甚是惬意。过了一会,树叶声响当中,隐约还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先是极微弱,慢慢变得响亮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卖枣子的农妇那头,走来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光头汉子,脑门剃得十分光亮。那汉子大摇大摆,身上一套湛蓝色劲装打扮。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农夫:农夫肩上扛了一把锄头,那把锄头较之寻常农夫的锄头有些不同,锄头长了三、四寸,锄柄末端装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尖茅,显然是精铁铸造的锄头和尖茅。   看到此处,魏大心里不禁“啊”了一声,这两人不是在郊外桃林遇到的王泉、王养宗么?那么,裴姑娘呢?裴姑娘不是与他们一道吗?他赶紧往下再望了一眼,却看见一位黑衣武士,腰间挂了一柄弯得像新月一般的长刀,不是叶七郎还能是谁。   裴姑娘走在叶七郎的身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恰好也张望过来。她一眼便看到魏大,眼睛微微一闪,却对王养宗说道:“这新鲜枣子极是好看,我买两斤尝尝。”王养宗微笑道:“裴姑娘买来,我自然要尝个新鲜。”   魏大一醒,晓得裴姑娘的心思,是不让这些人知道。于是,他也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过眼睛望向天空。只在这转眼之间,他又看到了秦霸山和完颜华仁。   这群人当中,魏大只是不认识走在前面的冯小宝,其他人都于桃林里见识过。而这些人却均不认识魏大,一行人便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裴汀一人与那农妇。   一群人走过,魏大听见王泉说道:“待会见到丘将军,我等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求冯大人为我等多多美言几句,好叫丘将军再宽限一段时间。”冯小宝正是心烦的时候,听见王泉的话,右手在耳边一摇,也不搭理。   教冯小宝担心的事情不止地图一事。今天上午,他便听信差来报,洛阳死牢十名守卫教人杀了,死的不明不白。这件事让他想起了前日,自己被那两个人虏去,盘问过他有关骆宾王的事情。   如此说来,这十名守卫的死极可能与那两人相关。他回过头来又想,既然是冲着骆宾王而去,怎么骆宾王并没有离开死牢呢?想到这里,冯小宝委实分辨不出真实原因。   他满怀心思,只怕丘神责已经接到死牢的信报,倘若追查起这件事情,应该如何解释呢?他负责洛阳城安全事务,岂不要担待失职之过?想到这里,冯小宝额上出了一层冷汗。   冯小宝抬起头,看看就要到一个高大的院门前,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说道:“王大侠,我们是休戚与共,大家在丘将军面前,都要担待点。”王泉连连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的。”   他便抢上两步,拍响了院门上的门环。不一时,门便打开了,开门的侍卫认识冯小宝,说道:“是冯大人来了,快快请进,丘将军等候多时。”一行人跨入院第十六回、左金吾丘神责   裴汀买了一袋枣子,瞧见冯小宝进了院里,跑到魏大面前。魏大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叫道:“裴兄弟。。。”一想裴汀原来是个女孩子,慌忙改口说道:“裴姐姐,你到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担心呀。”裴汀笑吟吟地跑过来,说道:“我这也有事嘛。”   魏大说道:“听陈大哥说,这伙不是好人,你干什么还要和他们一起?”裴汀敛了笑容,低声说道:“我难道不知道么?”魏大说道:“姐姐知道就好,要小心呀。”   裴汀神色又是一黯,说道:“这又算得什么。我担心父亲那边出了大事。”魏大点头说道:“陈大哥也这么说,怕是裴公已遭不测。”   裴汀说道:“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道父亲究竟出了什么祸事。”陈子昂从冯小宝那里已经知道,裴炎因薛璋牵连之故,下了大牢。而魏大和裴汀尚不知情。   魏大说道:“姐姐何不跟我回去,我们就住在魏王客栈。”裴汀摇摇头,苦笑道:“父亲好歹是当朝相国,他们暂时不敢对我不利。”说完,裴汀眼眶内满是泪水,只是盈盈地打转,没有跌落下来。   魏大狠狠拍打脑袋,只是干着急,说道:“唉!我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你要小心啊。”裴汀说道:“我知道。这会他们去见左金吾将军,我也赶紧去了。”   她转过身,想起什么,扭头说道:“如果有事,我会找你们联络。”   裴汀点点头,转身向大院走去。魏大目送裴汀走进那所大院,再转头看下午灿烂的太阳,内心竟有些寒意。他心道:盼望裴姐姐平安才好。左右无法静下心绪,提步赶回客栈。   ***   裴汀跨进院门,好大一个院落。青砖铺成的小道笔直通向院落中央,两旁种了十余株古拙的石榴树,将小道掩映起来。小道尽处,是一幢高门巨柱的厅房,雕楼勾角。檐下挂了两个风铃,微风中摇晃。   再看门前石阶上,站立两个魁梧的侍卫,手握长枪、红缨轻飘。大厅之上,摆放一张宽大的茶桌,桌旁坐着一个细眉细眼睛的中年人。裴汀认识此人,正是名震京都的左金吾丘神责。王泉等已经坐在客位上,每人面前端了一杯茶。丘神责抿了一口茶,细细的牙齿咬了片茶叶,轻轻地吐在地上。   今天,他穿了一身便装,并没有刻意打扮,但他闪烁的小眼睛里感觉到阵阵寒意。想是大家拜过见面礼后,没有人说话,大厅里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裴汀心想,相府出事,丘神责肯定知道,不知道他会怎样解释这件事情。她跨入厅内,向丘神责一拱手,说道:“侄女拜见丘将军。”因为丘神责与裴炎素有往来,所以裴汀自称侄女。   丘神责见裴汀进来,端茶的手稍微一颤,只是极轻微的动作,他马上稳住身形,说道:“哦,裴姑娘也来了。”裴汀说道:“侄女半年前离家外出游玩,没想到在洛阳会着将军。”   丘神责呵呵笑了,说道:“我来洛阳也是有公务。”裴汀说道:“侄女在一旁安坐,不打搅将军办公。”丘神责点点头,裴汀便在下首一张椅子坐下。   眼见丘神责居然对裴汀微笑,冯小宝大感意外。原本他只是拿不下面子,才勉强带上裴汀。现在心里放下一块石头,顿时有了点底气,他也一拱手,对丘神责说道:“属下这次带王大侠等拜见将军,皆是为了地图之事。”   “嗯。”丘神责说道:“寻找地图是你们的头等大事。”王泉嘿嘿一笑,欠起身子说道:“只是我等从长安到洛阳,寻了三个月,还是没有什么头绪。这次过来拜见丘将军,想问将军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这样我们寻起地图来,也好有个方向。”   丘神责听出这话里竟然有指责的意思,自是指责上司指导无方。他冷下面孔,将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砸,微笑道:“王大侠既然高明高见,丘某这个位置还是让给你好啦!”   王泉素来听闻丘神责心眼局狭,这回算是见识。他哪里敢与朝廷大员相抗,忙起身说道:“王某并非此意。我等认为如此寻找地图,不是办法。总归是朝廷叫我们寻找地图,朝廷对地图了解的也比我们详细。还要请丘将军多多指点才是。”   丘神责冷冷说道:“你们几个找地图辛苦几个月,丘某也没有闲着。这次来洛阳,我是专门给你们带来消息。只是这消息委实紧要,我亲自来才放心。”他拿眼睛扫了一圈,见人人都低下头,不知道是在听他说话还是想心思。他哼了一声,方才说道:“我是要告诉你们,这地图是从李贤手上流出宫廷的。”   “哦——”完颜华仁应了一声:“如此说来,这地图牵扯到扬州造反里面去了?”丘神责说道:“这还用你说?”秦霸山问道:“地图只怕是被扬州余党所掌握?”丘神责点点头:“我也是无意之中得到的消息第十七回、宗盟会   “自从扬州徐敬业被正法以后,天下并不太平。一个月前,扬州府就抓到一伙劫持军饷的匪徒。有人供出一个天大的秘密。”丘神责仰首望着房顶一朵雕花,慢慢叙说下来:“据这人供述,扬州造反虽然被朝廷平息,徐敬业却还有大批同党幸存下来。这批人不受徐敬业直接辖制,而是另有组织。”   听到这话,冯小宝等人心头均是一震。丘神责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这件事情委实关系重大,他也要慢慢整理头绪,才能将事情说清楚。断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显得朝廷手足无措,让这些藐视了朝廷。   良久,丘神责又说道:“据扬州府传报,这个组织唤作宗盟会,由来时间不短。自从高宗上元元年宣称天皇、天后称天后以来,他们便私自结党盟会,在民间从事一些非法勾当。只是这十余年来,没有做成什么大事。”   “听说扬州造反之前,就是宗盟会护送废太子李贤前往扬州。由此可以推测,宗盟会的网络已经广布四处,活动能力不可小视。”丘神责说道此处,话锋一转,嘿嘿冷笑道:“我本来要奏请朝廷追查宗盟会一案,只是考虑他们分散各处,暗中活动,不能派兵围剿,也不能明里通知各州县。”   冯小宝插了一问:“丘将军为何不能通知各州县呢?”丘神责站起身来,踱到大厅中央,说道:“一来这宗盟会还处于地下状态,朝廷掌握他们的情况甚少;二来我朝适逢扬州动乱平息,要找回那几份要命的地图,暂时不便打搅各州县,惊动了宗盟会。”   冯小宝挺身一拱双手,说道:“将军说的极是,想那宗盟会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王泉等哪里看不到这是个拍马屁的机会,各人均纷纷说道:“徐敬业扬州造反都是昙花一现,何况这个不知名的宗盟会?”   丘神责听了这些话十分受用,在大堂中央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朝廷并不担心宗盟会能够干出大事。”他踱了两步,脸上又恢复了冷酷的神色:“卑职此次奉了天后之命,就是要交待诸位,办妥有关宗盟会的两件事。”   秦霸山大声说道:“丘将军,上次你交待寻找地图之事都没有头尾。这次你又交给我等两件事,只怕我等心有余而力不足。”丘神责品出秦霸山要推却有关宗盟会的事务。   他缓缓转过头,盯住秦霸山,眼睛里似乎冒出冷冷寒意。那秦霸山自恃自己乃是地方枭雄,也不吃他这一套,将头转向门外。   场上数人均低下头。丘神责狠狠一跺脚,说道:“秦老弟,你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听见秦霸山回话,王泉偷偷瞟向丘神责,他正拿眼睛瞪住秦霸山。   再看他脚下,一方青石地板居然裂开数道裂纹。只这功夫,王泉也不惧怕。仔细又是一看,他才发现,原来大厅中央数块青石板均裂开了细微的裂纹。他心里一惊,知道这隔物传力的功夫,在场无人能及。   王泉干咳一声,低声说道:“秦霸山老弟,丘将军问你话呢。”那秦霸山稍微一转头,看看王泉,王泉却努着嘴叫他看丘神责。   秦霸山一看,眼光便落在石板上,不觉吃惊。他不敢再强硬,放低了声音,说道:“丘将军有事情只管吩咐,秦霸山自会尽力。”   丘神责转过头来,踱回座位上,方才说道:“丘某并没有为难诸位。”他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两件事情实则为一件事。首先,你们要替朝廷摸清楚宗盟会的底细,待到我等了解宗盟会情况,朝廷自会裁决。第二件事情么,丘某刚才说了,那幅大唐地图是被李贤带出宫廷。这是可靠消息。如今李贤、徐敬业等一干造反人众已被朝廷铲除,地图只怕流落到宗盟会手里。你们暗查宗盟会时,自当留心地图下落。”   说到这里,丘神责又盯住了王泉。王泉赶紧一拱双手,说道:“我等身受朝廷重用,定当竭力为将军办妥这两件事情。”丘神责点点头,说道:“不错,朝廷委派你等寻找地图,也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朝廷和平的本意。”场上数人均点头称第十八回、丘将军的笑容   冯小宝眼见众人均使出浑身解数,拍他马屁,自己却不敢有半点放肆。他心里嘀咕着前日死牢卫兵被杀一事,提心吊胆。他正与众人一道胡乱点头之际,听见丘神责说道:“冯小宝,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冯小宝闻听丘神责追问过来,心里一横,赶紧说道:“丘将军,属下正有一件事情要禀报。”丘神责端坐上首,一手扶案,一手指点过来,说道:“哦,什么事情,你倒先说说。”   冯小宝说道:“前日午夜,洛阳死牢遭人劫杀,看牢的十名卫兵全数死亡。”丘神责沉下脸来,冷笑道:“我正是要问你这件事情。”   冯小宝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我到现场勘查过,已经通知河南府追查此案。”丘神责微笑道:“难道我委你重任,驻扎洛阳,就是要你办这些通传之类的小事么?”   冯小宝心头一凛,晓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据属下现场勘查,那劫杀死牢之人,武功极高,能够在片刻间杀尽卫兵,不留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破绽。”冯小宝明明猜到劫杀洛阳死牢的人,他只是对丘神责说了一半实话,绝口封住自己被陈子昂劫虏一事。   听到最后一句话,丘神责脸色又是一沉,说道:“你不要跟我诉苦,我要的是结果。”他拍拍茶案,说道:“据我猜测,只怕这件案子也与宗盟会有关,你务必踏踏实实办好这件案子。我是叫你自己去查,不要依赖河南府,我不希望河南府过早涉及宗盟会一事。”   冯小宝面露难色,说道:“只怕属下一人,势单力薄。。。”丘神责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嘛,既然牵扯到宗盟会,可以让王大侠等人一道办理。你们做事情要讲求一个分寸,我将有关宗盟会的一切事务交给你们,你们要见机行事。”   冯小宝面露喜色,拱手说道:“丘将军明察。我等就从洛阳死牢一案开始,查办这两件事情。”   丘神责交待完关于宗盟会的事务,心里轻松了一大截。他看看裴汀坐在下首位置,唤道:“裴姑娘,今天你可是不速之客呀。”裴汀原本想探听父亲的情况,未曾料想旁听了宗盟会一事。她自幼倍受裴炎宠爱,往来于王公将相之家,听到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这时看到丘神责的公务办得差不多了,他在上首叫自己,晓得是同自己开玩笑,便说道:“丘世伯,我对宗盟会不感兴趣。”   丘神责哈哈一笑,说道:“那也未必,只怕宗盟会和地图两件事情都与你有关系。”裴汀心里一动,嘴上说道:“丘将军好会开玩笑。侄女如何搅进这件事情里去了,唯恐避之不及呢。”   丘神责收住笑容,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你久未归家,不知道裴公因扬州薛璋牵连之故,如今正受朝廷调查。”薛璋是裴炎外甥,也就是裴汀的表兄。“薛璋是徐敬业伪称的右司马,是扬州叛军的头目之一,已经被朝廷正法。”丘神责轻描淡写便将裴炎这件事情告诉了裴汀。   众人听到丘神责提起裴炎,又低下头。裴汀闻言,如五雷轰顶,心中一阵酸楚,几乎要瘫倒在座椅上。她吸一口气,知道众人面前万万不可失态,愈发端坐起来,说道:“不知道家父如何受了表兄的牵连?”   丘神责冷冷地说道:“当初朝廷会议讨伐扬州叛军时,裴公不该以平息叛军为名,劝天后归政于睿宗。这件事惹怒了天后,丘某虽说与裴公私交不薄,也不能不怀疑他怀有异心。不单如此,凡是牵连上叛军的人,丘某都要仔细调查他们,是否与宗盟会和那幅大唐地图失踪案有关系。”   裴汀摇手说道:“家父一心为了朝廷,断不会与这两件事情有牵扯。”丘神责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裴公一心为朝廷,只是丘某不知道他究竟是为哪一个朝廷!”   眼见父亲背上反叛朝廷和天后的罪名,裴汀试图辩解,说道:“依侄女之见,家父也是想兵不血刃地平息叛军,所以出此下策。请丘将军明察。”   “不错。没有天后栽培,裴公也不会做到相国的位置。作为一朝重臣,犯下如此错误,不应该啊。丘某主审裴公这件案子,也实在为他惋惜。”丘神责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裴汀心里一急,说道:“难道家父就没有活路了?”丘神责笑道:“现在,裴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顺从朝廷,与丘某好好合作,调查大唐地图之事。另一条路嘛。。。”丘神责脸上的微笑又变成了冷笑,他的脸颊抽动了两下,说道:“另一条路嘛,就是不说,裴公也知道是什么。”   裴汀端坐听完丘神责的话,心里一阵恍惚:如今父亲的性命就在丘神责手里。她早就听说丘神责是冷面杀手,自从跟上天后以来,不知铲除了多少异己。她略一思度,恭敬地说道:“丘将军,容侄女思量一番,小女定然好好劝说家父。只希望丘将军再宽容一些时间。”   丘神责复又恢复了笑脸:“今日我让你旁听了许多机密,就是盼你明白其中厉害。你着实要劝说裴公,不要忘记天后的栽培。”裴汀点头说道:“侄女晓得。”   “好,很好!”公务交待完毕,丘神责站起身来,说道:“诸位数月来辛苦了,丘某在这里宴请各位大侠豪杰。大家今晚不醉无归,你等就安住在此吧。”众人皆起身还礼,说道:“谨听丘将军安排第十九回、遭到暗算   再说魏大辞别裴汀以后,赶回客栈,夕阳已经坠落,天色愈加暗淡。他跨进房门便叫道:“陈大哥、焦大哥,醒醒,天都黑了。”   焦会青余梦尚未做完,骂道:“哪条野猫叫,也不让人多睡一会。”陈子昂笑道:“魏兄弟,有什么趣事么?”   魏大说道:“我遇到裴姑娘。”“裴汀?”陈子昂问道。魏大用力点点头,说道:“正是,裴姑娘和王泉、王养宗在一起。”陈子昂又应了一声:“哦。”魏大心里一急,说道:“裴姑娘也说她家中可能有大变故。”   焦会青走到外屋,插了一句:“这些我们不是都知道了么,你说点新鲜东西行不行?”魏大皱起眉头说道:“当时裴姑娘赶去见左金吾将军,她没多说什么呀。”陈子昂沉思片刻,说道:“裴姑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焦会青摇头说道:“都是一些子麻蒜皮的事情。还是吃饭要紧。”他朝门外喊道:“小二——”外面小二应道:“客官,有何吩咐?”焦会青叫道:“包子两笼,米酒两坛,卤牛肉、花生米各一碟。快点上来,俺饿了!”   不多时,小二已经端两笼包子进来。三人围上桌子。陈子昂问道:“裴姑娘没有说其他事?”魏大一边吃包子,一边说:“没有了。陈大哥,裴姑娘去会那个左金吾,会有危险么?”陈子昂说道:“裴公被打进大牢,裴姑娘与他们在一起,自是危险不过。”   小二又端进酒菜,焦会青说道:“魏兄弟莫担心。待到夜半,我们摸到他们那里,打个落花流水。把裴姑娘救出来。哈哈!”陈子昂闻言,心里计较不定,师傅所托的那位铁算子还没有找到,偏生裴汀这边又不能放下。   他说道:“老焦切不可冒失。王泉等人武功高强,任是其中一个,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何相救裴姑娘?还不如静等裴姑娘消息。”   魏大闻言极是沮丧,喃喃说道:“求老天爷保佑裴姑娘。”焦会青说道:“全听陈大侠安排,也只好做缩头乌龟了。”屋里一片沉默,三人坐在桌前喝闷酒。三两碗下去,一坛米酒喝完。   焦会青站起来,要拿另一坛酒,却是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他扶住桌子,猛然一醒,说道:“不好,只怕这酒里有古怪。我才喝三四碗便头晕。”魏大也说道:“我也头晕,还以为是今天逛街累了。”   说话间,忽然屋顶霍的一声打开一条窄逢。陈子昂眼快,口中叫道:“哎呀,果真遭人暗算!”焦会青猛然抬头,屋顶上便飞射出三颗暗器,飞打三人!   焦会青眼睛昏花,脑袋却还清醒,听见陈子昂一声高叫,他顺手举起酒坛挡了上去。旦闻“破”的一声,那暗器穿透酒坛,与漏出的酒水一道,射在他胸前玉堂穴上。   “哎哟!”焦会青吃痛,惨叫一声。那暗器射穿酒坛后,力道减弱数分,否则焦会青哪里消受得住!   另一颗暗器飞射陈子昂。陈子昂一边高叫示警,一双手便拍落桌面上。饭桌吃他一拍,平地反弹起三尺,堪堪挡住射来的那颗暗器。桌子飞弹起来,他一弯腰便躲在桌子下面,一伸腿将魏大的凳子勾倒。   魏大还没有醒过神来,凳子被陈子昂踢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好避开飞打来的那颗暗器。   那张桌子平地飞起,竟然啪地一声飞到屋顶,生生嵌入了屋顶的木梁里,刚好封住那条窄逢。   “好!”屋顶上陡然响起一声冷喝:“兄弟们,四面子上啊!”就听这一声,四面土墙一阵唏嗦之声,黄土剥落。霎时间,土墙上各自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长孔,孔中疾射出数颗暗器。   焦会青手捧酒坛左挡右躲,听得一声一声,暗器源源不断从四面射去,均打在酒坛上面。“破”“破”“破”,一声便是一颗暗器射穿了酒坛。那酒坛里初时有酒水,暗器射穿坛子以后,又在酒水里穿行,速度减慢许多。   不需片刻功夫,坛内酒水尽数漏光,那暗器只需穿透坛壁便打在焦会青身上,又是吃痛了许多。一阵暴雨般的暗器打在他身上,只痛得焦会青象猴子一般乱跳。亏是他胡乱跳动,否则暗器认准了穴位,他早就倒在地上。   那暗器射向陈子昂,让他不停一刻。长剑放在里面屋子,他检起地上一片碗片,拿在手中左右抵挡飞来的暗器,只是顾不上相救魏大。偶尔一两颗暗器打在身上,他提气护住身体,倒也能忍受。   过了片刻,他再提气,觉得气息呆滞,一提再提,还是提不上胸口。加之左右腾挪,躲闪、挡避暗器,浑身用力,一双腿渐觉沉重。他心里暗叫不好,知道是吃了迷魂酒,药力随着身体跳动走遍全身。   门口那边,魏大武功最低,躲得了一颗暗器,躲不过第二颗。他索性滚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脑,全身卷曲以护住前身。只是他顾得前面,顾不得后面,背后连吃数枚暗器,痛的他好像旱地里的泥鳅般抽搐。   那暗器射过来,其中一两颗认穴奇准,啪啪两下,正好打在魏大背后脊中穴上,顿时不能动弹。   地上忽然裂开一个洞,伸出一只大手,拽住魏大的腿便往洞里拉扯。陈子昂飞身扑过来要拉住魏大的手。哪里想到,他刚扑倒,那洞口又拉开两尺,他整个人一扑,简直就是自投罗第二十回、被擒   陈子昂想弹腿跳起,哪里能够运上力气,眼见便倒进洞里,洞内忽然显出一个人头和一双大手,要扣住他颈子,拖入洞中。   陈子昂双手成掌,猛地往那颗人头上拍去。洞中人吃痛,大叫一声滚了开去。他运了巧力,双掌拍在人头上,借着反弹之力,自己堪堪在洞口止住了下坠之势,身形仰面翻起。   只在这刹那,魏大已经掉进洞内,不见了人影。   那人在地下被击一掌,哭叫之声传来,竟是回音连绵。随即洞口霍地一声,又合上。原来这下面是一个长长的地道。陈子昂想杀下去,抓一个敌人来做人质也好,但是浑身乏力,应付四面的暗器尚且无能,如何去抓人质?   焦会青连吃两颗暗器,鬼似的嚎叫,一边喊道:“老焦今日休矣——”药力上来,他的动作已经慢了许多,加上一说话,脚下只是稍微一停,便有一颗暗器正好打在背脊哑门穴上。他的说话象被骟的公鸡,半截被掐断,连哀号都没了声音。   另一颗暗器又打在坛子上,那坛子从开始到现在,吃了无数暗器穿身,这一颗便将它击得粉碎。焦会青双手兀自拨开两颗暗器,却哪里还逃得开?他大腿外侧上的风市穴中弹,双腿一曲,摔倒在地上。   那地上的洞口又拉开,将焦会青吃了进去。   陈子昂当下便往里屋奔去。他双手连拨去数颗暗器,脚下两步便靠近了门口。陡然间,门口好像瀑布般,横着射来一把暗器。这时,陈子昂已经感觉出,打来的暗器分两种,一种是铁铸的,一种却好似木头。   他身形一顿,暗器从身前豁地划过,他伸手捉住两颗,反手打向墙壁上的方孔。听得一声嚎叫,他知道射中一人,只是自己手劲失去一半,这一下只能打伤对方。只是一犹豫,他背上也吃了两下。陈子昂操起炕头长剑,连跌带碰地奔向窗口。   听见墙后面一人喊道:“他要跑!小心守住院墙!”窗外也有人把守。此刻陈子昂别无出路,一咬牙,拍开窗户便跳出去。   窗外是一个小苗圃,种了一些菊花、牡丹,还有两棵笔挺颀立的橡树。此时,天上现了半圆的月亮、天河上群星隐约,苗圃花丛里早就站立了三个手持兵器的劲装汉子。那兵器不大,只比手掌宽一些,似乎弹弓一样的射簧类兵器。院墙上,也站立一个汉子,手持一件长方形的物件。   院墙上的人一挥手,花丛中三人举起手中兵器指向陈子昂,破破声响,便是一些弹子从他们手上射来。屋顶上也有两人向他射击。陈子昂举起长剑拨挡射来的暗器,气力更是不支,只是心中顶住一口气才没有倒下。   院墙上的人见他又中了两下弹子,哈哈笑道:“鼠辈还不快快投降!”陈子昂一手仗剑拨弹弹子,一手接了两颗弹子,运力甩手打出。屋顶上两声嚎叫,却没有听见人倒下的声音。陈子昂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劲道将近全失。他扑向院墙,想与那墙头之人死拼。   那墙头之人大声呵斥道:“好个官府走狗!不知死活!”举起手中兵器,左手一拍那兵器,右手一抖,那兵器上边激射出数枚弹子。陈子昂抬眼看去,那人瞪起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睛,分明就是客栈的掌柜。   墙头之人正是魏王客栈的掌柜。陈子昂往前奔跑,听见他手中兵器急射弹子的声音,心中忽然一闪,叫道:“铁算子!”他口中一喊,身上便散了力气。   待那些弹子射来,他挺剑便挡。挡了三颗,“哐”“哐”“哐”,正是金属相撞的声音。只是迷魂药药力已尽数发散,手头哪里有力气?   那三颗弹子撞开剑鞘,竟不改变方向,分打在胸前紫宫、华盖、旋玑三处要穴上。陈子昂气息一阻,跌倒于地。   那掌柜的跳下院墙,口中说道:“官府走狗,我等候你们很久。”陈子昂眼睛一白,晕死过去。   ***   也不知晕了多长时间,忽然觉得面上一凉,陈子昂便惊醒了,自己被反捆一张木椅上。头脑晕眩,好像有许多针头刺扎脑壳。他强自睁开眼睛,对面土墙上的一盏油灯火苗闪烁。四面墙都涂了雪白的石灰粉,灯光异常刺眼。   有人抓住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提了起来,是客栈端茶递水的小二。耳边还有人问道:“狗官,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他转眼再看,不是掌柜还能是谁?他忍住疼痛,说道:“好汉,只怕你们认错人。我等并非官府之人。”   那掌柜的瞪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冷笑道:“不会错。那冯小宝入住客栈多日,我等已摸清他的底细。你们是来替换他、在此监视我等之人。”   陈子昂有些愕然,说道:“这是从何说起。”掌柜续道:“我亲眼看到那黑焦送冯小宝离开客栈。我们还知道,你等早已怀疑上了我铁算子。前两日你们打探我铁算子的消息。难道不是么!”   陈子昂蓦然间听到掌柜自称铁算子,说道:“你果真就是铁算子张不辉?”他知道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禁哑然失笑。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愁的倒是铁算子对自己误会已深,处处与冯小宝联系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张不辉说道:“我就是铁算子张不辉。哈哈!”小二说道:“如今你认识了掌柜,也是你的死期来到。倘若不如实交待你们的计划,看我不慢慢剥你的皮!”   陈子昂却说道:“张大侠,你等果真是搞错了。我是巴州陈子昂,刚来洛阳两日,怎么会是朝廷鹰犬?”   “哦?”张不辉听出陈子昂是巴州一带的口音,又看他神色不似作假,问道:“空口白牙,我等如何可以相信?”   陈子昂想了一想,说道:“骆宾王是我的师傅,现在洛阳死牢。”张不辉眼睛一闪,没有再说话,却是双手负背,走了出去。那小二敲敲他脑袋,左右端详一番,也走了出去。   陈子昂抬眼四处张望,才发现这囚室是在地下,头顶上正有一个四方形的天井,黑幽幽,一直往上通。想来他们将整个客栈底下都掏空了,一则可以藏身,二则可以监视客栈上下的动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正在胡思乱想,地道里传来“喳喳”的脚步声,却是小二端了一碗面条进来。这次,小二十分客气,放下面条,拿了筷子,说道:“你吃面不方便,我特意叫厨房做了凉面。我来喂你吃。”   说罢,也不解开捆绑,挟了面条喂给陈子昂。陈子昂才发觉肚子早就饿空,张嘴便吃。吃完面条,小二又端大碗茶给他喝,并不言语,又走了出去。   不知道焦会青、魏大囚在哪里,陈子昂心想。看小二的态度,似乎有转变。只是不见铁算子露面,又不知道他们如何商议。寂静的囚室中,听见墙上油灯噗呲燃烧,却也是百般无赖。   他试着运了一下气息,手脚能够动弹了,只是胸中一口气还是提不起来,浑身发软。   他哑然一笑,看看身上手指粗的麻绳,若是放在平日一运气便能挣脱。反过来又想,铁算子早就算到自己无法挣脱,否则早用铁锁镣来捆绑。   想了一阵,这地下囚室也不见阳光,不知道时间快慢。陈子昂便合上眼睛,昏睡过第二十一回、宗盟会友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耳边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透过地道将陈子昂吵醒。张不辉换了一套簇新的布衣,和小二一前一后快步走进来。张不辉口中叫道:“陈大侠,果然是我等错了,果然是我等错了!”   他让小二松去麻绳,将陈子昂扶起来,说道:“适才我派人去死牢要了回话,骆大侠叫我等好好接待陈大侠。你看看,我等却是这般待客,羞煞人。”张不辉说话间连连搓手,显然极不好意思。   陈子昂笑道:“现在不就好了么,乌云全部散去。”张不辉也谦笑道:“做哥哥的糊涂啊,竟然大水冲龙王庙,不认识自家人。小二子,你快去放了老焦、魏大。”他忙不迭地叫小二,又拉住陈子昂说道:“哥哥今晚给你们准备一桌,好好款待你们。”   陈子昂才知道已经是第二日晚上。张不辉为人极是热情,寒暄不停,两人一道走出地道,爬上地面。那地道入口在厨房的柴火堆里,地道口塞满了麦秸秆。外人若非仔细搜查,定是不容易发现此中秘密。   二人来到大厅,大厅撤去原来的小客桌,摆上大圆桌。焦会青和魏大已经在大厅里,由小二相陪。焦会青对陈子昂大笑,竖起大拇指说道:“宗盟会果真了不得,朝廷眼皮底下唱大戏呀。”   陈子昂止住话头,笑道:“老焦,小声一点,休得张扬。”张不辉说道:“今日大家相见,不必拘束,我已经清退了闲杂人员。”众人看去,客栈门口正有一个伙计,将闲杂客人挡在外面。   陈子昂笑着把张不辉与焦会青、魏大作了介绍。张不辉笑道:“我这边是张三,还有个厨子唤作李四。”另外还有一些帮手,张不辉暂时按下不提。那小二对三人拱手一礼,说道:“张三给三位大哥问好。”   这宗盟会里头,伙伴互相之间均称兄弟,是以张三叫三人为大哥。魏大还不如他大,在一旁扭捏了一阵。   厨房里走出一个胖子,漆黑的皮肤,那张脸和肚子叫肥肉涨得浑圆。他拿短褂擦擦下巴的汗水,笑道:“酒菜备好,各位请入席。”他嗓音嘹亮,说起话来直如唱歌一般,想来就是张不辉方才说的李四。   众人围圆桌坐下,加上三四个伙计,一桌正好十人。各人面前倒了一碗酒,李四端上一盘菜来。张不辉呵呵一笑,说道:“陈大侠初来洛阳,大概没有尝过这道菜。”   盘子中央是一堆鲜红的肉片,四周簇簇似雪般的围了一圈泡沫状的食物,均是他未曾见过的菜料。陈子昂说道:“陈某长居巴州,孤陋寡闻了。”焦会青也在一旁连连摇头。   张不辉说道:“这道菜最近才流行民间,不在京都没有见识过这道菜,不足为奇。它的名字有来历,让我说与三位听听。”焦会青嘿嘿笑道:“京城果然不同,张大哥出手就让老焦开眼界。”   张不辉呵呵笑道:“相传永徽六年,就是武则天立为皇后那年二月。高宗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到三月初,高宗见窗外白雪映托着盛开的桃花,心中大悦,说道:‘好一个雪夜桃花!’在场的武则天立即叫厨房备好酒菜,陪高宗赏花。宴席间上了一道菜,是用大虾和蛋清制成,高宗品尝时大加赞赏。”   三人之中,焦会青最先明白,他说道:“高宗赞赏的只怕就是这道菜了。”张不辉点点头,继续说道:“高宗便问道:‘此菜何名?’你们猜武氏怎么回答?武氏答道:‘圣上,此菜是你亲自封好的。’高宗不解其意,武氏便说道:‘你刚才不是亲口说了雪夜桃花么?’高宗被捧得高兴异常,说道:‘不错,是孤亲封的。’这一段小故事便成就一道宫廷名菜。”   陈子昂听完故事,心里暗想:看来武则天确实是一个才智过人的女子。焦会青也说道:“这武氏心智确实了得,当上皇后也是自然。”张不辉缓缓点头,说道:“要不,她如何能掌控满朝文武呢。”   这时候,菜都上齐了,李四手捧最后一盘菜肴,一边放到桌上,一边说道:“张大哥说的是高宗时候的故事,这最后一道菜也有个故事。”   他在下首位置陪坐下来,说道:“话说洛阳东关有一农户,种了一棵萝卜,长的特别肥硕,他视为神物,进献给天后。那御厨把萝卜切成细丝,加上鸡肉、虾米、紫菜、笋丝,再用鸡汤制成菜肴。天后称赞说,此菜可与燕菜媲美,称之为假燕菜。一时官府纷纷仿效,便流传到了民间第二十二回、一棵大萝卜   张不辉叫道:“大家吃菜喝酒,且听我将故事讲完。”他殷勤相劝,大家一起干了碗中黄酒。他说道:“天后吃了这道菜,自是十分受用,居然将那农户提拔为洛阳尉。”   李四笑道:“我等身在京都,道听途说这类事情,委实太多。虽说十分夸张,以讹传讹,丑化天后,却也有一二分真实。”陈子昂叹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后不失为一个奇才女子。”   张不辉也点头,乘酒兴继续说道:“那人狗屁不懂,只会两下三脚猫功夫,因为一棵萝卜便做了洛阳尉,却未免太可笑。”众人皆点头。   张不辉说道:“不想,有一日这姓刘的洛阳尉居然来到客栈,还带来一个黄花闺女,就在里面要了间房。那闺女在房里哭哭啼啼,只是不从姓刘的。”他指了一指,正是冯小宝住过的房间。   张不辉继续说道:“张三在隔壁听出个头尾。那闺女原与他同村,姓刘的一直垂涎那闺女的美色,便仗着自己做了洛阳尉,将那闺女又哄又骗,带到这里。我等当时不想把事情搞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这件事,哪里想到姓刘的快活之后,又要那闺女做他的小妾。闺女死活不从,他居然就将闺女杀死在房中。”   焦会青一惊,说道:“皇城之中,这洛阳尉如此大胆!想我老焦横行襄州,几时也不敢忘记王法呀。”张不辉点点头,说道:“当时我便叫张三李四进去,将他也杀了。”   魏大拍手说道:“张大哥做得对极!”张三也说道:“这样的人不杀,也冤枉了宗盟会的名声!”张不辉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担心这件事留下尾巴。过了数日,果然便又有一名官府的人住进客栈。”   魏大听得兴奋,在座上摩拳擦掌,说道:“怕他什么,宰了一个,还怕第二个?”张不辉摇头说道:“如此莽撞,我等哪里还能在洛阳立足。”   张不辉说道:“此人便是前两日才走的冯小宝,名义上是街头卖药的,实则左金吾手下当差。左金吾丘神责是手握重权、天后面前的红人。我等知道此人不易对付,便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专心与他周旋。他在此住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发现我等的秘密。原来却是教陈大侠赶走。”   陈子昂摇手笑道:“我等初来洛阳,一路均是误打误撞。”当下便与焦会青、魏大一起,将乐乡巧遇、桃林见闻、夜闯死牢等一一细说。   张不辉惊道:“两个月前,我接到总会通知,告知秦霸山、王养宗,还有关东完颜华仁、东海叶七郎、八闽锄头王王泉均被朝廷罗致。没想他们已经到达洛阳。”   陈子昂说道:“据我所见,秦霸山、王养宗的功夫犹在我之上,若与其他二人比试,我也没有必胜的机会。这五个高手现身洛阳,据说是寻找一幅地图。”   张不辉这才缓过神来,说道:“算起来,大哥我的功夫还差陈大侠一筹,这五人我洛阳分会万万不能敌挡。”陈子昂说道:“不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与他们硬拼。”   张不辉沉声说道:“为今之计就是要好好防范。总会通知我等,无论如何,绝不能暴露身份。”张三等几个伙计连连点头。焦会青说道:“张大侠所言极是。”   张不辉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依大哥我的愚见,虽说冯小宝没有摸清楚客栈的底细,陈大侠三位也不便久留。”焦会青拍拍后脑,说道:“是极。当初我就说不要放冯小宝,一刀做掉他最好。”   陈子昂说道:“冯小宝是左金吾手下,凭左金吾时下气势,怎么会放过杀他之人?”张不辉点头说道:“杀他只会坏事,届时左金吾会直接查办此事。现在虽说露了马脚,但冯小宝不会明目张胆前来公办。”   张不辉说道:“陈大侠,你们好好休息,明日大哥送你们去其它地方避一避。”陈子昂三人点头,大家一起喝酒吃菜。只是多了心思,竟是少了言语。李四笑道:“来来来,吃酒吃酒。”大家闻言,举杯畅饮,倒是十分尽兴。   酒饭过大半,陈子昂问张不辉,说道:“张大哥可知道,你们宗盟会有一个唤作赵虚的人?”张不辉想了想,摇头说道:“不知。他是洛阳人?”   陈子昂说道:“不,他是恩师的朋友。师傅叫我找到他,有要紧事情。”张不辉说道:“宗盟会人员均是单线联系,恐怕要问其他分会的兄弟才知道。”   “哦。”陈子昂应了一声,心里计较不定该如何寻找赵虚。却听见焦会青说道:“张大侠,昨日你等招待我们的暗器,是何兵器?”张不辉哈哈一笑,说道:“见笑了。我等自知武功不支,特别制作的弹弓。也不是什么暗器,不过是院子后面的橡树子。”   张三跑进房,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副弹弓,还有一把橡树子。焦会青拿来端详,那弹弓做的极其精致,弓弦是用数条马尾毛搓制而成。张不辉笑道:“这弓弦选的好,发射出去的弹子愈加有威力。”又见焦会青极喜欢,便说道:“老焦喜欢便拿去。”焦会青笑道:“那就多谢了。”   魏大说道:“洛阳城随处均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事务。不说这弹弓,单说昨日我在街市上的见闻,更是奇怪了。”他将如何遇见神秀、神秀如何当众施法的事详细说了一次,只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张不辉说道:“我早就听人传言,少林神秀武功盖世。大约是中宗即位,也就是十个月前,武氏专门将他请入皇宫,做了天后和中宗的师傅。如今的睿宗也拜他为师。”魏大说道:“怪不得人们都叫他帝师,原来是皇帝的师傅,三朝皇帝的师傅,乖乖,好厉害。”   魏大问道:“我一直不明,他如何施法,居然能够控制人的头脑?”张不辉想了想,说道:“我估计,他是以上乘的内功,将自身修练的元气灌入他人体内,改变了人体经络气息运行常理。这门功夫匪夷所思,我只是胡乱猜测。”   陈子昂说道:“张大哥说得有道理,这等功夫委实高明,只是过于霸道。”张不辉叹口气,说道:“天后先后罗致众多武林高手,又牢牢把持朝政,这匡扶大业困难重重啊。”   陈子昂说道:“武功再高,也高不过百姓心里的一杆称。我考虑的倒是,应该如何匡扶李唐,方为正道。”张不辉缓缓点头说道:“不错。”   众人这时酒醉饭饱,众人喝茶。张不辉说道:“陈大侠,明日你们就离开客栈,免得夜长梦多。”陈子昂说道:“我也这般打算。明日我等赶去岭南,寻找那位唤作赵虚的人。”   张不辉说道:“岭南分会由飞刀客肖渐离掌管会务,你们最好先去寻他。”陈子昂点点头。大家围住饭桌喝完茶水,又闲聊一阵,便各自休息去第二十三回、不是冤家不碰头   第二日早上,陈子昂三人吃罢早饭,收拾行装。张不辉要派人相送,陈子昂说道:“城里的路我等识得。倘若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来找,请张大哥转告我等已前往岭南。”   张不辉问道:“这位姑娘姓氏名谁?”陈子昂说道:“这姑娘是裴炎裴公的女儿。我等离开洛阳,只怕她需要人帮助,麻烦张大哥照顾一下。”张不辉满口答应。   早上的空气新鲜,阳光明净而温和,穿过白杨树叉普照大地。街市上少有人迹,三人一路向东门走去。魏大再也忍不住,嘴里嘀咕:“只是裴姑娘,洛阳这一走,不知道何时回来。”   焦会青笑道:“魏大,你想法不少呀。人家裴汀机灵百变,哪需你来操心。”陈子昂说道:“倘若需要帮忙,裴姑娘自会去魏王客栈找寻我等,到时候张大哥会安排。”   魏大也无话可说。快到东门,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各个商铺也打开了大门。有卖油条、面窝的,支起油锅又烧又炸,油香四溢,叫人直流口水。焦会青笑道:“这一走,就吃不到洛阳的美食啰。”魏大取笑道:“就记得吃。”焦会青不愿示弱,反口说道:“你呢,只记得裴姑娘么?”   一句话说得魏大满脸通红,他憋了半天,才说道:“我这不是正经事么。”焦会青笑道:“我这就不是正经事?你一天不吃饭,看看是什么滋味?”两人你来我往,终是焦会青占上风。   将近东城门,远远看去一行人排在门后。几个官兵手持刀枪,正在门前检查出入行人。陈子昂观望去,说道:“今天好像多了一些官兵。”   焦会青想了想,说道:“那日我们入城,似乎没有这许多官兵,也没有盘查。”魏大看去,门里门外共有十个官兵,比那日入城时多了几个。   焦会青笑道:“我等死牢杀了十个官兵,这里便多了几个官兵。有趣,有趣的事情。”陈子昂却说道:“只怕未必有趣。”他朝东城门内的大街努努嘴,焦会青顺着瞟去,眼睛便定住了。   大街那头,前后走来四个人。前面是一个光头、魁梧的汉子,后面跟一个扛锄头的、一个挂弯刀的、一个腰缠长鞭的。魏大认识后面三个人,正是王泉、叶七郎、完颜华仁。魏大问焦会青:“前面那一个是谁?”焦会青强作笑容,说道:“冯小宝。”他笑得实在有些勉强。   冯小宝早抬手指向这边,口中喊道:“那边,那边的停下来!”向后一招手,王泉三人立时加快了脚步。陈子昂低声说道:“我等见机行事,不可鲁莽。”   冯小宝四人大摇大摆走过来,叫道:“三位,去哪里?”陈子昂说道:“原来是冯大人。我等打算出城游玩,忘记给冯大人辞行。”冯小宝走近来,脸上露出狞笑,说道:“这可是你们的不对。”陈子昂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没有搭话。   冯小宝笑道:“前日冯某技不如人,输给你们。今日偏巧老天爷开眼,叫我又撞见你们,却是来讨债的。”焦会青跟着他的话说道:“冯大人谦虚了。前日我等只是侥幸赢了冯大人,请冯大人不要记在心上。”   冯小宝哈哈大笑,极是得意,说道:“冯某可不是什么君子,上次赌博输给你们,今日连本带利都要拿回来。”陈子昂听到此处,知道冯小宝不愿提起被掳一事,却也不愿意放过他们。   他与焦会青对视一下,心里便有了计较。他说道:“不就是输了银子么,改日奉还给冯大人。”冯小宝冷笑道:“你等莫与我虚与奉承,今日定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陈子昂见他始终不把事情说破,心里暗笑。倘若冯小宝四人一起上,不消片刻便能打败他们。他笑道:“莫不是冯大人又想比试一翻。”冯小宝拍手说道:“好得很,冯某也是这般想法。倘若你们输了,便老老实实跟我走。倘若你们赢了,便由得你们出城去。”   陈子昂笑道:“不知冯大人准备怎样比试?你们四个人一起上,那可是不成。”他首先拿话堵住冯小宝,不让他们以多打少。冯小宝说道:“既然是江湖恩怨,就按江湖规矩来比试。”   冯小宝说道:“今日来个擂台赛,双方各派人员一场一场地比试。你们有三个人,我们这边也派三个人。”焦会青拍着魏大肩膀,连连摇手说道:“你们个个武功高强,我们这位小兄弟还嫩着,如何参加比试。”   冯小宝脸色一沉,冷笑道:“你们要恨,就恨老天不给你们多一个帮手。那日比试,你们不也是两个人一起上的么?”   焦会青竟是叫他的话抢白了一翻。陈子昂看看事已至此,也是最好的结果,便点点头说道:“不错,今日我等两个对付你们三个人。前后一扯,倒也公平第二十四回、街头比试   两边对答之间,四周走来一些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将他们包围在中央。王泉一扯冯小宝的衣袖,低声说道:“冯大人,这光天化日,又是热闹场合,我等在此打斗,似乎不妥。”   冯小宝哼了一声,只是不能明说其中缘由,咬牙说道:“虽说冯某只是输了一些钱财,今日却一定要抓拿他们,带回官府关押。”   王泉心想,冯小宝太不像话,居然假公济私,放下公务不管,要和这些不相干的人搅和。完颜华仁、叶七郎均与王泉一般的想法。   冯小宝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心里直叫苦,口中却说道:“这三个刁民不务正业,行迹可疑,我跟踪他们已久。今日正好依仗三位大侠,将其绳之以法。”王泉等人将信将疑,也只好点头。   正说着,人群外挤进两个官兵。前头一个官兵拨开人群,一边喝斥道:“什么人在此聚众闹事!”冯小宝说道:“你们也来凑热闹么?”说着,腰间摸出一块令牌,向官兵眼前一晃。那两个官兵看见令牌,连声说道:“原来致果副尉大人,小的放心了。不打搅大人,就走就走。”便退出去,回到城门口。   冯小宝得意地笑道:“第一场我们派叶七郎,你们派哪一个?”焦会青拍拍胸口,大大咧咧地跨上一步,说道:“就让老焦来会会你们的死螳螂。”   那叶七郎一按腰间弯刀,嘿嘿低笑两声,走到圈中央,说道:“匪民哪里来的,快来领教七郎快刀!”他语调怪异,让人听来十分不舒服。   焦会青笑道:“你的小刀斩豆腐蛮不错,今日且看看是否斩得这两条萝卜。嘿嘿。”他从褡袋里取出两个怪石,一手拿一个,果真形同大罗卜。四周围观的人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叶七郎知道那一阵笑声是嘲笑他,不禁有些恼怒,双手握住弯刀便劈过来。焦会青曾经见识过他的武功,知道他刀法鬼怪,若论兵器上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当下敛了笑容,舞动两枚怪石,抵挡他的招式。   叶七郎个头矮小,头大四肢粗短,刀法挥舞之间,却是异常灵活。一刀劈来,焦会青右手怪石挡去,弯刀与怪石相击,居然溅出几点火花。   叶七郎不等刀式用老,弯刀一拐,避开怪石,还是一招劈下,直奔焦会青小腹。焦会青左手又是一挡,将弯刀荡开,人也闪到一旁。   叶七郎一招不成,腰身一蹲,整个人矮了半截,弯刀却转了方向,反切向焦会青双脚。焦会青赶紧跳起来,如同灵猴一般弹到空中,右手怪石望他头顶砸下去。叶七郎将头稍微一偏,却不躲闪迎头一击,那弯刀才切出一半,忽然向上反劈,直指焦会青双脚之间,竟是要将他劈成两半。   焦会青连忙收了右手,左手便向下锤落,堪堪抵住弯刀,人却向旁边一撤,滚落在地上。两人如此斗了数招,叶七郎逼得焦会青只有招架,哪里还能进攻。   焦会青感到不妙,赶紧将怪石放进褡袋里,从肩上取下褡袋,双手抓住褡袋中间,将褡袋舞动起来,直如流星锤一般。兵器是一分短一分险,焦会青一变招,短兵器变成了长兵器,顿时解了困境。   叶七郎左一刀,右一刀,虽然招招劈刺凶狠,攻势如潮,却叫焦会青舞动褡带一一化解。叶七郎在弯刀上浸淫数十年,打斗经验不少,一看攻不进去,索性与焦会青斗起兵器。只见他改了方向,弯刀只管往褡袋上劈刺,是想毁了焦会青手中褡袋。   他却不知道,焦会青这褡袋是以半熟的牛皮硝制而成,不仅结实,而且极有韧性。加之焦会青讲究手腕上用力,每每弯刀劈来之时,他都是从侧面抵挡,从而卸去弯刀的攻势,并不与弯刀正面相抵。如此一来,叶七郎虽然占上风,焦会青也应付得来,时不时还能反击一两招。   叶七郎又是一刀当头劈过来,焦会青手抓褡袋一头,里面却是一个怪石,从侧面将弯刀一挡,手腕一抖,褡袋另一头也装了一个怪石,直飞向叶七郎面门。   这招却是“天外飞仙”,是焦会青得意的一招。叶七郎再快,这回也不如焦会青快,只得收刀躲避。手上用力往回收,却收不回来,焦会青竟然拿褡袋将弯刀缠住。   他一收不成,再次攒力,又是一抽,弯刀陡然一松,他整个人身形一晃,失了重心,却也躲开了迎面一击。只是在他一晃之间,手劲稍松,焦会青双手抓住褡袋,往外侧一送,褡袋脱手飞了出去,连同弯刀一道飞到人群外第二十五回、街头比试2   哐啷一声,褡袋和弯刀一同掉地。围观的人群齐和一声:“好!”魏大也在一旁用力拍手叫好。   失去了弯刀,叶七郎一阵茫然,因他刀法了得,徒手功夫却要差一些。焦会青哈哈大笑,说道:“你的弯刀不见了。”那叶七郎晓得他是奚落自己,不甘示弱地说道:“哈哈,你的,那个的什么,也不见了。”   焦会青说道:“我们徒手再来比试。”叶七郎说道:“来就来。”焦会青笑道:“再来就再来,老子打死你这个死螳螂。”   叶七郎双脚一蹲,双手往前一兜,摆好架势。焦会青说道:“你看你,像一头狗熊。”他也学叶七郎的模样,做了个姿势,一边跺脚,还努努嘴巴,惹得四周又是哄笑。   叶七郎叫他一激,扑了上来。焦会青这时候倒定下心来,看准他来势,就是一拳打去。叶七郎个头矮小,焦会青这一拳平平的击出,刚好照住他面门打去。他反应也快,眼见拳头打来,紧急刹住脚步,双手便去拨开拳头。   那想到焦会青前面一拳是虚,紧跟着后面一拳往他胸前勾去。叶七郎哪里顾得上双拳之势,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打得他步伐摇摆,连退两步。他挺一挺身体,揉了一下胸口,幸亏筋骨粗壮,还挺得住,没有倒下。   吃一拳,叶七郎倒是清醒了。他一手高举护住头脸,一手低垂护住身体,慢慢向焦会青靠拢。焦会青飞起一脚踢去,他便用双手挡,要抓住焦会青的脚。焦会青收脚也快,连续踢出几脚,逼得他退一步,又退一步,始终抓不到那只脚。   看看就要退到场外人群里,人群均向后退,让给他空余的地方。叶七郎也不想再退,抱定心思,便是挨上一脚也要抓住焦会青。他看个真切,待焦会青再踢过来时,双手一逮,果然让他抓住了那条腿。   他心中一喜,用力将那条腿往肩上一扛,要将焦会青扳倒。焦会青身体被他一扳,顺势倒在地上,却在未倒之际,另一条腿飞踢出去,正好踢中叶七郎的下颌。   叶七郎犹如胖冬瓜跌在地上,惨叫不已。焦会青好不得意,跨上两步,抬脚踢去。那叶七郎躺在地上,左手右手不停抵挡焦会青的飞腿,双手吃痛也顾不上。   焦会青一边踢,一边骂道:“哪里来的狗杂种,敢来洛阳撒野!”只在焦会青得意之时,叶七郎又吃了一脚,他居然乘这空当,又一次抓住焦会青的脚,也不敢花时间运力,抓住便是一扳。   焦会青却没有料到他还能反击,被他一扳,只摔得屁股剧痛,好似裂开八瓣。叶七郎爬起来往他身上扑,焦会青抽出右腿蹬去,又把叶七郎蹬倒。   两人爬起身来,均是疼痛不已,双手按在疼痛处,喘粗气。陈子昂看看两人约摸打个平手,只怕叶七郎摔跤厉害,便叫了一声:“老焦,不要让他抱住!”焦会青点点头。   那边冯小宝叫道:“冲上去,抓住他,狠狠摔!”叶七郎低吼数声,便又冲上两步,伸手便抓住焦会青胸口。焦会青被他一抓,清醒过来,一手扳住他肩膀,一手便握拳用力打去。   叶七郎抓住了焦会青,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连吃了两拳,口中竟吐出鲜血。他伸出右腿一绊,焦会青马步散乱,身形歪倒。叶七郎个头矮小,焦会青一晃,正好叫他背在身上。   焦会青知道自己着了道,双手赶紧扣住叶七郎的脖子。叶七郎要摔翻他,他却用力扣住,掐得叶七郎透不过气来,双方憋着气较量。   围观众人叫道:“掐死他,掐死他。”冯小宝等人却喊道:“摔死他,摔死他。”这么叫众人一煽动,两人均一鼓内力,一个摔,一个掐。   叶七郎矮个头占了便宜,竟将焦会青背到半空,狠狠摔下去。焦会青双脚离地,却是顺势、极快地弹跳,卡住叶七郎的脖子,反摔下去。结果,焦会青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叶七郎也被焦会青的力道一带,摔得滚倒在地。   两人躺在地上,各自呻吟,谁也无法起身。陈子昂替焦会青察看了伤势,焦会青摇手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摔得疼痛。   冯小宝见叶七郎还不能起身,怕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一挥手,叫王泉、完颜华仁去搀扶。心里却恼怒,明明是叶七郎占上风,结果却是个平手。他看看叶七郎,说道:“叫你们小心,对方武功不弱。结果还是吃了暗算,没用的家伙第二十六回、街头比试3   叶七郎口滴鲜血,心中何尝不气?这场比试下来,焦会青被摔得不能动弹,而叶七郎却流出了鲜血,比较起来,倒像是叶七郎输给了焦会青。   陈子昂说道:“冯大人,这场就算平手,我们再比第二场。”冯小宝冷笑道:“哼,你们过得一关,过不得第二关。”   冯小宝心里恼怒,对完颜华仁说话也就不客气:“你去打第二场,不要再给我出丑。”完颜华仁说道:“属下明白。”因他的把兄李尽忠任漠河都督,在朝廷当官,是以他对冯小宝自称属下。   他把皮鞭握在手中,剥去鞭头上一层皮,露出里面乌幽发亮的一段,便跳入场中。陈子昂手握长剑,长剑也不出鞘,步入场内。完颜华仁将皮鞭凌空抽了一下,只听见清脆的一生鞭响“啪”。他却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人群边上,让陈子昂站在场中。   完颜华仁使的是长鞭,与他保持距离,好发挥长鞭的威力。那长鞭梢头经太阳一照,发出磷火一样的光泽,再看完颜华仁手上戴了双鹿皮手套,陈子昂便猜到长鞭上喂了毒物。   完颜华仁仗着鞭长的优势,手舞长鞭连续盘了两个鞭花,向陈子昂攻来。陈子昂左右避闪,也不出剑,堪堪躲过。一出手,完颜华仁就知道陈子昂是个劲敌,将长鞭舞得密不透风,长鞭犹如毒蛇一般,一鞭进攻,一鞭又是防守,决不肯轻易露出破绽。   两人如此打斗,完颜华仁在场边游走,陈子昂在场中躲闪,均是一触即分,各自谨慎。冯小宝在场外看了一阵,叫道:“怕他什么,快抽死他!”   王泉说道:“各人武功路子不一样,冯大人不可急躁。”冯小宝冷笑道:“怎么不着急,他分明是怕死!”冯小宝也不听王泉劝告,大声喊道:“攻出去,莫要退缩!”   冯小宝不仅想赢,还要他赢得漂亮。完颜华仁咬咬牙,顾不得太多,手臂运力抡开来,使出他得意的“虎啸太白十八鞭”。这虎啸十八鞭是他于太白山中,观东北虎捕杀猎物,从而悟出十八式鞭法。十八鞭极是威猛凶悍,大开大合,犹如猛虎出山,顿时逼得陈子昂举剑抵挡,连连后退。   陈子昂退一步,完颜华仁就踏进一步。一进一退之下,完颜华仁站在了场子中央,陈子昂退到了人群边上,两个人调了位置,和方才刚好相反。只见满场鞭影呼啸,莫说鞭长所及地方,就是鞭影笼罩的三尺间也能感到呼啸的杀机。   一招猛虎下山,跟着一招虎视羔羊,又是一招虎步平川,均是极厉害的进攻招式。有两鞭差点抽到围观的人,众人慌忙退后三步,方才脱离长鞭的威胁。   众人一后退,场子大了许多,陈子昂腾挪范围也增大,不似方才那般忙乱。他将长剑出鞘,看准长鞭来势,挥手斩去。长剑斩到皮鞭,方才觉得它又滑且有韧性,竟是斩不断。   完颜华仁嘿嘿一声冷笑,他的长鞭选用太白山上的蟒蛇皮,然后用碱水浸泡了七七四十九日制成,极其柔韧结实,不惧锋利的刀刃。   他手腕用力往回稍稍一抽,那长鞭缠住了长剑,鞭头竟然如同灵蛇一般,在剑刃上一跳,扑向陈子昂。   陈子昂一惊,左手举起剑鞘拨开鞭头,虽然避开了长鞭一击,却被那鞭头上腥臭味熏得气息顿滞。   陈子昂踉跄两步,挣脱长鞭,向后疾撤。完颜华仁一招得势,口中高叫:“再吃我一招虎啸太白!”双手一抡,长鞭从左向右横扫过来,高低正好到陈子昂的胸口。   陈子昂站稳马步,长剑径直刺出,待那鞭式扫来,一剑正好刺中鞭身。那长鞭在完颜华仁手中,好像生了灵性,鞭身一顿,尺许鞭头却是不停进攻之势,反过来由右向左扫来,如同扭身摆动的老虎尾巴。   陈子昂吃过一次亏,眼见鞭头扫来,先就闭住了呼吸,左手剑鞘弹出,将鞭头拨去一旁。那鞭头吃了一拨,再次翻转,自左向右一跳,刚好舔到陈子昂的左臂。   陈子昂感到左臂轻微的一凉,急忙跳开两步,偷眼一看,左臂上衣袖被鞭头抽开了一个小破口。   完颜华仁哈哈大笑,说道:“你现在中了银环蛇毒,不死也叫你难受三日,还不快快认输!”焦会青在场外坐起身来,大声骂道:“完颜华仁,亏你还是成名人物,居然靠下毒取胜,不要脸的东西。”   众人同情陈子昂这边,也发出一阵嘘声。完颜华仁脸皮倒厚,说道:“没有规定不准使毒,你耐我何?”   陈子昂乘这工夫,调理了一下气息,只是隐约感到有点堵滞,知道自己伤的不重,离毒性发作还有一段时间。只是这段时间里要连斗两名高手,胜机却是渺第二十七回、街头比试4   陈子昂撕开左袖,绑在胳膊上,减缓血液流动的速度,心想:为今之计是要尽快取胜。他沉声说道:“小毒又能耐我何!还有什么招术只管使出来。”   完颜华仁甩了个响鞭,笑道:“哈哈,口气不小,今日你抵不住我的长鞭!”便催动长鞭攻了过来,还是使的虎啸太白十八鞭。   这十八鞭是他去年所创,还是第一次拿来临阵对敌,没有想到,一使出来便偷袭成功。有了刚才成功的经验,完颜华仁鞭法使的愈是淋漓,抽打在地上,宣起阵阵尘屑。   陈子昂左右、前后纵跃,虽然没有反击,却不似方才那般慌乱。完颜华仁知道陈子昂经过上一阵,对这十八鞭有了了解。   他心里一横,不再按照原来次序,将十八招打乱来使。东一鞭、西一鞭,每一招都使出全力,想利用猛攻,逼乱陈子昂的方寸,再行偷袭。   只是这一阵乱鞭,还是没有扰乱陈子昂的步伐。   再加上去年才创的十八鞭,平时演练都是按照次序练习,从来没有打乱次序来使,鞭法使唤起来又是慢了半拍。这一慢再加一慢,陈子昂如何看不出。他看了完颜华仁每一招的起手式,便知道他要使哪一招,自然可以从容应付。   十八鞭确实刚猛异常,完颜华仁使了两遍,还是没有沾到陈子昂分毫,只是逼住了他。他想这十八鞭不能打败对方,更不要说其他鞭法。无奈之下,他第三次从头开始使起十八鞭。   使了两遍十八鞭,第三遍刚开始,完颜华仁额上便流下豆大的汗珠。如此又将十八鞭使了一半,完颜华仁心里直叫苦。旁人未必看得出来,虽然他鞭势不减,体力却有些不济,前一招和后一招衔接之间愈加呆滞。   王泉看得清楚,口中喊道:“完颜华仁,小心他反攻!”   完颜华仁正使出那招虎啸太白,长鞭又是自左向右扫向陈子昂胸前。陈子昂右手一剑斜刺出去,却和上次不同,这一剑刚好靠上了鞭头。他抖动手腕,长剑翻转,将鞭头在剑上缠了两圈。   完颜华仁双手一抖,还要变化招式,怎奈鞭头被缠。他一抖不成,便跨上两步,双手又是一抡,长鞭化作一个圆圈,从空中落下,直套陈子昂的头部。   陈子昂缠住鞭头,不让他毒鞭逞能,看见他变招,也不等长鞭化作圆圈套下来,手提长剑也是跨上两步。只是这一跨,那圆圈被他长剑一带,哪里还能成圈,两人竟要撞个满怀。   完颜华仁慌忙向左侧跳开,陈子昂挺剑便刺,那长剑缠着乌溜发亮的鞭头,完颜华仁如何敢敌?他不待左脚踏实,身体向右又是一撤,躲过了长剑。   怎料陈子昂左手剑鞘刚好刺出,他已经连恍过陈子昂两次攻击,这时重心全失,他张口喊道:“你——”话还未说出来,眼睁睁看着被点中腰间腹哀穴,摔倒在地上。   “好,好的很!”焦会青拍掌大笑,说道:“这里可不是太白山,怎由得你毒老虎肆意猖狂。”魏大也笑道:“老虎尾巴翘不起来了,老虎尾巴翘不起来了。”围观的人群里发出阵阵掌声,指点着完颜华仁,嘲笑不已。   陈子昂长剑一抖,松开长鞭,因恨他使毒伤人,也不解开他的穴道,径自对冯小宝说道:“冯大人,这场是你们输了。”   冯小宝咬咬牙,满肚子脾气,只是冷哼了一声,朝完颜华仁叫道:“赶快滚下来!”   完颜华仁腹哀穴受制,不能动弹,听了冯小宝之言,连声说道:“王大侠。快来扶兄弟一把。”王泉走到场中央,伸手往他左胸人包、周荣穴拍去,却无法解开穴道。   他又连续拍了几个穴位,仍然解不开,也不请求陈子昂,将他背到场边,说道:“暂时委屈兄弟。”   冯小宝见王泉也解不开陈子昂的点穴功夫,心里一阵发虚。王泉说道:“冯大人莫要担心,场上比武自有王某一力应付。”言下之意是叫冯小宝不要胡乱发号施令。”   在他们说话之际,陈子昂又运气一周,左臂伤处痒且有涨痛之感,气息到了,便堵在天府、侠白二穴处。他又运气一次,试图将毒性逼在左手,不让其扩散,却感到眼前一阵晕眩。   王泉大步跨入场中,说道:“你不光是武功高强,心智也机巧。这第二场是你们赢了,接下来让王某领教你高招。”他一口便道出陈子昂取胜的原由,果然是高第二十八回、街头比试5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夏日的阳光让人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气。围观的人群更多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陈子昂长剑横握,不丁不八地立在场中,朗声说道:“王前辈是武林成名人物,晚辈讨教了。”   王泉反握锄头,右手一抬,将锄头柄直指陈子昂,呵呵笑道:“我们都不要客气,只管拿出真功夫,好好较量一番。”   锄头在他手中一转,锄头忽然自下而上反挖过来,正是一招“掘地三尺”。   那日在桃林之中,陈子昂听裴汀介绍过王泉。此人悟性极高,功夫完全是自己所创,无师自通,不仅将寻常农夫耕田的功夫演化成一套威力无穷的武艺,还将鸡、鸭、狗、猫、牛等动物的搏击之技融入功夫中。当下凝神对付,长剑一削,止住王泉反挖之势。   王泉也快,一看陈子昂长剑削来,不等兵器相触,手腕一翻,锄头一转,也不停歇,锄头打横,右手一伸,径直挖向他的下腹,是一招“石壁琢孔”。陈子昂跟着变了剑招,长剑先是向下刺,再翻转手腕,击中锄头柄,却是一招“穿针引线”。   两人出招极快,变招也是极快,场上只听得“叮当”之声,是锄头与长剑相击;一时“哆哆”之声,是长剑击中了木柄。霎时之间,两人变幻数招,场外观看的人们旦见两人好像天上的流云一般,轻渺飘逸,在场上舞动成一双人影。   他们却不知道,场上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看上去极轻巧的一招,实则蕴含无穷杀机。尤其是陈子昂,知道久战于己不利,是以出招极快,期望尽快结束打斗。   陈子昂快,王泉也快,他只管跟上陈子昂的招式变化,却不轻易发力。他以锄头做兵器,那锄头较之普通锄头又宽又长,四面均是利刃。他将锄头舞得仿似大刀一样,左砍右杀,连恍虚招。   他的锄头还兼有长枪、铁笔、长棍等诸多兵器的特点。他将这些特点融合在一起,砍、劈、扫、打、挑、刺、点,将锄头的妙处发挥得淋漓尽致。陈子昂一路疾攻,均叫他一一化解。   斗了数回,陈子昂眼见攻不进去,陡然变招。他挺剑刺去,是一招“逐浪滔滔”,王泉还以一招“幽林拓荒”,他逼得王泉身体一弯腰,长剑也不停歇,向前一挑,放了锄头,直取王泉脑上强间穴。   王泉眼见躲闪不及,若是进攻,则是两败俱伤。在这瞬间,他一提锄头,锄头倒飞起来,茅尖向上一蹿,正好顶住剑刃,化去陈子昂冒险攻来的一招“华山刺客”。   他又双手一握锄头,左手在前,用力一翻,那锄头利刃切向陈子昂胸前。陈子昂连忙撤剑,向后一蹿,堪堪躲过,衣襟却教锄头划破了一道口子。   王泉的招式奇异,步伐不似一般人那样,左脚一进,右脚却是一退,进退之间似乎完全没有章法。陈子昂一招吃亏,大是头疼,才知道王泉锄头功已经练得如火纯青。他的一招一式配合脚下步伐,宛如潺潺流水,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连绵不断、无孔不入。   若论招式,陈子昂自度无出其右,王泉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使出出人意料的招式。陈子昂一念闪过,口中清啸一声,运剑在手,双脚一弹,只见他剑在前、人在后,宛如离弦之箭射向王泉。   焦会青看得清楚,表面上陈子昂攻势如潮,实则王泉滴水不漏,仿佛一只刺猬缩了四肢头脑,完全不漏破绽。再看陈子昂,这一招起手式极象“荆轲刺秦”,充满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凉色调。   当他人飞到半空里时,又变了招,象是一招“天外飞仙”。再看他剑指左右,并无明确方向,不似任何一招。焦会青一醒,陈子昂要用“晚次乐乡县”八招来御敌,这一招是“日暮且孤征”。   王泉不识得“日暮且孤征”这一招,只是觉得这招是似而非,也没有思量的时间,双手将锄头一扛,还以一招“愚公移山”,以不变应万变,将自己上方保护起来。陈子昂一剑飞起,人到了王泉头上方,长剑左右各是一击,都打在锄头上。   他也不等身体落下,左脚往锄头上一点,借力又是向前跃去。这一跃,便到了王泉身后,两人成了背面相向。   王泉教陈子昂左脚一点,手上一沉,眼前失了他的踪影,心里暗叫不好,那陈子昂怕是到了背后,他赶快向前跳起。他这一跳,人也到了半空中,还没来得及跳开,背后已经吃了一脚。   陈子昂右腿居然向后一踹,在绝没有进攻机会的时候踹出一脚,正中王泉后背,这一招正是“川原迷旧国”。王泉人在空中失了重心,无处借力,一踹之下便跌倒在地。他应变也快,就势在地上滚了一圈,方才卸去力第二十九回、毒发之际   王泉虽然没有受伤,在地上一滚,却是狼狈不堪。焦会青与魏大一起高声喊道:“好!好!”人群中也发出一阵喝彩声。   陈子昂与王泉之战,较之前两场更是多了几分含蓄,双方点到意到,不是一味死攻烂打,自是看起来犹如大戏里的表演,精彩许多。   场上两人斗了半晌,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形势对陈子昂越来越不利,方才一踹之间,他使了十成力气,却叫王泉滚了一圈便卸去。一则王泉应变极快,二则是自己体内蛇毒,已经由左臂向身体四处扩散,他想发力却是运气呆滞,十成力气却只发得出八成。   今日这蛇毒,感觉也不同于前日在客栈中的迷魂药。那迷魂药只是叫人四肢乏力,这蛇毒还叫他头脑晕眩,唇干舌燥,浑身发热。   王泉初时没有发现陈子昂力道减弱,待他又使了两招“野戍荒烟断”、“如何此时恨”以后,觉察到对方是以无招对有招,招式虽然高明,手头上力道却是渐显不足。他脑子里一转,心想:完颜华仁的蛇毒奏效了。   于是,王泉手上加了两分力道,单手握锄。身法也是一变,一窜一纵,一跨一挺,往往和锄头的去势相反,是要腾出手脚,来施展禽畜搏击之术。   如此一来,王泉手抓锄头只管往陈子昂的长剑击去。陈子昂内力渐弱,一招“深山古木平”出手,王泉看准剑势一招“田中插秧”,径直打断剑势,根本不容陈子昂招式使完。   他锄头柄末端的茅刺却是反手一点、一刺、一挑,转守为攻,往陈子昂下颌挑去。陈子昂一提气,手上发软,知道不能力拼,只得后退。王泉再无疑问,右手使锄,左手连翻两掌,连连使出进攻招式。   焦会青在场外看得清楚,低声说道:“乖乖,这农夫果然厉害。”魏大经他一点,也看出端倪,瞪大双眼注视王泉连绵使出的杀着。   那边冯小宝大声叫道:“王大侠,攻他下盘,打断他的狗腿!”焦会青一听,无论如何忍耐不住,骂道:“他奶奶,谁是狗腿子,直他娘!”   叶七郎和完颜华仁听见叫骂倒也算了,冯小宝气不打一处出,回骂道:“直你娘,等一会看我怎么修理你。”焦会青却哈哈大笑:“你这条小狗再乱吠,老子捏碎你的卵子!”   冯小宝哪里有他骂人这般豪气?只气得鼓腮弄嘴。那叶七郎和完颜华仁都被他指责过,这时也不开口帮他,心里却是有些欢喜,只盼望焦会青多骂两句。   场下焦会青又赢了一场,场上陈子昂却连连退却。王泉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右手锄头一挥“新春开犁”,逼得陈子昂举剑抵挡;左手成拳又是一冲“蛮牛拓荒”,直打他的胸口。陈子昂好不容易避开这两招,王泉锄头一挖“谷雨新禾”,右手连拍三掌“狡兔三窟”。   陈子昂横剑止住了“谷雨新禾”,那三掌已然拍在他的胸口和小腹上。这三拍一掌接一掌,王泉以“谷雨新禾”诱开陈子昂门户,右手使了十成力道拍去。每一掌拍落,陈子昂身体颤抖一下,第三掌下去,他已经象断线的纸鹞一般,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场下一阵惊呼之声。王泉却不等陈子昂倒地,脚上一点,便窜到他身后,将锄头往肩上一扛,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笑道:“我这边倒是无理了。”他担心陈子昂重新站起反攻,暗中内力一吐,掌上力道顺着他大椎穴一路冲击下去。   陈子昂本来中了蛇毒,气息已乱,又挨了三掌,五腑六脏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再被他暗中发功一击,吐出满口鲜血。   那边魏大搀扶着焦会青,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旦见陈子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看生死悬于一线。   王泉嘿嘿一笑,说道:“你等不要过虑,陈大侠死不了。我已经封住他受伤的穴道。”焦会青拐着屁股说道:“看你阴阳怪气,真是物以类聚,活该做他的狗腿子。”   冯小宝怒道:“刁民,还敢如此嘴硬!”焦会青笑道:“你便是砍了老子的头,落在地上,他还是骂你!”冯小宝一听,陡然跨上一步,双手忽然击出。   焦会青正自得意,没有料到他会动武,胸前挨了正着,倒在地上,竟是晕了过去。魏大连声说道:“不要脸,不要脸第三十回、获救   围观的人们发出嘘声,有人大声说道:“这位冯大人忒小气。”冯小宝瞪大双眼,吼道:“你们还不快散去,要叫官兵拉你们么?”人们见他如此霸道,心里也是惧怕,散去了大半。   冯小宝又挥手驱赶那些还没散去的人,叫道:“统统散去,统统散去!”却听见场外一人大喝道:“且慢!”   冯小宝正待发作,走进来一个身材壮实,脸色黝黑的军官,一身铠甲戎装。他的身后跟来两名兵士,均是膀粗腰圆、目光炯炯。进得场中,两名兵士双脚一分,立在军官身后。   冯小宝吃了一惊,认出此人乃是单于道都督府的大将军程务挺。这种手握兵权的将军,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立刻弯下腰,打了个哈哈,说道:“冯小宝拜见程务挺将军。”   王泉并不认识程务挺,看冯小宝对他恭敬有加,便知道是个大将军,连忙也是一拱手,说道:“王泉拜见程将军。”   那程务挺沉声问道:“冯小宝,你为何在此聚众闹事?”冯小宝一听,他要将一顶天大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连声说道:“我没有,我没有胡乱闹事。”   程务挺眼睛一瞪,说道:“你如何不是闹事?他们是什么人,劳你当众抓捕!”冯小宝心里一声哎哟,有苦说不出,一则不能泄露自己被陈子昂掳过一事,二则不能泄露宗盟会一事,三则也不能称说赌博一事。   他心里百转,一时口不择言,说道:“我瞧见他们三人就不象良民。”   程务挺喝斥道:“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我在场外观看多时,怎么就看不出他们有何不妥。”冯小宝双手一拱,苦着脸还要争辩,程务挺冷哼一声:“你没有凭据,还在此撒野?”   魏大走上来,哨棍一扔,噗咚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大将军,小民实在冤枉啊。”程务挺说道:“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来,程某为你做主。”   魏大说道:“我等三人早上正要出城,便遇到他们,强说我等欠他银两,要抓去抵债呀。”说到这里,魏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居然满脸泪水。   程务挺怒道:“冯小宝,你还要如何狡辩?那洛阳死牢都快叫人拔掉,你却在此胡闹。放着正经事情不管么!”冯小宝心里暗想:罢了,罢了,今日他是不相信我,一心袒护他们,只好认个晦气。他一拱手说道:“今日有程将军作保,我等自然听程将军之言。”   程务挺点点头,语气也缓和了,说道:“看你们,拿出方才的精神对付乱党,那才叫本事。”冯小宝、王泉均是点头,口中称是。程务挺走到完颜华仁面前,伸手拍几下,完颜华仁便站了起来,说道:“多谢程将军。”   程务挺也不给脸色,又去查看叶七郎的伤势,在他身上也是拍几下,叶七郎顿时觉得胸中畅快,爬起来说道:“多谢程将军。”冯小宝、王泉看在眼里,惊诧于他的功夫高明,心里哪里敢不折服。   冯小宝也没有主张,说道:“程将军,我等告辞。”程务挺说道:“嗯,我自会遣散这三人。”冯小宝等人收拾兵器,往大街那头走了。   看看冯小宝三人远去,魏大说道:“多谢程将军救命之恩。”程务挺说道:“小兄弟,不必客气。”将他扶起,转身便弯下腰,抓住陈子昂的手腕,摸他的脉搏。摸了一阵,他皱紧眉头,喃喃说道:“好毒的王大侠。”   魏大问道:“陈大哥有救么?”程务挺缓缓说道:“应该还有救,只是需要时日。”他一挥手,那两个侍卫走来,将陈子昂抬起来。他走到陈子昂背后,双手连戳他周身大穴,说道:“我暂时将蛇毒逼住,还要慢慢服药去毒。”   魏大点点头。程务挺又过去摸焦会青手脉,说道:“他受了铁砂掌。这铁砂掌还没有练到家,多调养几日就会好。”魏大又是点头。   程务挺号完脉,问道:“小兄弟,你们打算去哪里?”魏大说道:“我等还是回魏王客栈。”程务挺眼光微闪,点头说道:“那就送你们回去。”   他站起身来,看看旁边还有未散去的人,说道:“哪位愿意送他们?”两个热心肠的说道:“我等来送送两位义士。”   程务挺说道:“麻烦你们快快送他们回去,不要再出差池。程某多谢。”那两人笑道:“大将军休要客气。”便背上陈、焦二人,由魏大领着走第三十一回、地道疗伤   魏大引两人,将陈、焦背回客栈。张不辉正在打算盘,大吃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魏大却是不答。他转头唤来张三,两人将陈、焦抬到椅子上。张不辉对那两人道谢,送出大门。   他返回客栈,又问道:“怎么回事?”魏大方才将如何遇到冯小宝、如何比试、如何得程务挺相救的经过叙说一遍。张不辉略思索,说道:“如今陈大侠和老焦不能行动,也去不得别处。不如就在这里养伤。”   他一边叫张三外出抓药,一边唤来李四,将陈、焦二人抬入地洞,叮嘱魏大匿身洞内照料两人,千万不可出来。   返回地洞外,他又叫李四担了干牛粪,将麦秸秆和牛粪一起堆在洞口。安排完这些,他还是不放心,走到几日前陈子昂住宿的房间。那日打斗,这房间开洞口,已经重新封填住洞口。他拿了一些潲水和尘屑洒在地上,完全看不到痕迹,方才放心。   过了一个时辰,张三提回两包药、一个瓷缸子回来。一包草药是去蛇毒,一包是给焦会青疗伤,缸子里装了半缸水蛭,便要去厨房煮药。张不辉止住他,拿过瓷缸,说道:“你去对面的布庄煮药,就说客栈生意忙,没有炉火,且不可宣扬。”张三点头,说道:“好的。”便提两包药走出客栈。   张不辉端上瓷缸,钻入地道。陈子昂的手脚均已发肿,肤色里透出紫黑之色。再解开上衣,身上倒没有发肿。他自语道:“奇怪,这蛇毒都逼在四肢上。”   魏大想起程务挺为陈子昂点穴的情形,说道:“是程将军点了他的穴道,是以蛇毒被逼到手脚上。”张不辉点头说道:“多半如此。程将军武功实在高明。”   他用筷子夹起一条水蛭,放在陈子昂的手臂上。水蛭一碰到肌肤,立时将未端吸盘吸住皮肤,身体微动,开始吸食手臂上的血液。眼见一条扁扁的水蛭,不多时便肚圆腰壮。吸饱了血液,它的尾端抬起来,滚落到草席上。   张不辉又到另一张床看看焦会青,他气息平稳,脸色有些苍白。张不辉取出一个小瓶子,解开焦会青的上衣,胸口豁然露出两个鲜红色的手掌印。他将瓶内药液倒在手上,在掌中搓匀,便帮焦会青推拿、按摩。只搓得胸口泛出血色,方才住手。   张不辉说道:“魏兄弟,你用水蛭帮陈大侠去毒。我招呼外面。”魏大说道:“好。”张不辉又说道:“这墙角有竹筒,与我的柜台相连,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用竹筒告知。”墙角果然有个竹筒,通过小孔与上面相通,拿起竹筒可以听到上面的动静。   魏大学着张不辉,将水蛭一条一条放在陈子昂的手臂和脚上。水蛭嗜血如命,纷纷吸食血液,吸足了血便滚到草席上。那脱落下来的水蛭身体发直,已经死掉。再看陈子昂的手脚,浮肿消退许多,皮肤由乌黑发紫变得略显苍白。但他气息始终游离,让魏大坐立不安。   ***   且说冯小宝被程务挺教训一番,悻悻离去。四人行至西门,遇到秦霸山、王养宗和裴汀。三人看到他们垂头丧气,叶七郎衣衫尤是窘疥、发髻零乱,心里诧异。   王养宗道:“叶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叶七郎咬牙说道:“是三个江湖人,三个武功不弱的家伙。”   裴汀笑道:“皇城之中,谁敢太岁头上动土。你可是朝廷的贵宾呀。”叶七郎拍拍屁股,心里一急,还是那句话:“三个江湖人,我要碎撕万断的。。。要他们。”冯小宝顿足说道:“不错。一个姓陈,一个姓焦,还有一个小子,我一定要抓住他们。”   两人说的话颠三倒四,裴汀脸上装糊涂,心里却惊,那三人不就是陈子昂、焦会青、魏大么?原来冯小宝是吃了他们的亏。裴汀一阵欢喜,只是不能表露出第三十二回、搜查   王泉见二人说不清楚,便从头到尾将经过说一次,最后叹声:“若不是程务挺将军插手此事,三个刁民还不是我掌中之物么。”   裴汀骤然听到程务挺的名字,竟是一阵激动,脸上泛起微红。原来程务挺与裴炎私交甚厚。裴汀童年时候,程务挺常陪她玩耍,心里对他极是佩服。随着年龄渐长,这种钦佩之意慢慢变成爱慕之情,只是少女对情爱羞涩,只能深埋心里,不能开口道于人知。   在场数人并没有发现裴汀开小差。冯小宝说道:“现在程务挺多半离开东门。我等赶快返回东门口,查问三个刁民去向,再行追捕。”经过上午三场比试,不说王泉对陈子昂三人起疑,完颜华仁、叶七郎也不禁怀疑他们的来历,这是他们来到中原后首次碰到高手。   王泉说道:“这三人行迹可疑,口音也不是本地,我等不要耽误时间,赶快追查。”众人均是点头,说道:“正是。”倒是将裴汀震醒,才知道他们要去抓捕陈子昂。心里一时记挂程务挺,一时又为陈子昂等着急,便跟他们往东门走去。   众人来到东城门,正是晌午时分,日头高照,行人稀少。冯小宝盘问守门的官兵,官兵指着大街说他们往那条街去了,并没有出城。那条街正是通向魏王客栈。冯小宝心里一横,也不管自己被掳一事,说道:“没有出城就好,我等前去捉拿他们。”   一干人又匆匆赶往魏王客栈。客栈的大门半掩着,院子里蝉声一阵一阵鸣叫,胖子李四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冯小宝一脚踢开大门,带领众人闯进去。惊得李四醒转,张不辉正摇着扇子,也在柜台后站起来。   冯小宝环视一圈,猛地一拍柜台,竟将柜台面拍得粉碎,显出一个大窟窿。他冷声喝道:“掌柜的,快把人交出来!”张不辉浑身一哆嗦,说道:“大人,你要找哪一位?”   冯小宝哈哈一笑,踢翻一张桌子,说道:“掌柜的,不认识我么?”张不辉连声说道:“认识,认识。大人在小店住过好几日。”冯小宝点点头说道:“今天我是来抓人的,快把住店的人都叫出来!”   张不辉走出柜台,拦住客房的去路,哀求道:“大人,你也是知道,小店只住少许来客,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啊。”冯小宝一哼,右手抓住他的衣领,左手就是一巴掌打去。听得张不辉一声苦叫,脸上多了一个五指印,嘴角流出鲜血。   张不辉也顾不得疼痛,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啊。”冯小宝手中略一用力,将他摔向一旁,怒道:“滚开,不要妨碍我等公差!”张不辉滚倒地上,手按住腰骨,轻声呻吟。李四赶快过来搀扶。   冯小宝又是一脚踢去,正中李四屁股。李四身上肥肉一哆嗦,头向下撞到桌子角上,额头顿时见血。冯小宝说道:“滚到一边去!”王泉一点头,和完颜华仁、王养宗走向客房。秦霸山、叶七郎则去厨房搜查。   王泉领头走到第一间客房,拍拍门无人响应,便推门进去,三人在炕上、房间胡乱抄了一番,并无可疑。又走去第二间客房,这间客房原来是冯小宝住宿,冯小宝走后没有人住。第三、四、五间客房赶出几个人来,一看便是做小本生意的商贩。三人仔细搜寻,终是没有发现,便回到厅中。   秦霸山、叶七郎走进厨房,闻到一阵肉香味。已是晌午,秦霸山肚里饥饿,便走到灶头揭开蒸笼,拿起肉包子大口大口吃。叶七郎因比武输给焦会青,心里和冯小宝一般,也是恼怒,在厨房里胡乱翻捣,将碗筷、砧板、瓢盆打翻在地。   墙角那一堆麦秸秆,叶七郎也是不放过,拿弯刀刺去,只是秸秆外还有一大堆牛粪,散发出些微臭气,教他没有将秸秆完全翻开。   两边搜查均无发现。吓坏住宿的客人,他们站在走廊边,蹑手蹑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张不辉、李四也缩在墙边,一副可怜第三十三回、苦肉计   裴汀眼见搜查没有结果,心里为陈子昂等高兴。她附在冯小宝耳边说道:“冯大人,叫他们倘若见到人犯,及时通报,也好逮个正着。”   “嗯!”冯小宝叫道:“掌柜的。”张不辉捂着嘴巴走过来。冯小宝说道:“你可知道,我今日是搜捕什么人?”张不辉摇头说道:“小民不知道。”冯小宝说道:“我要捉拿的人犯,前日便住在这第一间房。”   张不辉眼睛一亮,说道:“哦,小民好像记起来了,他们是三个人。”冯小宝点头说道:“明明有人说他们又回来这里!”张不辉一步踉跄,说道:“他们确实回来过,但被小的们赶走了。我们小店生意,谁敢收留两个重伤啊。当时,他们还央求住下,我说要报官才赶走的。官爷明鉴,明鉴。”   冯小宝嗯了一声:“不错。倘若再见到他们,赶快报与我知。”张不辉说道:“是报到河南府么?”冯小宝说道:“你只管报给我,我就住在河南府内。”张不辉连连点头说道:“小民谨记,一定报告。”   王养宗却说道:“你这店里包子味道好极。”张不辉满脸堆笑,说道:“各位大人喜欢吃,是小店的福气,只管吃、只管吃。”他回头使个眼色,李四小跑到厨房,端出包子。冯小宝等人也不客气,拿了包子大嚼。吃饱肚子,冯小宝拍拍屁股,说:“到处查查去!”带领一众人扬长而去。   看看他们走远,李四骂道:“冯小宝如此刁蛮,恨不能一刀生剐了他。”张不辉努努嘴,走过去对住店的客人安抚一番。客人也是气愤,口中念念有词,各自返回住房。张不辉说道:“幸亏没有发现破绽,倒是天幸。”   二人收拾打翻打烂的座椅板凳、锅碗瓢盆,商议如何修补柜台,张三提着两个罐子回来。张不辉问道:“药煮好了?”张三说道:“煮好了。”张不辉便接过药罐,钻入地道里。   地洞里面,因有竹筒做传声筒,魏大已经知道冯小宝来搜查过。见张不辉下来,问道:“他们还会来么?”张不辉笑道:“魏兄弟不用担心,我等施了苦肉计,将他们哄得团团转。想是不会再来。”   他到储物柜拿了两个碗,倒出药液。魏大把陈子昂扶起身,张不辉将药液喂下去,无论如何喂不下去。他完全没有知觉,药液只是在嘴里,咽不下去。二人将他头仰上,在胸口、背后揉捏,方才缓慢咽下去。   张不辉又掳起陈子昂的袖子,见浮肿消退许多。摸他脉搏,极微弱,几乎摸不到。张不辉也没有法子,摇摇头,说道:“蛇毒去了不少,但不知道何时能够醒来。”   又去喂焦会青吃药。焦会青已经有知觉,药到嘴里,会自己咽下去。吃完药,他还呻吟一声。张不辉喜道:“老焦的伤势轻些,能够自己吃药了。”魏大也在一旁露出笑脸。   焦会青的药是一日三服,陈子昂是一日两服。到了第二日傍晚,焦会青服完药,睁开眼睛。魏大说道:“老焦,你终于醒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中用了呢。”焦会青一笑,说道:“阎王哪里没有腾出地方,所以我又回来。”说完,剧烈咳嗽起来。他一口痰吐在地上,有些血丝,他也不在意。   张不辉说道:“老焦醒过来就好。陈大侠却有些。。。”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便就此打住。焦会青问道:“是蛇毒除不掉么?”张不辉摇摇头,说道:“陈大侠吃过几服药,又用水蛭吸血去毒,身上蛇毒倒似不多。”   焦会青笑道:“我看陈大侠主要是中了蛇毒,别的倒没有大碍。”魏大走到陈子昂身旁,拉起衣袖说道:“你看,陈大哥手脚消肿了,蛇毒已经去得差不多。只是他浑然没有知觉,不象中毒。”   张不辉点点头,说道:“他是受严重的内伤,脉象极不正常,并不是蛇毒所致。”这一来,把焦会青搞糊涂了,他说道:“不会吧。那王泉还帮他疗过伤呀,断不会如此。”   张不辉也解释不清,说道:“老焦,你刚刚好转,多休息几日,不要太操心。我叫厨房给你们弄碗面条。”焦会青连声说道:“正是,我这一晕,少吃了几顿饭,再不吃,非给饿死不可。对了,麻烦张大侠弄一坛酒下来。”张不辉应了一声便上去。   魏大说道:“一天到晚就是知道吃饭、吃饭。”焦会青说道:“等一会,你不要吃饭。”魏大说道:“我不与你计较。”便去拿水蛭帮陈子昂去第三十四回、街对面的医馆   到第三日,药服完了,水蛭也尽数吸过血死去。陈子昂四肢消肿,面色微现红润之色。张不辉再去摸脉搏,脉搏强了些许,只是一忽儿快、一忽儿慢,时强时弱,没有规律。   张不辉也搞不清楚究竟,说道:“命看来是保住了。”一面叫张三再去拿药,自己坐在柜台后面只叹气。   百无聊赖之时,他取出账本,噼啪打起算盘。张不辉打算盘将账目过了一次,开始练习手指弹拨算子的技法。张不辉外号铁算子,皆因他用算盘为兵器,能够以手指发射出算子伤敌。   他的算盘是精铁所铸,内有机关,上下框架可以拆卸,然后发射算子。这日他全无心思,练了一阵算盘功,看看没有客人,便趴在柜台后睡去。   也没有睡多久,有人推醒他。原来是张三回来,张不辉问道:“药拿回来没?”张三拍拍手,说道:“那位郎中没有再开药方,他说从没见过陈大哥的怪病,不知道该如何医治。”张不辉皱眉说道:“那可如何是好?”张三却指着街外面,说道:“我回来时,看见隔街新开一间诊疗所,专医跌打内伤。不妨把陈大哥带过去看看。”   张不辉沉思了一会,走出门外张望,见到那街对面布庄旁边多了一间铺子,问张三:“是那一间?”张三点头。张不辉说道:“好,我去看看。”那铺子门前挂了一幡小旗,上面写着“专治跌打内伤”六个字,门前有个汉子。   他走上去说道:“这位大哥,我来看病,麻烦你唤一下郎中先生。”那汉子上下打量他,铺子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进来。”那汉子一伸手请他进去。张不辉进去一看,铺子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位长须阔脸的老者,还有一间内室,老者坐在桌子和入内室的门之间。   老者问他:“我这里专治跌打内伤,你没有受伤,要我看什么?”张不辉心里想:老先生果然厉害,一看便知道我不是来看病。他说道:“老先生,要看病的人不是我。我的兄弟身受极重的内伤,正想请老先生医治。”   老者摸摸胡须,说道:“你将他带来,我帮他看看。”张不辉眉目一松,说道:“全指望老先生妙手回春。我就去带他过来。”老者口中嗯了一声。张不辉连忙退出铺子,沿途走回去,留心观察街道上并无异常。   回到客栈,张不辉一面叫张三到街上把风,一面弄来板车,把陈子昂从地道里抬出来,运到诊疗所。老者站起身,说道:“抬入内室。”二人抬着陈子昂走进内室。   这内室是一张宽大的炕床,炕上铺了一张大草席。二人将陈子昂放到床上,老者捻亮油灯,脱去外衣,坐上炕。他伸手号陈子昂的手脉,说道:“他原来还中过银环蛇毒?”张不辉答道:“是。”   老者说道:“蛇毒事小,已经去除大半,所剩无几。”张不辉一惊一喜,喜的是陈子昂蛇毒已经除去,惊的是他当真受了严重内伤。   他问道:“他伤得不轻?”老者说道:“岂止伤得不轻,半条命都丢掉。”张不辉问道:“伤了哪里?”老者说道:“五腑六脏均受了创伤,凡是内脏经络都被内功震断。”   张不辉和李四一时不知所措,在一旁搓手,又问道:“如何是好。还有救么?”老者说道:“你等切莫心急。我先帮他医好内脏创伤,大约需要十天。”张不辉说道:“全凭老先生作主。”   老者从炕头取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面装了数枚寸许长的银针。他拿银针在油灯上火烤,用棉花擦拭干净,说道:“你二人上炕,将他扶坐,脱去上衣,坦露上身。”二人依言上炕脱去陈子昂上衣,一人一边将他扶住。   老者说道:“肺居胸中,司呼吸,主一身之气。大肠为传导之官,职司传导糟粕。今日我先替他治疗肺和大肠的伤患。”说罢,右手捻起一枚银针,扎进他背后胸椎第二节风门穴,左手按在风门旁,缓慢旋转银针。   如此一手按摩,一手转针,片刻之后,陈子昂喉咙有了吞咽之声。老者松开双手,取了第二枚银针,扎入胸椎第三节肺俞穴,右手一边捻转,还一边提插。过了一炷香时间,陈子昂呼吸渐深,气息频率减第三十五回、银针神功   待得他胸部起伏加剧,老者又松开右手,捻起第三根银针,扎进胸椎第四节阙阴俞穴。这第三枚,老者是斜扎银针,双手捻针旋转。陈子昂似有痛楚之感,胸部挺了数次。老者手却不停,直到他胸口不再挺动,方才住手。   “胸椎二至五节主肺、支气管疾患。”老者说着,又取了三枚银针,依次扎入胸椎左侧的附分、魄户、膏肓三穴。扎完这三针,他半蹲身子,双手成掌,按住头顶通天、络却二穴。他双掌微动,脚下马步,双目微合。   又过许久,张不辉、李四二人搀扶的双臂有了疲累之感,老者马步却没有丝毫涣散。张不辉心里惊异,老者腰板如此硬朗。他对李四轻声说道:“坚持。”李四点点头。   内室并不宽敞,旦闻墙头油灯扑哧燃烧,火苗闪动。三人各持姿势,已是汗水微渗。再看陈子昂喉结上下滚动,胸口也渗出汗珠,手臂时而抽搐。张不辉和李四估计到了关键时刻,均吸气挺胸,虽然手脚麻木,也是不肯动弹,担心耽误老者疗伤。   如此过了许久,陈子昂肚里叽哩骨噜鸣响,竟自放出两个响屁。老者喉咙里也长吐一口郁气,双掌缓缓收回。他坐下来,将背上六枚银针一一取出,在炕头拿了一个小瓶子,手指抠出少许药膏,涂在背上。按摩片刻后,他说道:“今天医治到此,喂些流食给他,切忌油腻。”张不辉、李四方才松了手脚,一阵麻木之感。   二人将陈子昂运回客栈,送入洞中。焦会青正传授魏大武功,地道内空间狭隘,无法使棍,焦会青给魏大传授徒手搏击之术。四人一道将陈子昂抬到炕上,焦会青问道:“医治得如何?”   张不辉说道:“今天老先生给他看了肺和大肠。”焦会青应了一声:“哦?”张不辉也说不清楚,简单说道:“今晚大概可以进食了。”便叫李四去熬瘦肉粥。   到晚上,张不辉端碗瘦肉粥下来,那粥熬得稀烂,不见米也不见肉末。三人喂陈子昂吃下粥,食道内似乎有知觉,可以轻微吞咽。吃完粥以后,他面上一阵红润,呼吸也粗爽了许多。   三人心里甚是欣慰,焦会青说道:“你看,吃过东西就不一样。”魏大也不还嘴,说道:“饿也会饿垮身体,能够吃就好。”张不辉说道:“这老先生确实有一套,医术果然高明。”   第二日午时许,张不辉又将陈子昂送过去。老者说道:“胃主纳谷,为水谷之海。今日疗治胃和十二指肠的伤患。”便用银针扎入胸椎上的胃俞穴,还有胸椎左侧的胃仓、肓门二穴,均以弹指法触动银针。又置双掌于前顶、眉冲二穴,运气治疗到申时,方才收功。这一日治疗完毕,陈子昂双颊红晕,虽然不能说话,却已经有了些知觉,腹部呼吸之态渐强。   如此第三日照例前往诊疗所,老者针于脾俞,治疗脾脏。第四日针于左手极泉、青灵、少海穴,治疗心脏。第四日陈子昂便睁开眼睛,有了神志思维。第五日取下合穴为主,兼取太乙、天枢二穴,治疗小肠。第六日治疗肾脏和膀胱,便能够自行坐稳、配合老者医疗之术了。第七日治疗心包,第八日治疗三焦,能够行走活动。第九日治疗肝脏,到了第十日治疗胆。   第十日医治完毕,陈子昂能够站起身拱手道谢,说道:“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先生真乃神人。”后几日,陈子昂已苏醒,看到老先生的全部医治过程,他虽不懂医术,却看得出老先生治疗之间所显露的深厚内功。   老者摇手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张不辉说道:“要的,要的。若非老先生妙手施救,我这位兄弟只怕成废人。”他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放在老者面前。   老者连连摇头,说道:“我只是医好你的五腑六脏,你身子仍然虚弱,还有十二经络与腧穴未曾医治。恢复经络与腧穴,需要旁人辅助,加上你自己练功方能恢复。我对此不甚精通,如何好意思收取许多银两。”   陈、张二人心里不禁赞叹老者,不仅医术高明,医德也好。张不辉见老者推得坚决,收回那锭银子,又掏出一锭小银锭,说道:“这个请先生一定收下。”老者看看银两,不再推辞。   张不辉问道:“请问先生,我这位兄弟该如何练功,方能医治完好?”老者沉默片刻,说道:“据老朽所知,岭南慧能禅师武术与医术均十分高明。你若有心疗伤,还得请教他。”   陈子昂说道:“此去岭南只怕有两千余里。”众人一阵沉默,老者便说道:“我还有许多俗事在身,明日就要离开洛阳。这位兄弟须得赶紧医治,以免后患。”张不辉点头说道:“老先生一路顺风。”   二人辞别老者,跨出门槛,又向门口的汉子一拱手,离开了诊疗第三十六回、加入宗盟会   街道上挤满了贩卖各式货物的地摊,热闹非常。张不辉拍拍手掌,说道:“今日八月十五中秋,晚上我等好好乐一乐。”陈子昂浑身使不上劲,走的慢,这时也笑道:“原来是中秋节了。”每逢初一、十五都是赶墟的日子。今日又逢中秋,许多远郊的商贩也赶来,各式摊子从白天一直摆到晚上。   客栈里住满了商贩,陈子昂还是返回地道内。魏大正在练习武功,焦会青伤患痊愈,一边观看,一边指点,叫喊道:“愚笨,真愚笨。力劈华山讲究气势,不管是否劈中,出手都要狠。可不象你使出来,浑似病猫。”魏大又练了一回,焦会青还是摇头,骂道:“你的手脚不听使唤?右掌劈落,脚步跟着跨上去,跨上去一大步,不要缩手缩脚!”   陈子昂穿过地道,走进房间,说道:“老焦,你莫着急。”焦会青大声说道:“如何不急?练了一个下午,这招力劈华山还是使得象只病猫。”陈子昂说道:“你这般责骂,魏兄弟愈发紧张,自然越练越不上路。”   他将魏大唤过来,又说道:“你坐下,休息一阵。”魏大早被焦会青训得头晕脑涨,坐在炕上说道:“我实在愚笨得紧。”陈子昂笑道:“练功夫不仅是练手脚,还要练呼吸,要用脑来练。”便就着这招力劈华山,细细讲道如何呼吸,气息如何配合手脚行动。   焦会青说道:“听到没有?陈大侠讲的十分清楚。”魏大说道:“是,我好像明白一些了。”陈子昂讲完一遍,又站到房中央手脚比划,要示范给魏大。他一提气,心脏一阵绞痛,手脚筋骨发软,有些站立不住,连忙扶住炕沿。   焦会青扶上去,说道:“你还没有好,不要做剧烈运动。”陈子昂叹口气,说道:“我只怕是给废了。”焦、魏见他情绪低落,一时无语。   休息一会,身上疼痛稍减,陈子昂说道:“我这身体不要紧,明天便启程南下,一则去找那位赵虚,二则寻慧能禅师疗伤。”焦会青笑道:“好啊。”   正说着,张不辉端一大盘饺子下来。陈子昂说道:“有件事情要麻烦张大哥。”张不辉问道:“何事?”陈子昂说道:“明日我等便南下,就怕没有凭证,赵虚如何相信我等?”   张不辉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可以拿我的号牌,他们见腰牌便如同见到我一般。”焦会青说道:“如此甚好,快将号牌拿来。”张不辉为难道:“我这腰牌只能交给本会人员。”   原来,宗盟会上设总会,再按照太宗皇帝将天下分为十道,而将宗盟会分为十个分会,分别是: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等十个分会。张不辉是河南道的会长,分会设在洛阳。肖渐离是岭南道的会长,分会设在广州。宗盟会内部保密制度极严,各分会只能管辖分会内部人事,谁也不知道总会会长是何人。总会若要与分会联系,自有接头交换消息的地方。分会长有号腰牌,方便各分会之间的联系。   因为宗盟会内部保密制度严格,外人很少了解宗盟会。张不辉是河南道分会长,如何不知道这些制度。他看到陈子昂一来是骆宾王的徒弟,二来他们惹上左金吾丘神责,不能不出手相助。他说道:“为今只有委屈各位兄弟,加入宗盟会,我就可以把腰牌交于你等。”   焦会青大笑,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难处,却是叫老焦加入宗盟会。这有何难?”张不辉也笑道:“好,张某就做主,邀三位兄弟加入盟会。”   他跑上去拿一坛酒四只碗,又从储物柜里取三支薰香,就着油灯点燃薰香,插在地上,笑着说道:“入我宗盟会要做个小仪式。”便跪下地,陈子昂三人也跪下。   张不辉双手一拱,口中念道:“我自愿加入宗盟会,服从会长、分会长管辖,愿为匡复之大义竭尽努力,倾尽全身在所不惜。”三人照着他的话念了一次,对着薰香磕三个头,方才起身。   张不辉倒出四碗米酒,与三人碰碗,一饮而尽。他说道:“好,如今我们都是宗盟会的兄弟。”他摸出一个铁牌交给陈子昂,铁牌比手掌略小,一面铸了“河南道”三个字,另一面是“张不辉”三个字。陈子昂把铁牌揣入怀内。   张不辉说道:“大家快吃饺子。今天中秋佳节,三位兄弟难得来洛阳一趟,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便张罗大家吃饺子。吃完饺子,张不辉叫三人换上一套干净衣裳,四人一道钻出地第三十七回、清华楼   街市上比白日更热闹几分,各处地摊挂起马灯,游人如织。天上布满了浮云,不见月亮,想是躲在浮云里边。一阵阵凉风吹过,捎来一阵阵喧嚣。   看见一档卖竹制品的,大家停下脚步。摊子上摆满竹蚂蚱、竹虾子、竹蜻蜓、竹鸟儿等小玩意,均是将竹子剥开竹皮制成。那些竹皮青绿喜人,编织成的小动物栩栩如生。魏大尤其喜欢,买了一只竹蜻蜓提在手上。   张不辉笑道:“魏兄弟,你是童心未泯啊。”焦会青也戳着他脑门说道:“老大不小,学功夫就没有这么来劲。”魏大也不说话,手里摆弄着竹蜻蜓玩耍,心里却不免想起裴汀。   张不辉带三人穿街走市,身旁的人流穿梭,陈子昂恍如隔世。今日中秋,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心里羡慕他们,却高兴不起来。想想自己浑然如同废人,形同走尸,不禁暗自伤怀。   也不知穿过几条街道,张不辉引他们走到另一条街上,全然是另一番景致。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望不到尽头,两旁高低嶙峋地挂满彩色的灯笼,红的、绿的、粉的。灯笼下,一扇一扇雕花镂山的大门,大门开敞,站了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满街里飘散胭脂彩粉的味道。   一路走去,门前女子捏着手绢招呼道:“这位小哥真是俊,进来坐坐啊。”魏大满脸通红,躲到焦会青身后。也有招呼焦会青的,却是说道:“快进来呀,小妹妹为大哥洗尘。”焦会青见惯风花雪夜,说道:“快过来,我的乖妹子,让哥哥亲一口。”反倒是吓退了那些风月女子。   他们来到一间悬挂紫色灯笼的门户前。一个半老而丰腴的女人走下台阶,拉住张不辉,笑口说道:“张哥快进来,我特意请来龟兹国的舞女。再晚可就看不到霓裳艳舞啰。”这招呼的老鸨认识张不辉。   张不辉说道:“吕娘,今天带几个朋友来,你可要好好招呼。”那吕娘一摇腰肢,一手往后招呼,门前两个女子也走下台阶,拉住焦会青和魏大。陈子昂走在后面,抬头一看,门楣上一张大匾,写着“清华楼”三个大字。   门内是宽敞的大厅,几条耸立的大红柱子上,缠挂了青、蓝两色的绸缎。大厅用山水屏风隔成数间小阁子,已经有数台人客。张不辉找一个清静的台面,招呼大家坐下。   四人坐上去,两位使女端上小吃,却是一碟卤水鸭舌、一碟切开的柿饼、一碟花生,最后上来一碟糖食,吕娘说道:“清华楼特制的点心,大爷们尝尝。拿上好葡萄干裹入糖胶内,名字唤作‘甜心’,是张哥最喜欢的小食。”   她给大家一一倒上茶水,正待坐下来,却听到楼下一阵喧哗。一个身穿锦衣、身段俊美的年轻公子站在清华楼门内,他一手持把折扇扑凉,一手指着里面高声叫道:“吕娘,怎么不出来迎接李敞!”   吕娘高声应道:“李哥哥,就来啦。”便捏着衣裙快步走下楼,口中说道:“吕娘招呼不周,李哥哥也来了。”那李敞说道:“怎么没有姑娘?”吕娘咯咯笑道:“李哥哥不要急,今晚保准你满意,等一会有龟兹国的妹妹。”   李敞脸色转阴为晴,笑道:“龟兹国?好,哥哥今天就要龟兹国的小妹妹。”吕娘笑道:“任你挑选,还不成么?”将李敞和两个随身仆从带到大厅中央。   一楼大厅中只剩下一张大台,李敞径自坐上去,翘起二郎腿。两个仆从也大大咧咧,学着李敞翘起二郎腿,浑然不将满座客人放在眼里。   张不辉不禁叹道:“李家后代都成纨绔子弟啰,我们吃自己的,别招惹他。”焦会青问道:“李敞何许人?”张不辉笑道:“不知道是太宗皇帝的什么旁孙,连个爵位都没有。”   楼下大厅已经上来一些乐师,手捧乐器散坐在柱子锦缎之下。他们布头巾,绯丝布袍、锦袖、绯布裤,手捧的乐器均十分奇特,有竖箜篌、琵琶、五弦、笙、箫、横笛、答腊鼓等,与汉人的乐器全然不同。乐师有男有女,高鼻梁、大眼睛,头发也是五颜六色,红的、黑的、棕红的、金色。   陈子昂等第一次看见龟兹国人物,自是新鲜。魏大指着那些乐师和乐器问张不辉,张不辉连连摇手:“那些东西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第三十八回、旋舞惊艳   大厅后面的帘子被揭开,两个青衣女子碎步踏上中央的地毡。那边李敞兴奋地吹了个口哨,焦会青也笑道:“这娘们皮肤雪一样白,象饭店里的大馒头,白白嫩嫩。”   两女子一模一样,一般窈窕身材,一样的鼻子眼睛。二女红抹额,绯袄、白裤、帑乌皮靴,娇丽动人,坐下看客均是一齐喝彩。掌声还未歇下,乐师便开始演奏,曲声清新、活泼,原来是一曲胡旋舞。   龟兹位于塔里木沙漠北边,盛产葡萄、瓜果,农事不同,民俗不同,自然曲子也与汉乐相去甚远。乐声中,两个青衣金发女子翩然起舞,急蹴环行,与汉人舞蹈迥异。   二女外貌、身形均是一般清丽迷人,舞蹈却有些不同。一女子立于圆毡上,随着轻快的乐曲转圈,前转后转、来回转,让人难分背面。另一个女子动作却柔和许多,在圆毡外,反手叉腰,弄目、合颌、耸肩。   洛阳城里美女如云,似这般异国相貌的女子,加之龟兹乐中旖旎之音,让一众看客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两女子转身端上瓜果,走向客台。那轻盈的女子径直走向张不辉这桌,焦会青捡了一颗青葡萄说:“姑娘恰似这葡萄一般水灵呢。”女子微笑道:“谢谢,还有龟兹的哈密瓜呢。”焦会青笑道:“一个龟兹女子,官话说的不错哈。”   那女子笑道:“露斯让官爷笑话了,我们从小就学习汉语。”原来这女子叫露斯。魏大说道:“姐姐好漂亮。”露丝又是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更是让魏大看得发呆。   却听见那边传来李敞的笑声:“好一个姬斯姑娘,小爷今天就要你。”那个与露斯生的一模一样的女子,手被李敞捉住,欲挣脱不能,已是满脸绯红。吕娘已经赶上前,说道:“李爷是知道的,龟池女子身价不菲噢。”   李敞哈哈大笑:“好,吕娘开口给小爷看看。”吕娘伸出一张手掌:“一仟黄金。”李敞先是一愣,立刻说道:“嘿嘿,果然身价不菲,小爷还出得起。”说罢便拉过姬斯坐在身边。   吕娘扭腰笑道:“李爷还没听我说完呢。这姬斯与露斯是一对孪生姐妹,你可不能只要一个。”李敞又是一愣:“呵呵,吕娘胃口不小,这贰千两黄金到我府上取,你快拿两人的卖身碟书来。”   吕娘又是一笑:“李爷别急啊,你听我说,——这对姐妹花是乐队的台柱,少了她们,我怎么安顿他们?”李敞望向乐师,咬牙说道:“算你——”他看见吕娘又伸出四个指头:“一共四千两黄金,买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贵。”   吕娘这才向身后挥手,乐师们纷纷退下。李敞哈哈笑道:“万户侯,千金散去还复来!”他忽然从腰间抽出腰带,左手竟甩向张不辉这台。   焦会青立时要弹起身,却被张不辉摁住手腕:“不可!”陈子昂此时武功尽失,魏大猝不及防,眼看那腰带径奔过来,竟是缠住露斯手腕。他手腕一转,露斯被他拖过去。李敞笑道:“露斯姑娘,你现在也是我的人了,过来吧。”   哪想到李敞正待抓住露斯,她却忽然翻身一转,松开腰带,一越便跳到陈子昂身后,口中说道:“姐姐,我们不要跟这人,没点正经!”李敞却一个箭步冲来,右手徐徐推出一掌:“哈哈,我就喜欢如此刁蛮的女子。”   那一掌并不快,露斯一闪便躲过去。岂料李敞虚晃一下,人却向左闪来,正好堵住露斯的去向。他伸手便抓住露斯的手腕,另一只手便去摸露斯的脸庞:“好漂亮,小爷是走桃花运了。”   露斯左右挣脱不开,抬起手便捂李敞。两人靠的极近,李敞也未料到露斯如此大胆,听得“啪”一声,竟给结结实实打了一嘴巴。就这一愣神功夫,露斯忽然又弹腿一跳,手抓屋子里的帘布,跳到屋梁第三十九回、假戏真做?   一连串变化,说时迟,那时快。先是谁也没料到李敞居然身怀武功,后又为露斯的机敏惊呼。顿时厅内响起一片掌声,不输于刚才舞乐的喝彩。   李敞恼羞成怒,喝道:“吕娘,这是怎么回事?”吕娘连忙说道:“李爷,龟兹姑娘可不比汉人,就像西域的宝马,性子可烈呢。”李敞抬头说:“你给我下来!”露斯却说道:“凭什么下来,有本事你上来呀!”   李敞看看四下的看客,虽说他不是什么王侯将相,这等场合也不能太不顾及面子,跳上梁去捉一个舞女。他转怒为笑,说道:“你不下来,我可带姬斯姐姐回家啰。”露斯大叫:“去你家干什么!”   李敞说:“嘿嘿,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噢,你已不是小孩子。”“姐姐,不要和他回去,我们不去!”听见露斯这么说,姬斯站在那边只是用力点头,却不说话。   李敞有些愠怒,转身对吕娘说:“你看看,你怎么调教她们的!”吕娘扭腰笑道:“李爷说哪里的话,你没摸到两位姑娘的脾气。”李敞说:“我都买下她们了,还要看她们脸色做人么?”吕娘说:“正是。人间尤物,当然有脾气呀。”   李敞无可奈何地摇摇手,说道:“你要怎样才肯下来?”露斯说道:“我就是不下来!”吕娘看她还要耍刁,说道:“露斯,李爷绝不敢亏待你们两姐妹。”露斯一扬头说道:“不相信,他本就不是好人!”   李敞看她又来剥自己的面子,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好人?”吕娘说道:“有什么条件你们双方只管说出来,有这许多人客为证,李爷绝不敢食言。”李敞点头说道:“那还用说,我李敞在洛阳有头有面。”   露斯拍手说道:“好,只须做到一条,我们姐妹两个自然不会为难你!”吕娘笑道:“看看,这就是我带的姑娘,并不会为难李爷。”李敞脸色稍缓。露斯说道:“我们虽卖身给你,但你不可肆意妄为,须得尊重我们,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切不可勉强。”   李敞心想:这句话看似简单,却实难做到。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李敞不愿节外生枝,嘴上冷哼,点了下头。吕娘接口笑道:“好啦好啦,二位姑娘可以跟李爷吃香喝辣去了。”   露斯不情愿地跳下来,拉住姬斯的手说:“姐姐,他敢欺负人,我们有他好看的!”那随从便陪笑道:“二位姑娘,我们走吧。”露斯拉上姬斯的手,说:“怕什么,走就走!”一干人便随李敞离开清华楼。露斯路过张不辉桌前时,有意无意瞟了眼陈子昂,脸上忽然有些微红。只是瞬间的事情,众人均未在意。   焦会青端来两碟水果,酸溜溜地说:“那个小李爷有龟兹姑娘相陪,我们也有龟兹水果品尝,各取所好哈!”张不辉笑道:“若不是我按住兄弟,只怕你今天会闹出事。”焦会青说道:“没所谓的,我若不是顾忌陈大侠重伤在身,你拦也拦不住。”   张不辉笑道:“你小觑李敞了。他虽没有爵位,却与朝廷关系甚密。”焦会青冷笑道:“怕牵连你们宗盟会,是不?”张不辉也不反驳,连声说:“这果子不错,陈大侠多吃多吃。”陈子昂点头笑道:“若我不是重伤,也会阻拦李敞。”   魏大连声说道:“是啊,两个貌若天仙的姐姐,被他带走。”焦会青打趣他说:“倒是害得魏大兄弟又多两份思念。”   魏大说道:“露斯可爱,但姬斯却更漂亮,看她一定是个好姐姐。”焦会青竖起大拇指笑道:“嗯,这小子有眼力,俺也不喜欢唧唧咋咋的女人。”魏大喃喃自语道:“奇怪,姬斯姑娘怎么不开口说话呢。”这时,张不辉站起来说:“我们早些回去歇息。”魏大一路跟在后面,脑子里始终是姬斯的笑容和舞姿。   魏大这一晚睡下,无法安静。只好安慰自己:算了,就像裴汀姑娘一样,不知道何年才能再相见。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姬斯。一直到东方鱼肚泛白之际,他才迷迷糊糊睡第四十回、美人如歌   且说第二日大早,陈子昂、焦会青与魏大启程南下,可谓千里迢迢。三人备足干粮,做好艰苦的打算。鄂州、岳州以南时,人烟渐稀。秋越来越深,却因一路向南,绿意反而渐浓。   到得岳州已经是十月,洞庭湖水一望无际,碧波连天,迎面扑来新鲜的气息,让三人好不快活。   焦会青说道:“洞庭湖的鱼,比长江的魛鱼味道还美呢。”魏大说道:“我们去捉几条!”从口袋里摸出馒头,捏碎,就着岸边的水草丛撒下去。此时秋末,芦苇陆续显出枯黄之意,不甚稠密。不多时,几条鱼儿寻味游入芦苇丛里。   陈子昂体力恢复不少,只是不能做剧烈运动,提不起内力,坐在旁边观看。焦会青低声说:“你用棍去打鱼,看你行不行。”芦苇丛中,水清之极,但那鱼儿看似近在眼前,实则水下尺许。拿一根粗大的哨棍打鱼,难度可想而知。   魏大生在汉江边,如何不知其中道理,面露为难之色。“死脑子!”焦会青一手操过哨棍,说道:“看我的。”   他看准一条鲤鱼,却把棍当枪使,用力插入水中。却用力过猛,鱼儿从棍底下逃走。他再试两次,居然都没有击中游鱼。魏大忍不住哈哈大笑,滚倒在地。   焦会青将哨棍丢到地上,嘿嘿干笑道:“傻小子,你来试试!”魏大捉起哨棍,朝鱼儿瞄准。焦会青忙说:“你一定打不到,你瞄低了。”魏大也不搭理,运力将哨棍掷出,却是正中那条鲤鱼。   魏大跳下水摸起鲤鱼,朝焦会青憨笑。焦会青瞪大眼睛对陈子昂说:“这小子运气好。”魏大待鱼儿再游来,又如同上次瞄准,掷出哨棍,又击中那鱼儿。   焦会青说道:“见鬼了,难道我的眼睛有毛病?明明这小子瞄低了,却能打中。”陈子昂说道:“要说打鱼,老焦要拜魏大做师傅啰。”   魏大连忙摇手,说道:“哪里哪里,焦大哥只是不明白其中道理,这水里的东西,就是比平常看得低才行。”他指着那丛芦苇说:“你们看芦苇,水上和水下的杆是不是好似断折了?”他拔起那条芦苇,好端端的一条:“就是这个道理了。”   陈子昂不住点头,焦会青哈哈笑道:“魏大还真没说错。”魏大说道:“我自幼汉江边长大,水里的活可比你们清楚。”焦会青拍他后脑勺,说:“别吹牛皮了!”   这时候,湖心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船歌,歌声清越婉转,三人不觉一起向湖中望去。只见碧波接天,些许雾气飘渺,隐约一条小舟子。仔细分辨,那歌声是由船上传来。   歌词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陈子昂熟通诗文,顿时被歌声吸引。歌里唱的蒹葭就是初生的芦苇,用来比喻在水一方的伊人。此时他武功尽废,任是铁打的汉子,不免心生颓意。恰好又是在芦苇丛生的洞庭湖,浩瀚的湖波飘来女子柔美的歌声,令陈子昂心颤不已。也许是其中的离世清幽的意境打动了他,也许是女子曼妙的歌喉让人憧憬不已吧。   那小舟愈行愈近,陈子昂看清是女子荡舟而来,皮肤白皙,头上戴了顶竹笠,迎风翘立舟前。在水天浩瀚的洞庭湖,宛如仙子,又似一朵出水芙蓉。   焦会青叫道:“小姑娘,过来。”那女子说道:“大哥有事么?”焦会青说:“想借你船上炉火烧条鱼,这位身体虚弱,熬点鱼汤补补。”那女子看了看陈子昂,说道:“快请上来吧。”   小舟的乌棚内有炉火和瓦罐。魏大勺来湖水,清洗干净两条鲤鱼,又拿陈子昂的大剑砍为几块,丢入罐中熬汤。那女子说道:“也是吃饭时间,我多煮些米,一起吃吧。”   她在岸边砍来一截碗口大的竹筒,将米放进去。又挖土起灶生火,用瓦罐盛了竹筒于火上蒸。魏大把剩下的鱼用竹枝插好,架在火边慢慢烧第四十一回、圈套?!   陈子昂不时端详那女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便问:“姑娘,我们曾相识?”那女子羞涩地说道:“我是洞庭湖周家庄人,大侠何以见过?”阳光穿过她长长的发丝,散发出细腻的韵彩,不觉让陈子昂看呆了。   这时,米饭散发清香飘来,鱼也熟了。焦会青钻进船舱里,抱出一个坛子,喊到:“姑娘也好酒?一起来喝。”全然不在乎主客之礼。周姑娘笑着说道:“大哥你们喝,别客气。”   四人席地而坐,面对湖光秋色,各捧一块竹筒饭。竹筒是新砍下的竹筒,清香渗入米饭内。那湖中的鱼正是肥美,烧烤过后,鱼油四溢,香美无比。   陈子昂叹道:“若无要事在身,我倒愿意在此长住。”焦会青看着周姑娘笑道:“如此美景,如此美丽女子,莫说陈大侠,就算老焦也有些舍不得呢。”   周姑娘问道:“各位大哥有何要紧事务?直管放心多吃,若是不耽误时间,我请各位去周家庄歇息。”焦会青眼睛发亮,说道:“如此好去处,有吃有喝,如何不好!”周姑娘咯咯笑道:“好啊。”   她一直举止矜持,忽然发出这银铃般的笑声,倒是让陈子昂一醒。周姑娘也觉失态,忙端起酒坛说道:“大哥喝酒。”便往焦会青的竹筒里倒酒。魏大吃完饭,她也倒了半筒。只是没倒给陈子昂,却去小舟上端来鱼汤让他喝。   陈子昂说道:“姑娘的《蒹葭》十分好听,还会唱《关雎》么?”周姑娘盈盈一笑:“大哥喜欢,我就唱与你听。”   她清清嗓子,手持一枝细竹,缓缓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洞庭湖原为古代的云梦泽,位于楚国,上抵长江。至唐朝时,湖水面积虽有所缩减,却依然庞大无比。是以西周许多与湖水相关的传说、文学事故,均在此得以延续、流传。这普通的渔家女郎会唱《蒹葭》、《关雎》,实不足奇。   《关雎》《蒹葭》分别出自诗经周南篇和秦风。又都是描述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乃古代爱情诗的源头、汉诗意象抒情的奠基之文。加之周姑娘唱的委婉柔情,陈子昂精通诗词韵律,只听得如痴如醉,胜似喝了美酒。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一曲终了,周姑娘竟有些脸红道:“献丑了。”陈子昂方才醒转,却看见魏大已经倒在草地上。焦会青还能睁开眼睛,嘟嘟啷啷说道:“这酒,怎么就像上次。。。”   陈子昂一惊,芦苇丛后面不急不缓走来几个劲装汉子。他本能地抓起大剑,旋即又放下。如今只有他一人未中迷药,却又武功尽失,有剑如同赤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那汉子中一人说道:“老爷神机妙算,我等在此等候你们多时!”周姑娘拦住他们,说道:“你们要干什么?他们是我的客人。”   那人朝身后挥手,根本不理会她,说道:“都带回去!”几个劲装汉子冲上来,将四人眼睛蒙上黑布,架起来就走。   陈子昂神智清醒,知道自己被带上一条小船,听见划桨声。湖水波浪起伏,小舟摇晃,大约行了两、三个时辰,方听见靠岸声。他又被人架上,最后被丢在地上。   那些劲装汉子拆开黑布,已是晚上,他们被关进一间牢房里。四个人一人一间牢房,用碗口大的原木栏栅隔开。离开前,他们又将四人身上仔细搜查,焦会青身上宗盟会的铁牌与包袱也一道取走。   待那群劲装汉子离去,周姑娘靠近说道:“他们只怕就是洞庭湖强盗,今天不巧被我们遇上。”陈子昂摇头说道:“不是赶巧,是正好被他们捉到。那领头的不是说李爷算着我们会来么?”   周姑娘一愣,眼圈一红,低头沉默。牢房里油灯微弱的火光照来,竟是美丽无比。陈子昂不敢多看,其中缘由还不清楚,那李爷是谁,为何擒了他们,他还不能下结论。   此时焦会青、魏大还未醒转,陈子昂便探问道:“姑娘是周家庄人氏,对附近可熟悉?我们这是在哪儿?”周姑娘方才抬头说道:“我叫周梅儿,父母早去了,一人住在周家庄。听庄里人说,洞庭湖强盗居无定所,没人知道他们下落。”   陈子昂朝门外看看,指着两个黑衣守卫,说道:“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第四十二回、妙手空空   夜深,洞庭湖秋天已有些许凉意,腹中饥饿,更觉三分寒。陈子昂将外衣递过去,说:“夜寒,小心着凉。”周梅儿披上衣裳,靠在角落里渐渐睡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魏大方才悠悠醒转,焦会青酒喝得多,醒来已午时。他大声说:“怎么回事噢?又喝了迷魂酒。”一边拍后脑勺,一边盯住周梅儿。   魏大说:“难道是这位姑娘做了手脚?”周梅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银牙紧咬,说道:“你们有证据么?大哥可不能诬陷好人。”   陈子昂摇手止住双方争吵,说道:“兴许是那些强盗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周梅儿接口说:“就是呀,这些强盗水里都是高手,不许他们凫水上船去么?”   焦会青被她说得无言以对,朝陈子昂跺脚叹道:“我看兄弟是糊涂了,你也应了那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陈子昂微笑不答,却说道:“老焦想想办法,我们要逃出去。”这时,看牢的两个黑衣人送饭进来。焦会青大叫道:“最好不要给我们吃,饿死算啦,吃上顿没下顿!”   牢卒瞪眼呵斥道:“发颠么!老子灌你辣椒水。”焦会青也不怕,继续耍赖:“昨晚就没吃,你最好把我们饿死。”   陈子昂也说道:“然后看李爷怎么修理你们!”牢卒听到“李爷”二字,不敢再发狠:“今晚还有饭,不会饿死你们!”   焦会青裂开大嘴,抢过饭篮,一边吃一边接着话茬说道:“好,老子等着你伺候,不送来告诉李爷去!看不修理你们!”   牢卒悻悻出去,焦会青却眨着眼睛笑道:“看今晚的,呵呵。”四人吃饱饭,焦会青又说道:“奶奶的,这药劲厉害,现在还有点晕。”魏大也说:“我说怎么晕船呢。”   连日来,魏大与焦会青相处,竟然也习惯了他豪爽加无赖的脾气。尤其焦会青教他武功,十分细致入微,让魏大进步飞速。魏大自然心生感激,却也知道赵家的那笔帐是无法找老焦清算了。焦会青也为这件事情得意,有魏大这样的朋友,时时开个玩笑,平添许多乐趣。   他吃完饭,叹了口气:“就这残羹剩饭,俺老焦居然吃的津津有味,唉,真成乞丐了。”陈子昂笑道:“牢饭就是这样,饿到你喜欢吃为止。”   焦会青搔着脑袋,冲魏大说:“想不想学点东西?”魏大说:“怎么不想?”焦会青招手说:“你过来。”   魏大便走到栏栅前,焦会青说:“今天教你妙手十八招。老焦看家的本事。”魏大说:“那是什么高明的功夫?”焦会青摇头说道:“老焦看家的本事并不是武功,小傻子。”搞得魏大有些糊涂。   焦会青说道:“做你半年师傅,你还不知道我最善长的本事?”周梅儿奇怪地问道:“莫非偷扒之技?”焦会青怒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是妙手十八招,手上的功夫。”   魏大连连摇头道:“我最恨不劳而获,偷扒之人!叫我学这些,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焦会青笑道:“你若是偷穷人,那叫不劳而获。倘若你是偷那些为富不仁的,就叫劫富济贫。懂了不?”   魏大听来有道理,却还是摇头道:“不学这见不得人的东西。”焦会青怒道:“那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里!食古不化!”   周梅儿低声说道:“教我好了,我要出去,我才不喜欢这里。”焦会青斜眼瞄她,鼻子里哼一声:“虽说这瞪不上大雅之堂,却又不能教给你这等心事滴溜溜转的人。”   周梅儿一听,知道他还是在怀疑酒里下药的事,却看陈子昂不动声色,便说道:“魏兄弟,学学无妨,焦大哥叫你学,只怕有用处的。”   焦会青又是冷哼一下。魏大最受不得女子,周梅儿这么一劝,他的心便软了,说道:“嗯。”   焦会青说道:“今天只教你一招掩耳盗铃,多的还不愿意让你学呢!”魏大懒洋洋地说道:“这招怎么使来着?”   焦会青踱方步,却不急着教他招式:“所谓掩耳盗铃,就看你怎么掩住他的耳朵,才能盗取钟铃,明白吗?”   周梅儿点点头,说道:“就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力。”焦会青拍拍魏大的肩膀,叹道:“你看看人家,一点就明。”魏大搔脑袋:“人家周姑娘是比我聪明嘛。”   魏大问道:“然后呢?”焦会青却斜眼望他胸前,笑得怪怪的,魏大莫名其妙,不觉伸手按住自己胸前。“你这个傻小子!”焦会青连连摇头,却伸出手来,掌心放着一块白色的小玉第四十三回、越狱   魏大方惊呼道:“什么时候到你手上去了?”便往怀兜里摸,果然不见自己的小玉环。他一把抢过玉环,说道:“这可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物件。”   陈子昂和周梅儿互相对望一眼,都佩服焦会青的本事,却没看清他是如何偷盗魏大怀内的玉环。焦会青说道:“这就叫掩耳盗铃。”   周梅儿点头说道:“嗯,焦大哥趁魏兄弟最不注意的时候,先拿话吸引他的注意,然后盗取了玉环。只是手法实在太快,我们都没看清呢。”   这马屁拍的焦会青甚为舒服,他得意说道:“那手法不是一两天可以练好的。今天只是入门课,教这小子知道妙手十八招的精髓之一,要引开对方注意力。”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所谓引,即可以引开对方离开此地,也可以引开他的注意力,然后再取走物件。”周梅儿微笑道:“焦大哥说的极是。”   焦会青笑道:“周姑娘确实玲珑过人,只怕魏大还没学会,你倒练成了。”周梅儿微笑不语。焦会青又说道:“引的方法有很多种,要抓住对方的心神所在,出其不意,自然可以成功引开对方的防范。”   周梅儿说道:“我们只注意焦大哥要教什么,却不想你就动手了,呵呵。”焦会青得意地扬头,说道:“嗯,今晚待我们吃饱饭,再引牢卒进来,你们只须如此、如此。”   四人便静静等到天黑时分,果然一个牢卒提着饭篮进来,里面的菜肴果然比中午多了两个,饭也多了。四人吃罢,焦会青一使眼色,魏大便倒在门口,紧靠焦会青大声呼喊:“疼死我、疼死我了啊!”   焦会青隔着栏栅,伸手搂住魏大,一边对门外粗声喊道:“牢大哥,快进来看看,我兄弟犯病啦——”   两个牢卒探头望过来,见魏大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双手抓住木栏挣扎,状似极其痛苦。忍不住骂道:“干什么!替你们站岗,半夜还吵老子么。”   周梅儿指着魏大叫道:“二位大哥快进来看看,只怕是饭里有问题。”两个牢卒骂骂咧咧打开大门进来,走近魏大,举灯察看。   魏大咬牙,抓两人衣角说道:“大哥!给碗热水啊,肚子疼!”牢卒见魏大疼痛难忍,便倒来一碗水:“快喝,莫吵闹!”   待他们走出门时,焦会青手上已经多了一串钥匙,打开牢门,猫腰跳到大门口。只见他一招恶狼扑食,便劈倒一个。另一个牢卒刚叫出“啊”,已经被他锁住咽喉。瞬时之间,焦会青用擒拿技放倒两人。   周梅儿拍手叫道:“好身手!”焦会青却狐狡的笑道:“莫给我灌迷魂汤,比起周姑娘的手段,只怕还不如。”一边说,打开三人的牢门。   陈子昂沉声说道:“赶紧离开这里。”四人跨出大门,却看见几件包袱,还有一把大剑、一条哨棍,不正是他们的么?提起包袱便要往外跑。   陈子昂却说道:“怪事!”焦会青抬头一看四周,也说道:“如此整齐干净哈。”只见这间牢房四周均是一般样式的小房子,房子四周却未生半颗树木。   四人凭借房屋做掩护,认准天上的北斗,一直向南走。大约走了百余丈,终于听到芦苇沙沙声响。放眼望去,却见芦苇整整一圈依岸生长,陈子昂说道:“原来是个小岛。”   芦苇丛旁,几条小舟拴在岸边。四人跳下一条小舟,解开缆绳。魏大抓起双桨,周梅儿站在船尾把舵。   这时,岸上传来惊呼声:“快追!快去小码头!”七八条身影高举火把向这边跑来。   ***   周梅儿大声说道:“继续看北斗星,向南划!”焦会青蹲在船边,望着追兵,大叫:“快,不要给他们追上。”那些人一手举火把,另一只手均抓着一把桨,分别跳上两条小船。他们熄灭火把,四人一起划桨,有人喊号子“一二一二”。   只见桨下浪花教月光映得雪白,两条小舟竟是一步步逼近。陈子昂急道:“偏生就一对桨!”焦会青也急道:“完了完了,俺在水上就晕,站不起来、用不上力。”   陈子昂沉声道:“别让他们靠近上船!”只见他们越来越近,甚至听见他们的划水声。过了半盏茶,两条小舟逼得更近,几乎听见那些黑衣汉子们粗重的喘息。   焦会青摸出自己的独门兵器,那两块石头结成的流星锤,趴在船上。看看左边的小舟不到一丈,抡锤便打,却被那人低头躲第四十四回、黑衣的湖盗   焦会青转过手来,又抡过去。那汉子拿桨拦腰斩去,居然把流星锤缠住,用力便往怀里拉。焦会青差点掉入水中,整条小舟左右颠簸不已。魏大双脚张开,逆着风浪用力撑住,方才止住小舟反转。   黑衣汉子用力划桨,那条小舟渐渐靠近。魏大情急之下松开船桨,抓起哨棍便打去。正好击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那人嚎叫着,掉进水里。其余两个汉子一见,不敢再贸然划船靠近。   举桨的黑衣人伸手便去抓桨上的石头,焦会青趁势一送手,原先绷紧的绳索一松,那石头顺桨滑落。他再一收胳膊,趴在船帮上使了招金蝉脱壳,便收回流星锤。那黑衣汉子手上劲道陡然落空,整条船便翻转。   三条黑衣人扑通跳入水中,焦会青哈哈大笑:“跟俺斗,他们还差一点。哈哈!”话声未落,船边忽然跳起一个水花,水花中伸出一双手,捉住焦会青的胳膊,便往下潜。   魏大见急,举起船桨使了个大砍刀,望那水里人砸去。那人双手吃痛,大叫跌回水里。焦会青喘气笑道:“这水上,魏大倒是威风!”却另有一人从水里扒上船帮,一伸手揪住焦会青的腿。   魏大距离远,又要把稳小舟,无法援救。焦会青抱住船帮呼喊道:“魏大快救师傅——”   魏大急得干瞪眼,看见陈子昂从船头站起,双手捧大剑砍下来。那人却往水里一钻,小舟陡然倾斜,陈子昂没有丝毫内力,脚下一软险些跌倒。那人旋即探出水面,焦会青眼看被拖下水。   说时迟,魏大脑后忽然闪过两条极短的银光,直射那人胳膊上的阳溪穴。银光倏然扎入,那人双手顿时僵硬。饶是他水性了得,双脚踩水,慌忙躲入水中逃遁。魏大回头看去,周梅儿双手扶橹,柳眉倒竖。   却在这时,陈子昂说道:“这底下——”焦会青趴在船板上,立时说道:“有人凿船!”魏大说:“顾不得许多,船不能沉。”陈子昂、焦会青均不习水性,落水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罢,纵身跳入水中。小舟忽然剧烈颠簸,想是魏大与水底人打斗开来。不多时,二人斗出水面,激起水花四溅。   周梅儿已走到中间,抓起双桨划船。一人力量单薄许多,另一条船眼看也愈追愈近,而魏大与那人打斗落到了船尾。另条船上的黑衣人跳下一个,游向魏大。   魏大跟随陈子昂、焦会青习武数月,武功大长,寻常武林好手已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在水中单斗一人略占上风,眼看便能制服那人,却不料另一个黑衣人加入,使了个鱼鹰扑食,竟抓住魏大肩井。   那人得了帮手,长吐一气,忽然从水中跃起,双脚直踹魏大面门。魏大双目圆瞪,正欲躲闪,却又见两道银光一闪,直射向那人下腰的腰俞穴。那人在空中挺直,结结实实掉入水中,眼看不能动弹而溺息。   魏大来不及细想是何人相助,自己长吸一气,双脚向后踩水,欲挣脱背后的黑衣人。背后那人却忽然松开双手,在水中跳起来嚎叫数声。   魏大扭头再看去,那人脑上前顶、后顶也刺入两条银针,脸上扭曲,显见的痛苦不已。他不敢迟疑,抡拳打去,那人手脚狂舞,慌忙游走。   这时,前面传来焦会青大叫声:“周姑娘的袖里银针好生了得!”却见另一条舟上的三个黑衣人已经有两个趴倒,余下一人正划船掉头逃跑。   魏大爬上小舟,问道:“原来是周姑娘屡次相救。我还以为是什么神仙显灵噢。”周梅儿笑而不语,魏大说道:“周姑娘就是神仙,和神仙一样漂亮。”   满天星光正是灿烂时,湖水在月光下波动,举目张望,只见天水,哪里看得见陆地的影子?耳边听见细弱的风儿吹过,不时可以看见些许芦苇荡,飘来阵阵清香。   经过方才的激战,四人都湿透了衣服。微风吹过,深秋的寒意甚是袭人。周梅儿摇着橹,少女的身形在湖水星光下显露无遗。听得魏大的话,她愈加羞涩,一边摇橹,一边将身子侧向外面。   陈子昂翻开包袱,找到一件干衣服,递过去。她披上外衣,方才神色稍定。焦会青笑道:“呵呵,周姑娘莫怕,我又吃不掉你。”说的周梅儿又低下头。“有你的陈大哥,谁还敢。。。”   陈子昂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们一路向南,终究会找到岸边。”周梅儿抬头张望北斗星,说道:“嗯。洞庭湖虽大,总有边际。”   *第四十五回、通风报信   裴汀和冯小宝等人驻扎洛阳府内。她不知道陈子昂等离开洛阳,寻思自己是否随冯小宝一起南下。这日大早,她舞起佩剑,听见门外护兵喊道:“李敞校尉来见。”正是清华楼里陈子昂遇到的那个李敞。   李敞匆匆走过院子,瞥了眼裴汀,夸道:“好剑法。”便走进旁边冯小宝的房间。裴汀一边舞剑,一边留了个心眼,往那边靠近几步。   冯小宝忙迎上去,冯小宝只是正七品致果校尉,李敞却已经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冯小宝说道:“久闻李爷在洛阳的威名,今日屈尊前来,一定有重要事情吧。”   李敞说道:“冯校尉也是实在人,我就不绕圈子。”冯小宝说道:“那是,请李校尉指教。”李敞也不坐下,直接说道:“我知道冯校尉近日忙着死囚的案子,不日还将南下。”   冯小宝一惊,他历来只与丘神责直接联系,李敞一来就挑破了这层,不知道他是什么背景?他定了神,说道:“原来都是丘将军门下的人,好说、好说。”   李敞说道:“昨日丘将军要我将此事交给你。”冯小宝问道:“什么重要事情?”李敞说道:“我已经探明,魏王客栈乃是宗盟会的据点,你带王泉、王养宗等武林高手去擒拿这伙乱党。”   听到此处,冯小宝明白了整件事情。怪不得洛阳尉会在魏王客栈被杀,怪不得陈子昂会将自己抓去客栈审问。他拍拍桌子,怒道:“这帮乱党,当真猖獗!”   李敞说道:“他们都身怀武功,故此要借助冯校尉手下的武林高手。丘将军不想把事情搞大,要做的干净漂亮。”冯小宝思量道:“那就今晚动手,神不知鬼不觉。”   李敞连连点头道:“这样好,不会惊动洛阳府。”冯小宝拱手说道:“多谢李爷及时通报。”李敞摇手说道:“莫客气,我看丘将军十分看重冯校尉,你今后前途未可限量噢。”   冯小宝顿时心花怒放,脸上却十分克制,说道:“哪里哪里,叫李爷取笑了,帮朝廷做事,混口饭吃。”李敞说道:“李某告辞,还有公务在身,今日就要南下。说不准便一起为朝廷谋事。”   冯小宝拱手将他送出门,说道:“那是那是,还得请李爷多指教。”这时,裴汀在茶花树下刚好舞完一套飞雪剑,收式、还剑入鞘。   李敞冲着她笑道:“好剑法,好漂亮的女子。”便走出大门。冯小宝忙回屋,他要好好筹划晚上的抓捕行动。   裴汀站在茶树下,回忆方才隐约听到的只言片语,尤其是魏王客栈这几个字眼,让她感到不安。魏大说过他们曾住魏王客栈,看来他们已经被官府察觉行踪。想到此处,裴汀额前渗出细腻的汗珠。   她也不回屋,直接跑出洛阳府。在大街上一问,便急匆匆奔向魏王客栈。魏王客栈柜台前,张不辉正在打扫卫生,看看这么一个持剑的女子跑来,东张西望似乎寻人,便问道:“姑娘找谁呀?”   裴汀说道:“我找陈子昂他们。”张不辉一愣,摇头说道:“我不认识。”裴汀急道:“那可怎么办?我找掌柜的。”   张不辉说道:“我就是呀,姑娘要订客房么?”裴汀跺跺脚说道:“好,那就好。你们赶紧离开客栈,冯小宝晚上就会带人来抓捕你们。”张不辉又是一惊,反而笑道:“呵呵,我们平民百姓,抓我们做什么?”   裴汀说道:“官府已经知道陈子昂和你们是一伙子。”张不辉探头看看大街左右,方说道:“噢,这么说,姑娘你是。。。”裴汀点头说道:“我叫裴汀,是陈大哥的朋友。”   张不辉这才确信无疑,点头道:“嗯,多谢裴姑娘,陈大侠说过你的事情。”裴汀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快离开,稍晚就会有人盯住客栈了。”   张不辉点点头,便去招呼张三李四等离开客栈。裴汀则又跑去街上,买了两串糖葫芦,方才回洛阳第四十六回、洞庭湖水兵   天色渐渐发亮,群星消隐。身处湖中,洞庭景色愈见清晰。洞庭湖北连长江,南接湘、资、沅、澧四水,烟波浩淼,渚清沙白,极是广阔。港汊纵横间,时有鱼儿跃出水面,群虾游弋。   四人轮流荡舟,一路兼程,直到午后也未曾停歇。也不知划了多少水路,右前方隐约显出一个小岛。魏大说道:“大半天没吃,可算找到一个歇脚处。”焦会青说道:“你们说这个岛看上去像什么?”   众人张望而去,魏大说道:“不就是一个岛么!”焦会青笑道:“像极一只大田螺,呵呵。”众人再看去,不觉失笑,果然像只螺倒吸水面之上。   小岛越来越近,岛上翠竹茂密,深秋虽然略显微黄,却依然生机勃勃。再放眼前方,小岛后面的湖波,一线陆地已然浮在远方。   周梅儿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这里是君山岛,再前面就是岳阳的大都督阅兵台。”陈子昂抚手说道:“莫非就是传说的斑竹君山?”周梅儿嫣然笑道:“多半就是了,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魏大问道:“陈大哥,你方才说什么传说?”陈子昂说道:“君山三千多年前就名扬天下,全因舜帝二妃的掌故。相传舜帝南巡时驾崩,湘君和湘夫人登君山而哭,直哭得泪干涕血,滴在竹上成为点点印记,就是君山最著名的斑竹了。”   这时,船靠近君山岛行进,焦会青细端详岛上竹林,笑道:“嘿嘿,还真是斑点竹呢。”周梅儿似在自语道:“想他们身前,该是恩爱无比。”说完,眼睛便躲开众人,一番少女情怀化作淡淡的红晕漫上脸庞。   焦会青打趣道:“想谁了?”由于周梅儿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焦会青对她的猜疑减少许多。周梅儿一愣,抬起头,看见陈子昂也注视自己,慌忙又转过脸:“你说什么呀?”   魏大大声说道:“我们登君山,还是直接上岳阳去?”周梅儿收了羞涩之态,说道:“此去岳阳已在眼前,不必在岛上荒废时间。”   焦会青本来想登岛游玩,闻言愣道:“难得路过,不去一趟岂不可惜。”陈子昂略为思量,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坚持下去吧。”   焦会青眼睛一转,笑道:“没关系,只怕这岛上有什么秘密,周姑娘不想让我们知道。”周梅儿陪笑道:“焦大侠多虑了,我一个渔家女子,能有什么秘密么。”   焦会青却逼了一句道:“呵呵,就你那袖里银针的暗器手法,足以说明你绝非寻常渔家女子。”“算了,老焦。”陈子昂说道:“危急之下周姑娘搭救我等,你还疑虑什么呢。”   魏大也说道:“我信得过周姑娘。也许她有内隐不便告诉我等。”焦会青不说话,嘿嘿干笑。   此时阳光正好,不热不凉,水乡清新的空气让四人忘却疲累,一路划向洞庭湖岸。远远看见二、三十余艘舟子在湖岸游弋。再细看,那些舟子似乎做队列行进,互相交织。周梅儿说道:“哎呀,那是官府的轻舟队。我们还是回避为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c o m   原来,洞庭湖北接长江,早在三国时期,吴国大都督鲁肃就在此设立水军阅兵台。东吴战船在此训练,向北进入长江,可应对魏国的入侵。唐朝在此也设立了水军基地,既保洞庭湖,又沿长江卫戍千余里。只是大唐王朝内部治安稳定,这支水军不显山露水罢了。   那些舟子与寻常渔船不同,船身窄、船首装有铁质撞角,每条船上均有一面旗帜。再行近细看,船上均是武革甲衣的兵士。陈子昂说:“周姑娘说的不错,我们回避一下,从旁上岸。”   四人向西侧划去,寻着地方上岸,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战鼓擂响,震天动地。远处里许有一高台,上面站立数十条人影,数面旌旗随战鼓不停摇动。高台之下列着大队兵士。   再回头看湖面的战船,有条不紊地穿插走队形。每条船上均有一个兵士摇动旗帜,与岸上遥相呼应。原来,这些战船是听从了岸上的鼓声与旗号进行演练。   陈子昂不禁叹道:“要说大唐的军威,那是历朝少见的。也难怪敬业扬州起兵,最终不敌官兵。”四人被这壮观的演练吸引,一路走近高台。那高台也有四五十丈大小,中央站着三个人,当是演练的指挥第四十七回、阅兵台   再细看,焦会青眼睛最尖,说道:“那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魏大拍拍脑袋说:“是。。。是那个公子爷。”焦会青一拍腿:“不好,就是那个李爷!”   高台上的兵士看见四人,远远高喊道:“什么人?胆敢窥视演练。”陈子昂低声说道:“呵呵,他乡巧遇啊。看来是避不开了。”   那兵士领头带上数人跑来,扬起长枪呵喝道:“给我严加盘查。”四人被带上高台,领头的果然是李敞,身后的水军头领也有些面善,却是那日陪伴李敞逛清华楼的随从小厮。   另一个不就是那个龟兹国女子?却不知是姬斯还是露斯。一身女儿装,在千军行伍之中煞是显眼,犹如万绿一点红花。   李敞正在对水军头领说:“青山,我在左金吾将军面前推荐你,可要带好洞庭水军。”李青山躬身应道:“多谢李爷推荐,我当竭力。”   李敞说:“不仅要训练好水军,更要打造一只特务陆军,适合山地、乡村特别任务的军队。洞庭湖水军有一万人,可抽调五千人组建特别部队。”李青山点头。李敞说:“届时左金吾将军有任务安排。”   李青山看见陈子昂四人渐行渐近,对李敞说:“李爷请看——”李敞回头一楞,笑道:“原来是远道来的朋友,呵呵。”焦会青说道:“各位军爷,我等路过此地,为何捉拿我等?”   李青山说道:“水军训练,方圆十里均已戒严。你等无故闯入,还不知罪么?”焦会青也是一愣,随即大声说:“哈哈,昨日我等被洞庭湖盗劫持,你们跑哪去了?”李敞脸色一沉,似乎一下子被焦会青问住。   陈子昂躬身说道:“我等前往南方,不知水军训练,偶尔路过,并无窥探军情之意。还望李爷明查。”周梅儿也说:“是呀,我乃世代居住洞庭湖的渔民,受湖盗滋扰多。和他们一起被湖盗劫持,可以做证呀。”   李敞与李青山均不语。周梅儿便跨上一步,拉住那位女子说道:“姐姐,你也是女子,该知道居家不安的苦处。”那女子微微颔首。   魏大一直跟在三人后面,当他看见龟兹女子之后,便象着了魔般,眼睛里离不开她,众人的对话他全然没在意。要说魏大初识裴汀,见识大家闺秀,后识姬斯姐妹后,更觉貌美如仙。他忍不住插了句:“这位姐姐从来不说话么?”   李青山冷笑道:“嘿嘿,你多管闲事!”魏大说道:“两次遇到这位姐姐,没听她说过一句话,我好生奇怪便是。”陈子昂、焦会青心里想道:“魏兄弟看人倒是准,这位多半是姬斯了。”李青山一时无语。   姬斯眼波好像湖水般流转,打量魏大一眼。周梅儿说道:“原来几位大侠是相识的,那就好说了。”她转向李敞和李青山:“二位将军,我等小民哪里懂得行军打仗、治理国家的大事。请将军原谅我等冒昧之过。”   李敞摇起芭蕉扇,仰首指向湖中战船,又一指虎背熊腰的兵士。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倒是,若是人人懂得治理天下的难处,也不会有徐敬业造反了。”他瞟了眼陈子昂。   李敞继续说道:“想我大唐开国以来,至天后专政,国力日盛,国威远播四海九夷。我就奇怪,少数人顽固不化,死守陈规,不愿顺应改革,迫使朝廷养兵防止内患。哼!”他甩甩衣袖,冷哼一声。   李青山说道:“李爷所言极是,得朝廷不弃,小的自当练好队伍,随时听候调遣。”“嗯,这才是栋梁之材。”李敞笑道:“莫让人以为我带出来的都是酒肉饭囊。”说罢,他举目张望湖面。   自阅兵台上看去,君山岛在波光之下显得格外渺小,衬托出湖面愈发开阔。那些战船练完编队,正到收队时间,一名旗手来禀报。   李青山接过大旗,从怀里摸出一只口哨,系在旗杆顶端。然后走到阅兵台前,面向洞庭湖,双手不停舞动。他摇得极是有力,只听风声夹杂旗帜划动的破空声,呼呼作响。   随着他摇动旗号,身边的鼓手也擂响一通大鼓。李青山大旗上的口哨声越过战鼓雷鸣,声传数里。战船上的棋手也遥相呼应,摇动手中的大旗。二十余条战船,在旗号的指引下有条不紊地排好队,宛如行军的兵士,向西南方向驶第四十八回、行刺   战船纷纷远去,湖水恢复平静。周梅儿拉住姬斯的手说道:“好生威武的水军,望他们能早日清剿洞庭湖盗,还我们太平日子。”   姬斯微笑点头,也拉住周梅儿的手拍拍。姬斯温婉的笑容,直看得魏大如痴如醉。若不是顾忌李敞他们在场,他早就忘记自己还是人犯的处境。   李青山对旁边的校尉军官说道:“水军操练完毕,陆军演练开始!”军官领命,对阅兵台下的军队说道:“演练开始!”只见台下队伍分成八支,每队大约三百人,四围散开,空出二十余丈的场地。   陈子昂略通五行八卦,恍然醒悟这八支队伍分明是按照八卦方位站立: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阅兵台下的队伍站成一个八角铜镜的形状。   八支队伍所持武器也不同,分别是枪、刀、棍、戟、箭、剑、锤、鞭。每队的队形也略有区别,正是按照八卦的符号站列,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再看中间的八人,徒手演习拳掌。行拳时,以摆扣步走圆形,将八个方位全都走到,而不像一般拳术那样,或来去一条线,或走四角。却是八卦掌,这掌法基本内容是八掌,合于八卦之数。八卦掌与八卦并无太多内在联系,只是洞庭水军将八卦阵与八卦掌放在一起演练化,煞是精彩好看。   校尉一挥手,阅兵台上鼓声再起。四周的队伍也开始变化阵形,兵士们演练各种格斗招式。外围的八卦阵时而如车轮般转动,时而变成各种攻击、防御队形,时而向外突击、时而向内包围,可谓变化万千。各支队伍之间互相呼应,转如滴水,散如炸雷,灵动非常。   中间八人在阵中左右舞拳弄脚,随着鼓声变化,有两人一跃而起。余六人排成两行,任两人踩踏肩、头。那两人以六人为桩,在高空中对搏,犹如飞鹰,身形飘逸,脚下却十分磐稳。   周梅儿忍不住拍手叫道:“姐姐你看——”姬斯频频点头微笑。魏大在旁一边看演练,一边不时侧面看看姬斯,心里如同吃了蜜糖般高兴,只是不能表露出来。   他总想和姬斯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姬斯为什么不说话,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否也象人一样动人美妙呢。   焦会青赞道:“官军中也有这等好手!”李敞仰首笑:“呵呵,却不似你们这位。”原来他早就注意到魏大魂不守舍,只是不好发怒。   焦会青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嘿嘿。”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惊呼,再看去,那阵中两人忽然在人头上一弓腰,象弹簧一样弹起,落地时已经跳出演练的军阵。他们毫不犹豫,直奔高台。   李青山高呼:“怎么回事!”那二人已经蹬上高台,竟是直取李敞。李青山一跃挡住二人去路,一招万夫莫开守住上中下三路,先卸去他们奔来之式。   那当头一人猛然顿住脚步,稍稍弓步,后面一人一脚踏上他的大腿背,借势鹞子翻身,跳过李青山。   二人配合异常捻熟,瞬间一人来到李敞身边。李青山欲回身追赶,后面一人黑虎掏心照他后背袭去,他不得不回身隔架。但听得两拳相抵,发出“啵”的声响,各自后退一步,竟是力搏之势。   前面那人眼看离李敞不足丈许,却见一条人影箭步拦住去路。那人正眼一看,是个英姿飒爽的美貌女子。他冷哼道:“好男不与女斗,快闪开!”女子却不说话,自腰间一抽,手上多了条青色的鞭子。   那人喝道:“我来杀李敞,挡我者亡!”步伐一偏,双拳分上下打去。这汉子膀宽腰圆,出手便是八卦拳。八卦拳奔来讲究步伐轻灵,在他使来,却多了几分刚猛,只怕比后面那个汉子更甚。   双拳一出,魏大忍不住喊道:“姬斯姐姐小心。”那女子正是姬斯,自然牵动魏大的眼睛。李敞不丁不八地站在旁边,冷笑道:“此等武夫,何足惧也。”果然,姬斯柔腰微闪,已躲过双拳。   这时,高台之下的军伍纷纷奔来,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几个军官高喊:“抓刺客!”李敞扬起手,高喊道:“警戒四周,不许靠近—第四十九回、阴阳八卦   旗手摇动大旗,将李敞的号令传出,四下军伍便手持武器,列队呐喊:“拿下刺客,拿下刺客!”一边用枪戟匝地,震得高台山响。   陈子昂看了几招,便说道:“倒是实力相当的两对。”看那边,两汉子虽然练的是八卦拳,走的却都是刚猛的路子,虚少实多,一拳就是一拳,拳拳用力。   尤其李青山也是硬功夫,二人搏斗起来,但闻啵、啵拳头相击,腿脚相踢,均是招式与力量的较量。才交手未几,两人脸上均有青紫伤痕。   这边姬斯青鞭不足三尺长,细看去,一条青色绸缎的绳子,由无数条纤若蚕丝的细线集束而成,阳光下闪闪悠弱的色泽。加之姬斯身形修长灵巧,闪躲之间也不失优雅,让人浑然忘却二人是做性命之搏。不说魏大看得眼睛发直,还引得军伍里发出声声喝彩。   交手几招,那汉子试出姬斯的青鞭力量不足,竟然揉身欺近,直拿姬斯手腕。姬斯连退两步,险些跌倒,才避开他的擒拿术。说时迟,旁边一条虎虎人影冲近姬斯,往那汉子胸口就是一拳。   那汉子不料有外人忽然袭来,并无太多防御之态,结结实实挨上一拳,踉跄不已,吐出一口鲜血。焦会青拍手叫道:“好啊,魏大进步不小呢。”   那人正是魏大,眼看姬斯不敌,情急之下便出手相救。一则他自知武功不高,愈发用尽全力。二则他救姬斯心切,竟将自己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一击便中。   这一耽误,那汉子自知刺杀李敞已然不成。返身一招铁索大江,双拳直打李青山后脑。李青山听得身后来风,头一偏,躲过一拳,另一拳却打了正着。正面那汉子略为削瘦,动作极是敏捷,伸腿一个小绊。八卦拳最讲究发力技巧,这一个灵巧的小绊,立时让李青山跌倒在地。   陈子昂看出了些道道,这两人分开功夫平平,配合起来却威力倍增,显见是对老搭档。二人放倒李青山,便奔向李敞。   姬斯此时站在李敞身旁,魏大也摆开弓步,护在前面。李敞依然不丁不八地站在原地,身后多了一排长枪兵士,围成半圆。   眼见二人来到面前,李敞斯斯然说道:“名不虚传啊,阴阳八卦二侠。没想朝廷追拿的要犯,徐敬业帐前虎将,藏身大唐军营里已久,将一套八卦拳演练的如此刚猛,不简单。”   李青山已然爬起来,拍去身上尘土,说道:“嘿嘿,原来是输在阴阳八卦二位联手之下,倒也不算丢人。嘿嘿,只怕你们今天是走不脱了。”   李敞点点头,回头说道:“姬斯一向不喜欢以众欺寡,就由青山带上这支长枪小队,你们若胜,我放你们走。若是败了,就将两条命留下。”   那魁梧的汉子说道:“我二人来此,也没有打算活着回去。能手刃你这个李家叛逆足矣。”李敞笑道:“好,你是杨八卦吧,那么他是尹八卦。只要你们过得李青山,只管来找我。”   二人一愣,没想到李敞一下子叫出他们的名号。杨八卦朝尹八卦一点头,二人蹲下略微运气,大吼道:“来吧!”声量如洪,震得四下人群一抖。   就在众人分神之际,却见二人稍一蹲身,纵身跃起,竟然是翻身向后。只见他们半空中踩上外围兵士的肩头,仿如方才阵中演练八卦拳般,瞬间便跳出重围。李敞呼喊:“快追,莫要放走二人!”   尹、杨二人跳出包围之后,立刻分开,一个向西,一个向南。李青山叫道:“分两路追,我带一路,姬斯带一路。”魏大喊道:“我们跟姬斯这路。”李敞正待呵斥,姬斯已经点头允诺,只好也点头。魏大招手说:“陈大哥,我们赶紧去追。”   李青山带上那队长枪兵往西追去,姬斯身后也跟了十余弓箭手,加上陈子昂四人,一起向南追杨八卦。追出几里地后,远方现出一片毛竹林,众人顿时犹豫。   魏大朗声说道:“大家分开几路,我和姬斯一路,陈大哥你们一路,弓箭手分开两路。”姬斯点点头。焦会青笑道:“嗨,魏大今天够威风。”   魏大脸一红,说道:“焦大哥别打岔,这关键时刻。”他一心想在姬斯面前留下好印象,没注意陈子昂沉下了脸。   焦会青点点头:“成人之美,何况是俺的魏兄弟。大家分开搜!”他拉拉陈子昂的衣角,又说道:“我们朝这边追。”说罢,连同周梅儿一起追出去。待得远离众人后,方说道:“陈大侠莫生气,魏大是被女人迷了心窍,倒不是有意与阴阳八卦为难。我估计杨八卦多半走这路第五十回、姬斯姑娘   陈子昂一想也是,魏大并不知道自己与骆宾王的师徒关系,也不知道宗盟会与扬州徐敬业的瓜葛。只盼杨八卦果真是走这路,自然可以逃脱。   焦会青却叹道:“本来是绝好的逃跑机会,全给这愣小子糟蹋。春心动了,迷上龟兹女子。”他斜眼看见周梅儿,不好再说,心道:乖乖,这边还有一对。周梅儿笑道:“焦大哥还想说什么?”   焦会青忙摇头:“没什么说的,那姬斯姑娘着实漂亮,换作俺年轻十多岁,也会动心哈。”   ***   却说魏大跟随姬斯向西南寻去,竹海茫茫,一条小溪穿流其中,溪水清冽,魏大拿葫芦装上,饮之清纯无比。他递给姬斯:“姑娘口渴了吗?”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过去他见到女子都喜欢叫姐姐,却在姬斯面前胆气豪壮,不知为什么就要叫她姑娘。   姬斯摇头,脸上露出谢意。魏大说:“姑娘不喜欢说话么?”姬斯忽然停下脚步,银牙微咬,眼圈竟然潮红了。魏大慌忙收起葫芦,说道:“对不起,在下不该问,不该问。”   不想姬斯更是眼泪淌出,如断珠般滴落。魏大一边搓手,一边说:“小的该死,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姑娘千万不要在意,我只是一个粗鲁人,陈大哥他们都知道我说话没遮没掩,姑娘罚小的吧。千万莫哭,哭红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姬斯点点头,自怀中取出一条丝帕擦干眼泪。前面有块巨大的山石,魏大指着石头说:“我们歇息会,这满山遍野要寻起来费不少功夫。”心里却只盼着能永远与姬斯在这山麓之中。   二人依坐山石,魏大再递水过去,姬斯犹豫了下,终是接过去。清甜的溪水沁人心脾,姬斯眉头松开。竹林中飞过两只小鸟,一前一后,羽毛极其漂亮。   魏大说:“这是朱鹮,我们汉江那边也有呢,最喜欢成双成对。”姬斯抬头瞭望那对朱鹮已经隐入远处的竹叶中。   她伸出双手比划一番,魏大却看不明白,直搔头。最后看到姬斯伸出一个大拇指,似乎是在夸自己。魏大连连点头,高兴地说道:“我是粗人,却对这山野之物最熟悉不过。”姬斯侧过脸,眼里露出一丝温存。   这时已过正午,阳光穿过茂密的竹林洒落,静听溪水淙淙,几声鸟鸣,惬意之极。魏大的肚子里忽然发出“咕噜”声,他才感到自己实在饥饿已极,昨晚在岛上填了半饱,一夜奔波,又加上大半日捣腾。   他不好意思地说:“这肚子,空了。”忽然想起前日湖边香喷喷的烤鱼,不禁咽了口唾沫。姬斯吃吃地笑起来,眼睛望着他。魏大又喝一口水,强自挺挺腰板。姬斯却拉他的衣角,一手悄悄指着竹林不远处的草丛。   那边传来草叶声响,再细看,十余丈外的草丛微动。魏大精神一振,是有什么动物在那边。他提起哨棒就想过去,又被姬斯拉住。   姬斯轻轻站起来,指着石头叫他别动,自己蹑手蹑脚、拨开竹枝走过去。离那里还有几丈,草丛中忽然飞出一只大火鸡,扑棱棱逃跑。姬斯纵身跃起,赶近丈许,右手扬起。   只见银光一闪,那只大火鸡从半空中跌落。魏大拍手叫道:“好身手,简直与梅儿姐姐的那手暗器一样!”   姬斯闻言脸色微变,只是她背朝魏大,很快捡起火鸡,拔除银针,方才提着走回石头边。那火鸡头、颈有三处血口,极细小,渗出的血染红了羽毛。姬斯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匕首,在溪水边剥开火鸡肚,除去肠子洗干净,然后递给魏大。   魏大早已扒开泥土、枯叶,又从包里取出盐巴,捏碎了抹在火鸡内外,用竹枝挑起,开始生火烧烤。这只火鸡大约有3斤重,魏大说:“陈大哥他们也该肚子饿了,省着大家分吃。”姬斯点点头,指指远处。   魏大先是一愣,恍然明白姬斯的意思:“要再多一只,我们五人够吃了。”姬斯又点点头走开,不多时提一只野兔回来,手里还有一把野第五十一回、失魂的魏大   大约半个多时辰,兔和火鸡都烧好,将野葱再塞进肉内小烤,香味更加浓郁。魏大用溪边的旱藕叶子包好火鸡,将兔子撕开两份,分给姬斯。   实在是饿极了,魏大一口气将半只兔肉吃完。姬斯忍不住笑,只是浅尝了几口,又递给魏大。魏大抹抹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又将姬斯的那一半吃完。   ***   两人继续深入竹林搜寻,却没发现半点踪迹。不知不觉便走出林子,前面山脚下现出一个小村。走近一看,陈子昂三人早在路口。焦会青远远叫道:“二位总算到了,找到那个八卦大侠没有?”   魏大说:“什么也没有。倒是烤了只火鸡,赶紧吃吧。”焦会青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兄弟可是潇洒,别贪恋女子,耽误我们的行程。”魏大皱起眉头,脸一红,将头低下。   陈子昂说道:“适才有一队兵士进小村,也该出来了。”姬斯点点头,却拉住周梅儿的手。周梅儿说道:“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姐姐了。”姬斯自怀中取出匕首,交给周梅儿,又替她剥开额前的刘海,眼波中竟是无限爱怜。   陈子昂、焦会青看在眼里,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佯装什么也没看见。   村中的那队兵士已经走出来,领头的报告姬斯:“吾队未发现逃犯。”焦会青也说道:“我们也没搜到那个什么杨八卦,这茫茫山野,怕是难找到。”   姬斯朝那兵士比划了几个动作,指指陈子昂四人。那兵士跑过来说道:“感谢几位帮忙搜逃犯,翊麾副尉准你等离去。”   焦会青笑道:“从七品武官,大姑娘官还不小呢。”陈子昂双手一拱,说道:“就此别过。”姬斯微笑,松开周梅儿的手。魏大还蹲在地上,被焦会青踢踢屁股:“快去和姑娘告别啦。”   魏大“嗯”了声站起来,斜眼看看姬斯,正好与她的目光相碰,慌忙低下头,闷声说道:“别过副尉大人。”姬斯脸上微红,挥手集合官兵,转身远去。   焦会青笑道:“嘿嘿,这姬斯是个善良的女子。”陈子昂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李敞似有深意,这次偶遇教人觉着蹊跷,倒象是演戏一般。”   焦会青笑道:“哈哈,陈大侠倒是清醒,没有被女色迷惑。”他看看周梅儿,又看看魏大:“小兄弟,姬斯可是好姑娘噢,够你慢慢相思哈。”周梅儿一跺脚,说道:“焦大哥,你就会奚落人么!”   焦会青耸耸肩,叹道:“咳,唯小人与女子难处也,俺老焦不与女人争长短。”焦会青无奈的叹气,惹得魏大笑起来。周梅儿说道:“魏兄弟,对付焦大哥可不能腼腆。”魏大搔后脑,憨厚地点点头。   经过这两日奔波,陈子昂精力略显疲惫。周梅儿说道:“快吃点东西,陈大哥。”三人分食火鸡肉,撕了一块给魏大,魏大摇摇手,没有胃口。心里却惦念着姬斯,一片茫然。   周梅儿赞道:“这烧烤的手艺不差,不知道今后哪位姑娘有此口福了。”说着,笑笑地面对魏大。   焦会青说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老焦点灯。”他是指周梅儿打趣魏大。陈子昂笑道:“好了好了,逃脱湖盗,又得以顺利离开岳州,也属大幸。这天气渐凉,我等也要加紧脚程,早日南下第五十二回、宰相裴炎   却说洛阳,冯小宝夜晚前往魏王客栈抓捕落空,闷在屋里大发脾气,将茶杯茶壶摔烂,连声大骂,谁也不敢进他的屋子。门外守候了半晌的卫兵趁他稍微安静,怯生生禀报道:“冯将军,丘将军令你火速前往。”   冯小宝把满腔烦躁压下去,穿好官服,刚跨出门,便听见裴汀喊道:“我也要去见丘将军。”冯小宝牙一咬,本想发火,旋即又想到丘将军待她不薄,便皮笑肉不笑说道:“丘将军唤我是公务,你去干什么!”   裴汀看他满脸晦气,也不客气,说道:“我办我的事情,不须你管。”冯小宝挥挥手,不再说话,埋头赶去丘府。裴汀便紧跟其后。   到得丘府,拍开门后,二人穿过小径,裴汀便停在院子里,说道:“让你先办事,我再去找丘将军。”好像还让着冯小宝一般。冯小宝苦笑,定定神,便走进去。   丘神责从屏风后走出来,说道:“刚接到天后圣旨,你南下时去一趟衡山。”冯小宝听出是天后直接安排他的差事,让他头脑一热,脚下竟有些发软,他受宠若惊道:“多谢丘将军一直以来的栽培。”   丘神责压低嗓音说道:“天后是想找人四出祭祀天下,以求社稷安康。我便推荐你去衡山,好多立一份功劳。”冯小宝挺起胸说道:“但凡天后与丘将军布置,小的万死不辞。”   丘神责点头说道:“好,你带上那几个武林高手,准备一下,就可以南下办理公务了。”冯小宝晓得他是指祭祀衡山、找寻地图、查办宗盟会这三件事情,也点点头,躬身告退。   丘神责送走冯小宝,裴汀便快步走进来,一边喊道:“丘将军,侄女来拜见。”丘神责略感诧异,眯着小眼睛笑道:“侄女有什么要紧事?”裴汀说道:“侄女想见家父,不知可否?”   她刚开口,眼睛里便渗出泪水,滴溜溜要滚出来。丘神责没想到她会单刀直入,问起裴炎的事情。他干咳两声,缓缓说道:“也好,他就羁押在附近,你去劝劝他也好,有什么需要向朝廷申辩,只管叫他说出来。”   他朝门外唤了一声,来了一个小校尉,带裴汀走出丘府。沿着大街走了数十丈,校尉拍开一个院门。这个院子比较小,门内有数名全副武装的兵士。   校尉显然与他们熟络,也不多言,带着裴汀进入屋子。屋内又有两个仆从模样的男子,当首坐着一个银发老者,面色十分苍第五十三回、宰相裴炎2   裴汀唤道:“父亲,女儿来看望您了。”那老者就是裴炎,认出裴汀,顿时绽开笑容说道:“汀汀,为父盼你多日。快上茶。”说道后一句,他是对两个仆从,话语里竟不给颜色。   这些仆从和卫兵,均是丘神责派来羁押裴炎,也不去计较他的冷峻态度,恭敬地给裴汀倒上茶。裴汀顾不上喝茶,说道:“父亲怎么会牵连上扬州造反?”裴炎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天后明知道我与扬州毫无瓜葛。”   裴汀奇怪了,说道:“父亲为朝廷鞠躬尽瘁,天后为何要抓父亲啊。”裴炎看看左右仆从,说道:“有些事情,你们做孩子的不懂。”裴汀说道:“父亲难道不想想法子,向天后进言,念在为朝廷服务多年,告老还乡也好。”   裴炎摇摇头,说道:“天后是要做皇帝,做有违天地至理伦常的事情,为父虽然无能,对此等倒行逆施,焉能不进言?”裴汀闻言,终于知道父亲下狱的真实原因。父亲对于天后涉政并不反对。但天后要废掉李家皇帝,自立为皇,则是父亲不能认同的。   裴汀说道:“父亲,你向天后认个错,告老还乡也不行么?”旁边那个校尉说道:“据说裴相在朝堂之上与天后力争此事,满朝文武皆在。你想想,天后能饶恕裴相么?”   裴炎却对那校尉冷笑道:“我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舒服得紧,呵呵。”自然指的是那次朝殿之上对天后的陈言。   裴炎又转向裴汀,说道:“天后也很清楚,我裴炎对朝廷赤胆忠心,只是不能苟同她称帝的雄心。汀汀,你莫要掺入此事,自可平安。”裴汀眼圈一红,听得出父亲求生的机会只怕渺茫。她端起茶杯,手不觉发抖,泪水便滴落下来。   她赶紧低下头,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泪水。一边听裴炎说道:“我入狱的原因还有一个。前些日子有人还盘问我有关大唐地图之事,实则与我没有关系。朝廷上有阅历的大臣,均知道太宗皇帝留下几幅地图,是藏于皇宫之中,我裴炎怎么可能拿到手,继而转给扬州叛军?”   裴汀忍住泪水,抬头听父亲又说道:“这地图对天后委实重要,她担心称帝后四方不服,是以要寻回地图,做不时之备。”   裴汀连连点头,说道:“父亲言之在理,只盼天后能以天下苍生为重。”旁边的校尉越听二人对话,越感觉不对,此时再也忍不住,说道:“好了,二位也叙事良久,我该带裴姑娘出去。”   裴炎看看裴汀,眼里露出无限慈爱,说道:“汀汀,自己多注意身体。”裴汀知道离别在即,她强忍心痛,冷冷地对仆从说道:“你们可不许慢待父亲!”   裴炎笑道:“这个无须担心,朝廷虽说将我羁押,礼数上照顾得还是蛮周到。”裴汀起身说道:“父亲保重,有机会女儿再来探望。”裴炎点头,目送二人走出小第五十四回、飞天的传说   陈子昂四人告别姬斯,继续望岭南去。日子一天比一天凉,四人也愈近岭南。虽然时节愈近冬天,但南方天气暖,两下一抵,沿途景色倒没有太大变化。大约十一月初,四人已经来到衡州附近。   南岳衡山共有72峰,兀立湘江之滨。湘江九曲之水,五向五背,好似五条龙朝拜衡山,景致极其生动。这一程赶得紧,加上魏大郁郁寡欢,四人便决定游衡山稍作休息。   四人来到一个唤做南岳的村庄,约摸两里许便是集贤峰。集贤峰有个十分出名的传说故事。四人一路游逛,听陈子昂一路讲述。   传说东晋时,司徒魏舒的女儿魏华存,年二十四岁那年,嫁与南阳刘幼彦。一天,她遇到了一位“神仙”,那神仙给她一部《黄庭内景经》。后来,政局动荡,兵乱时起,丈夫死后,她就渡过长江,自己登上衡山,在此念经十六年。她虽已年老,却“颜如少女”,亨年八十三岁,据说是白日飞升,成了“神仙”。后来人们便尊称她为“南岳夫人”。   周梅儿笑道:“陈大哥,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呀。”魏大连连摇头道:“怎么没有,我看姬斯姑娘就是神仙下凡。”陈子昂说道:“只怕是有,但教我等凡人遇见,那倒是难于登青天了。”   不知不觉,四人来到集贤峰下,却见门额的石刻是:“山不在高”。门联的石刻是:“欲往西池谒王母,且来南岳拜夫人。”将南岳夫人与王母相提,可见她在此地的影响之大。   不远处又立有一块大石头,上圆下削,上刻“飞仙石”三个大字。石刻后面青松古木成林,掩映着红墙青瓦一道观,门楣上一幅横匾“黄庭观”,想是这道观的名字了。天色接近傍晚,四人走近道观,两个小道士正挑一担水、一担柴禾蔬菜,朝观内走去。   焦会青上前问道:“里面有客房么?”小道士叫道:“闪开,莫耽误我等练功。”焦会青哈哈大笑:“担水挑柴?练功?练一辈子不还是担水挑柴么!”   小道士看看他挡住入观的石阶,嘴一努,手腕翻转,肩上的一双水桶忽然如车轮般转起,直撞过来。   焦会青却不在意,任是一对水桶,伸脚边似挡非挡地踢过去。岂料一碰水桶,方知不妙,那水桶十分沉重,竟然是铁桶。   焦会青原想踢开水桶,溅小道士一身水,罚他一罚。这一接触知道是铁桶,慌忙躲闪,弹腿跳下石阶,生怕被水溅湿衣裳。   小道士却呵呵笑了两声,居然一扎马步,生生止住铁桶,一滴水也不曾撒出。他点头笑道:“谢谢。”焦会青脸也不红,马上喊道:“兀你小道士,问你借宿也不答话!”   后面挑柴的小道士回头说:“进来吧,找我们杨道长便可。”焦会青招手叫陈子昂三人跟上,低声说:“乖乖,小道士的水桶只怕有三百斤,俺老焦那一脚吃亏了,疼得很。”他跺跺右脚,一瘸一拐随大家走进观第五十五回、夜宿黄庭观   进得院内,两排高大的柏树夹成一条青砖走道,后面是块十余丈见方的场子。有三个人借着夕阳余辉习武,仔细一看演练的正是八卦拳。   唐朝时,太极拳尚未出现,道家习练的多是一些舒缓、讲究技击技巧的武术招式,这八卦拳就是太极拳的前身。那挑柴的小道士冲领头的道士说道:“杨道长,有客人来投宿。”   那三个道士也不答话,兀自习练。陈子昂四人站在场边,看三人将一套拳法习练完毕。道长方正眼看过来,说道:“四位——”   说道这里,双方均是一惊。这不分明就是杨八卦么?虎背熊腰,黝黑无比,只是换了身道袍,显出几分清逸之气。陈子昂抱拳说道:“正是,我们来宝观借宿一夜。”   杨道长略一定神,眼中闪过精光,伸手说道:“那边有两间空房子,四位若不嫌弃,不妨小住。”陈子昂说道:“多谢道长,我等路过此地,明日即离开,请道长放心。”   杨道长点点头:“嗯,如此甚好。”一小道士便过来引四人走去西厢房。魏大与杨八卦交过手,原本以为会被拒绝住宿,早就攥紧哨棍。却见二人一翻对答,仿佛素不相识,摸摸后脑,竟是无法理解。   不多时,又有小道士送来饭菜,四人吃罢,天色已暗。周梅儿到隔壁小房休息不提。魏大憋了老半天,说道:“二位大哥,上次洞庭湖边我等为难杨道长,他竟以德报怨,借宿于我?”   陈子昂摇头道:“非也,说不准杨道长还是我们的朋友。”焦会青戳魏大的脑壳:“你是头大不中用,心里就装着那个异域女子。”魏大还是不明白,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道:“全听二位大哥做主。”   这时,陈子昂举起食指做了个噤声动作,指指门外。焦会青拿起桌上的茶盒子,说道:“这是云雾茶,久闻衡山云雾茶大名,据说天后也喝过芙蓉峰毗庐洞的云雾茶呢。”芙蓉峰是衡山七十二峰之一,毗庐洞一带,群山环抱,云雾缭绕,是云雾茶生长的得天独厚处所。毗庐洞的云雾茶,唐以来一直列为贡品。   陈子昂点头说道:“快去找些热水来泡茶。”说罢便拿起桌上茶壶,和焦会青往门外走去。只见门外闪过两条黑影,极快地奔向道观后院。二人找到厨房,向值班的道士要了一壶开水,回到房内。焦会青唤道:“好香的茶,梅儿姑娘快过来尝尝。”   却是无人答应,魏大笑道:“这么早就歇息,呵呵。”三人倒茶,缓缓饮用。魏大与焦会青喝罢热茶,昏昏欲睡。   陈子昂满腹心事,无法诉说,只好抽出大剑,拿块方巾擦拭,一面思度:要说这杨八卦,若是李敞没说错,原本是徐敬业手下的战将,极可能是扬州兵败后生还。如何与他取得联系,取得信任,获得南下的帮助呢。   另一件事便是李敞此人,四人被湖盗所擒,侥幸逃脱之后落入李敞的手中。要说李敞也只是在清华楼见过一次,但在点将台上一番话语,显然对陈子昂几人早有了解,隐约知道他们与朝廷作对。却为何又通过姬斯之手放了他们?   再者就是周梅儿,她显然与姬斯十分熟悉,却在陈子昂等人面前佯装不识。岂不是奇怪的事情?这许多疑团涌上心,他一时理不清头第五十六回、喜相遇   小屋里静悄悄,闻声极远,野外偶尔有秋虫的鸣啼。忽然一声呼喊打破宁静:“抓刺客,抓刺客!”是从后院传来,三人均被惊醒。又看见窗外一条影子闪过,还听见隔壁窗棂声响。那人竟然跳入周梅儿房内!   魏大瞪大眼睛,却看见陈子昂连连摇手,叫大家不要声张。这时,后院有火光移过来,几个道士手提灯笼、火把冲进前院,大声叫道:“抓刺客,全院戒严!不许走掉。”   有两个道士敲响房门,推门进来。陈子昂三人被带到院中,周梅儿也被唤出来,四人面面相觑。后院走来几个道士,领头的就是杨八卦。他一直走到陈子昂面前,说道:“我好心借宿于你等,却不料你等暗下毒手!”   陈子昂拱手道:“道长何出此言,我等正在屋内品茶,并未踏出门外半步。”杨八卦挥挥手,后面又走来三个道士,中间那道士前胸有数点血斑。   杨八卦扶住他,连点周边数穴,拔出一根银针。借着灯光看看针上血迹,说道:“嗯,还好,针上无毒。”   他转向陈子昂说道:“黄庭观一向平静祥和,今夜却有刺客偷窥观内秘密,暗器伤人。这是如何解释!”身后便有几个道士喊道:“搜他们便知!”杨八卦扬头道:“搜!”   几个道士便冲入两间客房内搜索,又有两人过来搜身。陈子昂三人抬起手来,周梅儿却摇头说道:“一个女人家,你们也要搜么。”搜身的道士面露犹豫之色,便先搜陈子昂。   那道士从陈子昂怀内摸出一个小包,交给杨八卦。杨八卦掂在手中,打开棉布,里面正是张不辉的宗盟会令牌,正面刻着阳文“宗盟会”三个大字,反面却是“张不辉”。   杨八卦摇手说道:“且慢。”转向陈子昂问道:“此物何来?”陈子昂不语,焦会青却看看四周的道士,说道:“还能哪来的,一块废铁而已。”   杨八卦听闻此言,对众道士说:“没事了,大家回去休息。各处安排双哨值夜。”众道士领命退去,杨八卦却伸手指向屋门,说道:“各位兄弟,我们进去坐着谈。”   陈子昂点点头,却对周梅儿说道:“姑娘回房早些休息。”周梅儿翘起嘴,跺跺脚,回到自己屋中。   进得房间,杨八卦掩上门,自怀中也取出一块黑黝黝、一模一样的令牌,交给陈子昂:“兄弟你看看。”陈子昂仔细一看,那牌子反面刻着“杨清宇”三个大字。   杨八卦点点头,说道:“我本名唤做杨清宇,杨八卦是江湖上朋友们送的绰号。”原来他就是宗盟会江南西道的会长!   焦会青面露喜色,说道:“原来是自家人,大水差点淹了龙王庙。”陈子昂也说道:“那日洞庭湖边,我们这位小兄弟多有得罪,还请杨道长谅解。”杨八卦笑道:“既是自家兄弟,就不必解释了,包括今晚闯入后院之事。”   一定是周梅儿私自进入后院,只是她为何冒险前去,陈子昂也不太清楚。此时听杨八卦这么一说,又是一拱手,说道:“谢谢道长宽恕。”   四人围坐桌前,陈子昂将此番南下的来由说与杨八卦知晓。只是隐去了南下寻地图的事情,只说自己要找高人疗伤,张不辉借令牌相第五十七回、黄庭内景经   杨八卦不住点头,他伸手号陈子昂的手脉,说道:“兄弟伤在气脉全乱,全身经脉都要重新调理。”他沉思片刻,说道:“我这有本经书,可供兄弟调理养息。唤做《黄庭内景经》,乃是我镇观之宝。”   陈子昂一听,吃惊不小,起身道谢:“原来道家果然有这本宝经呀!在下有缘习此经书,实乃三生之幸。”   杨八卦说道:“兄弟可前往紫盖峰下水帘洞,静修内景经。每日我派人送饭菜去。大约要修习数月方能熟识。”   陈子昂道:“好,多谢杨大哥安排,我等明日就搬去水帘洞。”杨八卦收起自己的令牌,起身告辞,三人送出门院,看见院中多了一个值夜的道士。   回到屋里,魏大叹道:“原来杨道长也是宗盟会分盟主啊,武功确实了得,那日千军之中还能从容逃脱。”焦会青掰起手指头说:“张不辉是河南道的,杨清宇是江南西道,个个武功不弱。想那岭南道的肖渐离,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魏大说道:“宗盟会里英雄真不少啊。”焦会青笑道:“假以时日,只怕魏兄弟也能达到如此境界,那日不是你将杨道长逼退的么?”   魏大连连摇手:“那是姬斯姑娘的本事,我只是帮忙罢了。若我这样三个去斗杨道长,只怕也是输多。”   第二日上午,杨道长将《黄庭内景经》交给陈子昂,复遣一小道士引四人前往紫盖峰,大约一个时辰便来到水帘洞。   ***   紫盖峰下,东有吐雾峰,西有香炉峰,相向对峙,其上有谷地,谷地的出口很窄,紫盖峰上的泉水,汇集为三支,都注入谷地。谷地里有阳泉、洗心泉、洞真源、仙人池等。   这些泉眼,都深不可测。流出的水从石壁上一直下泻,成为瀑布,高二十余丈,好象水帘。石壁当腰,有一石磴,水被磴折,分为上下两帘,注入投龙潭。跳玉吐珠,白光闪闪;琼浪翻涌,声若雷鸣。   在瀑布西岸,有一间泥墙草庐,正好供四人居住。陈子昂一间,周梅儿一间,焦会青与魏大合住一间。剩下一间厅房,面朝东方,正午的太阳照落,温暖之极。   安顿下来,周梅儿便喊道:“石壁上好多木耳呢,我去采来做菜。”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去,魏大又喊道:“没碳噢,只怕晚上要挨冻。”焦会青翻了一趟厨房,说道:“只有米面,要在这里吃斋啊。”   陈子昂独坐房里,翻开那本内景经。这《黄庭内景经》乃养生宝经,陈子昂早有所闻。凡36章,为七言歌诀体。经书开篇解题道:“此经以虚无为主,故用‘黄庭’标之耳。其景者,神也。其经有十三神,皆身中之内景名字。”   此经的景,实即指象。内景又作“内境”,即身内五脏六腑之脏象。此经以五脏有神说,以论五脏六腑神的形式,详论五脏六腑功能,阐述了养生内修的基本理论。实为道教著名经典之一,有幸阅读此经之人,普天之下少之甚少。   《内景经》提出三丹田论说,即脑中泥丸宫为上丹田,心中绛宫为中丹田,二肾之间的命门为下丹田。又提出人体五脏六腑皆有神,默思身中之神,可得长生之第五十八回、练经疗伤   经书里上清章第一写道:“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是为黄庭曰内篇,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霄间,神盖童子生紫烟。是曰玉书可精研,咏之万过升三天,千灾以消百病痊,不惮虎狼之凶残,亦以却老年永延。”   这上清章第一算是经书的序言,他默默吟诵,牢记心间,细细琢磨文字中的含义。耳边听得周梅儿从外面回来,清脆地说道:“山中野菜极多,你们快来看。”   三人跑去厨房,周梅儿正将一大堆木耳、雪里红放入篮中。衡山七十二峰,延绵百里,地质环境多样,别处十一月早就不生木耳,这里却在温泉附近随处可见。实如仙境般怡人居住。   周梅儿又提起菜篮跑上谷地洗净。跑下来时,她拍手说道:“上面呀,阳泉水是热的呢。陈大哥可以借此泉水练功。”焦会青笑道:“就记得你陈大哥。我看魏大也可以去习练外门功夫,哈哈。”   魏大挺胸说道:“我在汉江边长大,冬泳不在话下。”陈子昂点头道:“这瀑布气势不凡,兄弟在此练习如何御力、化解外来招式,最合适不过。”   四人又商议一番如何过冬,如何打发安排生计。吃罢斋饭,焦会青便带上魏大跑去附近的农家,采购食物。周梅儿与陈子昂爬上谷地,寻着那眼阳泉,陈子昂跳入温泉中泡了一个多时辰。   这泉水蒸发腾腾热浪,将四周笼罩。周梅儿担心陈子昂身体不适,守在泉边巨石之上。陈子昂泡了片刻,忽觉脚底有动物极快地跳过。周梅儿也看到那动物从身旁跃出水面,又极快地潜入。   “陈大哥莫动,好像是大蟾蜍。”周梅儿说道。二人屏吸静候,果然又有一只跳出水面,周梅儿眼疾手快,挥手打出一枚银针。   陈子昂游过去,却是一只大如鹌鹑的蛙类,皮色银白。他说:“这是火蟾,稀罕之物,最是补虚。”再过柱香功夫,周梅儿又打一只。   这晚,焦会青从农家买回百余斤腊肉、熏肉,还有黄花菜、蘑菇等等干货,两条大汉背回来,竟是气喘吁吁。第二日,焦会青、魏大去山里拾干柴烧木炭。   陈子昂开始研习内景经第二章上有章。   经书上写道:上有章第二: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后有密户前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七液洞流冲庐间。回紫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门。   太阳投入茅窗,他默默背咏,周梅儿一蹦一跳进来,拉着他的手说道:“陈大哥,我带你去打猎。”陈子昂苦笑道:“周姑娘,你看我如同废人,岂不累赘。”周梅儿说道:“不怕不怕,我就喜欢与陈大哥一起。”   二人走入山林,陈子昂一面默诵上有章,依法运气,行一会便停一会。周梅儿也不催促,在一旁等候,直到陈子昂醒过来,方才一起前行。周梅儿猎了一只果子狸,陈子昂也将第二章默熟于心,只是有些无法理解之处,只好暂时放下。   如果过得两旬,陈子昂竟然已经习至胆部章十四。每日依法运气调理,浸温泉。日子逐渐有寒意,晨起浓霜,日头愈见无力。倒是食物、柴火充足,四人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魏大果然爬上瀑布练习武功。那瀑布连绵不绝,宛如一个无孔不入的高手,不断冲击魏大。开始魏大无法久立石磴之上,两旬下来,他已经可以伫立磴上,巍然不动。   陈子昂研习内景经,虽不算精通,却已见成效,身子渐渐硬朗,冬天来临,依然可以单衣御寒。与周梅儿打猎,也是脚程越去越远。   十一月末,大雪飞扬整夜,将群山与莽野覆盖无遗。周梅儿早就为陈子昂做好一双棉袜,棉鞋外面又做好一双草鞋防滑。焦会青在一旁长叹一声:“俺老焦是没人疼了第五十九回、一拳打死老虎!   二人又跑去林中打猎。大雪封山,猎物难寻,到中午还没寻着野物。二人吃了干粮,继续搜寻。周梅儿一边搜寻,一边采摘蘑菇,装了满满布褡。山中风向变换,时而大作,时而静如处子,陈子昂依照内景经书调理气息,走得倒是从容不迫。   不知什么时候,又行至一个坳口,狂风夹着雪粒吹来,重重打在脸上。陈子昂看看天色不早,欲唤周梅儿回程。忽然看见松树林内闪过一条黄色影子,几个起伏,依靠着地形靠近周梅儿。   “老虎!”陈子昂心里一惊,却不敢叫出声,怕惊扰了老虎。周梅儿正搭手遥望前方,浑然不知身后跟随一条两丈许的大老虎。只见那只老虎躬身靠近周梅儿,十丈、八丈、五丈,只差一跃便可攻击周梅儿。   陈子昂脚下如飞,口中喊道:“有老虎——”话一出口,声透狂风之中,居然内力充沛之极。周梅儿猛然惊醒,回头看时,那条老虎已高高跃起,向她扑来。   情急之下,她顺着风势跳开丈许,虎爪险险划过左臂!   这时,陈子昂已靠近老虎,也顾不上自己武功尽失,一掌击出。心内忽然忆起上清章首句“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内气自三丹田溢涌而出,汇于手三阴经,灌满右掌。   他拼力跳起,居然有丈余,扑至猛虎身侧,右掌堪堪击出,正中虎颈下数寸。那只猛虎中掌之后,如纸般颓然跌落,溅起半天雪花。它搭下头,显是胫骨被击碎,发出一阵哀嚎,震动山坳,前抓作势欲爬起。   周梅儿见状,跳近猛虎,双手连甩,打出十余只银针,把老虎扎得面目全非。那老虎疼痛不已,嚎声更猛。陈子昂又挥拳击去,却再也无法伤这老虎。还是周梅儿拔出匕首,刺入猛虎前胸,让它安静下来。   周梅儿一边喘气,一边睁大眼睛道:“陈大哥武功恢复了?一掌便制服猛虎。也不告诉梅儿!”陈子昂哭笑不得,说道:“是我打死的么?”   周梅儿用力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大哥一掌便制服猛虎。”陈子昂兀自不相信,抹了一把虎血送入口中,惺热的味道让他确信不是做梦。   他兀自不相信,说道:“但我后来却打不出内力,为什么?”周梅儿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边将老虎托起,二人扛上老虎慢慢走回茅居。   回到茅舍,天已大黑。焦会青、魏大掌灯出来,看见如此大条的猛虎,瞪大眼睛。陈子昂兴奋地讲述了打虎经过,焦会青惊奇道:“看不出,杨道长的经书果真有用。”周梅儿一旁连连点头。   陈子昂说道:“我还只是粗粗练习,当时情势紧急,功力便自然发出。”周梅儿低下头,她想起魏大救姬斯之时,也是如此爆发出最强的功力。   想到此处,她忽然脸红起来,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幸福感,晓得陈子昂内心对她十分关切。   周梅儿将老虎皮分成四块,分别做了一对护膝、一顶帽子、一件披肩、一双护臂,自己留下披肩,帽子给陈子昂,护膝给焦会青,魏大得了护臂。虎骨泡了酒,分与大家御寒。   眼见习练内景经的效果,陈子昂愈发钻研。腊月底,他已将经文全部修习一遍,其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便暂时搁下。只是他屡次尝试发力,却没有那日打猛虎的神功。   而魏大于寒冬习练瀑布功,外家功夫也进步神速。几次过招比试,焦会青已经不敢大意,须得全神投入,方勉强胜第六十回、向南、向南   不知不觉便过了新年,立春这日,焦会青早早出去打猎,半途忽然折返。他说道:“山下有一众人上来,我们赶紧躲一躲。”周梅儿笑道:“何人让焦大哥如此惊慌?”焦会青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说:“是冯小宝那小子,带了一干道士上来。”   陈子昂扶首道:“我等还是赶紧收拾,隐蔽起来。”原来,这水帘洞被朝廷上唤做“朱陵洞天”,是唐代道教活动的著名场所。朝廷经常会派人前来祭祀,祈求社稷平安。   四人收拾好包袱,在谷地东侧百余丈外藏下身形。   ***   不多时,果然听见人声、马蹄喧哗,约摸四五十人渐行渐近。当首的果然是冯小宝,数月不见,他显得十分精神,骑上高头白马,指挥身后的官员、道士,在茅舍前的场子上聚集。   他挥动马鞭指引几个道士登上谷地,其余人列队围住投龙潭。几个兵士还进入茅舍,出来时似乎向冯小宝报告什么。冯小宝下马,走进茅舍,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出来。门外的道士、官员已经准备好祭祀仪式。   冯小宝从一个道士手上接过一份檄文,高声吟朗,只是距离甚远,陈子昂四人听不见祭文的内容。几个道士手持桃木剑和黄色纸符,开始做法事。谷地上和投龙潭四周的道士开始一起口诵经文,将带来的鸡鸭割颈丢入水中。   那经文隐约听来,是玄天真武大帝神咒:“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摄万灵。无幽不察。无愿不成。劫终劫始。翦伐魔精。救护群品。家国咸宁。数终末甲。妖气流行。上帝有敕。吾固降灵。阐扬正法。荡邪辟兵。化育黎兆。协赞中兴。敢有小鬼。欲来现形。吾目一视。五岳摧倾。急急如律令。”   约摸一个时辰,祭祀礼仪方才完毕。冯小宝骑上马,大摇大摆,带领一干人下山远去。四人返回茅舍,只见桌上有只用过的茶碗,想是冯小宝在此喝茶小憩。   陈子昂说道:“我等再小住一宿,明日还是离开此地为宜。”魏大问道:“为何今日不走?”陈子昂说道:“冯小宝此番祭祀,极可能下榻黄庭观,我等须明日再去辞别杨道长。”   翌日午饭过后,四人收拾行装赶去黄庭观。魏大叹息道:“倒是不舍此地。”心中又想起姬斯,想起半年来匆匆来去,竟有些郁闷。   四人来到黄庭观,入见杨道长,冯小宝一行果然离去不久。陈子昂奉还经书,还将练功的几个疑点请教杨八卦。杨道长有些惊讶,说道:“不足两月,兄弟已经将此经习练完毕了?真是练武奇才!”   陈子昂连摇手:“兄弟不过是善于解文罢了,若非道长教导,这几处关键始终不能领悟。”杨道长说道:“嗯,兄弟究竟不是道家。”便为陈子昂释疑了几个疑难之处。   又听说他们明日准备南下,杨八卦说道:“兄弟习练内景经后,还可寻找韶州一位唤做慧能的禅师,定能根治此伤。杨某俗务缠身,兼之资质愚钝,对此经书了解实在有限。”   陈子昂点头说道:“张大哥叫我此番南下,正是要找这位大师。”杨道长点头道:“这位禅师可是大有来头,师承弘忍大师。”弘忍是当时最有名的佛教大师,神秀也、是出自他的门下,那日魏大曾在洛阳街头目睹神秀施法。   “噢。”陈子昂颔首称谢,四人便启程继续上第六十一回、瑶埠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   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四人背负行李,拾大道向南行。唐时岭南更属荒凉之地,所谓大道也不过丈许宽,蜿蜒伸向浩瀚的南岭山脉。南岭由大庚岭、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越城岭组成,全长千余里,将岭南地区与中原、湖广隔绝开来,引得无数文人骚客题诗记之。有宋之问这首《题大庾岭北驿》为证。   大庾岭在大瑶山东边百余里,是虔州下岭南的必经之路。此时念及此诗,陈子昂心头亦是一片萧索之情。只是翻过南岭求医、寻图,总比宋之问内心多几分期望。又有三位同伴相随,时时忘却旅途劳顿。   陈子昂继续修习内景经,身体日渐强健,四人脚程也加快。旬日后抵达坪石金鸡岭,再翻过大瑶山,便到达瑶埠。   瑶埠是瑶族的发源地之一,多是服饰迥异于汉人的瑶民。秦以前,这里是化外之地。直到秦始皇派赵佗率大军征讨,方才归服中原的中央统治。汉唐以后,两地交往渐频,却因南岭大山隔断,还保持较为独立的民风、民俗。   若说金鸡岭是过南岭前的驿站,瑶埠已经深埋南岭大山之中。每逢北方的寒潮翻越南岭至此,已成强弩之末,无力继续与涨海(南海)的暖气流对抗。因此岭南的气候也迥异于北方,绿树常青,四季如春。而南岭之上则是最后的雪线。   瑶埠是个不大的集市,数十户人家,若说与寻常村庄的区别,就要说到小街上最醒目的驿站。傍晚,碎石小街上飘落蒙蒙小雨,正是一场冬雨一场寒的时节。沿街的茅草屋瑟缩细雨中,檐下几缕茅草随风飘舞。   陈子昂四人到达瑶埠,天色已经不早,集市上只剩下三两瑶人,披戴蓑衣竹笠,摆卖些粉葛、淮山等山货。他们找了家小店住下不提。   瑶埠只有一条小街,街上只有一档商铺,只卖一样东西,是瑶人离不开的糯米酒。铺里几只尺许大小的酒缸,柜台上摆放十余只粗瓷碗。瑶人离不开酒,随身都带着竹酒筒,将糯米酒兑了清水,劳作之余解渴解乏。   酒店老板正温了碗酒,慢慢品尝。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他显得有些苍老,只是身材魁梧,时常引得来往的行人注目。他一边喝酒,一边打量街上的行人,自然是期望多卖几碗。   他的眼睛忽然发亮起来,小街西头正走来一小队官兵,是骑马的官兵。队伍里有匹白马分外显眼,是小队官兵的头目。   马军官的前头是个九品校尉,看见酒铺便策马加速,回头喊道:“大人,瑶家糯米酒最解乏,大家喝一碗。”   那骑白马的军官是从七品的翊麾校尉,正自困倦,听见喊话方才睁眼。一干人打马奔近酒铺,军官喊道:“叫人去订几间客房,我等先喝碗酒。”   他大摇大摆地走近酒铺,嘴里骂道:“大冬天,跑这趟远差,见鬼了!”却是地道的洛阳口音。身后跟着两个兵士,一个手里居然拿着锄头,另一个身形粗壮,腰间挂条长鞭。   这队官兵到来,令瑶埠小街顿时热闹。陈子昂四人投宿在小街东头的小店内,自然听见人叫马嘶的动静。透过门缝望去,陈子昂大吃一惊,那个校尉正是冯小宝。他身后两人就是王泉和完颜华仁。   他略一思度,料想冯小宝此番南下,先去衡山水帘洞祭祀,又恰好下岭南,不知所为何事。再仔细看那卖酒的瑶人,十分眼熟。   魏大说道:“那不是杨道长么?他怎么到这里卖酒了。”众人看去,那老汉虽然衣着瑶装,却正是宗盟会江南西道的杨八卦。   焦会青最先醒悟过来,说道:“哈哈,又有好戏看!杨道长保密的很呢,居然连我们也瞒住了。”陈子昂说道:“只怕。。。只怕此番杨道长依然不成事,有王泉、完颜华仁相随冯小宝第六十二回、瑶埠之战   会青骂道:“这小子神了,老子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周梅儿说道:“莫非他们又要行刺这位冯小宝大人?”   焦会青冷笑道:“冯小宝是个大坏蛋,那王泉更是阴险小人,陈大侠的内伤就是拜他所赐。”魏大捏紧拳头道:“只盼杨道长能击杀他们!”   周梅儿却喃喃道:“依小女之见,这大唐威仪振天下,若不是杨道长这些闲人四处捣乱,天下也就太平了。”   焦会青耸耸肩,说道:“呵呵,这倒是小姑娘的心里话,你压根就向着天后的嘛。”周梅儿鼓起小嘴,坐下来。陈子昂也掩上窗,看了一眼周梅儿,若有所思,并不理睬二人的争执。   他思度:我等行程,莫非步步都在朝廷的意料之中?一念至此,忽然醒悟,难怪洞庭湖能巧遇李敞,李敞和冯小宝南下,果真与自己南下有关么?   ***   那卖酒的老头正是杨八卦乔装。冯小宝上次去衡山水帘洞祭祀,也在黄庭观小住一夜。杨八卦已经探明他的行程,因顾忌道观的安全,未在衡山动手,将行刺地点定在大瑶山深处。却不想此番冯小宝身边多了两个武功高手。   杨八卦给三人端上大碗酒,冯小宝喊道:“多拿些来,兵士一人一碗。”杨八卦一边点头,心想:凭空多了两个高手,这仗还打不打?胜算似乎很小。   不打,却怕折了弟兄们的锐气。想到此处,他有些后悔没有准备蒙汗药。前些日商议方案时,就有人提出用蒙汗药,虽不光明正大,却能保证胜算。   此时只要他下令,埋伏四周的宗盟会兄弟就会毫不犹豫地杀出来,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杨八卦给官兵们逐一端上酒碗,犹豫半晌。他咬咬牙,还是决心殊死一搏。   那些官兵长途跋涉,纷纷下马解鞍,有的坐在街边石头上,有的半蹲,将酒饮尽。瑶乡的米酒清香无比,兑了些许山泉,毫无浑腻之感。   王泉笑道:“日饮瑶家酒,不思故乡茶。”杨八卦也憨厚地陪笑,一边转过身。他举起酒碗,往小街用力砸落,一声脆响,粗瓷碗顿时摔成碎片!   还未等冯小宝和官兵们醒悟过来,酒铺上的茅草棚豁然掀起,屋顶立起三个手持强弩的汉子,嗖、嗖、嗖连放数箭,将酒铺门前的三个官兵射倒!   王泉丢开酒碗,高呼:“伏兵,快卧倒!”与此同时,街边竹林内跳出数十个弓箭手,往街心一起放箭!霎时又有几个官兵中箭。   冯小宝早已滚到地上,抓起马鞍上的盾牌,一边喊:“王泉、华仁!快解决这帮逆贼!”王泉此时已与杨八卦揪斗一团。完颜华仁取下长鞭,一边闪过疾飞的铁箭,扬手往茅屋顶摔去。   宗盟会这些兄弟,如何躲得过他的鞭法?一招毒蛇吐信,自三人胸前划过,有两人被划破皮肤。要知道完颜华仁的鞭头上喂了蛇毒,眼看那两人着鞭处鲜血溅出,伤口霎时乌黑。   完颜华仁跨上战马,甩动长鞭,沿小街疾奔,手起一鞭又一鞭,将掩蔽路边的弓箭手打倒大半,十余中毒会员命在旦夕。   他刷完一遍,勒马调头,却看见街心伫立一个黝黑的汉子,拦住他的去路,正是尹八卦!   完颜华仁哈哈大笑数声,手上一松,骏马迈开四蹄奔来!他长鞭挥动,自地面横扫而去。就在他眨眼时,街心却不见了尹八卦身影!他忽然感到马鞍松脱,重心再也无法把持,滚落地面。   再回头看,尹八卦已经站在身后两丈外,骏马撒开缰绳狂奔而去。在这刻不容缓的时候,尹八卦居然施展道家独门的八卦步,闪去马肚底下,顺手扣断马鞍的羁绳,令完颜华仁掉下马第六十三回、瑶埠之战2   尹八卦双臂穿戴数枚铁环,手戴鹿皮套,一身瑶家劲装,面上露出奚落的笑容。完颜华仁情知紧急,也不待站起,就地向后虚甩一鞭。   这次尹八卦并未躲闪,看出是虚招,竟然直步前驱,左手抓住鞭尾,右手直拳照他面门打来。   完颜华仁一个鹞子翻身,粗壮的身躯腾空跳起,躲过直拳。三两招后,他看出尹八卦使的是心意六合拳。这种拳法讲究功力,形松意紧,外形不拘一格,打法变幻多端的风格特点。突出进攻技巧,不求形象但求意真,顾中带打,quot;不招不架,就是一下”,极其凶悍。   恰好完颜华仁的长鞭是至柔的兵器,尹八卦戴上鹿皮手套,即化解了他的毒物,又可擒拿、克制长鞭,并取用这种勇猛的拳法制住他。   完颜华仁几次欲挣脱长鞭,尹八卦左手却如死扣般捏住鞭尾,绝不放手,这长鞭两头分别在二人手里,直如一条绳索将二人拴在一起。   尹八卦的心意六合拳本来就是近身强攻,占了大便宜,劈、钻、崩、炮、横,拳拳凶猛如潮,滚滚袭来。完颜华仁挨中两拳,顿时吐出半口鲜血,脸颊上也肿起大块。   边杨八卦与王泉斗的却是难分上下。二人功力相若,智巧也一般上下。王泉的兵器怪异,步伐也是自创一派,招式无法预料。而杨八卦此番走的是八卦步,手上出拳却飘忽不定,一时八卦拳,一时心意拳,也让人琢磨不透。   两个人斗在一起,谁都不知道对方下一招是什么,是以十招里有九招是虚,谁也不敢轻易将招式用老。王泉锄头首尾皆可进攻,杨八卦双臂戴铁环,总能找到他的发力点,及时止住他的攻势。   冯小宝看了数招,呵斥道:“王泉,挖下去!钉下去!”王泉是有苦说不出,他晓得冯小宝喜欢指三道四,下定决心不理会,按照自己的章法打斗。   杨八卦心里也着急,不能迅速解决战斗,瑶埠附近的官兵很快便会增援而来。他偷眼看去,驿站内已经冲出一队官兵大约二十人。如今双方的兵力相当,要取完胜只怕难上加难了。   那队官兵带了十余副弓箭,从驿站的东侧攻击过来。领头的显然熟知兵法,看看冯小宝的小队残部已然选好隐蔽,便采用步步为营的方法,不做无谓的伤亡。   不多时,这支小队已经攻至酒铺西侧,几支箭弩落在杨八卦和王泉身边,打在碎石上冒出火花。   屋顶和竹林内的宗盟会员不得不防守他们。街心的官兵压力消减,剩余的一面抵抗西侧的攻击,九品校尉带上两名身手矫健的兵士,持盾牌奔至冯小宝身边护卫。   冯小宝终于爬起身,提起大刀便要相助王泉。竹林里却飞射出一粒暗器,正中额头。他大骂道:“老子捉住你活扒了!”   话音未落,他的头盔也中一弹。那暗器力道极大,竟将头盔击落,顿时露出光光的脑壳。他指着竹林深处骂道:“在里面,抓住他!”   小校尉面露难色,说道:“大人,此时不宜贸然进去。”冯小宝只好仰头继续骂道:“小子你别跑!”却招来又一粒暗器,光头上顿时添多一个肉包。他举起盾牌,退回兵士中间。   小校尉拾起那暗器,忍不住笑道:“报告大人,不打紧,是棕榈的干果。”冯小宝骂道:“老子朝廷命官,料土匪也不敢伤我!”   小校尉苦下脸说道:“那他们来干啥子?”冯小宝怒道:“老子咋知道呢第六十四回、瑶埠之战3   说来也怪,冯小宝老实呆在一旁,那竹林里的人就不会打他。只要他往前跨两步,干果便会射来。气得冯小宝跺脚。他却不知道,林子里的人更是乐不可支,一手举着弹弩瞄准。   藏在林内的人是焦会青。双方一开战,眼看尹杨八卦与王泉、完颜华仁实力相当,冯小宝武功也不弱,一旦相助,形势将立见高下。陈子昂想起张不辉的弓弩,取出交给焦会青,令他暗中拖住冯小宝。   焦会青潜至酒铺附近,一番戏弄冯小宝。他也不能现身相助,一则怕冯小宝认出,二则顾忌冯小宝有护兵在旁。他隐身林内,即拖住冯小宝,还饶上小校尉等几个兵士,自然是大大减轻杨八卦的压力。   约莫斗了半个时辰,驿站里传来喊声:“援军到!援军到——”小街东侧响起微弱的马蹄声!   冯小宝戴好头盔,朗声道:“不要放走土匪!”焦会青拿起小弩,又送他一粒干果!   杨八卦连出两拳逼退王泉,运气喊道:“风紧,大伙们扯呼——”脚下运力,奔去与尹八卦会合。林中、屋顶的会众一起高喊:“扯呼——”将杨八卦的口令传下去,纷纷跳进竹林。   片刻工夫,小街上就只剩下官兵,宗盟会已经消失得了无踪影。   来援的骑兵约莫一百人,领头的校尉看见冯小宝,下马报告:“校尉大人,我的骑兵小队暂归你指挥。”冯小宝说道:“封锁路口,给我搜查每家每户!”   焦会青躲在竹林里,听见街上马蹄奔驰,想是官军一一布防、搜查。他借着竹林穿回旅店,跳进窗户。陈子昂三人正在遥望街上的情形,对战况十分清楚,一面收拾包袱,说道:“我们走,不能在此住宿。”   焦会青点头道:“是极是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四人拿起包袱,越窗而出。也不能走大道,只能捡没路的地方走,躲避搜查的官兵。   此时天色将黑,细雨未绝,大瑶山上的寒意陡增。   ***   焦会青与魏大在前,手持大剑开路。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尽黑。周梅儿低低说道:“陈大哥,荒郊野岭,好让人害怕。”说罢,便伸手牵住陈子昂的衣摆。   又过了一段时间,雨水停了,杂木渐少,四人前后尾随,进入一片乱石丛。   魏大忽然说道:“咦,这里有个洞。”他拨开灌木。焦会青扎起火把点燃,说道:“进去看看。”领头钻进山洞。   进入洞口是一个大致方形的石室。魏大说道:“看呀,那里有三尊佛像!”石壁上果然有三尊佛像。走近再细看,却是三座小石笋,错落有致,恰似三尊佛像。他们相貌庄严而又安祥,令人肃穆。   离佛像三丈余处,还有一石柱如巨大的古榕,挺拨耸立,枝叶繁茂。古榕底下是三五成群的“牧童”牵着“牛群”。古榕的旁边是一个通天幽洞,大洞叠着小洞,给石室平添一层神秘的色彩。   这石室十余丈大小,说来也奇怪,外面寒风呼啸,洞内却温暖如春。陈子昂说道:“我等就在此歇息一晚。”他回头对周梅儿说道:“委屈姑娘了。”周梅儿嫣然笑道:“这一路可是精彩得紧,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焦会青笑道:“还没遇到慧能法师,却先找到佛洞,算是吉兆哈。”陈子昂喃喃道:“韶州山野莽莽,却不知慧能法师在哪里。”四人打好地铺,睡了下第六十五回、石洞奇遇   第二日早晨,魏大最先醒来,说道:“你们听见这洞内有什么声响么?”周梅儿说道:“魏兄弟说的是,好像地下有流水之声。”陈子昂也点头,说道:“这些山洞天然形成,怕有无数年。洞中有洞不足为奇。”   他指着墙上的石头:“你们看,这些都是海底的贝类生物,化作石头。说明了这里原先是海底,后来慢慢升起,才成为陆地。”   魏大瞪大眼睛,说道:“海底也会慢慢长高?我怎么没觉察出来。”陈子昂笑道:“要几千年才长高一寸,我等凡人如何能觉察。”周梅儿也说道:“比滴水石穿还让人匪夷所思呢。”   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那榕树旁的通天洞口也折射进来一道道光柱,笼罩着石佛,仿佛传说中的祥云吉光。焦会青走到洞下,仰望射落的阳光,忽然说道:“这里还有一个地穴。”   三人走过去,石榕树下的隐蔽处果然有个地穴。约莫五尺许大小,内里闪出亮光,却是一滩泉水。“泉水不溢不盛,清澈明净,这地下必有暗河水道,泉水便是从暗道里来去。”   周梅儿说道:“正是,活水不腐。这水能流到哪里去呢?”魏大说道:“我要是能变成水,该有多好,随便流去什么地方。”焦会青笑道:“当然是流去那个什么姬斯校尉身边啦。”   魏大也不生气,说道:“我。。。没那福气。”陈子昂摇摇手,说道:“你们听,泉水里有声音。”众人凝神听去,似乎水里有游弋之物。周梅儿说道:“是鱼么?”   初时那声音极弱,渐渐听得清晰。地穴内的泉水此时也荡开一汪涟漪,还有一串水泡冒出来。魏大低声说道:“该是好大一条鱼啊!”周梅儿连连摇头:“鱼哪会吐泡?”众人立时感到心里一紧,互相对视,均抓起兵器。   那水波忽然荡开,水底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地穴内忽然绽开水花,居然跳出一个人来!而且是个女人,大屁股、小蛮腰的女人。   四人退后几步,焦会青惊叫道:“妈妈呀,地下生出一个尼姑啊。”那女子光头,玉脸白肤,刚从水里跳出来,浑身皆湿,身体的线条明媚之极。只是头上没有一丝黑发,身上缠着一条丝带,想是绑好僧袍,避免在水下挂烂。   那尼姑自水下跃出,长吐一气,忽然看见四个陌生人围住,而且手持兵器,眼睛瞪得比周梅儿的还大。她反手抽出腰间的拂尘,妙目流转,沉声问道:“你等何人?为何在此!”   焦会青呵呵笑道:“自然是等你这个漂亮尼姑。”那尼姑现显出怒容,冷冷说道:“没有人敢在千手玉面跟前撒野!”话音未落,手中拂尘一抖,刷向焦会第六十六回、静如法师   焦会青躲闪不及,那拂尘扫过衣襟,便划破几道口子。焦会青纵身跳开,口上却不认输,叫道:“妈妈呀,好厉害的光头女子!”   尼姑面上怒容更甚,左手又推出一掌,掌未触人,焦会青已经跌倒一旁。陈子昂忍不住叫道:“劈空掌!”   魏大见焦会青倒地,一招直捣黄龙,戳向女尼。尼姑柳腰翻转,身子贴着哨棍硬欺近魏大,左掌成指,轻轻点去,正中后背至阳穴。魏大的直捣黄龙便硬生生蹲在半空。   须臾之间,尼姑便制住二人。不要说周梅儿看得眼花缭乱,陈子昂也极为震惊,没想到尼姑的功夫到了不可测的深度。陈子昂扶起焦会青,说道:“多谢千手玉面手下留情,两位兄弟多有得罪。”   尼姑冷笑道:“你们便是一起上来,也不是对手!”焦会青口中哎哟呻吟,眼睛却盯住千手玉面。尼姑忽然省悟过来,脸上泛起红潮。   她左脚点地,右脚一拨,身体极快地旋转,仿似脚踩冰面般。她转的极快,袈裟上的湿水飞射出来。待她停下时,衣裳竟然干了七八分。   众人如何看不出来,千手玉面这一转,在冰面上不难做到,换在泥地上,却是难上加难。其中蕴含极高妙的轻功。焦会青眼睛发直,原先还想戏弄尼姑,此时哪里还敢欣赏她曼妙的身形。他吐吐舌头,说道:“这小尼姑的武功是神仙教的。”   那尼姑冷哼道:“你们为何来此?”焦会青甩开陈子昂,咧咧嘴说道:“我们就不能来么?这是你家开的山洞?”千手玉面说道:“我静如法师修炼之处,你们私自闯入,还敢耍泼?”   她说道最后,声色俱厉,又扬起手中拂尘。焦会青连连摇手:“奶奶啊,静如大法师,我们借宿一宿罢了。谁稀罕这个破山洞。”   那个静如法师脚下微动,人已来到焦会青面前。只见她拂尘反点焦会青膻中穴,还未等陈子昂反应过来,她又退回泉眼前。   焦会青不能说话,却还是不认输,脸上做出鬼脸。陈子昂伸手欲解开他的穴道,连点数穴皆无效果。周梅儿怕静如再施辣手,要先拿话制住她才好。   她说道:“久仰千手玉面静如大名。我等只识得粗浅功夫,何须静如法师大动干戈。传出去不怕给人家笑话?”   静如玉面又是一红,说道:“不错,禅宗最讲究佛性平等,明心见性,迷则佛是众生,明则众生成佛。倒是我这个出家人迷性了,依仗武功欺辱了尔等。”   谁也没料到周梅儿一番话居然起了作用,那静如一人独自感叹,竟是忘了身旁的众人。她面对三尊石佛,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陈子昂饶是读书万卷,也不明白为何周梅儿的一席话便制住了她。静如的武功高妙,犹在王养宗等人之上,是他所遇高手中的高手。竟然藏身荒山野岭内,让人好不称第六十七回、禅宗   他心念转动,拱手说道:“敢问静如法师,可知韶州有一位唤做慧能的高僧?”   静如凝视着他,说道:“施主找慧能做什么?”言语中已经带有关切之情。陈子昂心想,只怕这位静如认识慧能法师。便据实说道:“在下身患内伤,朋友介绍来找大法师疗伤。”   静如沉吟道:“你去韶州大梵寺,可找到慧能。”周梅儿说道:“好了,陈大哥,终于能找到慧能,你的内伤可以治愈了!”周梅儿欣慰之情犹如孩童,静如莞尔一笑:“呵呵。”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   陈子昂拱手说道:“我等夜宿此处,多有冒犯,还请法师海涵,帮两位兄弟解开穴道。”静如微微颔首,右手作兰花指弹出,焦会青、魏大的穴道立时解开。   如此高明的凌空解穴功夫,众人皆是初次见识。焦会青叹道:“对这位静如小妹,俺是五体投地、心甘情愿、衷心无二的佩服!”   静如脸上又是一红,陈子昂说道:“静如法师乃是出家人,老焦莫要逞狂。”焦会青说道:“俺是真心实意佩服静如法师。”静如微笑道:“你若削发修行,静如便可认你这位师兄。”焦会青摸摸脑壳,吐吐舌头。   静如说道:“此去韶州不过百余里,找到慧能不难。若有缘份,他自然会为你疗伤。”陈子昂拱手道:“多谢法师指点。”   ***   五人一起走出石室,静如合掌颔首道:“诸位施主,贫尼告辞。”此时阳光灿烂,将昨日的阴雨湿气尽皆晒干。静如缓缓朝远方走去,直到掩没于山林之中。   陈子昂自语道:“如此高人,让我等大开眼界。”焦会青笑道:“我看她不如梅儿姑娘。”   魏大借口道:“是呀,为何梅儿一席话,静如法师的态度全变了?”周梅儿笑道:“其中的原因,我也是瞎猜着。”   大唐佛法传至此时,北方神秀颇受朝廷青睐,南方因地偏人稀,尚未收到朝廷重视。但岭南慧能和尚传教禅宗佛法之势,却如星星之火,缓缓传扬。虽未受朝廷如同神秀一般重视,民间知晓慧能法师的信众已然许多。   禅宗佛法认为:明心见性,顿悟成佛。每个人都有自性清净心,清净心体上,本有佛性,与生俱来,因而人人都能成佛。但众生所以未能成佛,是由于被妄念迷住了本心,烦恼、妄念污染了本心,使佛性不能显现,众生难识自心佛性。实际上,众生和佛的区别,在于迷悟之分,迷则佛是众生,悟则众生即佛。   周梅儿说道此处,陈子昂恍然大悟:“如此说来,静如法师是禅宗了。”周梅儿点头说:“嗯,我是这么猜的。佛门弟子最讲究习武修性,修性比习武更重要呢。”   焦会青拍手笑道:“哈哈,明心见性,顿悟成佛。以后老焦就拿这句话对付南宗的大和尚、小尼姑!哈哈。”   周梅儿说道:“见到慧能法师,陈大哥也要顺着禅宗佛法说话,他自然会帮忙疗伤。”陈子昂点头笑道:“周姑娘所言极是。”   想到很快能找到慧能禅师,他心中一宽。四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韶州方向走第六十八回、小山村   山路曲折,这日傍晚四人抵达一个小山村。山村四周长满竹林,村里人家也多以竹为生,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各式竹制品,篮子、箩筐,还有靠椅、竹床、竹茶几。几个村民散坐自家门前,编织各自物品。   四人穿行村中小道,却看见远处也有几条汉子行来。他们大摇大摆,手提大刀,似乎寻找什么人。陈子昂挥挥手,四人闪进拐角。陈子昂说道:“怕要出什么事。”   提刀大汉远远便喊道:“在那边!”一群人奔向前面的小竹院,喊道:“夏卢,你躲哪去!”竹篱小院内端坐一个编竹枕的高大汉子,光头白净。听见呼喊,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兄台,快来喝杯粗茶。”   领头的提刀客冷笑道:“客气!你还装糊涂么!”白净汉子说道:“夏卢怎敢忘记各位兄台。”   提刀客又是一声冷笑:“你私自离开山寨,想躲哪里去!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会被我等找到。”夏卢讷讷地说道:“夏卢何曾躲藏?我只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罢了。”   提刀客手中大刀一晃,说道:“威虎寨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快跟我回山寨见老大。”夏卢急道:“我入山寨之时,并未答应常住那里啊。”   提刀客道:“看你白白净净,手无缚鸡之力,我等安排你烧火做饭,你还不满足么!”夏卢道:“各位兄台误会夏卢,我离开山寨全因还有别的修行。”   提刀客哈哈大笑道:“修行?莫非你是和尚?和尚就可以随便离开威虎寨么,说出去给道上的兄弟们笑话!”提刀客一挥手,身后几个劲装大汉闯入竹院,扭住夏卢的双手,便往外走。   夏卢如何抵得壮汉,高声道:“你们与强盗有何区别!”附近院子里,有村民闻声赶来,求情道:“各位大哥,饶了夏卢吧,他是老实人。”   提刀客眉头扬起,喝道:“我能做主么!山寨通缉夏卢,不抓回去认罪,可是不成!”村民看到他们架起明晃晃的大刀,慌忙闪开。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女声远远地传来:“岂有此理!”那声音似在耳边,却又是从山边传来的。竹院里的几个劲装汉子一愣,抬起头来寻觅声音来处。只见村口,一条飘逸的身影凌风立在高高的竹枝上。   说话之间,她脚踩竹丛,连点村里的竹楼,瞬间便到竹院,却是一个年轻的尼姑。那竹楼之间少说也相距数丈,她一弹腿便跨过去,众人几曾见如此高妙的轻功?   那几个汉子一时没主意,望向提刀客。提刀客退了半步,拱手说道:“在下执行上头的命令,捉拿山寨叛逃之人。还望大师高抬贵手。”   女尼冷笑道:“呵呵,你就不怕我踏平你的山寨?”冷冷的话语,让提刀客打了个寒颤,他说道:“法师功夫了得,却也应该听说过威虎山寨的名头。我等山寨素来不犯平民,安分守己。若有人扰乱山寨规矩,就算我等武功不济,也要拼死相抗!”   几句话说的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女尼点头道:“威虎寨劫富济贫、乐善好施,贫尼如何不知?但你等强邀他入寨,却是何道理第六十九回、篾匠夏卢   提刀客说道:“夏卢,你倒是说说,入寨是我等强逼的么?”   夏卢说道:“不错,加入威虎寨是我主动请求,离开山寨也是我自己所为。”提刀客拱手说道:“我山寨有条规矩,入得山寨便如同兄弟,不得自行脱离。你知否?”   提刀客朗声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擅自脱离山寨!”夏卢讷讷地道:“还请各位兄弟原谅。夏卢加入山寨,只是修行而已,修行圆满我便要离开。”   提刀客说道:“错在于你,你只管跟我等回山寨,寨主自然会决断。”   女尼说道:“不管什么原因,若要带走夏卢,先过贫尼这关!”她弹腿跳下竹楼,手中拂尘一抖,右手食指凌空弹出。只听哐啷声响,提刀客手中大刀已经落地。   提刀客脸色骤变,没想到女尼的武功已达化境,竟然有弹指伤人的功力!几个汉子慌忙松开夏卢的手,退到提刀客身边。   提刀客咬牙说道:“即使你武功高强,我等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兄弟们,一起上!”他捡起大刀,双手紧握,挺胸上前。   女尼柳眉倒竖,说道:“你等不听良言相劝,真的不要命么!”夏卢举起双手摇动,喊道:“静如法师,还望手下留情——”这个女尼竟是前两日,佛洞里偶遇陈子昂等人的静如法师,而且还与这个木讷的光头汉子相识!   提刀客哈哈大笑:“我等死亦为鬼雄,何须留情!”夏卢退后两步,讷讷地说道:“各位兄台,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提刀客大喝一声:“并肩上!”举刀冲向静如。身后几个大汉一起嚎叫,挺刀紧随。提刀客看静如并不躲闪,也不出招,也不知道她会如何反击。他咬牙瞪眼,使出一招偏向虎山行,人刀合一,腾空劈去。   陈子昂躲在竹丛后,忍不住赞道:“这招不赖,可惜对手是静如。”提刀客如何不知呢,静如超人的轻功、凌空弹指神通,简直让人目瞪口呆,再带多数十人也无法取胜。   一刀下去,居然未遇还击。提刀客睁眼一看,静如已经跳到篱院旁的竹丛上。右脚盘缠毛竹,左脚踮着一条细枝,随着竹枝摇曳,她手捻拂尘,玉面冷笑。   有人喊道:“砍掉毛竹!”便有两汉子提刀扑向毛竹,刚举起刀,两人忽然捂住右手大叫。刀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拿,狂奔回来。提刀客说道:“不要慌张!”便察看二人伤处,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右手臂和手腕上几道血口,似叫利器所伤。   他笑道:“原来法师还擅长暗器。”回头又喊道:“小心暗器,一齐上!”他和其余几个持刀汉子围上竹丛。靠近竹丛,猛抬头,只见静如忽然自竹枝上滑落,拂尘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道向他涌来,将他硬生生击倒在第七十回、静如退敌   他知道这股巨力无法抵抗,就势向后滚,一连滚了三圈方才卸去。再看静如,左脚往地上轻轻一点,又站在三丈高的竹枝顶上。   这时,静如右手轻扬,指尖弹出一片一片竹叶,四散袭去。五六个持刀汉子或挥刀、或跳跃躲闪。围观的村民发出喝彩,看静如轻松退敌,浑然不似激战,村民们先时紧张的心情也变得轻松。   提刀客看看手下狼狈抵抗,如何能靠近竹丛?又有两人被竹叶击中。小小柔软的竹叶,一经静如弹出,如同钢刀一般锋利!   他晓得静如是手下留情,只伤众人手臂、腿脚等不管紧要之处,只求退敌,并无恶意。提刀客长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我等还是回去禀报寨主。”   他拱手说道:“夏卢,你快快远走,下次你不会这么好运气。”夏卢讷讷地说道:“我浪迹四方,不曾想过逃避你们追铺,还望各位兄台回去说明。在下绝对不会泄露山寨的任何秘密。”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软还是硬,提刀客哼了一声,带人走出竹院。望村外山野走去,想是回去禀报不提。   ***   村民也尽皆散去。那个夏卢也不答谢,重新坐回,拿起竹枕编织。静如说道:“他们还会回来,你好自为之。”   夏卢也不抬头,说道:“他们找到我,自然是我该当受此磨难。你又何须出手相救?”   静如一跺脚,咬着嘴唇说道:“哪有你这样修行的,你还没吃够苦头么?”夏卢不语。静如说道:“好,你不走,我也不走,就在这里保护你。”   夏卢说道:“山野之中,可明物我两性,可悟天地之本性。”静如却说道:“总有一天,你还是要回归到另一个自我,凡尘中的自我。”夏卢低下头,说道:“无所谓佛,无所谓众生。”   二人禅语互答,旁人如何听得明白?这时,阳光温和地照落竹院,四周芳草萋萋,虽然不比阳春三月,却也生机无限。静如手握念珠,呆呆地望着夏卢。   焦会青忍不住站起身,低声笑道:“春天快到了。”有意无意地看看陈子昂和周梅儿。周梅儿转过身,脸上又泛起红潮。   魏大连连点头,指着满山翠竹说道:“这南岭之上,果真是四季如春。”焦会青摇头叹道:“兄弟你果真是不解风情。”   陈子昂忽然拉住焦会青,已经听见静如说道:“那边几位还不出来么?”焦会青做了个鬼脸,走出竹林,一边笑呵呵说道:“法师,是我们。呵呵。”   静如沉下脸说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陈子昂拱手道:“我等前往韶州,恰好路过此地。”静如说道:“嗯,你们是去找慧能法师。在此相遇也是缘分第七十一回、春潮   他知道这股巨力无法抵抗,就势向后滚,一连滚了三圈方才卸去。再看静如,左脚往地上轻轻一点,又站在三丈高的竹枝顶上。   这时,静如右手轻扬,指尖弹出一片一片竹叶,四散袭去。五六个持刀汉子或挥刀、或跳跃躲闪。围观的村民发出喝彩,看静如轻松退敌,浑然不似激战,村民们先时紧张的心情也变得轻松。   提刀客看看手下狼狈抵抗,如何能靠近竹丛?又有两人被竹叶击中。小小柔软的竹叶,一经静如弹出,如同钢刀一般锋利!   他晓得静如是手下留情,只伤众人手臂、腿脚等不管紧要之处,只求退敌,并无恶意。提刀客长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我等还是回去禀报寨主。”   他拱手说道:“夏卢,你快快远走,下次你不会这么好运气。”夏卢讷讷地说道:“我浪迹四方,不曾想过逃避你们追铺,还望各位兄台回去说明。在下绝对不会泄露山寨的任何秘密。”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软还是硬,提刀客哼了一声,带人走出竹院。望村外山野走去,想是回去禀报不提。   ***   村民也尽皆散去。那个夏卢也不答谢,重新坐回,拿起竹枕编织。静如说道:“他们还会回来,你好自为之。”   夏卢也不抬头,说道:“他们找到我,自然是我该当受此磨难。你又何须出手相救?”   静如一跺脚,咬着嘴唇说道:“哪有你这样修行的,你还没吃够苦头么?”夏卢不语。静如说道:“好,你不走,我也不走,就在这里保护你。”   夏卢说道:“山野之中,可明物我两性,可悟天地之本性。”静如却说道:“总有一天,你还是要回归到另一个自我,凡尘中的自我。”夏卢低下头,说道:“无所谓佛,无所谓众生。”   二人禅语互答,旁人如何听得明白?这时,阳光温和地照落竹院,四周芳草萋萋,虽然不比阳春三月,却也生机无限。静如手握念珠,呆呆地望着夏卢。   焦会青忍不住站起身,低声笑道:“春天快到了。”有意无意地看看陈子昂和周梅儿。周梅儿转过身,脸上又泛起红潮。   魏大连连点头,指着满山翠竹说道:“这南岭之上,果真是四季如春。”焦会青摇头叹道:“兄弟你果真是不解风情。”   陈子昂忽然拉住焦会青,已经听见静如说道:“那边几位还不出来么?”焦会青做了个鬼脸,走出竹林,一边笑呵呵说道:“法师,是我们。呵呵。”   静如沉下脸说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陈子昂拱手道:“我等前往韶州,恰好路过此地。”静如说道:“嗯,你们是去找慧能法师。在此相遇也是缘分第七十二回、布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竹院四周挂上灯笼。这个山村人本不多,熙熙攘攘聚在一起,男女老少都有,比过新年还热闹。   黑粗汉招呼大家:“坐下,安静——”大家安静下来,他方说道:“今日又是夏卢先生传教的日子,屈指数来,先生到此已有半年,让我等受益非浅。”   有人连连点头说道:“正是,先生教诲我等不少做人的道理。”黑粗汉说道:“今日我等准备了一桌宴席,一则答谢先生启蒙之恩,二则聆听先生的教诲。下面请夏卢先生——”   夏卢站起来,讷讷地说道:“谢谢,谢谢大家。今日也是我在此最后一次传教,明日我将去另一个地方。”黑粗汉大声道:“先生为何要离开?莫非我等不值得教诲么。”   夏卢连连摇手,说道:“非也非也,全因我在此修行已满,请父老乡亲原谅。”   黑粗汉转眼笑道:“先生是要去别处传教,好让天下众生领悟修行之理。好啊!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呢。”夏卢向众人点头致谢,说道:“大家都是好乡亲,不必拘礼,吃饱喝足。”   焦会青笑道:“此言正合我心,吃饱喝足,不贪不嗔,是大道所在。”魏大说道:“焦大哥,你整天就知道吃、吃。”   夏卢却摇手说道:“这位焦兄弟所言,十分接近大道。”众人一齐望向夏卢,他说道:“不贪不嗔,是一种境界。若只是满足于吃饱喝足,与禽兽无异耳。须得有自己的思想,有一种向往,并努力去做,不强求结果,是为大道所在。”   魏大问道:“何谓大道?”夏卢沉吟道:“无为而治。”焦会青得意地笑道:“哈,就是什么也别多想,该干嘛干嘛去。”   夏卢点头说道:“不错,只需做好现世生活中的活计,明心见性,便可立地成佛。”   听到这些对话,陈子昂想起周梅儿介绍过禅宗佛理,问道:“敢问先生,如此说来,修行不在乎何种环境,不必去西方求佛,也不必出家修行?”夏卢闻言连连点头:“正是。”   黑粗汉大声插话道:“先生认为众生可以不假渐修、顿悟成佛,确实为我等平民指出一条修行的佳径。”夏卢说道:“然也,众生无异,皆有佛性。”   黑粗汉端起酒碗,大声说道:“各位乡亲,夏卢先生高见,我等一齐敬先生一碗!”众人起身,举碗相敬。夏卢团团拱手作揖,连声称谢道:“夏卢感谢各位乡亲收留,恭敬不如从命。”举碗一饮而尽。   黑粗汉一本正经地说道:“等我有朝一日顿悟成佛,你们便唤我为巧手篾匠佛。”旁边一人打趣道:“倘若你媳妇成佛呢?”黑粗汉想了想说道:“老婆,你想成什么佛?”   “整天呆在灶前做美味佳肴。”一个孩童说道:“我也要做无忧佛!”黑粗汉又端起酒碗,大声道:“好,看谁能顿悟成佛,别忘记关照自家乡亲们。”村民哈哈欢笑,尽皆举碗饮第七十三回、又落虎口   夏卢连连点头:“人人皆可成佛,却不可存妄想。顺其自然,功到自然成。”此时,月儿爬上半空。夏卢拱手说道:“离别之际,我送各位乡亲一首偈语。”   黑粗汉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夏卢仰望明月,缓缓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吟诵完,他又说道:“众生若是领悟此中禅意,凡事莫过于强求,离顿悟就不远了。”夏卢换茶代酒,请大家品茗赏月。众人酒醉饭饱,自是怡然心情。   陈子昂心想:这夏卢委实了得,经他一解释,佛法忽然接近了世俗众生,信众只怕会与日俱增,不觉暗自佩服夏卢所说的禅宗佛法。   周梅儿悄悄说道:“我才不管什么顿悟成佛,只要和大哥一起周游四海,便是满足快乐了。”陈子昂心头一热,却佯装没听见。   月儿已经爬上竹枝,风摇竹枝,月影明净。众人与夏卢告别,一一散去。四人也随夏卢登上竹楼休息不提。   ***   次日夏卢简单地收拾行装,便与陈子昂四人一起离开山村。群山连绵不绝,香蕉树和细叶榕树比比皆是。只是此处气候较之岭下寒冷,香蕉树并无果实。深山之中,古榕极其茂盛,枝叶结成一片,林中散发潮湿的气味,气根垂地。   陈子昂问道:“先生可知韶州的大梵寺在哪里?”夏卢身形高大,正在埋头赶路,说道:“那是韶州有名的去处,路人皆知。”陈子昂道:“噢。”   周梅儿又问道:“大梵寺有个慧能和尚,识得么?”夏卢精通佛法,多半是俗家弟子,是以周梅儿有此一问。夏卢说道:“寺里当然有和尚了。”   周梅儿说道:“我等千里下岭南,要找慧能法师呢。”夏卢讷讷地说道:“呵呵,这慧能还真有些名气嘛。”   陈子昂说道:“希望找到法师,帮在下医疗内伤。”夏卢抬头打量陈子昂,点点头。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脚下一空,身形顿时失去平衡。陈子昂伸手去拉,脚底泥土也陷下去。前后各有一颗巨木横扫过来,巨木上均是锋利的竹刺。再看上面,一张巨网从天而降。   那两条巨木向众人砸来,把五人一起赶至陷阱里。焦会青吼道:“哪个王八蛋陷害老子!”   榕树上跳出人来,他走到陷阱旁边看看,笑道:“哈哈,原本只抓拿夏卢,不想还有四条兔子。弟兄们,一起带回山寨!”   正是昨日的提刀客。焦会青笑骂道:“明斗不过一个小尼姑,却来使暗的,威虎山寨了得!”提刀客怒道:“带回去再说!”四周的榕树上跳下七八条大汉,来到陷阱旁,将五人逐一绑上,押解上路。   夏卢叹了口气,说道:“合该我被捉,原来此番修行尚未圆满啊。”陈子昂阔慰道:“既然被捉,也只好顺其自然了。”夏卢点第七十四回、威虎寨   周梅儿说道:“你只知道修行修行,若是陈大哥内伤再出什么差错,我须绕不了你。”夏卢一听这语气,活脱就象静如临走时丢下的话。他又是摇摇头,哭笑不得。   提刀客引着队伍翻山越岭,来到一座险峻的隘口。隘口上有人喊道:“刘三哥,点子拿到了?”提刀客仰首应道:“哈哈,他还能逃出威虎寨的手心么?”隘口打开一扇小门,众人行进去。   这山寨地势极是险要,筑在一座山顶。山寨四周均是乱石自然形成的天然屏障,兼之人工修筑,易守难攻。山寨显是修筑多年,内外植满了高大的树木,虽是冬季绿意疏朗,依然将寨子隐于无形之中。   入得山寨里许,看见一个开阔的洞口,以巨木为门,门前守护早望见提刀客和夏卢,也喊道:“刘三哥好样的,大哥在里面等候多时。”提刀客一拱手,带头走进大门。   当堂高位坐的是一个清瘦的汉子,三两步跨下石阶,说道:“老三回来了!”提刀客笑道:“大哥,幸不辱使命,总算把夏卢抓回来。”   两人坐下来,早有人端上茶水。刘大刀便将昨天遇到静如,抓捕未成,今日林中设伏的经过说了一次。   那位大哥说:“没想到夏卢先生还有强手相助。”他站起来打量夏卢,言语里竟然有几分敬意:“快给先生松绑,上茶。”   刘大刀一愣,说道:“他叛逃山寨,大哥待为上宾,如此怎能管教上下的弟?。”   那位大哥摇摇手,左掌已经捏了一把小刀,上前割断夏卢的绑绳,说道:“先生坐下歇息。”又割断陈子昂四人的绳索:“这几位既然是夏卢先生的朋友,也就是我肖渐离的朋友。”   此言一出,陈子昂与焦会青不觉对视一眼,这个人叫肖渐离,难道是岭南道的会长,飞刀客肖渐离?陈子昂看看他掌中的小刀,不知何时又隐匿不见。   肖渐离说道:“委屈各位,坐,喝茶。”夏卢拱手说道:“连累各位兄弟,夏卢实在内疚。”陈子昂摇手道:“合该有此际遇,先生不必自责。”   肖渐离也拱手道:“肖某请先生回来,只是想问一下为何离开山寨,别无他意。”   夏卢说道:“此处传教完成,夏卢自然要去别处修行了。”肖渐离说道:“我也听闻先生说法论经,其中高妙之处是我首见。佛性平等,众生皆佛,肖某十分赞赏。”夏卢点头道:“夏卢也素知肖老大是高人。”   刘大刀大声道:“我等山寨兄弟十分敬重先生,你却为何不辞而别?是威虎寨待先生不厚道么?”肖渐离点头道:“此番请先生回来,就是要让你坐上第四把交椅,我等兄弟共建山寨。”   夏卢闻言,连连摇手急道:“肖寨主误会了,夏卢离去皆因此处传教完结,去别处继续修行。并无其他原因,肖寨主千万不要误会。”刘大刀脸色一变,沉声说道:“夏卢,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么?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朋友拉出去砍了!”   肖渐离正待制止,他已经抓住陈子昂的衣襟,一把提起来:“我这就拿他出去祭寨!”陈子昂不作丝毫抵抗,被他提倒在地,不防一件东西“哐啷”,从怀里掉第七十五回、飞刀肖渐离   肖渐离伏身拾起,却是张不辉的令牌。他立刻正身说道:“请问朋友,这件令牌是你的?”刘大刀松开手,陈子昂拱手道:“是洛阳张大哥赠与在下。”说罢,眼睛盯住肖渐离的脸色。   肖渐离果然说道:“原来兄弟也是盟会中人啊,我是岭南道的飞刀客肖渐离,见过远道的兄弟!”他抱起双手拳行见面礼。   陈子昂含笑道:“真是巧遇,在下陈子昂此番南下,正是要寻飞刀客肖大哥!”肖渐离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世事如此巧合,太好了,太好了!”   刘大刀还未明白过来,肖渐离使眼色说道:“快安置各位休息!备好酒席,我等好好款待陈大侠。”   刘大刀拱手说道:“夏卢先生,先下去休息片刻。”夏卢无奈,只得与焦会青等人一起下去。   肖渐离却拉住陈子昂重新坐下,说道:“不知陈大侠找肖某何事?”陈子昂道:“我此番南下,要寻的是个叫做赵虚的人,有重要事情。此人是你们岭南道的会员,肖大哥知道么?”   肖渐离仰首笑道:“兄弟喝茶,我还道是什么难事。告诉兄弟,这个赵虚就是我们山寨的二当家,醉山子赵虚。”陈子昂喜道:“肖大哥快请引我见赵二哥。”   肖渐离却沉吟道:“只是赵虚极少于寨内,他负责岭南道与外面的联络。”陈子昂道:“肖大哥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吧。”   肖渐离道:“最近半年,他神出鬼没,直接给总盟办事。我这分盟会主也不便过问。”他喝了口茶,说:“兄弟也别失望,我倒是知道,赵老二上次去了扬州之后,一直就未再离开岭南。”   陈子昂脸上一宽,笑道:“那就好。”肖渐离道:“我发散会员,有他的消息立时便通知兄弟。”   陈子昂再拱手谢道:“好。”耳边传来焦会青的大嗓门:“陈大侠,我看就呆下来吧,山寨好吃好住!”他与夏卢四人放好行李,回到洞内。   刘大刀命人摆台上菜,肖渐离请大家入席。众人天南地北说些趣事不提,只是夏卢独自不言语。肖渐离说道:“兄弟如何与夏卢先生相识?”陈子昂便将山村巧遇的经过说了一道。   末了,陈子昂说道:“夏卢先生一心传教,难能可贵。”夏卢拱手说道:“陈大侠说的是,夏卢确实不能留在山寨,还请肖寨主体谅。”   肖渐离沉吟道:“先生于我山寨传教也有半年,寨内上下弟兄均为先生阐述的佛法所折服,怎么不留下来?”   夏卢讷讷地说道:“还请肖寨主谅解,夏卢入寨实则为了传教,兄弟们领会所传之佛法,也就是夏卢离开之时。”   刘大刀脸色又变,大声说道:“大哥好言相劝,你还是不开窍么!”陈子昂拉住刘大刀说:“刘三哥,这世上就怕心诚二字。夏卢先生决心四处传教,我等还是不要勉强第七十六回、威虎阵   刘大刀看看肖渐离,肖渐离拍拍手说:“好,陈大侠说的在理,肖某也不难为先生。明日即送先生下山。”夏卢躬身说道:“如此甚好,夏卢谢过陈大侠、肖寨主。”   话音未落,却见一名小头目匆匆奔进洞里,呼喊道:“肖寨主,隘口来了个尼姑,连伤我数名弟兄!”   刘大刀拍案而起:“又是那个尼姑,找上门来了!哼!”他瞪一眼夏卢。小头目伏身说道:“三哥所言不错,她口口声声要我等交出夏卢。”夏卢皱起眉头不语。   肖渐离拂袖而起,说道:“去看看。”带领一干人走出山洞,远处一根火把飘过来,无数呐喊声道:“弟兄们抄家伙,有人闯山寨!”那人来势极快,越过乱石丛林,如履平地,将身后的追兵抛开远远。   肖渐离喝道:“来者何人,肖渐离在此恭候!”那飘忽的人影瞬间来到众人面前,正是静如法师。她左手火把,右手持拂尘,口中喊道:“肖寨主,请恕贫尼无理,快将夏卢交出来!”   话刚说完,她便看见人群里的夏卢,一跺脚说道:“你这个呆子,自己不会逃跑么!”刘大刀一看她猖狂之极,也不说明夏卢明日即可离开,反笑道:“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等你来救嘛。”   静如闻言又是一怒,再看夏卢还是讷讷地站在人群里,说道:“好,看我不踏平你威虎寨!”   肖渐离也想看看静如身手,遂点头道:“你过得我威虎阵,自然让先生与你离开。”刘大刀往身后一招手,齐刷刷出来十条持刀大汉。那些追铺的山寨兵勇此时已经站立四周,手持火把将上下照的通亮。   刘大刀拱手道:“威虎阵满员十三人,我山寨老二不在,便用十二人,饶你一人。”静如冷冷地笑道:“呵呵,不怕你们以多欺少,来吧。”   十条持刀汉又上来一步,他们手中的刀也各式各样,有弯刀、大刀,甚至匕首。刘大刀说:“这十人,加上肖寨主和刘某人。”   肖渐离高声道:“静如法师小心了,威虎阵可不是浪得虚名。”静如冷笑说道:“几只病猫,快亮爪子出来吧。”刘大刀闻言大怒,挺刀上前。   此番却与昨日不同,刘大刀身后十人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尤其配合他的刀法。刘大刀力劈华山使出,便有两人使出猛虎巡山,恰好弥补他左右档的漏处。   另有二人同时使出虎威岭南,从反向攻击。这威虎阵最讲究配合,一阴一阳,双向攻势,教对手防不胜防。   果然,静如双向受攻,而阵中人既一齐发招进攻,又互相协调防护。直如刺猬,叫人无法下手破解。好在静如轻功高妙,弹腿一个旱地拔葱,跳出刀阵。她身形灵巧,如同一只小鸟,虽是逃逸,却优雅无比,众人不禁一齐喝彩。   斗得数招,陈子昂便看出此阵的缺陷:刘大刀三人招式浑然无缺,另一侧的两名刀客却似没有主心骨。他略思索,恍然明白缺的就是赵虚,想来赵虚原本应该与此二人一道。   静如如何看不出来,她一面躲闪刘大刀的招式,手中火把作枪,频频刺向此二人。二人虽然勇猛却如何化解静如的招式,顿时手脚慌乱。   肖渐离喊道:“四向攻击!”原来站在旁边拦截的六名刀客,此时分作两拨,开始夹击。   银光围住静如,外围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形。刀阵浑然如同一粒水银,将她团团包围。   静如银牙一咬,喝道:“来得好!”只见银光中一条火把窜向空中,却是静如丢掉火把,右手成指,连连弹出。   她使出弹指神功,连弹数指,将砍来的刀式一一化解。刘大刀叫她一指弹来,忽然刀锋走偏,竟砍向左边的刀客。他猛踏步收招,方止住刀势。   静如的弹指神功出手极快,犹如无数支剑,威虎阵十一人竟不能占丝毫便第七十七回、夏卢的神功   肖渐离朗声笑道:“静如法师小心了,看招——”阵中传来静如的声音:“有什么只管使出来!”眼看刀光飞舞,她一面化解、一面进攻,还能气定神怡地答话,让肖渐离收敛了笑容。   他原本与陈子昂、夏卢等人站在一旁,此时纵身跳至场中,双手一扬。两道银光飞向阵中,却是两杆飞刀。   静如看的真切,待飞刀将至,拂尘一扬,就要拦截。却不想刘大刀举刀抢先拦截,“叮当”一声,竟连点两杆飞刀。飞刀顿时改变方向,分飞两侧。两旁的刀客也是一举弯刀点去,双刀又是一折,再次飞向静如!   经阵中三人点拨,此时两杆飞刀自两个方向飞向静如,加之威虎阵十一刀客手上一点不放松,浑如十三个高手围攻静如。静如弹指神功再快也比不过十三人快,只得再次施展轻功跳起。   肖渐离双手又是一甩,掌中竟然飞出十二把飞刀!威虎阵刀光骤敛,十一刀客各自跳开,竟撤去包围,尽皆挥刀点击飞刀。只见满空中尽是飞刀,左右翻飞,前后疾刺!   飞刀从四面八方刺向静如上中下三路,她纵使千手也无法抵挡,根本无法还击。静如忽然双手拍向地面,居然用隔空掌反弹之力凌空升高数尺!众人忍不住又是一声喝彩。   那十二杆飞刀扑空,又向威虎阵外飞去。十一刀客一起纵身跳起,挥刀截住飞刀。那些飞刀竟掉头重新飞向阵中央,依然指向静如!众人又是一起喝彩,焦会青笑道:“如此飞刀阵,神仙也躲不过啊!”   那些飞刀被肖渐离灌注了真力,二次掉头依然飞驰不减。静如又是两掌拍向地面,止住下坠的身形!   肖渐离看得清楚,倘若飞刀再来回两次,劲道失去大半,必被静如击落。他牙关紧咬,一甩手又打出十二杆飞刀!   而静如连续使用劈空掌,内力消耗更甚。她情知无法再用劈空掌解围,在空中一个翻身,左手拂尘在下旋转,欲格挡飞刀,趁机落地。只是威虎阵二十四杆飞刀左右穿梭,上中下飞射,下面还有十一刀客,加之肖渐离掌中只怕还有无数飞刀。   眼看静如落败,她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只听见一个声音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却是夏卢忽然开口说话:“肖寨主、静如法师,不要再误会了。”话音还未落,那些飞刀居然自半空掉头,丁丁当当跌落地上!   威虎阵刀客呆立当场,静如已落地,嗔道:“夏卢,你为何出手!”肖渐离顿时醒悟道:“传音打物,先生居然练成如此神功!”   夏卢讷讷地说道:“肖寨主已答应明日送我下山,多谢静如法师相救之恩。”肖渐离哈哈笑道:“先生是担心威虎阵误伤静如法师。其实我用的飞刀钝头无刃,伤不了人。”   他捡起一杆飞刀给大家看,原来是平日训练所用之刀,钝头,并不会伤人。静如脸上又是一红,说道:“贫尼还差点使出煞招呢,亏得肖寨主手下留情。”   肖渐离连连摇手:“倘若法师一开始下煞手,只怕威虎阵立时便破了。我等亦小视法师,法师的弹指神功与夏卢的无住神功,令我等山野之人大开眼界!”刘大刀提刀走出威虎阵,拱手说道:“还请先生海涵,连日来刘某多有不敬之处!”   方才那一声佛号,听在各人耳里,声音浑厚无比,却绝无伤人之力。内含的无上功力全对准了威虎阵中的二十四杆飞刀,这等传音打物的功力,只怕当世罕见。   在场所有人,似乎只有静如并不吃惊,谁也没想到夏卢居然身怀绝世武第七十八回、长老寨   静如说道:“不必客气,全是他自己找来的。倘若他愿意显露一点武功,威虎寨的弟兄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情。我也不用为他担心!”她口中埋怨夏卢,心里却是甜滋滋,夏卢方才就是怕自己受伤,才出手相救,显露了绝世神功。   肖渐离说道:“静如法师何不在山寨小住,明日与先生一道下山不迟。”周梅儿拉住静如说道:“静如姐姐就与我住一起。”静如看看众人:“也罢,谢肖寨主。”   翌日,众人送夏卢、静如下山。静如拉住周梅儿的手说道:“若是我俩联手,威虎阵一定能破。”焦会青笑道:“她就会几招暗器,比肖寨主差远了。”周梅儿也笑道:“静如姐开玩笑呢。”   静如也笑道:“昨夜我俩同寝,你的气息平和,内力修为不浅呀。我不会看错。”周梅儿脸色微变,说道:“姐姐过奖了,我那及得各位大哥大姐。”肖渐离哈哈笑道:“周姑娘谦虚。”   行至隘口,夏卢拱起手和大家道别:“多谢各位兄弟盛情,后会有期。”众人纷纷拱手道别,目送二人下山而去。陈子昂叹道:“此二人武功罕见,江湖上怎么没听说过?”   肖渐离点头道:“匪夷所思,我也纳闷。”他续道:“兄弟在此多住几日,我帮你打听赵二弟的下落。”陈子昂点头道:“嗯,这附近许多风景,明日我们去看看长老寨,一边等大哥消息。”   焦会青接口道:“俺早就听说南岭之上,长老寨好风景,嘿嘿。”四人暂别寨子,一路东行,前往长老寨。   此时陈子昂的心绪轻松了不少,一则练了内景经,体内经络似乎恢复许多;二则遇到肖渐离,得知果然有赵虚此人;三则慧能法师也只在这南岭大山中,找到他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   东行二十余里,隐约看见一片山野,色如渥丹,灿若明霞,便是岭南有名的长老寨。走近看,这片山全是碎屑红岩,呈丹红色,远看宛如一片霞光落入凡尘。长老寨的主峰不高,也不算大,但它集黄山之奇、华山之险、桂林之秀一身,是岭南有名的风景,宛如一只卧地的大象,浑然宁静地躺在群山之中。   陈子昂叹道:“岭南风光与中原炯然不同。”四人登上山头远眺,魏大喊道:“那边有一个大桶楼。”众人望去,山下数里果然有个圆形的大木楼,只怕有数十丈方圆。   众人久居中原,少见南方这种围楼式的村落。皆因南方山民防范御山贼抢劫,而发明这种围楼,群居抵御强盗。遇上强盗山贼来袭,便紧闭围楼各处门户,组织青壮集体防御。   四人赶过去,那幢木楼赫然眼前。偌大的围楼只有几个入口,眼前的这扇大门前却有位六旬阿婆。周梅儿说道:“打搅阿婆,讨顿饭吃。”   那阿婆连连摇手,似乎听不懂周梅儿的官话。周梅儿只好比划一番,阿婆也连连比划一番。阿婆似乎明白了什么,拉住周梅儿走进木第七十九回、周梅儿的秘密   围楼内居住了百余人,皆是一家一间木屋。围楼下层养鸡养猪,每隔数丈又放置一口大水缸,乃是预防山贼用火来袭。有人喊道:“阿婆,来客人了?”阿婆颤巍巍连连点头。   上得楼,阿婆指着厨房,又打开米缸,找出竹笋等干菜,示意陈子昂等自己煮饭。阿婆是单身居住,并无亲人。陈子昂说道:“阿婆坐,我等来做饭。”   那阿婆抬头露出笑意,却让陈子昂一醒。阿婆的眼睛竟然如此清澈,宛如双十女子的明眸。疑问一闪而过,陈子昂不露声色。   周梅儿说道:“要打点猎物呢,阿婆给我指个路去。”阿婆连连点头,随周梅儿下楼。待她们离开,陈子昂低声对焦会青说:“我也去看看。”魏大诧道:“怎么了?”陈子昂来不及答话,匆匆跟下楼去。   阿婆带周梅儿拐过一条小道,看看是个僻静处,连连对周梅儿打手势。陈子昂又是一醒,这分明是哑语手势,那阿婆莫非就是哑巴?   只听见周梅儿说道:“我早就不想跟振威校尉,你看他那德性,要我两姐妹跟踪陈大哥,鬼鬼祟祟,见不得人。”   阿婆拉住周梅儿的手,又是一阵比划。周梅儿鼓起嘴,跺脚道:“我就是不传消息给李敞,我不做他给的什么翊麾校尉。”阿婆抱住周梅儿抽泣,似乎在央求周梅儿,周梅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听姐姐的,念在李府养育我们多年,我尽量帮帮李敞。”   阿婆连连点头,又比划了几下,显见是问什么。周梅儿犹豫片刻,说道:“我也不清楚,陈大哥来岭南好像是找什么人。”她把一路南下的经过大抵说了番。   陈子昂先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周梅儿竟然是李敞的部下。那阿婆好像是她的姐姐,联想到方才阿婆的眼神,陈子昂断定她是易容过的。周梅儿提到翊麾校尉这个官名,怎么如此熟悉?难道她是姬斯?姬斯就是翊麾校尉。   那么,周梅儿就是露斯?一个白皮肤、金发女子,乔装成地道的汉人,竟然无人察觉。这易容术简直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   陈子昂再想下去,这一路南下,倘若周梅儿要加害三人,机会太多,只怕他们早就看不到今日的太阳,更别提千里迢迢来到岭南。为什么周梅儿始终没有出卖他们三人呢?   想到此处,陈子昂刚刚安定的心情又有些乱。他还有很多疑问,比如李敞是如何盯上他们的?莫非清华楼相遇,也是李敞刻意安排的?如此说来,宗盟会是低估官府的能力了。张不辉等早就被李敞盯上。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河南道分会随时都会被官府抓捕。不知道张不辉他们现在安好否?他情知急也没用,只好继续分析:为何李敞在洛阳、洞庭湖都不曾抓捕他们?莫非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把宗盟会一网打尽?   陈子昂隐在树林后面,心如电闪。一路南下,情知周梅儿有隐,却不曾想到她竟是露斯。一边感叹,一边叮嘱自己要镇定,仔细思度着周梅儿会不会做出危害宗盟会的事情。眼看二人对话快完,他便悄悄返身回到围第八十回、泉水传情   魏大正在烧火焖饭。陈子昂将焦会青拉到走道上,说:“老焦,你猜周梅儿是谁?”焦会青一愣,摇头笑道:“不知道,俺只知道她快成你的相好。”   陈子昂道:“老焦别开玩笑,梅儿与我是另一码事。”他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道来。焦会青有些吃惊道:“原来那个露斯一直跟着我等?俺就说似曾相识。”   他瞪大眼睛,思索道:“这么说来,那次清华楼就是李敞三人演戏给俺们看,俺们还蒙在鼓里。”陈子昂点头道:“嗯,张大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官府盯上了。冯小宝未发现我等秘密,李敞却在暗地里跟踪,设下梅儿监视。”   焦会青眼珠子转转,疑道:“那么,那些洞庭湖盗是什么人,擒拿俺们却是为何?”陈子昂一愣,佩服焦会青想得细,一边说道:“这个么。。。。我倒是不清楚,也许湖盗擒我等只是想抢劫财物。”   焦会青点头道:“就算陈大侠说的对。那么,阅兵台上李敞为何又放过俺们?”陈子昂说道:“也许他从头到尾就没想到过捉拿我等,他多半有更重要的目的,或者是要将宗盟会一网打尽,或者是奔着地图来的?”   焦会青连连点头,应了声“嗯”。陈子昂道:“阅兵台上,他向我等展示官兵神威,是想说服我等归顺朝廷。此乃攻心之策。”   焦会青点头道:“难怪俺看李敞这小子怪怪的。姬斯姐妹虽然是他下属,性情却迥然不同。”陈子昂点头道:“为今之计,要稳住姬斯姐妹,她二人与李敞不完全是一条心。”   焦会青说道:“明白了,一定是露斯没有及时报告俺们行踪,李敞方遣姬斯来联络。”陈子昂道:“多半是这样。”   说到此处,魏大喊道:“梅儿回来了。”陈子昂看看楼下,周梅儿正提了只兔子走进大门,阿婆不知何时坐回门前晒太阳。“好大一只兔子呀。”魏大说道:“我去洗兔子。”便跑下楼。   阿婆已经从周梅儿手里接过兔子,魏大抢道:“我来洗。”阿婆充耳不闻,提了兔子望外走。魏大一路跟去,拐过一片榕树林,望见一眼泉水,阿婆才把兔子交给魏大。   泉水汩汩流淌,魏大一边洗,不觉想起洞庭湖畔与姬斯打猎的那个中午,想起二人打猎烧烤的情景。他自语道:“不知道姬斯姑娘现在何方,唉——”   他想得出神,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却看见泉水里倒映着阿婆。阿婆双眼流下几颗泪珠。魏大抬起头说道:“阿婆,你怎么了?”   阿婆摇摇头。魏大道:“姬斯姑娘也从来不说话。”阿婆居然点头。魏大奇怪地说:“你好像听得懂官话?”阿婆却指着兔子。   魏大说:“哦,阿婆是可怜兔子被杀?”他提起兔子:“没办法,要不我们吃什么啊。”   他将兔子递给阿婆,又跑到土坡上,挖了一把野葱,说道:“姬丝姑娘最喜欢野葱,唉,可惜她不在此处。”二人回到围楼。阿婆又坐在大门口,魏大独自回楼第八十一回、巧遇   正是午饭时间,围楼里人声鼎沸,打猎的、耕田的、砍柴的都陆续回来。这个围楼就是一个偌大的山村,彼此沾亲带故,互相寒暄,自然十分热闹。   围楼外有几丛香蕉树,经历过寒冬,褪去枯叶,萌发出一丛新叶,树上已经挂了一挂香蕉。周梅儿依靠木窗,问:“陈大哥,你说这香蕉是什么味道?”   陈子昂摇头道:“是岭南有名的水果,我也未食过。”周梅儿笑道:“大哥,我想尝一条呢。听说香蕉是智慧之果,佛祖释迦牟尼就是吃了香蕉,获得无上的智慧。”   陈子昂也笑道:“是么?难道梅儿想成为佛祖二世么?”周梅儿猛听见他唤梅儿,言下之意亲近了几分,心下喜悦十分,脸上却不好表露,连连摇手道:“大哥莫开玩笑,小女那敢奢望。我只想尝一下味道,据说十分美味呢。”   陈子昂道:“但不知道是谁家种的?向人家讨一挂来吃吃也好。”周梅儿也不说话,跳出窗口,跑到香蕉树下。   陈子昂知道她要采香蕉,忙叫道:“不可!”她却冲陈子昂做个鬼脸,又四处打量无人,从怀里摸出小匕首,将整串香蕉割下。也不从大门回来,施展轻功窜上楼。   焦会青竖起大拇指,笑道:“好样的,这女娃娃象俺老焦,管那么多繁文缛节,老焦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周梅儿调皮地笑道:“老焦莫套近乎,就知道你也嘴馋。”   焦会青也不否认:“那当然是见者有份了。”周梅儿放下香蕉,细细一数,说道:“刚好十条,每人分两条。”焦会青笑道:“你们两条,我四条,刚好分完。”   周梅儿跺脚道:“阿婆那份你也要么?”焦会青笑道:“当然不给她,阿婆若是知道你偷香蕉,还能让你平安离开这里么?”   周梅儿无法解释,又是跺脚:“阿婆两条,每人两条。”这时,魏大喊:“开饭啦,笋干兔肉焖饭——”他端来一大锅饭,揭开盖,香溢满屋。   周梅儿夸道:“好香呀,快去叫阿婆上来。”魏大应了声下去唤阿婆,周梅儿跑进厨房,把香蕉放在火上慢慢烤熟。   兔肉焖饭、烤香蕉均是香美无比,五人将饭菜尽数吃完。   ***   忽然,“嘣”的一声巨响,自木楼外传来!窗外是一望无边的树林,一团烟花在半空弥漫,阳光下黑烟缭绕。树林里有团灰色的东西不停跳动,细看去,竟然是个人。   那人每次纵跃,高过数丈,跳出树林之上,轻功之高委实了得。那人跳起来,又落下去,口中高呼:“小尼姑出来!小尼姑出来!”   他腾空四处张望,扬手一甩,又是“嘣”一声巨响,原来是他放的响炮。他渐渐靠近了围楼,焦会青喊道:“又是老熟人,那个秦霸山。”   陈子昂细看,可不是秦霸山,手里居然没有长枪,衣服散乱,显得有些狼第八十二回、秦霸山骄横   树林里又有人喊:“找到没有?找到那个漂亮尼姑姐姐没有?”却是个女子。秦霸山望见这边巨大的围楼,便一路跳过来,树林里那女子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尼姑姐姐,快把铁枪还回来。”   魏大说道:“莫不是裴姐姐?”陈子昂点点头,招呼大家藏在窗后。   秦霸山一路高跳,来到围楼前,他气喘吁吁,擦干满头汗水,一边说道:“小尼姑,还我长枪!教我找到你,将你捏成面团!”   树林中那女子也蹦蹦跳跳过来,果然是裴汀。她却不似秦霸山那么着紧,嬉笑道:“尼姑姐姐可恶,偏生抢铁枪干什么,难道要拿回去挑柴不成!”秦霸山摸摸脑袋,满脸怒容。   “嘣”,数里外的林子又是一声巨响。秦霸山运气喊道:“王养宗老哥,快过来。快帮我抓小尼姑!”   林子里是个浑厚的男音回话道:“小尼姑?——什么小尼姑?”秦霸山跺跺脚,喊道:“一个小尼姑!”   不多时,林间小路跑出来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正是王养宗。他问道:“为何找小尼姑?”秦霸山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裴汀嘻嘻笑道:“让我说给王叔叔听。”   原来,裴汀见过父亲之后,百般无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洛阳附近随冯小宝四处转悠,待到十月之时,便尾随冯小宝南下。   瑶埠一战,设伏的疑犯尽数逃跑,冯小宝便命他们于附近四处搜索。这日他们分两路,裴汀和秦霸山一路。   行至附近的山林,看见一个秀丽的尼姑独坐石岩上,神色黯然。秦霸山乃是阴山黑沙城城主,自入中原以来,被遣东奔西走,憋着一肚子气。一看见尼姑,便存心撒野,粗声说道:“小尼姑,不要挡我去路!”   那尼姑眉清目秀,正自休憩。闻言怒目相视,说道:“贫尼缘何挡你道路?”秦霸山嘎嘎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子,念经干什么,快跟老子回去做妃子吧。”   尼姑气急反笑道:“呵呵,你要带我走?有这个本事么?”   秦霸山看她居然用言语相抗,心想:“先教训教训你再说!”他稍运内力,铁枪推向尼姑。岂料那尼姑双掌微撑岩石,身形已飞起三尺!   裴汀跟在后面,也没想到荒山野岭,居然遇到一位武林高手。她平素看不惯秦霸山盲目自大的脾气,笑道:“好,秦城主算是遇上对手!”言下之意是:你千万别输给一个小尼姑。   秦霸山如何听不出话中有话,鼻子里哼一声,说道:“小尼姑,我们比试三招,你若输了便乖乖跟我回阴山。嘿嘿,瞧你这模样还不赖。”   那尼姑慢悠悠说道:“呵呵,倘若你不幸输掉,贫尼也不难为你,快快离开便是。”   裴汀马上拍手说:“好好好,我来做仲裁。”她眼珠子一转,说道:“双方比试轻功、武功、智力各一场,如何第八十三回、0比三   秦霸山听见尼姑拿话呛人,脸就憋得通红,等裴汀说完,狠狠说道:“小尼姑,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尼姑不理会秦霸山,却对裴汀笑说:“轻功如何比试?”   裴汀仰首道:“就那只鸟儿,看谁先捉到!”十余丈外一丛竹枝上,正有只灰翅斑鸠。   裴汀说罢一挥手,秦霸山撒开双腿便奔过去。他适才已目睹尼姑轻身之法巧妙非常,当下绝不敢托大。   那尼姑却弹腿跃起,半空中伸手抓住旁边的一枝毛竹,就势一压,借毛竹弹力向那边飞去。只见她身影轻巧,宛如一颗弹子飞出。裴汀也忍不住喝彩:“好!”   王养宗跑了一半,那尼姑已经飞近竹丛,擒住斑鸠。秦霸山大声说:“不妥,她这是偷机取巧!”   裴汀也不理会,盈盈笑道:“第二场比武开始,谁将鸟儿先交给我!”王养宗一愣,说道:“鸟儿给我,要不我捏瘪了你!”   那尼姑攀附枝头,呵呵笑道:“你有本事来拿?”   秦霸山跑到竹丛下,一脚便踹过去。他内力刚猛,那碗口大的青竹立时折断!只是抬头看去,那尼姑已经飞身窜向另一丛竹。   秦霸山大吼一声追过去,那尼姑早已跳下来,朝裴汀跑去。秦霸山左手一抖,手中长枪飞出,直刺尼姑后背。   那尼姑忽然翻身,拂尘一伸,去势凶悍的铁枪便歪到一旁。她右手又是一指,秦霸山也不理会,一拳径直打去。   哪想到胸口膻中穴一麻,浑身气血忽然中断,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口气提不起来,呆立当场。   秦霸山又惊又气,惊的是这荒蛮之地,竟然遇到如此武功高手,气的是自己一不小心又着了什么道,颜面何存?他喊道:“小尼姑使妖术!”   裴汀笑道:“秦城主,隔空打穴这门武艺,小女还是知道的。怎能说是妖术?”秦霸山说道:“我就不相信她会隔空打穴!”   那尼姑冷笑道:“我就让你不知道!”右手又是一指,点了他颈下天突穴。这时,秦霸山想说话也不能开声了。   裴汀笑道:“秦霸山,你是遇到高人了,还不认输么?”秦霸山瞪大眼睛,却说不出话。那尼姑冷笑道:“输了两场,第三场就免了吧。”   裴汀连忙拉住尼姑,说道:“好姐姐,怎么不比?我可是裁判,否则判你输。”   尼姑笑笑,说道:“好吧,我出个谜语给这位大师猜猜。”她背负双手,慢慢吟道:“远看是个神棍,近看还是一个神棍,问他是不是神棍,他却不回答。”   裴汀马上捂嘴笑道:“我猜到了,这是个哑巴神棍。”   尼姑笑道:“嗯,或者是个被点哑穴的神棍。”裴汀更是笑得双肩连颤。尼姑松开指头,那只斑鸠拍翅飞走。她叹道:“我拿这位秦城主的铁枪作个留念,呵呵。”   说罢,她取走秦霸山手中的铁枪,笑道:“我还要去找夏卢哥哥,失陪了。”百余斤的铁枪在她手里如根稻草,她施展轻功,三跳两下便消失在山林第八十四回、练功的疑惑   待她离去,裴汀止住笑,才想起秦霸山穴道未解,便走过去,说道:“我帮你解穴。不过小女武艺疏浅,得罪了。”秦霸山不能说话,也不能点头,只是眼睛闪烁,表示同意。   裴汀在他身前身后连戳数下,也不见效果。秦霸山穴道受制,不能运力,裴汀一番连戳带点,即疼又痒,他竟流下眼泪。   裴汀也找不到解穴的办法,叹道:“还是你自己运内力,慢慢解开吧。”她便坐上岩石,静静等候。秦霸山暗运内力,不断尝试,约摸半个时辰后,方才放了一个响屁,气血忽然流通,膻中穴、天突穴顿时解开。   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咽得下去,也无法向裴汀解释,颜面全无!气急之下,他连放响炮,要找回尼姑决斗。但茫茫山野,却哪里找得到人影?   裴汀说道此处,打趣道:“高人都是来去无影,嘻嘻。况且那尼姑只是投机取巧获胜,秦城主何须计较。”   秦霸山闻言,回想起那尼姑的武功,找到她也不是对手,便连连点头,顺势下台阶,说道:“这小尼姑心术不正,我迟早会教训她!”   王养宗也忍不住微笑,之后便正色道:“此番我等南下,至今未有地图线索。真不知道丘将军意在何处,我越想这地图越是没有的事。”   秦霸山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叫我等寻图,确是件无聊事。难道有了地图,就能制服我等。。。”说到此处,他看见裴汀和王养宗脸色俱变,知道自己说漏了口,赶紧低下头来。   三人无语,王养宗说道:“冯校尉只怕快到韶州,我等届时听他安排罢了。”秦霸山嘟囔道:“想我纵横草原的黑沙城城主,给丘将军踢来踢去,如今更要让一个六品小将使唤,唉。”他撰起拳头砸落。   裴汀佯装没听见秦霸山的怨言,说道:“呵呵,我等还是一路搜寻而去,正好前往韶州城。”秦霸山二人也没什么好主意,点头允诺。三人远去不提。   ***   待三人离去,周梅儿说道:“看来静如法师又与夏卢先生走失。”魏大搔头说道:“我真不知道他们二人闹什么,静如四处保护夏卢,夏卢却似乎处处躲避。”   焦会青含笑道:“傻小子,你懂什么?这才叫好玩。”陈子昂自语道:“岭南是越来越热闹了。”   焦会青又是点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众人,说道:“好玩,许多人陪同我等,实在好玩!”   看看日头将近西偏,四人辞别阿婆,离开围楼,匆匆返回威虎寨。   ***   四人一路赶回威虎寨,陈子昂便沿途默默习练内景经。此时,他修习内景经至第三十六章沐浴篇,只是将近结尾,经文愈发难理解。   “五未皆至正气还,夷心寂闷匆烦冤。”他心内默念经文,将十二经脉、十五络、奇经八脉各处内息导致丹田,陡然感到一阵晕眩,腹内似有万支小锥刺插,四肢软弱。   他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摔倒在地第八十五回、赵虚的下落   等他悠悠醒转,已经是回到威虎山寨,躺在床上。周梅儿正低头坐在一旁,看他醒转,忙扶手道:“大哥,你终于醒了。你这一睡过去两日了。”   她双眼红肿,想是哭泣多时,又慌忙扭头去擦干脸上泪花。   陈子昂淡淡地笑道:“没大碍,只是练功出了点小岔。”他用力坐起来,却不敢再运动内息。   周梅儿心下稍安,说道:“大哥习练内景经多日,可不要急功近利。来日方长,慢慢修炼也不为迟。”陈子昂点点头。   焦会青和魏大闻声,一前一后走进来,说道:“陈大侠,你吓煞梅儿姑娘噢。你看看人家的眼睛都哭红了。”陈子昂看看二人的脸色也是苍白,显然也是没有入眠。   他心内感激,说道:“在下愚钝,练功终有几处不明。可惜没有高人指点。”   众人无语之际,肖渐离大步走进来,说道:“陈大侠醒来了?好好!”他拉住陈子昂的手,把脉片刻说道:“气息略有不稳,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日,莫急于练功。”   陈子昂点头,问道:“有赵虚兄弟的消息么?”肖渐离说道:“正是要告诉兄弟们,赵二昨晚托人带回消息。”众人一听找到赵虚,精神均是一振。   肖渐离说道:“你们知否,河南道分会差点没给官府抄底啊。”焦会青说道:“果然不出陈大侠所料。”   肖渐离诧异地说道:“你们也知道了?”陈子昂摇头道:“我等并无消息,只是估计到河南张大哥他们是有一劫。”   “噢。”肖渐离继续说道:“原来洛阳官府早就觉察张不辉他们,只是一直未动手而已。亏得是一个小姑娘报信示警,张不辉才提早搬家。否则真要被官府一锅端了。”   肖渐离说道:“看来官府已经做好准备,将要清剿我宗盟会。”焦会青笑道:“怕他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与他们拚了!”   陈子昂沉吟道:“自洞庭湖观看官兵演习,可见当朝官兵实力雄健,万不可轻举妄动。”肖渐离也点头说道:“宗盟会虽说势力广泛,与官兵相比还是差得远,我等万不可以卵击石。”   众人均点头,焦会青搔头说道:“这狗娘的天后治理军队蛮有一套,嘿嘿。”肖渐离正色道:“不错,天后确实旷古奇女,但她大逆天道,我等却绝不能苟同了。”   “是故赵二已经领命,四处通知各分会做好预防,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肖渐离握紧拳头,一是告语众人,二是在极力镇定情绪,自然是担心威虎寨也会遭到官兵清剿。   陈子昂说道:“肖大哥也不必多虑,天后是个奇女子,我观当今形势,还未到天后处理宗盟会的时候。大家小心就是。洛阳分会遭到搜捕,是另有原因。”他寻思官兵搜捕张不辉,多半是因为地图之事。他却不能明讲。   肖渐离点头,拉住陈子昂走出门外,方低声说:“赵虚回到岭南了,他在长乐寨。”陈子昂问道:“长乐寨?”   肖渐离说道:“我岭南分盟有两个山寨,一个是威虎寨,另一个就是长乐寨了。”陈子昂拱手说道:“好,我等准备先去韶州,再去长乐不迟。且将魏大留下,大哥多教导他些武功兵法。”   肖渐离握紧陈子昂,说道:“我这块令牌也给兄弟,岭南一带道上走的朋友,都会给我薄面。兄弟带上可备不时之需。”   陈子昂说道:“我等一路南下,遇到几个武林高手,都是官府派来的。显见官府对岭南道十分关注。寨子里多加小心,预防不测。”   肖渐离此时也恢复镇定,笑道:“不到万不得已,我等不会与官兵作对。呵呵,这南岭大山之中,官兵若想斗败我等,也是不易。”   二人说罢会齐众人,肖渐离于威虎洞中设宴为三人送行。一直闹到深夜方才各自歇息。   *第八十六回、女人心   周梅儿回屋掩灯歇息,却久久无法入眠,心里五味俱全,思绪连绵。正如陈子昂所料,围楼那位阿婆是姬斯化妆而成,而周梅儿就是姬斯的孪生妹妹露斯。   想到姐姐,她不觉叹息一声。姬斯和露斯是龟兹人后代,年少时便被李家买回府中,成为李家的仆从。二人漂亮异常,讨人喜欢,李家并不当她们是仆从,从小请人教授。只是外貌不同中土人士,二人完全与汉人无异。   李敞此番领受丘将军的命令,一路跟踪陈子昂一行,他派出姬斯、露斯,一明一暗,一远一近,算是煞费苦心,期望摸清陈子昂的底细。   “若是陈大哥知道我从洛阳便设计诓他,一定会很生气。”她在床上辗转反辄,心里叹息。她又想到姬斯前两日在林子里的交待,务必及时报告陈子昂的行踪。   左边是姐姐,右边是陈子昂、肖渐离一众人。虽说认识时间不长,周梅儿却对陈子昂钟情日甚。说什么也不能做伤害陈大哥的事情,周梅儿心里念叨。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来敲门?周梅儿低声问道:“谁?”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是我,静如。”   深更半夜静如居然摸回威虎寨?周梅儿开门,静如说道:“走,去外面说话。”周梅儿虽有些诧异,还是点头。   静如拉住她,快步溜出小楼。周梅儿轻功不弱,再被静如拉住,顿觉脚下生风,轻快非常。二人走到山寨的僻静处,静如停下脚步。   月光下,周梅儿细看静如脸色,竟然有几分憔悴,宽大的僧袍在微风里轻拂,真是我见犹怜。   周梅儿心里一转,说道:“姐姐没有和夏卢大哥一起么?”静如叹息道:“那日离开山寨,行至一个小村,忽然转身便不知他哪里去了。”   周梅儿说道:“噢,大哥可能有事吧?”静如皱眉道:“有什么事也不能搁一下,多陪陪我也不行啊。”   周梅儿说道:“也许是急事,来不及说。”静如道:“那么,我在小镇上候了他半晌,也没见回来找我。”周梅儿说道:“姐姐可真会钻牛角尖。”   静如说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道我的苦处。”周梅儿不解道:“我如何身在福中了?”静如咬咬嘴唇,说道:“若是我能整日陪着夏卢大哥,就是最大的福分。”她眼里闪出微光,竟是眼泪。   周梅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静如,一直以为她冷傲非常,没想到内心竟如此柔弱。静如强忍没有落泪,悠悠问道:“大哥不在山寨中吧?”   周梅儿点头:“倘若我知道夏卢大哥下落,一定告诉姐姐。”静如却又摇头道:“其实我遁入空门,早就不应该如此情嗔。”   她扶住周梅儿肩膀,说道:“谢谢妹妹,我这两日在山里转悠,也不指望他回到山寨。和妹妹说上两句,心里舒服多了。”   周梅儿劝解道:“我想大哥一定明白姐姐的心意,姐姐何须如此伤怀。说不准哪天又能见到大哥。”静如敛了泪容,低声吟道:“唉,明镜亦非台,何处惹尘埃。”说罢,忽然纵身跳起,跃上树丛,施展轻功远去。   周梅儿叹口气,看她飘逸的身形消失在月光下,方才回到卧室安寝不第八十七回、大梵寺   翌日,三人辞别肖渐离一干人等,前往韶州。行了两天,傍晚便到韶州。大道旁静静伫立一个不大不小的寺庙,山门上三个苍劲的隶书大字:大梵寺。   寺庙虽然不大,却显得清幽闲静,高大的柏树上飞鸟来去,甚是怡人。跨进山门,再往里进入大雄宝殿。当首供奉着弥勒佛、释迎牟尼佛、阿弥陀佛三佛,东西两侧十八罗汉高高端坐。   殿内打扫卫生的小僧说道:“几位施主,今日已晚,烧香还愿请明日再来吧。”   焦会青道:“我等是来寻慧能法师。”小僧合十道:“原来如此。不过,慧能法师清修繁忙,时下并不在寺内。”   陈子昂拱手道:“法师何时回来?”小僧一边思度一边说道:“他行踪飘忽,小僧也不知道呀。”   陈子昂道:“打搅师傅,我等明日再来拜访。”小僧道:“施主请留步,看各位是远道而来吧,可在僧房留宿。”   三人随小僧绕过法堂,便是僧人居住的一排屋子。安住之后,陈子昂又独自修习内景经。   练至第二十二常念章,经文曰:常念三房相通达,洞得视见无内外。他先自修练明堂、明房、丹田三房之气,约莫半个时辰后,将三房之气导向流珠、玉帝、天庭、极真、玄丹、泥丸、太皇诸宫。他隐隐感到三房之内气息微弱,导向诸宫后气若游离,各宫房之间似乎不畅。   有了上次晕厥的教训,他马上停下气息,隐去三房诸宫之元,一夜歇息无事。   第二日清晨,鸟儿鸣啼穿过薄雾唤醒陈子昂。山门内外都有僧人习武健身,也有念经的和尚静坐柏树下参禅、做早课。他在寺院转过一圈,前面却是寺院的厨房。   小院内飘来蒸米糕的清香,还没到门口便听见有人“嗨嗨”吐气,却是两个小僧在练硬功,冲一棵大榕树连连劈掌。   厨房里有人喊道:“米糕好啰,快抬去。”   这声音好熟,陈子昂走过去一看,厨房里是个魁梧的僧人,那两个练功的小僧将热气腾腾的蒸笼接过来,抬去外边的大房。   炉膛里还有不少熊熊燃烧的柴火,那僧人半蹲下马步,双掌轻快地连连推出,炉膛里的柴火竟然一根接一根熄灭。   陈子昂见识过静如法师隔空点穴的功夫,没想到这个僧人手法竟然更加自如。他心里暗暗叹道:“岭南偏隅之地,武功高手竟如此之多。”   待那僧人拍去袍上灰屑,转过身来,陈子昂不觉瞪大眼睛,不正是山村相遇的篾匠夏卢么?   夏卢也认出陈子昂,讷讷地笑道:“陈大侠竟然寻到这偏僻小寺。”陈子昂也笑道:“可惜慧能大师不在。”   夏卢依然是讷讷地微笑说道:“也许我能帮陈大侠疗伤。”陈子昂摇头道:“先生莫取笑兄弟,我这断筋伤神,可不好医第八十八回、解惑   夏卢把住他的手腕,片刻后说道:“陈大侠只怕是在练道家的内景经吧。”陈子昂说道:“先生不愧是武学高人,如何知晓在下练过内景经呢?”   夏卢也有些吃惊,说道:“这内景经是道家镇山之宝,气息与佛家、其他门派不同。得遇此经,兄弟果真是好福气。”陈子昂拱手道:“我因机缘巧合习练此经,伤势确实大好。只是偶尔会练岔,不知何故?”   便将上次练功晕厥之处经文背朗:“五未皆至正气还,夷心寂闷匆烦冤。我将十二经脉、十五络、奇经八脉各处内息导致丹田,却感到腹内剧痛欲裂。”   夏卢默诵两遍,说道:“你习此经多长时间?”陈子昂道:“大约三月余。”夏卢略显惊讶之色:“难为你了,如此深奥的经书,陈大侠只花三个月就研习至如此境界。”   他盘腿坐下,依经文调息内气,约摸盏茶功夫,方说道:“陈大侠理解得不错,该是你练习时日尚浅,内力不足之故。贫僧有一法子可解你练功之惑,先分别练习收敛十二经脉、十五络、奇经八脉内息,然后再合一。各股内息练好后再一起导致下丹田,可避免多股内息混乱不调之症。”   陈子昂闻言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他又想起昨日练功的问题,说道:“请问先生,常念三房相通达,洞得视见无内外。这两句该如何练习?”   夏卢闭目调息片刻之后,说道:“你先修炼明堂、明房、丹田三房之气,然后导向流珠,待流珠气息饱满,方导去玉帝,在流珠、玉帝二宫之间反复引导数次,气息畅通、二穴气息饱满盈沛之后,方依次进入天庭、极真、玄丹、泥丸、太皇诸宫。”   陈子昂也盘腿坐下,依言练习,果然气息不再赢弱,反复打通流珠、玉帝二宫气息脉络之后,堵滞感也大为减弱。   他睁开眼睛,面露敬佩之色,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果真叫在下茅塞顿开。”   夏卢笑而不语。陈子昂道:“也不知慧能大师何时回寺,我且一边练习内景经,一边等候大师。”夏卢却合十道:“善哉,陈大侠悟性极高,日后武学成就自然不低。”   陈子昂摇头道:“在下愚钝得很,先生缪赞了。”   他自回去练习内景经,若有不明之处便来请教夏卢。夏卢就住在厨房旁边的僧房里,二人悉心探讨,如此过得月余,竟将内景经尽数破解。加之勤奋练习,只一个多月功夫,陈子昂的内力逐渐恢复,轻功、武功也恢复八九成。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日与焦会青于院内比试,老焦如何是对手?二人相视哈哈大笑,陈子昂道:“没想到内景经如此了得,不愧道家第一经典。”   焦会青羡慕不已,嘿嘿笑道:“下次我见那杨八卦,一定拿内景经瞧瞧,嘿嘿。”陈子昂说道:“虽然未等到慧能大师,却经夏卢先生指点,内伤痊愈。真不知如何感谢夏卢。”   周梅儿眨眨眼睛笑道:“我有办法。”她说道:“夏卢每日下午要去砍柴,我们帮帮他,如何?”   陈子昂拍手叫好道:“也是,夏卢先生世外高人,也无须我等报答。如此表心意即可。”焦会青摇头道:“俺不去砍柴,俺在城里逛逛第八十九回、行者?   这天下午,陈子昂、周梅儿跟随夏卢来到大梵寺北郊的山上。因二人相随,夏卢带了两条绑柴的麻绳,一条给陈子昂,三人一路砍柴。   其实春天已经绿遍了山野,一树木棉花火红地盛开在山坡上。   木棉树是岭南特有的树木,冬季落叶掉得干干净净。春暖之时先打出满树花骨朵,天气一暖便满树盛开火红的花儿。光秃的枝头只有醒目的鲜红,犹如火炬,虽然只有一棵树,却仿佛染红了整个春天的山野。   三人已经砍了不少柴火,坐在树下一块巨石上歇息。远处山道上一骑快马嗒嗒奔来,那马上人鲜襟亮甲,腰间一杆长剑,马匹也极是神骏,马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装束,是一位将官。那马奔至巨石左近,马上人一勒缰绳,控住奔马,便拱手说道:“四品壮武将军陈慧明有礼行者!”   夏卢早就看见他,不慌不忙说道:“你已经做到四品将军了,恭喜!”陈慧明跳下马来,高声说道:“今日终于寻见行者,望你快快交出师傅的袈裟。”   夏卢讷讷道:“兄弟贵为上将军,还要袈裟做什么。”陈慧明得意地笑道:“袈裟配有德者,我是四品将军,自然袈裟应该属于我!”   夏卢怒道:“兄弟屡番苦苦相逼,全然忘却黄梅同窗之谊么!”陈慧明仰首哈哈大笑:“既然如此,行者念及同窗之谊,将袈裟赠与我,又何不可?”   夏卢一愣,沉思片刻,苦笑道:“兄弟执意要取袈裟,我也不好再推辞。只要担起这捆柴火,我就将袈裟赠与你。”说罢,他跳下巨石,将自己的那捆柴火放在路中央。   那捆柴火不过三十斤,以陈慧明孔武之躯,完全不是难事。   陈慧明反倒疑惑了,哈哈笑道:“行者莫非是开玩笑,这有何难!”周梅儿急道:“先生不可!我虽不知那件袈裟是何宝物,但这岂不是等同白送与他。”   夏卢合十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如果袈裟与他有缘,送给他也不为过,还能了却我许多麻烦。”   陈慧明道:“祖师不愧好眼力,他能算出袈裟传你,老天爷便会叫我来取,哈哈!”   夏卢跳上巨石,盘膝坐下,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陈慧明伸手便去抓柴火,以他的武功,单手抓起百十斤完全不在话下。   陈子昂道:“不可!我看这袈裟必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如何能草率决断!”   陈慧明冷笑一声,也不理会,抓起柴火。陈子昂一急,右掌拍出,要去阻拦陈慧明。掌还未到,那陈慧明却一个踉跄,跌倒旁边。他惊道:“劈空掌?!”   陈子昂也吃惊不小,他举起自己的手掌端详,摇头道:“不可能,在下从未练过劈空掌。”   陈慧明爬起来,左右看看,巨石上夏卢闭目端坐,周梅儿正看着陈子昂。她拉住陈子昂低声说:“大哥,依我看,你果真练成了道家的无上心法。”   那边,陈慧明喃喃道:“该不是见鬼了吧。”他跳到柴火旁,运气再抓下去。周梅儿赶紧示意陈子昂再用劈空掌打,见他犹豫,急道:“正是回报先生的机会,大哥第九十回、袈裟之争   一语点醒陈子昂,他提掌拍出,却并不打陈慧明,只是瞄准柴捆的重心打去。陈慧明正提起柴火,猛然加上陈子昂击出的掌力,他被带起往下一沉,心里更惊。   他抬头看三人,夏卢打坐,陈子昂木然站在周梅儿身后,周梅儿朝他笑道:“大将军,提不起来么?”陈慧明不肯示弱,撸起衣袖呲鼻道:“区区这捆柴,再加两捆也难不住我!”   周梅儿甜甜地笑道:“大将军请——”陈慧明再抓起柴火,运足了力气去提。陈子昂瞧准肩井穴,在他力道刚至肩头时,轻轻劈出一掌,不轻不重,刚好让陈慧明身体一振,将他的内力全部卸落。   陈慧明感到右肩忽然有股不大不小的推力,只是那一瞬间,将他马步一转,浑身力气被甩向右侧。直如孩童玩的陀螺,忽然被人轻轻一抽,再也把持不住马步,向右转了个大半身。   陈子昂趁他背过身,再加一掌,劈向陈慧明左肩胛。他转了半个身,又吃一推,便不由自主地转了回来。陈子昂本来武功就不差,发力恰到好处,深得四两拨千斤的神妙之处。   陈慧明不由自主转了一个身,低头看看那捆柴火,还在原地。   他疑惑地抬头看看周围,周梅儿笑道:“将军怎么了?”陈慧明脑子里滴溜溜一转,想到:只怕这其中有玄机。夏卢生性耿直,断不会使诈。若是这对男女搞鬼,那武功是远甚于己。若非如此,便是天意不让他提起这捆柴火。   一念至此,他满脸涨红,搔搔脑门说道:“行者念及同门之情相让,我心领了。袈裟还是让行者保管为妥。”   周梅儿盈盈笑道:“呵呵,将军不愧是将军!这气度让小女子敬佩不已。”   听闻此言,夏卢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看陈慧明。陈慧明拱手说道:“此番我来找寻行者,不是为了袈裟,而是求行者为我说法。还请行者多多指教。”   周梅儿在一旁吃吃地笑,低声对陈子昂说道:“你瞧他,嘴巴就是会转弯。”   夏卢口宣一声佛号,说道:“既然是为求法,你不可再心生杂念。我就可以为你说法。”陈慧明连忙点头。夏卢说道:“不要为了做善事而做善事,不要去为非作歹,内心自然坦荡,做回本来的自我。”   陈慧明疑问道:“难道这就是佛法的精妙所在?”夏卢点头道:“不错,佛法其实很简单,只要顺其自然,你何时能顿悟生命,便是成佛之时。”   陈慧明本想冷笑,却瞥见周梅儿对她不住地点头,他明知对方武功可能高过自己数倍,自然不敢逆了她的意思。   他心想,既然做戏就做足了,好顺利脱身,便扶首长叹道:“我们同在黄梅学习佛法,行者是得到祖师真传了。你完全可以做我的师傅啊第九十一回、夏卢的秘密   陈惠明说罢,便要屈膝拜下去。只听夏卢说道:“我们同为师兄弟,千万不可乱了辈份。”陈慧明坚持说道:“有何不可,行者佛学足可做我师傅!”他膝盖一弯,真要跪下去,却感到双臂有两股柔和的力量将他生生托起,竟然跪不下。   他抬头看去,夏卢盘膝端坐,双掌置于膝上,掌心正朝向自己。他再无疑惑,知道是夏卢阻止他下跪,心想:“呵呵,原来刚才也是你搞鬼,不让我抓起柴火。也罢,今天我还不相信跪不下去!”   他立意要斗一次,猛发力跪下。说时迟,就在他膝盖快将触地的瞬间,夏卢双掌轻推,顿时将他抬起。陈慧明哪里有反抗的本领,满脸通红,呆立巨石之下。   夏卢微笑道:“我只是多顿悟一些罢了,假以时日,你也能顿悟佛性。”他见陈慧明沉默不语,便问了一句:“你准备去哪里呢?”   陈慧明长叹一气,罢了、罢了,自己武功远不如人,还争什么袈裟。一念至此,内心忽然一片空白,他喃喃道:“逢袁则止,遇蒙则居。”说罢,跨上马背,拱手辞别而去。   ***   三人砍好柴返回寺中,夏卢自去厨房忙碌。焦会青正在一棵高大的柏树下,与几个小武僧切磋武功。他坐在人群中,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   只听他笑道:“你们好好练,过两年再找俺比试。嘿嘿,俺在襄南道上可是大大有名的,你们输给我一点不丢人。”   陈子昂与周梅儿也不打搅他的兴致,返回房中。陈子昂心想:这内景经果然是道家镇山之宝,只怕继续研习下去,还会有意外收获。便抓紧时间潜心修炼不提。   陈子昂二人连续数日帮夏卢砍柴,还是没有等到慧能返寺。这日正准备出去砍柴,一个小和尚匆匆穿过院门,喊道:“方丈叫你快去法堂。”   夏卢道:“何事如此慌忙?”小和尚摇头说:“不知道,山门外来了几个朝廷官员。”夏卢便随小和尚前往山门。   山门内的柏树下果然有几条高壮的人等候,其中一个正是陈慧明。他依然是铠甲装扮,腰间一条长剑。看见夏卢过来,他拱手笑道:“行者,今日我来却不是为了袈裟。”   他指向一干人,都是携带兵器的武林人士。只有一个武将装束,看品阶比陈慧明低,陈慧明却对他恭敬有加,说道:“这位是奉圣旨南下的钦差冯小宝冯校尉。”   夏卢讷讷地说道:“夏卢山野之人,怎劳京师大人造访。”陈慧明笑道:“夏卢,那日你有两个强手相助,我奈何不了你。今日你可不要逞强,在场的个个是一方杰出人物。”   冯小宝忙打断他的说话:“法师谦虚了,久闻法师是岭南第一等人物,来岭南怎能不拜会。”夏卢抬眼打量他一番,双手合十却不说第九十二回、朝廷招安   冯小宝笑道:“说来我也是与佛有缘的,未从朝廷之前,我也是白马寺俗家弟子。皇天浩荡,如今我顺应天命为朝廷效力。法师也是人中蛟龙,该当明白此中道理。”说罢,他拱手向北。   陈慧明连连点头:“行者前日教我顿悟,自己不妨也来顿悟,我跟随朝廷官至四品,冯将军日后成就只怕还在我之上。更有北方的神秀,已经尊为帝师。”   冯小宝笑道:“以你的本领,倘若依附朝廷,成就可比神秀。何苦一辈子终老岭南偏隅之地。”夏卢缓缓摇头道:“二位将军为朝廷效力,我却对此不感兴欧趣。”   陈慧明急道:“行者,你知道冯将军是什么人?”冯小宝摇手止住陈慧明的话头,说道:“我此番南下,公事机密。大家都是叫得响的江湖名角,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说道:“只要法师助我等清剿岭南叛逆,或者只是声缴一下,我即可向朝廷秉奏你的功绩。”夏卢手握念珠,轻轻摇头。   陈慧明拍手急道:“那些草寇根本不是你的敌手,有何惧哉!”夏卢愈发坚定地摇头道:“我与世无争,无所畏惧,也无所贪念。”   陈慧明一愣,朗声喊道:“慧能!你莫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言一出,惊呆了远处观望的三人。陈子昂三人早就尾随,远远观看这一干人的对话。一听陈慧明喊出慧能法号,拍手道:“不错了,原来夏卢就是慧能禅师,无怪乎慧明与他同门相称。只因他是俗家弟子,方唤作陈慧明。”   焦会青连连点头,周梅儿道:“难怪他能教导大哥习练内景经,还有他浑身的武功。我早该想到他绝非一般小和尚。”三人唏嘘不已,此时方知道夏卢就是慧能禅师。   山门这边,陈慧明见慧能依然不说话,便指着另外几人说道:“你看看这几位,都是朝廷重用的武林好汉。”   他指着拿锄头的一一说道:“这是八闽锄头王泉,这是东海叶七郎。还有东北虎鞭完颜华仁、黑沙城主秦霸山,瓜州铁脚门王养宗。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都衷心效力朝廷。”   “还有我呢,呵呵,嘻嘻哈哈、百变秀女、天下无敌的裴汀。”旁边的裴汀看见陈慧明煞有其事地介绍,慧能却爱理不理,早就想笑出来。这会逮住机会,把自己也夸了一番,众人纷纷哈哈大笑,顿时场面轻松许多。   只是陈慧明、冯小宝有些恼怒,拿眼瞪住裴汀。王养宗笑道:“小妹子是我们这里的第一高手哈。”他开口护住裴汀,冯小宝只好作罢。   陈慧明说道:“我等一干豪杰来此,不怕岭南匪患不除。”冯小宝点头道:“此番南下,我得天后召见,就是要清除朝廷的隐患。左金吾丘将军也交代下来,岭南偏隅是宗盟会的重要据点。此番须查清他们的分布,一举击破。”   慧能缓缓说道:“这又与我何干?”陈慧明闻言大怒,说道:“且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你在岭南可以独步天下,今日在场的却都是各方豪杰第九十三回、山门前的比斗   他一使眼色,王泉便跨上一步,朗声道:“久闻慧能法师盛名,王泉讨教,万分荣幸。”   慧能皱眉道:“阿弥陀佛,贫僧向来没有比武的嗜好。”王泉笑道:“看来法师是不愿指教了。莫非浪得虚名?”   慧能闻言笑道:“王大侠执意要比试,那么我等约定点到为止,切磋为主。”他左手撸起僧袍,右手平掌相邀。王泉施礼后便举锄头跳起,一招开山式使得气势如虹。   慧能却不慌不忙,小退半步,左手指向王泉神阙穴。王泉人在空中,这神阙穴正是他招式的重心所在,若被戳中,必然翻倒在地。   他急忙锄头往地上一点,空中借力变招,锄头由上三路忽然转为下三路,挖向慧能双脚。那想到慧能早已踢出一脚,正好踢在锄头柄上,却是他这招掘地三尺的支撑点在所在。   慧能的力道也不算大,但刚好足够让他整个身体失控,跌在地上。   王泉兀自不相信如此落败,一招之内落败,还败得十分狼狈。   慧能合十道:“善哉,没有伤到就好。”他对陈慧明一众人的纠缠十分厌恶,方才毫不留情面,虽未运力强击,却一出手便破解王泉的招式。   王泉满脸羞愧,低头走回冯小宝身边。冯小宝冷哼一声道:“废物。”声音虽小,大家却个个是武术高手,耳力极高,都能听到。   裴汀道:“王大侠招式之高妙,我等是敬仰的,败得可惜啊。下次可不要如此不小心噢。”她一边是安慰王泉,一边却又拿长辈教训的口吻说话,奚落之情了然。王泉咬着牙,满脸通红,真是哑巴吃黄连。   陈慧明脸上也挂不住,说道:“我这师兄可是武功极高,你等切莫小视。”慧能扫了一眼人群,说道:“你们还是两个一起上吧,也许会公平些。”   秦霸山早就按耐不住,大声道:“秦霸山讨教!”数日前,他被静如教训一翻,方见识真正高手。只是他心里不服气,并没有与静如正面交手,总感觉被人戏弄,算不得真输给静如。   如今又看到一个和尚如此倨傲,完全没有正眼看自己,心里早就憋了口气。不错,慧能破王泉的招式干净老练,却不显内力。   慧能合十道:“施主想斗什么?”秦霸山说:“我们就斗硬功夫。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三拳之内分胜负,不许躲不许闪。”   慧能点头道:“嗯,你是客人,你先出拳。”秦霸山哈哈笑道:“倘若我第一拳便打伤大和尚,你岂不要喊冤?”慧能微笑道:“那是贫僧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说罢,双脚不丁不八站开。   秦霸山举手磨拳,嘴里叽哩咕噜念念有词,却见他脖子下的肌肉鼓起,不断滚动,手臂上青筋立现。陈慧明道:“行者,你若认输也无妨,秦霸山可是阴山第一高手,威震北疆呢。”   慧能摇头说道:“无妨,我正好可以试试无住神功。”秦霸山停下嘀咕,右手握拳直打过第九十四回、山门前的比斗2   就在接触到慧能僧袍的瞬间,他感到僧袍下的身躯忽然变成一张牛皮,既韧又滑。拳头打在别人身上,他可以听见骨头被折断、肌肉被粉碎的感觉,打在夏卢身上,却发现拳头遇到一股阻力,将他刚猛的力道卸去,然后再顺势推向一旁。   也不见慧能躲闪晃动,王养宗那一拳打出,竟生生滑开,秦霸山收势不住,打了个踉跄方站稳马步。他大声喊道:“大和尚,你闪躲了,你一定闪躲了!”   他问冯小宝等人:“你们一定看到他闪躲了!”   众人虽然想替秦霸山说话,但慧能确实没有闪躲分毫,如何好公然袒护王养宗?叶七郎说道:“大和尚怎么躲过这拳?”   慧能微笑道:“不愧是高手,拳力不小。”他拍手说道:“这样吧,贫僧让你先击三拳,你只管打。”他伸开双手,扎下马步、摆好架势。   幸亏秦霸山是黑脸,此时已经被慧能轻描淡写几句话,气得通红,看上去绛紫之色。他自诩阴山第一高手,几曾受人如此相让?再说冯小宝在一旁,还不知道怎么想,八成认为自己浪得虚名。   他最拿手的功夫是风雪拳,只因行走江湖以来,鲜逢敌手,一直未使用。今日慧能显露无住护体神功,他的外家硬功无法破解,只好使用风雪拳。   他内息调理片刻,右拳紧握,竟然变成青色,青色愈盛,渐成紫色。裴汀忍不住说道:“这是什么功夫?”在场数人竟无人能答。   慧能看在眼里,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只见秦霸山口中喝道:“嗨!”以声助气,猛然挥拳打出!这一次,他的拳头打在慧能身上,遇上极大的阻力。只是这阻力比打在常人身上的阻力略小,刚好不能伤人。同时还有一股柔和的气息,透过拳头传上他的手太阳筋脉,竟然将他的内功尽数化解!   眼看他的拳头落在慧能腹部,紫色顷刻之间消失,仿佛被冰冷却的一块顽铁!秦霸山手上内力尽失,这是从来没有的怪事。   他呆立现场,摸着脑袋,口中叽里呱啦大声叫嚷。慧能收起功架,讷讷地说:“大侠不必奇怪,是我运无相神功化去你的风雪拳。”他合十默念道:“南无哦弥陀佛。”   完颜华仁哈哈笑道:“据说风雪拳可谓天下一绝,居然被城主修成,叫我等大开眼界了!”冯小宝等人一听,均哈哈大笑。秦霸山晓得他们是为他打气,都在看他第三拳如何打出。   秦霸山这次握起双拳,口中叽里咕噜念叨,片刻之后,右手成紫色,左手呈红色。慧能盯住秦霸山双拳,微笑不语。   秦霸山马步开始移动,右拳在前,左拳在后,到了近处,他却是左拳先打出,随即右拳跟上。使的是阴阳二力。   但他双拳碰到僧袍时,马上知道自己错了。这次自慧能体内激发出同样强大的反抗之力,忽然弹向双拳!   反弹之力极快,比秦霸山的拳速还快,不仅将他的拳力止住,而且瞬间形成反弹。秦霸山只觉得一股巨浪通过双拳涌来,他情知不妙,立刻运气防护。   但那股力量只是将他推开,便如春天的雪一样消失的无影无第九十五回、山门前的比斗3   旁人却看不出这些变化,只看见秦霸山双拳打出,然后慌忙躲避,谁能料想转瞬之间,两个高手已经做出性命之搏?秦霸山一站稳,便知道慧能在众人替他保全了颜面。   输给静如,这次又输给慧能,秦霸山想发怒也没了胆气,拱手说道:“承让,大师的武功已入化境,远在我之上。”慧能道:“呵呵,你的风雪拳也练到极高的境界,贫僧是饶幸守住三拳啊。”   秦霸山怕他也打自己三拳,那是万万守不住,他忙拿话塞住慧能道:“无论如何,我是守不住你的三拳。这三拳且当我欠你的。”慧能连连摇手道:“呵呵,哪里哪里。”   冯小宝等人一贯都认为秦霸山武功最高。今日看他输得不敢还口,一时都无法估摸慧能武功高深到何种境界。   陈慧明赔笑道:“看来我等是无法请动行者加盟。”   未等陈慧明说完,王养宗却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第三场与慧能大师比试一番内力。”众人皆露出疑惑的眼神:方才已经输了三拳,还怎么比试内力?   王养宗说道:“我等每一个人是比不过慧能,但我想知道慧能究竟能低住我们几个人。”   裴汀拍手道:“好哇,若是你们抵过大和尚,我也算进去!”王养宗摇头道:“我等五人合力,只怕当今世上无人可敌。裴姑娘还是在一旁看看热闹吧。”   说罢,他伸出手掌,弓步朝向慧能。慧能无奈地说道:“好,既然各位大侠有意切磋,却之不恭了。”他也伸出手掌,与王养宗手掌相抵。   二人缓缓发力。只见王养宗的双掌渐显紫色,而慧能只是运力抵御,并未逞强。过了片刻,众人看到王养宗额头开始渗出细腻的汗珠,慧能依然从容自若。   冯小宝一招手,完颜华仁走上前,双掌扶住王养宗后肩,运力相助。   不仅多了一道内力,而且完颜华仁的内力怪异,正如他的鞭法一般,专找对方的破绽处进攻。慧能的内力浑厚,没有破绽,他便运力四处游走,配合王养宗的内力,企图攻破慧能的内力防护。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慧能还是未见倦意。叶七郎上来,他的内力与完颜华仁相若,并不浑厚,却十分灵动。只见慧能双目低垂,神色凝重些许,却并不显慌乱。   直到四人额头均显出汗珠时,秦霸山笑道:“我这个大力士也加入,大师当心噢。”说罢将双掌打上叶七郎。   这边四个人,秦霸山内力刚猛,王养宗内力绵长且最强劲,完颜华仁与叶七郎内力不甚强,却专找慧能内息薄弱处攻击。四股内力强攻之下,慧能依然采取守势,并未主动攻击四人合力之间的缝隙,自然是吃亏不少。   双方五人额头汗水渐甚,慧能头顶生气缭缭蒸汽,显见用出了八成功力。   王泉笑道:“最后一个轮到我,看看大师吃得住么!”他大步向前,双掌抵上第九十六回、一招取胜   他虽然内力弱于王养宗、秦霸山,却心思缜密,片刻之后便知道五人内力相斗的状况。慧能的内力如同一个圆球,王养宗、秦霸山正面攻击,完颜华仁、叶七郎则四处游走偷袭。   他心念一转,将自己的内力化作一柄匕首,与王养宗、秦霸山的内力合为一股,猛刺过去。他不用持久力,刺一下便收回,然后再蓄力刺出,犹如蜜蜂般。他每刺出,慧能便会轻微皱眉。   六人相持约摸盏茶功夫,忽然听见慧能轻吼一声,那原本球状的内力忽然变成一股汹涌的浪潮,自他双掌涌出来!   只听见五人同时惊呼一声,被巨浪完全击倒!尤其王泉的内力是一阵一阵发出,那股巨浪正巧他发力之时开始反击,给他造成的打击也是最严重。   除了叶七郎内力最弱,口中吐出满嘴鲜血之外,王泉竟被这股内力振得晕倒在地。其他三人却没有受伤,只是被振倒地上。   一招之内败五大高手,慧能也显得有些疲乏。他盘膝坐下,默运内功调理气息,良久方才站起身来。此时,王泉昏迷在地,慧能走过去把脉,掌按华盖穴,用自己的内息替他医疗。王泉悠悠转过神来,他便又去探视叶七郎。   冯小宝看在眼里,惊骇慧能高超的武功,情知不能强邀慧明。看看慧能收拾完伤患,他说道:“今日见识慧能禅师本事,果真是天外有天。禅师不愿加盟朝廷,我等也不勉强。如禅师这般高手,任何时候可以联络我等,朝廷随时欢迎。”   慧能合十道:“贫僧谢过冯大人,不必再说了。”冯小宝点点头:“诸事繁忙,不多打搅了。”说罢,引领一群人离开大梵寺。   ***   慧能低宣一声佛号,说道:“还不出来么?”陈子昂等人闻言,以为慧能是叫三人,互相一对眼神便要走过去,却听见一个女子说道:“恭喜行者,终于练成三无神功。”   山门外走出一个尼姑,不是静如还能是谁?她走近慧能,说道:“你早就回来大梵寺,我却在山中寻你数日。”说罢眼圈有些红。   慧能低下头,喃喃道:“早就练成的武功,今日拿出来玩玩罢了。”   静如说道:“我听见那些人要行者帮忙剿灭匪患,还真担心你扛不住功名利诱,对付我宗盟会的兄弟。”慧能笑道:“我不关心功名,也不关心你的宗盟会,我只是一个修炼的行者。”   陈子昂等闻言大吃一惊,他低低说道:“静如也是宗盟会人,为何前日还与威虎寨的兄弟对峙?”焦会青也困惑不解,点头称是。   周梅儿眼珠转动,说道:“或许静如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为了救慧能的缘故,不得不与威虎寨打交道。”焦会青摇头道:“真难明白呀,女人的心思就是怪第九十七回、禅宗慧能   那边,慧能说道:“前段时间我在山里修炼,实则也是查证宗盟会威虎寨的所作所为,他们并未做伤天害理、欺压百姓的事,我怎会与他们过不去呢?”静如点头道:“我就是担心你贪恋功名,不分好歹,错待威虎寨的兄弟,才一路跟随。好了,你回到大梵寺,我也该办自己的正事去了。”   慧能笑道:“且慢,这里还有几位宗盟会的人。”他回头指指寺庙前的一丛迎春花。陈子昂便站起身,三人走向慧能。他拱手问道:“什么事也瞒不过禅师法眼。陈子昂见过静如法师,想来您是宗盟会里的前辈。”   静如看看无法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便说道:“我直属总会管辖,是以不常与分会的弟兄联络。”陈子昂道:“宗盟会有静如法师这样的高手相助,实为大幸。”   慧能笑道:“陈大侠如今内景经初成,假以时日,武学造诣不在静如之下。”周梅儿拍手道:“真的么?那太好了,内景经也有如此威力噢。”   慧能道:“道学是中土原始的教派,其中的武学蕴涵不输于佛教。”周梅儿点头道:“正如达摩东渡传教,至慧能禅师处,新的佛教分支南派禅宗已然出现。禅宗其实就融合了老子无为的思想,是地地道道的中土佛教,对么?”   慧能上下打量周梅儿,伸出大拇指道:“周姑娘不简单,一个句话便将我禅宗的根本解释得清清楚楚,贫僧佩服。”周梅儿也不客气,笑道:“我还怕自己理解错了呢。”   静如说道:“宗盟会有你们这群后生,不愁大事不成。贫尼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说罢,她幽幽地看了眼慧能。慧能说道:“你一路多加小心。”   慧能向来不苟温情,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已经让静如内心喜悦不已。她脸颊上泛起红潮,低下头,拱手离开。   ***   陈子昂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等也要告辞大师。”慧能颔首道:“如今你的内景经到了初级,伤患痊愈。倘若有机缘获得外景经,加以修炼,他日将是一代武学宗师。”   陈子昂笑道:“在下天资平平,不求这许多了。若非大师详加指点,我只怕会走火入魔。大恩不言谢,希望来日陈某有机会报答。”慧能道:“相逢是缘分,陈大侠不必客气。”   四人一起走回寺庙禅房,慧能一面说道:“方才那些人所说的匪患,只怕就是指宗盟会。岭南地处偏僻,宗盟会在此势力极广。除了威虎寨以外,还有长乐寨也是宗盟会的兵站,此地有民谣曰:威虎长乐,笑傲涨海。”(涨海指的就是今日的南海。)   陈子昂此番正是要去长乐寨,只因慧能不是宗盟会人,他不能吐露自己的行踪。他点点头,慧能续道:“冯小宝要对付宗盟会,一定会从两个山寨入手。陈慧明手下铁甲三万,熟悉山地作战,精锐无比。够宗盟会上下忙活一阵。”   三人辞别慧能,回到各自房间收拾行装,陈子昂说道:“老焦,你先回威虎寨,会同魏大一起协助那边的防守。我与周梅儿去长乐寨找寻赵虚。”   焦会青压低声音说:“你可要小心周梅儿,还不知道她最终会站哪一边。”陈子昂点头道:“嗯,我武功恢复,老焦不必过虑。我自会设法稳住梅儿。”   三人休息,翌日分两路启程。陈子昂与周梅儿沿着大庾岭向东,前往长乐寨所在的长乐县。焦会青折返威虎寨与魏大会第九十八回、山色青青   此时,南岭的春色渐浓,一路向东,时常可以看见盛开的桃花。说来也怪,大家一起的时候,周梅儿老盼着能单独与陈子昂。真是只剩下两人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偏生陈子昂也是不善言情,二人说话反倒更少。   南岭的山路十分难行。陈子昂的身体完全康复,二人身怀武功,方才选择了这条近路。二人埋头赶路,虽然语言不多,但遇到难行的坡坎,陈子昂总会走在前面探路。二人眉目之间含笑对视一番,旅途的疲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十日,都是人迹罕至的群山。约摸进入长乐,已是三月天时。偶尔有鸟儿飞过,叽啾叽啾悦耳动听。周梅儿拉住陈子昂的手说道:“大哥你看呀,那两只鸟儿真漂亮。”   晴空之下,两只长尾鸟儿一前一后,翩翩飞过,羽毛赤青相间,煞是显眼。周梅儿拍手道:“大哥,你抓两只给我,好么?”陈子昂笑道:“它们在天上飞,可不好抓。”   周梅儿翘起嘴来。陈子昂只好说:“好,我帮你抓,先找到鸟巢吧。”周梅儿方笑道:“其实我知道这种鸟儿。”陈子昂奇道:“你如何知道?”   周梅儿说:“这种鸟叫翡翠,只有岭南才有的呢。据说鸟巢是在一种叫做三株的树上。”陈子昂摇头笑道:“那得找到三珠树,你认识这树吗?”   周梅儿摇头道:“我哪里认识三珠树,人家也是第一次来这边。”陈子昂打趣道:“但你怎么知道那是翡翠鸟?”   周梅儿说道:“我猜的,这么漂亮的鸟,一定就是翡翠鸟。我见过它的羽毛,也是这种赤青相间的。戴在头上、饰在衣服上,好看极了。”   二人一路走,一边找寻传说中的三珠树。山下出现一条小河,二人便沿着河滩走。河水清清,缓缓流淌,照见周梅儿窈窕的身影。   周梅儿说道:“大哥,你看河水多清澈。”陈子昂低头一看,便看到水面倒影着周梅儿的倩影。周梅儿问道:“美不美?”   陈子昂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说道:“美,很美。”周梅儿追问道:“大哥,你愿不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陈子昂又把头转向,假装没听见。周梅儿咬着嘴唇说:“大哥,你假装没听见啊?”陈子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这不是在一起么。”   听他这么敷衍,周梅儿又气又好笑。陈子昂却招呼她:“梅儿快看——”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河谷之上飞翔着两只赤青鸟儿,不正是翡翠鸟么?   周梅儿拍手道:“大哥,这回你一定要帮我抓两只。”陈子昂点头,一边打量河岸边的几棵树木。   这几棵树木大约三丈高,枝条十分奇特。普通的树干上枝杈令零乱,这树的枝杈却是一层一层从树干上长出,然后空余一节,上面再长出一层。   二人走近再细看,这树的叶子却是珠形的,厚厚圆圆的,每三片叶子长在一起,不小心会让人以为是小果实。陈子昂喃喃道:“这树好生奇怪。”   再看远处,两只翡翠鸟沿着河谷翩翩飞去,河道一转弯,便看不见了。二人沿河岸追去,刚拐过弯,陈子昂便拉住周梅儿。周梅儿心里一喜,佯装不知,却听见陈子昂说道:“有人,快看。”   他拉住周梅儿隐身树丛后,周梅儿张望过去,哪里有人?陈子昂低声说:“你看那边——”那边也长着几棵三珠树,树旁边布上了两张极大的第九十九回、翡翠鸟的命运   周梅儿问道:“大哥,这是抓鸟的网么?”陈子昂点头道:“多半有人隐藏在附近,可能就是两只鸟的巢穴所在。”那两只翡翠鸟似乎也感到异常,在巨网之外盘旋。   良久,一只鸟徐徐降落,望那网中的三珠树的枝条上站住。就在此时,两张巨网忽然拉拢,将整棵三珠树和那只鸟儿罩在中央。网中的翡翠鸟惊啼不已,外面的那只也呼应鸣啼,用啄撕拉网线,却哪里拉得开?   草丛中跳出一个人来,朝那网外的鸟儿扬手甩出,想是用暗器打鸟儿。那鸟儿中弹跌落草地上。网内的鸟儿啼鸣愈发凄凉,用头钻出网外。又听见一个人喊道:“把那只也打死,别让它弄坏了羽毛!”   前面那人朝网内的鸟儿甩手打出暗器,那撕裂的鸣啼方才停止。这时,长草丛里又跳出几个人来,均是官兵装束。   陈子昂仔细看去,惊道:“是李敞!”周梅儿辨认一番,肩头颤抖,点头说:“是他,他什么时候也来这边了?不知道姐姐在不在。”   那几人拉开两张巨网,李敞说道:“小心别弄坏羽毛,这羽毛精贵。赶紧将鸟洗去血污,晾干羽毛,收藏好。”几个兵士捧起两只翡翠鸟,望河边走去,将鸟儿身上的血污洗净。   李敞对那打暗器的人说:“捉到翡翠鸟,献给丘将军,自有你我一番功劳。”那人点点头。   李敞又指着东边说:“我洞庭湖五千铁甲不日抵达此地,誓将铲除长乐匪患。”那人低下头来,却不似李敞那么有兴致。   李敞说道:“姬斯,你莫牵挂妹妹,她人机灵,自会平安的。”那人方抬头一阵比划,李敞道:“好,打完这仗,我即命人找回露斯,一起回洛阳去。”那人连连点头,兴奋不已。   几个兵士小心地将鸟儿的羽毛拔下来,用棉布擦干净、包裹好。李敞挥挥手说:“走吧,我等去接应青山的大军。”   等李敞一行消失在山谷后,陈子昂与周梅儿方跳出草丛。周梅儿眼睛潮红,暗自拭去泪水。陈子昂叹道:“梅儿,难为你了,跟着我荒山野岭四处奔波。”   周梅儿不语。陈子昂道:“其实,我早知道你是谁了。”周梅儿又点头,低声道:“大哥不要说了。我不会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陈子昂叹道:“我知道。”   周梅儿道:“我本不关心朝政,却有句话要对大哥说:天后确有擅权枉法的一面,但她不失为一代明君,你看看,大唐天下不是一日比一日富强了么?”陈子昂也不反对她说的话:“不错,天后确实是一代英才。”   周梅儿也不管陈子昂心里怎么想,继续说道:“前几年是天灾,国家方会贫瘠,如今居民安乐,四方蛮夷臣服,胜过高宗在世之时呀。”   陈子昂看她说的认真,一边擦拭着红眼圈,还忘不掉劝说自己。心里自然是一软,应了声:“嗯,我知道。”   他看看天色,说道:“此地离长乐寨不远了。我们加紧脚程,明天就可赶到长乐寨。”二人摸出干粮充饥,又继续上第一百回、长乐寨   第二天,二人沿着河流前行。那河水流过山口,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中盆地,一抹平原,实为风景奇观。盆地当中只有一个山头,山头上隐约看到巨木围成的寨子。   周梅儿笑道:“大哥,我们到了!此处一定是长乐寨。”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呵斥道:“什么人,在我长乐寨前窥视!”   河谷上的山坡,走出一队长矛兵勇,为首的兵勇高喊:“口令!”   陈子昂答道:“我等来找赵虚赵二哥,兄弟请带路。”便有一个兵勇引他们去那个小山头,山下一块石碑刻着三个大字:“狮雄山”。   近处看这长乐寨,却是巨木与石墙团团围住狮雄山。寨内却另一番风光,树木整饰,还有一群宫殿依于山腰,颇有气势。   山上山下数队士兵正在列队操练。那宫殿上面的山头上,站着几个人,想是山寨的头目,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大胖子。   他早听见传报,大声说道:“欢迎陈大侠,我已经接到肖大哥飞鸽传书,说你到就到了,哈哈!”   他张开双臂,与陈子昂拥抱,然后笑道:“这位是弟妹了?”陈子昂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周梅儿拱手答道:“周梅儿见过赵二哥。”   赵虚也拱手道:“好、好、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看看寨子里练兵,二哥陪你们四处走走。”   这长乐县深藏群山之中,在岭南出名的原因与南越第一代王赵佗有关系。当年秦吞海内,派赵佗为副将攻占岭南,便成就了南越国的基业。赵佗上报朝廷,称边戍十万大军需要洗衣妇,讨得三万女子南下从军,便自立为王,独立于岭南。   自此,岭南与中原开始了长达百年的分庭抗拒。汉廷曾两次招安南越国,两次分离。双方沿南岭驻兵对抗数十年,中原的先进技术无法传入南越,导致南越日渐衰退,最终为汉廷收复。   说道这里,赵虚又是一声哈哈大笑:“今日赵虚在此重操祖业,也算是天意吧。”陈子昂一愣,原来他是南越王的后人。他又指着山下军队,说道:“如今长乐寨兵号千余,依托地势筑寨,数千官兵只怕也难攻取。”   他再一指盆地里的千亩水田:“一年两季稻,保我大军衣食无忧。”   听到此处,陈子昂心内暗想:原来赵虚也算是帝王后代,难怪会参与扬州敬业举事。只是宗盟会的宗旨并不是推翻朝廷,要武则天归还李唐天下而已,与当年南越王分庭抗礼的局面又有所不同。   周梅儿说道:“长乐寨确实易守难攻,却也难当官兵的大举进攻。”陈子昂道:“不错,我等得知官府近日将派三万铁甲攻击威虎寨,另五千精锐攻击长乐寨。”   赵虚脸上抽动,惊道:“这么快就来了!”陈子昂点头道:“一点不假,恐怕他们已经侦查过这一带地形,待大队到来,发起进攻。”   赵虚叹道:“我千辛万苦获得长乐寨,本想修养数年,壮大实力。如此看来,不得不投入这场决战了。”   周梅儿问道:“赵二哥,此话怎讲?”赵虚叹道:“唉,说来话长。如今这长乐寨完全归我赵某人所辖,与宗盟会的关系倒是其次了。”   陈子昂又是一愣,只因刚刚见面,不便详细攀谈,说道:“赵二哥不说也罢。只是我等要商量个法子,对付官府此番清剿。”   赵虚道:“嗯,五千官兵,怕是一场胜负难料的恶仗。”他环视狮雄山上的宫殿和山寨,摇头叹息。陈子昂说道:“也许,我等不应该坐以待毙。不如在长乐寨西侧二十里的山谷设伏。”   赵虚眼前一亮,抚掌赞道:“好计策!拒敌于野,先挫官兵锐气。我即刻安排哨兵侦察百里内的道路。”   赵虚引二人于寨内四处游看,设宴款待,忙碌一日,方安置住宿不第一零一回、翡翠巢南国   夜深,这日是弯月,天空也没有太多星子。山里清风吹拂,陈子昂将窗户打开,提笔写下几个字:“翡翠巢南国”。寨子里不时有巡逻的兵士走过,四周虫鸣起伏,一派宁静的气氛。   但陈子昂却听见隔壁窗户被推开的轻微声响。他将头探出去,轻声喊道:“梅儿。”月光下,果然是周梅儿跳出窗外。听见陈子昂唤,她的脸一红,回头说道:“大哥还没休息么?”   陈子昂笑道:“梅儿也不没休息。想姐姐了吗?”周梅儿踮起脚,不说话。陈子昂也跳出窗外,仰望明月道:“梅儿的心情,大哥如何能不理解?也望梅儿能看到大局,莫再助天后做逆天之事。”   此时,陈子昂、周梅儿已经心照不宣,周梅儿也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她叹息道:“大哥,我是担心姐姐,并不是想去给官兵报信。”陈子昂点头道:“梅儿放心,届时我自会设法保护姬斯。”   周梅儿幽幽一叹,也只好点头。陈子昂笑道:“得空了我捉翡翠鸟给梅儿,好不?”周梅儿转忧为喜,笑答:“好啊,大哥说话可要算数。那翡翠鸟可是珍贵的东西,长安、洛阳卖的比黄金还贵呢。”   陈子昂道:“我也曾听闻过翡翠鸟的传说。梅儿看看我刚写好的这首新诗。”周梅儿道:“嗯。”陈子昂跳回房间,拿起墨迹未干的稿子递给周梅儿。   周梅儿一字一字细细读道:“《翡翠巢南国》。翡翠巢南国,雄雌株树林。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杀身炎洲里,委羽玉堂阴,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陈子昂道:“其实那翡翠鸟儿可怜的紧,若不是羽毛漂亮,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啊。”周梅儿点点头,说道:“但也说明这种鸟儿名贵呀。大哥的看法也有失偏颇呢,不尽然。”   陈子昂一愣,随即笑道:“梅儿说的对,我倒是有些为赋新诗强作愁了。”   周梅儿莞尔一笑,道:“大哥这首诗歌我是极喜欢的。”陈子昂道:“多谢梅儿夸奖,早点歇息。这里很快就会有大仗。”   ***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第二日大早,陈子昂与周梅儿在盆地里四处游转。长乐盆地东侧有一条河水流过,滋润了盆地内千亩良田。三月时节,水稻已经插下田地,四下一片青翠。此一丛树木,彼一块水田,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春景。   距狮雄山不远,居住数十户人家,便是此处唯一的集市。街市上有人摆卖猪肉丸,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肉丸汤,佐以葱花,香气四溢。   还有烧肉,却是用蜂蜜先腌制,然后再放入油锅炸成金黄之色。二人各自要了碗肉丸汤品尝,又买了两块烧肉带走。   他们将长乐盆地团团转了一圈,陈子昂眉头才松开来,他说:“我有破敌之策了,快回去与赵二哥商议。”二人回到寨子里,却看见山寨内一片肃静。寨门上插着几支青青的柳条,再往里面走,大殿前也插了两束柳条。   这大殿是在原来赵佗的行宫原址上重建,虽不算辉煌雄伟,却也有不凡的气势。三进门方到正殿,几个山寨首领坐在椅子上,皆是雄赳赳的武夫。   一人站起拱手道:“小弟李谷三,赵寨主还在密室祭祀赵氏先人,请陈大侠稍等片刻。”陈子昂方醒起清明将近,插柳条正是为了避第一零二、狮雄塔下   二人坐下,片刻后赵虚从侧殿走出来。也许他还沉浸在思绪中,只是点头与大家打招呼,便说道:“清明将近,又逢大敌当前,令我想起南越国辉煌的往昔。”   “想我赵祖佗王开疆立业,南越国显赫一时,佑我赵氏及属下苍生百年。我因机缘巧合,重回长乐,得长乐寨诸位兄弟支持,图谋复国之愿。本想积蓄实力谋划长久之计,朝廷却已发兵来袭。”赵虚问道:“我已派遣游哨四处监视官兵动向。诸位有何退敌良方?”   李谷三拱手道:“既然总盟委以赵寨主全权,我等愿听从指挥,誓死保卫长乐寨,绝不后退半步。”几位武将也纷纷点头。   赵虚道:“据报此番前来的是昭武校尉李敞的五千军队,大约五天后抵达长乐。”众将闻言略微失色,纷纷议论:“以我长乐一千五百兵士,恐难抵五千官兵。”   李谷三道:“寨主,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等暂时撤往山中,再伺机杀回来。”众将纷纷附和:“是啊,长乐寨苦心经营数年,实不忍毁于一旦。”   赵虚点点头,说道:“若无胜算,我也想暂时撤入山中。”陈子昂拱手说道:“五千官兵确实远超长乐寨,不过我等占据长乐地利、人和、天时,筹划妥当,未必就会输。”   李谷三说道:“愿闻陈大侠之计。”陈子昂道:“我观长乐地形,大军进长乐必经之途,乃东侧大道,可寻盆地外围的某处山谷设伏。”众人纷纷点头。   陈子昂续道:“长乐西侧有清河流入,可在山中拦截蓄水,待官兵进来后,以水淹之。”赵虚哈哈大笑道:“好计、好计!陈大侠不愧读书人,这两个妙计足可退敌!”   他拍手喊道:“传我号令,即刻行动起来:一、李谷三带五百人去拦截河水;二、另调二百人迁离小镇上的居民与寨中妇孺老幼;三、我与陈大侠去查看山谷,预备设伏事宜;四、余下的人加强山寨防护,预备守寨作战!”   宣布完毕,赵虚拉住陈子昂道:“走,兄弟此计大妙,他日光复我南越国,你居功不小。”陈子昂听他口口声声光复南越国,不禁眉头微皱,却抵不住赵虚热情,随他走出大殿。   二人穿过寨内屋舍,爬上山顶。山顶一座七层宝塔,却是长乐的标志,狮雄塔。   这宝塔四周日夜有兵士卫戍,见到赵虚纷纷致礼。来到塔内一层,赵虚走到墙角,用力按动一个石头旋钮,地面缓缓打开一个洞口,是狮雄塔的地室。   赵虚微笑道:“这是我供奉祖先的地室,兄弟是我南越光复的希望,快一同进去看看。”   陈子昂拾阶而下,是一个圆形的地室,地室中央并未挖空,做成一些神龛、壁柜,供奉着一块主牌:“先祖南越开国大王赵佗”,还有南越国历代王的牌位。   地室四周点着数盏油灯,照着一座座红木牌位,仿佛默默讲述着南越国曾经的辉煌。赵虚拿起神龛旁边的一杆长剑,说道:“这是我先祖赵佗的一把佩剑。”   陈子昂沉声说道:“赵寨主,长乐寨属宗盟会领导,宗盟会的目的并不是与李唐朝廷对抗,只为规劝天后归政于李唐。赵寨主光复南越国,恐怕不会得到总盟同意。”   赵虚点头道:“不错,但我用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与宗盟会交换,获得了长乐寨的所有权。”陈子昂疑问道:“莫非是一幅大唐地图?”   赵虚眼光一闪,说道:“你从何处知道的?”陈子昂拱手道:“将地图交给你的人,正是在下的恩师骆宾王。”   赵虚眼光又是一闪,哈哈笑道:“莫非你要讨回地图?不错,当日兵败,骆宾王将地图交我带出战场。”陈子昂沉声道:“恩师正是叫我来取回地图。”   赵虚手握长剑,仰首笑道:“我冒生命危险带出来,为何要交给你!哈哈,我已拿其中一卷,与总会换取了长乐寨。哈哈!”   陈子昂看看眼下这情形,心想:难怪他将长乐寨看作赵家财物。只是当前退敌要紧,暂时不可追究地图之事。   心念打定,陈子昂拱手说道:“在下理解赵二哥的心情,多谢引我来赵氏先祖安息之地。我想还是退敌要紧,关系长乐寨的安危。”赵虚看他换了话题,也点头道:“陈大侠言之在理,我等赶去山谷察看地势,做好部署。”   陈子昂道:“山谷第一仗,不能击退官兵,也要好好挫败他们的锐气。”二人走出地室,唤上几个随从,赶往二十里外的山第一零三回、石榴谷伏击   日已过午,春天的阳光虽然不甚热烈,却也晒人。   这山谷在当地唤作石榴谷,两边的山坡也不过十余丈高,二三十丈宽的谷底,长满石榴花丛。经过春天的雨水沐浴,石榴丛抽出青嫩的枝条,婀娜多姿。石榴花极其鲜艳,开在婆娑的绿枝上,仿佛戴在小姑娘的鬓角,惹人喜爱。   陈子昂趴在土坡后面,无心观赏美丽的花朵,盯住山谷的入口。整整一个上午过去,接近正午时,远处谷口隐约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   周梅儿拉扯他的衣襟,低声问道:“姐姐腰间喜欢挂一块手帕,你告诉他们了?”陈子昂答道:“这是官兵的前锋小队,姬斯未必在里面。”周梅儿方才松了口气。   二人伏在山坡上,看见谷口走来一个骑兵,接着是一队骑兵,又一队长枪的官兵。   这支先头部队五百人,由一个九品仁勇校尉带队。校尉高喊道:“赶紧脚程,过山谷再吃饭!”他骑马奔至队伍前面,又喊道:“离长乐寨只有十五里了,明天攻下寨子,再好好休息!”   前面数十骑引着数百人全部进入蜿蜒的山谷。   只听见山坡上响起一声呐喊:“兄弟们开饭啦!”却见胖胖的赵虚挺身站起,身后一个兵勇摇动长乐寨的大旗,另一个兵勇敲响战鼓“咚咚咚”。   漫山遍野顿时响起呐喊声。校尉抬眼看去,四处都是伏兵,还未等他清醒过来,山谷两头的山坡上滚下无数巨石、巨木,将他五百官兵堵在谷中,进退不得。   此时,战鼓声又是一变,山坡上的长乐兵举起长弓,瞄准谷底的官兵放箭。一阵乱箭伤敌数十人。这队官兵也是训练有素,眼看乱箭射落,很快变换长蛇阵形,每十人背靠一起,举起盾牌抵挡弓箭,将自己的弓箭手护在中央,奋力射箭还击。   赵虚身形肥胖,又有大旗在身后,惹来无数箭矢。他哈哈大笑,一边双手拨开弓箭,捉住一杆箭便用力掷出。他掷出的弓箭比弓弩射出的还疾,毙伤数人,再无人敢射向他。   数十骑官兵寻着山谷低处的缓坡,放马冲上去。校尉高喊:“大家顶住,援兵即刻赶到。”他从腰间摸出一支响炮,点燃后丢向空中,巨响伴随浓烟在空中炸开。   官兵的弓箭开始掩护骑兵冲向山坡,赵虚喊道:“你赵爷爷来啦!”肥胖的赵虚居然快如轻风,瞬间堵在骑兵前面,双掌拍向最前面的骑兵!   他的一掌拍向马头,那战马一声嘶鸣,双蹄高扬,翻滚落坡。   他再跨前一步,抓起另一匹马的鬃毛,大喝一声:“滚!”竟连人带马一起提起,丢下山坡。他连声大笑,反手又捉住一根箭,甩向下一匹战马,箭矢竟射穿马首!   这群官兵虽然训练有素,却也被赵虚的神勇吓住,纷纷后退。赵虚高喊道:“龟儿子们,记住你赵爷爷!”   此时,陈子昂与周梅儿站在一块巨石旁,看看没有姬斯,倒是松了口气。赵虚神勇无敌,陈子昂叹道:“赵二哥是一员虎将啊!若是一心匡扶大业,他日必将功垂青史第一零四回、石榴谷伏击2   那校尉也看见赵虚连伤数骑,拍马赶到。眼看战马行将奔上山坡,他却从马鞍上跃起,双脚连环踢出。赵虚也不客气,用右肩硬生生抗他两脚,一双手掌顺势劈出!   那校尉双脚势大力沉,竟能在瞬间借势弹开,手中大刀切向赵虚的肥掌。赵虚仍不退半步,劈掌变拍,双掌一合,堪堪将大刀夹在掌中!   校尉运力拔刀,纹丝不动;再运力拔刀,还是不动,却听见赵虚喊道:“做我徒弟吧,哈哈!”说罢,双掌翻动,力贯刀背。   那校尉还是死活不肯松手,赵虚笑道:“滚!”掌力一吐,踢出一脚,校尉滚落谷底,口吐鲜血,眼见活不成。   头目虽去,那些官兵兀自顽强抵抗,阵形不散,一面向后端撤退,企图爬过拦路石头乱木。赵虚看准一个指挥的百夫长,跨上战马,一掌催马,一掌上下翻飞,劈倒沿途官兵。待近那百夫长,双掌拍下,打得他脑浆涂地。   赵虚如入无人之境,驾马纵横谷底,他身形肥胖,穿的衣服也极宽敞,犹如一个巨大的肉球滚动。他也不用兵器,单凭肉掌毙敌无数。   那些官兵初时还要拚杀,给他这一搅腾,阵形大乱。再加上几个小头目均被他诛杀,剩下的官兵开始一哄望后跑去。   乱军也不顾山谷上乱箭如黄,纷纷逃窜。山上鼓声又变,长乐兵全部围住山谷入口,居高临下放箭。顷刻之间,五百精锐官兵逃脱数人,其余尽数被歼。   山谷上下欢呼四起,长乐兵喊道:“寨主神勇!战无不胜!”赵虚叉手哈哈大笑,站在大旗下频频招手致意,得意非常。   陈子昂心想:赵虚的功夫好生了得,只怕不输于肖大哥、杨大哥。宗盟会英雄无数,倘若团结一心,何愁大事不成呀。就怕赵二哥一心要光复南越国,做出些傻事。   他一边若有所思,一边点头,周梅儿看他想的入神,说道:“大哥,开始打扫战场了,我们快走吧。”   赵虚也走过来,用力拍拍陈子昂:“兄弟,你就不要离开长乐,做我的军师,日后做南越国的国师!哈哈!”这场胜利让他格外兴奋。   陈子昂拱手道:“赵二哥抬举了。我倒有一计,还可在此设伏一次!”赵虚一愣,笑道:“人家大队军马,我统共才一千五百人,设伏也打不赢啊。”   陈子昂笑道:“谁叫你打人家大队军马了?”他将二次设伏计谋细细道来,赵虚大喜过望,说道:“好好,他们有苦头吃了!先打道回山寨。”   三人集合人马,打道返回寨子。   ***   这一仗长乐寨只是折兵数十,换来全歼五百官兵的胜利。赵虚本想摆酒庆贺,陈子昂说道:“后续四千官兵明日就会抵达,庆功酒稍后再摆不迟。”   赵虚一想有道理,便命李谷三统领八百精壮赶往石榴谷二次设伏。嘱咐他设伏完毕后,再如何安排八百士兵配合山寨内的防守和反攻。   寨内七百人,赵虚分为三队,他和陈子昂各引三百人防守山寨的两面,剩余一百人作为预备队。此时,山寨里虽然稍显冷清,气氛却愈显紧张。平日长乐镇上不时传来狗吠声,也随着乡民撤往山中,整个盆地静寂无声,不见灯火。   是夜,赵虚与陈子昂巡查山寨防御,不时有探马来报官兵行程,估计翌日中午抵达长乐,粮草辎重在其后半天脚程。二人不断研讨防御方案,直到夜深,才睡了个囫囵觉。又早早起身巡第一零五回、长乐之战1   正午时分,西侧山路上出现大队官兵,只见他们队伍整齐,开进盆地后,分成四队。三队成品字形包围长乐寨,另一队在盆地四处布防。   他们安营挖灶,吃罢午饭,阵中走出三匹高头大马,围着狮雄山慢慢察看,似乎要找山寨的防御弱点。然后,那三人又到各支队伍里检查、训话。   周梅儿眼尖,说道:“那是姐姐!”陈子昂也认出,那三人是李敞、李青山、姬斯。陈子昂说道:“这三人武功均是不弱,赵二哥小心为上。”   赵虚又是哈哈一笑:“打仗可不是单纯的比武,只要李谷三烧毁粮草辎重,我管保守住十日山寨。”陈子昂点头道:“嗯,一定要坚守十日,才能饿垮他们。”   寨子四周的树木早被砍伐干净,官兵的一举一动均在视野之内。李敞下马席地而坐,抬手指点山寨,似乎安排防守和进攻事宜。约摸黄昏时候,李青山策马奔往各军营,与各队军官交待一番。   一夜相安无事。翌日上午,官兵果然排开攻寨的阵势,几通战鼓响彻狮雄山,李敞、李青山、姬斯立在东边的队伍前。却见东侧山口奔来两骑,一溜烟便来到李敞面前,翻身下马。   那骑兵一边指着东边,一边禀报。李敞似乎有些紧张起来,与李青山交耳数言,李青山抱拳离开,带领两千官兵奔出山口。   山寨内,赵虚与陈子昂也捏了一把汗,摆好阵势准备迎敌,一看李青山带了一半人离开,二人相视而笑。赵虚说道:“哈哈,李谷三打上了!”   抬眼望去,东边的群山生起一团黑烟,他握住胖拳头,说道:“好!狠狠打!烧光他们!”陈子昂笑道:“赵二哥的油箭正好对付粮草队。旦望李谷三莫要恋战,烧完粮草便赶紧离开。”   赵虚道:“陈大侠放心,谷三绝不会违反军令。”陈子昂沉吟道:“我军人数远少于官兵,战斗力也不如这支精锐,千万不可硬打蛮干。”   说话之间,那丛乌烟越来越浓,只看得赵虚、陈子昂连连点头。赵虚笑道:“这火烧得正是时候。李青山是拍马也来不及了,哈哈!”陈子昂点头道:“嗯,估计援军还没到石榴谷,李谷三时间掌握的不错。”   ***   官兵原计划进攻山寨的作战只好推迟。山脚下,李敞与姬斯翘首东望,等待李青山的消息。直到下午,山口后面才走出一队队官兵。   这奔去援救的官兵队伍后面,却是数百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运粮队,马匹后面拖着数十辆空板车。李敞怒道:“叫他们不要过来!把粮草队校尉拉出去斩了!”   李青山走过来禀报:“李爷,山匪以黑油涂抹箭上,专烧粮草辎重,士兵倒是伤亡不大。”李敞骂道:“还未开仗,已经折去七百人。粮草尽失,叫我们如何作战!”   李青山拱手道:“李爷,还有四千多人,足够了。明天吃完随身干粮,我派人四处挖野菜、打猎,宰杀军马。只要三天内攻下山寨,一切都好办。”   李敞挥手说道:“好,明日一定要发起进攻。”李青山点头道:“李爷放心,我洞庭军训练有素,收拾一窝山匪不在话下。”   李敞正在气头上,呵呵冷笑道:“我要看你拿下长乐寨!”李青山躬身应道:“是。”   第三天,李青山准备从北侧开始攻寨子,试探一下长乐寨的火力。战鼓震天,前队二百人手持盾牌,后队三百枪兵,呐喊着冲向山寨。   北侧山寨大门是赵虚防守。眼看前队官兵还有二百丈远,他便喊道:“起箭楼——”   山寨巨木栅栏后的树丛里缓缓升起五个木楼,高约五丈,每个木楼上有十个弓箭手。站在木楼上,弓箭手不仅视野开阔,而且居高临下,射程更第一零六回、长乐之战2   那些手持盾牌和大刀的前队官兵,都久经训练,看见这些箭楼,大约相距百丈便做好防护姿势。奇怪的是,箭楼上的弓箭手还是不放箭。前队官兵愈行愈近,后队的枪兵也只有百丈距离。   赵虚看得真切,又喊道:“起机弩——”栅栏下便多了十余辆战车,一辆战车就是一副巨大的弓箭,由两人用绞轮拉开巨弓,每发装三只铁箭。   盾牌兵眼尖的看见栅栏后的机弩,慌忙喊道:“小心下面!”话音刚落,赵虚喊道:“一起放!射穿他们的乌龟壳!”   须臾之间,高处的箭楼、低处林子下的机弩一起射出。箭楼上的弓箭手专拣远处的枪兵,机弩则射向盾牌兵!   那机弩力道巨大,铁箭射穿盾牌之后力道不减,或伤人,或因力道巨大,将人推翻在地。这些官兵虽然训练有素,却被这威力巨大的机弩射杀数十人,余下的赶紧趴在山坡上。   后面的枪兵失去防护,不仅遭到弓箭手的射杀,还被呼啸的机弩铁箭射杀!只是一杯茶的时间,山坡上官兵已经折损百余人。带兵的校尉看看无法接近栅栏,喊道:“撤,先撤回去。”   等到撤回大营清点人数,已经死伤二百。李青山沉吟道:“这长乐寨真不可小视。快去准备板车,下午给我三面一起攻!”   那些运载粮草的板车,将底板掀起,便是绝好的挡箭牌。下午,李青山将三十辆板车集中在北侧,然后整顿官兵,再次发起进攻。   赵虚骂道:“弓箭上黑油,杀不死他们也要烧毁板车!”这长乐县的山中裂谷,地里会冒出黑色的油物,极易燃火。赵虚叫人大量储备寨中,此时分发给弓箭手。   太阳偏西,李青山催军三面压上。长乐寨内早已调动妥当,机弩、弓箭一起射出火箭。北侧的官兵由李青山亲自督阵,板车着火,死伤百余人,终于抵近栅栏前面十数丈距离。   李青山呐喊道:“推过去烧毁栅栏!”   官兵冒死前进,忽然脚下一松,环绕山寨的泥土忽然裂开一条巨沟,板车纷纷坠落沟底。那沟底满布削尖的竹刺,人掉进去便被插出无数血窟窿,哀号响遍四周。   西南两侧没有板车,被火箭射中的官兵距离栅栏五十丈,便无法前进。挨不住弓箭杀伤,官兵只好再次撤下山坡。这一日下来,清点人头,官兵折损数百人,剩下不过三千五百。   ***   第四日,官兵粮草竭尽,李青山派五百人打猎、挖野菜。中午吃得半饱,方集合起队伍。李敞、姬斯也来到队伍中。   李青山说道:“李爷,今日小的亲自带队。”李敞道:“你是一军的统帅,可要注意安全噢。”   李青山举起大刀,返身走出大营,战鼓顿时响起。他也不骑马,奔至队伍前面,大刀挥动,前面一队三百盾甲兵紧随其后。西南两侧的方阵也开始启动,盾甲兵后面跟随三百长枪兵。   这一次,官兵散开队形,慢慢靠近山寨,保存体力,着意躲闪箭矢。伤亡果然比昨日大为减少。   距离栅栏大约百丈,机弩的威力显现,速度快、力大势沉。大营里的战鼓声逐渐减弱,官兵便全部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如此一来,速度慢了,却控制住伤亡。   大约距离三十丈,战鼓又骤然激越,官兵纷纷爬起,奔跑攻近山寨!李青山高呼:“杀敌一名奖一金!”   阵中却忽然惊呼声四起:“蛇,好多蛇第一零七回、长乐之战3   此时,山寨里传来一阵阵幽怪的笛曲,栅栏后面站出几个白衣男子,举笛轻吹。李青山停下脚步,回头察看,那些蛇随着笛声从几处洞穴爬出,突出红信,四处游弋,全是剧毒的饭铲头。   这些蛇显然长时间没有进食,纷纷扑向山坡上的官兵。李青山挥舞大刀连砍几条,还得躲避寨子上射来的铁箭,狼狈不堪。   寻常官兵哪有他这么好身手?不是中箭就是被蛇咬伤。这种蛇毒极强,不出一柱香功夫就会毙命。   前面的盾甲兵已经距离山寨不足三十丈,此时哪里还能听从指挥,任凭战鼓震天,夺命后逃。被咬中的士兵奔跑后血气加速,还未逃离蛇阵便晕厥在地,成为群蛇的美味。   李青山只得撤下山坡,各军报来伤亡,竟然高达千人,余下有作战能力的兵士不足三千。李敞来到山坡下,细细察看一番,反倒没有责怪李青山。   他恨声说道:“山匪果然厉害。这毒蛇阵环绕山寨二十丈至六十丈范围,却不扩散,想必是他们下了两圈硫磺。”   李青山说道:“李爷,叫人赶紧去附近找硫磺,涂抹身上,再行攻寨!”李敞点头,又说道:“派人去找粮食,就算是围困,也要攻下长乐寨。”   这时,姬斯站在一旁,连连打手势。李敞说:“最近的官府也在一百里外,赶紧派兵士过去联络。”   李青山说道:“这几日我派士兵挖野菜,杀战马。”他随即命五百官兵前往找粮,又五百官兵四处挖野菜、打猎,剩余两千官兵继续围困山寨。   狮雄山上,赵虚、陈子昂、周梅儿三人也在遥望山下的官兵,看见官兵推上十几辆板车走出山口。   赵虚笑道:“李敞这小儿是去运粮食了,哈哈,起码要走出一百里地。”陈子昂思索片刻,说道:“快到反攻的时候了,不能等这趟粮食运回来。”   赵虚掐指一算,哈哈笑道:“那就后天晚上吧,粮车未到。这帮龟孙子也饿得七晕八素,哈哈。”周梅儿拍手道:“好啊,就这个时间。”   她拉住陈子昂走到一旁,问道:“姐姐怎么办?”陈子昂道:“届时我去联络姬斯,你只需写张字条。”   三人再看山下,官兵连日挫败,加之粮草缺乏,士气有些低落。三人相视一笑,陈子昂说道:“等解决了锅里的,再去截击粮队。”   ***   第五日,李青山忙着安排打猎,加强军营四周的防御,无力对山寨发起攻击。   第六日,官兵又宰杀了十几头军马,就着野菜吃了两顿。不少官兵因为水土不服、吃不惯野菜,腹泻不止,走起路来没精打采。   赵虚命人放出信鸽,通知李谷三四周的伏兵。   天黑后,因为肚中饥饿,官兵都睡得早,只剩下几队巡逻的。陈子昂趁着夜色跳出栅栏,摸了件官兵衣服穿在身上,溜进官兵山下的大营。因粮草辎重在石榴谷被烧,这大营内的官兵全睡露天。   只有少数几顶帐篷,陈子昂走到姬斯那顶帐篷旁,低声说道:“校尉,有要事向你禀报。”   姬斯掀开帐篷,一双明净的眼眸望来。陈子昂递去一张纸,上面写着:姐姐,快随来人前往山口见我。姬斯认得这是露斯的手笔,立刻抓住陈子昂的手,指向山口,叫他带路。   也没人盘问姬斯。二人走出大营,望山口走去。陈子昂带她爬上山口旁边的山坡,走进一片树林。姬斯瞪大一双眼睛,四处张望。冷不防陈子昂回头,右手如勾,直点她脑后风府穴。   她顿时无法动弹。陈子昂将她眼睛蒙上,说了声:“对不住姑娘,情非得以。”便背上他施展轻功,返回山寨。   周梅儿早在屋里等候,扶下姬斯,让她躺在床上。陈子昂看看天空,怕姬斯跑回去,也不解开她的穴道,说道:“快要发起攻击了,你就在这里照顾好姐姐。”周梅儿点点第一零八回、长乐之战4   陈子昂来到山寨北侧,赵虚已经爬上一座箭楼,细细察看盆地里的情况。此时万籁俱静,旷野里传来虫鸣,箭楼底下的树丛里,长乐兵正在列队,偶尔有兵器撞击的声响。   待陈子昂也爬上箭楼,赵虚低声说道:“你看那边——”只见盆地西侧,一条白练从山中滚滚而来,被蓄截多日的河水一泻千尺。只是片刻,山寨上也能听见河水奔流的声音。   盆地另一侧,传来巨石滚落的声响,是另一支长乐兵正在搬石运土,堵截河道。   这时,大营里官兵的巡逻队喊道:“快起来!水淹过来了!”熟睡的官兵纷纷惊醒,一时不知所措。李青山爬出帐篷外一看,高声指挥:“莫急,赶紧列队防御,小心山匪偷袭!不要让山匪逃出包围!”   他骑上战马,挥刀奔向各营,一路高喊:“莫急,别忘记我们是洞庭军!水患不足虑!”等官兵列好队伍,河水已经淹遍盆地,漫上脚踝。   此时还是春天,山里的河水依然冰凉,兼之官兵数日未饱餐,体力虚弱。那些腹泻的官兵更是叫苦不迭。   李敞骑上马召集队伍,又发现姬斯不知去向,一边喊道:“姬斯!姬斯——”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应答。   不多时,河水已经漫上膝盖。李青山赫然清醒过来,吩咐五百官兵前往河水出口:“一定有山匪在那边堵河道,快去!”这支队伍领命,趟水杀向东侧山口。果然看见长乐兵还在往河道里滚石、杂木,便冲上山坡。   迎面便射来一排箭矢,放倒一排官兵。却见山坡上排好七八具机弩,还有百余弓箭手,约摸三百长乐兵!河道被堵已经有三丈高,填土的长乐兵也翻身抓起长矛增援。   官兵数日未饱,战力锐减。再遭河水突袭,惊惶之下胆气就寒。此时,见长乐兵早有防范,遭机弩、弓箭袭击,伤亡数十人,胆气愈寒。   李谷三站在高处,看见领兵的校尉举刀冒死前冲,操起机弩瞄准,一边喊道:“狗日的,不要命就上来!”数支铁箭射去,可怜的校尉竟被射了个对穿。   这时,阵中几个白衣人举笛轻吹,那山坡上又爬出满地毒蛇,却是他们用木箱运来的。毒蛇随着怪笛曲,望山坡下扑去,黑夜里官兵哪里看得清楚?   只听见一片惊呼,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毒蛇咬到。剩下的官兵不敢逗留在山坡上,纷纷逃回水中。   再说大营内,等了半个时辰,河水丝毫不见退意,一直漫上官兵胸口。李青山只得传令向盆地边缘的山地转移,却听见背后的喊杀声四起。寨内的长乐兵也从寨子里杀出,搬了小舟便划过来。   李青山喊道:“弓箭手射杀山匪!”但他没想到人在水中,如何方便张弓瞄准?更何况官兵饥饿数日,力道完全不足。   再看长乐兵的小舟,每舟三人,二人划桨,舟前装了小机弩,一人不停发射。数十条小舟在二三十丈外便不再前进,只管射箭。   待官兵杀来,他们掉头往回划,搬上小舟跑上山坡。官兵此时也乱了阵形,各自为战,奋力追来。却听见破上怪笛曲又起,哪里敢再追?   只要官兵想逃往远处,长乐兵便追过来。反复折腾几次,天也开始发亮,官兵叫水泡了半夜,愈发虚弱。   李青山借着天光,看清周围环境,催马趟水亲自搏杀,连斩十数名长乐兵。   赵虚拍手喝道:“该我出去教训他了!牵马来!”他跨上马直奔李青山。李青山挥刀便是一招极凶悍的断桥式,试图一招了解。岂料赵虚左手紧勒缰绳,右手便迎向刀势,五指如扣,一抓便提住刀背。   李青山一惊,知道来人了得,用力夺刀。那刀背在赵虚手中却如活扣般,任他摆弄,赵虚的大手借势用力,丝毫不得脱。如此挣扎数次,赵虚忽然腾出左手,用力拍向李青山的马第一零九回、长乐大捷   那军马吃痛跳起,马首射出一缕鲜血,竟然被赵虚拍裂!   李青山仰面倒在水中,军马狂奔。赵虚哈哈大笑:“小子,看你逃去哪里!”策马追去。   李敞远远看见,高声喊道:“李爷在此,休得猖狂!”赵虚回头看见李敞,勒马高叫:“来吧,把你们两个一起做了!”   却听见陈子昂在背后喊道:“赵二哥,这个留给兄弟!”赵虚笑道:“好,让大家看看你的本事!”陈子昂此时作了妆扮,李敞哪里认得出来?   李敞遭此夜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也高叫道:“来得好!”   陈子昂策马趟水奔至,手中提了一把长枪。二马交首,他的右手边推掌而出。李敞顿觉一股掌风拍中胸口膻中穴,气息为之一滞。这个破绽之间,陈子昂的长枪已经推出,直刺李敞座骑,稍有运力,长枪半支刺入马腹!   那马甚至还未挣扎,便整个倒入水中。陈子昂双掌连拍,劈空掌激起水花四溅。旁边的官兵见两位长官落败,一涌而上。   陈子昂环顾四周喊道:“赵二哥,穷寇莫追!”赵虚本想追杀李青山,闻言笑道:“听兄弟的!”   二人翻身上岸,赵虚吩咐:“这些官兵已经不堪一击,快发烟花全面进攻!”身后的长乐兵取出烟花放向空中。一冲焰火飞起,盆地四周便传来喊杀声。山寨里的长乐兵也尽数扑入水中,寻官兵肉搏。   若是放在平日,这支洞庭军战力远高于长乐兵。但他们远道奔袭,本就劳累;兼之饥饿和连日挫败,斗志全无,根本斗不过以逸待劳的长乐兵。   李敞看看大势已去,吩咐李青山:“全数向西侧山口突围吧,捡条命回去罢了。”   身旁大约三、四百官兵跟随二人向山口突围,余下官兵仍与长乐兵苦战。西侧山口原有掘堤的二百长乐兵,自然截杀一番,却抵不住李敞、李青山武功高强,这一拨的大部分官兵得以逃脱。   剩下的官兵却被长乐兵尽情宰杀,眼看李敞、李青山逃遁,索性举手投降。   ***   一仗下来,歼灭官兵四千人,缴获大量装备。投降的官兵经过整编,加入长乐兵,山寨达到两千之众。   赵虚乐不可支,命人挖通河道,恢复长乐正常秩序。第二日又命人准备酒宴,犒劳山寨上下。   酒桌摆满狮雄山上下,树林内、山坡上,或围坐饭桌,或席地为台,场面极是热闹。大殿内,赵虚与李谷三、陈子昂、周梅儿、姬斯围坐一桌,诸位头领也分成两桌。   赵虚举起酒杯说道:“前日大破官兵精锐,我长乐寨威名震憾岭南。赵某在此感谢各位兄弟,英雄杀敌。感谢赵氏先祖武魂保佑我长乐兵神勇无敌!大家干了此杯!”   众人起身,齐声道:“全赖寨主英明!”将酒水一饮而尽。   赵虚哈哈大笑,又斟了杯酒,说道:“这第二杯,让我们敬陈子昂大侠。若非他妙计两次设伏,水淹官兵,我等要取胜官兵殊非易事。来,陈大侠,干了这杯。”   陈子昂举杯团团拱手道谢,说道:“赵寨主缪赞,在下实在汗颜。若论妙计,还是寨主的蛇阵、箭楼、机弩,阻敌于山寨之下。在下敬赵二哥和各位兄弟一杯!”   赵虚仰首长笑,得意非常,说道:“也不是自夸,就这几样东西,实为长乐寨看家本事,哈哈!”他举起酒杯说道:“为胜利干杯第一一零回、赵虚的色心   大家又将酒喝完。赵虚已经举起第三杯酒,说道:“兄弟们都看到陈大侠的本事,叫他做长乐寨军师如何?就拿这杯酒拜拜陈大侠!”   陈子昂连连摇手,急道:“不可不可,在下一介游民,四处云游,如何能逗留。万望赵二哥与各位兄弟体谅。”周梅儿也说道:“是呀,明日我等就要离开长乐,赶往威虎寨。只怕官兵已经开始攻打肖大哥那边。”   赵虚瞟了眼姬斯,说道:“这么快就要走?都要走么?”陈子昂陪笑道:“确实要走。”赵虚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我拿一份大唐地图,挽留陈大侠和姬斯姑娘,如何?”   陈子昂一愣,心下倒是没了计较。赵虚将地图据为己有,不愿交还,他是宗盟会总会直属管辖,陈子昂一时也把他没办法。陈子昂原本想联系静如,以总会的名义迫赵虚交出地图,但结果也是未知数。   此时听赵虚自愿交出一份地图,确实颇为犹豫。他举杯说道:“先喝酒,容在下考虑周详。”赵虚笑道:“好,把酒喝好,兄弟们尽情吃肉喝酒!”   大殿内,请了当地的戏班子,跳舞、演几个小剧目,一群女子跳完插秧舞之后,便上演一出《阿春出嫁》的段子。说的是长乐本地话,陈子昂看懂大概,讲一个叫做阿春的美丽村姑,嫁给一个叫做阿山的小伙子,两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边看戏,不觉酒过三巡。赵虚喝下一大口酒,说道:“姬斯姑娘着实漂亮,白皮肤黄头发,呵呵,留下来做压寨夫人,赵某亏待不了你。”周梅儿忙说道:“姬斯早有人家了。”   赵虚酒性起来,醉眼看姬斯,金发白肤,虽然有些憔悴,却愈发楚楚动人。   他打了个酒嗝,哈哈笑道:“是哪一家的后生?让我去会会!我再加一万金与他交换姬斯姑娘,哈哈。”周梅儿也呵呵笑道:“说钱可就俗了不是,姬斯姐姐怎么能为钱折腰。”   赵虚一愣,也不管那么多,伸手摸姬斯的脸庞。姬斯扭过头,左掌格住他的手。他又是一愣,笑道:“好,还是个会武功的妮子,赵某喜欢。哈哈。”   李谷三看看姬斯脸色发青,周梅儿也渐现怒容,劝道:“寨主,女人也不是稀罕事务。明天我帮大哥四处搜些漂亮女子,一则犒劳大哥,剩下的就赏给立功的兄弟们。”   赵虚连连点头:“该当犒劳下面的弟兄。赵某却只要眼前这一个,呵呵。”陈子昂眉头一皱,看他又要伸手摸去,便佯装举起酒杯,极快地弹出一指。赵虚忽然感到喉下一梗,忍不住要呕吐。   陈子昂放下酒杯,扶助赵虚,说道:“赵二哥醉了,李将军赶紧扶二哥回去歇息。”赵虚却用力挣脱,说道:“我没醉,我要定这个妞子。”   陈子昂看他不愿放弃,右手搭上他的后脖,拇指按住项强穴,稍一发力,让他无法挣扎。陈子昂一边运力扶起他,说道:“二哥,在下扶你回去休息。”   说罢,他的中指微扣天突穴,赵虚又连连做呕吐状。李谷三大声说道:“各位兄弟慢慢喝,我先送寨主回去歇息。”便与陈子昂一左一右扶住赵虚,走出大殿,送他回去休息。   赵虚是有苦难言,两穴受制无法挣脱,只好随二人搀扶,回去早早休息。   山寨上下狂欢继续。此地的米酒与瑶埠的又不同,入口甜腻,后劲却不小。到了早上,山坡上下还睡着许多兵勇,想是昨夜酣饮,干脆睡在草地上。陈子昂醒转后,日头已经爬上山头,穿过盆地里的薄雾,远山逶迤生姿。   待周梅儿醒转,陈子昂说道:“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赵虚此人琢磨不透。”周梅儿嫣然笑道:“是的,放心走吧,我保准大哥不会留遗憾在此地。”   她这话却说得奇怪,陈子昂一愣。但他满脑子如何摆脱赵虚,苦笑道:“嗯,离开为好。”便去大殿告第一一一回、赵虚的武功   赵虚正坐在大殿上,看见陈子昂三人走来,冷冷笑道:“要走了么?包袱都背上了。”陈子昂拱手道:“正是来向赵二哥辞行。”   赵虚猛拍桌子,转为哈哈大笑:“陈大侠执意要走,赵某也不好强留。这样吧,你若能胜我的双掌,长乐寨便任你来去!”陈子昂陪笑道:“昨晚二哥酒醉,我也是万不得已,好让二哥休息好。”   赵虚说道:“兄弟别婆妈,来吧!”陈子昂看看无法解释,只好放下包袱和大剑,随赵虚走出大殿。他说道:“那就恕在下不敬,陪赵二哥走几招。”   赵虚走到殿门外的榕树下,说道:“来吧,赢了你便走好。倘若输了,姬斯便要留下来做压寨夫人,哈哈。”   陈子昂苦笑道:“请二哥先发招。”赵虚冷笑一声:“不要客气。”说罢,他便亮开双掌,一招山涧落石劈来!   陈子昂右脚退半步,闪过头招。赵虚的第二招山野巨川又拍到。陈子昂再退一步,还未站稳脚跟,赵虚的第三招泰山压顶又凌空拍下。   赵虚不仅胖,而且身形高大,一招凶似一招,出手便不给陈子昂喘息的机会。这三招一气呵成,正是他得意的家传武功开山式掌法。据说为赵佗所创,昔日传授给南征的部下,战场上屡建奇功。   陈子昂让了三招,人已退至宫墙之下。待赵虚第四招青山不老拍出,他忽然明白赵虚是要贴身搏斗。他略一思索,口中轻吟道:“川原迷旧国!”双脚一弹,跳出赵虚的掌风。右手双指骈点赵虚背后腰眼穴!   哪料想赵虚肥胖皮厚,内力也不弱,陈子昂的气指功点穴,竟如滑水般卸去,犹如给他瘙痒。赵虚虎步转身,哈哈笑道:“原来是气指功,昨晚就是被你整得我呕吐!”   陈子昂只得再陪笑道:“昨晚情非得已,赵二哥海涵呀。”赵虚还是一声冷笑,一招苍山云海拍到。只见他跃起丈许,双掌游离不定,似乎可攻击陈子昂任何部位。   陈子昂吟道:“道路入边城!”他单掌往上顶起,人也跃起,竟要与赵虚硬碰硬。赵虚空中大喝:“好!”   陈子昂的应招确是此招的最好破解之法,迫使赵虚防守,从而化解了苍山云海的诸多变化!而赵虚也正是用此招迫使陈子昂力拼硬功!   四掌在空中相接,赵虚早就蓄势高空,双臂猛然发力,正是开山式的精华招式开山辟地。陈子昂自下而上,自然吃亏,他知道赵虚硬功了得,双掌先是一缩,躲过赵虚的刚猛掌力,方催动内息,双掌吐出!   赵虚发觉自己掌力落空,情知不妙,也算他应变的快,双掌改擒拿,扣住陈子昂手少阳三焦经上的阳池穴。但他又发现怪异之处,拇指扣下去,陈子昂的双掌内力已然吐出直击赵虚的掌心。   而他的阳池穴绵若无骨,扣下去毫无反应!   说时迟,陈子昂掌力也沿着赵虚手少阳三焦经直冲上去。赵虚练的是外家硬功,被陈子昂内家功力袭入,竟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这手少阳经络司上身各器官,内力入去,赵虚忽然感到耳鸣、眼花、头晕,上身竟无法发力。   他一咬牙,挣脱双手,跌落地上,喘息不已。陈子昂也不纠缠,任他调息。   陈子昂也觉得奇怪,心想:“这内景经如此威力,我方用五成功力,怎么会如此顺利穿行赵二哥的经络?”   周梅儿拍手笑道:“大哥,这下可以走了,没有人再来拦我们。”姬斯脸上也露出笑容。陈子昂拱手说道:“二哥,小弟侥幸获胜,承让。”   片刻后,赵虚方调理好气息。他睁开眼睛,看见陈子昂还站在面前,摇手说道:“去吧,赵某武艺不精,输了也无话可说。你们走吧。”   陈子昂说道:“赵二哥是练外家功夫,我等四掌互扣少阳三焦经,自然是在下内家功夫占了便宜。实则赵二哥的功夫尤在我之上。”   赵虚仰首大笑:“我等小山寨留不住陈大侠,闲话也不说了。三位慢走,后会有期。”话语里竟是失落之情,让人听来心生恻隐。   周梅儿说道:“赵寨主,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的英雄,让我等倾佩。说不准什么时候我等又会回来,寨主莫要哭哭啼啼。”赵虚叫她这么说,哭笑不得。   大家的气氛顿时松开,陈子昂说道:“赵二哥和山寨的弟兄们多保重,我等告辞。”赵虚拱拳说道:“诸位慢走。”送三人走出山第一一二回、焦会青被擒   却说焦会青与二人分手后,循着韶州城转悠一圈,已将近傍晚。这韶州在深山之中,居民多打猎为生。便听见两个猎户说道一种稀罕的鸟儿。   一个说:“那翡翠鸟可遇不可求,生在偏僻之处,有山有水方能寻见翡翠鸟。”另一个说:“明日我就去找。听说京城来的官爷高价收购,比珠宝、黄金还贵。他们就住在州府。”   那个说道:“我也回去准备,明日与哥哥一起去。”另一个点头说:“好,也不知要走多远,有个伴当然好。”   听闻此言,焦会青想:京城的官爷八成就是指冯小宝。又转念想:横竖闲着没事,不如晚上去看看冯小宝。想起他被陈子昂捉住审问,焦会青戏言捏他卵蛋的情形,他忍不住笑起来。   这么一想,他倒是更心痒,大半年来循规蹈矩,实在有些憋得慌。心念一定,他便找见客栈住下,挨到天黑,朝州府走去。   他绕到州府后面的院墙,一吸气跳上高墙,四处瞭望,看清楚府内房屋,方跳进去。摸过几间房子,他找到一间亮着烛光的房子,里面正有几人说话。   果然听见冯小宝说道:“你等切不可寻慧能禅师报复,他是朝廷着意笼络的人。他若反了朝廷,这岭南就更不太平。”   王养宗说道:“这和尚武功极高,若反了朝廷实在是大患。”王泉也连声附和。冯小宝说道:“你等胸怀怎比得天后?慧能的禅宗佛法在此地影响极大,不止是一般意义上的武林高手。”   王泉应道:“听冯大人的。”冯小宝说:“陈将军的三万铁甲明日到韶州,会同我等前往威虎寨。对那些山匪,你等手下倒是不须留情。”   叶七郎咔咔笑道:“我的弯刀没杀人,好久了。这次,可以痛快,放心,杀人。”   冯小宝呵呵笑道:“别让你遇到高手,呵呵。”叶七郎一愣,说道:“怕什么,这天下还会有第二个慧能?”秦霸山说道:“怕是有,那日,我遇到一个女尼,武功也是高得离奇。”   裴汀咯咯笑道:“那个尼姑轻功绝高,狡猾大大的。叶大侠要是遇到她,赶紧逃命才好。”叶七郎脸色发青,被人暗指不如一个女尼,面子上极为难堪。   王养宗拍着大腿说:“打仗和比武不尽相同,排兵布阵、谋划策应十分关键。”冯小宝点头说道:“不错,闲话少提。大家来看这张地图,我计划如此分三路逼近匪窝。”   众人围住地图,听冯小宝比划解释,秦霸山、王养宗领左路军,陈慧明、叶七郎领右路军,冯小宝、王泉、完颜华仁、裴汀领军中路。   冯小宝说道:“这威虎寨是岭南的首患,聚山匪三千人。这次调动三万铁甲,一定要将其剿灭。”众人纷纷点头。   屋里人讨论良久,方才散去。冯小宝又在屋内端详桌上的地图。焦会青耐着性子等他吹灯就寝,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悄悄摸到门口,挑开门闩。   桌上不见地图,想是被冯小宝收起。他便蹑手蹑脚摸至寝室,果然看见冯小宝侧躺熟睡,枕头边有一卷图册,想来就是地图了。摸到床边,他便伸手去拿。   床上的人忽然翻身要捉他的手!   焦会青一惊,情知不妙,一个旱地拔葱向后跳。却听见背后一阵疾风,也有人扑来!他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起身便向门外窜。   霎时间,小院里已经亮起几个灯笼,红红的灯光下,冯小宝早就站在院中,身后是王泉、裴汀。秦霸山手持长枪和完颜华仁站在另一端。   焦会青回头一看,屋里走出两人,叶七郎在前,王养宗在后。原来那床上的根本不是冯小宝,而是王养宗。焦会青心里叫苦不迭,掉头往院墙窜去,想借轻功翻墙而去。   完颜华仁的长鞭比他更快,啪地一声抽响。焦会青知道那鞭有剧毒,又是一招拿手的懒驴打滚。只是他滚到一半,便僵在地上,脖子上架了把明晃晃的弯刀。   叶七郎得意地笑道:“你,往哪里跑!”焦会青嘴里骂道:“奶奶的,七八个对付老子,没天理。”   冯小宝认出他来,哈哈大笑:“原来是老朋友,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绑起来!”便有两个兵士拿着铁镣将他绑起。   冯小宝笑道:“我就说什么大耗子偷听,原来是你。那个陈子昂在哪里?”焦会青也嘿嘿笑道:“他在你后面。”冯小宝一惊,忙回头看,便知道自己上当。焦会青说道:“别怕,老子今天没空捏你的蛋蛋。”   冯小宝脸色铁青,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把他押起来,后日一同去威虎寨。”那两个兵士应声将焦会青押去隔壁房第一一三回、行军途中1   焦会青手脚捆铁镣,冯小宝也不将他送去牢房,只待后日推上囚车一起出征。外面五个兵士值班,加之州府内来回巡逻的数队士兵,他是绝计无法逃脱。他绞尽脑汁,后悔不已。   若不是贪玩闲逛韶州城,也不会沦为阶下囚,如今已经跑到威虎寨成为上宾,酒肉无数,唉唉。又想到:若是肖渐离未察觉官兵进山的计划,威虎寨被全歼,他老焦就是千古罪人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唉声叹气,听见外面人来人往。陈慧明将军第二天果真来见冯小宝,邀冯小宝去检阅他的三万铁甲,商议发兵之事。到了晚上,冯小宝的随身兵士开始收拾行装。   这时,焦会青终于看到期望已久的人,出现在窗前。   裴汀大摇大摆走过来,看守的士兵都是冯小宝的随从,也没多问,就让她走进房间。焦会青说道:“三丁大侠还记得俺这个老头子噢。”裴汀笑道:“我正想拿这话问你。舒服吧,住在这里。”   焦会青不敢和她贫嘴,哀求道:“行个好,悄悄放了俺,俺下辈子都会报答大姑娘。”裴汀看他如此哀求,也不再开玩笑,说道:“我这不是想办法么,也许要等到路上再找机会。”   焦会青搔头说道:“若是裴姑娘没办法,我一定会被那家伙咔嚓,在阵前砍了。”裴汀说道:“你只当是休息,待路上我找机会。”说罢,不再理会焦会青,走出门外,对守卒说:“看好,别让他跑了。”便扬长而去。   焦会青算是睡了个好觉。第二日大早被装进囚车内,推出州府。一干人奔向韶州城外,放眼望去,满山遍野都是官兵。   陈慧明骑着高头大白马,向冯小宝一拱手,说道:“中路就交给冯将军!”冯小宝拱手说道:“陈将军放心,我这还有人质,多一重安全保障。”   焦会青咧开嘴笑道:“多谢冯将军抬举,哈哈,俺坐大车,比你们舒服呢。哈哈!”冯小宝一摔马鞭,抽在囚车上:“不要激老子,小心现在就砍了你!”   焦会青做个鬼脸,不再说话。他看见漫山遍野旌旗鲜明的官兵,心里打鼓,若是威虎寨没有准备,满寨将会尽墨。只见陈慧明手臂高挥,喊道:“大军分三路开拔!”   秦霸山、王养宗便策马去左路,陈慧明、完颜华仁去右路。冯小宝令叶七郎赶去先头部队,自己带着王泉、裴汀随大队。   ***   大军浩浩荡荡开进,每人都带有五天的干粮,粮草辎重另由后队三千护送至威虎寨。南岭的山路曲折,树木丛生,大军开进极是艰难。两千前锋随身都带有砍柴刀,一路披荆斩棘。   第一日歇息下来,冯小宝展开地图察看,估计要花四日方能抵达威虎寨。   春天正是蚊虫滋生之时,天上一轮明月,山里却飞满吸血的大花斑蚊子,加上远处的狼嚎,扰得人无法入眠。官兵挨到天亮,匆匆吃饭开拔。   焦会青的囚车跟在大队之中,远不如他想象的那么惬意。人困在囚车中,前面挂个水葫芦,一袋干馒头。推车的兵士也不理会山路颠簸,蹬得他连声骂道:“小杂种,看着爷爷的屁股。”   推车的兵士也不示弱,回骂道:“我们推车难道轻松么?闭上你的臭嘴,倘若你还想喝水。”便作势要拿走水葫芦。   焦会青连忙说:“彼此让一步,俺不说话,你们多少也关照爷爷的屁股。昨日一整天下来,俺的骨头快散架了。要是俺一不小心见阎王,冯大将军不拿你们试问?”   几个官兵笑道:“这鸟人,蹬蹬他。”便将囚车撞向大树,焦会青忙喊道:“小心老子喊救命,告你们,怕不怕!”那些官兵骂道:“这鸟人坐囚车还多讲究,难伺候。”   这么一吵闹,时间反倒过得轻松。傍晚扎营时,大军已经深入大山之中。连续两日行军,就算是有蚊虫叮咬,官兵也都扛不住瞌第一一四回、行军途中2   焦会青却无法入睡,心里骂道:裴汀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老子,莫非老子真的捱不过这几日,被冯小宝咔嚓阵前。一念至此,不禁叹气。   却听见远处树林里传来一缕怪异的笛声,若即若离,不小心还以为是在做梦。焦会青是老江湖,知道其中有异。那笛声忽左忽右,飘忽不定,显然不是一个人。不多时,他听见地上有树叶的声音,仔细一看,差点惊呼出来。   周围的落叶里,爬来数条毒蛇,嗅到那些熟睡之中的官兵,便咬下去!顿时身旁有人哎哟叫起来,官兵均醒转。有人惊叫道:“蛇,毒蛇!”   焦会青坐在囚车上,也有一条比拇指粗的毒蛇爬上来。他抡起铁镣打去,将那毒蛇打得小脑壳粉碎。   官兵队伍一阵骚乱,纷纷点燃火把,抓起兵器打蛇。那笛声渐强,毒蛇竟与官兵在树林里展开对攻。有的爬上树,吊进脖子里,有的钻进裤管里咬。   终于听见一个校尉喊道:“快随我捉拿吹笛之人!”便有几支小队冲出蛇阵,循笛声而去。   焦会青听见那笛声开始断断续续,想是有些吹笛人受到官兵攻击,逃窜而去。笛声息没,那些蛇才纷纷逃窜,钻入树叶杂草中。这一闹腾,官兵一宿没睡。   天亮后,那些倒在地上的已经僵硬,显见得死去多时。清点人头,竟然被蛇咬死了数百人。押囚车的官兵也死去一个。   焦会青心中一乐,知道是有人专门夜袭官兵。嘿嘿,肖渐离到底不是糊涂虫,他已经知道官兵大举进攻威虎寨,枉老子愁了两日。乐过之后,他忍不住骂道:“竟然不来搭救老子,可恶!”   天亮后官兵又开始前进,午后便听见有人喊:“毒蜂,毒蜂!”前面的队伍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焦会青看见一群一群身长寸许的黄蜂沿着队伍飞来!追逐官兵猛蛰!   焦会青慌忙低头捂住脑袋,还是被蛰了两下胳膊,肿起寸许的大红包,奇痒无比。   有些官兵被蛰十数次,面目全非。待那些黄蜂飞走后,有人识得医治方法,接了尿水望头上、脸上擦。于是众人纷纷效仿,人人忙着拉尿擦脸。便有人骂道:“谁捅蜂窝,他妈的!”   待队伍修整后前行,看见路边树林上,连绵数十丈都是黄蜂窝。左右都是峭壁悬崖,除此之外别无路径前行。焦会青便知道这不是偶然巧遇,一定有人事先布下蜂窝防御外来之人。   愈望前走,路上的障碍愈多,诸如陷阱、捕夹。大军行进愈发缓慢。第三日,焦会青才分配到四个馒头,少了两个。   他骂道:“奶奶的,你们官兵就会欺负人,爷爷的口粮也敢克扣!”押解的官兵说道:“上头有令,将剩余两天的干粮分做三天食用。”   焦会青哈哈大笑:“冯小宝啊冯小宝,看你这蜗牛队伍,还是回家擤鼻涕好了。哈哈!”他旁若无人地骂骂咧咧,旁边的官兵这几日也习惯他的大嗓门,二则连续行军、连日遭袭,也没兴致斗嘴。   却听见前面的队伍又开始骚动,有人喊:“准备作战,前方遭遇伏兵!”焦会青抬眼看去,前面是一个不急不缓的山坡,地势十分开阔。山坡上的树木均被砍伐干净,叶七郎已经派出前锋,数百盾甲兵正在攻打山坡之上的伏兵。   远远看去,山坡上的人好像蚂蚁般大小,隐约听见官兵的战鼓擂响。不时看见山上滚落巨木,巨木均烧上火,沿着山坡往下滚。大约一个时辰,双方来回拉锯数次,盾甲兵逐渐接近山顶。那些伏兵顷刻间后撤,消失在山头后面。   这一折腾,队伍的行程又耽误下来。待到傍晚安营休息,不少官兵开始叫肚子疼,谁也说不清原因。唯独焦会青没拉肚子,他搔搔脑袋,哈哈笑起来:“看你们是报应!不给爷爷喝水,爷爷不希罕。”   押解的官兵猛然醒悟,腹泻的官兵全部引用过附近一眼泉水。叫苦声更响,纷纷躲去左近方第一一五回、行军途中3   整夜都有人腹泻,离开营地去方便。却不时听见附近传来惨叫声,良久未见方便的官兵返回,便知道是遭了暗算。天高云黑,密林重重,谁也不敢再离开营地,腹痛只好就地解决。整个营地臭气薰天,谁也没睡好。   第四日爬起来,人人眼睛都红肿。谁也不知道前面还会遇到什么。连焦会青也不说话了,心里骂道:“裴汀这小丫头还不来救俺!”   爬上一个山头,押解的校尉遥指远方的一个山峰说道:“威虎寨就在那里。”焦会青望去,大约隔了一个山之外的另一座山。他一边回忆,才发现那座山就像一条卧地的睡虎,威虎寨是在那座山的虎头上。   焦会青调侃道:“隔山爬死牛,嘿嘿,你们慢慢爬这两座山。”那校尉长松一口气,骂道:“总算看见威虎寨,到了那边,等冯将军一声令下,老子在威虎寨下一刀砍下去,嘿嘿,不用再伺候你老头子了!哈哈!”   叫他这次一呛,焦会青委实说不出话来。却又听见校尉说道:“哎哟,你们看下面,山脚起火了!”官兵们往下望去,只见山麓下,大约距离前锋部队两里地,树林里燃起几处火光,夹着浓烟往两座山上窜。   前锋官兵派出三支小队快速望火场里穿插,估计是要捉拿纵火者。火势蔓延极快,正好挡住官兵去路,且一直往山坡上烧过来!焦会青骂道:“好啊,快烧上来,烤熟这帮兔崽子。爷爷要吃火烤兔肉!”   正在爬山的官兵看不到前面山脚的火势,还在往前进,前锋官兵已经策马回报火情。片刻之后,军中旗号传令,后队七千人改为向左侧下山,绕过山林大火。押解焦会青的校尉呵斥道:“快,快推老头子下山!”   大队人马下了这个山头,又折路绕过火场。待大火熄灭,将近傍晚,只得安营过夜。不少官兵被火烧燎,面目炭色,衣衫破损。校尉又传令:“大家好好歇息,上头说了,明日一定要抵达威虎山寨下!”   第五日清早,大队便开拔前进。竟然一路无事,傍晚抵达威虎山腰。一清点人头,一万官兵已经折损千人,且士气大损。左右远望,还没见左右两路的官兵,想是他们路途较远,亦遭到山匪阻截。   这日晚上,官兵加强戍卫,竟然又没有遭到骚扰。第六日清晨,冯小宝在山坡上集合起队伍,策马高声说道:“前锋做后队,后队随我包围山寨!左右两路大军也快到达。”他手指数余里外的山头,焦会青果然看见蚂蚁状的队伍。   冯小宝笑呵呵来到囚车前,说道:“老焦,跟我到阵前去么?”焦会青点头说道:“你是全军统帅,俺怎敢违命?就算你要取我性命,小民还不是要乖乖交给你。”   冯小宝也点头,说道:“好,你乖乖的,届时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焦会青笑道:“成交,倘若俺做鬼也不放过你,那就不好了。”   冯小宝沉下脸,对押解校尉说:“跟上。”便驱动大军直扑威虎寨。眼看威虎寨隐约山顶,有兵士奔来报告:“冯将军,王将军叫你前去。”   冯小宝策马赶去,王泉正与裴汀停在山道上,见冯小宝来,便说:“你看这石刻。”山坡上有块三丈长的卧石,刻着几个大字:“欢迎冯大将军!”显见得是新刻字样。   冯小宝说道:“他们早知道我等来伐,一路上诸般设伏,如今又玩什么花招?”王泉说道:“在下也觉得蹊跷,为何越近山寨,越发平静?”   裴汀笑道:“不晓得人家准备了什么大礼恭候,呵呵。”冯小宝说道:“先把它围起来,陈慧明与秦霸山两路军晌午该到达,再行商议。”   他举首眺望威虎寨,山寨巍然耸立,地势不凡。山寨围墙上的兵勇已经看见官兵,合拢双手成喇叭状,喊道:“威虎山寨,威震岭南!”又有喊话:“冯小宝,快上来看看爷爷们噢,哈哈第一一六回、逃脱!   待到晌午,另外两支军队也爬上威虎山。冯小宝会同陈慧明巡威虎寨一周,察看地形,商议明日进军的部署。两军在寨子下面对骂,互相嘲讽,直到天色大黑,才罢休不提。   陈慧明是老行伍,说道:“威虎寨地势险要,却也拦不住我大军讨伐。两日内可攻下此寨!”冯小宝拍掌道:“有陈将军一言,我心大定。作战事宜交给陈将军,三万人马和各位将军、大侠,任由你调遣。”   第二日,陈慧明派六千盾甲兵分两路先行攻寨,随后跟上四千轻步兵,抬着连夜做好的十几架攻城云梯,压阵的是六千弓箭手。   此时,云雾依然缭绕,威虎寨隐约可见。   官兵列队冲向山寨。说也奇怪,山寨上安静得连云雾都不会动一下,官兵一路喊杀,逼近墙角,依然没有声音,也不见一个人影。   他们迅速竖起云梯,爬上寨子,为首的校尉惊呼:“空寨啊!杀进去!”先进山寨的官兵打开大门,让大队人马进入,占领山寨各处要隘。   陈慧明与冯小宝策马入寨,也在奇怪:“山匪跑哪去了?”陈慧明猛然醒悟,说道:“定是从西北侧的悬崖上爬下去。”二人摸近悬崖望下去。   只见清晨的阳光正在驱散雾气,悬崖石壁上均是苍劲的小树、绿草,象刀切一样直下山底,哪里看得清楚,具被一片葱葱绿色掩盖。冯小宝奇道:“这山匪果真是野猴变的。”   陈慧明说道:“不论如何,攻下威虎寨,你我都是有功之臣,哈哈。”冯小宝说道:“其中多半有蹊跷。这样吧,我等就地休整,明日粮草辎重也到达山寨,再派兵四处搜寻山匪,歼灭之。”   陈慧明随即传令全队休息。官兵连日行军劳顿,早就渴望休整,听到命令均欢天喜地。只有焦会青愁下脸,心想:威虎寨沦陷,肖渐离等不知去向。裴汀也没有音讯,这颗脑袋还不知能顶在项上多少时间。   焦会青心里烦闷,便伸长脖子朝押解的校尉叫道:“爷爷饿了,快拿晚饭来。”那校尉正吃着一碗艾叶,听他喊也来气,说道:“我们打了胜仗才吃这玩意,你还想吃?今晚停你一顿!”   焦会青笑道:“猪狗吃的野菜,送给老子吃也不吃的东西!你们的冯大将军只怕正在山珍海味吃得痛快呢,老子要吃就去吃他的。嘿嘿。”校尉对其他官兵笑道:“这老头还会发美梦,我看寨子也攻下来了,明天拿你的脑壳祭旗还不差!哈哈!”   焦会青心里恼,脸上却不认输,说道:“乖孩子,拿点水给爷爷喝总有吧?”校尉笑笑,叫一个官兵帮他装满水葫芦:“你慢慢喝,山泉水还蛮不错的。”焦会青也不敢多喝,肚子空,喝多了水立马会尿出来,愈发觉得饥饿。   他润了下嘴巴,这山泉水还果真有点甜。他苦笑一番,蒙蒙懂懂睡着了。   山里晚风十分惬意,他梦见裴汀笑盈盈走来,端了海碗米饭。裴汀轻轻叫他:“老焦,快醒醒。”他眯瞪着眼睛看看,果真看到裴汀,只是手上没有大碗的白米饭。   她说道:“我帮你打开铁镣,你赶紧逃出去。”焦会青猛一惊醒,知道这不是梦。裴汀打开铁镣,说道:“你快走,我还要把钥匙放回王泉那。”焦会青举手一看,铁镣松开了,他轻手轻脚解下铁镣。   押解的官兵连日劳顿,睡得正香。裴汀拉着他离开营地,二人便分手。焦会青辨认出方向,施展轻工穿过官兵数个营地,跳出山寨石墙。寨子外面也有很多官兵宿营,他一口气跑出三里,方才离开官兵的队伍。   他感觉还不保险,又钻进树林望远处跑。也不知道该往哪去,只管先认准北斗星,认定南方,离开威虎山再说。四周还有官兵的游哨,焦会青小心躲避,大约到了威虎山脚,方才觉得安第一一七回、夜袭   几天没吃饱,此时顿觉疲乏,心里骂道:裴汀这小丫头,也不带些吃的给俺。   正想着,忽然脚下一空,他知道不妙,肯定是落入陷阱。陷阱里一张大网将他托住,有几个人走过来,一边说:“不是官兵,倒象个叫化子。”几人合力将他拖出,捆绑起来,说道:“带给三寨主看看。”   便抬起他走。焦会青听他们说话,倒像是威虎寨的人,便说道:“你们三寨主姓刘么?”一人回答:“你怎么知道?”   焦会青得意地笑道:“呵呵,快叫刘大刀备好吃的,爷爷实在饿坏了。”那人说道:“你若认识三寨主,自然亏待不了你。”   焦会青全身乏力,由得他们抬起奔走,穿过密林、小溪,来到一个石洞口。那人禀报道:“刘寨主,我们在威虎山抓到一个老头子。”洞里走出一个挎刀大汉,借着星光看看焦会青。   焦会青先认出他来,说道:“刘大刀,还看什么,快拿东西给俺吃。”刘大刀听声音,方认出焦会青:“老焦啊,衣衫如此破烂,差点没认出老哥哥!”忙带他入洞。   洞里插着两支火把,刘大刀拿出一大块烤肉,说道:“老哥怎么了?”焦会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将上次离开威虎寨,前往韶州的前后说了一遍。   刘大刀点头道:“原来陈大侠去了长乐寨。”他也将威虎寨接到线报,知道韶州官兵进山的消息后,如何布置反围剿等事告知焦会青。他说道:“前几日,韶州这来了伍千洞庭湖官兵,也没怎么停歇,怕是去围剿长乐寨。我等已飞鸽通知长乐寨。”   焦会青吃了半饱,说道:“有陈大侠过去,我看那边不必担心。这边三万官兵才是大危险。”刘大刀点头道:“是的,肖寨主作了详细安排,我在山里迷惑来犯的官兵,肖寨主已经带四千直取韶州,只怕今日已经开战了。”   焦会青眼睛一亮,拍手说道:“好啊,我还以为威虎寨的兄弟们逃跑了,原来有如此妙计!”此时,他吃了半饱,兴致高涨,说道:“我也随兄弟们去捕猎物。”   刘大刀笑道:“老哥武功不凡,欢迎加入。”焦会青说道:“这就去,老子逮他一串。”   那门口的瘦兵士说道:“我带老焦去,我那离官兵大营最近。”焦会青站起身说道:“好,刘寨主先告辞,你静候佳音。”刘大刀目送二人走出洞口。   他们一路摸回去,直到威虎寨前三五里地,方才到达设伏点。这里是一片连绵的榕树林子,官兵外围的营地就在不远处。天已经发亮,焦会青与几个人藏在树后面,看见一队巡逻兵走过来。   焦会青手中扣紧几块青石,说道:“我管前面五人,你们解决后面三人。”瘦兵士应道:“好。”那八个官兵睡眼惺松,扛枪走过树林,却不进来,前面带队的是个小校尉,探头入树林四处打量。   焦会青连发二石,打中二人的风门穴,那校尉和身后的官兵只来得及“啊”一声,便倒地不动。后面的官兵咋然惊醒,瞪着眼未醒过神来,焦会青又连发三石,打倒后面三个。瘦兵士和几个人也跳下树,大刀砍去,剩下那三个官兵脖子一歪,一命呜呼。   远处营地,有个官兵早尿,却没发现这边的动静。焦会青待他尿完,跳下树扛起校尉,笑道:“抓了个大的,不错。”瘦兵士给每个官兵补上一刀,招呼大家撤离。   众人回到洞中报告战绩,瘦兵士说道:“老焦大哥委实了得,一下子干掉五个!”焦会青高抬下颌洋洋得意,说道:“这等官兵,二十个上来我也能对付。”刘大刀夸道:“姜还是老的辣。”   焦会青拉过刘大刀,低声说道:“我有一计,可拖延此地官兵。”便如此如此对刘大刀耳语。刘大刀拍手道:“好计,可为肖寨主他们争取时间。”转头命令瘦兵士将校尉押解出去。   *第一一八回、游击   那校尉悠然醒来时,天色大亮,太阳爬上了山腰。他左右一打量,是在一个山坡上的土窝窝里,旁边有两个持刀人,正在聊天。听见有人喊:“吃早饭,吃早饭啦。”两人回头看看校尉,还晕厥不醒,便跑去吃饭。   校尉双手被麻绳反捆,他探头望去,只见山坡上满是山匪,只怕有好几百人,山坡那边似乎还有人。他再回头看,暗自庆幸,身后居然没有山匪,只要逃进树林里,便如鱼入海。   他瞄准机会,跳出土窝窝,逃进树林。解开麻绳后,奋力望威虎寨方向跑去。   威虎寨里,冯小宝、陈慧明正集结官兵,预备四处搜剿。校尉也不敢耽误,直奔冯小宝营帐,禀报被俘、逃脱的经过。陈慧明说道:“好,我带一万人前去围剿。”   冯小宝略思度,说道:“威虎寨山匪足足五千之众,为何我等遇到的都不过千人之数?”   陈慧明哈哈大笑:“他们是怕被我等大军发现,是以化整为零,小股活动。”冯小宝沉吟道:“这样吧,你带完颜华仁、王养宗去,务必围歼这股山匪。再派秦霸山、叶七郎带五千人四处搜索。剩下的随我休整,等待消息。”   陈慧明等人领命而去,由校尉带路直扑过去。此时,刘大刀带着兄弟们躲往临近的山头,看见两支大军被调动,哈哈大笑。刘大刀说道:“他的粮草虽到,大军却得不到休整。哈哈。”   焦会青也嘿嘿笑道:“让这群孙子累趴下,我们再一个一个收拾。”   大约到晌午,陈慧明的一万大军还在到处搜寻。山寨里却开拔出大队官兵,刘大刀略一思索,说道:“一定是接到韶州战报,这帮家伙要回去救援。快遣人去掘水,阻缓他们!”便有一个小头目应声,带一百人向南而去。   看见焦会青满脸疑惑,刘大刀拉住他,边走边说:“前面有条河,早就蓄好水,待官兵一到,他们放水阻扰。我们去夺寨子。”焦会青连声赞道:“刘三,这般好计谋亏你想得出来!”   刘大刀一边集合队伍,一边说:“都是肖寨主召集兄弟们合计的,我就一个粗人呀,老焦如此夸奖,折煞我也。”焦会青远望大队官兵列队走出威虎寨,点头道:“计谋是不错,但我看寨子里还有五千官兵。”   刘大刀笑道:“那当然,都安排妥当。老焦一来,兄弟我的胆气更壮了。”他拍拍胸脯,带这一千威虎兵躲开返程的官兵,望威虎山摸去。陈慧明、秦霸山两队官兵也急急整队,直奔韶州。只是苦了官兵,叫苦怨天不迭。   ***   傍晚时分,大队官兵尽数撤离,群山在晚霞中显出几分清静。夕阳照落威虎寨,斜影余辉,自有一番威严。山寨大门外,不知何时坐了两个人,举起葫芦咕噜咕噜畅饮。   守门的官兵喊道:“何方野人,快快离开!”山坡上,那个袒胸壮汉哈哈大笑,说道:“你刘爷爷今天心情好,快来喝两口美酒哈!”那官兵骂道:“你闲命长啊!”另一个精瘦的汉子喊道:“有种你们这些土崽子下来!哈哈!”   二人举酒共饮,全然不将山寨上的官兵放在眼里。袒胸壮汉喝得兴起,仰首长吟道:“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具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精瘦汉子高呼:“好酒!好诗第一一九回、夺山寨   袒胸汉子举酒畅饮,复吟道:“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精瘦汉子也不知是喝醉,起身挥舞,手中葫芦作剑,耍弄一番。   惹得袒胸壮汉大笑:“老哥好剑招!”瘦汉子且舞且应道:“俺不会耍剑,帮三寨主助兴而已。哈哈。”袒胸汉笑吟道:“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   瘦汉子停下剑舞,弯腰笑作一团:“你说这是天后喜欢的一首诗歌?”袒胸汉连连点头,瘦汉子骂道:“你吟得卖力,俺舞得也辛苦,那帮天后的龟孙子却不晓得欣赏!哈哈。”   二人一吟一应,中气十足,山寨上的官兵也听得清清楚楚。   王泉正好巡寨至大门,爬上石墙一看,认出那个瘦汉子就是焦会青。他暗自吩咐下去,集合五百官兵。   袒胸汉度着方步,兀自仰天长吟:“非直接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沦古狱边。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他刚吟完,山寨大门豁然打开。寨门上战鼓擂响,王泉策马当先,带领五百骑兵喊杀而来。瘦汉子笑道:“嗯——到底是天后传令抄录数十篇的好诗,果然把他们引出来了。”   袒胸汉就是刘大刀,此时提起大刀,喊道:“龟孙子,快来追爷爷!”二人施展轻功,不徐不疾,向山坡下跑去。王泉在后面喊道:“抓住他们,赏黄金!”   前面两人,引着后面五百骑,跑进一片稀疏的林子里。此时夕阳将落,树林内已然昏暗,王泉喊道:“快追,别让他们跑啦!”官兵奋勇冲入林子,却听见连声惨叫,入得林子的官兵人仰马翻,全被地上的绊马绳绊倒!   王泉勒住奔马,说道:“原来是有备而来!呵呵,下马摸进去!”林子里树木重重,官兵只敢慢慢摸索前进。不断听见官兵惨叫声,却是林**出弓箭。又不断有人掉入陷阱,这林子犹如一个迷阵,让官兵的战斗队列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林子深处忽然响起怪异的笛声。官兵喊道:“快跑,毒蛇,有毒蛇!”王泉无奈,只好喊道:“快撤出去!”   树林里的冷箭追着射来,此时威虎兵纷纷追击,一阵砍杀。官兵退出林子,清点人头,五百人只活出来二百。有些人脸上开始发青,是被毒蛇咬伤,显见得活不长了。   天色将黑,王泉只得撤兵回寨,独自坐在威虎洞内喝闷酒。喝到眼花缭乱之时,便趴下昏睡过去。约摸午夜时分,他又听到那种怪异的笛声,那笛声仿佛一阵寒风吹透骨缝,令人不寒而第一二零回、夺山寨2   他猛然惊醒,走出洞口凝神细听,笛声似乎从寨子外面好几处传来,此起彼伏。   此时,官兵均被笛声吓醒。谁都知道这是召唤毒蛇的笛声,莫非那些山匪又在召唤毒蛇?   “啊——”随着第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王泉明白过来,山匪要用毒蛇来攻击。他看见官兵纷纷点燃火把。火光下,官兵乱作一团,举刀向地上猛砍。洞口的护卫忽然惊恐地叫道:“蛇,好大一群啊!”   王泉借着火把看去,十几条眼镜蛇从草丛里爬出来,抬起头、吐出信子扑过来。那护卫一边退缩,一边对王泉说:“岭南人说的饭铲头就是这种毒蛇,巨毒无比。”他声音发抖:“从未曾见过这么多啊。”   王泉抡起锄头,将这群蛇斩断,却看见更多的毒蛇爬向威虎洞口。他也开始发毛,心想:寻常官兵只怕会更加恐惧。一念至此,他扎紧裤脚,吸气高声喊道:“先撤出山寨,派人追击吹笛之人!”   便是施展轻功奔至山寨大门。大门早被打开,官兵争先恐后逃出门外,后面数百条毒蛇吐着信子追赶。那些被蛇咬伤的官兵,已经面色苍白,喊道:“兄弟救我啊!”官兵都被吓破胆,哪有人施援手。   王泉高呼:“列队,举起火把,随我绞杀吹笛者!”他整好千余人,朝笛声飘来处奔去。那笛声在石墙外的树林里,王泉循声冲过去,果然看见树林外站着两个人,横笛轻吹。月光洒落,那两人身穿黑衣,只一闪便没入树林内。   官兵随即追入树林,刚到林子边,里面便射来无数弓箭。王泉喊道:“盾甲兵在前!”盾甲兵与轻步兵一起冲入林内,又是一阵急速的弓箭。威虎兵熟悉地形,根本不用火把,一躲就让官兵找半天。   官兵手持火把,却成了活靶子。摸了半个多时辰,看见身边的伙伴一个一个倒下,剩下的官兵哪里还有勇气,纷纷逃出树林。王泉顿足叹道:“山寨难守矣!”他只得指挥官兵驱逐四处吹笛之人,令其无法指挥寨内毒蛇。   到天亮清点人头,伍千官兵只活下来四千。王泉纳闷,这毒蛇是从哪里来的?手下一个校尉告诉他:这毒蛇就在山寨地下的泥土里,只是听见笛声便会爬出来伤人。倘若能找到硫磺洒在山寨里,那些毒蛇最怕硫磺的气味,自然会逃遁。   但情急之下哪里找硫磺?王泉左思右想,没有好办法,只好命两千人驻守山寨外,不让吹笛人靠近山寨。一入夜,驻守寨外的官兵又受到弓箭袭击,小队追击下去,便被伏兵击溃。第五天清点人头,可怜官兵又损失一千第一二一回、美人与丽鸟   却说陈子昂三人离开长乐寨,周梅儿欢欣不已。她说道:“大哥,你说好要帮我抓翡翠鸟,可不许食言。”姬斯闻言打开包袱,取出几条青赤相间的羽毛,是她在河边抓的两只鸟儿的羽毛。   周梅儿惊喜地说道:“翡翠鸟的羽毛,你带在身上啊。”姬斯将一条羽毛插在周梅儿鬓发上。那翡翠羽毛修长而柔顺,色泽明丽而不浓艳,兼之周梅儿相貌清秀,戴上羽毛平添几分妩媚。   此时,陈子昂仔细端详周梅儿,拿她和姬斯比较,不觉更是赞她善于易容之术。由露斯变为周梅儿,她只是将头发染成了黑色,再稍加整饰发结。   陈子昂不觉问道:“你这头发是如何染成黑色的?”周梅儿莞尔一笑,说道:“不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陈子昂讨了个没趣,尴尬地笑笑。姬斯低下头,假装没看到。只是不知道她的心里,又装着谁?   周梅儿取下羽毛,说道:“我给姐姐戴上。”姬斯白肤金发,戴上后却是旖旎无限。周梅儿拍手道:“姐姐就是漂亮,从小妈妈都这么说。”陈子昂说道:“那当然了,姬斯又文静又会照顾人。”   姬斯闻言满脸绯红,连连打手势。周梅儿说道:“姐姐就是漂亮嘛,你看看——”她拉住姬斯来到小河边,河水涟漪起伏,一尾羽毛插在金发上,色彩便华丽至极。   周梅儿说道:“姐姐的羽毛留着自己戴,我偏要陈大哥抓鸟儿。”陈子昂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姬斯又连连打手势,周梅儿说道:“姐姐也说了,你合该抓鸟儿给我。”   陈子昂只好点头:“我们一路走下去,看到鸟儿再说,莫耽误了行程。”周梅尔笑道:“好吧,算你了。”   三人夜宿昼行,有姐姐在身边,周梅儿话特别多。山风习习,吹拂长发,她高兴地吟唱道:“蘀兮蘀兮,风其吹汝。叔兮伯兮,倡予和汝。”这情形让陈子昂回忆起初见周梅儿的洞庭湖边,如今美丽的女子就在身边吟唱,他忽然想去牵手。   但他终究没伸出手,哪知道周梅儿却牵上她的手,二人并肩山路,一边唱道:“蘀兮蘀兮,风其漂汝。叔兮伯兮,倡予要汝。”一曲唱罢,陈子昂叹道:“我也很喜欢这首《郑风。蘀兮》,梅儿唱得实在动听,足可绕梁三日不散。”   周梅儿笑道:“大哥,你好坏呀,要在梁上坐三日,我可不干。”姬斯也吃吃地笑。陈子昂脸上发热,望向远方。   周梅儿却用力拉他的手,他问:“怎么了?”周梅儿指着河谷下面,轻声说:“你望老半天,还没看见啊?”只见河谷下两只翩翩飞舞的翡翠鸟。   这段山路,那河谷低过山道二十余丈,均是峭壁。陈子昂将长剑交给周梅儿,一吸气,纵身跳落悬崖。只见他跳落数丈,左手便抓住一棵崖松,双足一点卸去下坠之势,然后再跳下去。三两下,他便落在河滩上,拾起两颗卵石。   两只翡翠原本贴着河面上下翻飞,看见有人闯入,互相唧啾,便望远处飞去。陈子昂施展轻功追去,直追到河中,甩手打出两颗石子。一只鸟儿中弹,掉入水中。另一只鸟儿便不再飞逃,而是盘旋在河面上,朝水中的鸟儿唧啾。只是这唧啾声显得哀婉、凄凉,让陈子昂于心不忍。   他一边摸起卵石,甩手打去,将那只鸟儿也击落。悬崖上传来周梅儿的欢呼声:“大哥好身手!”   河水缓缓流淌,他凫过去拾起两只鸟儿。想起上次姬斯捕鸟时,网外面的鸟儿也是不愿意离去,心想:这鸟儿情意也似人一般,好生依第一二二回、宗盟会特使   他一边摸起卵石,甩手打去,将那只鸟儿也击落。悬崖上传来周梅儿的欢呼声:“大哥好身手!”   河水缓缓流淌,他凫过去拾起两只鸟儿。想起上次姬斯捕鸟时,网外面的鸟儿也是不愿意离去,心想:这鸟儿情意也似人一般,好生依恋。   他将鸟儿羽毛小心地拔下来,攀上峭壁。周梅儿拉住他问道:“大哥好身手,我们还真担心你。”陈子昂将羽毛交给她,一边说道:“不碍事,我练内景经,每日都感觉武功增进。”   周梅儿“嗯”了一声,借过羽毛,用方布包好放入包袱里,说道:“我也有翡翠鸟羽毛了,待回洛阳,我将它整饰好,戴给大哥看。”姬斯在一旁伸出拇指点头。   陈子昂脸上又是一热,方才捕鸟的一丝伤感消失在晴空里。他想:若是有日梅儿遭遇不测,我会怎么做呢?抑或我身处险境,梅儿会离开吗?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不觉叹道:“我真会变成一个孩子。”   周梅儿奇道:“大哥要变成孩子么,赶紧告诉我怎么变,我也陪大哥玩玩。”陈子昂笑道:“我是说,为抓鸟儿,我都快变成孩童。”周梅儿嘻嘻笑道:“有什么不好么?孩童是最快乐的人。”   陈子昂凝视周梅儿,不禁露出一丝温情。周梅儿拉住姬斯的手,说道:“兰兰的天,青山清水,我们快赶路啦。大哥一定又要叨咕,不要耽误正事,不要耽误行程。”说着,回头对陈子昂作了个鬼脸。陈子昂一笑,跟上姐妹俩。   ***   已然是四月天,岭南阴霾多现的季节即将过去,树木皆披上浓绿。春天充斥着每个角落,让山野的绿意更浓。静如一人独行,却免不得因春怀感,心内情节无法释怀。   自大梵寺与慧能晤别,她便匆匆赶去威虎寨。那山寨大门上的守卒认出她来,喊道:“尼姑大师,夏卢不是和你一起离开了么?你还回来干什么。”静如呵呵笑道:“我难道就不能来威虎寨么?”   那守卒知道她武功了得,忙应道:“你先等我去禀报肖寨主。”还未等他说完,静如挥动佛尘,已经跳上哨楼,立在他面前。那守卒与几个人举枪围住她,说道:“你又乱来!难道不怕我们的威虎阵么!”   静如咯咯一笑,守卒眼前一花,再看时,静如已经跳入山寨,望威虎洞走去。守卒忙喊道:“那个厉害的尼姑又来了——”   肖渐离正在威虎洞前,与刘大刀、魏大习练威虎阵。待到静如走来,拱手朗声道:“静如大师,有何贵干?”静如也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块圆形的玄铁牌,朝肖渐离扬扬。肖渐离眼睛一闪,说道:“哈哈,原来静如法师是总会的兄弟!”   他瞪住威虎阵的刀手,喝道:“快把刀收起来,你们难道不认识总盟的令牌!”刘大刀拱手道:“原来总盟的令牌是圆的,恕我等兄弟孤陋寡闻。”纷纷收拾兵器。   肖渐离一边请静如坐入威虎厅,一边笑道:“静如大师真人不露相,这许久兄弟们多有得罪。”静如道:“时候未到,总盟又没有指令,我自然不好打搅肖寨主。”肖渐离眼睛又是一亮,说道:“莫非这次总盟要调动威虎寨么?”   静如摇头道:“自家兄弟,尽量不要战祸。”肖渐离愈发奇怪,问道:“自家兄弟?”静如说道:“前几日,我专程去了趟长乐寨。”肖渐离笑道:“大师早说啊,我可飞鸽传书帮你,那边是李谷三寨主当家,威虎寨的二寨主赵虚也在那边第一二三回、奇袭韶州   静如摇头道:“自家兄弟,尽量不要战祸。”肖渐离愈发奇怪,问道:“自家兄弟?”静如说道:“前几日,我专程去了趟长乐寨。”肖渐离笑道:“大师早说啊,我可飞鸽传书帮你,那边是李谷三寨主当家,威虎寨的二寨主赵虚也在那边。”   静如说道:“我已经用总盟的名义,令赵虚掌管长乐寨。他可全权调动长乐寨兵马,只是不许做有害宗盟会的事情。”肖渐离应道:“赵二弟确实想掌管兵权,我等常年相处,自然晓得他是南越国后人,总不忘复国念头。”   静如点头道:“赵虚的目标与宗盟会不同,我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肖渐离奇道:“以静如法师的武功,难道。。。”静如说道:“总盟令我查找一个要命的物件,就在他手上。”   肖渐离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师用长乐寨换取了那个物件。”静如点头,然后又摇头:“他交给我其中一件。”肖渐离说道:“什么物件如此重要?”静如说道:“那是三幅大唐地图,扬州起兵时,自宫中流入徐敬业之手,由骆宾王保管。兵败之时,骆宾王托赵虚带出来。”   肖渐离说道:“噢,那年总盟令各分盟派人支援义军,我便让二弟去了,没想到他得了地图未告知我等,且不上交。实属不该!”他愤然握拳说道:“我这就去长乐寨让他交出地图。”   如拦住他,说道:“他连总盟查下来都不交,何况肖寨主去?”肖渐离左右为难,说道:“我已经接到探报,韶州陈慧明将率大军来伐。此事只好放一放。”   于是,肖渐离将刘大刀、魏大唤进威虎洞,四人一起商议该如何防御官兵进剿。一连数日,方才定下围魏救赵之计。   ***   韶州自古易守难攻。肖渐离便选拔精兵二百人,乔装混入城内。待陈慧明大军离开四日,尚未到达威虎寨,便率四千威虎兵乘夜攻击韶州。韶州守兵原以为三万大军剿匪,城内自然安夷。待到城内伏兵夺取城门,举火为号,城外威虎兵蜂拥入城,尽皆失色。   兼之城内火灾四起,官兵不明敌军人数,又无大将指挥,一片混乱。激战两日,州府带数百人逃往广州,余数尽被肖渐离歼灭、俘获,威虎兵伤亡仅千余人。   魏大一根哨棍勇猛无比,毙敌无数。他原本走的刚猛路子,经陈子昂、焦会青、裴汀等人点拨,武功远甚普通兵勇。魏大被肖渐离调教两月,实战功夫日进。他以一当十,夺关踩隘,肖渐离连声赞道:“魏兄弟真神勇之将!”   魏大远远喊道:“肖大哥,你看那边——”肖渐离顺着望去,激战中却有几个光头和尚救治官兵的伤员。肖渐离大怒道:“快叫和尚住手,否则不客气!”静如却说道:“肖寨主息怒,那些是大梵寺的和尚。”   肖渐离吼道:“大梵寺了不得么!救治官军,就是我威虎寨的敌人。快将和尚押起来,随我去大梵寺问罪!”也不待静如解释,带上百余人冲向大梵寺。   大梵寺在城郊,远离战场。只见山门下还有和尚进出,将受伤的人抬进寺庙。肖渐离押着几个和尚,高声喊道:“管事的大和尚出来!”   寺内和尚看见几个同门被押解来,明晃晃的大刀抗在脖子上,互相一使眼色,提起哨棍、朴刀跑出来。边跑边喊:“快放了师兄弟,快放人第一二四回、大梵寺内   肖渐离呵呵冷笑道:“你们何故与威虎寨作对,快将官兵交出来。”只听见一声柔和无比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声音似在耳边,又似从远处传来。   肖渐离一惊,知道说话之人内力无比深厚,他也朗声道:“哪位大师,请来面谈。”寺内徐徐走出一个高大的和尚,一边合十,一边说道:“肖施主别来无恙。”肖渐离认出是夏卢,旋即哈哈大笑:“原来夏卢先生在此修行,肖某早该来拜访。”   慧能微笑道:“肖寨主是来问罪的?”肖渐离在威虎寨便领教过夏卢的狮子吼神功,知道这一百兵士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咬牙不知该如何回答,静如合十道:“正是,你大梵寺为何救治官军,与威虎寨为敌么!”   慧明先是一愣,便明白静如是假戏真做,代肖渐离回话。慧能说道:“大梵寺不仅收留官兵,也收留威虎兵和百姓民众。倘若不加救治,这许多人生死难料。我佛慈悲,望肖寨主宽容。”   肖渐离闻言,只好说:“原来如此,肖某打搅了。”便欲带兵离开,慧明说道:“肖寨主且慢,贫僧有言相劝:我佛好生之德,万勿滥杀无辜。”肖渐离笑道:“倘若没有我等拼杀,也显不出你和尚的好生之德。”   慧明一愣,讷讷地说道:“肖寨主带兵之人,贫僧不与你理论。倘若威虎寨滥杀众生,贫僧绝不会袖手旁观,当会以暴抑暴。”静如眼见再说下去,双方又会反目,便说道:“各有各的道理。慧能大师慈悲心怀,肖寨主领军有方,绝不会滥杀无辜。”   肖渐离听见她称呼“慧能”,才知道夏卢就是岭南禅宗的开山之人。他翻身落马,拱手施礼说道:“原来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慧能法师,肖某早就耳闻大名。今日官兵围剿威虎寨,我实非得已,方来攻韶州,请法师海涵。”   慧能颔首说道:“我知官兵围剿之事,你善心把握吧。”肖渐离应声道:“肖某自会约束山寨,绝不会滥杀无辜。今后还请慧能禅师多指点我等山野粗人。”慧能合十说道:“肖寨主一方豪杰,只要向善,自可造化一方百姓。”   肖渐离拱手说道:“大师教诲,肖某谨记在心。多有打搅,告辞。”慧能笑道:“施主慢行,后会有期。”肖渐离上马,带兵离去。静如还想对慧能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无言,她只好合十尾随大队离开。   此时,韶州城的战斗接近尾声,魏大指挥威虎兵清缴残敌。一些胆大的居民已经回来。肖渐离一路巡查,却看见两个猎户迎面走来。持叉的猎户惊道:“方离开数日,韶州竟然被威虎兵攻下,好厉害噢。”   另一个背弓箭的猎户说道:“这官兵一走,翡翠鸟羽毛怎么卖啊?”持叉的说道:“唉,说的倒是,我等好辛苦找到翡翠鸟,却是白忙乎。”   肖渐离一笑,截住两个猎户说道:“什么鸟羽毛,谁要收购?”背弓的猎户说道:“翡翠鸟羽毛呀,你不知道京城来的冯将军要收购么?”持叉的说道:“一两黄金一支,你说珍贵不?”便从包袱里摸出一条羽毛。   肖渐离拿起翡翠羽端详,阳光之下焕发隐隐华贵清丽之色。他笑道:“不错,果真是漂亮。”他将羽毛交还猎户,说道:“谢谢二位,让肖某大开眼界第一二五回、夺回山寨   却说王泉三千余人固守威虎寨,另派千人驻守石墙外,内外呼应,平安度过一日。心里却焦急不已,知道如此死守终不是办法,巴望着陈慧明的大军早日回来。   寨外的官兵主要是不让吹笛者靠近,调动山寨内的毒蛇袭扰守军。山匪的袭扰却不间断,如此一来,寨内的官兵休息好了,却苦了寨外的人。   黑夜里,寨外的官兵轮流休息,另一半官兵在大营内小盹。他们却不知道,肖渐离已经带着威虎寨主力回到山下。乘夜色潜入山寨下面的树林里,悄悄包围寨外的官兵。   月亮爬上中天,刘大刀便亮出大刀。他看看弓箭手都准备好,便高喊道:“威虎寨的兄弟们,开饭啦!”便举起大刀冲近官兵大营。随他冲去的大约二百威虎兵,喊杀声惊醒官兵。   官兵立马列队迎战。月光下银枪闪烁,刀光飞舞。官兵发现威虎兵主动离开树林作战,岂能放过良机。领兵的校尉也喊道:“全体出击,歼灭山匪!”   威虎兵二百人自然无法抵挡千人的官兵,战了片刻,刘大刀且战且退向树林。领兵的校尉喊道:“不要靠近树林,小心弓箭手!”话音未落,树林内已经跳出数百人,弓箭如蝗射向官兵。   官兵一退,刘大刀返身杀过去,树林内又跳出数百人,一起追杀官兵。领兵的校尉看形势不对,朝石墙上喊:“快增援,是山匪的主力,足有两千人!”   王泉早就来到石墙上,看看寨外的官兵吃紧,咬牙说道:“留五百人守寨,全部出击!”山寨大门打开,一千五百官兵涌出来。   就在这时候,寨内有人喊道:“王将军,不好啦,山匪攻进寨子里了!”王泉冷笑道:“冷静,三面围墙都有人把守,山匪怎么进得来!”   官兵指着寨内说:“王将军,你看啊。”王泉举目望去,果然看到山寨内的火把下,不知何时多了无数条人影!   王泉怒道:“山匪从哪进来的?”那官兵惊慌地摇头道:“小的不知道啊,可能是从地里钻出来的。”王泉看看他六神无主,自己也一时没了主张。只见山寨内的威虎兵远多于官兵,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全歼官兵。   此时,他也不能调寨外的官兵回防,只会令寨外的官兵阵脚也大乱。他提起锄头,对石墙上的官兵喊道:“去增援下面的弟兄!”便跳下石墙,望激战处冲去。他锄头上下翻飞,杀伤数十威虎兵。一时吓得威虎兵不敢靠近。   寨中战团内,肖渐离看得清楚,知道他是头目,又看他怪异的锄头兵器,便猜到他正是王泉。他双掌连劈,朗声笑道:“哈哈,总算找到你,王大将军。”王泉也看到他,却不知道他是何人。   肖渐离笑道:“威虎寨肖渐离请王大侠赐教!”王泉一醒:看来是威虎寨的主力回来,此战凶多吉少了。他强作镇定,举锄喊道:“来得好,让我先做了你这个匪首!”   肖渐离双手连甩,忽然两道银光划破火光飞来。王泉举锄连拨,荡开飞刀,双手竟然被震得发麻。他一惊,知道遇见劲敌,忙凝神吸气,方才使出一招大鹏展翅,扑过去。   肖渐离双手一翻,掌中多了一对匕首,使出一针见血,直刺王泉。王泉的大鹏展翅瞬间化为老鹰扑食,锄柄挡开匕首,反手挖下!肖渐离也是一惊,心道:这王泉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他退开半步,转身之间袖里又飞出一柄飞刀。王泉刚落下,慌忙躲闪,倒是显得更狼狈些。但他不等马步立稳,锄头横扫千军,直劈向肖渐离腰间!   肖渐离想不到他避开飞刀,还能疾快回击,只好拿匕首硬生生格挡。那锄头势大力沉,自然是肖渐离吃亏。他又退一步,王泉跟着又用锄尾的尖枪刺出一招平原见日!肖渐离又退一步。   正在此时,一柄佛尘缠上锄头。却是静如赶到,她右手推出一掌,王泉看看掌式正待躲避,哪知静如是劈空掌,一掌已经印在他的胸口!他冷不防着一掌,马步涣散,肖渐离的匕首又刺第一二六回、轻重的分别   王泉没想到又来一个高手,忍着胸口疼痛,提锄逃跑。他心里想:罢了,这威虎寨是守不住了。   肖渐离喊道:“王大将军,今日看你往哪里跑!”二人紧追王泉不放,一直追到悬崖边。静如冷声道:“莫非王将军要跳崖殉国?”   王泉哈哈大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某告辞!”说罢,果然翻身跳下悬崖。肖渐离、静如追过去,朝下望去,只见王泉贴着悬崖坠落十余丈,忽然锄头狠狠挖进石壁,人便吊在悬崖上。   待下落之势一缓,王泉又往下跳,如此借助锄头神功,三两下便淹没夜色中。肖渐离冲着崖底笑道:“王大将军逃跑的本事真不赖啊!”   却听见崖底传来王泉的回话:“后会有期——”   肖渐离叹道:“这王泉心思缜密,居然想到这样一条绝径。”静如点头道:“怕是他早就查看过这里。”肖渐离点点头,说道:“我们快去肃清残敌。”二人返身投入战场。   威虎兵在刘大刀、魏大带领下,已然占据上风。肖渐离运气喊道:“王泉已经逃跑,投降不杀!”官兵愈发没有战斗力,再相持不过半个多时辰,残部纷纷举手投降。   ***   却说陈子昂与二女日夜兼程赶往威虎寨。陈子昂每念及威虎寨,言下甚是担心:“陈慧明三万大军,攻打长乐寨的伍千人,不知肖寨主他们怎样御敌啊。又不知老焦、魏大的安危如何,唉。”   周梅儿开解道:“倘若威虎寨失守,大哥莫要伤怀。天地循环,自有其命理。”姬斯也点头。周梅儿说道:“如今百姓思安,只是八方外患和内乱时有,朝廷其实也有难处。”   陈子昂一听,知道她还是感念当今朝廷治理天下之德。便说道:“我观官军兵威、容纪,确有值得赞誉之处。朝廷力图改治、匡正天下之心,也可理解。只是。。。”   周梅儿接口道:“只是武则天一个女流之辈,怎可权掌天下呢。”说罢,她嘻嘻笑,姬斯也含笑摇头。陈子昂正色道:“难道不是么?”   周梅儿略一思所,说道:“大哥,在你心中,是百姓重还是纲伦重,百姓大还是皇上大?”陈子昂楞道:“百姓大。”周梅儿赞许道:“那么,天后是否称帝倒不是关键,只要黎民获益,便是好朝廷,对么?”   陈子昂又是一愣,他没想到周梅儿能说出如此深奥的一番道理。他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喃喃道:“女流之辈,还是远离国事为好。”周梅儿也不生气,说道:“你慢慢体察民心,自会明了。”   陈子昂装糊涂,不语。心想:梅儿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女权当道,实在有悖伦理。   转念又想:倘若天后所为,确有利天下百姓和社稷,当如何视之?饶是陈子昂饱读史书,也没了主意。他不觉又想起宗盟会的众位兄弟,还有老焦、魏大,若是他们在身旁,大家可以好好合计。   他不觉加快步伐,周梅儿嗔道:“大哥生气了么?就当梅儿没有说过,这些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情。”陈子昂一愣,看看二人落在身后数丈,方知自己沉思出了神。   他停下来笑道:“哪里,我想着威虎寨的兄弟,早日赶到或许能助上一臂之力。与魏大兄弟一别也有两个月了。”姬斯听他提起魏大,忽然松开挽住周梅儿的手,眼睛望着陈子昂。   陈子昂看见她水淋淋的大眼睛,一时不明白她的心意,便拿眼睛望向周梅儿。周梅儿心里一转:姐姐怎么会关心起威虎寨?噢,莫非她是。。。   周梅儿莞尔笑道:“不知道魏大兄弟现在的武功会不会长进了。”姬斯也不加掩饰,又拉起周梅儿的手,让她继续说下去。陈子昂是傻子也明白了姬斯的心思,说道:“魏兄弟为人憨厚耿直,是员将才。他日必有大展作为的机会。”   周梅儿嗔道:“人家是问魏兄弟的武功!”陈子昂说道:“有肖寨主、老焦诸位指教,魏兄弟自然会日见长进了。”姬斯甜甜地笑了,拉住周梅儿一阵比划。   周梅儿笑道:“噢,姐姐现在和陈大哥一般的心思了。我们快走吧,早日赶到威虎寨。”   三人相视微笑,加紧赶第一二七回、活捉冯小宝   陈子昂赶往威虎寨途中,冯小宝已经回到韶州城。韶州外围城防被毁过半,城内的民居却完好无损。冯小宝命陈慧明安顿官军驻防,自己连日四处巡视。   他自然晓得威虎寨不会为难寻常百姓,对地方治安影响不大。倒是暗自庆幸山匪其意不在占领韶州,否则无法向丘将军交代。   昨日王泉只身逃回,威虎寨也丢掉。他气不打一处出,命王泉下牢,择日再审。便带上完颜华仁一边巡查城防,盘算如何修复,筹划发动第二次围剿。   走在韶州城里,看见前面一幅告示墙。原来张贴了数张官府布告,均被威虎寨捣毁。却听见有人兴奋地喊道:“这不是冯将军么,冯将军!”冯小宝望见两个猎户,一个背弓一个提叉的。背弓的手里捧件小布包,小布包折得整整齐齐。   冯小宝停下来,斜眼望去,却不说话。背弓的说道:“大将军,这可是您要的翡翠羽么?”冯小宝一愣,想起半月前在此张贴过布告栏,收购翡翠羽。   南下之前他就听说天后四处搜寻翡翠羽,也不知道这翡翠羽是什么鸟的毛。他便动了心思,趁此番南下,搜寻一些献给丘将军,说不准就能加官进爵。   冯小宝努努嘴,背弓的小心翼翼打开布包,里面赫然露出几条闪亮的羽毛,青红相间,红如木棉花,青如莲叶。   他拿起一根,看看这羽毛里的光泽,忽然想起长安美人的媚眼,这羽毛修长如美人的身材,细腻如娇娃的肌肤,清丽得犹如诗女的双眸。一时竟有些走神。   提叉的猎户说:“冯将军,我等涂上一层薄蜡,是不是特别亮眼?”冯小宝点头道:“你们赶紧再去弄些,越多越好。”随身摸出两锭金子,丢给持叉的。   背弓的连连点头:“大将军要,我们再去捕。那地方偏僻的很,来回好几天脚程。自从看了布告,好多猎户都去捕这鸟儿呢。”冯小宝赞许道:“好,你们加紧捕鸟,我会经常来这里。”   于是,他每日便在口袋里装几锭金子,巡城路上便在布告栏前呆一阵,不时收上些许翡翠羽。   这日,一高一矮两个猎户早在布告栏张望。冯小宝快步走去,说道:“有翡翠羽么?”那高个猎户气宇不凡,矮个却十分精干。见了冯小宝,忙躬身道:“冯将军要的翡翠羽在此。”   高个猎户捧着小布包,冯小宝却停下脚步。他阅人无数,隐隐感到两人并非寻常猎户。他说道:“呵呵,要看看品质。”   矮个眼中闪出一丝失望,高个迟疑了下,没打开小布包。冯小宝对完颜华仁说道:“拿过来瞧瞧。”高个猎户只觉手中一轻,完颜华仁已经抢过小布包,交给冯小宝。   冯小宝看见高个猎户神色一慌,心里便松了下来。他捡起布包里几条漂亮的羽毛,色泽纯净,品相完好。便摸出两锭小金子,丢在地上。   那高个猎户跨上一步,弯腰捡起金子。就在他起身之时,他却忽然将两粒金子扬手打出!两粒金锭分别袭向冯小宝和完颜华仁!   冯小宝站得近,哪里躲闪得开?那金锭正中胸口巨阙穴,一阵钻心的疼痛几至晕厥。只在他眼前一黑的瞬间,一只胳膊已经锁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直点他的哑门穴。   完颜华仁到底武功高一筹,眼见变故本能地跳开,躲过金锭。那瘦小的猎户却劈出双掌,使出一招勾魂夺魄缠斗上来。   完颜华仁竟无法抽出皮鞭,只好双拳相对。那瘦小猎户掌法极是缠绵,招式看似软滑,却不知内里是否暗藏杀招。   此时,冯小宝已被高个猎户擒住,哑门穴被点。完颜华仁救主心切,一咬牙,拼着挨瘦小猎户一掌,也要冲过去。他运气在身,双拳直冲,只要逼开瘦小猎户即可。   那瘦小猎户也不客气,双掌如鱼般滑开,直劈完颜华仁后背。掌击后背,开始却似没有力道,贴上之后,却忽然吐出一股阴柔的内力,拍透完颜华仁的前胸,直将心肺击碎。   完颜华仁狂叫一声,口吐鲜血,一个大步踉跄倒地!   高个猎户冷哼一声,朗声说道:“得罪完颜将军。威虎寨肖渐离特邀冯小宝叙叙。”完颜华仁强自睁开眼睛,眼睁睁看着二人登上快马。   肖渐离一手提起冯小宝,一手控缰,高喊道:“冯将军有令,让开道路、打开城门!”官军看清他手提冯小宝,谁还敢拦击,一路退避。二人一尾轻尘,冲出韶州城,奔进山第一二八回、群雄聚会   二人正是肖渐离、静如,一阵快马奔入山林之中,早有威虎寨的兵士接应。众人将冯小宝押进囚车,一路兼程赶回山寨。   焦会青正与魏大在山寨里巡视,望见肖渐离押着冯小宝回来。他哈哈大笑道:“小冯哥哥,想不到吧,数日前你将我囚车押来威虎寨,今日我们换了个位置。这囚车坐的可舒服?”   冯小宝知道焦会青的性子,不敢搭话,忙把头低下。焦会青笑道:“老焦也学文明了,这次不捏你的卵子,你乖乖就好。哈哈。”   静如听他说话粗俗,不禁皱起眉头,说道:“魏兄弟,快将他押起来,多派人看守。”魏大应声,带人推车去牢房。   焦会青也不在乎静如的态度,说道:“肖寨主一定想不到还有谁来了。你是一寨之主,快去接待远道的客人吧。”肖渐离还想询问,焦会青说道:“走,去威虎洞看看不就知道了!”   威虎洞里,刘大刀正与两位壮汉聊天,便高声说道:“肖寨主,你看看,阴阳八卦二位分盟主来了。”那高个壮汉拱手道:“江南西道杨八卦幸会肖寨主!听说官军围剿威虎山,我等便来凑热闹了。”便握手,介绍另一位壮汉就是尹八卦了。   肖渐离紧握手说道:“来的正好,来的正好。”便将前几日的围剿概略说与二位盟主听。肖渐离笑道:“我等估计官军还会有第二次围剿,是以将冯小宝请来谈谈,哈哈。”   八卦竖起大拇指,说道:“肖寨主浑身是胆,那冯小宝随身带了几个高手。上次瑶埠我等伏击,没赚到什么大便宜。没想到肖寨主便将他拿下,好!”肖渐离点头道:“都是静如大师武功高强。”   回头又说道:“这厮是朝廷对付宗盟会的劲敌,拿下他也好让官军投鼠忌器。”尹八卦也说道:“看来我等来的还不算迟。”   正说话之间,门外传来通报声:“陈大侠来了!”洞内众人眼睛一亮,肖渐离说道:“好啊,陈大侠回来,长乐寨那边应无大碍!”陈子昂已经出现在洞口,众人免不得寒暄一番。   杨八卦说道:“真想不到,陈大侠伤势痊愈!慧能禅师果真了得。”陈子昂紧握杨八卦的手说道:“大恩不言谢,杨道长给在下内景经,实乃武学奇书。慧能法师就是教我此书,治愈伤患,武功也有长进。”   杨八卦奇道:“不说我怀揣此书多年未练成,陈大侠却练成,还有那慧能禅师也精通,实乃奇事。”陈子昂点头说道:“慧能法师原本就对道法十分了解,他是我所见武功第一高人。”   旁边静如应道:“慧能武功已入化境,实非我等可比。当今中土,只有神秀可比。”众人均点头,静如反倒脸红起来,怕众人看出她对慧能特殊的情感。   肖渐离已知她对慧能的情愫,忙岔开话题说道:“这两位姑娘好标志,还很相似,怎么一个金发一个黑发,一个还穿官兵盔甲?”   周梅儿盈盈笑道:“梅儿与姐姐见过肖寨主及各位大哥大姐。”姬斯正在东张西望,周梅儿拉住她一起朝众人施第一二九回、甜蜜的魏大   肖渐离笑道:“原来是姐妹俩,但这头发怎么。。。”周梅儿笑道:“这是秘密。”   姬斯却手舞比划,周梅儿便说道:“没见魏兄弟?”焦会青笑道:“转过身不就看见了!”   二人回首一看,魏大早就站在姬斯身后,双眼圆瞪,人已经呆了,嘴里却说道:“姬斯也来了,太神奇、太神奇。”   他刚押解冯小宝过来,万没想到陈子昂、周梅儿、姬斯都在洞内。他甚至忘记与陈子昂打招呼,只是痴迷地盯住姬斯,喃喃道:“该不是做梦吧。”   陈子昂却将长乐寨反围剿讲述了一遍。魏大连连憨笑,只顾自地说道:“太好了,见到姬斯,太好了。”全然不顾在场众人的眼光。   姬斯反倒扭捏起来,低头连连比划,周梅儿便说道:“姐姐说,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众人看这对美丽姐妹,纷纷微笑。肖渐离说道:“不客气,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我们粗鲁人,说话直率,二位姑娘别见怪才是,哈哈。”   威虎寨免不得设宴款待,众人互相叙说别后的事情。只有魏大心不在焉,眼睛依然只是盯住姬斯,直把姬斯看得满脸绯红。亏得洞内烛火红彤彤,教人不易分辨,直道是酒喝多了。   酒宴散去,各人自有住处。周梅儿看看魏大还是楞楞地望来,便对姬斯说:“姐姐,你陪他走走,要不然他晚上会睡不着呢。”魏大忙说道:“嗯嗯!我陪姬斯姑娘四处走走,这威虎寨夜景极佳。”   周梅儿轻轻推姬斯,姬斯咬着嘴唇,点点头。二人走出威虎洞,皓月已然当空,三两星子浮在稀薄的云里。   魏大不善言辞,说道:“这月亮真漂亮,好像一张大饼。孩童时我就想过,若能取下来吃,放点盐,味道一定好极了。”   姬斯忍不住笑,却又低下头。只是这似笑非笑的神态,也让魏大如痴如醉。他心想:裴姑娘美得刁蛮,姬斯却美得不粘人间烟火。   他深呼吸一口,又说道:“上次洞庭湖边一别,我还以为再见不着你。真是老天有眼啊,叫我们在此地重逢。你说这是不是缘份?”   姬斯又是抿嘴轻笑。二人行至威虎寨西北侧,便是悬崖,也是风景极佳之处。在此回望,一览威虎寨无余。面向悬崖,却见绵绵群山静卧,耳闻虫鸣,心灵纯净无比。   魏大原以为自己会述说不停,如今却已经无话可说。姬斯又不能说话,这时却拿一双明净的眼睛望向魏大。魏大看了一眼,只觉那眼睛宛如一汪春水,将自己溶化。   他慌忙避开眼神,指着坡下的一片亮光说:“你看,那威虎池水好生安静,亮光光,将天上的星月全部装落,美不美?”   姬斯用力点头。魏大鼓起勇气拉住姬斯的手,说道:“若是一辈子与姑娘相守,生活在这里,该有多好啊。”姬斯想抽回手,魏大却不放开,姬斯只好作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山寨陷入熟睡之中,只有几队巡逻兵士来回走动。夜色沉沉,星空无际。魏大时不时说一两句,姬斯也微笑应合,二人全然忘记了疲倦。   *第一三零回、劫狱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忽然姬斯用力抽回手,指向山寨的围墙。魏大看去,几条人影从墙外跳进来,竟然是一跃便跳进来,分明是武功高手。   看看他们直奔威虎池,魏大猛然醒悟,拉起姬斯,一边高喊:“小心牢房,小心劫狱!”他的喊声打破沉静的山寨,四处顿时点起数支火把。   那几条人影聚在一起,大约是商量一番,又奔威虎池而去。威虎池水正在山寨悬崖下,冯小宝就关押在池边。   肖渐离等也闻声赶来,焦会青提着哨棍,喊道:“小子还没歇息,哈哈!”众人高举火把,一起冲向威虎池。   却见峭壁下的牢房门口,十余兵士已然倒在血泊里。牢房门口洞开。门口站着三人,正是秦霸山、王养宗和叶七郎,牢房里王泉和完颜华仁将冯小宝从房内抬出来,只是身上的枷锁尚未解开。   肖渐离喝道:“敢私闯威虎寨,谁给你们的胆子!”冯小宝乱发披肩,骂道:“奶奶的,别和他们浪费时间,把他们几个做了!”   焦会青哈哈大笑:“大话将军,小心老子捏你的卵蛋!”冯小宝身为朝廷命官,岂容他与焦会青一般痛骂,他气得眉目一横,狂叫道:“上!正是为朝廷立功的时候!”   秦霸山挺枪冲出,肖渐离朗声道:“来的正好!”抽出两柄短刀迎上去。王养宗看见静如,笑道:“大师,我们好好比试!”便捉住静如厮杀。而叶七郎上次洛阳城输给焦会青,便举起弯刀扑向焦会青。   剩下王泉和陈子昂二人,王泉看见陈子昂,心里一阵慌乱,明明将他经络全部摧断,他怎么还不死?似乎还恢复了武功?   这混战的情形也容不得王泉多犹豫,他一咬牙,举锄喊道:“来吧!”陈子昂凛然笑道:“呵呵,请赐教。”拔剑出鞘!   此时,陈子昂手下绝不留情,月光映在大剑之上,他运气透剑,剑刃上的月光竟然闪出浅蓝色寒意。王泉他还不知道陈子昂练成内景经,内力修为已经与常人迥异。   王泉奇怪地看着剑上的蓝光,他知道自己内力不强,便运起锄头诀,决意以招式变化缠斗。一则了解对方的武功恢复到何种程度,二则期望其他人取胜后前来助阵,再寻胜机。   双方一交手,他就利用兵器上的怪异招式,虚多实少,不与陈子昂硬斗。   两招下来,陈子昂便明白王泉的意图。他卸去内力,大剑上的蓝光消失,只管跟随王泉的锄头招。若说洛阳那次陈子昂还需凝神应对锄头招,如今却是洒脱自如。他的内力、经络均再造一般,发力、运气自如流畅,反倒将王泉跟得毛骨悚然。   剩下完颜华仁,与魏大的哨棍斗起来。魏大武功进步大,却依然不是对手,好在姬斯长剑、周梅儿短刀相助,却是不吃亏的局面。魏大晓得完颜华仁的长鞭有毒,哨棍使出的都是远攻,以远制远。   完颜华仁一上来就使虎啸十八鞭,饶是魏大勇猛,也不敢力敌。姬斯使出缠技、削技,也因鞭法猛烈,无法捕捉皮鞭。周梅儿短刀挥舞,也尽是招架。魏大急道:“发暗器啊!”   周梅儿随即喊道:“小心暗器!”扬手便甩出。完颜华仁听说有暗器,霎时将长鞭收拢,舞得如同不透气灯笼,众人也不禁喝彩他的鞭法绝技。   这长鞭一收拢,魏大便奋勇跨上一步,哨棍使出一招直捣龙穴,硬戳进去。顿时将他的长鞭缠住!   双方运力扯动,长鞭是软物,不舞动自然不易发力。魏大虽然内力修为不如完颜华仁,此时兵器却赚了便宜。双方变成势均力敌的局面。周梅儿又喊一声:“小心暗器第一三一回、劫狱2   方才不见暗器,完颜华仁以为她又是诈喊,并不在意。周梅儿双手甩出,他才看到一团银光飞来,急忙长鞭借力,身子腾空跃起躲避。   魏大一看,也是大喊一声:“起!”使出一招野山樵夫,倒背哨棍顺势发力甩出。   完颜华仁在空中,发力点只在长鞭缠住的哨棍上,给他一摔,如同一只硕大的鸟儿飞过,“扑通”掉入水中!北方人多是旱鸭子,完颜华仁不会游泳,落入水中便呛了两口,高呼:“救我,救我——”   此时,冯小宝手下人人有敌,如何救他。阴阳八卦也已经逼近冯小宝将他牢牢押起。完颜华仁连灌几口水,连呼喊也没了。   魏大看看他不似作伪,丢下哨棍,说道:“我去救他。”纵身跳入池塘,将他提起来,拖上岸。完颜华仁奄奄一息,被捆绑成一个粽子。   姬斯目睹魏大如此英勇,武功大进,也是连连拍手。魏大自然是十分高兴,却见其他人还在苦斗,说道:“你们看好冯小宝二人。”姬斯用力点头。魏大返身跳入人群,直奔秦霸山。   秦霸山长枪威武无,兼之身材高大,武功走的均是实战的路子,绝少花招。肖渐离本来身材也十分魁梧,与秦霸山比却是少逊。他两杆短刀如同将手臂延长,尽将长枪挡住,只是教人看来惊险无比。两人一斗久,秦霸山渐占上风。   肖渐离看见魏大奔来,沉声道:“别进来,这厮厉害!”魏大方才胜了完颜华仁,哪里肯听,举棍便硬拍一招泰山压顶。   秦霸山长枪疾刺肖渐离,人却忽然弓步蹲下,长枪尾端忽然翘起,正好点中魏大拍下的哨棍!   魏大罄尽全力打出一棍,哪想到秦霸山竟能如此准确点中,那哨棍猛然弹回去,力道比先前还疾!魏大只觉双掌虎口如裂,赶紧松手,哨棍反弹余力啪地打在他额头上!额上溅出鲜血。   秦霸山那招逼退肖渐离是虚招,一看魏大滚地,返身提枪逼来。肖渐离喊道:“不要逃!”扬手两杆飞刀直追秦霸山后心。秦霸山听到背后风声,长枪往身后扫去,打落一杆飞刀。他却没想到还有一杆飞刀用的是阴力打出,飞行无声,迫近身后才发觉!   好个秦霸山,间不容发之际,竟然前扑倒地,反手一抓,便抓住飞刀。只是这一缓,魏大已经跳出圈子。肖渐离挥舞双刀又行逼近。   魏大跑到战圈之外,又看到陈子昂与王泉的对阵——   此时,王泉的锄头招近使完毕,还是无法摆脱陈子昂的大剑。他已经知道陈子昂是含而不发,犹如猫戏老鼠,心内早生恐惧。   陈子昂忽然说道:“八闽王泉的锄头招堪称一绝,难道就黔驴技穷了么?”说话间,大剑忽然泛起蓝光!   王泉眼前一晃,却听见哐啷声响,手中一轻,那锄头已被大剑齐齐削去利刃。王泉这把锄头是精铁打造,虽无干将莫邪之名,也是坚硬无比。却被陈子昂一剑削断!   那大剑上的蓝光一挥,便隐去。王泉颤声道:“好厉害!”他明白陈子昂已经练成了一种无上内力。   陈子昂沉声道:“深山古木平!”大剑一改方才缠斗的招式,变为劈砍。王泉举锄抵挡,一边喊道:“风紧,大伙扯呼!”   王养宗也被静如折磨的恼羞成怒。静如的招式讲究灵巧,且劈空掌无须近身即可攻击。饶是王养宗外家硬功了得,经常被劈的哇哇乱叫,心气一乱,更是只会使蛮力,哪里可以取胜?何况四周还有无数威虎兵,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王养宗听见王泉喊声,应道:“扯呼,扯呼。”叶七郎却急道:“逃跑地,不要!不要逃跑!冯大人还在他们手上!”他与焦会青凝神独斗,占了上风。   秦霸山倒是清醒,看看阴阳八卦还未入场,说道:“快走!今日绝无胜算。”   四人纷纷聚拢,跳上石墙,杀开一条血路,逃遁而去。陈子昂等虽说占了上风,却不能立时取胜,便不作纠缠,让四人逃入夜第一三二回、阉鸡   威虎寨击退官兵围剿,又打退王泉等人的劫狱,上下一片欢快。陈子昂却始终没有松开眉头,肖渐离问道:“陈大侠,你担心官兵还会二次围剿么?”   陈子昂点头道:“不错,这几日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上一次围剿,虽然击退官兵,但伤敌甚微。他们有力量再来一次围剿。”肖渐离拍案说道:“有什么担心呢?再打他一次!何况现在冯小宝还在我手里。”   陈子昂摇头道:“正因如此,他们更会二次围剿。只要清剿了威虎寨,朝廷自然不会追究冯小宝的生死。”肖渐离恍然大悟,说道:“我们该怎么办才是?”   “或者,我们应该放了冯小宝,只要他答应不再进攻威虎寨。”陈子昂说道。肖渐离失笑道:“你信得过冯小宝么?”   陈子昂说道:“起码也不会把事情搞大,不会让朝廷对岭南的总盟会动了必杀的念头。”肖渐离又是一醒,说道:“嗯,陈大侠言之有理。倒是肖某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陈子昂说道:“我安排老焦与冯小宝二人沟通。吓唬他们一番,然后放了他们。”焦会青在一旁说道:“呵呵,我让魏大在牢房前阉鸡,保准吓得冯小宝茶饭不思。”   肖渐离拍拍大腿,说道:“好,按照陈大侠所言行事。只须他答应不再进犯威虎寨,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   完颜华仁与冯小宝关在牢里,苦不堪言。冯小宝骂道:“老子在丘将军面前力荐你等富贵荣华,却如此不中用!”完颜华仁只得苦笑道:“这山匪委实狡诈,让我等防不胜防。”   冯小宝也不管这些,继续骂道:“你还要申辩!若不是你武功不济,老子怎么会被肖渐离关在此处!”   牢外传来焦会青的声音:“格老子,把这几只公鸡阉了,整天叫,搞得老子睡不成懒觉。”又听见魏大的声音:“焦大哥,这事我来。”   冯小宝骂在兴头上,一听见焦会青的声音,立刻闭上嘴巴。又听见焦会青说阉鸡,更吓了一跳。他从窗口看去,焦会青带着两个兵士,提来几只大公鸡。那些鸡冠红毛亮,神采非常。   这日是魏大值班,他笑道:“焦大哥放心,你是找对人了。呵呵。”焦会青哈哈大笑,又朝牢里看看,说道:“嗯,不老实的全部给我阉掉!”   冯小宝赶紧低下头,脸色惨白。完颜华仁这两日早被他骂得恼怒,只是不敢发作,看见他吓得发抖,心里说不出的快乐。他也赶紧扭转头,怕冯小宝看见自己偷笑。   魏大笑着说:“大哥,只要你说阉谁,我一律照办。”一边说着,将几只公鸡提到池边,坐在柳树下,开始阉鸡。他拿一把小刀割开公鸡的侧腹,一条细铁钩往里面掏,不多时便勾出一粒小小的肉丸。   那公鸡双翅被魏大踩在脚下,兀自挣扎。魏大割下那小肉丸,又拔下一根鸡毛,贴在伤口处,便将它塞进鸡笼。   焦会青骂道:“你这手法不咋样,弄出血来,嘿嘿。”魏大也嘿嘿笑道:“好久没干嘛,手生。大哥放心,绝对是阉掉了。”   冯小宝缩在牢房里,紧咬牙关,双腿紧夹。听见焦会青又说道:“老弟好好练习,下次阉人也叫你上,千万别给老子搞死了。”魏大点头道:“焦大哥放心,干这事我学得快。”   焦会青连连点头:“嗯,这些玩艺别浪费,拿去喂蛇。对了,炒一炒,给里面两位加菜也不错。”几个威虎寨兵勇早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完颜华仁原本看笑话,此时也变了脸第一三三回、阉鸡2   果然到中午,狱卒端饭过来,菜里有几团小肉,还有一坛酒。魏大坐在柳树下,隔着木门说道:“二位喝些酒,呵呵。”   冯小宝二人哪里还有胃口,只是拍开酒坛子,轮流喝。酒是好酒,与瑶埠的酒差不多,入口清爽。   魏大又说道:“嗯,下次阉鸡喂点酒,它们就不会挣扎了。”又连连点头,摸着脑袋说:“魏大啊魏大,你咋这么聪明呢!”那些阉鸡正在笼子里趴着,没了上午的神采,想是伤口疼痛。   牢房里,完颜华仁放下酒坛子,说:“冯将军,这个你慢慢喝,我还真喝不惯。”冯小宝怒道:“你。。。”他压低嗓子,骂道:“等老子出去,饶不了他们!”   完颜华仁苦着脸,蹲在门前晒太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日,焦会青又提来一笼大公鸡,说道:“你继续。”昨日阉过几只鸡,魏大手法十分娴熟,半个时辰便做完。焦会青又唤人提来一个铁笼,里面是几条乌黑的眼镜蛇。魏大将鸡卵子丢进笼,那蛇是饥饿,争食干净。   焦会青笑道:“嘿嘿,这些家伙就不挑食。等老子找找有没有人卵子。”便走近牢房,说道:“冯将军,若是我的蛇群饿极了,说不准便找你的宝贝。”   冯小宝缩回头,不敢搭话。焦会青拍拍屁股,笑道:“别紧张,老子会提早通知你,把卵子洗干净。”   完颜华仁看焦会青只是针对冯小宝,心下一宽。焦会青却说道:“这位完颜将军身材魁梧,估计那玩艺也不小,嘿嘿,也准备好啦。”完颜华仁闻言,顿时屏住呼吸,低下头。   待焦会青走后,完颜华仁说道:“冯将军,你看他们想干什么。”冯小宝说道:“我怎么知道。”完颜华仁说道:“我看未见得是要。。。把我们怎么样。说不准是要挟我们而已。”   冯小宝眼睛一亮,点头道:“说的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完颜华仁连连点头:“是这个意思,将军明鉴。只要不是认死理,或者还有机会离开此地。”   ***   清晨,韶州城郊,山间飞快奔出两骑,往州府奔去。   陈慧明正与李敞等人围坐一团,商议二次剿匪的事宜。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冯小宝和完颜华仁!   陈慧明尴尬地笑道:“好极好极,冯大人平安回来,我等剿匪更无顾忌。”冯小宝和完颜华仁衣衫窘迫,看似长途奔波了几日,方才逃回韶州。   李敞笑道:“没想到冯将军逃脱匪手,真乃吉人。”言下之意倒是探问二人如何得脱。冯小宝冷笑道:“我早安插内应于威虎寨,前日放我等逃脱。”完颜华仁也怒道:“莫非李将军怀疑我等私通山匪,苟且得脱么!”   冯小宝顾不得衣衫窘迫,走到众人前,指着李敞鼻子骂道:“李校尉,你的两个美人都快成人家的婆娘了,呵呵。早知如此,不如便宜送给我等兄弟。”   李敞遭到反击,知道他说的是姬斯姐妹俩,他脸上青红不定,不知该说什么。众人也无语,谁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冯小宝说道:“山匪是一定要剿灭。”王泉点头道:“冯大人高见。”冯小宝说:“李校尉的洞庭湖亲兵尽皆覆灭,陈将军山地兵也损失不小。军事剿匪失利,我等应该改变方法。”   陈慧明拱手道:“原来冯大人早有下一步安排。”冯小宝说道:“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倒是听说李将军此番还带来几个帮手,该轮到她们出力了。”   李敞一愣,笑道:“冯大人消息好灵通。”冯小宝仰首笑道:“谁不知道洛阳清华楼的姑娘,都与李校尉关系甚密。”   李敞赔笑道:“旦凭冯大人安排。”冯小宝点头道:“匪首如今群聚威虎寨,实力不俗,我等不如从长乐寨入手,或许能找到新的线索。”李敞也赶紧点第一三四回、美人计   野山野岭,一条溪水环绕。春意正浓,竹林茂盛,阳光洒进草庐的窗口。草庐是新建,草庐上飘扬的茶幡也是簇新的,草庐内传出鲜嫩的笑声,是那种让男人心动的笑声。   茶厅里坐着两个女子,一个健壮的男子。正面端坐的女子,凤眼柳眉,朱唇玉齿,妩媚之间又有两分雍容的大气度。侧面坐的却是一个乖巧妩媚的女子,嫩肤白脸,低头给对面的男子斟茶,眼睛却绝对不会多看。   她如此乖巧,就像一颗随手可摘的葡萄,水灵灵。甚至更容易引发男人非分的臆想。   茶几上摆着三盘茶果,一碟松子仁、一碟栝子仁,还有一碟五月红荔枝。凤眼女子说道:“李大哥快品品,这蒙顶茶味道如何?”那男子端起青瓷荷叶盏,小呷一口,一股清香自喉间沁遍内腹。   那男子偷眼看看乖巧的女子,说道:“真好茶。却不知谁能享用。”凤眼女子咯咯笑道:“这茶出自蒙山之顶,从茶瓯厅弄出来的,专供皇上的御茶。你还不知足么?”   男子嘿嘿笑道:“知足知足,吕娘手艺已经让在下快活无比了。”吕娘笑道:“只要你将赵寨主引来此处,便是大功。吕娘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罢,她的手拉住男子。那男子却眉目轻跳,喃喃说道:“我也该返回山寨,以免众人起疑。”吕娘媚笑道:“好吧,下次吕娘再好好款待你。”她靠上去,轻轻搂住男子。   那男子忍不住反手抱起吕娘,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下次我会带他来。”吕娘道:“我就知道李大哥有这本事。事成之后,我让那边两个丫头,好好伺候李大哥呢。”   男子眼睛又是一亮,看看旁边侍立的两个姑娘,嘿嘿笑起来。虽说不及斟茶的女子妩媚,却看得出更加原汁原味。   ***   自从打败李敞的洞庭湖精兵,赵虚的心情好极了。他开始琢磨女人的事情,山寨里需要一位压寨夫人,山寨里的弟兄需要女人。   他想:长乐一方富庶水土,养上万人方可保山寨平安。他想起姬斯,那美貌清丽的摸样,到口的肥肉飞走了。他忍不住咬牙,好心情变坏了一大半。   但女人之事却不可不想。当年先祖赵佗王巧计引来数万女子,方才一举安定军心,成就南越国百年大业。一定要想办法多搞些女人,才能长久安定寨子里的军心。   接连几日,赵虚都在大殿上琢磨这件事情。李谷三禀报进来,他方醒转。   最近几日,李谷三也日渐精神。他原本是长乐寨当家的,只因宗盟总会让他将长乐寨交给赵虚,他便成了老二,心中自然不舒坦,心里总是存在那么一个结。   最近几日他怎么气色这么好?赵虚一边看着李谷三走进来,一边琢磨着。   李谷三快步走进来,附耳说道:“寨主,想什么事呢?”赵虚斜眼看他,含糊道:“自然是关系到长乐寨的大计。”   李谷三笑道:“要图谋山寨大计,必先稳定军心,而小弟以为,先得稳定赵寨主。”赵虚失笑道:“呵呵,谷三有何谋划?”   李谷三微笑道:“我带寨主去个好地方,保准你满意。”赵虚有些疑惑,说道:“长乐左近还能有何好去处?”李谷三拉起赵虚便走。   二人快马轻骑,来到盆地外围的一道山脉,穿过第一道山岭,便是一处山坳,溪水流过,翠竹青青。却听见一只横笛悠然飘出竹林,演奏的是一曲《曹娘言脱》。   言脱舞是风靡唐朝的一种舞蹈,《曹娘言脱》是一支言脱舞的伴奏曲。这曲子分为四部分:序、破、言脱、飒踏。赵虚听到的正是第一部分,慢慢引入缓慢的第二段“破”。   赵虚、李谷三都是粗人,不知道这曲《曹娘言脱》的来历。只是听着笛曲,马上明白这是一处风月场所,赵虚嘿嘿笑道:“谷三,你还真行,这么好的地方你早就来快活过吧?”   李谷三却不回答,指着竹林中那座草庐,说道:“寨主,你看这去处。”赵虚耳听笛曲,连连点头,道:“嗯,好地方、好地方。”他们越过小溪,走近草庐,笛曲也进入“言脱”段,曲调变得分外轻快,旋律活第一三五回、餐桌上的典故   赵虚果然看到草庐内两个高鬓玉髻的女子,顿时笑逐颜开。他停在庐外,门前挂着一副对联:“几点桃花归笛孔,一湾流水入琴心”。一边听着笛曲转入第四段“飒踏”,曲调更为欢快夸张。   他也不太懂音乐,只是美人在前,足以引发诸多美妙联想。他轻摇头脑,肥胖的身躯也显得轻盈几分,一直等到那女子吹奏完毕。   里面自然是吕娘。吕娘早看见赵虚与李谷三一前一后站在草庐阶下,扶着竹窗招手:“唉呀,小兰,是贵客来了!快进来。”   小兰放下横笛,弓腰小拜二人。赵虚跨进草庐,拱手笑道:“想不到长乐来了两位神仙妹妹噢。”   吕娘笑道:“快坐,有失远迎。我和小兰初来此地,便引来贵客,实乃荣幸。”赵虚大大咧咧地坐下,小兰斟上一杯茶,柔声说道:“这是婺州举岩茶,客官尝尝。”   李谷三大声说:“这是我们长乐寨的赵虚赵寨主,你们来到此地,只要靠着赵寨主,没人敢欺负你等。”   赵虚先是听小兰软语轻声,心情自是一荡,又被李谷三捧在云上,脸上笑开了花。他用胖手捉住小兰的玉手,说道:“那当然,两位神仙般漂亮的女子降临长乐,赵某还能不欢迎么。”   吕娘咯咯笑道:“我是老了,唉,岁月不饶人啊。”李谷三笑道:“吕娘何必嗟叹,你带出来的姑娘可是一个赛过一个。据说姬斯也在你的清华楼里调教过?”   吕娘笑道:“嗨,李哥倒是消息灵通,准是小兰说的。”   听说姬斯也在清华楼呆过,赵虚对小兰的兴致更高,说道:“哈哈,那我就娶小兰回长乐寨,做我乖乖的压寨夫人。”小兰低下头,满脸绯红。吕娘说道:“只要赵寨主喜欢,有何不可。”   阳光正好照进来,小兰的皮肤仿佛玉般光滑。赵虚品香茶、听竹涛,旁坐美女,让他想入非非,自然惬意十分。   四人边聊边品茶吃果子,不觉近午时。吕娘朝后院击掌唤道:“上菜。”便有两个侍女端上菜盘。   吕娘笑道:“今日款待二位英雄,自然不敢怠慢。这第一倒菜,是珍郎。”小兰说道:“赵寨主先请。”赵虚夹起一片,入口即化,却是羊肉膏,夹着一股异香。   吕娘介绍道:“这是天后亲拟的宫廷菜呢,将羊腿肉夹入桂皮、茴香,煮熟后趁热去骨,放入盘中,压平冷却,切成薄片。”   李谷三赞道:“嗯,天后真乃奇女子,还精通厨艺,想不到。”吕娘接着说第二道菜,却是一盘鹿肉:“你们来得正好,昨日刚捕一头鹿,活杀了用调料腌浸片刻,然后烤熟,乃宫廷里最受欢迎的菜肴。”   她自己夹起一块,尝了一口,说道:“还不错,这烤鹿肉最紧要是腌浸的时间,用的汁太多,或浸得久了,肉就变韧。烤白了即吃,嫩而味美。”   李谷三也吃一口,说道:“赵寨主快吃,据说男人吃了鹿肉英勇无比,哈哈。”说罢,瞟了一眼小兰。   赵虚胖乎乎的脸上溢满笑容,说道:“这第三道是甜品,就让小兰来介绍,嘿嘿。”小兰轻声笑道:“谢赵爷抬举,小女来说说这道百花糕的来历。顾名思义,是采百花洗净、沥水,加糖腌制后参入米粉,上笼蒸熟。也是当年天后令宫女们制作的一道点心。昨日我同侍女采来百花,刚好用来款待二位寨主。”   赵虚听到此处,脸上的笑容略为僵硬,心想:都与天后有关系,真是奇怪了。莫非她们与朝廷有什么关系?他瞅了眼李谷三,李谷三似笑非笑,只顾大口吃菜。   这狗娘养的,原来跟宗盟会,现在又跟上天后了。只怕是因为宗盟会将长乐寨交给自己,他心里多有怨恨的缘故。   桌上还有番薯苗、烤香蕉,吕娘却指着一盅豆粥说道:“这是赤豆粥,也有个传说呢。”赵虚呵呵笑道:“八成又和天后有关系。”吕娘咯咯笑:“嗯,要看赵寨主怎么理解了第一三六回、复国之梦   小兰说道:“这是汉光武刘秀钦点的御食,当年刘秀与王朗争战,被追兵所逼,逃至饶阳,天寒地冻,饥饿不已。大将冯异弄来一碗豆粥让他度过最艰难的时候。刘秀即位后,封冯异为阳夏侯,还将豆粥列为宫廷膳食。”   “哦,这讲的是帝王知恩图报的故事,我等寻常人也应当如此。”赵虚虽然读书不多,却明白这个故事的含义。吕娘笑道:“赵寨主聪明人,小兰可说的一点没错。”赵虚眯起眼睛,夹起一块鹿肉大嚼。   赵虚一边吃,不时瞟着小兰,这如花似玉、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着实比姬斯还可人。他打定主意,招安也无妨复国大计,想当初赵佗王也先后被秦汉朝廷召安。   心念到此,他吃得大饱,说道:“好说好说,谁不是为了锦衣玉食。能得小兰玉人垂青,赵某没别的好说!”   吕娘拍手道:“赵寨主是个英雄,当机立断。吕娘最敬重这样的男人!”小兰乖巧地端起茶壶给各位斟茶。山里清风徐来,赵虚闻到小兰身上的芳香,他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喝干净。   ***   风轻吹,吹得鸡冠花红艳艳。赵虚将小兰接到长乐寨,竟然没花一分钱。小兰象一块贴身的暖玉,柔柔地跟随在他的身旁。他是个大粗人,也被小兰化作一块没有菱角的卵石。   但赵虚却在盘算更大的计划。他暗中派出一支小分队,前往广州平原,搜罗女子。他要安定长乐寨的军心,要依托长乐镇建起一个稳固的基地,要有足够的兵力防护长乐四周。   他将小兰带进狮雄塔地室,挎起赵佗王留下的宝剑。他说:“我可以跟随宗盟会,也可以被朝廷招安,但光复南越,乃我赵氏后人的宗旨。”小兰柔声道:“嗯,我已经是寨主的人,自然紧随。”   赵虚一把搂住她,说道:“你要给我生个胖儿子,继承赵佗王的余脉香火,哈哈。”小兰脸一红,依偎过来说道:“那要看寨主你的本事呢。”   这话勾得赵虚心里痒痒的,他哈哈大笑:“到那时,你就是长乐寨的压寨夫人。倘若朝廷再封个官职,你就修成正果了。”   小兰缓缓绕着中间的神龛走了一圈,仔细打量上面的牌位。她看见神龛旁有一处圆石头十分光滑,便伸手摸去。   赵虚却低声喝说道:“不要乱动,带你入地室已经是破例。”小兰赶紧放下手,嗔道:“不看我也知道,还不是像上面的开门机关。”   她再打量地室四周,全是一些橱柜,也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她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上去吧。”赵虚却打开一个壁橱,拿出一个戒指说道:“这是南越国留下的,送给小兰,我的好乖乖,哈哈。”   戒指用金子嵌了颗祖母绿宝石,小兰戴上无名指,擦拭一番,便依偎着赵虚道:“小兰这辈子都不离开赵官人了第一三七回、地图的下落   威虎寨,威虎洞前,肖渐离等人正进行每旬一次的操练。威虎兵数千人按照预定安排,操练防守山寨的阵形。   魏大领突击队,假想山寨被围,他率队伍短暂突击寨外之敌。经过数月,魏大已经熟悉引兵打仗之道,指挥有度,俨然一名战将。姬斯看了自然内心欢喜不已。   肖渐离一边检查操练,说道:“赵虚飞鸽传书,祝我威虎寨大捷。”静如点头说道:“他能跟随宗盟会就好。上次我拿长乐寨与他交换地图,叮嘱不得做出危害宗盟会的事情。看来他是听进去了。”   陈子昂道:“赵虚全然将长乐寨视为赵家寨,只要跟随宗盟会,也就暂且由着他。”肖渐离点头说道:“赵虚在威虎寨时,也试图篡权寨主,只是我多加小心,刘三弟坚决抵制,方保山寨安定。是以赵虚便跑到扬州敬业处发展。”   陈子昂神色凝重,说道:“李谷三原来是长乐寨主,只怕也会生出事来。”肖渐离说道:“李四弟掌管长乐寨一向从容,如今屈就二当家。。。”   静如插嘴说道:“这几份地图委实重要,总会命我务必取回去。我也是情非得已,才拿长乐寨与他交换。”陈子昂说道:“恩师也反复叮嘱,地图关乎大唐国运。”   周梅儿一旁翘舌道:“几份地图这么厉害啊?”静如说道:“我拿到一份地图,大家来看看。”她自怀中取出一卷羊皮。   阳光下,羊皮都有些陈旧,卷了边角,众人细细端详。这张河北道地图,不仅绘制了黑水、室韦、渤海、松漠、饶乐五大都督府辖区内的地理、城镇图示,尤其是地图下方赫然有唐太宗李世民的签名及玺印,写着:天可汗李世民。后面是契丹酋长贪没折的签名。签名的上方是一段文字:今我东北诸部共推天可汗主持天下事务,世代友好,永不起战祸。   肖渐离说道:“有太宗皇帝御笔,着实珍贵。”陈子昂点头道:“若我猜测,这是贞观四年,太宗大破东突厥,东北诸夷在贪没折说服下,共推唐皇为天可汗,归顺大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副地图留下来,足可约束东北诸夷。”   周梅儿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些地图如此重要,当真是关乎天下。”焦会青斜了她一眼,说道:“这当然不是你们女人可以理解的事情。”   周梅儿嗔道:“老焦,你不要小看女人。”焦会青嬉笑道:“那是,我怎敢与你斗?”周梅儿笑道:“知道就好了。”焦会青扭过头,才吐出下一句:“常言道,好男不与女斗,我怎么敢忘记噢。”   气得周梅儿跺脚,姬斯在一旁拉住她,比划手势,大概是说焦会青开玩笑,不要往心里去。周梅儿方轻轻哼一声:“你明知道斗不赢,呵呵。”焦会青只好搔脑袋。   陈子昂却没注意周梅儿与焦会青斗嘴,他沉思道:“如此说来,另外两卷地图也有如此重大的玄机。”静如收好地图,藏入怀中,说道:“为今之计,要尽快拿到另外两副地图,如果落入他人手中,不利匡扶李唐的大业,后果不堪设想。”众人又是点头。   寨子下面,威虎兵操练已经完毕。魏大跑上来说道:“姬斯,你和我们说说官兵是怎么训练的?我好拿来练威虎兵。”姬斯脸上一红,连连摇手。   周梅儿说道:“别难为姐姐,我们俩哪懂行军打仗呀。”肖渐离笑道:“魏兄弟全情投入了,我看不仅魏大长进不小,威虎兵经过这次血战,作战力也大增。”   焦会青拍手道:“嘿嘿,下次再打仗,我可不能错过。”肖渐离赞道:“二位兄弟把我威虎兵的士气提起,肖某多谢。”眼看威虎寨一日强盛一日,众人皆露喜悦之色。   *第一三八回、酒色不分家   春色已浓,夜晚的春色更浓。竹林微风荡,也将赵虚荡的晕乎乎。他坐在躺椅上,坐在草庐的茶几前,喝着一杯鹿血酒。红红的酒将他身体内的欲望重新烧起来,虽然小兰留在长乐寨,但他似乎还没有满足。   吕娘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赵寨主,我这两个侍女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呢。”赵虚笑眯眯说道:“嘿嘿,吕娘是个明白人,我说的不是这个。”吕娘说道:“小兰不好用么?”   赵虚笑而不答。吕娘努努嘴,两个侍女抿嘴轻笑,一个斟茶,一个跪下捶腰,都凑到赵虚身边。吕娘笑道:“赵爷有兴趣到朝廷做官么?”赵虚转过头来说:“吕娘给牵线引荐?”   吕娘说道:“我在官场还有些熟人,象赵爷这般,做个游骑将军不成问题。”赵虚问道:“游骑将军是什么挂官?”吕娘笑道:“是从五品的散官,最适合赵爷。不用管太多麻烦事,闲下就可以来找我的姑娘们耍乐子。”   赵虚摇头道:“从五品散官,还不如我长乐寨实在。”吕娘说道:“赵爷,你还想做什么官?长乐寨不过一千多号人。”赵虚轻轻说道:“嘿嘿,你别小看长乐寨,我可是土霸王,比什么从五品实惠。”   吕娘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宁远将军,正五品散官,如何?”赵虚还是摇头,他捧起那个侍女的脸蛋说道:“不行。”   吕娘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便推开赵虚,嗔道:“赵爷没带银子,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子。”赵虚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好,正五品宁远将军,封长乐县领地,赵某倒是可以考虑。”   吕娘咬咬牙,说道:“爽快,明日就帮赵爷联络。”赵虚说道:“嗯,等吕娘消息,可别让我失望。”说罢,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离开。   赵虚刚走,李谷三就钻进草庐。吕娘笑道:“跟作贼似的。”李谷三赔笑道:“吕娘有话问我,怎敢耽搁?”吕娘点头道:“与赵寨主谈妥了条件,他答应归顺朝廷。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   李谷三问道:“只要吕娘出价,我自然知无不答。”吕娘摸摸自己依然细嫩的手指,说道:“他做宁远将军,你做游击将军,任务就是盯住他。”李谷三点头道:“好,吕娘要问什么?”   吕娘说道:“前年,赵虚去找过扬州徐敬业?”李谷三点头道:“那时候他还是威虎寨二当家,这长乐寨由我作主。”吕娘皱眉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他没有说起扬州之事?”   李谷三回忆一番,说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我一直怀疑,为何宗盟会将长乐寨交给他,似乎他与宗盟会有什么交易。”吕娘笑道:“哦?”李谷三便将静如持宗盟会特使令牌,如何来到长乐寨,令自己将寨主让给赵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吕娘品口茶,沉思道:“或者是扬州那边有遗命让他做寨主,或者是他和宗盟会做了什么交易。”李谷三点头道:“会是什么交易呢?赵寨主和静如法师只言未露。”   吕娘放下茶杯,说道:“你们给我好好打探他的口风,在长乐寨好好查查。”李谷三嘻嘻笑道:“遵命。说完正经事,吕娘你该。。。”吕娘媚笑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李谷三将吕娘抱起来,一边走入内室,一边说道:“前面被宗盟会卖掉,我也只有抱紧吕娘这棵救命稻草了。”吕娘轻轻打他的脸:“贫嘴。”   *第一三九回、赵虚的大口胃   赵虚这两日没上大殿,他在侧房里盘算着宁远将军的事情。这么一来,算是与宗盟会彻底分手,他是朝廷的正五品宁远将军,掌管长乐的一切人事。届时,天时地利人和,他要借此机会好好发展长乐寨的兵力,等有一万人马,他再出征威虎寨。他对威虎寨了如指掌,一万人马绝对打败肖渐离。   那些官军是饭桶,三万人打不下一个威虎寨。他开始命令长乐寨练习山地作战、攻城战。只要他打败威虎寨,自然可以向朝廷索取更高的地位。然后,他会逐步击败岭南的各个官员,独统一方。   嘿嘿,除此之外,他手头还有两件地图,倘若献给朝廷,不知道能换来什么官爵?   想到此处,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小兰端过一杯茶来,轻声说道:“什么事?说来让小兰也高兴下。”便坐在赵虚身边。赵虚摸着她的手,说道:“还不是朝廷招安的事情,只等吕娘的答复。”   小兰柔声道:“赵爷放心,吕娘的本事大得很。只要赵爷有本事,她什么官都能拿到。”赵虚点点头:“不枉我认识吕娘,比宗盟会好多了。你看宗盟会,不许做这个,又不许做那个,要钱没钱、要官没官、要人没人。”   也许是说得生气,他站起来。小兰说道:“但宗盟会不是也让你做了一方霸主,长乐寨寨主也蛮威风。”赵虚一拂衣袖,说道:“哼,你是不知道,长乐寨是我拿一件宝贝换的!”   小兰闻言心念一动,佯装对此毫无兴趣。她说道:“那就不要说这些。说说赵爷高兴的事,比如,我听说赵爷去过扬州,跟着徐敬业轰轰烈烈干了一段时间。”赵虚盯着她,说道:“你还知道得不少。”   小兰打了个寒蝉,低声说:“小兰也是听寨子里的兄弟说起的。”赵虚点头道:“敬业那边倒是待我不薄。”   小兰看看赵虚神情放缓,赶紧抱住他说道:“我只是希望赵爷开心,赵爷是小兰的依靠。”她软软的身子靠近赵虚,让他心神一荡。   赵虚说道:“倘若朝廷还可以加官进爵,嘿嘿,我这还有好东西。说不准连天后都会感兴趣。”小兰摇头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对吕娘说好了。”赵虚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嗯,好好做我的女人,亏不了你。”   ***   韶州城,五月初,天气渐渐炎热。冯小宝拍着葵扇,在州府内与李敞、陈慧明商议。   李敞冷笑说道:“赵虚的胃口不小,一下子就要当宁远将军,位居你我之上。”冯小宝说道:“我尚且是个从六品,却管着李将军和陈将军。这官衔有时候也说明不了问题,呵呵。”   陈慧明拱手道:“冯将军说得是,李将军是正六品,我是从四品,正好倒过来,是你们二位管着我。”李敞想想有道理:“嗯。都是替朝廷办事,办成了自然大家都有好处。”   冯小宝说道:“朝廷给我大权,其中就有一项,可任命五品以下的官员。宁远将军算是正五品散官,我勉强可以任命的。”他拍着扇子,看看窗外的晴天,又说道:“让吕娘答应下来,算是平定了长乐寨。”   陈慧明笑道:“这是大功一件,亏得冯、李二位将军替岭南消解祸患。”冯小宝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一趟长乐寨?”李敞道:“应该去一趟,吕娘回报,说赵虚手上还有什么宝贝,说不准是天后感兴趣的宝贝。只要朝廷能出更大的价钱。”   冯小宝道:“除了长乐寨,他还能有什么宝贝?”李敞、陈慧明均无语。冯小宝奇道:“还能引起天后兴趣?”李敞说道:“冯将军应当听说过天后的脾性,自然比我等更清楚她最关注什么。”   冯小宝沉思说道:“只有天下最能牵动她的心。”李敞点头道:“所以我等不能不去一趟长乐寨了。”陈慧明说道:“二位将军去吧,我留守韶州城第一四零回、长乐寨招安   长乐寨,赵虚已经披上战袍,守候路口,准备迎接前来招安的钦差。将近晌午,山道上还是空空如也。   赵虚正在纳闷,却听见背后一通战鼓擂响!赵虚一惊,回头张望,说道:“不好,有人闯入山寨。我等快回去!”   一队人策马奔回山寨,李谷三正在山寨门口,说道:“寨主,有一伙人忽然闯入山寨!”赵虚怒道:“为何不拦住!老子正在等候钦差大人。”   李谷三指里面说:“你看啊,哪里拦得住?!”只见一个提枪的高大汉子,穿着全副马褂,正单锤擂响战鼓。   十余个长乐兵将他团团围住,要赶他离开。他哈哈大笑,左右扬枪东指西点,将卫兵尽皆击倒,一边不停擂动战鼓。   宫殿后面还传来两个说话声。一个说道:“山响的鼓声,赵虚还没听见么?”另一个说道:“肚子饿!肚子饿!快叫你们寨主准备开饭。”   赵虚循声而去,树林里站着几条大汉,说话的正是一个手戴铁环的壮汉、一个弯刀的武士。他们背后站着两个身披铠甲的军官,还有一个扛锄头的农夫。其中一个军官正是前日战败的李敞。   赵虚沉声道:“莫非是冯将军来到?赵某未曾迎接,失礼、失礼!”其中一个军官斯斯然说道:“赵寨主来了,叫秦霸山停鼓。”   那边秦霸山早已看见赵虚,将锤子丢掉,长枪一荡,吼道:“让路,赵寨主来了,哈哈哈!”   赵虚却有些气恼,说道:“长乐寨虽然简陋,却也不是任人胡闹的地方!”那扛锄头的走上一步,笑道:“呵呵,在下八闽王泉,我等也不拘小礼前来拜访,赵寨主大人大量。若非秦霸山将军擂响战鼓,怎告知冯大人已经来到了呢?”   一句话不软不硬,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却又无从发作。赵虚拱手道:“我早在路口恭迎冯将军,哪想到你们走小道,呵呵。”   冯小宝说道:“我等也是想看看打败洞庭湖精兵的山寨,究竟有何能耐。不过如此嘛。”说罢,他斜眼看看李敞。   赵虚昂首笑道:“倘若你是敌人,长乐寨岂容你随便进出。”冯小宝点头道:“赵寨主说得好,我等从今往后就是朋友!”赵虚哈哈笑道:“冯大人请殿内就座。”   众人进得殿中,长乐寨几个头目也陪坐,只是气势显见得让冯小宝一众人比下去。加上冯小宝一行擅闯山寨,赵虚心里不是个滋味。   冯小宝笑道:“你这正五品宁远将军,比我和李将军还高噢。”他挥挥手,王泉自包袱内取出宁远将军服和印章,双手交给赵虚。   李谷三有些坐不住,他站起来说道:“恭喜赵寨主,今后我等该叫你赵将军。”赵虚却无喜色,挥挥手让卫士将服饰拿下去。他鼻子里哼一声说道:“一个散官,赵某也不稀罕。”   冯小宝也挥挥手,完颜华仁虎步上前,端出一套服饰,说道:“也恭喜游击李将军。”李谷三应声笑道:“哎呀,朝廷还记得小的呀。”他接过官府、印章,用手轻轻抚摸,自是喜悦非常。   赵虚冷笑道:“虽然朝廷封了你的官,但这长乐寨里面,你还得听我的。”李谷三赔笑道:“那是自然,赵将军放心。”赵虚一愣,没想到他马上能转口叫他将军,嘴角不觉又浮现一丝冷笑。   完颜华仁粗声说道:“久闻赵将军武艺高强,上次于千军中游走,无人可挡。如今正事办完,该讨教一番。”叶七郎喊道:“肚子饿,先吃饭。”赵虚一挥手,自有人端上酒第一四一回、完颜华仁的毒鞭   他说道:“好,大家各取所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完颜将军,这边请。”他走出大殿,在庭院中的老榕树前站住。他翻过手来时,双手十指已经套上十只闪亮的铁戒指。   完颜华仁手一抖,将长鞭抽出,说道:“都是自己人,我劝赵将军还是拿一件兵器,我这长鞭浸泡长白山巨蛇之毒,只怕误伤赵将军。”赵虚哈哈笑道:“嗯,多谢提醒。”   完颜华仁见他无意拿兵器,也不多说话,挥鞭抽出一招虎啸长白。他一上来便使出虎啸十八鞭,自然是毫不相让。自从洛阳街头输给陈子昂,他加足了时间练习鞭法,不想威虎山上还是遭魏大三人围攻而败。他甚至怀疑自己这套鞭法,却又不服气。   此番他使将出来,竟是一条短鞭。原来他的长鞭可分为两截,用铁箍连接,这次他将另一截捆在腰间。   长鞭变成短鞭,鞭法自然凶猛十分,且鞭后这头粗,似棍似枪。一起手,秦霸山便喊道:“好!”王养宗也伸出拇指。完颜华仁听得喝彩信心陡涨,短鞭大开大合,将赵虚逼退到墙角。   赵虚自然识得此鞭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有些后悔托大,没拿兵器。那鞭头铁箍象小锤子,又似双节棍,韧性加之完颜华仁的内力,赵虚只能左右腾跳、躲闪。他一路退却,冯小宝等一齐喝彩,直看得长乐寨这边瞪大眼睛。   完颜华仁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却,立心要把他逼去墙角,让他退无可退,扬手便使出虎步平川。这招乃是模仿老虎行路左顾右盼的神态,而化作进攻的招式。长鞭左右虚晃,却又蕴含内力,尤其用短鞭使出,速度快,且如同长枪,不仅有鞭法抽、甩的威力,还有刺、打的变化。   赵虚也知道自己再退便要认输,他把心一横,左手忽然握拳,照着鞭头铁箍打去。谁也没想到这个变化,谁都知道完颜华仁的长鞭有巨毒!   完颜华仁也没想到他竟然肉拳应击短鞭,挥鞭继续抽下去!赵虚的拳头击上鞭头,竟然发出铁器撞击之声。众人方想起他的十指戴有指环,赵虚正是用指环击中鞭头!   那长鞭极韧,抽打的速度疾快,加之赵虚拼力挥拳,两相撞击,鞭头忽然反跳回去!完颜华仁腕上一松,化去反弹之势,马步也随之一松。就在这间隙,赵虚右手疾抓住鞭头!   完颜华仁哈哈笑道:“好,你不怕长白山巨毒,只管来!”他双手握鞭,用力回抽!长鞭却如同铸死在赵虚手中。完颜华仁立刻明白过来:那指环与铁箍相扣,自然抓的紧紧。   他脸色微变,运力挥动长鞭,要迫使赵虚松手。赵虚一招抓住长鞭,明知有毒也不放手,皮鞭之上传来完颜华仁一浪一浪内力,赵虚也运力扣紧。两人透过皮鞭较量内力,看似旗鼓相当,却是赵虚略胜一筹。   这边长乐寨的弟兄,看见赵虚如此英勇,大吐一口长气,鼓掌呐喊:“寨主英勇!寨主无敌!”赵虚也哈哈长笑:“不过瘾,这边再来打!”说罢,他腾出左手,挥拳打去。   完颜华仁也将右手化掌,格开他的拳头。只是拆挡之间,他竟被赵虚的拳力震得后退两步!他的拳势只是被阻挡,待他的掌力一弱,又是一拳。这次完颜华仁举掌搏击,速度已经慢了半拍,赵虚的拳头狠狠击在他的胸口。   他大叫一声:“啊!”钻心的疼痛让他松开握鞭的手,捂住胸口。完颜华仁知道自己输了,忍痛指住赵虚道:“你!你。。。”众人方才醒悟,赵虚那戴指环的拳头,就犹如一件铁器般的威力。   赵虚丢掉皮鞭,拍手道:“没伤着吧?”完颜华仁疼痛不已,竟回答不上话来。王泉忙走到场中,扶起他,一边说道:“赵将军的外家功夫实在了得。”赵虚笑道:“饶幸赢一场,赵某的黄庭外景经还只是练到初级第一四二回、中毒   李敞闻言惊道:“外景经?赵将军手里竟然有如此珍贵的宝贝!”赵虚一边揉着手掌,一边说道:“呵呵,这个还不算什么。”   李敞追问道:“赵将军还有什么宝贝?”赵虚笑道:“我的宝贝,要找大买主才行。”   冯小宝冷笑道:“难道我们还买不起?”赵虚昂首,慢条斯理说道:“不怕得罪钦差将军,普天之下用得起我那宝贝的,不会超过这个数。”他举起手掌,伸出五个指头。   冯小宝似问似答,说道:“看来我得请示朝廷才能索取你的宝贝?”赵虚点头笑道:“嗯,请她拿岭南侯和五百里封地,外加一个三品的辅国大将军来交换。”   冯小宝笑道:“天后及朝廷确实委托我寻找一件宝贝,是从宫中流失出来的。”他拿眼盯住赵虚。赵虚点点头:“不错,这件东西正是从宫中带出来的。”   冯小宝眼睛一亮,低声说道:“赵将军说的可是几幅大唐地图?”赵虚笑道:“冯将军果然是聪明人,嗯,我还有两件地图。”   冯小宝拱手说道:“好,我立刻禀报朝廷。”王泉扶完颜华仁坐下,插了一句道:“恭喜冯将军,我等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地图下落,当真可喜可贺!”叶七郎喊道:“那就好吃的东西,快上来!”   赵虚一看冯小宝满口答应自己条件,心里一宽,伸手招呼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别客气,坐下吃。边吃边聊。”众人一起坐下,杯酒交错,好不热闹。只是完颜华仁又输一场,心情不佳,只管自己闷头吃。   不知道是酒醉,还是什么原因,赵虚感到头晕。他的手掌被皮鞭磨损多处,只是他仗着外功抵御,一直以为没太大问题。   这夜,赵虚安顿冯小宝一行歇下,自己匆匆走去地室,取了几颗化蛇毒的药丸吃掉。   他回到房间,感觉眼前恍惚,也不敢碰小兰,赶紧睡下来。小兰柔声说道:“恭喜赵爷,你现在是大将军了。”赵虚嘿嘿笑笑,一边运气化毒,一边示意小兰去睡觉。   小兰乖乖地去休息后,他又运功化毒,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他呕出一口污血,头脑略为清醒过来。   等他睡醒,已经是日上竿头。小兰拿过衣服说道:“赵爷快,赵爷快起来,李爷说钦差正等着你呢,有大喜事!”赵虚爬起来,还能感觉有点晕眩,他问道:“还有什么喜事?”   小兰说道:“你还不知道啊?你已经晕睡几日了。”赵虚摸摸额头,还不敢相信,那皮鞭上的毒居然如此厉害,长乐寨也是熟悉毒性的,解药居然解不了长白山的毒。   小兰又说道:“这几日冯将军飞鸽禀报朝廷,准你做岭南侯,封地一千,我的辅国大将军,只等你拿宝贝交给朝廷了。”   赵虚来了精神,哈哈大笑道:“好!好!我就去拿。”他一翻身要下床,却忽然跌倒。小兰正站在窗边,说道:“赵爷?怎么了,看见你发梦笑得好开心呀。”   赵虚再看,屋里烛火摇曳,哪里是什么早晨。原来是发了一场美梦而已。   他爬起来,强作镇定,说道:“你去歇息,我没事。”小兰又走出房间。赵虚感到眼前灯光恍惚,胸内郁闷,他晓得自己中毒非轻。   他推开窗户看看天上的星星,似乎那么遥远、模第一四三回、赵虚的心思   赵虚的居室就设在狮雄塔旁边,一队巡逻的兵士走过。他忽然想起那两份地图,心道:“那可是光复南越国的宝贝。”他便穿衣,走出居室,望狮雄塔走去。守夜的兵士见他来到,让开塔门。   赵虚手持蜡烛,打开地室大门,将地室内的蜡烛一一点燃,方回身走到神龛旁,神龛旁边雕着一个骑麒麟的孩童。他用力扳开麒麟凸起的双蹄,神龛后缓缓打开另一扇门!   赵虚睁大眼睛,伸手用烛火照亮内室,好让眼睛习惯。一边想到:长白山的毒可不是开玩笑,明天得想法子叫完颜华仁拿解药来。他的手脚均感到麻木,慢慢踏进内室。内室阴暗潮湿,能够闻到一股霉味。   但赵虚喜欢这味道,或许这里封闭的环境,将赵佗王的气息完整地保留下来。内室有一箱黄金,一箱玉石首饰,这些都是赵虚的物产,而不是赵佗王的遗物。   赵虚十分认真地搜寻过地室和内室,进来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那些神龛和黄金、首饰,都是赵虚来到后藏进来的,算是镇山之宝。要镇住长乐寨这个山,必须得有些宝贝。   但真正的宝贝不是这些。赵虚又点燃内室的蜡烛,用力踩墙角地上的一只脚印。内室墙角印了一圈脚印,赵虚用力踩其中的一个脚印,地面忽然振动起来,中间一块石板缓缓移开。赵虚移开脚,返身照亮石板下的小洞。   小洞竟然反照出亮光,原来是一个暗藏的水井,大约三尺宽。赵虚吃力地蹲下去,伸手摸向井壁。这井壁上有个尺许的小洞,赵虚就将宝贝放在里面。但他打开小洞的小门望里摸,竟然是空的!   赵虚再摸,确实空的!那个油布包不翼而飞,里面有三卷图册,不翼而飞。赵虚脸色顿时煞白,他关上地板,又关上内室,便冲出狮雄塔。塔外值勤的百夫长说道:“赵寨主,怎么了?”   赵虚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牙缝里吐出一句话:“除了我,还有谁进过这地室?!”百夫长惊恐摇头,说道:“小的就看见寨主带过小兰进去,对了,还有上次那个陈子昂。”赵虚压低嗓子吼道:“还有谁!”   百夫长看见他眼睛里翻红的血丝,颤声道:“真的再没看见过其他人进去。”赵虚骂道:“废物,去死吧!”他举起另一只手,忽然拍向百夫长的头颅。只听骨头碎裂的声音,那百夫长的脑袋竟被赵虚一掌击碎!   余下几个兵士慌忙后退几步,双腿发抖。赵虚压住胸口的怒火,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兵士连连点头。   赵虚一转身,远处林子里一条人影闪现,又消失。他略一思度,便狂奔向宫殿,旁边几个客房里住着冯小宝数人。他跑过去,正好看见那条高大的身影疾步窜入大门。   赵虚吼道:“站住!”那人便停下脚步,是秦霸山。他回头看看赵虚,也不说话。赵虚吼道:“何故擅自行走!”秦霸山倒是哑然笑起来,说道:“我四处走走,你拦得住么?”   赵虚想起昨日他藐视长乐寨,擂鼓传信的情形,怒不可止,吼道:“你敢欺我长乐寨无人,老子今天就教训你!”他提起双掌,猛扑过去!   秦霸山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当即挥拳隔架。他知道赵虚手上功夫了得,哪敢怠慢,一上来便用了十成功力。赵虚一声狂吼,使出力劈华山,也是毫不留手。两人拳头相击,竟然是赵虚输了半招,踉跄后退两步才站稳。   若说武功,秦霸山或许在赵虚之上,但徒手功夫,秦霸山自认不如赵虚,这一招得势,实出秦霸山意料之外。   再看赵虚,披头散发,满脸黑紫色,秦霸山笑道:“哈哈,完颜将军究竟是没有输给你,你中毒,他输了招式,算是平手。”   赵虚闻言,提起内力又冲上去。他感到内息涣散,体内热血沸腾,眼前的景象在夜色里愈发模糊。秦霸山左手格开,右手便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来赵虚还在强自压住血脉,这一拳下来,他脑海里嗡的炸开,如果糨糊一般,无法思索,更不知道该如何出招。   但他不愿退却,挥拳又冲上去。秦霸山是明白人,看他此时已经如同街头无赖斗殴,哪里是高手的互搏。   冯小宝等人闻声出来,看看赵虚神色狂乱的样子,忙喝住秦霸山:“住手!”秦霸山抓起赵虚便丢出去,赵虚萎顿草地上,口中喊道:“还我地图,谁偷了我的地图!”   冯小宝闻言一惊,问道:“赵将军,你说什么?你的地图不见了?”赵虚也不理会,喊道:“还我地图,还我地图!”   冯小宝走过去,想拉住他。赵虚已经爬起来,狂奔下山寨。沿途有两个兵士想拦住赵虚,喊道:“寨主,寨主!”都被他挥拳击第一四四回、赵虚失踪了!   天亮,李谷三派人四下寻找赵虚,一边在大殿里应酬冯小宝等人。冯小宝却摇摇手,说道:“赵将军的地图被盗,实在蹊跷。不迟不早,恰好这个时候不见了。”他转向秦霸山说道:“是不是你拿了?”   秦霸山一愣,大声道:“我只是夜深睡不下,四处走走。怎么会偷地图呢?”冯小宝露出一丝冷笑,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表白。   他又转身问李谷三:“他会把地图收藏在何处?”李谷三不假思索地说道:“八成是宝塔下面的地室里。”冯小宝顿足说道:“地室?快带我查看。”   李谷三说道:“赵将军不让任何人接近狮雄塔。”冯小宝臣下脸孔,说道:“现在赵将军不在,我说了算。你前面引路。”李谷三一面引大家前往宝塔,一面说道:“那地室内也没什么东西,我以前当做粮食储仓,赵寨主来了后才封闭起来。”   狮雄塔下的护兵看见一行人来到,便喊道:“赵寨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冯小宝说道:“把那喊话的拿下。”王泉便走上前,那兵士还待劝解,王泉的锄头早就点中他的膻中穴,一脚将他踹倒。   剩下的护兵都知道他们是官府大员,谁还敢阻拦。李谷三带他们打开地室的门,那一围南越国历代王的神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李敞呵呵笑道:“原来他还是南越王的后裔。无怪乎口味那么大。”   李谷三伸手扳动墙上的麒麟脚,又打开内室的门,说道:“就这么多东西,赵寨主时常独自下来。”众人四处打量。冯小宝却盯住内室,努努嘴。王泉点头跨进内室,打开那两箱黄金首饰,金光顿时照亮内室。   冯小宝说道:“赵寨主还真有不少收藏。”王泉看看墙壁四周的脚印,好奇地踩上其中一个。忽然墙壁上掉落一块小石头,漏出小孔,两杆羽箭疾射而出!   王泉反应疾快,猛跃起,堪堪躲过羽箭。   王泉赶紧出来,李敞说道:“地图原来一定放在这里面。”李谷三也说道:“内室原来没有这些机关,想是赵寨主后来布置的。”冯小宝一边点头,一边拿蜡烛仔细打量内室。   他说道:“那边的脚印最干净,看见没有?”王泉硬着头皮说道:“是。”冯小宝说道:“还不快去试试。”王泉只好进去,捏手捏脚靠近那个特别干净的脚印,用力踩下去。喳喳喳,内室地面中央有块石板缓缓打开。   冯小宝也走进来,仔细打量这个小井,看见井壁被打开的小洞。他伸手摸进去,什么也没有。他抬起头来,指着小井说:“赵将军的地图一定是藏在这里面,也就是在这里被人偷去。”   众人一起点头。冯小宝说道:“李寨主继续派人四处找寻赵将军,一旦找到即刻通知韶州。”众人随他走出地室,冯小宝看看艳阳高照,回头又说:“不许任何人擅自靠近此塔。我等返回韶州,还有要事办理。未找到赵将军之前,李将军暂领长乐寨大小事务。”   敞加了一句:“小心照顾小兰,休得怠慢。”李谷三又是连连弯腰点头,说道:“朝廷是小的再生父母,敢不听从安排。”冯小宝等收拾行装,午饭后便匆忙离开长乐寨。   ***   韶州一战,官兵伤亡不小。经过月余,这些官兵伤势大多好转,陆续归队。大梵寺救治不少官兵的伤号,这日冯小宝遣陈慧明备好礼品、粮油,前往慰劳寺内上下僧众,还特别送一份点心给慧能。   此时,大梵寺内的伤号都已离开,寺内清静了许个。陈慧明送来的点心是一包米糕,是将糯米热炒后佐以糖糊,晾干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米香与甜糖十分可口,据说是陈慧明老家的特产。慧能不觉多吃了两块,便开始练功。   只是今日练功,半个时辰还提不起内息,慧明奇怪。他看看寺内的僧众并无异常,先放下心来。自己再运气,还是提不起内劲,他开始感觉不妥,却并不声张,一面试图运气恢复。   却说冯小宝在州府,看看时间过了下午,便唤来一个传令兵:“你即刻传我的话去威虎寨,慧能已经在我手中,请他们速来大梵寺一叙。”传令兵走后,陈慧明笑道:“冯将军这后半局棋下得漂亮,招安长乐寨,削去山匪一翼。如今再拿慧能对付威虎寨,不费一兵一卒,高明。”   冯小宝嘿嘿笑道:“我早知道慧能与威虎寨之间的瓜葛,慧能有难,威虎寨绝不会坐视不理。”众人皆点头。冯小宝续道:“慧能是朝廷看重的地方人物,切不可加以伤害。”众人又是点头。   李敞也笑道:“这次多亏陈将军的米糕,还有那松骨散。否则我等还真拿不住慧能法师。”陈慧明拱手道:“二位将军放心,这松骨散吃下去可化解人体内力于无形,纵使他武功再高,一旬之内也无法恢复。这松骨散药力霸道,卑职还是第一次使用,实乃万不得已。”众人又是点头。   *第一四五回、大梵寺的谈判   到了第二日,慧能确定自己内力尽失。便询问寺内几个武功较高的僧人,也一起失去内力。但一众小僧却还是和往常一样,念经练武,内力无损。这么说,就不会是寺内用水、伙房出了问题。几人合计,都吃了官府送来的米糕,怕是米糕里有问题。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慧能内力修为极高,寻常的毒物哪里毒得倒他。官府用如此厉害的毒药,却又不伤众僧性命,为了哪般?他找了几种功夫都不能提气,便开始练习易筋经,自然也无法提气。他边用易筋经练筋骨,先将筋骨练活,期望以劲带气。   一直练到第五日,他感觉体力开始有真气流转,只是极弱。此时,他确知此毒可解,心里放下一块石头来。   几日来,山门外有些形迹可疑的人,不住打探寺内情况。每看到慧能,他们也都松了口气,神情轻快很多。慧能看在眼里,也不理会他们,开始帮寺内几位高僧针灸,仿照自己练习易筋经的原理,尝试激活大家的筋骨血脉。   又在禅堂里教大家一起练习易筋经,那些小武僧也是第一次见识易筋经,看高僧们习练这般扭扭捏捏的功夫,也跟来模仿、听慧能讲授。   到第六日,慧能已经可以稍微提气。他吃罢早饭,便走去院子,想继续教大家习练易筋经。刚走出禅房,便听见有人唤道:“慧能大师,冯某这边有请。”山门外早已经列队站好数百官兵,山门内整整齐齐摆放两排座椅。   王泉在后面说道:“冯将军请大师移步就座。”慧能讷讷地笑笑,也不说什么,随他们来到山门下。李敞、陈慧明、王泉、秦霸山、王养宗、李青山等人纷纷就座,有人端上茶碗。   冯小宝就坐在慧能身旁,说道:“大师用茶,上好的蒙顶茶。”   陈慧明笑道:“今日委屈师兄,助我等说服威虎寨的几个匪首,自是大师为朝廷立下大功。”慧能垂目不语,面上稍有愠色。冯小宝陪笑说道:“只要大师不乱说话,其他的事情由我等处理。”   说话之间,远处官兵高声禀报道:“报——,威虎寨肖寨主到。”只听见一阵疾促的马蹄声,远处滚起一团尘埃。尘埃中跑出一群马匹,为首的正是肖渐离。   众骑转眼来到山门外,肖渐离哈哈大笑道:“不好意思,肖某来迟!”便翻身落马。   身后分别是陈子昂、静如、焦会青、魏大、姬斯、周梅儿,也纷纷下马走进山门。阴阳八卦留守威虎寨,未前来。刘大刀带着威虎十八刀客,守在山门外,与官军对峙。   冯小宝离座而起,大声说道:“冯某不能去威虎寨,只好把各位大侠请来啦!”李敞也说道:“大家坐,今日聚首商议,不要拘礼。”   焦会青大大咧咧地先坐下,骂道:“老子知道冯小宝跑出来就会动歪心思。”冯小宝闻言,脸色极难看,却又不好发作。   众人坐下,焦会青又对慧能说道:“大和尚,你怎么老是让静如小妹担心噢。你武功也蛮不错的,咋就甘心帮官府为仗?”   慧能正待说话,却望见静如幽幽的眼神。他心里连说:不可不可,静如你不可如此,出家人不可动情嗔。嘴里却不知如何表白,如何才能将自己和寺内僧人误食毒物的事情说清楚。   焦会青旁若无人地继续数落道:“看你这个大和尚,你的狮子吼功夫呢?你的三无神功呢?”陈慧明呵呵笑道:“好了,焦大侠能说会道,嘴皮子上的本事今日免了。我们谈点正事第一四六回、大梵寺的谈判2   王泉也说道:“谈谈你们威虎寨归顺朝廷的条件吧,不要不好意思,长乐寨那边已经招安,嘿嘿。”   肖渐离沉声说道:“倒是应该说说,你们如何算计大梵寺众位高僧。”李敞喝了口茶,慢条斯理说道:“为何不可以说说,姬斯如何被你等拐去。”   魏大闻言,看看姬斯。姬斯咬紧嘴唇,微垂眼神。   王泉又说道:“各位大侠远道而来,我等以礼相待,不必客气,但也不要以为这里是威虎寨!”肖渐离点点头:“只要放了慧能及众位高僧,条件可以谈。”   冯小宝拍拍椅子,说道:“好说好说,先谈慧能大师,再谈你们招安的事。”李敞说道:“只有你们放了姬斯,来交换慧能大师。”肖渐离这边又是一愣。魏大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凭什么交换?姬斯本就愿意跟随我等。”   李敞冷笑道:“是么?那你们就愿意看着慧能大师受难?他已经服下化骨散,倘若十天之内不吃解药,全身功力尽废,保不准还会残废。”慧能闻言,不禁怒道:“无耻慧明,竟如此陷害大梵寺,阿弥陀佛。”   陈慧明满脸委屈,说道:“行者,我也是被逼无奈,威虎寨的匪患不除,我佛哪里还有宣扬佛法的净土。”   慧能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亏我真心对待慧明,他却反陷佛门弟子。肖寨主,你等不必多管我,我佛随缘,生死自有天数。”   肖渐离拱手道:“慧能禅师明事理,让我等感动。威虎寨岂能不顾大师?”说罢,他低头看看姬斯,又看看魏大和周眉儿。魏大颤声道:“肖寨主,不可啊。”   周梅儿也倒竖柳眉,说道:“李敞,你就会打女人的主意!”李敞冷笑道:“你们姐妹先后背叛朝廷,我还没和你算账。”   周梅儿拉住姬斯的手说道:“姐姐,不要回去,我不要姐姐回去。”姬斯看看周梅儿,又看看魏大。她比划着手势,眼睛里不觉流出泪水。   周梅儿无奈地说道:“姐姐说,她不能成为罪人,不能因为她而让慧能大师受到伤害。”魏大握紧拳头,看看那边的慧能,又看看静如哀婉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最后望向肖渐离、陈子昂,二人对他微微点头。   魏大知道,只要他一点头,姬斯便会回到李敞军中,二人从此分离,更不知何日才能见上一面。倘若他摇头,肖渐离、陈子昂、静如绝不会放下慧能不管,双方肯定是一番恶战。己方二十余人,将面对韶州城千万官兵。   魏大闭上眼睛,双手也放松了拳头。他听见姬斯在身旁轻轻地起身,然后缓缓走向那边。李敞笑道:“好,姬斯姑娘懂得大义所在,我等也不会追究她的过失。慧能法师和一众高僧的性命,我等自然会妥善解决。”   肖渐离哈哈笑道:“爽快,我等告辞!”冯小宝却阴声说道:“且慢,来得容易,却由不得你们随便离去!”   魏大睁开眼睛,四周的官军皆举起手中武器,他将哨棍一顿,嘶声说道:“和他们拚了!”陈子昂也按住大剑,沉声道:“今日就杀个痛快。看谁能拦住我等!”   那边秦霸山、王养宗也抓起兵器,只待冯小宝下令。双方互相怒视,气氛犹如一张绷紧的弓弦,只要一个颤抖,箭就会疾射而出。   *第一四七回、大梵寺的谈判3   就在这时候,山门外传来吵杂声,外围驻守的官兵队列忽然骚乱。只见一条长袍人影在官兵中跳动,显得各位显眼。他东西乱掌,那些官兵仿似木偶般任他袭击,无法招架。他来势疾快,官兵还未完全醒悟,已经被他一路闯进来,劈倒十余官兵。   四周的官兵纷纷拥上去,那人却叫道:“老子是辅国大将军,挡我者亡!”听话音,众人皆是一醒,这不是赵虚么?大家竟然忘记方才的争执,一起注视混战中的赵虚。   官兵渐渐围住赵虚,却听见一声长啸,人堆里他旱地拔葱,跳出重围。瞬间便奔到山门下,那些官兵被冯小宝止住,不再追赶,在旁边警戒。   赵虚狂笑道:“想拦住辅国大将军的路,让冯小宝藏匿起来?哈哈。”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赵虚,数日不见竟然消瘦如此,原来圆球般的壮硕身形,如今已与常人无异,只是他天生骨骼粗壮,依然显得较常人魁梧几分。但脸上的模样看不真切,教一头乱发遮挡。再看他长袍土灰,肮脏不已,与乞丐没什么两样。   冯小宝见他出现,心里自然无比惊喜。他拱手笑道:“赵将军,几日不见,愈发神俊了!”他一使眼色,王泉和秦霸山便站起来,似要迎接赵虚就座。   赵虚看看众人,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指点,说道:“你,你,你,我都认识。还有你,我也认识,哈哈,都快来参见辅国大将军!”   周梅儿诧道:“他疯了?”赵虚耳朵灵,闻言说道:“谁疯了,快告诉辅国大将军!老子将他关起来,看他还敢偷老子的宝贝不!”周梅儿咯咯笑道:“谁稀罕你的什么破宝贝。”   赵虚大步走向周梅儿,说道:“嘿嘿,天后喜欢,当今天下第一的武则天喜欢我的宝贝。我将宝贝交给冯小宝,换来辅国大将军和岭南侯爵!对了,你们都是我的子民,快来参见岭南侯!”   冯小宝一愣,可不能由得他胡说,大声呵斥道:“你说什么疯话?你的地图不见,何曾交给我,朝廷何曾封你为辅国将军?你是宁远将军,宁远赵将军!”赵虚回头傻笑道:“你想赖账么?我今天还真不走了,当着大家的面,你赶紧封我为辅国大将军!”   众人听他说话颠三倒四,知道赵虚果真是疯了。威虎寨数日前已得暗报,长乐寨接受朝廷招安,也知道赵虚无故离开长乐寨。却不知道赵虚因为地图被窃,加之巨毒攻心,神志已然错乱。   既然赵虚已经招安,就是官府的人。如何再询问他地图的线索呢?肖渐离、陈子昂、静如都是一般的心思,左右为难。看现在的形势,要将赵虚带回威虎寨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伺机撤退,日后再想办法。   这边威虎寨互相眼神交换,那边冯小宝说道:“赵将军莫担心,地图之事我自然会继续调查,只要找到地图,还你一个辅国大将军又如何?”   赵虚拖过一张椅子坐下,,连连点头,看他的神态,将自己当作冯小宝的上级。他端起一杯茶喝下,又想起什么事,说道:“外加几个美女,嘿嘿。比方这个姑娘,我是要定了。”   他虽然失心疯,记忆却都犹存。不止姬斯面善,还有肖渐离等人,他都模糊感到十分熟悉,只因满脑子做辅国大将军的念头,脑子里乱糟糟,无法叫上名字。   李敞闻言笑道:“只要赵将军助我等找到宝贝,姬斯姑娘自然跟你。呵呵。”赵虚拨开乱发,仔细打量姬斯,说道:“好漂亮,比我家小兰漂亮许多。”姬斯嘴唇却流下一缕鲜血,她紧咬牙关,不抬头,也不说话。   魏大在那边也脸色惨白,怒视李敞和赵虚,眼睛里几欲冒出火来。陈子昂低声道:“赵虚颠三倒四,兄弟莫当真。”魏大只好垂下目光,暗自叹气。   肖渐离朗声说道:“好,我等告辞。”也不待冯小宝等应话,便率先站起来,朝战马走去。陈慧明高声喊道:“送客!”随着他高喊之下,四周官兵举起兵器,数百张强弓瞄准他们。   肖渐离回头再看,王泉等人也提起兵器追来。肖渐离高喊道:“上马,杀出去!”他跃上战马,用力控住缰绳,陈子昂等也疾步上马。众人策马向外冲去,直到奔出官兵的布防圈,还是没有遭到阻拦。   陈子昂感到奇怪,回头望去,却见冯小宝等人正围住了赵虚。肖渐离催促道:“快走!”一行人直接往郊野奔去,并不走韶州城防关第一四八回、赵虚惹的风波   在肖渐离等人跨上战马,陈慧明指挥官军正待拦截时,赵虚忽然说了一句话:“我今天就要姬斯姑娘,我告诉你们宝贝藏在哪里。”冯小宝伸手拦住陈慧明,他问道:“在哪里?”   赵虚却又皱起眉头。李敞赶紧拉住姬斯,将她推到赵虚身边。赵虚还是眉头紧锁,众人知道他在回忆,不敢打搅他。   片刻后,赵虚眼睛一闪,说道:“我想起来了。”冯小宝轻声问道:“你放在哪里了?”赵虚说道:“在塔下面的井里。”   冯小宝一愣,说道:“没有,我等搜寻过。”赵虚说道:“会不会是掉入水井里了?”冯小宝拍拍大腿,却转口说道:“掉入水井里还有用么?”赵虚看看姬斯,认真地说:“我每次都用油布包加蜡,封好才放进去。”   冯小宝喜道:“好,只要找到地图,我即刻并报朝廷封赏赵将军。你随我返回狮雄塔,对了,还有李敞、姬斯。”赵虚也露出天真的笑容,说道:“走,我带你们去找。”便要去拉姬斯的手。   姬斯慌忙退后两步,宁死不从。李敞说道:“赵将军莫急,来日方长。”赵虚痴痴地点头,兀自望着姬斯发呆。冯小宝笑道:“赵将军,不要耽误噢,小兰也在长乐寨等着你呢。”   冯小宝、李敞、姬斯、王泉、秦霸山、王养宗便跨上马,携赵虚赶往长乐寨。余下的随陈慧明守韶州城。   ***   姬斯离去,魏大懊丧万分,整日无精打采,独自坐在悬崖旁发呆。周梅儿劝,焦会青开解,陈子昂安慰,他还是无法解脱。他说道:“也许,这一辈子,我再也见不到姬斯。”   闲着没事,他便去猎野兔,拿回来烤着给大家吃。周梅儿知道他是思念姬斯,才会不断烤兔子,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还问魏大:“你不吃么?”魏大摇头,不肯多吃。看着他日渐消瘦,焦会青叹道:“唉,魏大是个情种。”   静如满怀歉意,因为要救慧能,才会使魏大、姬斯分离。她深知情是如此伤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魏大,只是说:“以慧能在岭南的影响力,我等不可坐视不救。如果不救慧能,岭南的百姓都会唾骂威虎寨。”   魏大点头说道:“静如姐,这个我晓得,大义当前容不得儿女私情。”说着眼圈便泛红。焦会青骂道:“幸亏你是男人,唉。”再过几日,没人再劝魏大。魏大还是抽时间去打兔子。   这日,他早早起身,来到威虎山脚山坳处。除了远处几户人家,便是树林与茂密的杂草,野兔出没的地方。魏大趴在一块巨石上,手里扣紧两枚石子,静静等候。良久,他听见附近草丛稀疏声响,便爬起来看。   却不是兔子,而是一条人影。再看去,那人衣衫破烂,却十分粗壮,不是赵虚还能是谁?魏大心想:赵虚不是跟了冯小宝么?他再仔细看,确实是赵虚,没错。   赵虚在草丛里慌张爬行,不时向后张望,似乎有人追赶。魏大正待走出去,打听姬斯的下落,又听见另一侧树林里响动,两条人影走出来。赵虚也听见那边的响动,扭头张望过去,忽然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惊慌的吼叫。   魏大也吓了一跳,那两人竟然带着青色的面具,一高个、一壮汉。二人走到赵虚面前,高个说道:“你是赵虚?”赵虚在地上滚爬一番,惊慌失措。高个又问:“你是赵虚么第一四九回、赵虚惹的风波2   魏大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赵虚点头,高个续道:“你知道我们是谁?”赵虚呆呆地看着他们,摇摇头。高个说道:“我们是你的先祖,我们是你的先祖赵佗王差来的。”   赵虚一愣,呵呵笑道:“真的么?”高个点头道:“是的,我们一直关注长乐寨。”赵虚爬上前,拉住高个的衣袍说道:“你们还活着呀,快带我去见佗王,快带我去。”   高个摇头道:“佗王不会见你的,你把地图丢了,把南越国复国的希望丢了,佗王很生气。”赵虚哭泣道:“我该死,我把南越国的希望丢了,但我确实将地图放在井里。”   高个缓缓说道:“为什么井壁石窟里没有?井里也没有?”赵虚眼睛瞪大,努力思索一番,沮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高个说道:“会是谁拿走的呢?”   赵虚瞪大眼睛,说道:“只有小兰和陈子昂进去过,请佗王拿他们两个讯问。”那壮汉忍不住说道:“陈子昂也进去过?”此言一出,魏大立刻认出是王养宗,他的口音特别粗沉,十分容易辨认出来。高个自然就是秦霸山,魏大恍然醒悟。   两人互相点头,秦霸山说道:“好,现在我们带你去见佗王,让佗王来处置你。”赵虚连连摇头,捂住耳朵说:“我不去,我该死,我不去。”他跳起来便跑。   王养宗立马拍掌而出,要将赵虚击倒。哪想赵虚人虽疯癫,反应极敏捷,回头也推掌相抗!王养宗自恃内力不弱,也不退缩,两掌硬生生相击,二人均被掌力震翻倒地!   相比之下,倒是王养宗输了,他是前冲,而赵虚是翻身相迎。秦霸山没想到赵虚竟然击倒内力强悍的王养宗,也不等他爬起来,飞起两脚踹去。赵虚腰间吃了一脚,滚到一边,右手握拳反击向秦霸山的脚踝!   秦霸山惨叫一声,疼痛难忍,竟爬不起来。赵虚看看两人倒地,捂住痛处,拼命逃窜而去。二人爬起时,赵虚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秦霸山说道:“这家伙疯癫后武功好象更厉害了!”王养宗说道:“此地离威虎山不远,我们不要逗留,快回去。”秦霸山眼珠子一转,点头道:“好,快回去禀报冯将军。”二人一跛一瘸望韶州方向走去。   ***   魏大顾不得打兔子,返回山寨,将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大家听。陈子昂说道:“看来这次冯小宝去长乐,还没找到剩下的两份地图。反倒教赵虚逃脱,秦霸山二人便追来此地。”静如点头道:“谁拿去地图了呢?既不在官府手里,我们也没有。”   肖渐离说道:“我看下一步,冯小宝会来找陈大侠。”魏大也说道:“是呀,赵虚说你也进过那里。”陈子昂一边点头,一边沉思道:“肯定还有其他人进过狮雄塔地室。”   正说着,威虎洞外有个声音喊道:“老子回来取东西,快让道!”肖渐离又惊又喜,说道:“是赵虚?呵呵,他跑回来了!”   众人走出威虎洞,赵虚正在责骂拦路的兵士。再远处,十余个兵士还趴在地上起不来,想是赵虚一路打将过来。   肖渐离挥手说道:“让赵二弟去拿他的东西。”赵虚衣衫窘破,却神气十足,只是目光有些发直,和常人不同。赵虚傻傻地笑道:“肖大哥,我还认识你。我去拿自己的东西。”便向洞旁边的木楼走去。   没多久,赵虚跳出来喊道:“我的宝贝不在这里,谁拿去了?!赶紧还给我,我是辅国大将军,给你糖糖吃。”   静如跳到他面前,沉声说道:“赵寨主,我以总盟的名义要你交出另外两幅地图!”赵虚此时已经错乱,听她说话理解得东一截西一块,嘻嘻笑道:“地图就在我怀里。谁给我辅国大将军,我就送给谁!”   静如是个认真的人,闻言伸出手来,说道:“还不快快给我!原本就是宗盟会的东西。”赵虚却往后退,说道:“宗盟会是什么东西?我这里没有。”   静如看看不能说服他,手掌忽然探向他怀里,一摸之下却什么也没有。赵虚咯吱笑道:“呵呵,你挠痒痒,我不和你玩。”反手拨开静如。静如心里一急,想道:不可让他再逃脱,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她浮尘一挥,扫向赵虚胸前大穴!赵虚本能地伸手格档,手臂顿时被浮尘划出数道血痕!他惊呼道:“你想抢我的地图?哈哈,我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绝对不让你找到!”   说罢,他转身逃跑。静如要追,却听见陈子昂说道:“大师,他果真是疯了,不要为难他。”周梅儿也赶紧说道:“是呀,地图多半不在他身上了第一五零回、三幅地   静如闻言,跺脚说道:“难道就这样让他跑了。”陈子昂正想说什么,却被周梅儿拉住陈子昂衣角。周梅儿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哥,有件事告诉大哥。你随我过来。”   陈子昂随她走到僻静处。周梅儿忸怩道:“大哥,我怕你责怪我。”陈子昂说道:“什么事?我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责怪你。”   周梅儿莞尔笑道:“大哥说好了,不许责怪我。”陈子昂又点头,周梅儿附耳说道:“那两份地图在我这里。”轻轻的一句话,让陈子昂瞪大眼睛。   他说道:“你是说,赵虚丢失的两份地图,在你手里?”周梅儿咬着嘴唇,说道:“嗯,我藏好了。我想了好几天,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交给你处置。我怕搞丢,那就惹大祸了。”   陈子昂抓住她的手说道:“快拿给我看看!”周梅儿带她来到寨子后面的悬崖,说道:“就在这下面丈余,有个小洞,我放在里面了。”   陈子昂看看地势,纵身跳下崖台,他双手抓住峭壁上的石块,摸下去丈许,果然看到石壁上有个小洞,小洞被一块石头堵住。拨开石头,里面有个棕色的油布包。陈子昂取出来,用力再跳上悬崖。   周梅儿说道:“大哥打开看看。”陈子昂打开油布包,里面有两卷羊皮、一卷小册。他打开厚厚的那小册子,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上清外景经”。陈子昂说道:“除了内景经,原来还有这本外景经!”   他一边浏览,一边点头道:“难怪赵虚外家功夫高强,多半是练习了此经。上次我与他互搏,就发现他的内力与我相似。他一定练过此经。”   周梅儿笑道:“我猜也是。你再看看另外两份。”陈子昂打开一卷羊皮,细细端详,却是一份西域地图,另一半都是文字,题首为:渭水之盟,盟书曰:两国世代友好、互不侵犯,永为和睦邻帮。落款是太宗皇帝。   再看那地图,有葛逻禄、回纥、都播、骨利干、结骨等诸部地形,陈子昂饱读书籍,细细端详之后大体看明白。陈子昂指着这片辽阔的地图叹道:“太宗皇帝可谓武功盖世。”他便讲述起渭水之盟的来历。   唐朝建立,不久重新统一全国。突厥趁此时唐朝国力还不强大,连年进扰内地,掠夺人口和财富。尤其是贞观元年唐太宗即位之时,他率兵20万直逼唐都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京师震动。太宗被迫设疑兵之计,亲率臣下隔渭水与颉利对话。颉利既见唐军军容威严,又见太宗许以金帛财物、与之结盟,终于领兵而退。”   陈子昂叹道:“颉利虽然结盟,却非实心实意。依然不断派兵滋扰我朝边境。”贞观三年秋,太宗命李靖统兵10万,分道出击突厥,在定襄大败突厥,颉利西逃吐谷浑,途中被俘。时值当年三月,东突厥灭亡。慑于大唐天威,西北诸蕃,咸请太宗尊号为天可汗”。随后,东北诸部也归降了唐朝。便是那份河北道地图盟约的来历。   周梅儿悠然说道:“原来如此,这份西域地图与静如法师手上的河北道地图,前后只差三年时间,太宗便一举收服了西北、东北诸部,远超秦始皇啊。”   陈子昂点头道:“自从太宗收复西北诸蕃,天下共享太平,即使突厥部落的民众也对我朝感恩戴德。只是少数首领为了他们的私欲,依然不断强逼西北民众犯我边防。这份盟书的重要绝不亚于十万大军,足可见证那些捣乱分子的背信弃义。”   说到此处,他又打开另一份羊皮,地图上端写着几个大字:岭南地形图。将岭南的主要山脉、河流、城镇以及森林等地貌绘制得清清楚楚,东至潮州、西达爱州(今越南),还有崖州、涨海(今海南岛、南海)。下面赫然是南越王赵佗的印玺。   周梅儿笑呵呵说道:“这张似乎是普通的地图,没看出值钱的地方。”陈子昂仔细端详,却没说话。   周梅儿说道:“大哥,这就是你们苦苦找寻的大唐地图么?”陈子昂连连点头道:“地图怎么会在你这里?”周梅儿说道:“说好了大哥不责怪我,我就告诉你。”便对陈子昂一五一十说明如何找到这份地图。   原来在长乐寨的几日,周梅儿夜里跑出来并不是为了给姬斯通信。她只是好奇这狮雄塔地室,便想着法子要摸进去。她趁守塔兵士轮哨的间隙,溜进宝塔,在里面研究了通宵,方打开地室第一道门。   第二日深夜,她又摸进地室,终于发现地室中央还有内室的秘密。她搬开麒麟脚,看着徐徐打开的内室,墙边那一圈石刻脚印引起她注意。她看了半晌,发现其中一个脚印比其他的干净,似乎有人经常踩上去。   她踩上去,脚下缓缓加力,内室中央居然又打开一块石板。是口旧井,她便摸下去,摸到井壁上的窟窿,和一个油布包。她想:这一定是什么重要物件,方才保管在这里。回到房间打开,才知道是两份地图和一份经书。   说到这里周梅儿拍着胸口说道:“好了,现在交给大哥,我算是轻松了。”陈子昂扶着她的肩膀说道:“梅儿,你帮了我们大忙。这件事先不要说,快去找静如商议。”   静如看到两幅地图时,兀自不敢相信,说道:“真的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陈子昂笑道:“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静如连连点头,说道:“周姑娘好样的,我马上联络总会,报告这件大喜事。还要为周姑娘请功。”周梅儿嘻嘻笑道:“多谢静如姐姐夸奖,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静如也笑道:“那是,如今我等宏图未成,寒酸得紧。以后自然会论功行赏。”三人相视一笑,便约定等静如的安第一五一回、秦霸山   将近六月,岭南进入盛夏时节,蝉儿在院子里嘶鸣。王泉匆匆走进冯小宝房间,低声说道:“裴汀姑娘出走了。”冯小宝一惊,说道:“怎么让她走了!”   王泉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各位大哥,阳光好时节,正好四处云游。多谢各位大哥关怀,恕小女不辞之罪。裴汀恭上。   冯小宝叹道:“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裴炎是朝廷的重犯,怎可让裴汀走脱。何况地图之事还牵扯二人。”王泉苦着脸说:“我已经加倍关注,想是她半夜离开,无人知晓。”   冯小宝说道:“此事罢了,快通知各州县,发现裴汀下落及时禀报,但不可擅自行动。”王泉点头,冯小宝又说道:“京城马上又有钦差来到,你等快准备迎接事宜。不要再出纰漏。”   王泉又点头,退出去安排不提。   ***   经过月余的休养,韶州城里商贩又多了起来。自从上次被肖渐离、静如擒去,冯小宝减少了巡城,让王泉、秦霸山、王养宗等人轮流巡察。   夏天已至,街上的水果不少,甘蔗、香蕉、山桔等,都是山民自家种的,拿出来换点银两。这日正轮到秦霸山值日,听见卖甘蔗的农夫叫道:“快抓他,抢我的甘蔗!”   一个邋遢汉手里抓着半条甘蔗,沿着大街狂奔而过。一边回头,看看农夫没有追上来,哈哈大笑。便蹲在街边嚼啃甘蔗。   正吃得津津有味,他忽然呆在路边,变成一块木头。他的身后多了一个手持铁枪的壮汉,正是巡城的秦霸山。   秦霸山得意地笑道:“原来是赵将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原来,邋遢汉是赵虚。秦霸山知道正面无法擒拿他,便暗自跟踪,忽然用长枪点中他的腰眼穴。   赵虚手持甘蔗,吐出蔗渣,骂道:“快放了辅国大将军,否则老子拉你全家!”秦霸山沉声道:“你若是将地图下落告诉我,自然保你一世富贵。”赵虚眼睛转动,看不见说话之人,又骂道:“老子是辅国大将军,你给老子站出来。”   秦霸山走到大街中央,枪指赵虚额头,说道:“只要你交出地图,我保你做黑沙城的辅国大将军!”赵虚傻傻笑道:“辅国大将军?我要做,我要光复南越国。呵呵。”   秦霸山点头道:“不错,我可助你光复南粤国。”赵虚咽了口唾沫,说道:“你骗我,我要南越国,我要辅国大将军,我要地图,我要吃甘蔗。”秦霸山看他东扯西拉,瞪眼喝道:“你还敢装傻!”   他一脚踢倒赵虚,说道:“看你真的傻了不成?!”赵虚倒在地上,兀自呵呵傻笑。笑得喘不过气来,又对说道:“我没有傻,我是辅国大将军。小心我抓你。”   秦霸山举枪又要敲他的背,却有一杆长剑伸过来,将长枪拨开。秦霸山怒道:“何人如此大胆!”身旁多了一个布衣汉子,正收回长剑,微笑道:“他眼睛发直,一个傻子,犯不着秦城主动怒。”   秦霸山一惊,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开口便叫出他的名头。又看对方气宇不凡,秦霸山收敛怒容,问道:“他抢人甘蔗,这位大哥,不要干扰我巡城公务。”那人笑道:“将此人抓去官府,何须城主费许多心机。”   秦霸山顿足道:“也罢,我拿他去官府。”布衣汉说道:“我也正好要去找人,同去。”秦霸山提起赵虚,便往州府走去,布衣汉不急不徐地跟在后面。守卒看见他与秦霸山同来,也没阻拦。二人竟直走到冯小宝的院子里。   冯小宝正在院子里踱方步,先是看到走在前面的秦霸山和他手里的赵虚,又看见后面的布衣汉子,说道:“哈哈,两位贵客一起来到,想不到、想不到第一五二回、秦霸山2   秦霸山将赵虚丢在地上,冯小宝说道:“嗯,先把这位贵客押进牢房里,严加看管。”他的脸上又堆满笑容,对布衣汉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朝廷是派程将军来联络我。”   布衣汉拱手道:“不错,朝廷派我来有要事处理。”冯小宝对秦霸山说道:“这位是钦差大人,单于道大将军程务挺。秦城主应该有所耳闻。”秦霸山闻言,先是一惊,又是皱眉头,旋即拱手道:“哈哈,我就说这么熟悉!阴山一带谁人不知程将军威名!久仰久仰。”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程务挺也笑道:“我也早知道秦城主勇冠阴山,是阴山第一武士。客气客气。”秦霸山脸上肌肉抽动,想到这个多年来在单于道对峙的对手,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   他看看大榕树,说道:“这蝉虫好嚣张。”程务挺捡起一块小石子,看也不看,扬手望榕树上打去,蝉鸣顿时哑然。   他拍拍手说道:“好了,它不会再打搅我们的清静。”秦霸山看他辩声寻位的本事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身手果然不凡。尤其石子穿过榕树密密的青叶,一击即中,内力到了极高境界。他嘿嘿低笑,提起赵虚便走出院子。   ***   冯小宝呵呵笑道:“程将军,不知朝廷有何指示?”程务挺压低声音说道:“你该知道秦霸山的部落连连寇我边郡,朝廷大为恼怒。”冯小宝笑道:“我等连续数月在南方征剿山匪,虽有耳闻,对前线战事了解甚少,未能细加参详。”   程务挺说道:“你知道秦霸山是阴山之外的人么?”冯小宝点头道:“知道,我还知道是左金吾丘将军将他们几个交付给我,要好生安抚,表示朝廷友好之心。”   冯小宝已经感到程务挺此番南下,多半是为了秦霸山,便用言语先将自己的责任推卸掉。   程务挺又问道:“你知道他的部落屡犯我边郡,为何朝廷却没有难为秦霸山?”冯小宝拱手道:“我朝宽厚,天后大度,自然是怀柔感化之策。”程务挺点头道:“难道秦霸山不怕朝廷改变主意,拿他作人质么?”   冯小宝一愣,点头道:“这事我也考虑过,两国交战,他还坦然跟随我等,甚是奇怪。”程务挺笑道:“以他武功,若要逃脱自然不难。”冯小宝说道:“莫非他是另有所谋?”   程务挺点头。冯小宝猛然惊醒,说道:“他一定是为了那些地图。”程务挺说道:“正是。朝廷已经觉察,故命我速来通知冯将军,一起将他拿住。”   冯小宝倒抽一口凉气:“方才他拿住的犯人,就与地图有莫大关系。”程务挺又点头说道:“在大街上,我已经知道,秦霸山向那人索取地图。”   冯小宝拱手道:“幸亏程将军及时通知。”他急忙叫进兵士,问道:“赵虚押下了么?”那小校尉答道:“方才秦城主又带走了。”冯小宝惊道:“去哪里了?”校尉道:“往城外的方向。”   冯小宝看看程务挺也变了脸色,急忙说道:“传令王泉等人,带上精骑随我来!”二人冲出州府,跨上战马。追出城外数里,前面一辆马车,秦霸山正单骑提枪,催促车夫打马疾驰。   程务挺高声喝道:“秦城主,难道要把赵虚带回阴山么?”秦霸山回头大笑,知能再隐瞒,慨然说道:“哈哈,难道就不行么?你胜得了我手中长枪,自然放他回去。”   程务挺拔剑扬眉,说道:“来的正好!”他双腿催马,举剑奔去。秦霸山也挺枪使出一招刺破青天,迎面杀来。秦霸山的铁枪势大力猛,程务挺却用长剑撩开枪头,竟在重重枪影之间,纵马逼至秦霸山身前尺第一五三回、大将程务挺   秦霸山没想到他单手使剑就能拨开长枪,不仅臂力过人,骑术配合也至化境。秦霸山长枪还未回转,手臂却一抖,枪尾忽然磕向长剑。枪、剑相击,竟然连连溅出火星一串!   二人都是武将,勇猛坚决,瞬间便斗了十余招。虚招极少,招招用力,招招致命。秦霸山双手持枪,虎口震得发麻。程务挺的剑法多了两分灵性,方能借势发力。二人斗了个平手。   那车夫本是秦霸山街上雇来,几时看过如此凶悍的搏斗,吓得浑身发抖。冯小宝喊道:“快赶马车过来!”车夫惊慌中赶马掉头。秦霸山喝道:“不许跑,站住!”   车夫听见他的威吓,愈发胆怯,马车竟然翻倒土沟里。车里跌出一个人来,正是赵虚。这一跤竟然误打误撞,解开他的穴道。车夫慌忙逃向冯小宝,赵虚浑然没有注意身边的性命之搏,嘻嘻哈哈跟随他跑了几步。   冯小宝大喜,说道:“赵将军,快过来,我带你回去。”赵虚拍手跳起来,说道:“好呀,我要回常乐寨去,我要小兰。”说罢,却掉头跑进山林里!   冯小宝急道:“跟我回去,找你的小兰姑娘。”赵虚发足狂奔,哪里听他说些什么,冯小宝眼睁睁看他消失。   秦霸山看见赵虚跑掉,也无心恋战。他连续蛟龙出海、大漠清烟两招,将程务挺逼退,手上一勒缰绳,驾马奔去。一路回头高喊:“哈哈,程将军,单于道上见!”   程务挺时任单于道安抚大使、左武卫大将军,乃武则天放在西北边防的一员猛将。是故秦霸山喊出此话,那是要约定程务挺决战。   程务挺慨然说道:“好,不见不散!”自是应下战书。   ***   夜里,韶州城内只有一家牛肉面店。挨在江滨,叫一碗牛腩,再来一碗米酒,是夏天难得的享受。   程务挺依然布衣,坐在江边。南方的米酒醇和,不如北方的烈酒,他连续喝了三碗。他要到第四碗时,大街上走来一个消瘦精干的白脸汉子。   那汉子一直朝程务挺的桌子走来,拉开小凳坐下。程务挺继续喝酒,那汉子只叫了碗牛肉面,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圆铁,放在桌上。程务挺笑道:“旁边有冯小宝的人,静如法师莫露出破绽。”   那人正是乔装后的静如,她收起宗盟总会的玄铁令牌,低头吃面,一边说道:“总盟主,你怎么也来岭南?”   原来程务挺就是宗盟会的总盟主!   程务挺说道:“朝廷担心秦霸山,遣我来看看。唉,还是让他逃脱。日后阴山防线只怕战事更急了。”静如拐上正题,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们将三幅地图都找回来了。”   程务挺露出赞许之色,说道:“噢,不错。”他喝口酒,沉思道:“陈子昂也在岭南么?”静如说道:“他就在威虎寨。”   程务挺又说道:“我知道这三副地图里面,都藏着秘密。”静如正低头吃面,此时抬起头来,应了一声道:“噢?”   程务挺说道:“我在这里时间不多,北方军务繁忙。你赶紧叫陈子昂带上三幅地图来找我。”言下之意是叫静如将地图交给陈子昂。   静如点头,吃完面,她看见面店灯笼底下,有两个汉子用犹疑的眼光打量着她。她付钱后,便匆匆离开。   程务挺继续喝他的第五碗酒,眯眼看着江面几片渔家舟子,灯火映水面,微波流第一五四回、剑气飞扬   展开岭南地图,陈子昂看到两片暗红的花瓣,一片落在长乐县,一片落在涨海之滨的崖门。可以想象,两片花瓣多半是猩红耀眼的,经过岁月的沧桑,原来猩红的色彩逐渐褪去,如果你不注意查看,还以为是两块小小的污渍。   陈子昂说道:“也许程将军说的秘密,在长乐和崖门附近?”静如仔细端详后说道:“陈大侠说的不错,只怕秘密就在这两处。”   陈子昂说道:“是什么秘密呢?”静如摇摇头,说道:“他让你带上地图去韶州。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包括肖寨主和周梅儿。”   陈子昂收拾行装,便离开威虎寨。半路找了一叶小舟,顺着山林一路轻快漂流,饱览夏季婆娑的山景。   他摇着橹浆,不免想起留在威虎寨的周梅儿,想起洞庭湖上她的美妙歌声,心内叹息。若有闲暇时间,能和周梅儿一起畅游天地,自是人间第一等逍遥之事。   临近韶州,水势变缓,一抹平沙扶起远处的翠竹。水清见底,偶见打鱼的舟子,淹没于波光之中。前面却有竹筏静泊岸边,一个布衣人头戴斗笠,正在竹筏上扬剑起舞。   远看,那人裹在一片剑光之中,每一挥剑,四面水花如箭般飞起。岸边的沙滩竟然发出嗡嗡的鸣音,沙如飞弹,击在十余丈外的毛竹上,纷纷折断。   再近些,陈子昂看清水面已然浮起几条半尺的鱼儿,却是被他的水箭沙弹击中。此等使剑的功力,让陈子昂忍不住喝彩道:“兄台好剑法,陈子昂这边问候兄台。”   那人收起剑式,微笑道:“是宗盟会的陈子昂?”   静如让陈子昂在韶州城外的河滩上寻程务挺,陈子昂一听对方道破宗盟会,便猜到此人十有八九是程务挺。他从怀里摸出张不辉与肖渐离的号牌,说道:“不错,在下正是。”   布衣汉笑道:“在下程务挺。”他也从怀里摸出一块圆形的号牌,陈子昂在静如那见过,宗盟会总会的号牌均是圆形的。   程务挺的号牌上铸着一只卧虎,另一面是个大大的“宗”字。陈子昂忽然明白,宗盟会的含义,便是效忠于李唐宗室的盟会。他说道:“盟主,快过来,小舟棚下清凉。”   程务挺点头,足下微微发力,竹筏便在河中游动。他用长剑挑起水面的两条鱼儿,丢在小舟上,笑道:“好、好,今天有鱼吃了!”又一个箭步跳到小舟上。   陈子昂从包袱里取出四份图册,说道:“这是从赵虚处得到的三份地图和一部外景经。”程务挺含笑道:“不错,能够拿到四份流落的图册,要给岭南道的兄弟们记上一功。”   他看看那份外景经,交换给陈子昂,说道:“兄弟的经络全断,如今身子骨好透了,武功也更加精进。”陈子昂听魏大说过,那日正是程务挺赶走冯小宝,他们方脱身。却没想到程务挺对自己伤势如此了解。   程务挺笑道:“那日大街上我先帮你止住毒性,后来数日又帮你初步恢复经络。却没有想到兄弟能痊愈。”陈子昂猛然想起魏王饭店对面的那个老人,他说道:“莫非那个老人就是程将军?”   程务挺笑道:“我既知道兄弟是宗盟会人,总不能不出手相助吧?”陈子昂心头一热,说道:“大哥,若非你及时援手,那日洛阳街头,我等三人只怕走不脱,更没有陈子昂今日。”   说罢,眼圈红了起来。程务挺笑道:“这份外景经给你,好好练,兄弟的武功还可精进。”陈子昂道:“谢谢程大哥。”便将经书收回怀中。   程务挺打开一卷地图,仔细端详,说道:“你看,这里。”他指着西域地图上的一个污点,正是阴山北麓的某处。“这里原本是一片雪莲花,只因时间久远,看上去象是一团污渍。”   陈子昂想起岭南地图上的两片红色花瓣,点点头。程务挺说道:“也许,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他一边看地图,忍不住赞道:“想太宗皇帝何等英武,四方皆为之臣服。可惜我辈未能赶上好时候,否则策马英主前驱,人生之大幸啊第一五五回、重托   他看了半晌,收起这幅地图,喃喃自语道:“我听宫里的老公公说过,这几幅地图都藏有秘密。”他接着打开岭南地图。陈子昂说道:“大哥请看长乐县和索卢县的两处花红。”   程务挺说道:“这幅地图是赵佗王留下来的,应当不假。”陈子昂点头说道:“底下的注释说道:得我地图者,得我两处宝藏。南越王赵佗。”   他接着说道:“长乐县是个贫困山乡,不象有何宝藏。”程务挺沉思道:“这样吧,明日我们去索卢走走。”陈子昂点点头。   此时,小舟顺水而下,漂了半日,已经驶过韶州城。程务挺看着岭南地图,说道:“此江一路下去,正好到崖门左近入海。”陈子昂说道:“大哥先吃些干粮,渔夫还留下两坛美酒。”他拿出米糕,递给程务挺。   程务挺尝了一口,又拍开酒坛,连呼好酒,自是有些口渴。他说道:“有酒岂能无肉?”便捡起一条鱼,用剑刮去鱼鳞,然后双掌夹起青鱼。只见他默运内力,不多时掌间竟然生起缭缭烟气,是用内力将鱼缓缓烤熟。   陈子昂也拿起另一条鱼,剥去鱼鳞,双掌按上去。他运动内景功,片刻后那鱼儿果然也冒出扑鼻的香气。二人相视一笑,待鱼儿熟透之后,就着坛酒吃下去。那鱼儿骨头极少,又是山里常年生长的,不加盐油也极其美味。   程务挺是北方人,北地甚少吃鱼,自然格外称赞道:“岭南好地方啊。”陈子昂也说道:“倘若能够终老于此,也是福分。”程务挺微笑,说道:“恐怕兄弟没有这个福分。”   陈子昂奇怪地看看他,程务挺却问道:“你是怎么看待天后此人?宗盟会能够推翻天后,还李唐江山么?”陈子昂面有难色,说道:“大哥,你叫我怎么说呢?”   程务挺说道:“不妨直说。”陈子昂说道:“若说推翻天后,只怕很难,而且会引起天下大乱。近半年我关注民间,百姓似乎对天后没有太多反感。反倒是天后一些施政,惠及百姓。”程务挺点头道:“你继续说,无妨。”   陈子昂说道:“若是让天后归政李唐,或许可为。”程务挺应道:“噢?”陈子昂说道:“只怕也是长久的事情。”   程务挺说道:“不错,我赞同兄弟的看法。虽然天后女流之辈,管理朝政确实有误,但我朝日益强大也是事实。只是她将来会不会归政于李唐,倒是个问题。”   陈子昂点头。程务挺说道:“若是为了阻止天后,惹起四方战火,象敬业前年所为,又会让大唐国力大伤。”陈子昂说道:“是啊,敬业等人的做法未见得有利于大唐。”   程务挺说道:“是的,起兵只会惹得天下再乱,百姓不得安宁。”陈子昂心下愈发敬佩程务挺的卓见,静静地听他分析时务。程务挺说道:“因此我有一个想法,想让兄弟北上长安,面见天后。”   陈子昂大吃一惊,几乎跳起来。程务挺笑道:“我们必须要在朝廷占据主导地位,慢慢劝说天后还政于李唐。”陈子昂一边点头,一会儿又摇头说道:“大哥莫开玩笑,我如何得见天后,且位居朝堂。”   程务挺满脸严肃,说道:“大哥不是开玩笑。由你拿地图献给天后,自然会受到封赏。”陈子昂一愣,说道:“这。。。小弟乃闲散之人,如何能担此重任?大哥还是另找他人。”   程务挺说道:“兄弟你最合适。你武功高强,能文能武,天后对诗歌极其爱好,一定会看重你。何况你献地图的大功,如同帮她找回数十万大军。”陈子昂还是用力摇头,说道:“匪夷所思,大哥让我想想。”   小舟出了南岭山脉,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广州是岭南道道府所在,二人也不作停留,摇舟直下,进入浔江。浔江乃是现今的珠江支流西江,初唐时广州临海,浔江在广州西南二百余里处入海。   二人逆江而上,又进入山中,望新州索卢县走第一五六回、痞子阿强哥   索卢深埋大山里,象河蚌怀里的一颗珍珠,安详而朴素。谁也不知道群山之中有多少个山村,在这里生养安息,与世无争。但大赵村,却引来了索卢有名的花花公子阿强哥。   大赵村,名副其实是个大村子,上下百余户人,散落在方圆数里的山间。阿强哥,也是名副其实的阿强哥,据说他家里拥有索卢县千余亩田产、地产。在索卢,不认识县太爷没关系,不认识阿强哥那就可能会有麻烦。   这么不巧,有个漂亮的女孩来到大赵村,便住下来。住在阿海伯家里,自然引起满村的议论。阿海伯是大赵村的村长,尽管年岁已高,什么事也干不了,三十年来他一直是大赵村的村长。   阿海伯闲来无事,便带着小黑四处走动。但几日前来了漂亮姑娘之后,他便陪她说话,坐在依山的院子里。这个漂亮的姑娘,反复问同一个问题:“阿海伯,你说父亲会平安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清秀的脸庞滑落一颗泪水。阿海伯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正在这个时候,山道上有人喊道:“阿海伯,我来看您啦。”阿海伯看过去,来人正是阿强哥,带了两个家丁。   阿强哥站在院外,嘴上与阿海伯打招呼,眼睛却早盯住含泪的姑娘。阿海伯一愣,说道:“老朽不劳阿强哥眷顾,呵呵。”阿强哥跨进院子,笑道:“嘿嘿,这位姑娘没见过啊?”   那姑娘扭头不理会阿强哥,阿强哥说道:“跟我回去做第七房么?谁都知道阿强哥,在索卢县家里穷得只剩下钱了。呵呵,保你荣华富贵。”他仰起头,一副风流倜傥的笑容。那姑娘还是不理睬,家丁便说道:“阿强哥专门来找你的噢。”   阿海伯冷笑道:“都知道你们四处打探,谁家有漂亮女孩都蒙不过强大少。”阿强哥呵呵笑笑,说道:“给我带回去!”两家丁便掳起衣袖,扑向那姑娘。   阿海伯却不阻拦,反倒对那姑娘说道:“唐姑娘,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那个唐姑娘抬头,忽然伸手点去二人胸前膻中穴,也不见她如何辣手,两个家丁竟倒在地上,不停地哆嗦。阿强哥白净的脸上抽搐一下,说道:“还是个会家子的,呵呵,阿强哥更喜欢了。”   他自幼也练过武功,平日与家丁比试未曾输过。他欺上一步,使出平沙落雁式,挥拳打去。唐姑娘却不动声色,待他拳头到来。阿强哥却忽然展开手掌,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   唐姑娘柳眉顿时倒竖,反手便抓住他的手腕!   阿强哥吃痛,却依然嬉笑道:“我喜欢辣妹。”唐姑娘鼻子里哼出一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阿海伯忙扶起他,说道:“阿强哥,唐姑娘可不是普通山野女子。”   阿强哥怒道:“本少爷就喜欢她,倘若不从,我将踏平大赵村!”   阿海伯闻言,气上心头,手上一抖,将阿强又摔在地上。唐姑娘嫣然笑道:“阿海伯深藏不露,也是高手呢。”阿强哥忍痛爬起,嘻嘻笑道:“好、好,老头子你等着瞧。今日不与你计较,我只要带唐姑娘回去。”说罢,叫两家丁一起将唐姑娘再包围。   唐姑娘怒目圆睁,还未等三人靠近,便跃至阿强哥面前,举手说道:“我就代这里的百姓教训你!”扬掌便劈向阿强胸前。哪想道一掌下去,阿强咕咚倒地,脸色煞白。这家伙一点也不打!   两家丁一看,颤声说道:“好啊,你们敢打我家强少,你可知道他是本县县丞?”唐姑娘拍拍手道:“县丞?呵呵,九品,官还不小呢。”家丁慌忙抬阿强哥离开。   *第一五七回、扬威大赵村   程务挺二人来到索卢县城的时候,已然黄昏。却看见城门挂着一张布告:大赵村流民唐非衣,打伤我家阿强哥。悬赏捉拿唐非衣,招募勇士,重酬。   陈子昂忍不住说道:“唐非衣?与裴汀姑娘的别名一样。”程务挺肩头一颤,说道:“兄弟,你说谁?”陈子昂便一五一十将乐乡街头巧遇三丁书生等说了一遍。   程务挺一直低头,将这些经过听完,说道:“我到韶州时,却没见到裴汀。冯小宝也未细说。”虽然他强自稳定情绪,还是让陈子昂觉察他内心的不安。   陈子昂应道:“是啊,不知道裴姑娘又跑去哪里。”言下之意是指,这大赵村的唐非衣,也许是重名不同人也未可知。程务挺说道:“明日去大赵村走走。”   大赵村在一个山坡上,陈子昂说道:“大哥,我看索卢县较周边人群密集,这大赵村附近尤为突出。”程务挺自从看了布告,一直沉默寡语,应道:“不错,此处人烟密集,好生兴旺。”   他指向山坡上,那个农家小院已经挤满人,还有十几条人影匆匆赶去,手中的钢刀、长矛闪出烁烁的反光。程务挺神色一凛,施展轻功奔上山坡。   小院里正是唐姑娘与阿海伯,陈子昂说道:“果真是裴姑娘!”一看到裴汀,程务挺反倒放下心来。他和陈子昂负手站在人群后,静观院内情形。   那边阿海伯坐在凳子上,抽杆烟锅。他的烟杆有二尺长,皱起眉头吸一口,便再看看对面的人。地上已经躺倒几人,被唐姑娘三两招便击倒。   他慢悠悠地说道:“你们看不出来么?唐姑娘已经手下留情。你们若是不相信的话,慢慢玩,嘿嘿。”他身后也站了七八条壮汉,却是他从村子里唤来压阵的。   院子外面是看热闹的村民,七嘴八舌说道:“三脚猫功夫,也敢来大赵村撒野,哈哈。”显然不将来人放在眼里。   对方为首的使刀,乃是阿强家的护卫头目。他吆喝道:“后面还有弟兄赶到。阿强哥发过话,谁能拿下这个刁蛮女子,抱她回去做媳妇。阿强哥倒贴彩礼!”那十余壮汉已经赶到,有两人挺身出来。   裴汀笑道:“又来两条大虫,一起上吧。”一壮汉怒道:“小丫头,死到临头!我是新州雷拳镇山虎,今日特来收拾你!”裴汀眼睛一转,已经看到人群中的程务挺,一楞之下,转而满脸鄢笑,居然忘记和镇山虎搭话。   那镇山虎以为她害怕了,得意地笑道:“怕了就跟我回去做夫人,我们床上斗。”他身后壮汉皆发出大笑。此时,程务挺朝裴汀点点头,裴汀回过神来,说道:“你强要出头,休怪本姑娘无礼了!”   镇山虎一声吼叫,挥拳打出一招东山惊雷,拳式十分凶悍。裴汀一看,知道此人武功不低,小退半步,避开他的拳锋。只待他拳式将尽,闪至他身侧,弹腿飞踢他的右肩头。那右肩头正是他发力转动之处,只一脚,便将他滴溜溜踢得转了半个圈。   阿海伯吐了口烟,喝彩道:“好,比这个只有蛮力的镇山虎强多了!”那镇山虎给阿海伯一说,气急败坏,放下裴汀便扑向阿海伯。这次他双拳一前一后齐出,是一招双龙出海。   阿海伯却稳坐小木凳上,手上烟杆却瞧准他的破绽,疾快击向他的膝盖阴谷穴。镇山虎脚上正发力出拳,叫这一戳,脚上一软,哪里还站得住?便跪倒阿海伯面前!   阿海伯叹道:“你手上功夫还不错,只是唐姑娘第一次打你发力的右肩,老朽第二次又打你发力的腿部,两次叫人打同一破绽,可见你愚笨。”说罢,他拍拍镇山虎肩井穴,解开他的穴道。镇山虎满脸涨红,羞愧地退下。   裴汀拍手说道:“谁还要替阿强出头的,只管来。”那领头的看看身后,竟然无人再出头,连刚才站出来的壮汉也悄悄退回人群。   他只好咬牙说道:“净是一群饭桶,走!”便带着二、三十人灰溜溜离开小院。阿海伯说道:“就走了么?还有几号兄弟没陪大家玩玩呢。”村民一起哈哈大笑,有人说道:“似他们这等身手,大赵村只怕有几十号人。”   阿海伯高声说道:“好久没有如此爽快,哈哈。大家去祠堂喝酒,村里请客!”众人连声欢呼,裴汀却挤开人群,来到程务挺面前。她满脸绯红,眼波流转,说道:“程大哥,你怎么来到这里?”   程务挺也显得有些腼腆,说道:“我就不能来这里么?”陈子昂看看二人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便笑道:“程大哥钦差来岭南,韶州不见裴姑娘,自然找到这里了。”   程务挺明知道他胡扯,却又不知该该如何解释。反倒是裴汀满心欢喜,嘴里却说道:“陈大哥就会开玩笑。”   山坡上,有人喊道:“阿海伯请喝酒,大家都去祠堂啦。”阿海伯的院子在山坡高处,一喊之下各家各户都有人走出开,奔走相告,纷纷走去半山腰的一幢大房子,想是大赵村的祠堂了。   程务挺三人随人流走去祠堂,祠堂门前有个不大不小的水池,仿佛一面明镜,又仿佛一块温润的翡翠。裴汀说道:“二位大哥,我们也进去坐坐。阿海伯很好客呢。”   三人走进祠堂,程务挺忽然脸色凝重。陈子昂顺着看去,祠堂前面公公正正摆放着一块牌位,上面写着:“先祖赵佗王之灵”。   务挺凝视着牌位,压低嗓子说道:“这就对了,赵佗王在此显灵。”陈子昂说道:“如此说来,大赵村多半是地图上崖门所指的位置。”   *第一五八回、佗王地   众人团团坐下,互相寒暄。阿海伯招呼上酒上菜,站在祠堂中央说道:“今日庆祝我大赵村打败阿强家,一则是唐姑娘武功高强,二则仰赖佗王神灵佑我赵氏后人。”众人一起欢呼,喊道:“佗王神灵!佑我赵氏!”   大家饮尽酒碗,阿海伯说道:“唐姑娘在哪?快来陪大家喝一碗。”说着便走到裴汀面前,眼睛却注视程务挺、陈子昂二人。裴汀说道:“阿海伯,这是我的两位大哥。”阿海伯笑道:“二位气定神足,绝非寻常池中物。”   裴汀拍手道:“那当然了,我这二位兄长都是将才,沙场杀敌,万军取敌首如探囊。”阿海伯眼神闪烁,连连点头道:“嗯,老朽一看便知,唐姑娘所言非虚。只怕是统领万军的将军。”   正说着,祠堂外有人喊道:“哈哈,我来也。我来也。”声音洪亮,毫无拘束。陈子昂皱皱眉头,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回头看去,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大个子跳进大门。   他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喊道:“我来也,终于找到你们啦!”   程务挺、裴汀也认识此人,大家忍不住喊道:“赵虚?”赵虚听见有人喊他,便挺起胸,大摇大摆走来,说道:“叫我辅国大将军,我是辅国大将军!”裴汀笑道:“大将军来山沟,干什么呀?”   赵虚反倒正色道:“我是佗王的第三十六代孙,来接掌佗王的遗兵。”此言一出,程务挺、陈子昂均是一震,互相对视。   阿海伯正色说道:“我们是佗王的后代不假,是佗王当年横扫岭南的将士后人。但你凭什么指使我等?”赵虚拍拍胸膛说道:“我是佗王第三十六代孙。”   阿海伯笑道:“且不论真假,若说辈分,我还长你两辈,我是第三十四代孙赵海。你该叫我爷爷。”大赵村的人纷纷点头,说道:“我们这里数阿海伯辈份最高。”   赵虚一愣,竟有些委屈,嚎啕哭泣道:“但我是辅国大将军!唔,唔,唔。”众人看他外貌狼藉,一时一个表情,均大笑道:“那你还要佗王的兵干什么?做回你的大将军吧,哈哈。”赵虚又是一愣,说道:“但我一个兵也没有。”   阿海伯听他说话颠三倒四,便说道:“我等在此安居乐业数百年,若无佗王亲自召唤,或者佗王亲笔信物,我等绝不会再拿起武器。”赵虚哭道:“天可怜我辅国大将军,谁拿了我的地图,快交出来!”   阿海伯问道:“佗王的地图?你说佗王的地图?”赵虚却哭得性起,哪里还能听见阿海伯的话。他揪着满头乱发,冲开人群,一边喊道:“我是辅国大将军,谁偷了我的地图,快交还,大将军保你荣华富贵。哈哈。”   阿海伯一挥手,便有十余个大赵村的小伙子围上去,要将他拿下。赵虚瞪大眼睛,吼道:“大将军要找地图,快让道!”阿海伯说道:“不管你是谁,敢来大赵村撒野,哪能说走就走!摆狮阵,拿下!”   那十余个小伙子每两人一组,将赵虚团团围住。这狮阵却是模仿狮子,作两人配合,一人防守,一人以南拳攻击,二人紧贴,让对方没有攻击、还手的余地。   但阿海伯忽略了一点,赵虚的武功高过村民太多。两队小伙挥拳攻上去,赵虚也扬掌劈来。赵虚人已经疯癫,只会硬碰硬,毫不讲究招式。他内力因毫无顾忌,发挥得淋漓尽致,出手毫不留情。四个小伙一接手,便被打得手残脚伤,倒地苦叫。   阿海伯沉声道:“布网!”只见四个小伙子应声越上屋梁,从角落里摸出一张巨网,四人各扯其中一角。地面上另四人也自怀中摸出两张小网,二人一拉便朝赵虚扑去。   赵虚被两张小网迷惑,呵呵笑,仿似顽童般。不防屋顶四人执网跃下,将他罩在当中。他转笑为怒,双手抓住巨网说道:“这是干什么?竟敢冒犯我辅国大将军,还不放开我!”一边说,手上发力,竟将筷子粗的网绳撕断数条。   另四人眼看不妥,赶紧用小网将他再裹一层。赵虚却运气发力,仍然绷断数条网绳!阿海伯跃上去,烟枪直点他的周身数处大穴,赵虚方才萎顿在地上。阿海伯说道:“先上铁索,看好了。”   几个力壮的村民便将赵虚抬下去。阿海伯说道:“此人来历不明,大家不要为他扰了兴致。继续喝!”便拿起酒碗劝程务挺。程务挺又将酒喝尽,说道:“此人实乃佗王后人。”   阿海伯一愣,说道:“他没有信物,我等如何能相信?”陈子昂问道:“倘若他有佗王信物,大赵村便会听从调遣?”阿海伯说道:“那是自然。”程务挺将阿海伯拉到一边,对陈子昂说道:“你将地图拿出来。”   陈子昂掏出岭南地图,展开。阿海伯细细端详,当他看到地图下方的一行古隶:持地图者,如赵佗本人。他眼神一惊,再看下面的虎形印章,顿时跪下说道:“原来二位高人是佗王爷派来,属下赵海叩见二位大人。”   程务挺赶紧扶起阿海伯,说道:“阿海伯千万不要施礼。我等也是因为机缘获得佗王遗物,并不是佗王派来的。”阿海伯站起来,又仔细打量地图下,说道:“没错,这是佗王爷的信物。上面说道见此物如见佗王本人。谁拿这个信物,都可以调遣我等。”   程务挺一面沉思,一面点头。阿海伯说道:“当年佗王仙逝之前,便将最亲信的部将安置索卢县。不让我等先祖参与南越国任何事政,只交代先祖一句话:你等从此世代安居索卢,只有我本人或者执我信物者,方可调动你等。”   阿海伯说道:“没想到此言一出,数百年后方见到佗王爷的信物。我等世代相传这个旨令,索卢县周边有赵氏后人不下五万,随时可听从二位大人吩咐。”程务挺三人彻地明白过来,大赵村就是这五万赵氏后人的宗室,阿海伯正是这五万人的统领。   陈子昂对程务挺说道:“这就是此图的秘密所在。”程务挺点头,说道:“阿海伯莫声张。日后自然需要你等相助。”阿海伯用力点头,说道:“我等自当倾力相助。”   程务挺又问道:“长乐县是否也有佗王爷的后人?”阿海伯说道:“长乐乃南越国行宫所在地,倒未曾听说有赵氏后人。”程务挺若有所思地应道:“噢。”   裴汀忍不住说道:“我就说呢,一路走来,就觉得与大赵村有缘,便落脚下来。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四人相视而笑,看祠堂内村民举酒相邀,便一起痛第一五九回、噩耗   程务挺赶紧扶起阿海伯,说道:“阿海伯千万不要施礼。我等也是因为机缘获得佗王遗物,并不是佗王派来的。”阿海伯站起来,又仔细打量地图下,说道:“没错,这是佗王爷的信物。上面说道见此物如见佗王本人。谁拿这个信物,都可以调遣我等。”   程务挺一面沉思,一面点头。阿海伯说道:“当年佗王仙逝之前,便将最亲信的部将安置索卢县。不让我等先祖参与南越国任何事政,只交代先祖一句话:你等从此世代安居索卢,只有我本人或者执我信物者,方可调动你等。”   阿海伯说道:“没想到此言一出,数百年后方见到佗王爷的信物。我等世代相传这个旨令,索卢县周边有赵氏后人不下五万,随时可听从二位大人吩咐。”程务挺三人彻地明白过来,大赵村就是这五万赵氏后人的宗室,阿海伯正是这五万人的统领。   陈子昂对程务挺说道:“这就是此图的秘密所在。”程务挺点头,说道:“阿海伯莫声张。日后自然需要你等相助。”阿海伯用力点头,说道:“我等自当倾力相助。”   程务挺又问道:“长乐县是否也有佗王爷的后人?”阿海伯说道:“长乐乃南越国行宫所在地,倒未曾听说有赵氏后人。”程务挺若有所思地应道:“噢。”   裴汀忍不住说道:“我就说呢,一路走来,就觉得与大赵村有缘,便落脚下来。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四人相视而笑,看祠堂内村民举酒相邀,便一起痛饮。   ***   酒至下午,阿海伯四处招呼村民。裴汀喝了少许酒,满脸绯红,秀丽之中平添了几分妩媚。她说道:“程大哥,朝廷对家父的处置如何?”程务挺一愣,低下头。   裴汀心里一紧,追问道:“程大哥,怎么了?”程务挺喃喃道:“汀妹,裴相年底已经走了。”   裴汀以为自己听错,程务挺说道:“我呈言力保,也没改变天后的主意。”裴汀呆呆地听完他的说话,忽然放下酒碗,跑出祠堂。   程务挺急忙追出去,看她一路擦眼泪,一路跑上山顶。此时蕨草茂盛,风吹草动,每根草似乎都牵疼了裴汀的内心。她一口气跑上山顶,望向北方,泪水更加抑制不住,滚滚落下。   她低头哭泣了半晌,方才转过泪盈盈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程务挺。程务挺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肩说道:“汀妹节哀,往好处想吧。毕竟天后还是容情,只怪责裴相偏袒敬业,未以谋反罪处置。”   裴汀眼泪,坐在草地上。程务挺也坐下来,一边说道:“为了实现天后归政,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吞下去,这是裴相的为政原则。他是我最为敬佩的人。”裴汀缓缓点头,只是心头哀伤无法抹去。想到父亲的音容笑貌,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水。   两人坐在山头,看着夕阳映照天边,霞光殷红灿烂。想起父亲的关爱,将自己抚养成人,却没机会回报亲恩!裴汀泪水不止,实在无法把持情绪。她低声说道:“大哥,我先回去歇息。”   程务挺陪她走下山头,去阿海伯的院子。阿海伯、陈子昂正在院子里,阿海伯端上一碗肉粥,说道:“唐姑娘,吃点再歇歇。”   裴汀却摇头,走进房间。   ***   待裴汀入屋,程务挺说道:“汀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不容易啊。希望她能挺过去。”陈子昂点头,又说道:“程大哥,我们去看看赵虚?”   阿海伯便带二人来到祠堂附近。阿海伯打开房门,里面却又有一间铁铸的房间,手指粗的铁条后,赵虚正坐在窗下,口中念念有词。   仔细一听,才听明白是颂扬佗王的颂词,想是赵虚祭祀先祖时背诵的。陈子昂说道:“他原来是长乐寨寨主,也不愧为一方豪杰。”程务挺说道:“若不是为了光复南越的梦想,也不会变成这样。”   阿海伯却仔细听他的颂词,忍不住也念叨:“神武的佗王,十万大军急急如律令,策马奔驰。。。”忽然,天上响起一声闷雷,似乎就在山头上。   雷声极近,吓得门外两个看守的村民跑进来,说道:“这鬼天气,又要下雷雨第一六零回、佗王咒语   陈子昂朝窗外望去,却见天空乌云翻滚,山上却又无风。他觉得奇怪,便走到门口,遥望四周。山那边忽然多了一支长长的军队,从山坳处急速奔来,眨眼功夫就来到陈子昂面前。   程务挺与阿海伯也吃了一惊,走出房间。那军队的装束显得十分陈旧,武器也比官军简陋许多,每个人脸上、铠甲上都蒙了一层灰土。三人正在疑惑间,空中又是一声炸雷,三人抬头看去,更是大惊。   云头上竟然也有一支军队,旗上豁然一个古隶大字:“赵”,不断飞舞。旗下的将军滚鞍下马,对陈子昂说道:“主人,南越御林军听候调遣!”   陈子昂一愣,阿海伯说道:“果真是佗王的御林军,苍天有眼啊!让我目睹南越国的精兵。”   程务挺低声说道:“兄弟莫惊,他们在等你回话。”陈子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略一思度,问道:“你们从何而来?为何来此?”   云端的将军拱手道:“回主人,我等从长乐寨而来,乃是佗王用咒语封于阴阳之间的三万精兵。方才听主人召唤的咒语,便赶来参见。”   陈子昂强作镇定,点头说道:“好,辛苦大将军,你们暂且回去吧。”那将军又是一拱手,跨上战马。他身后的大旗一挥,云端和山上的军队忽然变成一片尘灰,仿佛被一阵大风卷走,霎时无影无踪。   天上的乌云也散去,霞光重新映照山坡。许多村民目睹方才的情形,纷纷出来,朝天磕头祈福。阿海伯叹道:“传说果然是真的呀。”程务挺疑惑道:“什么传说?”   阿海伯说道:“这是索卢的首领世代相传的秘密,几百年来无人见识过,我们还以为仅仅是传说。”   阿海伯点燃一锅烟,续道:“据说秦始皇去东海求长生不老之法未果,返途中却于海上遇到一个神仙,传授了这个仙法。可将自愿之士封于阴阳之间,不人不鬼,随时听候咒语召唤。”   程务挺沉思道:“是什么咒语引导他们出来呢?”陈子昂点头道:“一定是方才阿海伯、赵虚的祈祷词。”阿海伯摇头说道:“我说的咒语,上代首领将它唤作佗王咒语。我念过很多次,只是今日方才见得阴阳神兵。”   程务挺拍手说道:“我知道了!兄弟快拿地图出来,一定是因为你怀揣佗王的信物,配上阿海伯的咒语,方唤醒了那些阴阳神兵,他们均将你认作主人。”陈子昂恍然大悟,三人仔细端详地图,确信无疑。   陈子昂说道:“原来地图上的两处标记,全都是为了暗示阴阳神兵这个秘密。”阿海伯也醒悟道:“长乐县表示神兵所在位置,而索卢县实则是指这个咒语。”程务挺点头道:“这幅地图信物因机缘巧合流落中原,又被赵虚无意间获得。他虽然悟出其中必有秘密,却还来不及寻找,便因狂想而疯。”   陈子昂说道:“不错,这件事已经深埋他的内心,即使疯癫了,他还是找到索卢来。”阿海伯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有咒语与地图在一起,方能召唤神兵。如今是时候让咒语与信物合一,我写下来交给二位。”   程务挺说道:“兄弟好好保管,这个天大的秘密就交给你!”陈子昂说道:“大哥放心。只是赵虚应该如何处置?”程务挺说道:“我有个法子,也许能镇住他。只要村中找一人伪称赵佗,他或许就不会再妄想复国。”   阿海伯拍手道:“好,这个方法好。”程务挺又说道:“明日我带汀妹先行北上,回复皇命,如今边关战事频繁,还要及时赶回去。”陈子昂也说道:“我先回威虎寨,不日北上完成大哥的嘱托。”   程务挺也露出难得的笑容,说道:“兄弟的担子可不轻,信物万不可落入歹人之手。”陈子昂点头道:“我对佗王越来越感兴趣,听说佗王大墓在广州城外,我要去看看第一六一回、佗王的使者   程务挺、陈子昂、裴汀三人辞别大赵村北上。程务挺二人抄近路赶回京城,陈子昂则来到广州城。广州在唐朝已经是岭南道道府所在地,而且是南靠涨海。城内铺设白砖马路整齐,大约有丈许宽。   这日正午,陈子昂来到马鞍山大凤岗(今白云山)。对佗王下葬的情况,他早有耳闻。据说赵佗王一百零一岁寿终之后,举行大葬,城外东西南北均有军队严密把守,城内同时有四副灵柩分别东西南北下葬,谁也不知道佗王大墓具体葬于何处。   但佗王地图上,陈子昂隐约看到马鞍山的图形,只是隐约几笔。南越国二代王赵昧、三代王赵婴齐都葬于广州城外的象冈山(今越秀山)。难道佗王就会葬在马鞍山?陈子昂犹豫半晌,还是根据地图,到马鞍山察看。   芳草凄凄,举目只见一个樵夫和几只白羊。陈子昂绕着山麓走了一圈,仔细查看,却没发现丝毫墓地的痕迹。约摸傍晚,又回到原处,看见几只白羊已然不见,估计是赶回家。那樵夫也捆好柴火,远远看见陈子昂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陈子昂闭目小憩,听见樵夫走过来的碎石声响。那樵夫却在陈子昂面前停下来,说道:“这位可是来祭祀佗王?”陈子昂惊讶地睁开眼睛,樵夫正擦拭汗水,他点头说道:“我确实来寻赵佗王墓。”   樵夫的口音却是地道北方人。樵夫说道:“你还知道什么?”陈子昂一愣,心内愈发惊讶,他说道:“我还知道佗王遗留下来的地图。”   樵夫笑道:“不错,你带在身上。”陈子昂又是一惊,他起身拱手道:“这个。。。。”   樵夫稍顿,问道:“你知道佗王咒语的第一句么?”陈子昂再无疑问,知道此人与佗王有极大关系,他说道:“神武的佗王,十万大军急急如律令,策马奔驰。”此言刚出,天空便炸响一声闷雷。樵夫点头道:“好,不必再念。你果然是佗王冥冥中指定的神鬼大将军。”   陈子昂连声说道:“真人面前不说谎话,我只是机缘巧合获得佗王地图和咒语,不是什么神鬼大将军。”樵夫笑道:“大将军不必谦逊,我在此等候数百年,终于将你等来。”陈子昂惊道:“前辈是?”   樵夫摇手道:“大将军无需关心我是何人。老夫只是告知,你掌握的人鬼神兵,需要经常祭祀,方能保持战斗力。”陈子昂说道:“如何祭祀?”   樵夫说道:“你只需在长乐县的狮雄塔内祭祀即可。数百年了,你也该给他们更换武器,他们都是大秦军中的精锐。曾经横扫八荒,勇猛无敌。”   “另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调动他们。”樵夫说道:“这逆天常理的事情恐会改变现实世界,引起无穷混乱和祸患。”   陈子昂认真听他说完,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再抬头看时,樵夫已然不见,仿佛凭空消失了。他抬头看看天空,方才咒语唤来的浓云散去,一片晴空晚霞。   陈子昂摸摸怀内,那地图还在,他朝马鞍山跪拜,心内念道:“感谢佗王赐予三万人鬼神兵,简直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相信世间果然有另一个境界。”   他又将包袱内携带的纸钱、牛羊摆出来烧化,对马鞍山连施大礼,方才离去。   *第一六二回、夺回长乐寨   “要将长乐寨拿回来。”陈子昂说这句话的时候,威虎洞内一片静寂。肖渐离、刘大刀、静如、焦会青、魏大、周眉儿都注视着他。肖渐离说道:“兄弟,如今威虎寨需要自保,无力顾及长乐寨。”众人均点头。   陈子昂说道:“我一人即可收服长乐寨。”肖渐离笑道:“陈大侠的武功高绝,我等都领教。但长乐寨千余众,单打独斗空难成事。如今他们还投靠官军,只怕此事要从长计议。”   陈子昂说道:“肖大哥只管准备后续接管的事宜,我自有办法。请恕小弟不能告知详情。”众人看看他,肖渐离说道:“好,让刘大刀接管长乐寨。兄弟只管安排。”   此时,岭南进入多雨的夏季,连日雨水将天地洗得簇新。周眉儿自然满心欢喜,又和陈子昂一起。陈子昂绝口不提和地图相关的事情,盘算着如何夺回长乐寨,然后北上,完成程务挺的指令。   周眉儿说道:“我要跟着陈大哥,你去哪我也去哪。”陈子昂扶着她的肩,说道:“好,我们一起做翻轰轰烈烈的事情,好么?”   周眉儿点头,又摇头道:“我只希望能和大哥一起终老青山,但大哥要做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阻拦。”   ***   雨水淅淅下了半个月,长乐寨四周的青山更青。李谷三乐的逍遥,赵虚不知去向,如今依靠官府,还有何担忧?他叫兵勇守好寨子,又跑去吕娘处。   吕娘处自然是快活,品香茶、听两位侍女唱歌弹曲,怀抱吕娘。小兰也坐在旁边,自从冯小宝离开后,她便搬回草庐。   他抱着吕娘,眼睛却盯着两个侍女。吕娘说道:“你若是找到赵虚,朝廷自然还会封赏。”李谷三嘿嘿一笑,说道:“我急什么?他回来我变成老二。”吕娘推开他,说道:“你还怕一个傻子不成?”   李谷三看着两个侍女,笑道:“我是怕吕娘把好东西都给他了啊。”吕娘用手指戳他的额头,说道:“朝廷的大事,你也敢开玩笑?你长几颗脑袋。”   李谷三看她冷峻的脸色,忙说道:“我这就派兵勇加强搜寻。”他打了个寒蝉,也没心再呆下去,起身离开。   李谷三匆匆赶回寨子,立刻派出几支小队搜寻赵虚,说道:“你们可以到广州,甚至端州,有线索立刻禀报。”然后他趁骤雨初歇,检查山寨的守备。   山寨的兵勇见到他,都喊声李寨主,然后恭敬地行礼。这让他十分受用,毕竟做老大就是老大,这长乐寨如今姓李。就算赵虚那个傻子回来,也不能将寨主的宝座让给他。   他正一边洋洋自得,一边巡查,忽然听见天空响起一声闷雷。那雷声只在狮雄塔上方,似乎就在塔顶,很少有如此低空的雷声。李谷三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看那边。   塔下依然有十几个守卫的兵卒,以为又要下雨,也慌忙躲进浓密的榕树低下。却见塔顶天空,无根生出一团浓云,越来越大。那云头上似乎有些东西,也随着云团越变越大。只是片刻工夫,李谷三看清楚云头竟然是一队全铠的军队,当首一员大将勒马大旗之下。大旗上圆笔如刀的古隶大字:“赵”。   那大将在云端喝道:“快快投降,不然杀得汝等片甲不留!”说话之间,狮雄塔底层也冒出一缕青烟,青烟粘地便生根,竟然又是一队雄壮的军队。   守塔的十余兵勇哪里见过如此鬼异的事情?吓得腿脚发软,顿时丢掉兵器,连声喊道:“神鬼啊,饶命啊!”   领头的喊道:“快操起家伙!”哪有人愿意听他的?他看看左近的一队,咬咬牙独自挺枪杀去,想逃出来。只见那队人马齐齐举起长矛,将他长枪隔住,云端大将挽起强弓,斜眼放出一箭,正中他的心窝,眼见是活不成了。   李谷三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早吓得魂不附体,他跑回宫殿。宫殿内早就跑来几个头目,纷纷惊呼道:“李寨主,这是哪里来的人马?从天而降啊!”   李谷三强作镇定,说道:“莫慌莫慌,召集弟兄们拼了!”却没有人应答他,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身后!李谷三回头看看,顿时双脚发软,跌倒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已经站了七八个魁梧的呲牙武士,当首一个正是云端的那个大将。   此事,李谷三才看清楚,他们身上的衣袍附满灰尘,仿佛刚从土堆里爬出来。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生硬,不似常人。他愣神之间,一只冰凉的大手已经将他提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他喘不过气来,也无法求饶,只能听那个大将说道:“敢与我神鬼大军对抗?我赵大将军今日了结了你!”说罢,右手抽出腰间长剑,刺入李谷三腹中!   殿内其余头目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出声。那个赵大将军沉声说道:“谁敢再出卖长乐寨,他就是样板。”他将李谷三尸体丢在地上,挥手带领人马大步走出宫殿。   那些小队的神兵跟随赵大将军,在榕树下化作一团轻烟,消失在天空第一六三回、狮雄塔地宫   陈子昂与周眉儿第二日方来到长乐寨,他们身后跟着刘大刀和他的威虎阵刀客。长乐寨官军的旗帜已经换下,没有悬挂任何旗帜,寨子里的兵勇还惊魂未定,都三五成群,谁也不敢孤身。谁也不知道昨日为何发生那么诡异的事情。   他们呆呆看着陈子昂走进寨子。陈子昂高声说道:“大家莫怕,威虎寨肖寨主十分惦记兄弟们,特派刘大刀接任寨主。长乐寨断绝与官府的来往,依然归威虎寨节制。”刘大刀马上召集长乐寨头目集会。   陈子昂与周眉儿径直爬上山顶,来到狮雄塔下。只见塔四周散布十余具尸体,没人收拾,想是原来守塔的兵卒。陈子昂叹了口气,也知道赵大杀这些人灭口,不能泄露狮雄塔的秘密。   他与周眉儿走进底层,打开地室石门。地室内依然显得有些空荡,只有南越国诸位王的牌位。他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两幅新的牌位,放在诸位南越王牌位旁边。这些排位上均刻着几个大字:南越御林将军、南越御林军。   然后,周眉儿搬动麒麟脚,打开地宫内室小门,二门走进去。周眉儿说道:“我就是在这里拿到地图。”她脚踩墙边的一个足印,地面上缓缓打开一块石板,露出那口古井。   陈子昂举起烛火,仔细打量地面,指着一些古老的灰土,说道:“是在这里,你看这些,一定是很久前有人祭祀过神鬼大军。只是后来中断了。”他又打量那口古井,半晌不说话。   周眉儿指着井内壁的一个窟窿,说道:“地图原先就藏在这里。”陈子昂却盯着井底的水面,皱起眉头。他说道:“难道这就是一口水井?”   周眉儿说道:“难道不是么?”陈子昂说道:“当然不是,我估计神鬼大军就安神此井。”周眉儿看看周围的祭祀灰土,缓缓点头。   陈子昂说道:“除此之外,还会不会有别的秘密?”周眉儿笑道:“大哥,这是口水井,还能够存放什么东西么?”陈子昂也失笑,说道:“不想了,来,打开包袱。”   周眉儿打开随身的包袱,原来是一叠一叠纸做的兵器和盔甲。二人将其烧化完毕,方才走出内室。又对地宫内的牌位行礼,方才走出地宫。周眉儿说道:“真的有神鬼大军么?”陈子昂点头:“你看这长乐寨,就是神鬼大军拿下的。”   此时,刘大刀已经开完会,带领十八刀客来到塔下。陈子昂说道:“你们切记,除了你们十九人,谁也不可靠近狮雄塔。”刘大刀点头道:“一切听陈大侠安排,十九刀客的任务就是守护狮雄塔。”   陈子昂拱手道:“拜托各位兄弟。守住长乐寨,就是为了保护狮雄塔。”他遥望山寨四周,兵勇已经恢复巡逻。他又说道:“快去准备猪牛羊鸡,在此祭祀。以后每年清明、重阳都必须祭祀。”   刘大刀说道:“方才有人禀报,赵虚曾经带回来一个压寨夫人,唤作小兰。”陈子昂“噢”了一声,说道:“说不准小兰知道很多秘密?”   刘大刀点头道:“是的。我虽不知这狮雄塔到底有何秘密,还是要提醒陈大侠。”陈子昂点点头,说道:“她如今跑到哪里去了第一六四回、吕娘   孟夏的林子异常茂盛,将草庐掩映得只露出半角。草庐上还挂着点滴雨水,不停滴落,滴得吕娘心也有些烦躁。两个侍女外出,只有小兰陪着吕娘,品着香茗。   吕娘叹道:“年年复明年,年年又一年,唉。”她举起铜镜,照见自己眼角的皱纹。   小兰笑道:“大姐一点不显老,只要大姐愿意,嫁个二品大员应该没问题。”吕娘哼了一声,说道:“若说我年轻时,身后的追随者甩都甩不掉,可叹啊,如今还要在此等候游击将军。”   小兰说道:“那李谷三算是桃花运,才会认识吕娘。我看他还不知足呢。”吕娘放下铜镜,笑道:“呵呵,男人都是这样不知足。”她又是一声叹息,说道:“罢了,也是为了办大事,计较不得许多。”   小兰为她斟上新茶。吕娘说道:“你说天后此人如何?”小兰拍手道:“我看天后迟早会做皇帝,到时候吕娘位列三品,应该不是问题。”   吕娘却笑道:“嗯,那还要先看天后能不能做上皇帝。”她似乎话里有话,小兰看她怪怪的表情,实在摸不透她心里想什么。   吕娘看看小兰,说道:“我会替你管教赵虚,让他绝对不敢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小兰扭头嗔道:“大姐,你还真把赵虚当回事啊,他都已经疯了,谁知道他跑去哪里了。”吕娘笑道:“虽然只有数日恩爱,好歹他也是你的夫君。”   小兰说道:“他对朝廷真的那么重要么?”吕娘说道:“嗯,不是他重要,而是那几幅地图重要,关系到日后谁能做皇帝。”小兰说道:“真有这么严重?!”吕娘喝口清茶,没说话。   二人一时无语,却听见草庐外有人说道:“什么地图、赵虚,好像是天大的事情。”吕娘顿时失色,她放下白瓷盏,眼睛一转,乔声说道:“哎哟,是哪位高人光临草庐?”便和小兰站起身,移步门前。   竹林里转出一个俊美的书生,伏手观看山林溪水,一边缓步走近草庐。他略微拱手说道:“在下郊游山林,听到二位的私房话,不好意思呢。”他身材不高,却眉清目朗,皮肤白皙。   吕娘笑嘻嘻地掩饰道:“哪有什么秘密,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贴己话。”那书生也笑道:“倘若我果真知道有关地图的消息呢?”   吕娘咯咯笑,装傻道:“少爷真会开玩笑,什么地图?”那书生打了个哈欠,自顾自说道:“吕娘,我若是说李将军已然辞世,你还是不相信么?”   吕娘心里又是格楞一惊,脸上还是若无其事,说道:“李将军?我还真不认识。”那书生走近两步,说道:“前几日被长乐寨的部下造反,一剑戳下去,还能怎样?”   他在吕娘面前比划,说得栩栩如生:“长乐镇上早传开了,长乐寨的那些兄弟不愿意归顺官府,便造反,把李寨主咔嚓掉了。”吕娘知道书生不是胡乱说了,她却依然面不改色,笑道:“这些事与我等荒野人家,又有何关系?”   那书生笑道:“我四处云游,随便说说所见所闻,信不信由得你们。”他拾步走过草庐,吕娘再也忍不住,唤道:“这位少爷,你说的地图是什么?”那书生也不回头,一边赏景,一边说道:“你回洛阳清华楼,自然有人联络你。”   吕娘说道:“请教少爷尊姓大名?”那书生笑道:“山野穷书生,不足挂齿。”便走入林内,消失了身影。吕娘沉吟道:“他说得好象是真的?”小兰说道:“等侍女回来问问便知。”   吕娘说道:“嗯,看来我们是该回洛阳了。地图已经浮出水面第一六五回、异数   “大哥,你就算准了吕娘会在洛阳等你?”周眉儿问道。陈子昂看着她,打趣道:“嗯,她一定对你这个少爷感兴趣。她一定想不到,这个少爷,原来就是她清华楼里出来的露斯。”周眉儿莞尔笑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吕娘与朝中大臣时常有联系,清华楼里时常有大臣去寻欢作乐。大哥通过她一定可以联系上天后。”   陈子昂凝视着周眉儿,说道:“眉儿,这一路上亏你多次相助。可我却不能给你安宁,后面的路只怕愈发艰险。”周眉儿说道:“只要做大哥愿意做的事情,眉儿开心着呢。”   陈子昂调动神鬼奇兵夺回长乐寨,又联系上吕娘,便赶回威虎寨。此时,已经靠近韶州,穿行密林之中,望威虎寨走去。只待与肖渐离告辞,便北上洛阳。   周眉儿忽然拉住陈子昂,说道:“大哥,你看那边——,有两只翡翠鸟。”只见密林远处的林子上,正翩翩飞翔着两只翡翠鸟。   只是那两只鸟儿兜着极小的圈子,原地盘旋,却不飞远。   陈子昂拉着周眉儿,穿过林子跑去,却看见鸟儿底下,坐着一个大和尚,正是慧能禅师。他双掌朝天,瞑目养神,用内力控住天空的翡翠鸟。   听见二人行近,慧能睁开眼睛,双掌微沉,两只翡翠鸟儿从林子上冉冉降落掌中。他讷讷地说道:“山野巧遇,这两只鸟儿就送给周姑娘。”周眉儿蹦着说:“好啊,谢谢禅师。”便取出布袋将两只鸟儿装进去。   陈子昂拱手说道:“禅师的内力是越来越惊人了。”慧能从树上轻轻跳下来,说道:“陈大侠的收获也不小嘛。”陈子昂一愣,听出慧能话里有话。   慧能说道:“近日我观天象,察觉岭南人鬼二界相冲,定然是发生了有悖常理的事件。”陈子昂心下顿时明白,慧能指的多半是人鬼神兵的事情。心想:慧能禅师果然了得,竟然已经觉察到我动用了人鬼神兵。此事瞒不得禅师。   陈子昂当下点点头,说道:“若非岭南一行,在下哪里知晓世间还有这等奇事。”   慧能说道:“人鬼神三界本来分明,出了三界混乱之事,不可宣扬。贫僧以为,此事不可常现,恐惊动世间黎民。二来不宜做有违伦理的事情,才会用得心安。”陈子昂点头道:“禅师所言极是,在下谨记在心。”   慧能又说道:“贫僧老家在索卢县,自幼便了解当地居住着南越国遗民。修行佛法之后,便算出岭南有此异数。只是不知谁人能启动此玄机。陈大侠获此机缘,须得善用。否则贫僧随时可以捣毁神兵咒封之地,将此异数铲除。”   陈子昂拱手道:“禅师所言极是,在下绝不会做出危害黎民、社稷、有悖伦理的事情,定当小心运用。”慧能合十道:“善哉,陈大侠一路走好。神灵时刻注视着我们众生。”   陈子昂点头,与周眉儿一起恭敬施礼,方转身离开。   ***   陈子昂、周眉儿走进威虎寨大门时,看见一骑打马飞奔威虎洞。肖渐离看见陈子昂回来,愁着眉头说道:“兄弟回来的正好。”原来,刚才韶州暗探回报,冯小宝又集合了三万大军,不日将二次剿伐威虎寨。   “奶奶的,这冯小宝是出尔反尔的小人,老子就应该捏掉他的。。”焦会青气道,陈子昂却打断他的说话,说道:“是因为我拿回长乐寨,他无法向朝廷交差,只好再伐威虎寨。”   肖渐离撸起袖子,昂然道:“和他们拚了,杀几个是几个。”陈子昂说道:“此番只求退敌,不可让冯小宝下不了台阶,让他们知难而退即可。”   肖渐离搔搔脑袋,说道:“这就难了,我等区区五千兵马,如何让三万官军知难而退?”眼睛里满是不相信的神色。   静如说道:“肖大哥,你听陈大侠说完,总盟已经全权委任他重大任务。我等须听他安排。”肖渐离回头看看静如,静如认真地点头。肖渐离说道:“那当然,总盟特使说话,我等自然听从。兄弟快说说你的计策。”   陈子昂笑道:“此番威虎寨五千兄弟只须虚张声势,不必刀枪相见。我自有计策令其胆寒,全军完壁退回韶州。这样就留给他们情面,不至于冯小宝无法向道府和朝廷交差。”   肖渐离说道:“还有件事情,大哥真是不好意思说。”陈子昂问道:“大哥,怎么了?”焦会青说道:“你看看这里少了一个什么人。”周眉儿转了一眼,说道:“魏大呢?我就说好像少了人。”   焦会青说道:“几天前不见了,寨里的兄弟说他走出山寨,也没留下什么话。”静如叹道:“多半是去韶州,找姬斯姑娘。肖大哥已经派人四处找寻,至今未有消息。”   周梅儿道:“希望魏兄弟不要出什么差池呀。”   *第一六六回、卿卿我我   魏大来到韶州城时,正看见城内外驻扎的官兵,准备再伐威虎寨。他先是一惊,转念却想道:韶州城内早有肖大哥的暗探,自然会及时通报。只是不知道姬斯会不会也随队出征。   他混在居民里,看见冯小宝带一干军官打马经过,唯独没看见姬斯。心想姬斯一定是留在城内。他直奔州府大院,街道上都是集合的官兵。一直到正午时分,官兵方尽数离城。   他翻墙跳入州府大院,转了几个房间都紧锁大门。有间房子里摆着一面铜镜,和几支异常漂亮的羽毛。魏大不知道那是翡翠羽,但他猜想,多半是女子的房间,很可能就是姬斯住的。   姬斯去哪里了?魏大心里急,额头上渗出汗水。没有跟随大队官兵,也不在州府,去哪里了?他跳出州府大院,在街上垂透丧气地走着。一直走到城边的河滩上,一湾河水静静流淌,望去是数十丈的鹅卵石滩。   他拾起一块石片打水漂,然后坐下来,不知该到哪里去,嘴里喃喃说道:“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正在他嘟囔之间,背后却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找谁呀?”那声音不甚流畅,听起来有些古怪。   魏大转过头,不禁瞪大了眼睛。站在身后的不正是姬斯么?他蹦起来,一把抓住姬斯的肩头,喊道:“你跑哪去了呀?找的我好苦!你知道么!”说着,大小伙子的眼圈竟然红了。   姬斯被他摇得有些晕,却抿嘴笑起来。看见她鬓发纷乱,脸颊上飞起红云,魏大再也忍不住,将姬斯抱起来,一边打转说道:“这次我可不让你再走!我就这样抱你,看你走哪去!”   姬斯一面笑,却又连连摇头,拍打他的肩膀。魏大才感到她身子软软的,胸脯正贴在他的脸旁。他赶紧放下姬斯,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你看我太。。。太高兴了。”   姬斯含羞低下头。魏大又拉上她的手,害怕她又忽然走掉:“我就这么拉着你,不让你走。”姬斯点点头,她的手是软软的,魏大用力拉着她坐下,将她的手揣入怀中。   他眼睛看着姬斯,姬斯却看着河水的涟漪,羞涩地笑着。也不知坐了多长时间,谁也不说话。魏大只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让我天天睡不好,做什么事也没心,什么也不想吃。”姬斯吃吃地笑。   魏大忽然想起什么,奇怪地说道:“对呀,刚才。。。刚才是谁问我?”姬斯睁大眼睛,注视着魏大的表情,摇摇头。魏大说道:“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不会错的,我听见。”   姬斯微笑起来,魏大看见她嘴唇微张,说道:“嗯,是我说的呢。”魏大一愣,这声音和语言都有些古怪,确实和方才听到的声音一样。   他奇怪地说道:“你怎么是在肚子里说话?”姬斯点点头,说道:“这是腹语。”魏大“哦”了一声,开心地说道:“这就好了,以后你不用打手势,我看不懂那些。”   姬斯笑道:“最近才练成,还说得不流利。妹妹都不知道呢。”魏大紧紧抓住姬斯的手说道:“好啊,我会陪你慢慢说话,一定会说得更好。”   姬斯说道:“不要告诉别人,我怕吓着大家。”魏大用力点头道:“嗯,只有我们两人时,你才说话第一六七回、佛洞内   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山里,这次冯小宝依然兵分三路,但三路相隔不过两里,齐头并进。两翼更是采取双队列,防止袭扰。冯小宝令李敞、完颜华仁领左路,李青山、叶七郎领右路,自己带上王泉、王养宗居中,陈慧明留守韶州城。   却不说大军如何开进。威虎寨这边已经安排妥当,算算官兵蜗牛般的行程,威虎寨休养静待。   这日,静如与周眉儿一道在悬崖练功,周眉儿说道:“姐姐,打完这仗,我们就要随陈大哥北上。”静如点头道:“陈大侠和我说过,总盟的安排自然有道理。”   她看看周眉儿,欲言又止。周眉儿便问:“姐姐有什么话要说么?”静如叹息道:“你们这一别,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周眉儿笑道:“等我们老了,一定回岭南居住。这里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我是喜欢的紧。”   静如想起什么事情,说道:“嗯,我带妹妹去找一样好东西。”周眉儿拍手道:“好呀。”静如拉上周眉儿,走出山寨。二人施展轻功,约摸一个时辰,翻过了两三个山头。眼看前面的山坡上一片落霞般的绯红,挂在婆娑的绿树上。   周眉儿拍手道:“那边真美,是什么树?”静如也不说话,拉着她来到树下。只见树上一棵棵汤丸大小的果子,鳞斑状外皮青红不一。静如摘了几颗红色的,递给周眉儿,自己也剥开一颗。皮剥开后,里面是雪白如凝脂的果肉,娇嫩欲滴。   周眉儿吃了一个,入嘴只觉清甜无比,有一股异样的芳香。果肉里面是一颗心形的核。周眉儿一连吃了五六个,又去树上摘。静如说道:“这是岭南特有的荔枝,每日不可吃多,俗话说一颗荔枝三把火呢。”   周眉儿说道:“美味极了,摘些回去给肖寨主、陈大哥一起吃。”静如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袋,递给周眉儿。   周眉儿钻进林子里采摘,静如便告诉她如何挑选,说道:“这种荔枝叫黑叶,荔枝还有好多品种,比如圆枝、桂味、三月红、挂绿、糯米糍、大红抱、犀角子、白腊子、进奉、红皮、将军荔、香荔、姐子笑、鹅蛋荔、尚书怀。。。”   看见静如扳着手指头数落,周眉儿笑道:“嗯嗯,等有机会,姐姐带我把这些都尝一遍。”说话之间,布袋装满了。   静如说道:“好了,我们赶紧去办正事。”也不等周眉儿说话,便拉上她,一路穿山越岭,继续向西边走去。   静如武功高过周眉儿不少,周眉儿只觉脚下生风,两旁山林刷刷后移。但静如也疾行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四周的景色似乎有些熟悉,周眉儿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片乱石山,周眉儿蓦然忆起,这不是瑶埠附近遇见静如的那个地方?果然,静如来到那个小石洞前,便停下来。此时夏季渐深,茅草掩映乱石,那洞口不小心实难察觉。   静如与周眉儿钻进洞内,说道:“休息会,待会要游进去。”周眉儿点点头,她想起那次相遇,静如就是从洞内的泉眼里冒出来。二人坐下,将布袋和杂物取出来,衣裳扎紧,休息片刻。   静如说道:“你跟着我。”将一条麻绳绑在脚踝上,另一头拴住周眉儿的右手。两人深吸几口气,静如便跳入水中,周眉儿随后也跳进去。   泉水十分冰凉,周眉儿紧跟在静如身后。她睁开眼睛,光线从身后投来,泉眼下是条仅容一人的地下通道。静如先是一直朝下游弋,然后随着通道折转,向西游。拐过弯,水里的光线完全消失,二人爬着石壁缓缓潜行。   石壁光滑,不时还有小鱼儿游过。周眉儿心想:这泉水一定还连通其他的暗流,然后流出地面,才会有这些鱼苗。中间有两处岔道,周眉儿跟着静如游过去。过了盏茶功夫,周眉儿已然感觉有些窒息,却听见前面的搅水声。知道静如快到水面了。   果然,前面透出微光,静如爬出水面,周眉儿也爬起来,大口喘气。却又是另一个十丈见方的山洞,山洞顶部二十余丈处,露出一线天,投落些许阳光。想来这山洞顶上是某处高岗。   洞内有一张蒲座,和一个小包袱,两只茶碗。静如略微甩干身上的衣裳,说道:“这是贫尼打坐练功的地方。”墙上还有几幅练功的人体经络图,是用尖刀刻在石壁上。   周眉儿叹道:“姐姐练成如此高强的功夫,当真不容易。”静如微笑道:“姐姐在此练功,遇到过一件稀罕的事情。”周眉儿问道:“一定是遇到世外高人了!”静如说道:“也算是吧。”静如便缓缓说起那次练功奇第一六八回、静如的穿越   那日,静如独自进洞来修炼内力。进洞的时候,她发现外面的石洞,石佛的眼睛似乎闪着一层浅淡的辉光。静如只道是阳光映照,也没留意。她潜游入洞,内洞的光线也有七彩之意。   她坐上蒲座,默念经文,调息内力,始觉体内的真气异常充沛。大约午时,洞顶的一线光亮陡然闪亮,仿佛闪电般。她正气运三宫,上星穴却自行打开,一股真气忽然自头顶涌入。   她以为是练功走火入魔,急忙收攻静气。那股外力却沿着督脉一路游弋,让静如感到惬意无限,浑身飘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内息,只觉自己的身体慢慢飘起来,竟然穿过洞上方的缝隙,凌空坐在山岗之上。   她抬头看,天空的白云急速流转,仿佛河水般。下面的青山、河道也旋转起来,耳边的风声倒是柔和,直将人催眠。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开始落下去,脚一沾地,始觉软而冰凉。   眼前白茫茫,竟是到了一座雪山上。四下安静极了,两只秃鹰飞过,嘎嘎的叫声告诉她这不是梦。她移动一下脚步,才发觉双脚深陷雪中。回头看去,身后是一堵高若千仞的冰墙,挂满冰凌。   原来,她这一漂游,极短的时间内,不知道走了多远,走到了什么地方。   冰凌后面也有一片柔和的彩色详光,她揉揉眼睛,看清楚弱光之中隐约是个冰窟窿。她联想起上午在石洞里看到的彩光,是不是佛光?想到这里,她慢慢走过去,那冰窟里面数丈,是个宽敞的洞穴。里面也有一张蒲座和数盏铜制佛灯。   另一侧避风的角落,却是一个冰冻的塑像。静如仔细再看,才发现不是塑像,是一个已然仙逝的老道士,也不知死去多少时间。他枯坐在那里,双手合十,神态安详,浑身上下结了一层薄冰,咋看上去好像一尊雕塑。   再仔细看上去,那老道的遗体似乎也焕发光韵。静如强忍恐惧,便在蒲座上坐下。她刚好面对那几盏铜灯,觉得好生奇怪。究竟奇怪在哪里?这冰洞显然是老道士的,他为何不坐在蒲座上?   一共有五盏铜灯,这些铜灯的座异常粗长。静如便站起来捧起一盏,感觉沉手。还摸到座边有个小扣,原来座下面可以打开,她拨开小扣,座下面的筒内滑出一卷书册。书册上写着几个字,静如竟然看不明白。   这几个字似曾相识,却又与初唐乃至秦汉的字体不一样。她又打开另外几盏灯座,果然都有书册在内。静如倒是犹豫了,只怕是偷窃行径,再看看老道。忽然发现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她吓得退至一角,再仔细看老道,似乎又恢复了安详。她双手合十,对老道施礼,又默念佛经超度。忙了半晌,方才敢把五册书揣入怀中。此时,寒冷袭来,她打了个哆嗦,心想:说不准要在此陪伴老法师了。   冰洞内没有食物,她只好坐回蒲座,运动内息暖和身体。半晌时间,身子逐渐暖和,又听见洞穴外面雪鹰啼鸣。却有一股寒冷的气息忽然又冲开她的星顶穴,连绵不断地涌入!静如也不再做抵抗,任其游遍全身经脉。   刚暖和的身体被这股雪山的寒气冲击,转了一周天,她的身体已然冰凉。罢了,就此陪伴老道士了。她无力再调理内息,只等灵魂离开身躯。却让这团冰冷的气息将她托起,送她飘出冰窟,沿着雪坡飘去。   奇怪的是,她的身体没有继续变凉,她忽然感到阳光照晒的暖意,浑身逐渐暖和起来,慢慢又变得沉重,过了半个多时辰,便感觉自己开始下沉,仿佛失重坠落般。她用力挣开困倦之意,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打坐在石洞第一六九回、二次剿匪   静如说到这里,从包袱内取出五卷书册。她说道:“原本以为是做梦,但这书册告诉我,那日确实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待我再出石洞时,石佛上的佛光已然消失。这两年我每次都仔细察看,再无佛光出现。”   周梅儿听得发呆,叹道:“姐姐真是奇缘奇遇,只怕是穿越到世外化境吧。”静如摇头道:“我原本也以为是哪个前辈仙逝,遗留下五本书。待我看懂书册上的书法,愈发吃惊了。”   周梅儿看看那书册第一本的封面,写着几个工整的毛笔字,一时却认不出是何字。静如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法,这书法绝不是现时已有的。”静如指着第一本说道:“我辨认了很久,才认出这几个字:金系神功。”   周梅儿瞪大眼睛,点头道:“嗯,金系神功。姐姐莫非是说,这本书册乃是古代前辈留下来的?”静如又摇头道:“我查问过很多书法名士,无人见识这个字体。我又回忆那五支灯盏,极精良,绝非古代或者现时制作。”   周梅儿给弄糊涂了,说道:“那是怎么回事?”静如说道:“待我读懂五本书上的文字,便明白了缘由。这是记载五行神功的秘籍,土书后面称:这是唐初慧能大禅师悟出的绝世武功。”   “啊?!”周梅儿更糊涂了,说道:“我从未见识过慧能禅师的五行神功呀。”静如点头道:“别说是你,我也没见过师兄使用这门武功。”周梅儿恍然大悟,说道:“是有人假借慧能禅师的名号?”   静如还是摇头道:“但我知道师兄确实正在研练五行神功。”轮到周梅儿摇头道:“我越来越糊涂了。”静如说道:“当我得知师兄正在研练五行神功,便明白其中的缘由。这是后人记载的武功书籍,那次我却因机缘,一定是穿越到了若干年后的世间,获得这套武学秘籍。”   周梅儿叹道:“匪夷所思啊。姐姐将这本书交给慧能禅师,他也不会那么辛苦创研这门武功了。”静如再次摇头,说道:“不,以师兄之悟性,我相信他能研创五行神功。我就是要看看师兄研创的神功,是否与这本书相同。”   这次周梅儿终于明白了,说道:“如此便能印证姐姐确实穿越到未来!”静如点头道:“现在,姐姐决定将这套书送给妹妹,你好好习练。”周梅儿接过书本,说道:“谢谢姐姐,我练习看看,五行神功究竟有多大威力。”   静如说道:“我只是粗粗浏览,已然感觉此书威力无穷。”周梅儿点头道:“我明白了,姐姐不练此功,不想改变历史,让慧能大师完全自己研创。”静如微笑道:“是的。你习练此功,不要让师兄知道方可。”   周梅儿拿块油布将书本包扎好,揣入怀中。二人又潜入水道,出得山洞。   ***   仲夏时节,山高林密。远望青山苍茫,日头高照。大军行进山中,热汗淋漓而下。冯小宝趁午间小憩,召集王泉、王养宗,说出自己的疑惑:“此番剿伐山匪,进山两日,为何不见丝毫阻滞?”   王泉说道:“三路大军齐头并进,隔山相望,只怕山匪想不出花样,呵呵。”他有些自鸣得意,步步为营的进军方案是王泉提议。王养宗也点头,说道:“攻占威虎寨之后,还请冯将军在此地设立兵站,联系韶州与威虎寨驻军。方保长期安定。”   冯小宝点头称是,遂命大军继续前进。他也不贪时间,将近傍晚便安营扎寨。粮车辎重紧随其后。又命人点起一堆篝火,让三路大军互相守望。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则会再点燃另一堆篝火。   近日西北战事渐频,秦霸山又逃回阴山,他性格暴烈,不知道会怎么挑起新的战事。冯小宝想到这里,不停地抽凉气:冯小宝啊冯小宝,此番南下,你既未找到地图,又在岭南损兵折将,还让秦霸山、裴汀逃脱,如何向丘将军交待?   还有一件可气的事情,慧能也对朝廷的召唤不理不睬。原本天后想拉拢北神秀、南慧能为朝廷效劳,这个呆头慧能!熊熊的篝火就像冯小宝此刻的心情,火辣不已。   诸事不顺,让冯小宝对此次剿伐更为揪心。倘若再兵折山中,便无法阻拦岭南道府上奏朝廷。他心里如火,额头却冒出冷汗。   忽然,他听到一声闷雷,便纳闷:大晴天怎么会响雷?此时,大山肃静,天上闪烁着几点星子。他吩咐校尉传令下去,营地四周必须涂抹硫磺,防止毒蛇阵。   那校尉应声下去,却又跑回来。他指着后军的驻地,说道:“将军,后军燃起两堆篝火!”冯小宝一惊,扭头看去,后面粮草辎重的驻军果然是两堆篝火!   冯小宝说道:“令王养宗引五千增援!王泉待命。”那校尉领命而去。   冯小宝遥望后军,隐约听见喧嚣声,天空上还泛起一团浓第一七零回、撤兵   魏大看得出这团云是乌黑的,因为他与姬斯就在粮草车后面藏着。隔得很近,他看出是乌云,而且还看到乌云顶上旗帜、旗帜底下的赵大,赵大将军手中的大刀被地上的篝火映出烁烁寒光。   魏大与姬斯日夜兼程,赶上冯小宝的官兵,原本就想火烧粮草,策应肖渐离。待他与姬斯摸近粮草,便听到一声闷雷,很近,就像在头顶炸开。抬头便看见那团乌亮的云朵凭空生长开。   他紧握姬斯的手,说道:“这是天兵天将啊,我们别出声,看看他们做什么。”只见赵大将军大刀挥动,云头上还站着百余弓箭手,挽起大弓,箭上带着火,齐齐射落!   护卫粮草的校尉高呼:“射他们,把他们射下来!”便有官兵张弓射箭,哪里射得着?一边在上,箭矢如飞,射中粮草便着火。官兵在地上,向上却不够力道,在云底下便坠落。   魏大和姬斯惊奇地仰望赵大,魏大说道:“威虎寨几时添了这些天将?我怎么不知道啊。”姬斯把身子躲在他背后,睁着大眼睛,忍不住鼓掌。不到片刻时间,所有的粮包尽数烧燃。   赵大将军大刀又是一挥,插还鞘中。身后的大旗迎风舞动几下,那团乌亮的云朵忽然化作一团清烟,消失于夜空中!王养宗此时方率兵赶到,他命人救火救粮,粮草却已经烧毁大半。   押粮的校尉哭丧脸禀报:“将军,方才是天兵来焚烧粮草。”他指着天空,声音颤抖。天空上几点星子,哪里有他说的天兵。王养宗将信将疑,嘎嘎道:“天兵?你向冯将军禀报,是天兵火烧粮草。”周围的官兵均点头说道:“真有天兵啊,若非今晚见识,我等哪里相信!”   王养宗捡起一杆箭,仔细察看,摇头道:“分明就是人造的弓箭,休得惊慌!谁再传播谣言,立斩无赦!”他挥手上马,带那校尉回中军见冯小宝。   冯小宝拿起那根箭矢,问王泉:“这是天兵?”王泉也吃不准,说道:“在下曾听闻有人掌握巫术,可召唤鬼魂,驱使神灵。”王养宗点头道:“这千余官兵不会都看错吧,十有八九是真的。”   王泉点头说道:“我看还是暂且回师,搞清楚内中缘由,再剿伐不迟。我等实在输不起。”此言正好说到冯小宝的心窝里,他擦去额头冷汗,说道:“嗯,稳妥一点,令大军明日撤回韶州。”   ***   第二日早,大军便拔营回撤。王养宗押后,王泉领前军。行出三里,冯小宝忽然看见前山发呆。那山坡上有些树木被砍倒,看上去像是几个大字:以此为界。队伍里的官兵也在交头接耳,指着几个字议论。   冯小宝转念便想明白了,这是威虎寨伐倒树木,约定以此山为界,彼此互不干扰。他咬着牙,肚子里骂道:“奶奶的,谈起条件了。”嘴上也想骂,却又无从说起。只好佯装不知,打马赶路。   却有校尉喊道:“前面有个尼姑,拦住去路。”冯小宝骂道:“把她拿下,啰嗦什么!”校尉哭丧着脸说道:“冯将军,那尼姑厉害得紧,打伤数十兵士,我等拿不下来。”   小宝怒道:“王泉呢?王泉也拿不下她!”那校尉不敢正面应答,说道:“王将军要请王养宗大师助阵。”冯小宝心里已经猜到那尼姑是谁,只好低头命人急召王养宗,一同赶往前军。   王泉正站在一棵大榕树前,数百军士手持盾牌、弓箭,如临大敌。那榕树干有三人合围那么大,枝叶繁茂,绿意盎然。树下掉落数百枝铁箭,还有几个趴在地上哀号的兵士。   冯小宝仔细打量那棵榕树,树枝中间端坐着一个尼姑,果然是静如。只见她双手合十,妙目盯住四周的官兵。这棵榕树刚好挡住大军的去路,后面的官兵已经停下等候,均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   冯小宝怒道:“就让她一人挡住去路了么!可笑。”王泉刚回头,他便教训。王泉也没解释的机会,只好举起锄头,喊道:“弓箭射!”那百余弓箭手拉弓放箭,箭矢如蝗,直射大榕树和静如。   静如双掌按在榕树上,榕树的万千枝条忽然飘起来!箭羽射落,一根根枝条就像一张张手掌,凌空抓住箭矢。这棵大榕树何止千万枝条,即使百余弓箭如何伤得了静第一七一回、神木功   冯小宝正张嘴惊奇,静如双掌猛拍树干,榕树的枝条竟将纠缠的箭矢一齐甩过来!盾牌兵慌忙举起盾牌防护,那些箭矢方才没有伤到官兵。王泉回头看看冯小宝,冯小宝惊诧不已,拉住王养宗说道:“你与王泉一起上!”   王泉举起锄头,喊道:“都跟我上!抓住女尼,冯将军重重有赏!”那些官兵挺枪举刀,跟随王泉、王养宗逼近大榕树。   那棵榕树的枝条浓密,气根也极多,围绕着方圆数丈的树荫底下。王养宗抢先冲到树下,那些气根忽然游动,纷纷缠住王养宗的手、脚。他也不惧,双掌望身上切去,想将气根切断。却不想平常青脆的细细气根,此时却柔韧异常,仿佛蜘蛛网般粘住。   再看静如,稳坐树上,双足抵在树干,双掌也握住两支粗壮的树杈。王养宗嘎嘎叫道:“哪里的妖术,我何惧哉!”一面顿住脚步,运力挣脱气根须,顿时有数条气根断开。   王泉也已经举锄头杀进来,他先前领教过榕树阵的利害,还未到树底下便以锄头的利刃乱舞。看看静如专心对付王养宗,他方跨进两步,紧跟王养宗。王养宗正在运力对付那些柔韧的气根,王泉一靠近,榕树的细枝条随之启动。   气根缠人,细枝条使的却是鞭法和剑法。数十条短鞭抽打二人,稍粗一些的宛如剑招,似砍似劈,还会点、刺,仿佛数十个武士围斗。王养宗初时想:这细木条还能伤人?一面用手拨开树枝,一面继续运力挣断气根。   哪想脑后便挨了几下,隐隐生痛,额头上还被戳出血来。若不是他内力已然极高,这几下足以让人躺下。   王泉背靠王养宗,手中锄头护住全身上下。他盯住那些树枝,仿佛面对一个武功高手,丝毫不敢怠慢。二人在树下彼此依靠,斗了盏茶功夫,终于将四周的榕树枝条斩尽。身后那些官兵也跟进杀入树荫底下。   这时,王养宗和王泉距离静如不过丈许。静如双足抵树,双掌却不停拍打树枝,那些粗壮的榕树枝纷纷舞动,如枪似棍,威力远甚细枝条。而那些细枝条与普通官兵相斗,不落下风,缠住兵器,夺下来,杀得难解难分。   王养宗手上戴铁环,脚上铁鞋,不断隔挡大榕树的攻势,望树干冲去。王泉紧随其后,锄头直逼而来。静如看看二人逼近,手里抓下一把树叶,运力撒出。那些轻飘飘的树叶,宛如一片片铁器,呼呼打向外围的官兵。   只听见官兵哎哟哭叫,竟被树叶打伤多人,轻则脸上流血,被击中要害穴道的竟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官兵纷纷后撤,只剩下王养宗和王泉二人。二人趁静如击退官兵之际,已然逼近,静如便使出劈空掌,连连击去。王养宗内力深厚,护住周身大穴,拼着挨上数掌,一靠近树干便跳起来,十指如钩往上爬。王泉在后面挥锄低挡大榕树的攻势。   此时大家都清楚,静如乃是以自身内力催动大榕树。她一面劈掌王养宗,又以双脚内力控住榕树攻击王泉,力道自然弱了几分。王养宗和王泉已然靠近树干,静如却笑道:“二位将军好功力,联手进过我的神木阵。好,失陪了,日后再见!”   说罢,她长身跃起,从榕树顶冠窜起,脚踩树林,一跳便数丈,瞬间便远去。冯小宝说道:“又让女尼逃走,真是一群废物!”王泉走出林子,哭丧着脸说道:“她的武功实在怪异啊。”   冯小宝也知道静如武功高强,挥手说道:“大军继续前进,快离开这鬼地方!”一干军队又开始起步前第一七二回、翡翠之舞   周梅儿一直隐身在附近,看静如将五行神功的神木功演绎一番,也是暗自称奇不已。二人赶回威虎寨,路上又遇到魏大和姬斯,周梅儿重见姐姐,又惊又喜。威虎寨内已经备好酒席,肖渐离等为陈子昂五人饯行。   静如、周梅儿将布袋内的荔枝取出,给大家品尝。赢得众人交口称赞,尤其陈子昂等第一次吃到荔枝。   焦会青说道:“有酒有菜有佳果,却无歌舞,好生没趣。”便笑眯眯地看着姬斯和周梅儿。周梅儿嫣然笑道:“我们跳一曲胡旋舞,可是没有伴奏,还请大家击掌相助。”肖渐离举酒应道:“好呀,鼓锣倒是有,只怕不合二位姑娘的舞步。梅儿起个节拍,我等击掌相助!”   姬斯这时跑出威虎洞,又折返,将几支翡翠羽戴在周梅儿头上,自己也插上数条。姐妹俩原本就美丽非凡,此时戴上翡翠羽,愈显清丽,虽然没有舞裙霓裳,已经赢得四周一片掌声。   周梅儿先自轻轻击掌,姬斯应声起舞,大家循着舞步为姐妹俩击掌助兴。胡旋舞欢快活泼,二人更是将舞姿演绎得极为俏皮可爱。众人情绪高涨,焦会青饮尽酒碗,大笑道:“唉,老焦年轻十余岁,只怕会堕入情网爬不起来了,哈哈。”   却听见周梅儿唱道:“翡翠巢南国,雄雌株树林。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竟然是陈子昂于长乐寨写的《翡翠巢南国》。她却用胡旋舞的曲调唱出来,别有一番韵味。陈子昂心头感动,一边击掌,一边朝周梅儿微笑点头。   “栖身炎洲里,委羽玉堂阴,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多材信为最,赞美此珍禽。”周梅儿一边唱来,将原诗修改了四个字,意境焕然一新,恰好配上胡旋舞的欢快舞步。   那翡翠羽在二女发鬓上,摇曳飘飞,令舞蹈欢快中添了几分柔情。一曲舞罢,洞内喝彩纷纷,静如也拉着二人说道:“倘若我是男儿,也要为你们着迷呢。”   众人酒过尽兴,陈子昂拱手说道:“二次大破官兵,我料官兵绝不敢再轻言兴兵。明日我等北上,另有要事。此处就要辛苦肖大哥了。”   肖渐离摇手道:“一家人不要客气,守住威虎寨、长乐寨自不在话下。兄弟只管放心去,你们干得越好,岭南的压力自会减轻。”   众人又互相聊谈,深夜方才各自安寝。   ***   翌日清晨,陈子昂、焦会青、魏大、姬斯、周梅儿五人辞别威虎寨,启程北上。经过岭南数月,击退官兵、各人武功见识均大有长进,自是一趟丰硕的旅程。尤其陈子昂不仅治愈了伤患,还练就了上乘武功,获得佗王神鬼奇兵咒语,内心的感叹更深。   此番北上,如何得见武则天,他心里倒是忐忑不安。思量着先到洛阳,与张不辉等取得联系,再做计较。他抚摸着怀内三卷地图,感到肩上重任,不觉长吐一气。   周梅儿却说:“我等再去采些荔枝吧,离开岭南,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她引大家来到那片荔枝林,采了满满两布袋。魏大却在林子外面唤道:“快来看,这是什么果子?”   众人围过去,却看到一株不甚高大的树木,梭形叶片,枝杈间挂满了猪腰形的果子,比手掌略小,果子半红半青或者半黄。周梅儿说道:“这又是什么果子?静如姐一定知道。”   陈子昂摘了枚黄色的,还未剥皮便闻到扑面的浓香。他剥开皮,咬了一口,说道:“好香好香,我知道这是什么果子了。”   魏大也摘了一枚半黄的,剥开皮,里面的果肉略为硬实。陈子昂说道:“这是芒果,据说是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入中土的果树。不曾想到,便在此地遇上。”大家都去摘了芒果品尝。焦会青笑道:“陈大侠继续抛书包,玄奘是什么人物?”   陈子昂说道:“玄奘法师乃是太宗贞观年间前往天竺取经的高僧。他在天竺学经十七年,回到长安后受到太宗多次召见。他不愿为官,太宗便助其翻译佛经七十五部,共一千三百三十五卷。从此佛经在中土更为流传。”   焦会青点头笑道:“感情天竺不仅有佛经,还有香喷喷的果子,嘿嘿,老焦也赞一下玄奘老法师。”陈子昂说道:“如今佛教在中土流传日益广泛,北神秀、南慧能,均为当今高僧。”   周梅儿也说道:“我看四处有不少佛教寺庙,最有名的莫过于洛阳的白马寺。”陈子昂连连点头,想不到周梅儿对时下的观察如此细微:“这大梵寺,还有南华寺,都不是朝廷官府所建。那白马寺乃是官府所建的第一间寺庙。”   焦会青又摘了几只半熟的芒果,塞进布袋里。周梅儿却说道:“对了,前日静如大姐还给我几本武功秘籍,据说也是佛家所创。”她却将静如如何获得这些秘籍的过程省略,自怀内摸出那五本五行神功。   她说道:“我看过静如大姐使过其中的木神功,威力无穷。我们刚好五人,一人修炼一种。”大家各自拿了一本翻阅,陈子昂拿了金系神功,焦会青拿的是火系神功,魏大拿的是土系神功,姬斯拿了木系神功,周梅儿手里还剩水神功。   焦会青笑道:“佛家神功?我看多半是慧能大和尚的,这个大和尚武功了得。”周梅儿也不接话,说道:“这五行神功讲究天人合一,将人体的气息与自然的五行相联,催生更强的功力。”   众人听她解说,纷纷点头。周梅儿说道:“静如大姐演示给我看过,威力非同寻常。大家各自修炼,便知此功法威力,日后御敌大有用处。”   此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陈子昂将秘籍揣入怀内,仰望北方,过了瑶埠,再过衡山、岳阳,跨过长江、汉水、襄阳,方可到达洛阳。过往的一幕幕,闪过眼前,他朗声说道:“好,我等尽快赶往洛阳,一面修炼五行神功。有很多大事等着我等。”   众人收拾包袱,望北而第一七三回、杀人的敕勒歌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北朝民歌《敕勒歌》,唱的乃是阴山的风景。这一望无际的草原,托起九月蔚蓝的苍穹。青草不断地拔高,一直高过了马鞍。盛夏是阴山最好的季节,和风吹拂,晴空万里。阴山的风干爽快意,极是怡人。   晴空之下,前往单于都护府的官道上,奔驰而来两匹骏马,一男一女。二人虽是布衣装束,也掩盖不了眉宇之间的飒爽英气。男子在前,女子稍后,二人马踏清风,往单于道都护府奔去。   那男子回眸之间含笑不已。女子双十年华,眼眸里还残留些许伤感,却也消融在清风晴空之下。她姣好的面容一笑,似比洛阳的牡丹花儿更灿烂。二人一面欣赏草长莺飞的草原景色,一面加鞭快马。   前面就是一个山隘,男子忽然勒紧缰绳,挥手拦住紧随其后的女子。他挺腰伫立马背,凝视隘口。原来空荡荡的隘口,已然站立了三个大汉。   一个手持长柄大砍刀,刀背上有几个碗口大的铁环,他将大刀一顿立地,铁环发出哐啷的撞击声,划破清风!   大砍刀站在隘口道中。左边是一个持狼牙棒的大汉,右边是一个弓箭手,手中的弓粗如手腕,非常人能拉开的强弓。   三人均是北地人服饰,袒露肩膀,露出肌肉发达的躯体。他们站立隘口,眼睛盯住对面的男女二人。   那女子说道:“程大哥,好像有点麻烦”。男子点头,说道:“汀妹说的是,敢深入我单于道防区纵深,定然是敌人的高手。”他抓住剑柄,一边打量前面的三人,吸气笑道:“是阴山那边来的朋友?单于道大将军程务挺在此!”   那大砍刀也仰首大笑道:“等的就是你!阴山五侠总算没有错过!”他抿嘴吹响一声唿哨,程务挺听见背后一声沙锣敲响,紧接着一声箜篌的拨弦声。身后数十丈的草丛里走出两个人来。   手持胡箜篌的那人,乱发飘在风中,与杂草无异,只管五指一张,在箜篌上弹起曲子来,头也不抬。抓锣的伴着他的曲子,又敲了一声,长吟道:“天苍苍、野茫茫——”   隘口上三人也随之拉开嗓子唱道:“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们的嗓音粗狂,甚至有些跑调,却自有一股感染力,仿佛奔驰在草原的几匹野马。尤其箜篌的乐音好像无数飞箭,刺人耳膜!   他竟然拿当地人传唱的一首民歌,当做杀人的招数,编成可以杀人夺命的音箭!   程务挺低声说道:“阴山五客,果然非同寻常!”裴汀也感到那箜篌乐音暗含攻人心神的内力,皱眉抵住乐音。   箜篌客不抬头,双手不停弹拨琴弦,每一次乐音自弦上跳出,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拍出,令大道两旁的蒿草一齐弯腰!那沙锣怪猛敲锣锤,二音相合之时,竟将附近的蒿草一丛一丛折断!   隘口上三人还觉得不过瘾,便跳起舞来,兵器互相撞击,与歌声极其合拍。   女子说道:“若非这琴声暗含杀机,我倒是满欣赏,呵呵。”程务挺沉声说道:“汀妹小心,这五人乃是阴山北侧有名的,秦霸山部落的高手,切不可轻视。”裴汀点头。   程务挺、裴汀勒马遥视五人,握紧佩剑。他们等待一曲终了,五怪发动攻势的一刻!   果然,箜篌客双手一撒,曲子在一声断弦中嘎然而止。大砍刀已经急奔下隘口,他高举大刀,大刀在阳光下闪着烁烁金光。他的身后,狼牙棒也挥动双棒,与大砍刀一前一后,直奔程务挺!   身后,沙锣客忽然扬手将沙锣向前甩出。那沙锣内顿时飞出五只细小如碟的小沙锣!破空之音尖锐,嗖、嗖疾飞。   箜篌客二指成锥,运力拨下一弦,箜篌发出的已经不是乐音,而是空、空夺命摄魂的音箭,每一声都瞄准程务挺。   别人感觉不到,程务挺却感受了箜篌客指上的功力。每一声弦响,都宛如一个高手拍击着他的后脑。箜篌客正是用声音攻击他的听觉,企图干扰他的神智。   此时,大砍刀已经使出一招铺天盖地,大刀望碎石道上一挖,一把碎石疾射而出,人也飞腾而至!   狼牙客则攻向裴汀,使的是一招二狼扑第一七四回、杀人的敕勒歌2   那五只小沙锣嗖嗖飞至,三只打程务挺腰间、脖颈、后脑,两只攻裴汀。   一轮立体攻势,几乎同时扑到,宛如晴天里猛然砸出一个惊雷。尚有箭客手中攥满弓弦,谁也不知道他的连珠铁箭何时发射!   程务挺身经百战,当然知道阴山五客奋力一招的威力。他忽然右脚踹出,竟然将裴汀踢下马背,自己也借势向左侧草丛倒下!裴汀滚下马时,刚好躲过狼牙客与两只沙锣的攻势!   大砍刀也顿时扑空,他在空中一扭腰身,双脚踢向兀自奋蹄反抗的战马。箜篌客的几支音箭也疾射马首,只听见战马一声悲鸣,马项扭断,已经毙命。而程务挺滚地之后,长剑出鞘,劈向大刀客的大砍刀!   “当”的一声,程务挺长剑靠上大砍刀,顺势运力压去。大砍刀身在空中,被他一招横扫千军迫得失去身形,跌倒在地!   程务挺紧踏半步,长剑反转,便刺向大砍刀。   但箭客手中的三支铁箭已然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程务挺只好抽剑抵御铁箭,让大砍刀就地翻滚,逃出他的剑式之外。   再说裴汀滚身下马,她的身形灵活,翻身起来时已经在狼牙客身后。狼牙客一招扑空,后背露个大破绽,无力回补。却是箜篌客五指一张,疾拨两弦,两支音箭射出!   裴汀猛觉剑端受到一击,还有一声清脆的“叮”音,紧接着又是一击。她心灵百转,立刻醒悟是箜篌那两次弦音,这音箭竟然如同暗器一般有质,实在是匪夷所思!   稍一迟缓,狼牙客已经转身相向。裴汀方看清他手中的狼牙棒,每根铁刺都发出幽紫的光彩,显然是有剧毒。当下更不敢大意,沉下心与他周旋。   沙锣客的五只小沙锣在二人滚倒之际,竟然滴溜溜掉头回飞!沙锣客高举手中沙锣,哐哐,将它们稳稳收回。   这阴山五怪联手,三个远攻,两个近击,确有不同凡响之处。程务挺、裴汀二人联手,也仅是打了个平手。   程务挺运剑搏杀大砍刀,那大砍刀看似五人之首,刀法凶悍无忌。他也知道程务挺是高手,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是以招招拼命,宁愿两败俱伤也不给程务挺机会完败自己。   程务挺如何不明白,大砍刀依仗三个远攻伙伴弥补破绽。即使自己击伤大砍刀,箭客的箭、箜篌音矢、飞沙锣也能趁机偷袭。他灵机一动,弯腰抓起一把碎石,瞄准铁箭、飞沙锣便打去,消去它们的攻势。   只有音矢无形,能频频干扰程务挺。亏得箜篌客的内力尚未到化境,还不能伤及程务挺。七人陷入酣战,一斗便数十回合,难分难解、难分胜负。   此时,隘口那边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七人均是一楞,程务挺仰首笑道:“好,单于道卫戍官兵来了!”大砍刀细细聆听,咬牙说道:“今日便宜了你!”他挥动大刀,一抿嘴吹响口哨。   草丛里奔出五匹健马,大砍刀翻身上马,其他四客也跳上马背。裴汀还要缠住狼牙客,程务挺沉声说道:“承蒙五位看得起程某,这次让你等走脱。下次再遇见,自然要决出胜负!”   大砍刀一甩湿漉漉的蓬发,哈哈笑道:“程将军若是深入阴山北侧,我等方敬重你是条汉子!哈哈!”裴汀怒道:“大哥,不要放走他们,如此无礼!”   此时,隘口那边的马蹄声已经震得大地隐隐发抖,程务挺也笑道:“你若再呈口舌之能,只怕就没有机会走脱。”   大砍刀眼神里露出一丝慌张,说道:“我们走!”程务挺还剑入鞘,说道:“随时恭候,呵呵。”五怪一起勒紧马缰绳,望大道深处的草丛里奔去,一阵加鞭疾驰逃逸。   裴汀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道:“为何放走他们?大哥与我起码可以留下两个人,煞煞他们的气焰。”程务挺看看四周浩瀚的蒿草,说道:“倘若我等杀了二怪,其他三人立刻会带兵入侵。我刚回来,单于道的防务尚未安排,怕给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裴汀点点头,隘口上出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程务挺看着矫健的骑兵,一边沉思点头,一边说道:“我已经有计划,近日将出击阴山。这次暂且放过他们。”   那骑兵校尉认出程务挺,打马过来,喊道:“程将军,我等救护来迟。请示将军,是否追击?”程务挺挥手说道:“些小鼠辈,不必费心。你们继续巡逻。”   校尉拱手说道:“程将军小心,最近敌人小规模的骚扰颇频。”便送了两匹战马给他,程务挺点点头,骑兵小队继续沿着官道巡逻。裴汀赞道:“大哥,这些军队实在威武,远甚陈慧明的山地兵呢。”   二人打马前行,因为方才这一仗,心情却有了变化,脸上添多两分凝重。草原的风依旧那么清新,程务挺深吸一口,看看四周逐渐稠密的人烟和羊群,还有放牧的马匹。   远处,单于都护府慢慢地凸现在地平线上,程务挺的单于道大将军府便设在城第一七五回、单于道大将军府   旌旗迎风翻飞,单于都护府巍然屹立在艳阳中。高大厚实的城墙上,不时有巡视的官兵走过。城门大开,守门的兵士早看清程务挺,一律立正。有人喊道:“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   城内除了驻扎的军队,还有不少民众。纷纷夹道相迎,一个牧民高声说道:“程将军,我将马匹都养得膘肥十足,等着你来征用呢。”程务挺拱手笑道:“好,有劳各位乡亲兄弟!”   另一个老妈妈喊道:“程将军,你该再打一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程务挺朗声道:“他若来犯,我大军必定回敬。各位乡亲只管安心过日子!”有几个女子看见裴汀,也笑道:“程将军快快完婚,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筵呢。”   程务挺不好回答,佯装没听见。裴汀脸上唰地绯红,低下头。二人一路穿街过市,看见依然熙熙攘攘的小集市,程务挺含笑说道:“我离去两月,最怕敌人来犯。回来就踏实了。”   ***   二人打马来到都护府。将军府门前早有卫兵喊道:“大将军回来了!”   二人下马之际,门内早就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抱拳说道:“大将军可算回来了,前方报告不断,敌人屡次袭击边民、哨站。”   程务挺一边听他报告,一边走进将军府,说道:“王副将所言极是。我在附近官道也遭到阴山五客袭击。”那个王副将点头说道:“将军该安排一次进攻,好让他们收敛。”   阳光从屋顶的天窗里照落,这将军府极其俭朴,除了大厅里的木屏风和十余张靠椅,一张巨大的沙盘台,便没有其他家具。那十余张靠椅结实而朴拙,用料极大,想是给将军们开会坐的。   王副将又向裴汀拱手说道:“卑职王尔,这位姑娘是——”便拿眼睛看程务挺。裴汀笑吟吟说道:“小女子裴汀,日后与王将军一道守阴山。”   王尔点头笑说道:“原来是位女将呀,失敬失敬。”裴汀莞尔,便说道:“大哥快与王将军商议好,我等一起去教训秦霸山。”   程务挺说道:“我设想在阴山路口设置一个粮仓,引他们前来,再聚而歼之。”王尔说道:“好计。眼看冬季将至,他们也忙于囤粮过冬。此计可行!”二人走到案前,对着沙台细细商议。直到黄昏时分,二人才将计策商议周详。   程务挺说道:“阴山北侧只须痛打秦霸山部落,即可安定。这里多数民众都是爱好和平的,官兵一定要注意,不可滥杀无辜。”王尔点头说道:“对秦霸山部落要痛打他的近卫骑兵,这是他的精锐。”   程务挺走出将军府大门,远眺城门上如血的军旗,沉声说道:“我们要和平,朝廷前段时间还邀请秦霸山做贵宾。没想到他不领情,跑回去再次发动战争。对这些胆敢来犯之敌,我们绝不客气。”   *第一七六回、再见神秀   十月初的中原阳光普照,麦田已然熟透,只待农夫的镰刀收割。此时的中原大地,天高云淡,原野葱绿,充满了生意。洛阳官道上,五骑一路打马小跑,赶往洛阳城。   这五骑正是陈子昂与魏大等人。从南方一路风尘仆仆,回到洛阳。   除了陈子昂满怀心思,焦会青、魏大、周梅儿姐妹俩欢笑不已。大半年奔波,历经险境,终究是转危为安,即精彩又长阅历。如今回到繁华的大都,又看到熟悉的场景,自然让人兴奋。   五人一路穿行街巷,却看见前方簇拥着一群人。焦会青先挤进去,是一张招募兵士的布告,写道:“西北战事紧急,我边庭屡遭侵犯。朝廷紧急招募年轻力壮者从军,保卫疆土。有意者前往各募兵处报名。”   围观的民众有决意前往的,三两相约说道:“明日我等便去应征入伍,好歹也胜过在这里吃白饭。”有人应道:“正是!虽说大漠千里,也容不得他们肆意侵扰。走,明天就去,不去的是乌龟王八。”几个年轻男子互相约好,便回家做准备。   焦会青笑道:“洛阳百姓比襄阳的民众有骨气,均非贪生怕事之徒,老焦钦佩。”陈子昂也说道:“若非总盟有要事安排,我定然报名前往单于道,和秦霸山斗上三百回合!”   魏大指着远处街道说:“快看快看——”众人看去,远处走来一支队伍,前面是两匹高头大马,后面紧跟一乘竹轿,轿子后面又是两匹高头大马,轿子由四个垂目的壮实和尚抬着。   街上原本人流杂乱。看见这乘竹轿,众人竟纷纷让开中间大道,让它缓缓走过。更有民众当街跪下,双手合十。骑马者倨傲不已,民众却对那顶竹轿恭敬有加,仿佛那顶竹轿有魔法一般。   那顶轿子走近来,人们纷纷说道:“神秀大师来了,是神秀大师!”   焦会青说道:“就是那个北神秀、南慧能的神秀?”魏大回想起去年在洛阳街头所见所闻,说道:“只怕是,他的武功内力高深得紧呢。”   周梅儿翘舌道:“慧能的武功高不可测,神秀与他齐名,只怕一样厉害了。”陈子昂说道:“应该是,神秀的名望比慧能大师还大,如今再度成为帝师。”周梅儿叹道:“每个皇帝都看重他,只怕是真有齐天的本事。”   街对面忽然冲出来一个农夫打扮的汉子,拦在两匹开道的大马前面,俯身便磕头喊道:“神秀师傅救我,我有冤情相告大师!”一个骑士高举手臂指他,圆睁双目喝道:“有什么冤情,可去衙门状告!”   农夫喊道:“若有地方伸冤,我也不会来这里阻拦大师啊!请大师为小民作主!”那顶轿子停下来,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你且慢慢道来,老衲听着。”   农夫俯在地上说:“我乃洛阳郊外农户,半月前遭村正李青河诬告,说我家土地乃是他家族地,要强迫收去。请神秀大师替小民作主!”轿子里面那人缓缓说道:“哦——你有地契为证么?”   农夫连连磕头,说道:“那日我拿地契与李青河理论,他却丢给狗子吃了,让小人没了丝毫凭证啊。”   唐初实行的是均田制,按照每户男丁数目、官爵分配农田给每家每户,朝廷对买卖土地进行了诸般限制,保证了农户的基本生活劳作,是大唐走向兴盛的基石所在。但均田制也时常受到地方豪强的肆意破坏,这个农夫告状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帘子被揭开,里面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七旬老和尚。陈子昂仔细打量神秀,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不觉暗想:看来神秀并非一个尖狡之徒,只是他练就控制人心智的武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神秀说道:“好,今日老衲得空,你带我等去找李村正,老衲自然还你一个说法。”那农夫俯在地上,闻言连声说道:“大师能过问小民之事,实乃小民修来的福分。我这就带各位大人前去。”   神秀放下帘子,那四个侍卫一松缰绳,四匹马迈开蹄子,护卫着竹轿,跟随农夫望城外走去。有不少看热闹的民众,便跟在后面,与神秀一起去那个村子。焦会青说道:“这么热闹,我等也去看看么?”   周梅儿说道:“好呀,我也想看看这位帝师的本事。”五人便跟在后面,穿出洛阳城西。洛阳土地肥沃,地里除了麦子,还有芝麻、大豆等作物,长势喜人。大约行了十里地,看见前方平原上一个村庄掩映杨树丛第一七七回、神秀断案   行至村口,一股浓郁的麻油香味飘来,却是榆树下的一个小磨麻油作坊。屋门口有个乡绅模样的人吆喝道:“后日一定要交五十斤上好白芝麻油,我要送去洛阳李府。”   那领路的农夫指着乡绅说道:“李村正,快还我家土地来!”那个乡绅正是李青河,看看农夫后面的四骑三轿,还有一大群民众,不觉后退一步,说道:“随你嚷嚷么?你家土地的地契拿来!”   农夫说道:“你纵狗咬烂地契文书,我如何还能找到?你赔我地契,还我土地,那可是我家老小的命根子啊。”李青河笑道:“没有地契,如何证明你家的土地?”   农夫一时语塞,只能跺脚。李青河得意地说道:“没有地契,就算是找皇亲国戚来帮忙,也没用!”   这时,轿子的垂帘缓缓卷起,神秀探出头来,说道:“老衲已经着人去找此地乡正,他的地契应该还有一份在乡正处备案。”   李青河冷不防看到这个老和尚,再打量四骑护卫,晓得此人颇有背景,倒是不敢再放肆,说道:“大师何许高人?只怕也认识洛阳的李青山李爷吧。”神秀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也许他认识老衲。”   李青河赔笑说道:“大师何许高人?”一名护卫沉声说道:“神秀大师也不认识,你还敢在洛阳混么!”   李青河万没想到名震朝野的神秀法师会过问一起小小的土地纠纷,吓得浑身一哆嗦,顿时气短,说道:“小的不知大师光临,失礼失礼。”   神秀摇首说道:“你不必惧我名头,你只需归还他的土地。”李青河咬牙说道:“小的实在不能遵命,他是诬告小的。”神秀说道:“你不必担心,倘若他诬告你,自然也难逃法网。”   这时,人群后钻出一个壮实和尚,递给神秀一张纸契。神秀仔细端详后,忽然瞪住李青河说道:“地契在此,你还敢抵赖!”他原来慈祥的面目,已然眉须倒竖!   那前面的侍卫猛然放马踩去,吓得李青河连退两步,跌倒在地。众人一起哄笑,他满脸涨红,口中兀自说道:“那是假的地契,神秀法师不可上当啊。”不说则已,神秀闻言白眉又是一横,鼻子里冷哼一声。   众人只见李青河的神态忽然由惊恐转为畏缩,竟然朝那农夫磕头说道:“是我不对,你家土地全部归还,还望各位乡亲原谅小人。”众人一时错愕,谁也没料到李青河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陈子昂站在人群里,初时也觉奇怪,转念一想,便看看轿子里。果然,神秀双掌正微微扬起,朝向李青河,他是用自己的内力控制李青河的神智。那李青河被他内力控制,满头大汗,只管在地上磕头。   农夫慌忙站到一旁,说道:“李村正,俺不须你磕头,土地还给俺就可以了。小民担待不起呀。”神秀却手掌微转,李青河便跟着磕头说道:“乡邻可以作证,我即刻归还土地。”   农夫喜道:“好,拿回土地,我也别无他求了。”便转向神秀。神秀手上掌力微吐,李青河顿时如一滩软泥萎顿地上。   神秀收起双掌,点头说道:“老衲算是帮你了却此事。”农夫欲跪下感谢,神秀手掌一抬,说道:“万民安乐,方才是天下太平。你感谢当今朝廷吧。”   众人不禁纷纷点头,说道:“如今天后施政,虽是女流,却得神秀师傅等贤臣相助,真个是凤飞九天啊,自可开创一番盛世。”听闻此言,又亲眼看到神秀为民解难,陈子昂也不禁连连点头。   神秀慈目转过,那四匹骏马勒转马头,向村外走去。神秀放下帘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陈子昂。陈子昂一楞,猛感到一股无形的气力压来。他本能地退后半步,卸去那股暗力。   此时,轿子里又传来神秀的声音:“阿弥陀佛,洛阳又来好手了。”众人随神秀的竹轿一路离开村庄,陈子昂却暗自心惊。他只是站在一旁观看,没有说话,更没有显露丝毫武功,竟然被神秀看穿他的武功,出手相试,真是匪夷所思!   周梅儿看他兀自站在田边发愣,说道:“大哥,我们也赶回去投宿才好。”陈子昂醒过神来,随众人走向洛阳城。   *第一七八回、洛堤   神秀一行并未再入洛阳城,朝城西走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子昂若有所思。焦会青打趣道:“那个村正太过软蛋,嘿嘿,笑煞我等。”陈子昂说道:“非也,若非神秀施展内力控制了他的神智,此案殊非易决。”   魏大恍然大悟,说道:“我就说李村正忽然趴下磕头,奇怪得紧。”陈子昂说道:“神秀果然名不虚传,内力修为与慧能法师相若。只是他用内力强迫李青河归还土地,未经官府断案,难免有些武力恃强、专横霸道了。”   焦会青说道:“不过民间未必如此看待,毕竟有些事情不用武力,处理起来颇为麻烦。”周梅儿笑道:“什么时候把慧能大师请来,让二人比试一番,那可轰动武林呢。”   焦会青拍手连连笑道:“如此好玩的节目,只有周姑娘想得出来。”周梅儿说道:“老焦大哥,这件事就让你去联络啦。”说罢,众人不觉都笑起来。   焦会青说道:“倘若我撮合了这桩武林美事,你们都帮我看场子,观看者每人收取白银十两。”周梅儿说道:“好,一言为定。”魏大和姬斯也呵呵笑着拍手赞同。   五人不知不觉返回洛阳城,抬头再看时,这条街道似曾相识。周梅儿说道:“真个是旧地重游,前面就是清华楼。”陈子昂看去,果然这条街道就是上次张不辉引他们看戏、初识姬斯姐妹的那条街。   旁边有间客栈,旗幡上写着“大喜楼子客栈”,陈子昂便说道:“我等就住这里。”五人便投宿客栈。   焦会青、魏大住一间房,姬斯、周梅儿又住一间房,陈子昂自己开了间房。晚饭五人叫了一大桌菜肴美美地吃饱,焦会青、魏大喝得伶仃大醉,陈子昂也喝了不少。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外的灯笼纷纷挂出来,照得大街如同白昼一般。在楼上也能听到街外面的喧哗。   周梅儿说道:“这一年四处奔波,胭脂都没用过呢。姐姐,我们去逛逛街市。”姬斯点头,二人便拉起手出去。陈子昂眯眯笑,目送二人下楼,便陷入沉思。到了洛阳,如何将地图献给天后呢?   通过吕娘联络朝廷官员之前,他总觉得还是缺点什么,倘若能够找到张不辉等人,有个照应倒是最好。他将油灯挑亮,眉毛拧成一团,索性将剩下的酒水喝尽,倒头睡去。   ***   直到后半夜时分,他方醒来喝口凉水,此时街上已然安静。却听见屋顶上喳喳的声音,有人飞檐走过?他抓起大剑,翻身上屋檐,远方果然有一条人影,在屋檐上跳跃飞奔。   皎洁的月光下,洛阳城陷入安眠,郊野在城郭外被笼上一抹清辉。陈子昂提剑跟随而去,那人跑到城墙下,从怀里摸出一副绳钩挂上城墙,翻爬出去。陈子昂却将大剑背上,十指抓住城墙上的砖头,三两下便跃出城外。   他忽然想起一年多前漏夜跟踪冯小宝的情形,却不知道这次又能有什么重大发现?想到此处,他的心里竟然有些激动。前面那人身材中等,也是武功好手,轻功不弱,片刻便穿林过田,来到一片桃林之中。   陈子昂恍惚想起这就是当初来洛阳时的那片桃林,在这里他们目睹了王泉、完颜华仁、叶七郎等一干武林好手。旁边就应该是洛堤了。果然,那人穿过桃林,跃上洛堤。   洛堤之上早有一条人影,却是一个肥胖之人,斯斯然背手而立。   那人走到胖子面前,说道:“刘大哥好准时!”那个刘大哥呵呵笑道:“做商人的,当然要信守承诺。只怕李二爷也该来了。”那人哈哈笑道:“既然刘大哥不愿直接将那批健马卖给我,一定要比武分输赢,张某岂能不应允第一七九回、比武买马   刘大哥说道:“如今草原上的健马价格日涨,两位都是生意朋友,我既不想得罪二位,也不愿高价卖出,只好你二人自己商量。”正说着,堤上又跳上来一个人,却是个清瘦健壮的中年汉子。   刘大哥朗声说道:“好,大家都准时到了。李二爷自己与张哥商议。”那李二爷沉声说道:“见过张哥,还望张哥将这批健马让与我家李爷。”张哥连连摇头说道:“李二爷见谅,我也是帮前方军队购置马匹,无法相让。”   那刘大哥叹道:“你们都是为朝廷官兵购置马匹,我更不好偏帮哪边。”张哥拱手说道:“请,只好武功定输赢。”李二爷依然沉声说道:“谁怕了谁。请!”   张哥伸手说道:“不客气!”话音未落,便扑上去,使了招雁过无云。李二爷双手一曲,将他的攻势挡在身外,反而弹腿踢去。二人一时斗得一招快过一招,黑夜里几乎看不清招式,全凭感觉出招。   陈子昂躲在桃林内,总觉得张哥、李二爷似曾相识。张哥的武功敦厚朴实,拳脚虎虎生威,功底磐石。李二爷却显得轻灵,出拳极快,招式干净利落。二人武功倒是伯仲之间。   真就苦了二人,半个时辰过去,谁也没占上风。毕竟是肉身,二人招式渐渐缓慢了少许。刘大哥高呼道:“你们两个真有耐性,俺也不客气,吃夜宵啰。”边从怀里摸出半只烧鸡,腰间解开酒葫芦。   “慢慢打,谁也不许使诈,俺看得清楚呢。”他啃了口烧鸡,两只眼睛滴溜溜跟着二人,仿佛看大戏般。“好,好,张哥这招蓄势十足,李二爷晓得厉害,躲得虽然难看,却也十分轻巧。”   他喝了口酒,一边说道:“难得如此好看的比试,俺这酒喝得尽兴,哈哈。”   陈子昂越看越觉得这两人熟识,凝神细想,忍不住拍额暗暗呼叫一声:张哥莫非就是张不辉?张哥的身材浑然就是张不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结结实实的,满口洛阳乡音。他顿时喜上眉梢,决意要暗中相助。   另一个人是谁呢?他也不去多想了,摸起一粒小石子。此时,张哥双拳齐出,一招排山倒海,似要以硬功相敌。李二爷躲闪不及,只好拿双手隔挡。二人都累,这次是无可避免,旦闻啵啵两声,二人各自退后一大步。   陈子昂看看时机来了,抬手运力打出石子。陈子昂此时的内力已然是江湖少有,那石子如同长了眼睛,直打李二爷小腹关元穴。   他后退一步,正待吸气,那石子如同一根针般,点中要穴。李二爷内腹气息陡然卸去,禾草般忽然软倒在地!   张哥也吓了一跳,明明两人这招本不分上下,李二爷绝对不会被他击倒。他又后退一步,抬头四处张望。刘大哥也吃了一惊,咽下一口酒说道:“乖乖,张哥的功夫好厉害,一招便克敌!”   张哥茫然失笑,朗声说道:“感谢哪位大侠暗中相助,但我等比武一对一。虽则我打倒了李二爷,但有人相助,赢的倒是李二爷了。”   他便伸手扶起李二爷。那刘大哥看看桃树林,也大声说道:“倘若真有朋友相助张哥,张哥就确实输了这场比赛。”   陈子昂万没想到这一出手,倒是害了张不辉。他也不好意思应答,猫在林子里。刘大哥抹抹嘴,对李二爷说道:“你赢了,我那五百匹草原上的好马卖给你。”   李二爷也打量桃林,哈哈大笑道:“也算因祸得福,那就不客气。明日晌午过后,我去取马。”他便一拱手,沿着洛堤奔向洛阳城。   刘大哥赔笑道:“张哥莫失望,下月我还有一批好马,优先卖给你。”张哥有些恼怒,说道:“唉!前方吃紧,单于道正缺战马,唉!也只好如此第一八零回、故人重逢   刘大哥也告辞而去,大堤上只剩下张不辉。他对着桃林朗声说道:“哪位朋友,请出来让张某开开眼界。”陈子昂应道:“张大哥,是我,陈子昂呀。”他略一施力,跳出桃林,再一跃已经来到张不辉面前。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张不辉仔细看看,惊喜地说道:“原来兄弟回来了!我正寻思如何找你呀!”陈子昂拱手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还没见面,便搅了大哥一场生意。”   张不辉摇手道:“马匹我自会再找,没太大关系。兄弟回来才是大事呢,我早接到总盟信息,叫我专门等候兄弟。”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城里走去。   张不辉说起去年裴汀报信魏王饭店,侥幸逃脱冯小宝的搜捕。陈子昂也说起南下见到慧能法师,伤患痊愈的经过。只是按下地图之事不表。   虽然只有短短年余分别,两人都经历了许多。二人边行边聊,不免长嘘短叹。张不辉说道:“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是第一等大事,保卫国家安全是第二件大事。为了这两件大事,哥哥我要为边塞做些事情,弄些好马给大军。”   陈子昂连连点头,他知道张不辉这些马匹是送往单于道,看他言语之间似乎不知道单于道大将军程务挺就是宗盟会的盟主。他也不能说破,便赞道:“张大哥让人钦佩!”   张不辉说道:“天下百姓思安,我就不知道那少数的混蛋怎么整天都要打仗,真是草原部落的耻辱。”陈子昂也点头说道:“只有秦霸山这类人,才是我们需要痛打的败类。只有打垮这些人,天下才会重新获得安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张不辉笑道:“原来兄弟和我如今想得一样啊。只有保证了百姓安居、国家安全,我等再谋划让天后归政李唐的大业。”二人不知不觉已然走进城内。此时已经有几户人家早起,打开门忙活。   不远处却响起了马蹄声。那蹄声不紧不慢,节奏轻快,便听见一个威武的男音喊道:“捷报——单于道捷报!”   骏马背上的校尉,一边控马奔驰过来,一边喊道:“程务挺大败秦霸山部落的近卫军,歼敌伍千!”   陈子昂不觉抬头看去,那校尉策马奔走,穿街走巷,把整个洛阳城都唤醒。无数门户打开,民众纷纷探头喜道:“程将军打得好!”张不辉拍手说道:“好,秦霸山活该!”   那校尉策马绕遍洛阳,把边塞的喜讯传到每家每户。这也是大唐以来的惯例,凡是边关捷报,都让天下知晓,让天下百姓都分享喜悦。   这不,连卖豆浆的阿爷也开始吆喝了:“庆贺单于道大捷,豆浆半价,一钱两海碗!”   张不辉拉上陈子昂,端起大碗汩汩喝下去。他抹抹嘴说道:“我佩服程将军,所以才会帮他的部队买军马。”陈子昂用力点头道:“程将军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第一八一回、冬天的狼群   阴山北侧的大草原一望无际,清风吹拂而过,时节虽然接近寒冬,牛羊还是放牧在野外。它们不停地咀嚼,为过冬做好准备。本来十分惬意的早上,秦霸山却不能安下心来。   秦霸山的大帐就设置在草原之上,大帐旁边是一汪清澈的湖泊。   大帐大开,一眼可以瞭望四周苍茫的草原。他放下酒杯,鼻子里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帐房。远处二十余里就是连绵的阴山,在天边仿佛一抹珠链,让人感受它的美丽。   秦霸山又是一声冷哼,想起数日前的战事。他万没想到那处唐军的粮草仓库,居然埋伏数万官兵,一举击溃了他的精锐近卫军。战事一败涂地,八千近卫军只逃脱三千。部落里再次埋怨他穷兵黩武,阴山五客对他的指挥颇有微词。   必须说服阴山五客支持他南下侵掠的计划,否则无法实现自己称霸阴山的愿望。他问卫兵:“阴山五客还没到?”那卫队长答道:“快到了,已经差人通知。”   他点点头,又遥望阴山,那是一串多么令人垂涎的土地。只有占据阴山,他的部落才有足够财力、物力,继续图霸草原的目的。但这些他不能说,他不能过早与草原上的其他部落为敌。   他必须打败阴山南侧的大唐官兵,趁现在李唐王朝内部的矛盾,也是大唐防御力最弱的时候,打败他们。这是他游历中原一年多来最深刻的印象,一旦大唐立稳脚跟,他就会失去天赐良机。   他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业,不在乎任何牺牲。回想起近年来,他依靠黑沙城为据点,一步一步获得阴山北部的控制权,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大唐就像一块大肥肉,是最好的掠夺对象。连年攻袭唐北边,秦霸山的势力也逐渐强大,他将牙帐从黑沙城移至阴山前线。自然会招来程务挺的攻击。他决心与程务挺决战,只有打败单于道的官兵,他才能统治阴山地域。   但是部落里的多数牧民不会这么想,他们希望平安放牧、度过一生。他们甚至敬佩单于道大将军程务挺,他们是一群爱好和平的羊。老天爷就是要秦霸山这头狼,驾驭这群羊,开创黑沙城的辉煌。想到此处,秦霸山又是一声冷哼。   他转过头,草原上响起零乱的马蹄声,五个人正踩着草原打马过来,正是阴山五客。他们不饰装束,个个披头散发,看见秦霸山站在大帐外,便哈哈大笑。狼牙客喊道:“让城主久等,哈哈!”   因为秦霸山从黑沙城起家,部落里的人们都习惯地称呼他城主。秦霸山傲然点头,沉声说道:“五位都是我部族的英雄,不必拘礼。”五人滚鞍下马,卫队长将马匹牵走。   秦霸山手指阴山说道:“看,那里就是我们日日远望的阴山。虽然不久前,我失去了伍千近卫精锐,但依然不会放弃它!”他哈哈笑道:“因为我是黑沙城城主,我要带领大家掠夺阴山南侧的富饶财富!”   箜篌客嘿嘿笑道:“让我们为你的梦想流血丧命,你只有这本事么。”秦霸山跨上一步,恶狠狠盯住箜篌客,说道:“要图霸业,自然少不了流血。我要使部落的每个人,都变成狼,敢于掠夺的狼!”   五客听他慷慨陈词,激情昂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箜篌客叹道:“看来这次又要我等出马。”秦霸山点头说道:“上次阴山夺粮,你们没去。这次伏击程务挺,必须去!”   沙锣客说道:“上次我等五人堪堪打个平手,再找那样的机会可不容易。”五客均连连点头。秦霸山哈哈笑道:“上次程务挺有裴汀帮手,这次不同。我会找到机会,我们六人联合,还怕了程务挺长出三头六臂么!”   大砍刀犹豫道:“暗算人家总是见不得人,上次我等已勉强为之。”其他四人也点头。秦霸山说道:“要成霸业,不要考虑这些妇人之道!”他伸手向大帐:“各位进去喝酒,我详细说与你们如何行事。”   大帐内已经摆开筵席,牛羊大肉,飘散出迷人的薰香。门外,几个穿着轻纱的年轻姑娘,正捧着美酒走第一八二回、小院农庄   阴山南侧,单于都护府城门大开。城外正集结着一队官兵,还有千余秦霸山的俘兵,他们已经缴械,经过十余天整编,愿意回部落的站在一边,还有些愿意留下的,正在接受官兵的检查,分别编入各支队伍。   程务挺跨马走到准备回部落的俘虏前,沉声说道:“各位草原上的兄弟,你们回家后告诉部落同胞,官兵绝不会放过秦霸山。但其他受胁迫的兄弟,和我们一样希望和平,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生活在阴山的同胞兄弟!”   人群里纷纷点头,他们操着不熟练的官话说道:“目睹程将军的军威,又待我等如同兄弟,回去后自然要劝告族人,莫要再跟随秦霸山。”程务挺连连点头,俘虏们说道:“程将军不杀之恩,犹如再生父母,我等铭记在心。”   程务挺招招手,身后走出一个校尉,说道:“要回家的兄弟随我走,我送你等回去。”校尉引了一队骑兵,带他们北去不提。   王尔将军正分点留下的俘虏。裴汀看看程务挺忙完,便打马过来,说道:“这些草原上的汉子,性格豪爽不羁,朴实的紧。”程务挺说道:“是的,若不是秦霸山,这阴山原本是太平大美的地方。”   他望着远出阴山的俘虏,眼睛却走了神。裴汀笑道:“大哥想什么呢?在想着下一场仗么?”程务挺摇摇头说道:“这次战斗给秦霸山的教训很重,希望他能醒悟,不要把部落带向毁灭的境地。”裴汀说道:“嗯。”   “不过,我倒不是想这些。我在想洛阳那边。”他回头看看南方,缓缓说道:“不知道陈子昂到洛阳没有,联系上张不辉没有。”   ***   这是一处农家小院,门前栽了两棵梧桐树。还有一株梨子树,青褐色的果实已经挂满枝头。梨子树下,一张茶几,几张竹椅。茶几上摆着一壶茶,几只白釉连托瓷茶杯。   中原初冬的风清爽干燥,阳光也不甚强。两个女人,两个白肤娇媚的丰腴女子,正坐在竹椅上不时眺望四周,似乎在等什么人。那个年长的女子,眼角皱纹细腻,眼睛转动之间,显见得是阅历丰富之人。   她忽然放下茶杯,说道:“小兰,客人来了。”那年轻的女子问道:“吕娘,是谁呀?”吕娘笑笑,努努嘴角,不远处的农家土屋后正转出两个男子,两个不高不矮的男子。   前面一个比较粗壮,吕娘认出他的时候,眼角都洋溢了笑容,呵呵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张大哥想见我。”说着便站起身,腰肢扭动之间,自有一番风情。那人正是张不辉,一身布衣。   他拱手笑道:“经年未见噢,吕娘还是那么年轻。”吕娘伸手请看茶,说道:“哪阵风让张哥哥想起吕娘?”小兰倒茶,张不辉坐下,身后的那汉子也坐了下来,却是一个相貌清朗的男子。   张不辉笑道:“嘿嘿,听说吕娘离开洛阳好一阵子?”吕娘眉目微闪,说道:“张哥哥消息好灵通,竟然一直关心着吕娘呢,多谢。”   张不辉放下茶杯,说道:“吕娘是高人,当然是有要紧事去办吧?”吕娘不说话,拿眼睛瞟着另一个人。张不辉笑道:“这位是陈子昂,吕娘只怕未见过吧。”   吕娘顿时一紧,瞪大眼睛,竟不能说话。那个小兰也陪吕娘南下岭南,自然也知道陈子昂其人,她失声说道:“陈子昂,就是与山匪一起的那个陈子昂?”   张不辉点头。吕娘忽然拍案而起,说道:“呵呵,请恕吕娘无理。我在岭南耳闻你的名字,与朝廷作对之人,胆敢来见我!”小兰也跳起来,喝道:“看家护院的,快拿下二人!”   霎时,农院内跳出几条粗壮大汉,手持大刀、哨棍扑过来。张不辉笑道:“话都还没说,你就刀枪相见呀。”吕娘冷笑道:“不要欺负我妇道人家没本事!给我拿下第一八三回、小兰的媚功   大汉们将二人团团围住,刀棍便打过来。但他们的功夫怎么能和二人相比?均是一些市井寻常的招数。张不辉左右伸手几招,便将他们打翻在地,呻吟不已。   吕娘看得脸发白,说道:“原来张哥哥还是绿林高手。那就领教小兰的功夫吧!”张不辉笑道:“吕娘,你也不听我把话说完么!”吕娘咬牙说道:“你过得小兰这关再和我说话。”   小兰纵身跳出来,兰花指虚拈。张不辉咋一看这么漂亮一个小女子,外貌温柔似水,倒是有些不自在。他刚想劝退,小兰已经跳将过来,竟望张不辉怀内撞来,好像一头小鹿,单肘成角撞去。   张不辉慌忙后退,有些不忍心出招伤她。一边嘴里说道:“罪过,我咋好意思对付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人见人爱的大美人。”小兰身体一转,换肘又朝他撞来。贴近张不辉身前,忽然抬起左膝撞去。   张不辉闻到一股女人香,眼看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心神一荡,小腹便吃了她一脚。他强忍疼痛,小兰却抛给他一个媚眼,嘴角露出轻笑。她的手指一弹,一团淡淡的白烟忽然扑向张不辉的鼻尖。   张不辉暗叫一声不好,马上屏息,已然吸入少许烟雾,顿觉头脑发晕。他挡住小兰的一拳,却挡不住小兰再次踢出的一脚,正中腰间麻筋,便要倒地!   陈子昂在一旁看得仔细,眼看张不辉着了道,手掌微抬,将他轻轻一推,没有跌倒。张不辉跳到一旁,喝道:“你竟然使毒术,如此待客之道!”   小兰嫣然笑道:“我一个弱女子,你也不相让么。”倒似说张不辉蛮不讲理了。   陈子昂早就听说长乐寨主赵虚曾经娶了个女子,唤作小兰的为压寨夫人,估摸就是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她的功夫虽然不算上乘,但凭借美貌施展开的媚术和毒术,倒是让人不能不防。倘若刚才她施放的是剧毒物,张不辉只怕早就趴下。   一念至此,他拱手说道:“若陈某看来,二位斗下去也是一个平手,吕娘和这位小兰姑娘何不听我们的来意,再做决断不迟。”小兰咯咯笑道:“我早就听赵寨主说过,陈大侠本事非常,难道也怕了小兰么?”   陈子昂并不理会她,又是一拱手,说道:“倘若你等无意洽谈,我和张大哥告辞。”小兰看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生一股恼羞之意。她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不迷恋女色的男人!   她银牙微咬,说道:“看招!”突然右手一扬,一团紫色烟雾弹出。自己便合身冲过去,使得还是那招肘攻式。陈子昂却不退让,左手拍出劈空掌,竟将那团烟雾生生压下。小兰刚好合身扑扑过来,没料到紫烟便扑到她的眼前!   她正吸气攻击,哪里躲闪的及,待她止住步伐后退躲避时,已然吸入少许!小兰花容失色,她知道这次的毒物比方才的更甚,也顾不得陈子昂,慌忙躲到吕娘身后,摸出一粒药丸吞下,方才定下神来。   陈子昂说道:“你也赶紧给张大哥解药。”小兰黑下脸假装没听见。倒是吕娘说道:“张大哥是稀客,不要怠慢了二位大哥。”小兰方才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放在茶水里,端起来给张不辉。   张不辉哈哈笑道:“好,美人敬茶,焉能不饮。”便一口喝尽。吕娘伸手说道:“二位请坐。二位原谅我们女人,方才多有得罪。”她知道硬斗不是对手,便说了软话下台阶。张不辉和陈子昂便坐下来。   陈子昂说道:“敢问吕娘上次前往岭南,所为何事?”吕娘咯咯笑道:“陈大侠似乎很清楚,还需我多费口舌么?”陈子昂说道:“看来吕娘是找到那几幅大唐地图吧第一八四回、小兰的媚术   吕娘一听大唐地图几个字,脸色骤变,使个眼色叫几个武师退下。她才端起连托茶壶给二人斟上新茶,说道:“陈大侠似乎有地图的消息?”   陈子昂点点头。吕娘低声说道:“如果陈大侠能够提供地图的消息,朝廷自然重重有赏。如今天后还在四处搜寻那些幅地图呢。”   陈子昂笑道:“是么?倘若找到地图,能够赏赐些什么?”吕娘笑道:“那就要看找到几幅。”陈子昂说道:“三幅,三幅都在我手里,都可以呈献给皇上。。。”他眼睛盯住吕娘。   吕娘又是一惊,很快强作镇定,笑道:“那你是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下我清华楼的所有姑娘。”   陈子昂摇头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引我面见天后,我自会献出地图。”吕娘一愣,说道:“陈大侠是个爽快人,呵呵。只怕天后不是那么容易见的。”陈子昂站起身说道:“那就不多说了,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吕娘慌忙招呼道:“好说好说,陈大侠也要待我思量一下、联系一番,才可给你回个准信。”陈子昂拱手说道:“好,就等吕娘消息。”张不辉也起身说道:“小兰姑娘,什么时候给我唱支小曲消遣呢?”   小兰扭动腰肢,咯咯笑道:“那要看张大哥愿不愿意陪小兰了,小兰会唱好多歌子呢。”张不辉说道:“下次俺去清华楼探望小兰,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老张哥哥记住你了。”   目送二人远走,吕娘一边沉思一边说道:“你赶紧差人查找陈子昂的住处,我去联络联络。”小兰点头。   ***   陈子昂知道尾巴在后面跟着,他和张不辉分手后,也不躲避,径直回到大喜楼子客栈。他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有人拜访。却也没告诉焦会青等人。   他开始练习金系神功。先前练过内景经,乃是道家正宗的内功修为,再练习金系神功,二者气息调理一脉相通,省却了许多理解上的困难。不知不觉太阳西落,街市的灯笼亮起,直到街市外面的喧哗渐渐消失,陈子昂方才收工。   他把盏饮酒,细细咀嚼花生米,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窗外,月亮已然升上当空。万籁俱静,能听见夜晚孩子惊醒的啼哭,除此之外,陈子昂还听见一个轻盈的脚步声,是女人的,好像拂过草地的清风一般。   难道是周梅儿?他凝神一听,这脚步略微扭捏做作,不似梅儿。会是谁呢?那个女子却敲响了他的房门,陈子昂问道:“谁呀?”   那女子说道:“陈大哥么?”陈子昂再问道:“有什么事吗?”那女子说道:“开门再说。”   陈子昂打开房门,迎面扑来一阵异香。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娇笑的女子,竟然是小兰。她身子一滑,便要进门。陈子昂赶忙伸手拦住。她却扭腰贴上来,竟是硬要闯进来。   陈子昂拦不住她柔软如水的身子,只好作罢。小兰也不客气,坐在炕上,说道:“陈大哥一人呀?也不叫小兰来陪你。”便解开外衣,露出雪白的肩头。她看看桌上的酒,端起喝了一口,又有意无意地扭腰挺胸脯。   看见陈子昂站在门口不说话,她咳嗽了一声,似乎被酒气噎住了。然后她说道:“大哥,来嘛,我陪你喝。”陈子昂笑道:“呵呵,小兰姑娘是稀客,来此必有要事,该不会是陪在下喝酒这么简单。”   小兰咯咯笑道:“本来么,小兰是想陪大哥春宵一夜,可是你一点不懂风情。都怪我那个千美百媚的露斯姐姐,她真是把你抓得紧紧。让小兰好生羡慕。”   陈子昂笑道:“那么,小兰来此,莫非是吕娘有消息告诉我?”   小兰放下酒杯,说道:“哪有这么快呢?你以为见天后如同喝杯酒这么简单。”陈子昂点头,他知道小兰还有话说,她断不会无故来大喜子客栈。果然,小兰说道:“随我来,有几位朋友想见你。”   陈子昂抓起大剑,拱手说道:“没想到洛阳居然还有朋友想见陈某,抬举了。”小兰咯咯笑道:“陈大侠艺高人胆大,那就随我来。怕就别来。”便跳下炕头,走出门外,引陈子昂出得城门。却又是朝那洛堤而第一八五回、暗杀   阴山脚下的草场丰润无比,打马走上一整天,也看不到边际。程务挺与裴汀双骑沿着阴山各个隘口巡视下去,沿途汉人和各个民族的牧民,各自放牧牛羊,不时还有牧歌,彼此和睦相处,快乐生活。   前面正是一个小小的水泡子,水草极其茂盛,还长了一丛丛芦苇。几株白杨树笔直地伫立在湖边。 八_ 零_电 _子_书_w_ w_ w_.t _x_t _0_ 2. c_o_m   二人行至此地,人马均有些干渴,便放马饮水。向北望去,一抹草原接天,视野极是开阔。秋季的草原给人清爽至极的感觉。   裴汀拿起水囊喝着凉水,程务挺却没有下马,他感到这美景之中似乎隐藏着一缕杀机。这里是边防前线,他丝毫不敢松懈。   忽然,十余丈外的草丛掀起!两个披发壮汉跳出,一个手持狼牙棒,一个高举大砍刀,正是阴山五客之中的大砍刀和狼牙客!   程务挺和裴汀一凛,齐齐拔出长剑。阴山五客向来一起行事,另外三个必然也在附近。程务挺环视周围,这次是在防区边界相遇,秦霸山的骑兵随时可能驰援。必须速战速决,赶紧离开此地。   程务挺扬剑一声低吼,驭马冲过去。裴汀也待跟去,却听见背后的湖泊里水声大作,芦苇丛中有人狂笑道:“哈哈,再听我一曲《冰雪破》!”便是一声刺耳的沙锣,紧接一缕尖锐的箜篌弦音!   裴汀回首劈出一剑,将飞射而来的三支联珠箭斩落!那个箭客与沙锣客、箜篌客立于湖水之中的芦苇丛里。那丛芦苇离岸十余丈,突起于水面。三人长发皆湿,更显出几分野性不羁之态。   程务挺控马飞奔,狼牙客挥棒使出万夫当关防守,大砍刀便利用长刀横扫千军出击。看看靠近,程务挺翻身俯近草地,拾起两粒小石头,扬手打向二人。狼牙客回手将石子击落,大砍刀却咬牙挥刀继续攻击,石子打在他的肩胛上,他嗥叫一声,竟然挺刀硬生生抗住。   但只是这么瞬间的迟缓,程务挺的长剑已然撕破二人的攻防之势!利刃如风暴般突破,将大砍刀的大刀击得脱手飞出!程务挺人也飞出,双脚踹倒狼牙客!   裴汀在湖边却显得左右难支。箜篌弦音犹如长了眼睛的银针,每当裴汀舞剑抵抗铁箭时,便钻入耳膜,几欲头裂。裴汀手稍微颤抖,箭客连射两束三珠箭,一箭便射倒裴汀的坐骑!   沙锣客更是放出三只旋转小沙锣,从前后分别夹击。又一支铁箭划破裴汀的衣裳!程务挺回头看这情形,手上运足十成功力,想尽快解决二人后救援裴汀。   这时,远处奔来一匹快马,那人喊道:“好,这次管叫程务挺跑不脱!”却是秦霸山手提铁枪奔来!他看到大砍刀和狼牙客不支,从隐身的灌木丛里赶紧驰援。   程务挺认出秦霸山,心想:阴山五客堪堪打个平手,加上秦霸山则毫无胜算了。一念至此,他连踢带打,猛攻狼牙客,绝不给他喘息之机。   阴山五客每个人本身的武功不及程务挺,只是依靠配合与奇特的兵器方能与程务挺抗衡。一旦破解了他们的互依之势,击败他们就不难办到了。   情形不能有半刻拖延,程务挺俯身以剑代指,戳中狼牙客的后脊悬枢穴,伸手将他提起,扣紧脖颈怒目大砍刀。大砍刀忌惮狼牙客在他手中,连退两步说道:“不要伤害我的兄弟!”   秦霸山已然策马奔近。看看大砍刀投鼠忌器,喝道:“我也来!一起杀掉程务挺,救回狼牙客!”程务挺挟持狼牙客,点中他的麻穴,丢上马背,退到裴汀身旁,向湖中三人喊道:“快快住手,否则我先杀狼牙客第一八六回、暗杀2   箜篌客五指一抓,抚住琴弦,沙锣客也收回飞锣。四下顿时一片安静,只有草原上的清风划过!   大砍刀喊道:“放下狼牙客,我等不难为你!”秦霸山急道:“你等战场徇私,还知道王法么!快拿下程务挺!”   大砍刀不理会秦霸山的警告,哈哈大笑道:“阴山五客向来共同进退,只要程将军愿意放开我的兄弟,我们自然不会为难程将军。”只气得秦霸山嗷嗷大叫,挺枪直扑程务挺。   湖中三人已经停下攻击,裴汀压力顿减,持剑迎向秦霸山。   秦霸山号称阴山第一勇士,自非浪得虚名。铁枪快马掀起草浪,裴汀挥剑隔架,长剑差点震落。程务挺沉声说:“汀妹快牵马后撤,我来!”一边高喊:“只要我退到安全地带,自然送还狼牙客!”   大砍刀说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兄弟四人在此等候狼牙客。”程务挺已然挡在秦霸山面前,挥剑使出一招破浪式,避开秦霸山的攻势,直斩马腿。秦霸山控马躲避不及,健马顿时被斩前蹄。   秦霸山滚落地上,铁枪连连使出凶招,以攻代守,阻止程务挺欺近。程务挺弹腿跳开,哈哈笑道:“告辞。——日落之前狼牙客一定回到此处!”后半句话却是对阴山五客说的。   此时,裴汀已经施展轻工,牵着马、驮上狼牙客奔出半里地。程务挺向大砍刀一拱手,追随而去。秦霸山眼巴巴望见二人一马狂奔草原上,不多时消失了身影。   一直跑出十余里,到了阴山的一个隘口,后面并无追兵,前面快到唐军的哨站。程务挺解开狼牙客的穴道,说道:“多有得罪,你赶紧回去。”   狼牙客看他践行诺言,放自己回去,不由得心生敬意,拱手回礼道:“后会有期!”程务挺点头说道:“程某随时奉陪。”狼牙客便打马离开。裴汀问道:“就这么放了,他们还会与我作对。”程务挺说道:“言而有信,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二人走进隘口,兵士们正在操练,认得程务挺的都喊道:“程将军,什么时候反攻这帮狗日的。”程务挺举手说:“肯定要狠狠打他们一趟!”   二人换了两匹战马,望大营奔去。裴汀说道:“将士们士气高涨,是时候打击秦霸山。但军马不足,很难开展大规模的突袭。”   程务挺思度道:“确实如此,要大破秦霸山,必须打过去。上次设伏打掉他的精锐骑兵,但没伤到他的整体元气。想当年汉武帝就是用骑兵直捣大漠深处。我这就联系洛阳张不辉,加紧收集战马。”   裴汀说道:“就是那个河东道盟主张不辉?原来他和大哥早有联系。”程务挺说道:“他是宗盟会的得力助手,只是我们不常见面。他并不知道盟主。”   他遥望南方,缓缓说道:“希望陈子昂已经与他联络上。”此时,天色渐渐黑下去,单于道大营上的一行灯笼显得格外显第一八七回、约定   大地笼罩在月光清辉之下,小兰穿进那片桃林。然后,她停下脚步,说道:“陈大哥在此等候片刻,不要离开。我就不打探你们的秘密了,告辞。”说罢,还故作神秘地笑笑。陈子昂打量四周,刚想发问,小兰已然失踪。   同时,他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在桃林之中泛起。桃树丛下多了一条人影,身上隐隐散发着幽亮的银光。他戴着护面,看不清楚面目。二人对视半晌,那人纹丝不动,好像一座冰冷的石像。   陈子昂终于看清楚他穿着一身盔甲,手中拿着一条三节棍。对方冷冷的身形里,杀气愈见浓烈,甚至眼睛也闪烁幽冷的寒光。桃树开始轻微颤抖,逆着风向抖动。   这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陈子昂凝息运气,将大剑握在右手,斜指脚下。他一身布衣随风飘动,只是手中黝黑的大剑纹丝不动。他默运内力,大剑在黑暗中竟然发出青色的光芒,逐渐转为蓝色。   那盔甲人的身子忽然轻微抖动了一下,也许是曲了一下膝盖而已。他的眼睛一直盯住蓝光的大剑,也许这幽蓝的冷光,让他感到了不安。   忽然,他抬起三节棍,棍端指向陈子昂。陈子昂的大剑随即扬起,挥舞到眼前时嘎然而止。剑上已经多了一枚银色的珠子,从三节棍里射出的珠子。陈子昂竟然用内力粘住这枚暗器!   盔甲人三节棍又是一甩,另一端又疾射出两粒珠弹。陈子昂大剑拍出,击中一粒珠弹,它折返,又击落另一粒。盔甲人再也忍不住,双腿一弹,越过桃树,三节棍劈头砸落!   陈子昂却不退让,高举大剑迎向三节棍。那三节棍乃盔甲人聚平生之功力,盔甲人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加速击落!剑棍相击,只见蓝光的剑身切入棍影之中!盔甲人手中一轻,知道三节棍已然被截断。他从腰间又是一抽,又拔出一条三节棍,双手双棍就地滚打而来。   陈子昂此时心内有了底细,知道此人武功高强,若是放在一年前,陈子昂远非他的对手。但这一年,练就内景经,他的内力修为远非普通武林高手可比。刚才一招硬碰硬,盔甲人输了,陈子昂更不退让,劈剑迎上他滚打之势。   盔甲人如何不知陈子昂的利害?赶紧扭身躲开,但见大剑连续劈断三节棍,剑锋直抵他的面颊。眼看便将他脑袋劈开,陈子昂却一转手腕,剑尖往他下颌一挑,便扬起。   他的下颌忽然一热,想是被割破一块,性命却是保住了。   他慌忙跳起身,挥棍疾射出几粒弹子。陈子昂挥剑连拍,将弹珠一一挡住。那弹珠被他运剑加力,疾射盔甲人!盔甲人中弹,吃痛不住嗥叫,喊声打破宁静的桃林。   陈子昂欲追击,却听见桃树林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叫声:“陈大哥,救命呀。”   原来是小兰,她在一株桃树后面呼叫。两个孔武壮汉架住她,如同老鹰叼着一只小鸡。盔甲人站在桃树后面,冷冷地说道:“嘿嘿,你若想保住她的命,只须交出地图。”   陈子昂说道:“我倒是真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救她?”小兰挣扎说道:“没有我和吕娘,你怎么去见天后!”陈子昂失笑道:“我若将地图交出,拿什么去见天后呢?”小兰一时语塞,使劲跺脚。   陈子昂说道:“你们串谋的这个把戏实在不高明。”盔甲人看看骗他不下,依然冷冷地说道:“我们又凭什么带你见天后。”   陈子昂点头笑道:“看来天后追你们并不紧了,另外还安排别人查照地图。好,我去找别人。这天大的一份功劳,送给别人咯。”   小兰假戏做不成,便推开两个壮汉,说道:“好说嘛,陈大哥,你且等待消息,我等尽快引你去见天后,一月为限。”陈子昂拱手说道:“我就在大喜子客栈等候诸位。”   盔甲人也一拱手,冷冷地说道:“一言为定,不送第一八八回、第三次到洛堤   天色微亮。客房的门居然被打开。陈子昂还未转过门口,便听见张不辉的声音:“陈大侠总算回来了,人家替你焦急一夜呀。”他身边坐着周梅儿,见到陈子昂一阵欢喜,又听见张不辉打趣,不禁脸红。   周梅儿转口说道:“你还不是等了大半夜。”张不辉也不再拿周梅儿开玩笑,拍手说道:“倒真是来请陈大侠帮忙。”原来张不辉又约好了马贩子胡哥买马,偏生这次的对手又是那个李二哥。他思量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便来找陈子昂帮手。   陈子昂疑道:“我总觉得那个李二哥似曾相识。”张不辉笑道:“你们早就见过面。他是李敞的手下,清华楼那个李敞,兄弟还记得么?”陈子昂恍然说道:“怪不得那么熟悉,原来是李青山。在岭南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怎么也贩马来了?”   张不辉道:“据说李敞因岭南剿匪有功,天后给晋升了从五品下游击将军,不日将前往单于都护府,协助程务挺将军征发秦霸山部落。”陈子昂噢了一声,又疑问道:“都是一处作战,还与程将军争战马?”   张不辉叹道:“如今边关烽火连连,缺的就是马匹,谁有了骑兵,自然好立功受赏了。这李敞如何能不与程将军争马匹呢,他是天后和丘神责委派的人。”陈子昂点头说道:“我一定帮张大哥拿下这批军马。”   “嗯,有五千匹呢,不小的数目。程将军前线一定等着这批军马。”周梅儿握紧拳头。   ***   只是短短半月余,陈子昂第三次来到洛堤。洛堤四处的桃林之外,还有成片的牡丹花盛开。决斗之处还是上次的地头,离皇家宫殿较远,在卫戍军队视野之外。   张不辉给他准备了一袭蓝布夜行服,脸上蒙了板块黑布。二人负手伫立,听得见平原上习习吹过的冷风。   此时距牡丹花开的五月还有半年,未免显得有些单调。花圃里的牡丹叶儿在骨干分明的枝条上,轻微摇曳。一连里许的牡丹花圃,倒可让人想见花开时的灿烂情形。   远处忽然传来一两声狗吠,但见两条人影飞快而来,到了二人面前,其中一颀长的人影沉声说道:“刘胖子还没到么?”陈子昂也是疑惑,原来这两人中并没有那个商贾刘大哥。   “哈哈,你们都违反了规矩,说好一对一决胜负,怎么都带人来了?”话音从坡底下的一株桃花背后转出,正是肥胖如球的刘大哥。陈子昂又是一惊,原来他早就隐藏于近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难道刘大哥也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手么。   张不辉笑道:“我今日全仗陈兄弟出手,胜负我都认了。怎么能说我违反规矩呢?”那边两人一直打量着蒙面的陈子昂,听见张不辉说出“陈兄弟”三字,后面那位壮实的汉子冷笑道:“幸会、幸会,再次幸会陈大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陈兄弟应该就是日前威震南粤的陈子昂。”   他站在五人的最外围,气度却隐然压住全场。陈子昂听他似乎认识自己,更加奇怪了。壮实汉子松开抱拳,索性解开夜行袍,竟然一身幽光闪亮的铠甲,正是前日伙同小兰的那个盔甲人!   张不辉先是一愣,喃喃说道:“原来陈兄弟已经如此大名鼎鼎,左金吾丘将军也认识噢。”刘大哥举起腰间的酒葫芦,大饮一口,说:“好,来的都是江湖名人,看得起俺徐某。哈哈,快哉!”   陈子昂再没想到这个盔甲人竟然就是名震京兆的丘神责,武则天面前的高官红人,竟然也参与江湖决斗。他的武功不弱,远高于李青山,陈子昂若不是连得奇遇,也并非他的对手。   原来,李敞即将北上从军,也是丘神责在武则天面前力荐的结果。丘神责期望他此番立下战功,更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北上草原作战,最需骑兵,李敞便责成李青山购置马匹。李青山知道自己与张不辉武功不相上下,倘若无法取胜而失去这批军马,自己的脑袋也未必能保。便奏请丘神责前来助第一八九回、丘神责!   陈子昂听见丘神责一番说话,心里着实犯难。要见武则天,无疑是要依靠丘神责引荐。但这批军马也是张不辉志在必得,单于道将军府急等的。   他毅然说道:“丘将军高抬陈某,小弟感恩道谢。只是今日各为主顾争斗,其他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将军意下如何?”   丘神责细眼睛一沉,自腰间抽出三节棍,冷笑道:“你自己思量着看吧!”李青山说道:“正是,你赢下丘将军再说,休得讨嘴上的乖巧!”他不知道前日丘神责已经输给陈子昂,满以为本方胜券在握。   刘大哥招手示意三人退开,让出一段大场地。丘神责双腿微蹲,竟然是扎下马步运动气息,说道:“今日就与你比试内力,让你看看神秀大功的威力。”   陈子昂一听说神秀大功,当下凝神点头,左掌徐徐推至身前,身形也顿了下来。两人竟然对峙了盏茶功夫,谁也不肯轻易发出第一招。   旁边三人看不出什么奥妙,还以为二人谨慎所致。刘大哥索性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说道:“你们慢慢玩,我有的是时间。”张不辉也皱起眉头。   李青山喊道:“我看陈子昂就是偷鸡摸狗之人,哪里是丘将军对手!输给左金吾将军也不是丢人的事,哈哈!赶紧认输吧。”   此时,场上二人却委实不轻松。尤其丘神责,他知道自己败多胜少,只是拉不下面子认输。心里早就把李青山走马咒骂了无数遍,早知道不来趟这趟浑水!为了面子,他只好施出绝招,运力相对。   陈子昂感到丘神责运力袭来,对方的内力是通过地面,袭向他的左前足。洛堤之上覆盖着一层细砂,随着丘神责引发内力,二人之间的地面沙粒开始隐隐滚动!   神秀大功乃是神秀法师传给他的防身绝技,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绝不使用。神秀大功旨在运力侵入对方体内穴道,达到制胜目的!   丘神责可说是高出秦霸山的高手,内力确实与人不同,五成功力如潮水般冲出,其中却暗藏了另外一支,仿佛蚯蚓钻泥般,望陈子昂足底涌泉穴袭来。陈子昂运起内景经,凝神抵御。   那日岭南大梵寺前慧能力敌王养宗等数位高手,各人内力迥然不同,王泉使的就是类似方法,集中内力于一点攻击。亏得慧能大师已经练就三无神功,方得以退敌。   丘神责的神秀大功却与王泉当日群角的情形不同,他的五成内力不仅攻于一点,一旦进入体内,还能自如行走。只是他的修为尚浅,偶尔穿过陈子昂的内力防御之后,只识得胡乱冲撞穴道。   陈子昂运气封闭足底数个穴道,放他进入涌泉穴,却将这股入侵的内力压于左足三阳经内,不让其进入腹部内脏。   二人武功相差并不多,陈子昂蓄力抵御而不吐力攻击,自然处了下风。张不辉看得仔细,发现二人之间的沙地上细砂轻微跳动,仿佛热锅般。而沙粒滚动之间还冒出些许水气,直望陈子昂扑去。   丘神责前日败过一次,这次是险中求胜,将神秀大功使得淋漓尽致。他也发现陈子昂不做反击,明知其中有异,怎奈他不敢持久战,只好咬牙将全部功力化作银针般,专攻不守。   堤坝上的沙粒顿时凝聚,化作一条线状,指向陈子昂左足。虽然丘神责内力不济,但集中一点攻击后,陈子昂压力剧增。他长吸一气,右手化指代剑,忽然指向左足!   一声清啸,他的指尖居然也焕发出淡蓝色的光气,内力随之吐出,直抵左足涌泉穴!只是霎那间便寻着丘神责攻来的内力,如箭般击去!   但见沙地上的沙线线头忽然在陈子昂足前散开,拐向一侧。这灌注丘神责内力的一击,陡然松脱失去目标,丘神责的马步再也把持不住,踉跄向前!   陈子昂右手指剑一转,点向他的玄机穴,丘神责急忙运力防护,却也止不住跌倒。   他脸色煞青,想不到输得如此不堪。李青山一看,在一旁骂开来:“妖术,如此妖术!想不到名振江湖的陈子昂是卑鄙小人!”他没想到丘神责也赢不下这场比试,原本是拍丘神责马屁,请他出来威风一番。想不到马屁拍到马腿伤了。他运足了神色怒骂,唯恐丘神责怪罪。   张不辉呵呵笑道:“莫不是想抵赖么。”丘神责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说道:“这批马归你。丘某人难道输不起么!”   陈子昂原本担心他输了不认账,依仗自己是朝廷命官强要这批军马。看他十分爽快认输,倒是意外。丘神责对陈子昂说:“你连番胜我两场,也让丘某人颜面扫地。这笔账另外记下。”   陈子昂说道:“丘将军武功乃是江湖罕见,偶尔输给在下,切莫见怪。将军言而有信,陈某佩服。”丘神责咬紧细细的牙齿,鼻子里冷哼一声,拍干净身上浮尘,便扭头离开。   李青山急忙说道:“好小子,你们一个一个都给我记着!”说完追丘神责而去。   此时,刘大哥方开口说道:“想不到今日见识了陈大侠高强武功。这五千匹健马就归张大哥咯。”张不辉含笑道:“那是自然,明日我带足银两取马第一九零回、再遇神秀   大喜楼子客栈四周多了些可疑的人物,自然是丘神责派来监视的人。陈子昂料定丘神责不会加害于己,而且还正忙着联络天后,准备引荐。故此对他们也不回避,彼此心照不宣。   这日,周梅儿说道:“大哥知道么,这洛阳南边有个好去处呢,我们叫上姐姐一起去看看。”连日清淡,陈子昂点头应允,说道:“是伊阙石窟么?我早听说了它的大名。”   二人便会同焦会青三人,望南出城,大约二十多里地,便看见香山和龙门山夹着伊水河流出。周梅儿说道:“这伊阙石窟可是大有来历的。”便娓娓道来。   当年隋炀帝杨广曾登上洛阳北面的邙山,远远望见了洛阳南面的伊阙,就对他的侍从们说,这不是真龙天子的门户吗?古人为什么不在这里建都?一位大臣献媚地答道,古人非不知,只是在等陛下您呢。隋炀帝听后龙颜大悦,就在洛阳建起了隋朝的东都城,把皇宫的正门正对伊阙,从此,伊阙便被人们习惯的称为龙门了。   龙门石窟由北魏孝文帝开始凿开,将近二百年,已经有千余石窟,密布于伊水东西两山的峭壁上,随处可见窟龛、题记、碑刻和佛塔等,造像约摸数万尊。   五人一路游览,陈子昂、魏大看到那些精致的佛像,自然是连连赞叹。连焦会青这样的粗人,也说道:“乖乖啊,这些刀斧之工在只怕非一般功力所为。”   周梅儿笑道:“老焦大哥也可以来此造像呀,流芳百世。”焦会青闻言大喜,连连拍手道:“亏梅儿脑子好使,待我得闲之时,定要还了此愿。让后人知道俺老焦的大名,哈哈。”   伊水河静静流淌,若不是微风吹起的细微波纹,仿佛静水一般。众人沿着伊水河前行,一路欣赏美景。周梅儿忽然指着前面说道:“快看那座大佛,是这里最大的佛像呢。”   众人看去,是一组大型摩崖型群雕,主佛高愈6丈,莲座北侧的题记称之为“大卢舍那像龛”,佛像双眉弯如新月,附着一双秀目,微微凝视着前方。高直的鼻梁,小小的嘴巴,露出祥和的笑意。   众人又发出一声赞叹。陈子昂说道:“想必这就是高宗与天后供养的大佛了,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气势果然不同一般。”卢舍那佛像两边还有二弟子迦叶和阿难、二菩萨和善开朗等八尊像。   周梅儿笑道:“大哥可算是饱读诗书,这许多地方未曾来过,已然了如指掌。”焦会青也嬉笑道:“但我看书里记录有误呵,这里明明有十个佛像,你们看看——”原来驮塔天王像底下,坐着个老僧人,焦会青打趣将他比作第十尊佛像了。   那打坐的老僧面向石壁,背对着众人。他原本手捻佛珠念经,听见众人的喧哗,放下佛珠。陈子昂心生歉意,说道:“晚辈打搅大师,请谅解。”那僧人沉声说道:“说不上打搅,施主若非巧经此地,老纳也会去拜访的。”   陈子昂闻言一惊,这和尚似乎认识自己?周梅儿等人也听出这位和尚话里有话,焦会青笑道:“哈哈,看来我等南粤一场,早就传到洛阳了。哈哈,这位正是陈子昂陈大侠。俺嘛,就是名动襄南的千里盗人焦会青。”   他说着便伸手拍老和尚的肩膀。那老和尚似乎不经意地抬起右手,指了指焦会青胸前,焦会青顿时呆在当场。陈子昂仔细一看,却已经被点穴了。   焦会青嘴里大喊道:“嘿嘿,谁点了俺日月穴!”看见陈子昂奇怪地打量自己,他急道:“快解俺穴道。见鬼了,谁开的玩笑,快快解开!”   众人均在错愕之际,和尚转过头来,竟然是洛阳街头遇到的、名动天下的神秀法师。他微笑道:“在此地遇到老纳,很奇怪吗?这卢舍那佛乃当今圣上供养,我常来此地念经,一则是替皇上还愿,二则也可清修一番。呵呵。”   陈子昂说道:“能巧遇神秀法师,乃我等的幸事。”神秀舒展眉头笑道:“嗯,即使你等不来此地,隔日我也会去拜访陈大侠。”   陈子昂不解,问道:“法师找我有何事?”神秀说道:“你不是想面见圣上么?丘神责委托我办理此事,老纳幸不辱命,已经在圣上面前安排好了。”   陈子昂点头,众人也一起露出笑容,只是焦会青被点了穴道,急得挤眉弄眼。   神秀笑道:“你们几个大闹南粤,是顶顶出名了的。就不怕天后治罪于你等?”陈子昂一时语塞,周梅儿却巧笑道:“当今天后何等英明,我等有大事告知,她怎会为了些许小事怪罪呢。”   神秀笑道:“嗯,虽然丘神责未曾说明其中原委,我也能猜到几分。多半是帮天后找到几件宝物了吧。”陈子昂拱手道:“大师神算。”   神秀笑道:“天后后晚将在禁宛狩猎,你们正好谒见。”陈子昂大喜过望,再施礼说道:“多谢神秀大师引荐第一九一回、神秀大法   焦会青却大喊道:“老和尚,快解俺,一定是你用什么古怪方法点了俺的穴道!”周梅儿盈盈笑道:“谁叫你对大师不恭呀。”焦会青喊道:“冤枉啊,俺哪里对大师不敬了,俺是龟孙子好不?”   神秀含笑说道:“老纳只是考究一下你的武功。在江湖上,你也算是好手了。”说话之间,不见他有什么举动,焦会青忽然浑身松弛,穴道被解开了。焦会青跳开一步,他也不知道穴道是怎么被解开,叫道:“这老和尚武功堪比慧能法师,乖乖,好厉害呀。”   说话之间,众人忽然发现陈子昂额头渗出些微汗水,呆立在神秀身前。而神秀面上的笑容也凝住,似笑非笑。   原来,神秀使出了神秀大法,隔地传功,解开焦会青的时候,又将功力转向陈子昂,他有心要探探陈子昂的实力,又可验证神秀大法的威力。   神秀的巨大内力陡然袭来,陈子昂先是一愣,看看神秀对他微笑,似乎没有恶意。他当下凝神运力,使出内景经的防御法则。神秀的内力如潮水一般,开始就像涨潮的海滩,浅浪浸沙。   陈子昂试图运力压制,那潮水便一浪高过一浪,随着他的内力一起高涨。陈子昂额头汗水一颗一颗淌下,周梅儿看得心悸,旦见神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重。一直在后面依偎的魏大和姬斯,此时也抓紧了拳头。   神秀的内力高过陈子昂不少,但无法顺利取胜,大出神秀意料之外。他看得出陈子昂已经使出十成功力,将他的内力阻挡在足前石板上。   倘若使出毕生功力,取胜不在话下。但难得遇到如此高手,他一定要试一下第五重神秀大法的效果。他忽然凝神收紧五成内力,化作一根银针状。陈子昂哪里能抵抗,神秀的内力已然侵入。   陈子昂立刻明白这就是丘神责前日的功法,只是神秀使出来,内力不仅尖锐而且强劲,游走攻击之间还不断左右冲刺。自他的足底攻入后,几乎是肆无忌惮地攻击脚上三阳三阴经络。   亏得陈子昂练习内景经颇有心得,体内经络已经与常人有很大不同。但凡神秀大法袭击诸穴,他能自然关闭。这让神秀也感到奇怪,心念道:此人内功果然有些特别。神秀也不可以再去攻击他的穴道,只管运力一路上行。   陈子昂情知无法再做抵抗,陡然运力化指,反戳大腿,试图切断这股入侵的内力。他连点数指,神秀看准他的落指,运力游走。这场面看上去极其古怪。   看看陈子昂已经没有太多能力抵抗,神秀又分出两股内力,进入他的双脚。此时,面对神秀的十成功力,陈子昂只能极力阻止于下肢,决不让它进入腹身以上。岂料双脚忽然一软,跪倒在地!   陈子昂此时满头大汗,双指忽然直点石板,竟然是想在体外切断神秀的内力。神秀低吼一声:“罢了!”   话音未落,陈子昂双腿上的入侵内力忽然消失,他原本运力于双腿,此时竟然弹地跳起三尺!   众人一声惊呼,陈子昂落在地上。他平息了喘咳,方说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原来这就是神秀大法,大师使得可比丘将军高明多了。”   神秀看得出他还是不太服气,呵呵笑道:“你能与我的第五重大法相斗许久,也算是一个武学奇才。”   魏大在后面大声道:“我也与陈大侠一样的看法。大师的内力高强,当世罕见。但晚辈却并不敬佩。”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周梅儿闻言急道:“大师莫怪,这位兄弟老是说错话。”   果然,神秀冷哼道:“老纳身为帝师,还轮不到尔等无名之辈评道!”魏大挺身说道:“晚辈不是不敬佩大师的武功,但这功夫以控制他人神智为目的,委实不太光明。”   神秀沉声说道:“神秀行事一向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说话之间,脸色已然变得十分难看。魏大又跨前一步,大声说道:“你的神秀大法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却不似慧能大师的武功,厚积薄发,更得佛家真谛。”   一听慧能二字,神秀哈哈笑道:“慧能师弟一别多年,看来武功是更为精进了。老纳倒要找机会与他切磋一番,看看北神秀是不是还能胜他南慧能!”   “听说他的禅宗教理得到南方民众认同,发展不小,老纳少不得还要向他讨教佛理。”神秀说道:“他的禅宗在乡下传道、安抚民众可以,却不能登上大雅之庙,更何谈用来治理国家。”   说到这里,他瞄了眼陈子昂和魏大,叹息道:“治理国家可不比安抚乡下民众,这些道理只怕你们也未必明白。”   周梅儿看看这场面算是平安下来,也不等陈子昂、魏大还要辩论,便嫣然笑道:“大师乃三代帝王之师,这是举世罕见的荣誉。小女子今日得识大师,三生有幸呢。”   周梅儿妙目秀声,直夸得神秀忘却了方才的不快。他含笑说道:“今日巧遇,也是我等的缘分。后日老纳再遣人联络陈大侠。”陈子昂知道他指的是面见武则天的安排,连连点头。   神秀说完,转头面壁,不再理会众人。陈子昂等恭敬告辞。走到远处,他忍不住叹道:“神秀大法委实厉害,若非手下留情,我只怕已经被废掉武功。”众人翘舌无第一九二回、雪夜出击   夜色笼罩草原,湖泊宁静地仿佛一枚闪着幽光的宝珠,静卧于天垂。淡淡的夜雾缭绕着湖面,远处帐篷内传来一曲曼妙的歌吟,不时荡起涟漪,显得有些寂寥、清冷。   帐篷外竖立一排巨大的灯笼,透过薄雾映亮卫戍的士兵。帐内,秦霸山坐在当首大坐上,酣然入睡。阴山五客也酒醉酣眠。沙锣客醉眼熏熏看着歌吟的女子,看看她雪白的肌肤,却忌惮秦霸山,不敢放肆。   看不见月亮,看不见星光,整个部落都在酣眠中。   不经意间,南方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仿佛一排轻锤敲打着草原这面大鼓之上。帐篷外的卫兵揉揉惺忪睡眼,仔细聆听。那马蹄声片刻间忽然放大,显见得距离单于大帐不远!   等卫兵明白过来时,黑暗的草原上忽然冒出一群扬鬃的战马,马背上是高举大刀长枪的官兵!红缨刺破了黑夜,马蹄敲碎了大地的宁静!   领头的军官正是单于道副将军王尔,一柄大刀明晃晃挥动,领着先锋杀过来。   此时,秦霸山和阴山五客睁开睡眼。秦霸山操起铁枪抢出帐篷喝道:“怎么回事!”卫兵急报:“是程务挺偷袭来了呀!”   秦霸山喊道:“快快传令各头人组织反击,近卫军前来护卫!”阴山五客不用他吩咐,各自上马,杀向王尔。   王尔带着这支轻骑兵,一手持弓,跃马射击。可怜这些半夜醒转的突厥兵大半被快马快箭射杀,后面的官兵大刀挥舞,直斩得他们哭爹叫娘。眼看杀到单于大帐外数十丈,王尔高呼:“活捉秦霸山!”   阴山五客看清楚王尔突在最前,数十唐军如入无人之境。沙锣客怪叫道:“捉住这个军官,城主有赏!”五人逆着溃退的士兵杀上去。秦霸山也喊道:“活捉他,赏娇娘一名!”娇娘就是帐篷里服侍他的女侍从。   赏令一出,点亮了一群不要命的兵士心内的渴望,他们跟随阴山五客一齐反扑过去。两队一交锋,官兵的攻势被遏制,望得见单于大帐,却不能再前进一步!   四处的近卫军醒过神来,逐步展开反攻。眼看官兵不支,却听见远处又是一阵滚雷式的马蹄,喊杀声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压倒所有的厮杀声,喊道:“顽抗者杀,缴械者活!”   一个中年威武军官高举长剑跃马冲近来,随后是黑压压一片的大唐骑兵。再往后,是一片火海,无数官兵举着火把,徒步杀过来。   原本有所转机的战场,再次松了阵脚。沙锣客杀得眼红,却听见耳边大砍刀喊道:“兄弟们快走,是程务挺的主力杀到了!”   秦霸山一脚踢倒身边的娇娘,喝道:“不许后退!”便翻身上马冲入战场,一枪戳死一个逃跑的兵士。大砍刀带着阴山五客后撤,一边喊道:“想活命的都不要走啊,哈哈。”   那些近卫军乃是秦霸山最凶猛的部队,只是被这夜袭一搅,斗志全无,晕头转向。加之程务挺的骑兵极其迅速,一下子便打垮了防线,深入到单于大帐。   谁也想不到程务挺何时添了这许多骑兵,大军一夜之间打到秦霸山的家门口!   秦霸山看看身后的大帐内,歌妓娇娘纷纷往北逃去,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而在南边,程务挺率领的大队骑兵已经与王尔的前锋会合,斩杀来不及上马逃跑的兵士。他知道自己的王牌精锐已经被击溃,四处各头人的部落里也燃起无数火把,也遭到袭击,根本无法援军。   他长叹一声,咬牙勒转马头,与阴山五客一起逃向北方。。。   *第一九三回、武则天   这日,陈子昂与周梅儿在大街上闲逛,发现城内增加了不少卫戍兵士。二人回到大喜楼子客栈,看见客房的门虚掩着。   小兰正坐在炕上笑眯眯看着二人走进来。她看见二人手牵手,眼睛里竟然冒出一丝幽怨之情。但她却让自己笑得更甜,说道:“二位真个好情趣,羡慕煞人呢。”   陈子昂说道:“二位大驾光临,一定带来了好消息吧。”他没有看小兰,却盯着小兰身边的一个丰腴的中年女人。那个女人扭着腰肢站起来,说道:“陈大侠果然是明白人,没有要紧事,我吕娘是不会出现的。”   周梅儿“呵呵”笑了。吕娘也不为悖,说道:“恭喜陈大侠,上面已经安排好谒见天后。你这就随我去吧。”陈子昂拱手说道:“在下等这日许久了。”   吕娘下了楼,店家牵出马来,四人翻身上马。此时天色过午,吕娘一路向西出城。陈子昂隐约记起,这是去西宛的路。果然,出城几里后,便看见一队巡逻的兵士,仔细看装束,却是皇家御林军。   吕娘向他们递出一支长笏,方才放行。这西宛极广阔,没有什么山丘,四人骑马再行数里,听见远处阵阵呐喊声。   只见一队七八人的兵士,正在树丛里追猎几条野狼。那野狼被马蹄和兵士的呐喊声恐吓,没命地往榆树林子里逃窜。兵士分作两队,三个骑兵超到狼群的前面拦截。后面的兵士趁狼群惊慌稍顿之际,弯弓射箭,只有一条狼逃脱。   虽然是打猎的游戏,陈子昂看出这群兵士不凡的骑射武艺,脱口赞道:“好身手!”吕娘笑道:“那当然了,这是陛下的亲随兵士,战场上均能以一当十呢。”尽管她笑得有些言不由衷。   再远处,传来几声零落的鼓声,众人望去,却是一座白色的凉亭。亭前一群兵士,有两人擂着战鼓,其余的人远眺猎场呐喊。另一个方向上似乎还有一支队伍打猎。亭子旁边站着几个裙裾飘逸的侍女。   吕娘低声说:“天后就在前面,随我去参拜。”陈子昂再仔细看去,这不就是玉亭么?上次裴汀、秦霸山就是在这里找寻地图。   玉亭里,正端坐着一个人。玉亭前面除了宫女,还有几个人侍立。   越走越近,亭子前面的几个人居然都是陈子昂相熟的:左边是穿着宽大僧袍的神秀大师,右边是丘神责和冯小宝。亭子中的人不高不矮,面容华贵,穿着随意的锦衣软服,莫非就是名震天下的武则天。   亭子四周的人正观看另一支兵士,围猎几只小鹿。吕娘远远下马,整理了下衣服,方才带陈子昂、周梅儿走过去。小兰便留下看马。   警戒的御林军拦住吕娘,神秀最先看到他们,沉声说道:“陛下正等着召见他们。”他运足中气,压倒场上的呐喊声,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武则天转过头来。吕娘不敢正视,垂目、端步走向玉亭,跪倒说:“民妇吕娘与草民陈子昂、周梅儿参见陛下。”陈子昂和周梅儿都是头一次见皇帝,不知礼节,便随她一起跪下。听见武则天说:“三位客人平身。”三人才站起来。   武则天微笑道:“哀家听说了冯小宝的禀报,陈子昂你胆子不小,居然在岭南大闹了一场,呵呵。”陈子昂没想到武则天居然开口就说痛处,顿时额头上沁出汗珠。   冯小宝颇为得意,躬身说道:“圣上明察,对待此等反叛之徒,不需讲究什么道义,拿下大牢送审即可。”丘神责也点头:“他自持拿到几幅地图,就想与陛下讨价,岂有此理!”   武则天也点头说道:“不错,如今你是缚手就擒,还是。。。”陈子昂也顾不上许多拘束,朗声说道:“草民是相信天后乃一代英主,方前来献图。天后倘若不怕失信于天下人,只管拿下草民。草民没有半点怨悔。”   神秀沉声道:“在天后面前,不得放肆!”冯小宝说道:“这厮武功了得,众侍卫小心拿下!”几个侍卫便要来捉拿陈子昂。   武则天皱眉说道:“慢!他说得不错,不论他做过什么事,哀家却不可失信于天下人!”   陈子昂跪倒,一边说道:“天后英明!不愧为一代明主。绝不似目光短浅之辈。”丘神责作势要发怒,却被武则天摇手止住:“不错,只要你找回那几幅地图,我不但不会怪责于你,还会任贤委以大任。”   神秀也点头,说道:“天后圣明,如此方能建立万年江山社稷。”吕娘也说道:“天后圣明。”看看神秀表态,丘神责只好陪笑说道:“旦凭陛下裁决,臣等没有异议第一九四回、武则天2   众人一起注视陈子昂。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黄色的油纸包,双手捧起,说道:“此包内装有三幅地图,关系到社稷江山安危,请陛下查阅。”丘神责接过油纸包,打开后,果然看到里面三卷地图,一副是羊皮地图,还有两幅纸卷地图。   “岭南越王遗图一幅,还有两幅太宗与北方各部落签订盟约的北方地图。”丘神责将地图打开,武则天细细过目,陈子昂在亭子外面一一解释。   武则天一边看一边点头:“嗯,太宗皇帝曾说过这三幅地图关系边疆的安危。我很早便见识过匈奴盟约这两幅。”   周梅儿一直站在陈子昂身后,此时听见周皇证明地图的来历,自是认可了陈子昂寻回地图的功劳。她灵机一动,嫣然笑道:“陛下乃人中翘楚,梅儿这里还有一份礼物献给陛下。”   武则天“噢”了一声,含笑看看这个女子。周梅儿掏出一个小布包,取出几支华丽的羽毛,正是她从岭南带回的翡翠羽。   武则天盯着羽毛,说道:“美极了,我还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羽毛。”   她不觉走下玉亭,拿起两条羽毛插在凤冠上,迎着微风仰起头,笑道:“多谢姑娘,这倒让我想起服侍高宗皇帝的日子,唉。”   从她走下玉亭这刻,她完全不象一个君临天下的人,和其他女人一样,她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无限的柔和之情。   周梅儿也没想到翡翠羽如此打动武则天,让她不顾九五之尊走近自己。周梅儿笑道:“这可是我们从岭南千里迢迢带回的呢,稀罕得很,唤作翡翠羽。陈大哥还专门为这美丽的鸟儿写了一首《翡翠巢南国》呢。”   武则天完全忘却了身边狩猎兵士的呐喊,说道:“呵呵,哀家也喜欢写诗,快读来听听。”   周梅儿便清清嗓子,朗诵道:“翡翠巢南国,雄雌株树林。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杀身炎洲里,委羽玉堂阴,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听她摇头晃脑读完,武则天说道:“这首诗寓意丰满,语言流畅朴实,其间的哲理倒是提醒了哀家,要善用天下的人才,厚待之,方可成就不世的伟业。”   武则天一边说,陈子昂一边心念道:没想到民间传说的武则天,不近人情,实则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倘若她是男儿,自然没有那许多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了。   一念至此,对武则天涌起敬佩之情,说道:“我也听说陛下那首《腊日宣诏幸上苑》,言辞随意,却活泼、自然之极。”武则天虽与陈子昂、周梅儿初识,却因她极爱诗歌,谈得十分投契。此时听他说起这首诗,便凝神听他评说。   这首诗乃是武则天去年登基后所作,全诗仅二十字,却把盼望春天百花的急切心情描述的淋漓尽致:“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陈子昂却不知道,武则天那日游宫苑,恰逢几支腊梅盛开,一时兴起,就乘着酒兴写下此诗,借此诗下诏让百花齐放,气魄着实大得让人瞠目。   丘神责却知道这个缘故,岂肯放过这拍马屁的机会,说道:“百花接到天后花开的诏书,第二日竞相开放,唯有牡丹未开。天后大怒之下将牡丹贬来洛阳,它们方才开放呢。”   冯小宝竖起大拇指说道:“这就是天后的威风,令百花折服。”一首好好的诗歌经二人一解释,陈子昂听来心内极不舒服。但武则天脸上却露出惬意的笑容,连连点头,一边踱步走回玉亭。   “嗯,看你们的忠心,也不枉我今日召见几位。”她从凤冠上取下翡翠羽,交给侍女保管,说道:“我终于找回三幅地图和盟约凭据,当真如添十万雄师。”此时,打猎的兵士开始在附近烧起篝火,烤鹿肉。   “我近日筹划着几件事。其一就是边疆的防守不可松懈,各地都须加强兵马,前日丘将军举荐李敞前往单于道的事,叫他尽快带上兵马前去,务必打垮秦霸山。”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第二,要加强佛教的传播,我会大力举荐神秀大师。洛阳的白马寺需要重新修葺,着冯小宝负责,你就去这个白马寺做主持吧。让佛教为朝廷好好发挥作用。”   冯小宝听说去做和尚,心里咯噔冷了半截,这白马寺主持算什么官。武则天瞟来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不要小瞧了这个白马寺主持,我虽不给他定品级,实则为朝廷做许多不便出面的事情,品级绝不会低于四品大员。”   冯小宝慌忙跪倒谢恩。武则天说道:“我早知你做事干练,暗中考察你许久。连丘将军都不知道。”   丘神责闻言暗惊,他一直以为武则天是通过自己指挥冯小宝,却没想到她早就对冯小宝了如指掌,甚至连冯小宝自己也不知道。想到此处,他出了一身冷第一九五回、武则天3   “第三件事嘛,我今日就封陈子昂为右拾遗,可随时进谏于哀家。”武则天说道:“这官虽不大,你先熟悉朝廷的各项礼制,再提拔你负责重要事务。”陈子昂跪倒谢恩道:“谢天后恩典,只要草民能进谏,不做官也罢。”   武则天点头说道:“嗯,陈爱卿果然不是俗人。子昂这个名字好,有朝气。”陈子昂再谢道:“天后所言极是,适逢国运昌盛的关头,我辈不可偷安,宜保持昂扬向上之精神。”   “今日与尔等谈得开心,不似朝中大臣时常提及归政之事,烦得我不得解脱。”武则天若有所思地笑道:“我不仅不能归政于李唐,凡是再提此事的人,绝不轻恕。当今最大的问题不是归政于谁,而是保住这江山社稷!”   陈子昂一听,不禁叫苦,程务挺交给他的最终任务就是劝说武则天归政,看这情形,倒是难于登天的事,只好日后再找机会进谏。他心里一转,却不敢表露,静听武则天继续说下去。   武则天说道:“冯小宝的意见很好,我立刻命人铸铜匦置于朝堂前,凡人皆可密奏,只要是危害江山,危害于我的人事,皆可报告!我倒要看看,那些老臣私底下都安的什么心。”   她说这话不温不火,却叫丘神责等心底发毛,连神秀都低下头来。只有冯小宝面露喜色,迎合道:“天后此举英明,让大臣们互相督察,忠于朝廷,好!”武则天凤眼斜过来,说道:“我叫你做白马寺主持,实则掌管民间的动向。当然,朝中大臣的私底,你也可密奏。”   冯小宝连声说道:“天后赋予重任,小宝定当不辜负。”武则天笑道:“以后你做白马寺的主持,不要再叫小宝,我为你取个法号,就叫怀义,如何?”冯小宝何等机灵,赶紧再次跪倒谢恩:“谢天后隆恩!”   武则天转向众人,说道:“你们都算是我的近臣,虽然位不在高,却一定要忠心办事。这不,还有一件事情,我也想推行下去。”众人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新主意,不约而同望向神秀。   神秀一直保持沉默,此时也不好意思再不说话,便说道:“臣以为还是以稳健为上,改革措施逐步推行方为妥当。”说罢,他看看丘神责,巴望着他能帮一句。哪想到丘神责低下了头。   武则天早就摆下脸色,沉声说道:“不思进取,神秀你老了。”神秀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老纳也是为天后着想。”武则天朗声说道:“倘若不改良,这江山还坐得稳吗!”   她不待众人再说话:“关于今后官员提拔,我要多多任用有才能之士。不可过多提拔皇亲裙带之士。为此,我决定今年施行殿试制,优秀者委以重任,树立一批栋梁之材。”   众人听闻这么大的举措,不禁都低下头。陈子昂虽然不赞成刚才的铜匦之策,对科举殿试的措施却打心底赞同。   他拱手说道:“天后英明,此乃开创先河之举,天下俊才闻之,哪有不蜂拥而至的道理!大唐江山将会由天后指引,出现空前的盛世。”   武则天脸露赞许之色,却听见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急促而有力,让玉亭旁边烤鹿肉的兵士也安静下来。大家转向马蹄声,猜测一定是有重大的消息赶来禀报。   马是从北边驰来,扬起轻尘窜出树林子,望见玉亭便勒停了。   兵士一边下马一边高呼:“边关捷报,捷报!”他跑到武则天面前,高声说道:“单于道程务挺将军大破秦霸山部落,歼灭主力部队,只剩下残部向西北逃窜。程将军正指挥军队搜剿秦霸山残部。”   武则天击掌说道:“好,不枉我对程务挺的信任。”她再也坐不住,喊道:“赐鹿肉给校尉,开酒祝贺前方大捷!”丘神责听闻程务挺已然大破秦霸山,不禁吃惊他如此神速。   眼看众人均为前方胜利欢呼,周梅儿更是喜形于色:“程大哥用兵果然神勇,亏得前段时间的军马!”陈子昂连连点头,捧杯一饮而尽。   神秀也朗声说道:“这是朝廷用兵之神算,从此以后阴山防线可以稳固一段时间。老衲在此祝贺陛下!”   武则天轻尝一口,露出笑容。丘神责趁机进言道:“臣有建议,可调李敞部接管秦霸山部落阴山以北的驻地。”武则天点头允诺:“准奏。传令程务挺清剿秦霸山,务必捉拿匪首,以警敌对势力。”   武则天又朝陈子昂笑道:“哀家倒是想派你前往阴山,协助程将军清剿秦霸山残部,也好立些功劳让朝中大臣看看。”陈子昂拱手道:“地图已经交给天后,卑职正好四处走走。”   丘神责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道:“右拾遗文武具能,去捉拿秦霸山正合适。”武则天说道:“好!朝廷礼待秦霸山为贵宾,他却不思图报,依然引兵侵犯。这次派你去捉拿秦霸山。我要将太宗、高宗的江山做得更强!”   她一番慨然陈词,神秀再举杯说:“我朝得遇多位明主,实乃大幸。天后,让臣等再敬一杯!”众人举杯饮尽。武则天面露微红之色,传令道:“赶紧把单于道大捷通报各地,举国同庆!”   此时,天色近黄昏。西边天空绽放绚丽的晚霞,把中原大地映得透红。   在洛阳城内,单于道胜利的捷报已然张贴到大街小巷。百姓奔走相告,面露喜色。卖豆浆的大爷喊道:“祝贺单于道大捷,豆浆半价咧—第一九六回、秦霸山的报复   阴山的初冬已经让人感受到凛冽的寒意。大雪说来就来,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落在一顶小帐篷内。方圆十里没有人烟,只有这顶小帐篷。帐篷里坐着六个大汉,皆是颓丧的神色。   一壶冷酒搁在当中,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拿起喝了一大口。坐在旁边的廋汉子嘟囔道:“留一点给兄弟们吧。”络腮大汉一愣,有些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   背着铁弓的大汉说道:“算了,箜篌弟,让他摆摆臭架子,大不了大家一起饿死在这里。”另一个身边放着狼牙棒的大汉说道:“城主,你该尽快决定,我等部落已然溃败,总不能在此等死。”   喝酒的大汉就是秦霸山,他叹口气。自从被程务挺夜袭击溃后,部落的人尽皆逃散,原来一片好牧场,如今只剩下衰草冷雪。   他原本想集结部分人马,等了大半月,除了程务挺巡逻的兵士外,哪里还有其他人。倒是胡子长满了下颌,教人一下子认不出这个曾经雄霸阴山的黑沙城主。   “再等下去,我等迟早会被程务挺活捉。”箭客冷冷地说道。秦霸山忽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这里的兵士似乎有两支,并不都属于程务挺辖制。”   箭客一愣,说道:“那倒是,前日我外出打探,听见一队兵士说,他们是李敞将军手下,打的旗号不是程务挺的。”秦霸山一拍大腿,说道:“报仇的时候到了!”   箜篌客不无讥笑地说道:“怪不得城主不愿意离开此地,还想着报仇啊!哈哈!”秦霸山怒道:“只要我们兄弟几个齐心,此仇定然可报。”   大刀客抢过酒壶,大喝一口,方才止住笑声:“好,你说说,我等再听你一次。”   秦霸山压低声音说:“你们是不了解大唐那边的情形。据我所知,李敞乃丘神责将军的亲信,不属于程务挺辖制。程务挺打了大胜仗,朝廷却派李敞来分管阴山北地,这不摆明了朝廷并不信任程务挺,派李敞来节制。”   阴山五客不甚明白,秦霸山说道:“我们还有五百精锐士兵,你们只须按照我说的去办。。。。只须如此如此。”   ***   这时候,风雪愈加猛烈地呼啸,似乎要将草原上的每一根野草都拔掉。那些野草仿佛妇人的长发,不停地鞭打大地。单于道将军府内,却是热火朝天,暖意融融。程务挺、王尔和裴汀正在宴请陈子昂、周梅儿一行五人。   他高举酒杯说道:“陈拾遗受朝廷所托,前来协助清剿秦霸山残部,好!大家先干了此杯。”众人一饮而尽。他接着说:“据我部半个月来的清剿,阴山北部秦霸山部落基本肃清,该部落残余人马遁离远去。只是几个头目的下落还不清楚。”   陈子昂说道:“据朝廷分析,秦霸山可能会逃往黑沙城,要擒拿他殊非易事。”王尔点头插了一句:“这个可能性很大。程将军打算联同李敞部再清剿数日,而后派精兵伺机深入黑沙城附近,查找秦霸山下落。”   程务挺说道:“不错,秦霸山个性凶勇,虽然被我大破,估计他未必立刻离开此地。”焦会青哈哈笑道:“看来我等又赶上好戏。程将军明日便派我等出巡,我就不信逮不住这个家伙!”   众人商议酒毕,决定分作两路四处搜寻,程务挺、裴汀一路,王尔、陈子昂、焦会青一路,周梅儿、魏大、姬斯留守将军府。此时的阴山北部,东边地域归李敞、李青山辖制,程务挺这两路人马便在西侧地域搜第一九七回、钳制   安排妥当之后,大家各自去办理事务。程务挺留住陈子昂,笑道:“我没有看错人,兄弟此番以钦差巡视边关,足见天后对你的重视。”   陈子昂拱手道:“大哥妙计安排。天后虽然不愿意归政,但她也不失为一个宏图伟略的君主。”   程务挺点头,叹道:“只是派李敞接防阴山北侧一半的防务,看来天后还是不太放心卑职。”陈子昂略一思索,问道:“李敞此来是牵制大哥么?那日我谒见天后,她似乎并无此意。”   程务挺苦笑道:“天后这几年对劝阻她归政的大臣逐步罢免,如今也该轮到我了。”陈子昂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如今大哥击溃秦霸山,她也就用不着大哥。难道果真是兔死狗烹?”   程务挺说道:“是啊,筹划打击秦霸山部落时,我就想到这层。只是没想到天后果然会走此着,而且这么快。”陈子昂低下头,方才见面的一番喜悦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务挺仰天笑道:“不过,大哥也不后悔。保家卫国乃武将本分。”陈子昂说道:“既然皇上开始节制单于道将军府的权力,大哥还须及早准备后路才好。”   程务挺说道:“这层我也想到。她派李敞来这里,不外乎两个意思,一则防备于我,二来是捉拿秦霸山,将其彻底铲除。我只要拿住秦霸山,想来天后也不会再计较我的往事。届时,大哥告老还乡便是。”   陈子昂说道:“宗盟会离不开大哥呀。”程务挺说道:“宗盟会旨在规劝皇上还政于李唐,只要分寸把握好,皇上也不会痛下杀手。”陈子昂回忆起那日西宛谒见武则天的情形,点头称是。   程务挺点头道:“宫廷几股势力,她不会轻意偏袒哪一方。宗盟会意在归政李唐,并非谋反。而我最近察觉到另一股势力,他们可能在联络反叛力量,意在谋反。只是他们行事极其隐秘,朝廷里几乎无人察觉。”   陈子昂略微吃惊,说道:“是么?”程务挺继续说道:“还有两股势力也值得宗盟会注意,一股是紧跟皇上的势力,比如丘神责。另一股是武氏一族,意在永久篡夺李唐。”   陈子昂叹道:“这局势果真是复杂得很。”程务挺看出陈子昂的担忧,转而笑道:“兄弟如今得到天后重视,自然也成为我宗盟会重要的栋梁。大哥以会长身份任命你为宗盟会特使。”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枚玄铁令牌。牌的一面是赫然铸着“陈”字,与静如法师的令牌一样。   程务挺说道:“这是仅次于总盟会长的职务,必要时可调度盟会的一切力量。”陈子昂手握这枚令牌,小心地放入怀中,说道:“大哥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   丘神责亲随大军进驻阴山北,命李敞把临时将军府安置在阴山北边的某处哨卡。风雪吹过,好像刀子一样刺破哨卡简易的木栅栏。刮得丘神责和李敞的脸庞通红。   二人连日监督修筑几处屯兵的哨卡,看看在雪原上扎下的据点,丘神责颇为满意,大声说道:“这些哨卡深入新占领区,须加强戒备。小心秦霸山反扑。”李敞说道:“卑职明白,尤其我军初到北地,要尽快适应这边的环境。”   丘神责露出赞许之色,拍拍李敞的肩膀,说道:“这里千斤重担,全交托与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过两日我便回京城回报。”李敞说道:“将军请放心。”   他遥望西侧,那里是程务挺的防区,说道:“你知道朝廷为何看重程务挺?皆因北边需要抵御。”李敞感到疑惑,不懂丘神责此话的含义。   丘神责神秘地笑道:“这就是程务挺屡次出言支持归整,但天后一直不忍心处置他的原因。”李敞还是不太明白丘神责言下之意。   丘神责叹道:“待擒住秦霸山之后,你部在单于道的任务就立刻改变,考虑如何节制程务挺。”李敞一惊,低下头不敢说话。   丘神责说道:“我之所以随你一起前来,就是要布置这项任务。”李敞低声说道:“朝野上下都知道程务挺乃是边关大将,使不得呀。”   丘神责冷哼一声,说道:“程务挺自恃边关的功劳,屡次袒护逆反势力。比如他多次为裴炎说情,天后早就对此不满。”李敞听出原委来,问道:“天后果真有此意?”   “哼。”丘神责却不回答,但十分坚决地说道:“这关系到朝廷的安危。你部决不可坐视程务挺在此做大。”李敞明白了丘神责言下之意,点头。   *第一九八回、遭遇战   这一场风雪连刮三天三夜,草原上积起二尺深的大雪。风雪一停,万物寂静。雪原上走来一小支官兵,由于雪深,他们缓缓前进,不时瞭望四周,显然是在执行搜寻任务。   领头的正是程务挺和裴汀。程务挺一路检查辖区内的防御,一边搜寻异常的踪迹。茫茫雪原显得如此平静,似乎没有值得怀疑的线索。   但他坚信自己的直觉,秦霸山没有离开阴山,一定等着机会报仇。   他们一路巡视过去,右侧是李敞的防区,隐约可以看到临时搭建的一个哨卡。裴汀说道:“大哥,我们回去吧,那边由李敞负责。”   程务挺不放心地看看哨卡,说道:“李敞不熟悉阴山,真不知道朝廷为何派他来接防。我担心秦霸山躲进他的防区。”   他审视周围的地形,一片平整的雪原上分布着一些隆起的雪垛子,仿佛水面上的一串水泡。这下面也许是墓堆,也许是土丘。这辽阔的草原被大雪覆盖之后,一切都变得那么柔和,一切都覆盖在大雪的伪装之下。   程务挺勒转马头,准备折向北边。就在这时,其中的一个雪垛子忽然炸开!   好像肥皂泡一样炸开!雪堆里刺出一杆铁枪,铁枪后面是一个络腮胡子大汉!   程务挺一眼便认出那人,惊喝道:“秦霸山!哈哈,你果然还在此地!”说话间,雪地里又有五条大汉掀开雪层。裴汀也呼喊道:“阴山五客!”   秦霸山一杆铁枪已然刺到程务挺面前,而大砍刀直劈程务挺的坐骑!狼牙客扑向裴汀,沙锣客飞起沙锣直袭过来!   也不知道他们在雪地里埋伏了多久,满脸冻得通红。他们显然经过周密安排,箭客挽起大弓,连珠箭瞬间射倒后面的兵士。箜篌客拨响箜篌尖锐的琴音,琴箭令兵士的神智再也不能平静。   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兵士,还没冲上去,便被尽数射倒!   程务挺勒马跳跃,长剑抵住铁枪。裴汀喊道:“大哥!”程务挺看看身后倒下的兵士,知道自己处于下风,沉声说:“不能让秦霸山跑掉了。快放响炮,通知周围的军队!”裴汀赶紧取出一支响炮,燃起火折子,甩向空中,期望附近的军队前来支援。   箭客与箜篌客清除了兵士,也瞄准程务挺,连射冷箭。若说程务挺的武功与秦霸山不相上下,加上阴山五客则断无取胜的机会。他勒住战马,运足内力朝哨卡喊道:“秦霸山在此,快出兵捉拿!”   丘神责、李敞在寨子里也隐约听见一声响炮,早有校尉禀报:“前方哨卡燃起狼烟!”李敞一愣,说道:“这半月几无战事,果真找到秦霸山残部了?”校尉说道:“那个哨卡与程务挺部接壤,请将军指示我部是否出击?”   李敞又是一愣。丘神责沉思片刻,小眼睛闪烁道:“不论如何,别让程务挺抢头功。备马,援军立刻赶去。”李敞对校尉下令:“快备马,再调集五千精兵增援。能不能立功,就看这回!”   ***   李青山正在哨卡里,听见程务挺呼喊,他惊疑不定。一面燃起狼烟与李敞联系,一面爬上瞭望台查看,果然看见程务挺正与6人对峙。   此时出兵擒住秦霸山,是天大的功劳。他高呼:“摆阵出兵,随我一齐捉拿秦霸山!”哨卡内战鼓雷响,栏栅打开,他一马当先,率领守军杀出去。   此时,秦霸山四人围斗程务挺,望见哨卡里冲出来的官兵,哈哈大笑道:“好哇,兄弟们杀出来,报仇的时候到啦!”   随着他的话音,雪地里一连串的雪包纷纷炸开,跳出五百挽弓的士兵!   还没等李青山缓过神来,这边的铁箭便如蝗般射出,顿时射倒一片冲锋的唐军。李青山没想到中埋伏,看看自己的队伍不占优势,高喊道:“摆阵,不要冒进!”令官兵高举盾牌缓缓推第一九九回、混战之中   那边两军相持,这边八人做殊死拼杀。秦霸山和阴山五客吸取了上次让程务挺逃脱的教训,此时互相掩护,绝不给对方破绽攻破联手的阵势。   程务挺与裴汀越斗越是陷入困境。裴汀战马被狼牙棒击毙,只能徒步抗击。   这时,西边隐约想起一阵喊杀声,却是程务挺的防军赶来。秦霸山心里一紧,骂道:“快拿下程务挺!”箭客连珠三箭射向程务挺,程务挺躲过两箭,军马却中了第三箭!   箜篌客看看程务挺的大队将近,牙一咬,狂笑道:“好,好啊,今日就叫你们尝尝我的天音散!”   他五指运力,弹出一串刺耳的低音。那些军马猛然扬起前蹄,胡乱蹦踏,再也不愿意前进。官兵队伍一片混乱。   箜篌客此时眼角居然淌出一滴血水,眼睛里尽是血色的红光。天音散乃是箜篌音箭的绝技,他从来不肯使用。皆因此技要用体内真元为本,每伤敌一分,自己也会内伤。   面对众多的唐军,箜篌客只能咬牙使出这拼命的绝技,希望为秦霸山争取时间。   箭客、沙锣客此时也开始连珠射杀官兵,阻止他们靠近。二人出手极快,相当于十余名神箭手。但官兵此时看见主帅势危,拼死向前!   秦霸山知道不可拖延,越拖延越是对自己不利。他铁枪一挑,挺身逼近程务挺,是要做玉石俱碎的死拼。大砍刀一招万夫莫开,亦步亦趋,将他大开大合的招式破绽尽数弥补。   程务挺长剑力弱,此时秦霸山用的都是刚猛的拼死招式,铁枪势大力沉,使程务挺愈发吃力。他看看身后唐军被阻于百十丈外,便喊道:“汀儿,撤回阵中去。”二人且战且退。   ***   哨卡内,丘神责登上瞭望台。他和李敞率领三千人马火速赶到李青山的哨卡。   两队官兵、一队突厥精锐,还有中间八人的战斗看得清清楚楚。只要程务挺退回队中,依靠他两千人的军队,擒拿秦霸山只是时间问题,这头功眼看又被程务挺抢得。   一想到此,丘神责皱紧了眉头,脸色阴沉。李敞也看出微妙的变化,说道:“该派援军出战了吧?莫被程务挺抢头功。”   李敞说道:“我等只有趁程务挺还未组织他的军队,双方缠斗之际,才有可能抢得先机。”丘神责点点头:“你是前线指挥官,你来指挥。”   李敞咬牙说道:“好,弓箭手压阵,骑兵冲锋,务必捉拿秦霸山!”身旁的校尉一愣,说道:“程将军与秦霸山战作一团,弓箭手怕是投鼠忌器。”   李敞冷冷地盯住校尉,沉声道:“捉拿秦霸山,不论生死,绝不让他逃脱!”   校尉忙喊道:“擂鼓,全军出击!”   哨卡的栅栏打开,战鼓擂响!三千兵士一齐冲出,包抄激战中的军队!   秦霸山四人对付程务挺二人,虽然占尽优势,却无法留住二人。秦霸山大喝道:“程务挺是英雄的不要走!”程务挺笑道:“你四人对付我二人,难道是英雄所为么?”   秦霸山气得大骂:“你黑夜偷袭老子大营,又怎么说!”说话之间,他手底却不慢,为了缠住程务挺,招式间的力道减弱了几分,使得尽是快招,一招未使完已然变招。   饶是如此,秦霸山还是挡不住程务挺。西侧的军队也越来越接近程务挺。   *第二零零回、程务挺战死   李敞看得清楚,冷哼道:“弓箭手放箭,射杀秦霸山!”校尉传令下去,压阵的千余弓箭手挽起了长弓!一齐发射!   裴汀忽然看见哨卡方向飞来一丛闪亮的箭头,铁箭在苍白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铺天盖地飞来,令人晕眩。她喊道:“大哥,小心!”这话不仅提醒了程务挺,也提醒了秦霸山和大刀客。   大刀客跳转身,挥舞大刀抵挡住铁箭,保护身后秦霸山不受弓箭袭扰。而程务挺则不同,平添多了一个对手,周围的羽箭如雨般射落,刺入雪地。程务挺左右支挡,又听见裴汀惊叫一声。   转头看去,裴汀小腿上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雪地。程务挺再也顾不得太多,运气跳起,要冲过去搭救裴汀。秦霸山看得准,长枪陡然变招,刺入他的后背!   程务挺大吼一声,竟然拼死挣脱长枪,一剑刺入狼牙客胸前。伸手挽起裴汀!   秦霸山哈哈笑道:“看你程务挺还能挺多久!能诛杀程务挺,也不枉我损失五百精锐!”   铁枪如棍,劈打过来!程务挺后背鲜血如注,却强作镇定,说道:“汀儿,你先退!”裴汀哪里肯退,含泪说道:“不,大哥,你先退,我们一起退!”   程务挺举剑隔开秦霸山的枪式,运气在手,一把将裴汀推开,朝军中喝道:“快来搭救裴姑娘!”此时,秦霸山的五百精锐和箭客、箜篌客均受到弓箭袭击,乱作一团。西侧的唐军乘势冲过来几人,拖起裴汀跑回大队人马中。   秦霸山喊道:“不要为难娘们,一齐做掉程务挺!”阴山五客也不管唐军的弓箭,一齐涌来。箭客、沙锣客、箜篌客纷纷远攻,大刀客、狼牙客与秦霸山的三件兵器将程务挺围得密不透风。   程务挺胸前又中一箭,手上力道明显减弱。狼牙客怪笑道:“十年啊,终于杀掉你程务挺!”话还未说完,忽然瞪大眼睛,却是后背连中二箭,倒地。   大砍刀呼道:“三弟!”眼看狼牙客倒下,又连中二箭,显然活不下去。他挥起大砍刀,一阵疯砍。程务挺此时已无法抵挡他的攻势,手中长剑被他击落。   秦霸山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长枪脱手飞出,深深刺入程务挺胸前!   长枪灌注十成内力,将程务挺击倒,钉入雪地!   裴汀晕眩中看见这一幕,悲痛欲绝,喊道:“大哥——”泪水如雨落下。   阵中官兵都是程务挺的老部下,一阵悲呼:“大将军!大将军!”   ***   哨卡内,丘神责一直不说话。看见程务挺倒下,脸色一变,谁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悲。良久,他方才咬牙说道:“赶紧派出精兵捉拿秦霸山。”   李敞亲率一队精兵杀出哨卡。官兵弓箭停歇下来,步兵列队出击。突厥的五百精锐此时弓箭殆尽,也纷纷举起大刀迎战。秦霸山看看两面官兵十倍于己,将阴山四客招到身边,说道:“我等撤退,不可再战。”   大砍刀要去扛狼牙客的尸身,秦霸山喝道:“你不想活就留在这,这五百兄弟也需要头领。”大砍刀看看那五百精锐,此时剩下不足百余人,两边的官兵已然迫近。箜篌客因内力消耗极大,此时已然虚脱,脸色苍白。   大砍刀丢下狼牙客,扶起箜篌客,说道:“你们一前一后,我等杀出去!”箭客断后,沙锣客和秦霸山在前面冲杀,五人抢了战马突围。北边的官兵最薄弱,根本无法抵住这些武林高手的合力攻击。   李敞越过突厥兵的防线时,看见秦霸山已然突出包围,便传令李青山带队追击。剩下的百余兵如何抵得住数千官兵的围攻,尽数歼灭。   打扫战场后,官兵此役折损千人。战役规模虽不大,场面却极其惨烈。丘神责一直站在哨卡内的瞭望台上,没有出阵。想起程务挺死去,这个与自己作对数年的老对手死去,他应该感到痛快才是。   但程务挺死去,北边的防线就少了一员令突厥胆寒的大将,他又实在高兴不起来。他深知天后的心思,若是得知程务挺战死,恐怕也是这般矛盾的心情吧。   而秦霸山向北逃窜,多半是逃往阿骨朵部落。阿骨朵是个小部落,一向谨慎,与朝廷和秦霸山部落都保持微妙的关系。   想到此处,他暗自骂李敞无能,想不到他刚来阴山便闯了这么大一个漏子!   *第二零一回、逃窜之途   却说秦霸山五人杀出重围,一路向北狂奔百余里。北边是阿骨朵部落,阿骨朵年老胆小,虽说与秦霸山结盟,却也不愿与朝廷作对。秦霸山此时穷途末路,顾不得许多,只能向北逃窜。   官兵尾追不舍,亏得箭客、沙锣客神勇,连连射杀追兵。加之五人擅长北地雪原,终于逃脱官兵的追踪。   下午,天色陡然转恶,又刮起满天风雪。一片皑皑白雪,前方毫无影踪。不知道阿骨朵部落集结在哪里过冬?秦霸山板着脸孔,肚子里却如乱麻。箜篌客已经在马上摇摇欲坠,命在旦夕。   秦霸山隐约记得阿骨朵几处宿营地,掉转马头向西驰去。果然,又走了百余里地,一片漆黑的前方亮起数点亮光。   秦霸山精神一振,呼道:“阿骨朵部落就在前方。”五匹马奔去,惊动了宿卫的兵士。秦霸山报上名号,那兵士看到秦霸山等浑身浴血,惊道:“城主还活着呀?”想是他们早已得知秦霸山溃败的战况。   秦霸山强作笑颜,说道:“哈哈哈,程务挺已被秦某诛杀!”那兵士又是一惊,说道:“我部早已得知阴山最近的消息,已经做好了防范的准备。”原来阿骨朵把部落的宿营地分作了两处,他本人不在这个营地。   秦霸山一愣,跳下马来,说道:“先安排我等歇息几日。”那兵士是个小头目,慢慢镇定下来,说道:“好的,歇息好了,尽快离开此地为妥。”   却不防秦霸山踢来一脚,骂道:“阿骨朵老糊涂了么!难道他不欢迎我么?”那兵士哭丧着脸说道:“还望城主息怒,本部落人少势孤,实在抵挡不住官兵的攻击啊。我等如何敢与朝廷为敌。”   他爬起来,掀开一顶帐篷请五人进去。大砍刀等下了马,箜篌客仍然呆坐马上,原来已冻僵了。大砍刀怒道:“若非我等前方抗击官兵,那得你等在此消闲的生活!”他举起大刀作势要砍那兵士。   那兵士却不惧畏,依然朗声说道:“我们族长阿骨朵多次劝说你等莫与朝廷起战端,是你等一意孤行呀!”大砍刀闻言,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大刀狠狠顿地,长叹道:“唉!”   箭客与沙锣客默默将箜篌客搬下马来,低头不语。秦霸山知道此时自己实力尽失,不能用强,说道:“你转告阿骨朵,我等歇息两日便返黑沙城。请阿骨朵帮忙收容本部溃散之民,秦霸山日后定当酬谢。”   说罢,钻进帐篷。钻进帐篷,方才发觉这顶帐篷十分破旧,顶上碗口大的窟窿灌进呼呼的风雪。   也没有火炭,秦霸山叹道:“这个阿骨朵,欺负老子!”那兵士忙送上酒肉。四人数日未尝饱餐,实在饥饿。把箜篌客放下后,四人如饿狼般大吃大饮。   箜篌客被放在一旁,面色苍白,好像睡过去一样。   ***   大雪再次席卷整个草原。单于道大将军府内一片肃静,只有大堂中央的一丛炉火发出轻微的爆燃声。一整夜的沉默,整个将军府挂满了白布素缟。王尔面对满堂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威震阴山的程务挺大将军,如今安静地躺在漆木棺材内。   陈子昂等人坐在灵堂旁边,看见一个校尉急匆匆进来禀报:“王将军,裴姑娘不知去向!”众人一惊,王尔说道:“方才卑职还去卧室探望过裴姑娘,她疗伤之后不是要歇息一阵么?”   校尉摇头说道:“找遍城内都不见裴姑娘踪影。”陈子昂说道:“快派人四处寻找,这前方战场,恐怕她会遇到危险。”周梅儿急道:“裴姐姐会跑去哪里呢?”众人又是沉默,没人说话。   焦会青怒道:“下面的兵士都说是李敞害死了程将军。若非他下令放箭,程将军、裴姑娘早就退回大队军中,何至战死!”他拍拍大腿跳起来,朝魏大说道:“走,我等去找李敞小龟蛋讨个说法第二零二回、逃窜之途2   魏大呼地站起来,说道:“正是,不能让程将军这么不明不白死去!”陈子昂却未阻止他们,焦会青瞪大眼睛说道:“好,我等这就去大闹李敞营。”陈子昂还是不说话,王尔也不说话,二人眼睛却盯住了将军府门口。   焦会青急道:“你们倒是找个办法啊,总不能让程将军死的如此冤枉。”魏大使劲朝他使眼色,将军府门口斯斯然走进一条人影。   竟然就是李敞!焦会青也不加掩饰,骂道:“奶奶的,你还有脸来么!”李敞沉下脸孔,慢悠悠说道:“我怎么不能来这里?”焦会青转怒为笑,说道:“那当然,谁说黄鼠狼不能给鸡拜年。”   李敞大大咧咧坐下来,说道:“程将军为国捐躯,卑职也十分伤痛。卑职已派快马禀报洛阳,为程将军请功。二来也请皇上重新安排阴山防务。”陈子昂说道:“呵呵,我也急奏朝廷,王尔将军会接替单于道大将军。”   李敞眉目一挑,冷笑道:“好,好,合该王尔将军接替大将军的重任。”说罢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离开将军府。   大厅里又是一阵沉默,陈子昂打破寂静,说道:“不论如何,单于道大将军不能落在李敞手里。”王尔点头说道:“他不熟悉北方战场,缺乏实战历练,会耽误军机。”陈子昂说道:“卑职呈朝廷的密报里,已经力荐王将军接替程大哥之职。”   “单于道大将军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王将军切不可谦让。”陈子昂接着说道:“明日我将前往黑沙城腹地,追踪秦霸山。不追杀秦霸山,陈某对不住大哥在天之灵啊。”   魏大也说:“我们直捣黄龙去!看秦霸山还能逃到哪里。”陈子昂摇头说道:“此番深入异域,凶险十分。而程大哥刚离去,王将军独力艰辛,魏兄弟留下来协助为宜。这里说起来比追杀秦霸山更重要。”   姬斯大眼睛闪烁,拉起魏大的手。魏大本来不情愿留下,此时只好点头。   ***   黑夜里,大雪停歇下来。大刀客三人一边吃酒,一边用炭火救护箜篌客。但箜篌客的心跳越来越弱,看来是凶多吉少。大刀客一肚子火,说道:“阿骨朵说的也不错,我等何苦与大唐为敌。”   秦霸山闷头喝酒,半晌方说道:“你难道不想去享受大唐朝富庶的美食、美妙的女郎?”大刀客冷笑道:“你的美梦也该醒醒,先保命吧。”秦霸山放下酒碗,硬是把脾气按下,走出帐篷。   那个小头目居然还站在帐篷外,领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看见秦霸山走出来,慌忙说道:“城主还没歇息?”有意无意地挡住秦霸山的去路。秦霸山心里烦闷,也不给脸色,一把推开他。那小头目不敢再说话。   秦霸山信步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远处有几点灯笼。那顶帐篷十分宽大气派,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帐篷,还有一队士兵戍卫。秦霸山躲过兵士,靠近帐篷,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一个年轻男子说道:“父亲,你还是赶紧离开,暂时去另一个营地。倘若秦霸山知道你避而不见,怕是有麻烦。”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嗯,为父明天早上就悄悄离开。”   “唉,秦霸山连连穷兵黩武,迟早会毁了我们大家。”老者说道:“你明日要去款待他们,既不可久留他们,也不可得罪他们。以免对我们部落不利。”那年轻男子说道:“孩儿明白。”   听到此处,秦霸山咬起牙齿,怒火中烧。帐篷里对话的正是阿骨朵父子,原来阿骨朵早就知道阴山战事,一直袖手旁观。他早就知道秦霸山会来,却避而不见。他恨不得跳进去劈了这父子俩。   但转念一想自己主力尽失,阴山五客只剩下四人,也对自己颇有微词,自己实在势孤。他压住怒火,轻轻跃起,沿路走回第二零三回、逃窜之途3   帐篷外,却看见大砍刀一拳击倒那个小头目,大吼道:“就这顶破帐篷,活活冻死我的兄弟!老子要你陪葬!”狠狠踹去一脚。那小头目被打翻在雪地里,另外两个兵士看不过眼,伸手过来阻拦。箭客、沙锣客将其打翻在地。   秦霸山急忙走近,大砍刀哭丧着脸说:“箜篌弟走了,活活冻死!”说罢,又一脚踹向小头目心口,那小头目口吐鲜血,雪地里痛苦挣扎。秦霸山闻言,心中暗喜,口上恶狠狠骂道:“阿骨朵这老贼!”   他走进帐篷,摸摸箜篌客的下颌,冰凉如雪,显然活不成。秦霸山哭泣道:“箜篌弟!我要为你报仇,诛杀阿骨朵这老贼!”便对大砍刀等人把刚才听到的情形说了一遍:“箜篌弟是被阿骨朵这老贼害死的,老子这就去杀了他。”   四人操起兵器,先结果了三个士兵,悄悄摸到阿骨朵帐篷外。可怜的阿骨朵正在收拾行装,瞪大眼睛看着秦霸山闯进来。秦霸山也不说话,一枪刺死帐篷里的年轻男子。   阿骨朵须眉尽竖,怒道:“你们——”   大砍刀怒道:“替我箜篌弟尝命来!”阿骨朵气得浑身发抖,说道:“我好心收留你等,为何杀戮我的孩子!”秦霸山冷笑道:“我等一向待你不薄,你却不施援手,致使官兵偷袭我等成功。只此一桩罪,便可诛杀你全家!”   阿骨朵大声道:“你等一意孤行,与朝廷为敌是自取灭亡。我部落族人怎么能跟着你们一齐走上绝路!”   秦霸山脸色一沉,说道:“好,今天便叫你灭亡,找不到活路!”说罢,朝大砍刀示意。大砍刀挥刀劈去,斩下阿骨朵头颅。   此时,帐篷内的争吵惊动了外面的士兵,他们高呼道:“何人胆敢夜闯牙帐!”秦霸山返身杀出帐篷,那些士兵如何当得起四个武林高手的搏杀?一阵哭喊后便被尽数消灭。   周围的帐篷均被惊醒,无数兵士涌来。秦霸山挑下一个大灯笼,高声说道:“阿骨朵私通官兵,已被诛杀!现在部落人众全部听候我秦霸山的调遣,不服者格杀勿论!”   一些誓死跟随阿骨朵的兵士还要上前理论,均被大砍刀三人当场斩杀。余下部众眼看秦霸山的凶狠手段,均不敢反抗。   天色放亮,秦霸山召集各头人开会,说道:“我诛杀阿骨朵,与各位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听从调遣。”下面人众均默不作声。秦霸山板着脸孔说:“胖长老、廋长老,你二人倒是先表个态。”   人群中,一个肥胖的头人说道:“我部愿听从秦霸山王爷调遣。”另一个精廋的头人应声道:“愿听从黑沙城主,誓与程务挺部作战。”秦霸山哈哈笑道:“好好!你们有所不知,程务挺已被我们诛杀!只要我等拧成一股绳,很快便能夺回失地!”   听说程务挺已死,人群里掀起一阵议论。胖长老顿时轻松起来,说道:“程务挺既死,我等还畏惧什么!”秦霸山举手让头人们安静下来,说道:“好,从现在开始,就由胖、廋二长老负责管制牙帐的一切事务。”   秦霸山安排了部落的防御,又抽调一千精壮兵士由他调遣,便遣散众人。   *第二零四回、胖长老   丘神责顾不得风雪未停,要赶回洛阳。考虑再三,他连程务挺的灵堂也没去。李敞未能抓住秦霸山,他也知道丘神责对此十分不满,毕恭毕敬地送他上马。   丘神责板着脸孔说道:“我走以后,你若出了什么差错,没人可以救你了。”李敞小心翼翼地点头,说道:“卑职明白。”   风雪弥漫,吹得真个草原都在哆嗦。李敞问道:“那陈子昂说他已经快报朝廷,这大将军多半由王尔接替。”丘神责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熟悉北方战事,也缺乏战场经验,更缺少战功,我如何能再推荐你!这前线战事关系到朝廷安危,岂可儿戏!”   李敞连连点头说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是怕王将军所部今后会给我等穿小鞋。”丘神责跨上战马,说道:“他总不能吃了你吧,他总会给邱某人几分薄面的。”   李敞探出丘神责的口风,紧绷的心情松了下来,说道:“丘将军放心,我会守好疆土,报答将军的举荐之恩。”丘神责斜眼看看他,只是点了点头,便放马奔出哨卡。   李敞对卫兵喊道:“小心伺候,不要出纰漏。”这话明里朝丘神责的卫兵说,实则是拍丘神责的马屁。看看一行人马消失在风雪里,李敞长长地舒了口气。   ***   胖长老做梦也想做部落的头人。现在秦霸山除掉阿骨朵,南边又少了程务挺,这么一个大便宜落到自己头上,呵呵,他心里暗自偷乐。   站在牙帐前,看看飘扬的牙旗,实在很爽。阳光照耀雪原,天空蓝得像湖水。外面一队巡逻的士兵,正保护他胖长老。部落里的士兵也被集结起来操练,羊群和奶牛则在圈内,懒洋洋晒着太阳。女人们有的挤奶,有的正在梳头发。   这些都属于我胖长老了,呵呵。秦霸山前往黑沙城,部落里只有他说了算数。这份得意令他满脸洋溢笑容。   晒晒太阳,盘算一下部落里的人事,以前跟我胖长老作对者,都要受到处置。这样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他一边盘算,一边插手站在牙帐前,看见一个士兵打马飞驰过来。那兵士翻身下马,大声禀报:“胖长老,快去看,廋长老出事了!”   胖长老一惊,看看兵士惊慌的样子,浑身血迹,急忙唤上一队亲兵,随他奔出牙帐。   瘦长老一大早四处巡视防务,带着几个武艺精湛的卫兵,又没有离开部落,怎么会出事呢?   一众人马穿过一顶一顶帐篷,来到部落边沿地带。雪地上横竖躺着七八具尸体,鲜血溅撒四处。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扒开雪地吃着干草。瘦长老就躺在其中,咽喉中了一剑,眼睛圆瞪,满脸惊恐,似乎不相信临死前的一幕。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他看见一条黑衣蒙面人忽然从雪地里跃起,一剑就刺倒他的战马。身后的亲兵立刻围上来,却见他脚步连踏异步,手中长剑闪烁,连杀三人。   那些招式显然是中原的武功,而不是北方人力搏招式,轻灵快异,他的护兵手中的兵器完全成了摆设。他手腕扬起,每一剑都刺中要害,绝无落空。等瘦长老发觉应该逃跑时,他身边只剩下一个亲兵。   那蒙面人目光扫来,其中冷冷的寒意,令他打了个寒颤。瘦长老连退数步,蒙面人冰冷的长剑也如蛇相随。直到他明白自己退无可退、无路可逃时,长剑忽然一抖,刺穿了他的咽喉。   看到瘦长老下颌鲜血喷出,蒙面人长剑还鞘,也不理会剩下的兵士,跨马奔离。那兵士半天方醒过神,跑回去禀报胖长第二零五回、胖长老2   “他使剑?”胖长老察看了几具尸体,他问话时声音有些颤抖。兵士点头说道:“他的剑很快,小的侥幸逃脱。”   胖长老说道:“看来他是朝廷那边派来的刺客,这么快就到了。”他一边吩咐掩埋尸体,一边安排营地加强巡逻,尤其是牙帐附近的戒备。   ***   胖长老回到牙帐,心情不再惬意。秦霸山刚刚离开部落,瘦长老便被人暗算,杀他的人功夫及其高强,一队士兵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惊慌。幸亏外面两队来回巡逻的卫兵,让他感到些许依靠。   门外的士兵已经收队,炊烟升起,营地四周飘散着浓郁的烤羊肉香。胖长老坐立不安,大盘的羊肉、大碗奶茶摆在面前,他哪有心思品尝。   帐篷外有人踩着积雪大声禀报,他喊道:“进来。”卫兵进来,说道:“有三位汉人前来拜见阿骨朵大王。”胖长老一惊,随即怒道:“如今我是这里的王!”   那卫兵说道:“他们一定要进来,问个究竟。”还未等他说完,门帘已经被掀起。首先进来一个朗目清面的男子,身后跟了个秀美的姑娘。二人都是武士装束,男子背后是一杆大剑,显得有些分量。   胖长老仔细打量二人,喝道:“二位胆敢私闯牙帐,可知罪么!”那男子抬手作揖,说道:“你就是阿骨朵大王?在下乃大唐右拾遗陈子昂。”胖长老冷哼道:“哈哈,来得正好,瘦长老被害,我正寻思捉拿你等,你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朝卫兵喝道:“传我令,将二人帐前拿下!”那卫兵高喊道:“来人,捉拿来客!”却听见帐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想是那些卫兵得令要进来。但到了门口,便传来数声惊呼,似乎遭到袭击。   帐内二人正是陈子昂和周梅儿,二人不丁不八站在大帐中央,纹丝不动。胖长老听见外面的情况不妥,也顾不得二人,呼地跳起来要冲出帐外。脚下却一绊,跌倒在地。   陈子昂微笑道:“你不是阿骨朵,为何坐在牙帐内?”胖长老双手一拍地面,狞笑道:“阿骨朵不服黑沙城辖制,已被秦霸山诛杀!”陈子昂笑道:“阿骨朵与程务挺将军一向和睦,部落安定,有何不妥吗?”   胖长老说道:“程务挺已被秦霸山诛杀,还能吓唬谁,哈哈!”说到这里,他的脖子忽然一凉,一杆锋利的剑刃格上来。陈子昂厉声道:“原来你是秦霸山的走狗,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那卫兵想救护胖长老,早被周梅儿点穴,呆立一旁。周梅儿冷喝道:“竟敢对朝廷钦差动武么!”陈子昂揪起胖长老,走出帐篷。   帐篷外躺倒十余兵士,还有一个外貌粗鲁的汉人,笑道:“就你这些卫兵,经不起俺老焦一招半式。你还指望依靠他们耍狠劲么?”   牙帐外早就聚集部落的人群,看看焦会青如此神勇,独自放倒十余个精壮卫兵,发出阵阵惊呼,却没人上来营救。陈子昂高声说道:“这就叫失道寡助!秦霸山和胖长老等人一意战乱,自然没有人愿意跟随。”   焦会青举拳喊道:“还啰嗦什么,杀掉这家伙!”胖长老一听,连声说道:“阿骨朵是秦霸山所杀,秦霸山还威逼我等,我也是迫不得已呀。”陈子昂将他重重丢到雪地里,说道:“好,只要你不要唯秦霸山是从,有心保持草原的安宁,自然就是朝廷的朋友。”   胖长老趴在地上,抬起胖脸,苦笑道:“好说好说,本部落一向安分守己,请陈大人明鉴。”陈子昂喝道:“秦霸山逃哪里去了?”胖长老一愣,附在耳边说道:“他们昨日已经返回黑沙城了第二零六回、黑沙城   秦霸山与阴山三客引着一千兵马,直奔阴山脚下的黑沙城。他左思右想,决定回黑沙城驻防一段时间,以便纠集周边部落的兵力。   成功控制阿骨朵部落给了他信心。这些草原部族,大多象羊群一样善良,秦霸山可以制服他们。他盘算着另外一个部落,如果集结起来,又有两万兵马,足可与单于道官兵周旋。   他坐在黑沙城牙帐内,一边喝酒,一边盘算。黑沙城经过几年经营,已经成为一个易守难攻的城堡。即使秦霸山挥军进逼单于道这两年,他也没有忘记黑沙城的防务,黑沙城依然保存着一批骨干力量:白衣军。   黑沙城借助山下的杨树林子,形成三重防御。第一重当然就是周围生活的几个部落,包括刚刚收复的阿骨朵部落。倘若有大队军事行动,黑沙城一定会及时接到报告。   第二重防御就隐藏在杨树林里,秦霸山在杨树林安排了一千精锐兵士。这一地带陷阱、机关密布,让人难于想象北方游牧部落,也能设置如此精巧的阵法。   只有通过这两重防御,才能接近黑沙城,挑战黑沙城。   ***   杨树林在冬季枝丫光秃,象无数伸向空中乞讨的手。谁也不知道哪里隐藏着黑沙城的兵士,是在林子里的土丘后面,还是铺满积雪的荆棘丛底下?亦或是看似平坦的沼泽地带?   这个清冷的早晨,天色还未放亮。一条黑衣身影从雪原上疾速窜入白杨树林,象一只羚羊般轻而快。一越一蹿间,已进入林子数十丈,显然是身怀武功之人。但他还是被林子里的秘密守军发现。   忽然,雪地里竖起一条碗口粗的树干,扫向黑衣人!他算眼疾手快,弹腿跃上一棵树上。还未等他看清周围情况,前后又有几支羽箭射来!   他抽剑挡住箭矢,居然虎口发麻。再看去,三个白衣人手持弓弩,怪不得如此强劲。趁他们安装弓箭之际,他弹腿扑向最近的射手,一剑便挑穿咽喉!   另两个白衣人抽出大刀,大吼一声扑过来。黑衣人冷笑一声,又窜上树丛,快速靠近二人。剑光飞闪,白衣人哀号一声便倒下,雪地被他们的鲜血浇出两个鲜红的窟窿!   黑衣人俯身察看,四周再没有人影。他还剑入鞘,攀上树干,借助树干的弹力,越向前方。瞬间便消失了踪影,在大队守军还未发觉他时。   ***   还是这天下午,天空里微弱的阳光穿透白杨树林。三骑打马踏破雪野,从草原向阴山疾驶,他们奔走得很急,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阴山腹部。   马上二男一女,前面的男子正当青年,后面的男子年长不少。女子紧跟在青年男子身后,寒风吹过脸颊,显出几分娇媚的英气,她看看前方的大山,说道:“陈大哥,我们不会走错路吧?”   陈子昂凝视前方的山脉,说道:“不会错。黑沙城就在这段阴山里。”三人从单于道将军府出发后,一路追踪到阿骨朵部落,如今又前往黑沙城。   焦会青有几分怨气,说道:“为何不杀掉胖长老?他明明是秦霸山的走狗。”周梅儿说道:“焦大哥,你有所不知。不解决秦霸山,即使杀了胖长老,秦霸山一样还会扶持其他人做走狗。”   焦会青还是不服气:“俺就不相信胖长老说的话,秦霸山一定在吵敲矗俊背伦影核档溃骸昂谏吵鞘乔匕陨降睦铣玻喟牖厝ズ罅碛心被r】煺业剿浦拐铰摇!比丝拷税籽盍郑呕核俣刃⌒那靶小=肓肿永镄恚闹芤黄兰牛够崆嗨档溃骸罢饫锕止值摹!背伦影旱阃匪档溃骸拔铱凑庑┦髂揪筒煌俺!!?br/>   三人一面前行一面打量四周,果然发现这树林子里有不少小树苗,这些小树苗分成一丛一丛,与大树混合起来,十分特别。陈子昂说道:“这些小树多半是人工栽培,隐隐与八卦阵相似。”   周梅儿说道:“昔日诸葛武侯的八卦阵?”陈子昂点头道:“你们看,这些小树苗十分稀疏,看上去易于穿行。实则不然。”这时候,焦会青和周梅儿方发觉陈子昂每每绕开小树丛,宁愿行走在枝桠密布的大树林里。   焦会青呵呵笑道:“俺倒不信邪,俺只是觉得这林子里郁闷。”说罢,缰绳勒转,便走进旁边的一片小树林子。小树林子十分开阔,焦会青放马前奔。陈子昂急唤道:“快回来!”   话音未落,焦会青的坐骑忽然陷进雪地里!焦会青也不慌张,双腿一夹,坐骑奋力跃起,再落下时却陷得更深,无法再扬蹄前行。马儿竟然不断陷入雪地里,仿佛雪下面有一个无底洞。   陈子昂沉声道:“老焦,那是沼泽地,你快跳出来!”焦会青看看马儿已然陷到肚皮下,一股黑泥水从雪地里涌上来。他才知道着了道,只好用力弹腿,纵身跳出三丈,飞快地窜回老树林里。   周梅儿笑道:“就你老焦不听话!你看看,赔了马儿一条性命。”焦会青看看那马儿此时已经陷至鞍上,不禁翘舌。马儿发出几声嘶鸣,用力挣扎,却更陷下去。   周梅儿于心不忍,说道:“我们快走吧。”焦会青只好背着自己的搭袋,徒步跟在二人后第二零七回、追踪   又行了里许,陈子昂忽然勒马停住。前面雪地里,有三处血迹,鲜红的血将雪地溶出三个窟窿。雪地上十分凌乱,显然发生过激战。焦会青细细看过后,奇怪地说:“流这么多血,定然有人死伤,尸身都跑哪里了?”   陈子昂低叫一声:“不好,小心埋伏!”话音未落,“噌、噌”,数支羽箭不知道从哪里射来!雪地里忽然刺出几条巨木刺,直戳两匹战马!   陈子昂唤道:“梅儿快下马。”二人跳下战马,那几条巨木已然刺入马腹,将两匹战马高高挂在半空。马儿竭力嘶鸣,转眼便没了生气。   雪堆后闪出几个白衣人。焦会青骂道:“胆敢暗算老子!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掏出几块石头,运力打去。旦闻两声哀叫,想是有人中弹。焦会青就地一滚,又向另一个方向打出石头。这次被人躲闪开来,随后是几支破空鸣啸的箭矢飞来。吓得焦会青连连躲闪。   几根巨木之后,雪地里忽然又刺出几条长矛!分别袭向陈子昂和周梅儿。四周“嚓、嚓”立起十余个白衣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副弓弩,朝三人射击!   这弓弩比强弓的力道更大,十余只射来,三人险险躲过一轮,那两匹马儿却被射成了刺猬。焦会青苦笑道:“看来俺要长眠阴山脚下了。”   陈子昂抓住身边的一支长矛,用力往下捅去!。隐约听到雪地下面一声哀号。周梅儿也依法炮制,抓住长毛之后,长剑刺下去。这雪地下面竟然有一些空洞,长剑刺入之后还不见底,直到手臂也插入雪层,方感到长剑刺中地下的人!   此时,外围的白衣人弓箭更急。陈子昂拔出大剑,暗自运力。片刻间,大剑焕发出隐隐蓝光。他运起第二重内景经,高举起来。   那些箭矢纷纷改变了方向,“哐、哐、哐”,竟像是长了眼睛般射向大剑。   这一招让白衣人目瞪口呆!有人喊道:“见鬼了!快逃!”四周的白衣人斗志全无,掉头逃跑。陈子昂便捉起一根羽箭抛去,宛如弓弩般射出。他将大剑上的箭矢一一取下,一一抛出,一箭杀死一个白衣人。瞬间便把白衣人尽数诛杀。   此时,焦会青抽出一根长矛,反刺雪地。“这帮家伙属鼠的,俺插插插!看你们躲哪去!”焦会青骂道,用长矛拨开雪地。他就闹不清楚这雪地下面怎么有人?   拨开尺余深积雪,下面不是泥土,却是一层冰面。焦会青用长矛用力戳烂冰面,这冰面也不算厚,大约寸许。冰层下果然是一条地道,躺着两个被杀死的白衣人。   周梅儿说道:“大哥,这里有地道。”焦会青要跳进去,说道:“里面肯定还有人,俺追进去杀个痛快。”陈子昂摇头道:“我们的目标是黑沙城,找秦霸山。不要在兵士上浪费功夫。”   焦会青叹道:“俺好不容易过把瘾,还憋着一大半劲没使出来呢。”陈子昂却捡起白衣人丢下的弓弩,自语道:“奇怪,这些弓弩分明出自我大唐。黑沙城怎么会有如此精良的兵器。”   焦会青笑道:“多半是秦霸山这小子偷来的。”陈子昂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白衣人,还有这些树林子的阵法,似曾相识。”他脱下三件白衣人的羊皮袄。   周梅儿说道:“难道大哥来过此处?”陈子昂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阴山。这种感觉太奇怪。”他叫二人穿上白羊皮袄:“这白羊皮和雪天融为一体,可以掩护我等行踪。”   然后陈子昂又查看雪地里那三摊旧血迹,说道:“有人比我们稍早经过这里。”周梅儿也似乎想起什么,说道:“瘦长老被人诛杀,也似乎在我们之前半天。”   三人查看完毕,继续前行。大约再走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平坦的雪原。   雪原前面,就是连绵的阴山山脉,披着积雪,仿佛一头潜伏的野狼。就在他们离开白杨林时,林子里飞出一只信鸽,噗嗤噗嗤飞向阴山。   *第二零八回、裴汀被擒   黑沙城就是黑沙城,依靠在阴山山坡建起石头城堡。这在北方游牧部落来说是少有的城堡,不仅是定居的城,而且建成堡垒的防御工事。经过了白杨林,还要经过一片黄沙,方能踏上入城的山路。   冬季的大雪覆盖了阴山,和阴山脚下的漫漫黄沙。黑沙城宛如在阴山半腰挖去一块泥土,就坐落在光秃秃的石壁下。城内却没有木屋石房,按照草原的习惯散布着无数帐篷。   秦霸山安坐在最大的一顶帐篷内,他的牙帐。但他心里丝毫不安稳。城外的三条信报让他感到危险在逼近。首先是胖长老飞鸽禀报,瘦长老的死讯,杀人者显然是针对胖瘦二长老投靠黑沙城。   第二条信报,今天上午山下的树林子里闯进一个黑衣人,武功不弱,杀死三个兵士后不知去向。   第三条信报,下午又有三人强行穿越林区,杀死二十余人。来者二男一女,武功极高。白衣军不敢再做无谓的阻拦。   三件事联系起来,无疑都指向秦霸山和黑沙城,很可能是为程务挺报仇而来。也许,他们今晚便会赶到黑沙城。他们会行刺秦霸山,或者将他抓回去,替程务挺祭奠。   既然他们敢来黑沙城,那就要让他们知道黑沙城不是随便人来去的地方!秦霸山咬紧牙,盘算着对策。   他手里还拿着一封请帖,上面写着:“恭请秦霸山城主参加瓜州玉门关比武大会,夺魁者重奖。时间:十一月二十三日。”   今天是十一月三日,还有二十日就是二十三日。   ***   黑夜,又飘起雪花,北风沿着山势掀起漫天雪子,打得人脸上生疼。黑沙城门大开,送食物的马队赶在暴风雪之前抵达城内。   城内数队巡弋的兵士,每二十人一队。即使风雪再大,这里的防务也没有丝毫松懈。它就像一个战乱的机器,随时可以被秦霸山启动。   城内的兵士一律用弯刀,不同于官兵的大刀。马队卸下的食物就堆放在野地里,这队卫兵显然在巡逻途中的严寒里,想起了美味的羊肉和酥油。他们走到这里时,脚步慢了下来。   就在他们脚步慢下来的时候,包裹里忽然刺出一杆利剑,无声的刺入最后一个兵士的胸中!紧接着,包裹里伸出一只手,长剑又是一送,又放倒一个兵士。包裹里的人跳出来,一个蒙面黑衣人。   即使在黑夜里,漫天风雪的黑夜里,他的黑衣服也十分显眼。长剑刺到第三个兵士时,前面的队伍发现了黑衣人,一齐举刀扑过来!   黑衣人毫不畏惧,招式灵巧地穿梭弯刀中,连连劈刺,这些精锐的兵士怎么奈何得了他。他一连放倒十余人时,眼前却多了一杆铁枪。   秦霸山哈哈大笑,说道:“你终于逃不脱我的手掌!”伸手便去扯他的蒙面巾。黑衣人一扭腰,反刺一剑。秦霸山没料到他身手如此快捷,狼狈躲闪。几个回合下来,这黑衣人招式精妙,但力道显然不足。   秦霸山手中铁枪一抖,顿时变招,招招运满真力。黑衣人举剑还击,铁枪哪会动弹分毫?黑衣人只能退却,一边伺机逃跑。秦霸山看出他的用意,喝道:“张网捉起来!”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_ 2.c_o _m   黑衣人一惊,一张大网已从身后兜来,将他包的严严实实。秦霸山笑道:“二位兄弟套马的手艺还不错,哈哈!”扯网的正是大刀客和沙锣客。   他跨上前去,扯掉黑衣人的面巾,——一束秀发滑落,顿时被风雪吹乱。秦霸山故作吃惊地说道:“原来是裴汀姑娘,秦某得罪了。”   他转头对大刀客说道:“这位是我秦某的老朋友,单于道大将军程务挺的心爱之人,已故相国裴炎之女。”   大刀客一愣,狞笑道:“好啊,今日你落在我手里!我正想把程务挺千刀万剐,赔我两个兄弟的性命。哈哈,你居然自己送上门了。”裴汀紧咬牙关,怒而不言。   秦霸山嘿嘿笑道:“我这兄弟大刀客性情粗暴,裴姑娘倘若不与我合作,你死去的爹爹和程大将军都救不了你。”裴汀冷声道:“今日我没能诛杀你等,也没有脸面活下去。”   狼牙客笑道:“你这么千娇百媚的女子,刚好可以下去陪陪箜篌客兄弟。他被程务挺杀死,就葬在城边。也算你替程务挺还债。”   秦霸山等阴山三客尽情戏弄之后,方才说道:“嗯,怎么处置这个小姑娘,我要好好考虑。先把她关押牙帐里,加派双倍重兵把守。”   狼牙客淫笑道:“这姑娘够我们乐几天,哈哈。”秦霸山沉声说道:“对她绝对不能失礼,倘若激怒朝廷大军,你有几个脑袋?”狼牙客低声说道:“为何把她押在牙帐?”   秦霸山说道:“还会有不速之客到来。这个小姑娘如今是我们手里的一张牌,有了她的帮助,我们又多一分胜算第二零九回、黑沙城决斗   黑夜的风雪正好掩盖所有的踪迹,陈子昂三人趁着黑夜爬阴山。阴山这一段极其陡峭,好在三人均有武功,很快就爬上半山。黑夜四望,尽是白色的雪野,哪里找得到黑沙城?   三人寻着一处僻静躲风处,歇息下来。阴山野外寒冷无比,周梅儿缩到陈子昂的怀里,轻声说道:“这里好暖和。”说罢,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焦会青从搭袋里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唉,俺这孤寡老头,只能靠酒取暖,没人疼没人爱。”   周梅儿噗嗤笑了,说道:“你穿了两件羊皮袄,还怕什么呢。”焦会青怪声怪气说道:“还是冷啊,恨不能躲回老娘的肚子里。”   挨到天亮,三人就着冷雪吃了半个馍。举目四望,连绵雪山,远处豁然有一片刀切的石壁,石壁下似乎是一圈石头砌成的围墙,一条不太宽敞的山路延伸向那边。   三人精神一振,也不走小路,还是在山林里穿梭,看准方向走过去。果然是一个颇有规模的城堡,里面尽是帐篷,和操练的兵士,约莫有三千人。   三人跳进黑沙城,混杂在兵士里。他们在树林里换上了白衣人的装束,此时浑然就是黑沙城的兵士。城内的兵士正在吃早饭,蒸得热气腾腾的白馍和面片汤。焦会青笑道:“和我们中原的习惯差不多。”   陈子昂叹道:“这些面粉都是从阴山南侧抢来的。秦霸山此举多半是为了激发他们掠夺的心思。”周梅儿说道:“秦霸山用心歹毒,倘若没有这等恶人,阴山就算太平了。”   三人望见那顶最大的帐篷走去,还未靠近牙帐,陈子昂却停下了脚步。他已经看见秦霸山手持铁枪,拦在道中。   秦霸山此时剃去胡须,似笑非笑,说道:“欢迎陈大侠,若论武功,秦霸山不是对手。”陈子昂沉声道:“不错,今天我便是来擒你归唐,祭奠程将军在天之灵。”   秦霸山仰天大笑:“但若论排兵布阵,你非我敌手!黑沙城雄兵三千,难道还拿不下你们三人?”他一挥手,听见一声呼喊,四下的兵士迅速排列出阵形,将秦霸山和三人团团围住。而大刀客、沙锣客也跳到秦霸山身边。   陈子昂仔细一看,心中暗惊,外围的三千兵士排成八卦阵,一手弯刀,一手盾牌,渐渐逼近!秦霸山喝道:“将这三人拿下,赏牛羊三千!”   四下里兵士齐声呼喊,一齐杀过来!   面对这巨大的战阵,陈子昂对焦会青二人说道:“我等断不可力敌八卦阵,也不可散开游斗。你们随我靠近秦霸山厮杀,四周的兵士投鼠忌器,反而成为他们的累赘,阵法不攻自破。”焦会青、周梅儿点头。   八卦阵涌来,前排的兵士挥舞大刀,使的一招极似力劈华山。仿佛一只百足蜈蚣,张牙舞爪,凌厉无比。陈子昂大剑挥出,一剑横切过去,十余柄弯刀一起被切断。但前排的兵士立刻后退,后排的兵士又挥刀上来,阵型丝毫无损。   “看到吗?这个阵法源源不断,除非将三千兵士尽数诛杀。”陈子昂一边高呼,一边返身,一招前仆后继,杀向秦霸山三人。焦会青搭袋挥舞,专攻大砍刀。周梅儿长剑对付沙锣客,虽然力道上吃亏,却也勉力为之。   陈子昂大剑破开秦霸山三人合围之势,便用内力缠斗秦霸山。陈子昂一上来便运足十成功力,内景经、外景经并用。秦霸山的铁枪原本以刚猛、势大为特点,却也抵不住陈子昂外景经的搏击,何况大剑不仅具有势大力沉的特点,还兼有灵活迅捷。   几个回合,秦霸山叫苦不迭。即使在北方草原上,也少有人力大如秦霸山。如今却被陈子昂连击带打,双臂发麻。再看看四周的八卦阵,兵士面对中央近身的战团,那里能出刀相助?   罢了,罢了!秦霸山高喝道:“大家奋力,不要退缩!”自己却纵身跃起,脚踩八卦阵的兵士,狂奔出战阵。陈子昂沉声说道:“随我追击。”他挥剑劈开阵法,一柄大剑如切豆腐,高呼道:“不要挡我,不要找死!”   八卦阵便被三人撕开缺口,紧追秦霸山。秦霸山知道逃跑不是办法,总不能在满城兵士面前失身份,便望石壁前跑去。到了石壁面前,挥枪刺入石壁,双手高高抓住铁枪。   他借铁枪弹力又跃高半空,就在这瞬间又拔出铁枪,刺入更高处的石壁。三五下纵跳,秦霸山已然离地十余丈,站在铁枪上说道:“姓陈的,你上来!”   陈子昂上前,噌、噌几下,倒是利用石壁上极小的凸处,飞身攀上绝壁。他也将大剑插入石壁,说道:“好,好得很,陈某在此讨教,向你讨回血债!”   如此精彩的表演,令黑沙城内的人们大开眼界。那些兵士一起遥望石壁上的二人。焦会青、周梅儿、大刀客、狼牙客也奔到石壁下,四人也不厮打,互相对第二一零回、黑沙城决斗2   焦会青骂道:“就秦霸山那两下子,只能吓唬黑沙城的猫狗。哈哈,看他怎么下台阶!”大刀客怒道:“就你们几个,休想走出黑沙城,且放你等一时。”焦会青冷笑道:“笑话!俺从南杀到北,还没人能留下俺!除非你叫俺一声爷爷,哈哈。”   这时,风雪更疾,石壁之上的风雪更甚于城内。只吹得二人摇摆,脚下的兵器悠悠晃动,让下面的人看得心惊肉跳。二人相距丈许,秦霸山也不犹豫,挥拳击出连环拳。   他的拳势刚猛,乃是从草原暴风雪中悟出。此时借助风雪撞击石壁、来回盘旋之势,拳法快而力沉,与内家功夫迥然不同。他还借助铁枪上下跳动、极强的韧性,就势出拳,威力无比。   陈子昂立刻明白他是借风雪、铁枪韧性的外势,将拳势威力发挥到极致,容不得自己运动内家功夫。上次在岭南大梵寺,秦霸山便企图以风雪拳击伤慧能。由此可见风雪拳的利害。   陈子昂当然也知道,自己稍有迟疑,便会重拳落地。容不得细想,他连施中池有士、三寸神居二招,挥掌外景经以守代攻。   秦霸山的滔滔攻势被他轻描淡写般化解,心下也是一惊。他的风雪拳法此时具有天时地利,尚且讨不到便宜!秦霸山钢牙一咬,巨大的身躯忽然借铁枪反弹之力飞起,人已化作一拳一爪,宛如野狼扑食般全力击出!   陈子昂急吸一口气,左掌玉树可杖,直抵秦霸山拳锋,右手成爪使出一招幽阙流下,直掏心窝。秦霸山等于是前头撞墙,腹部也受敌。这只是瞬间变化,城内人群忍不住惊呼!   旦闻“嘭”一声,拳掌相击,原本扑向石壁的漫天风雪忽然如同烟花般砸开!被二人迸发的内力炸开!秦霸山如同断线的纸鹞,翻飞落下!   秦霸山至刚的拳锋犹如铁枪刺上铁板,陈子昂一掌拍出的反击之力,令他气血倒灌,从拳头顺着胳膊,压回胸口。再加上陈子昂鹰爪掏心,将他返回胸口的内力打乱!他狂叫一声,口吐鲜血!   这二十余丈的悬崖掉下去,定然重伤。秦霸山伸手在空中乱抓,居然抓住了铁枪,像猴子一样挂在石壁上。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一则不会太丢脸面,二则算是保住性命。   石壁下,周梅儿看着惊心动魄的决斗,心都揪做一团,看到秦霸山落败,方才松了口气。焦会青拍手叫道:“看看你们的城主,这龟蛋还不愿意认输呢。喂——龟儿子,快下来吧,不要丢人显眼啦。”   这瞬间的决斗,陈子昂似乎占了上风。秦霸山虽败,但刚猛的拳锋已然将冰寒之气击入陈子昂劳工穴,经手阙阴心包经,一路袭入内关、曲泽、天池、天泉穴。他吸一口气,试图运气护心,一股冰寒之意忽然翻涌,脸色尽显苍白。   二人一个站在铁剑上,一个挂在铁枪下,良久不动。城内的人群谁也没说话,只听见漫天风雪呼啸。周梅儿再也忍不住,喊道:“大哥——”   又过了片刻,方听见陈子昂说道:“你随我返回朝廷谢罪。”秦霸山喘着粗气,狂笑道:“你也伤得不轻,你们还斗得过我的三千精锐么!哈哈。”陈子昂沉声说道:“陈某不愿杀戮无辜,你也莫逼我对你不客气。”   秦霸山扭头朝城内喊道:“把小姑娘带出来!”便听见城内有人喊道:“你等若想保全她的性命,乖乖离开这里。否则,哈哈,我们这帮如狼似虎的兄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话音从那顶牙帐传出来。说话间,箭客紧扣裴汀的咽喉走出牙帐。“裴姐姐——”周梅儿一边呼喊一边奔向牙帐。“莫过来,再靠近我就杀了她!”箭客狂叫道。周梅儿只好停下来,回头再看陈子昂,希望他拿个主意。   没想到裴汀孤身涉险,来到黑沙城报仇,已经落入秦霸山手里。陈子昂强作镇定,大笑道:“今日且放你一回。倘若裴姑娘有半点差池,你们几个就准备自己的后事吧。”   他运气抵住体内的寒毒,翻身从石壁中拔出大剑,飞快地爬下石壁。   秦霸山伤得重,不敢随便运力跳下石壁,却狂笑道:“哈哈,你若不快快离开黑沙城,秦某立刻让她下去陪程务挺。哈哈,哈哈哈!”   焦会青冷笑道:“俺好心提醒你这只龟蛋,别笑伤了心脉,自己赶去阎王殿报道噢。”   秦霸山果然不敢再说话。大砍刀喊道:“放行,让他们离开黑沙城第二一一回、雪野疗伤   大砍刀令人爬上石壁,将秦霸山护送下来。秦霸山握拳的左手淤黑无比,显然是伤了筋骨。脱下衣服,胸口豁然一个红色的爪印。一夜下来,秦霸山又呕血两回,方才缓过气来。   沙锣客说道:“这个陈子昂的掌力惊人。”秦霸山喘息道:“他也吃我风雪拳,伤得不轻。够他休养一段时间,哈哈。”他一笑便忍不住咳嗽。   大刀客说道:“他们出了黑沙城之后,就不知去向。白杨林那边没有发现他们离开的踪迹。。”秦霸山咬牙说道:“嗯,多半躲在附近养伤。你们分头带精锐小队搜山,抓住三人重重有赏!”说到最后他连咳不止。   大砍刀说道:“城主好好休息,他们若是不愿意离开黑沙城,我自会成全他们。嘿嘿。”   “一切都交给你们。等我养好伤,马上联络咄悉匐部落。”秦霸山说道:“你们看守好裴汀,她对我们十分有用。”   ***   陈子昂三人出了城门,看看没有尾随跟踪之人,便拐入山间。他不停地打寒颤,步履蹒跚。焦会青背上他一路飞奔数里,方才停下来。   周梅儿说道:“焦大哥,你的酒还不拿出来给陈大哥暖暖身子啊。”焦会青看着陈子昂苍白的脸色,说道:“他受内伤,喝酒反而会坏事。”他从搭袋里摸出一块羊肉,说道:“起个灶头,给他补补。”   周梅儿拔剑挖开浮雪,一边说道:“收了这许多好东西,要不是陈大哥受伤,你还不愿意拿出来么。”焦会青陪笑道:“方才城里拿的,那满地包裹里都是羊肉,不拿白不拿。”   天色开始发暗,风雪也停了下来。一直挖了二尺多,方才见到泥土和枯叶。她索性继续挖,挖开了丈许见方的雪坑,三个人也能躲进去。老焦收集了枯叶点火,开始烧烤羊肉。   羊肉香得让两人咽口水,焦会青撕下一小块说:“你也吃点。”周梅儿接过羊肉,却扶起陈子昂。陈子昂一直在运气调理。内景经果然神奇,此时他不再感到晕眩呕吐。但还是吃不下食物。   周梅儿急道:“你多少吃一点才好,天寒地冻的。”陈子昂低声说道:“你吃吧,我要赶紧驱走体内的寒毒。”焦会青说道:“就是呀,周姑娘,你若是再冻坏了,老焦可忙不过来咯。”周梅儿方开始吃羊肉。   “俺袋里还有一大块留给你陈大哥呢。”焦会青拍拍搭袋,周梅儿忍不住松开眉头,噗嗤一声笑开来。焦会青喝着酒,嘀咕道:“前世修来好福气噢,有个女孩这么心疼他。”   周梅儿一脚踢过来,说道:“你说得人家脸都红了呀。”焦会青笑道:“不怕不怕,天黑了,谁看得见呢。”周梅儿嗔道:“剩下的都给你吃,好了吧。”焦会青摇头道:“我哪吃得了这许多呀,足足三斤呀。”   周梅儿也说不过焦会青,看看陈子昂气色转好,心下大定。三人靠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虽然身上极其寒冷,却能和陈子昂互相依偎,周梅儿满心欢喜,一夜也没睡熟,也不觉得疲惫。   天亮后,周梅儿又点火烤羊肉。焦会青忽然拍周梅儿的肩膀,说道:“快灭火,你看那边——”二人覆雪熄火,远处正走来一队黑沙城的白衣兵士。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四处打探。   “是在搜我们三人。”焦会青说道:“陈大侠正在练功,还不能走动呀。”他急得直跺脚。周梅儿眼珠一转,说道:“赶紧把雪盖起来,我们躲在下面。”焦会青笑道:“这小丫头聪明。”   二人赶紧躲进雪坑,将旁边的积雪盖上身。那队兵士慢慢搜索过来,其中一人嘟啷:“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多半是下山了。”再远处有人喊道:“我们这边也没有。”   这边的人说道:“都过来歇歇吧。”大约数十人便在附近坐下。另一队兵士也走过来,那人说道:“大刀客,我看他们是下山了。”这边由大刀客带队,他说道:“沙锣客,歇一会。再仔细搜搜另一个山坡,万不可大意。”   沙锣客说道:“看秦霸山的意思,还要下山去找他结义兄弟咄悉匐?”大刀客说道:“嗯。据说咄悉匐部落不仅有两万兵马,武功也极其了得。有咄悉匐相助,我们不必再害怕陈子昂。”   沙锣客又说道:“只是回纥人独解支,却不会听从秦霸山调遣。他们交好大唐,实乃心腹之患。”大砍刀听出沙锣客话中有话,说道:“兄弟,我等跟随秦霸山四处杀戮,得罪了不少草原部落。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唉。”   “倘若他们不同意,秦霸山会与独解支部落开战?”沙锣客问道。“嗯。”大刀客重重地应了一声,显得不耐烦,说道:“想这么多干什么!快带你的队伍,去那边山坡细细搜查。你也听到城主说过,抓住三人重重有赏第二一二回、雪野疗伤2   沙锣客带上队伍远去,大刀客的人马也整队离开。听见他们踩雪的脚步渐渐远去,周梅儿翻开雪层大呼一口气,说道:“再不走,我快给冻僵了。”   焦会青也爬起来,手里拿着空空的酒葫芦,说道:“俺还挺得住,只是把酒喝完了。嘿嘿。”二人急忙扒开雪堆,陈子昂依然双目紧闭,纹丝不动。周梅儿探出他的鼻息,松了口气。   将近中午,陈子昂的脸色泛出红润之色。看看搜山的士兵已经撤走,周梅儿又点了小堆火,烤熟羊肉。   陈子昂吃着牛肉,缓缓说道:“这次来黑沙城,几件事情让我苦思不解。”周梅儿说道:“大哥,你应该好好休养身体,不要想那么多事情呀。”焦会青笑道:“酸,酸过俺老家的酸菜。”   陈子昂笑道:“梅儿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的伤势,无大碍。”焦会青连连点头,说道:“你不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反倒会郁闷死你的陈大哥。”周梅儿想想也有道理,忍不住笑了。   “你们且听我说这黑沙城的来历。”陈子昂说道:“这黑沙城之所以重要,不仅因为它地处回纥、西突厥、契丹和大唐四股力量的结合地,还因为当年太宗皇帝与东突厥颉利可汗签下的渭水之盟里,标注了黑沙城的位置。”   周梅儿皱起眉头,问道:“那份盟约和西域地图上,并无吵茄健!背伦影旱阃匪档溃骸澳忝豢吹侥欠莸赝忌希跎奖辈嘤幸桓鑫鄣忝矗俊敝苊范腥淮笪颍骸澳歉鑫鄣阏屈沙城的位置。”   陈子昂说道:“那个污点也许是颉利可汗有意为之,掩盖吵堑木咛逦恢茫灰残硎潜昙橇它沙城的墨迹,年岁久远之后变成了污点。直到我来单于道,听说果真有这么一座吵牵医袢瘴曳11炙梦挥谀欠菝嗽嫉赝嫉奈鄣惚昙巧稀!?br/>   周梅儿说道:“嗯,足以证明黑沙城的重要性。”焦会青却摇头说道:“唉,听得俺脑袋都胀了。”   陈子昂缓缓说道:“而后来颉跌利施可汗也曾将黑沙城作为他的牙帐,更说明它的重要性。”周梅儿点头:“这其中的缘由,我等要慢慢摸清楚。”   陈子昂把羊肉吃完了,忽然盯住周梅儿。周梅儿问道:“大哥还要羊肉么?我再烤一块。”陈子昂却说道:“梅儿,你还记得去年我们洞庭湖相遇的经过么?”周梅儿笑道:“怎么不记得。”   “我们是被什么人抓去那个岛上?”陈子昂问道。周梅儿说道:“是被湖盗呀。”陈子昂说道:“那些用蒙汗药抓我们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焦会青听得不耐烦,说道:“陈大侠,你倒是说清楚,俺听得满头雾水。”陈子昂说道:“我总觉得洞庭湖那个小岛和这黑沙城有联系。那夜逃离小岛时,我发现小岛上的房屋就是按照八卦阵排布。那边都是黑衣人,而这边的杨树林里全是白衣人。”   周梅儿说道:“更何况白衣人使的弓弩乃是大唐造的兵器。他们在黑沙城内布下八卦阵,多半有汉人在背后指导。”陈子昂连连点头,说道:“程大哥数日前还提醒我,朝廷里可能有人暗中勾结突厥人,企图里应外合、采用极端手段逼迫天后归政。”   焦会青说道:“乖乖,俺好像听明白了。这可是一个大阴谋!”陈子昂说道:“方才说的两件大事,都在这黑沙城和秦霸山身上找答案。估计秦霸山休养好后,就会下山找咄悉匐。我们便在此守候几日。”   他缓缓站起身来,遥望黑沙城那条下山的第二一三回、咄悉匐的冰峰拳   大雪断断续续地飘。秦霸山风雪拳的寒毒终于被陈子昂尽数排出,内伤也好了大半。三人躲在雪坑里避风雪。羊肉吃完后焦会青摸黑进入黑沙城,又偷了几块羊肉和馒头。   三人每日盯住下山的小路,过了半个月,还没见秦霸山下山。焦会青有些不耐烦了,问道:“这狗日的只怕是被打死了吧?”陈子昂笑道:“他伤得不轻。我们再等他两日。”   果然,第三天秦霸山骑着高头大马出了黑沙城,后面跟着大砍刀、沙锣客、箭客,一行四人。他们将裴汀留在黑纱城内。   陈子昂与周梅儿远远尾随,施展轻工,一路向西北走去。亏得二人身穿白羊皮袄,小心跟踪,未被秦霸山发现。焦会青则留在黑沙城,伺机搭救裴汀。   一直走了二百里,秦霸山四人遇到两个部落的营地,也不靠拢打招呼,反而绕道赶路。这天,走在一抹雪原上,远处出现了一座小冰山。   冰山不在雪山之上,而是在平坦的雪原。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周围都是积雪,却突兀耸立一座冰山,一座仅有十余丈高的袖珍冰山。   秦霸山勒马止步,面对冰山高声喊道:“咄悉匐!咄悉匐——”没人回应。秦霸山便放开马蹄绕着冰山奔跑,嗒嗒的马蹄敲响寂静的原野。他跑了大约半个时辰,四周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便一直跑,一边喊:“咄悉匐——”   依然没有人回应。大砍刀实在忍不住,说道:“城主,冰天雪地的,哪有人啊?”秦霸山却指着小冰山说道:“咄悉匐就在这里面。”大砍刀瞪大眼睛,笑道:“城主也不能这么骗我们呀,一座冰山,咄悉匐怎么会在里面?”   秦霸山说道:“你看——”大砍刀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方向望向冰山,里面果然有一个扎马步的人影。   这时,冰山慢慢出现一条裂纹、两条裂纹,巨大的冰块随之发出轻微的破碎声。秦霸山盯住冰山,喊道:“咄悉匐,快出来见我!”冰山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声响渐大,忽然间整个冰山崩裂开!   巨大的冰块纷纷垮塌。秦霸山笑道:“恭喜弟弟,你的冰峰拳更进一步了!”话音未落,冰堆忽然炸开!一条银色的身影从冰堆里蹿起丈余,跳了出来。   一落地,那人吼道:“哈哈,哥哥来得正好,我们可以比试一番,试试第七重冰峰拳的威力。”秦霸山忙说道:“哥哥武功不济,哪能与弟弟相比。前些日子受伤痊愈,实在不便比试。”   那人看看旁边的阴山三客,摇头道:“那就请哥哥手下的高手成全了!”秦霸山笑道:“三位便考验一下咄悉匐吧,哈哈。”咄悉匐也不等三人答允,身形已然跳起,挥拳打向大砍刀!   大砍刀跨下的战马本能地扬起马蹄踢出,咄悉匐丝毫不避,身形在空中一扭,双拳直击两只马蹄!只见拳头与马蹄相拼,马蹄忽然象秋风中的芦苇一般被折断,拳头却继续打下去,正中马前腹!   那匹雄健的战马也是一拳之下,便象朽木般萎顿在地上。大砍刀跳落地,挥动大刀反击!而沙锣客策马从背后攻来。箭客也上满弓弦,三箭联珠齐发!   咄悉匐大吼一声:“来得好!”赤手空拳抓住大砍刀,猛一运力,大刀客便跌倒在雪地里!但大刀客双手还是不放刀柄。两只大沙锣已然袭近咄悉匐身后!   咄悉匐又是一吼,竟然连刀带人拖起,以刀挡住沙锣!沙锣客被巨力震得连退两步。咄悉匐又挥拳连击,将箭客的三支铁箭打落!   沙锣客嗥叫着再次扑上去,咄悉匐松开大砍刀,双拳击向沙锣。拳锣相交,沙锣客哈哈大笑,他不相信肉拳能抵得过精铁铸造的沙锣!他甚至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咄悉匐双手残废。   但他完全错了,错得十分厉害。咄悉匐一拳就砸扁了沙锣,他睁开眼睛时,咄悉匐双拳已经抵住他的下颌。   箭客惊呆了,他看到雪地上的大砍刀居然被一层薄薄的冰封冻起来,变成了一个冰人!   箭客疾呼道:“咄悉匐,你还不快救救我大哥!”咄悉匐说道:“我不会救人之法。我只用了七成功力,以他的修为,半日后自己可以醒转。”沙锣客、箭客急忙将大刀客扶上马,期望他能早些恢第二一四回、密谋   秦霸山走过来,笑道:“咄悉匐,你该出山帮我打天下。亲爱的弟弟,不要浪费了老天爷赐予你的超凡武功!”咄悉匐说道:“嘿嘿,看来哥哥有什么大筹划啰。”   秦霸山说道:“哥哥遇上一个麻烦的人物,只有你可助我。”他便将程务挺已经战死,陈子昂前来复仇的事情说了一遍。咄悉匐盘腿坐下,说道:“哥哥连程务挺都击败了,还会怕这个陈子昂?”   秦霸山叹道:“嗯,陈子昂,一个最近才出现的武林高手。数日前,我用弟弟教的风雪拳与他过招,也落败下来。他更还扬言打遍北疆无敌手呀。”他说得满脸真诚,不由得人不相信。   咄悉匐冷笑道:“这么说来,我倒还真想见识一下陈子昂。”沙锣客说道:“我倒是不信他厉害到什么地步。程务挺威震阴山,不也被我等诛杀?”   秦霸山说道:“你没有和他交过手,呵呵。程务挺是引兵打仗的将军,而陈子昂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林人士。只有咄悉匐方能战胜他。”   “哈哈,我修炼的冰峰拳已到极致。你们看看——”咄悉匐说罢,挥拳击向雪地。他单拳接地,运动内力,不多时,拳头四周爬起一排冰凌。只见那冰凌越来越多,像是能够生长的水草,慢慢爬上他的胳膊,继而爬满全身。   四人看得目瞪口呆,冰凌在咄悉匐身上越聚越厚。众人恍然明白,方才这堆倒塌的冰山,乃是咄悉匐练功生成的!他能够从体内发出至寒的内力,使对手浑身冻僵。   秦霸山喜道:“弟弟快快收功。有此神功,不怕收复不了狂妄的陈子昂。”咄悉匐点头,运力挣脱身上的冰凌。   ***   远处,陈子昂看到咄悉匐冰峰拳的奇特功夫,也煞为吃惊。秦霸山的风雪拳威力已然不能小视,他的冰峰拳威力更甚。倘若他们兄弟二人联手,陈子昂处于下风,没有取胜的把握。   周梅儿诧异道:“我怎么没有听大哥说过要打遍北疆,大哥几时说过?”焦会青笑骂道:“秦霸山这龟蛋真不要脸,到处败坏别人的名声。他意在挑拨咄悉匐对我们的敌视。”   这时候,咄悉匐双掌抚地,低吼一声,竟然慢慢举起一块丈许见方的大冰块。这巨大的冰块就是他方才片刻之间以内力催生,被他从雪地里拔出。他将冰块远远抛开,弯腰探进雪窟窿里取出一大块羊肉,还有一大壶酒。   咄悉匐说道:“哥哥光临,我也没什么好招待。这酒肉乃是我练功时充饥之物,大家吃吃御寒。”大砍刀还僵在马上,狼牙客、箭客随秦霸山一起围坐下。   箭客取了杆铁箭,不断打击羊肉。不多时,那羊肉变得松软温热,四人一边举壶畅饮,一边吃羊肉。   咄悉匐眼光闪烁,说道:“我只能集结两万人马,如何能击败单于道官兵?”秦霸山神秘地笑道:“我还有一万人马,这三万人马若是与唐军正面作战,连单于道也攻不下。但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但是我等用它攻击命脉之处,结果就未可知了。哈哈。”   咄悉匐问道:“哥哥如何知道我们能找到朝廷的关键所在?”秦霸山笑道:“去年我游历唐朝年余,结交了不少朝廷官员。其中就有致力推翻天后的势力,他们会在那边全力协助我等。”   秦霸山越想越得意,说道:“想当年唐太宗威服北疆,颉利可汗昏庸无能,签下和约。如今我等兄弟,哈哈,看看我们如何在太宗的不肖子孙配合下,毁掉他们的大唐朝吧!哈哈。”   咄悉匐也笑道:“如此一来,我等跟随哥哥,心里就踏实了!”秦霸山说道:“这个且慢,我倒是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数日前,我接到莫名的信件,如今瓜州玉门关正在举办一个比武大会。广邀天下武林人士参加比武。”   咄悉匐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张请帖,道:“我也收到邀请,此番正想与兄弟一起去看看,说不好还真能夺魁。哈哈。”咄悉匐笑道:“看谁能敌我的冰峰拳。”   秦霸山沉默良久,说道:“我倒很想知道这比武大会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筹划。”咄悉匐说道:“不错。我也不知道这比武大会的真实意图,甚至不知道谁人组织这次大会第二一五回、比武的请帖   洛阳,黑夜降临。朝拜的信徒离开之后,白马寺便安静下来。朝廷安排了新的主持来白马寺,将白马寺修葺一新。随之而来四个古怪的人,他们就住在僧房里。   住在第一间僧房的人,是个胡子满颌的西北汉子,皱纹密布额前,看来是上了年纪。但他的腰板挺得很直,走起路来咔咔有声。他的鞋子竟然是铁底,宛如马掌般。   加上他手腕上两只黝黑发亮的精铁镯子,显然不只是装饰,而是一件兵器。他正是瓜州铁脚门的掌门人王养宗。   离开瓜州两年,他忽然想念那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想念起家乡的牛羊。王养宗独自在禅院里徜徉,抬头看看天空:黑夜里,一轮新月不断收割着黑色的棉桃,似乎也在收割着他的乡情。   他走回房间时,意外地发现桌案上有一个红色的帖子。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恭请王养宗大侠参加瓜州玉门关比武大会,夺魁者重奖。时间:十一月二十三日。”没有落款。   谁送来的帖子?他看看门外,和尚全都入屋休息了。帖子里只说明比武大会的时间、地点,夺魁者重奖?奖什么也没说明。   这封帖子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还有:他的铁脚门就在瓜州,是瓜州乃至西北鼎鼎大名的名门,为何铁脚门没有及时告知此事?这么大的比武赛事,似乎又显得有些神秘。   而且主办方没有留下落款,奇怪了。   ***   第二间房子里的住客,扛着一把锄头入住。他世故的脸上总是露出谦和的微笑,一副农夫打扮。但是你千万不能以为他就是一个农夫,那把闪闪发亮的锄头告诉你,无数人都败在这把锄头下。   他就是八闽锄头王王泉,一个看上去十分温和的人。他一直呆在房间里,坐在窗前,看见院子里王养宗满怀心事,来回踱步。   王泉品一壶茶,茶香能让他清心寡欲。他只是出去一趟茅厕,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茶几上多了一封红色的帖子。   里面写着:“恭请王泉大侠参加瓜州玉门关比武大会,夺魁者重奖。时间:十一月二十三日。”没有落款,在千里之外的一场比武。   王泉一边喝茶,一边翻弄这封请帖。且不说没有落款,究竟是谁送来的呢?如果有人送来,王养宗一定会看见,一定会告诉他。但王养宗根本没有向这边看一眼,直到他返回自己的房间。   是谁匆匆送来一张请帖,又悄悄地离开?王泉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去问问王养宗。   他敲开隔壁的木门时,王养宗手里拿着同样的一封红色的请帖。两人面面相觑,王泉问道:“你没看见是谁送过来的?”王养宗摇摇头:“我还正想问问王大侠。”   王泉打了个寒颤,王养宗一直在院子里,居然没察觉是谁将帖子放在他的茶几上!   ***   第三间房子住的是完颜华仁,他深夜才回来。他的拜把子大哥李尽忠,当今的漠河都督派来使者,探问朝廷的动态。义兄的使者请他去清华楼,他喝得烂醉如泥。回到房间时看到桌面有张红色的帖子,也没翻看,便滚上床睡过去。   第四间房由叶七郎住下,他很早就睡下去。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醒来,他起床便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张红色的帖子。打开一看,写着:“恭请叶七郎大侠参加瓜州玉门关比武大会,夺魁者重奖。时间:十一月二十三日。”   他感到奇怪了,送帖子的人怎么也不说一下,放下帖子就走了?他拿起帖子,走出房门,推开隔壁完颜华仁的房门。完颜华仁还在呼呼大睡,桌上也放着一张红色的帖子。   叶七郎转出完颜华仁的房间,去找王泉。王泉正坐着喝茶,茶几上也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帖子。王泉看到他手上的帖子,说道:“叶大侠起得早,喝茶。”其实现在一点也不早了,日头三竿。   叶七郎官话说得不顺畅,叽里咕噜说道:“这帖子谁送来的?”王泉一愣,摇摇头:“昨晚我只离开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送来帖子。”   正说着,门外传来咔咔的脚步声,王养宗大步走来,一看见二人和两张帖子,大声嚷道:“这比武大会肯定有古怪!古怪!”王泉说道:“那么,我们去还是不去?”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王养宗嚷道:“我要去看看,瓜州是我铁脚门的地盘,居然没有事先知会王某人,实在有些欺负人!”   他一口气说完,又扭头说道:“我这就向怀义主持告辞。”他还没走出门,一个粗壮的身体挡住了去路,完颜华仁眯着半醉的眼睛走进来。   完颜华仁也喊道:“这么热闹的事情,我们合该去看看。到了瓜州王大侠宴请我等,好吃好住,大家都去玩玩。闷在洛阳淡得出鸟了!”   “你也收到请帖?”叶七郎问道。完颜华仁扬扬手中的红帖。“你知道谁送来的帖子?”王养宗退了一步,问道。完颜华仁瞪大眼睛,摇摇头。   王泉沉吟道:“还有什么人会接到这份请帖呢?你们快快四处打听一下,然后再做计较。”   *第二一六回、白马寺   宏伟的白马寺,如今属于怀义掌管。冯小宝做梦也没想到,天后如此重用他,这让他踌躇满志。   走进白马寺,南北向中轴线上,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宝殿、接引殿、毗卢阁次第呈现。园内古树成荫,四时落英缤纷,增添了佛国净土的清净气氛。   剃光了头的冯小宝,噢不,是怀义,开始掌管白马寺。他知道这个主持的职位是虚,天后实质是叫他监督朝廷大臣的动向。他安排王泉广布线耳,并奏请武则天铸造铜匦置于北门,接受密奏,监督、检举大臣的逆反行为。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背后咒骂怀义的声音颇为激烈,他对此充耳不闻。只要天后支持,他就准备豁出去。这不,连名动京都的丘神责也对他刮目相待。   刚刚由单于道返回洛阳,丘神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来白马寺。二人在接引殿坐下,怀义手持念珠,俨然一位得道高僧的安详神态,令丘神责也不得不佩服。   程务挺的死讯早几日已经由单于道飞报洛阳。此时听丘神责再次说起,他来回踱步,摸摸光秃秃的脑门,仰首殿内的西方三圣像,良久不语。   丘神责说道:“皇上虽然讨厌程务挺劝其归政,却也知道他的忠心,是故一直重用他,不忍严惩。我此番前往单于道,原本是想让李敞逐步搁置程务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他死在秦霸山手里!这叫我实在不好回复天后。”   怀义点头说道:“我也担心天后会怪罪这件事情。”丘神责说道:“唉,我正是前来求教老弟,能否想个完全之策。”   看见丘神责如此抬举自己,怀义心里十分受用,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你肯不肯用。”丘神责急道:“什么法子?火烧眉毛的时候,什么法子都要尝试一下。”怀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危险,只要丘将军肯从朝堂那只铜匦着手,天后自然不会再痛惜程务挺的死讯。”   丘神责恍然大悟,说道:“好法子,我早就听说程务挺有不轨的密谋,与裴炎十分近乎,多半与去年徐敬业的事牵扯得上。我这就找人告发程务挺。”怀义手捻念珠,笑而不语。   ***   王泉引着王养宗、完颜华仁、叶七郎来到接引殿。踏上双层殿基,殿内供奉三尊佛像,当中的是阿弥陀佛,手呈接引状。左侧手持净瓶的是观世音菩萨;右侧手持宝珠的是大势至菩萨。   三尊佛像下面,站着两个人,白马寺主持怀义和左金吾丘神责。   丘神责已经恢复了冷静,一副冷漠的表情,开口说道:“几位大侠别来无恙。”众人皆拱手问安。丘神责说道:“岭南一行,四位辛苦了。天后找到了失散的地图,龙颜大悦。虽然陈子昂非我道中人,由他献上地图也强胜于无。”   王泉说道:“都是二位大人统御有方,也是天后的福气。”丘神责点点头,说道:“我刚从单于道来,又带回了一个好消息:秦霸山不服朝廷,已被大军击溃其部落精锐。这也是天后英明,李敞将军和边关将士的能耐。”   王泉连连点头,干咳数声。寒暄过后当然要说正题了,他一边斟酌一边说道:“属下有件要事禀报主持大人,丘将军也在,那是再好不过。”他说了个话头,便停顿下来。   王养宗插嘴道:“禀报丘将军和怀义大人,洛阳横竖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想回瓜州铁脚门看看。两年没回去,实在牵挂家里面。”丘神责一愣,说道:“灯红酒绿的洛阳,难道好不过西北天寒地冻的草原边塞?”   王养宗看出丘神责似乎不悦,摇头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完颜华仁接上话茬说道:“二位大人,我也想暂离洛阳,四处游历一段时间。”丘神责看出他们是同样的意思,便含糊地应了声:“嗯?”   叶七郎说道:“不错,我也有意暂时离开洛阳。”丘神责感到一丝不安,瞟了一眼怀义。   怀义手握念珠,盯着王泉,说道:“你们一定隐瞒了什么。你们为何要离开洛阳?”   王泉支吾半晌,方才道:“我们。。。我们都接到一个帖子。邀请我们参加陇西道上的一个比武大会。”丘神责又低“噢”了一声,王养宗从怀里掏出红色的请帖。   丘神责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恭候王养宗大侠参加瓜州玉门关比武大会,夺魁者重奖。时间:十一月二十三日。”没有落款。他看完帖子,交给怀义。   王泉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四人在各自房间里收到这张帖子。”怀义问道:“什么人送来的?”王泉神色茫然,摇摇头。怀义又问道:“除了你们四人,还有什么人收到这份请帖?”   王泉说道:“据我们调查,洛阳还有几位声望显赫之人也接到邀请,比如洛阳的商贾刘胖子。接到邀请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非官府之人。”丘神责点点头:“怪不得我没有接到请帖,呵呵。”   他与怀义对视一下,说道:“这是武林人士的聚会,你们要去就去吧。”王泉等人道谢后告退,自去准备行装不提。   *第二一七回、赶往瓜州的路上   丘神责走出接引殿,若有所思。怀义也跟出来,听他喃喃说道:“是谁举办这个比武大会?”怀义咬紧牙,从牙缝里说道:“八成是反叛势力暗地里指使。借此联络武林人士,意图谋反。说不准就是宗盟会搞的。”   丘神责一愣,怀义说道:“丘将军还记得么?岭南之时,陈子昂一直与宗盟会在一起。我一直想禀明天后,但他有地图在手。现在他的地图交出来了,我等不必再投鼠忌器。”   他看见丘神责还在发愣,继续说道:“陈子昂献出地图,天后对他信赖有加。假以时日,他迟早会威胁到丘将军。不如将程务挺死去的责任,推诿给他。”丘神责缓缓点头,笑道:“你说的极是,倘若他及时救援,程务挺也不至于战死。”   怀义说道:“这一箭双雕的好事,我们不可错失良机。趁现在他还在北方,我们在天后面前说话的余地很大很大。”他伸手划了一个大圈。   丘神责心领神会地说道:“好主意。陈子昂在单于道滥用钦差之权,与程务挺矛盾极大。哈哈,看天后会如何处置他!”   “嗯,再叫人去铜匦投密函,告发程务挺与徐敬业的瓜葛。”怀义说道。丘神责兴奋地点头,小眼睛闪烁不已。   丘神责笑道:“老弟放心。”他走下接引殿的台阶,临了又说一句:“你教王泉留意查找比武大会的真相,还有幕后主使的人物。”   怀义说道:“我也很想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捣鬼。”他一直将丘神责送出山门。   ***   王泉四人都是练武之人,说出发便带上简单的行装上路。虽然正值隆冬,风雪不断,四匹快马一路往陇右道奔去。过原州、鄯州、甘州,再往前走就抵达瓜州。   数日奔波,四人便投宿甘州,寻了间城内最大的客栈。天色已晚,风雪骤急,客栈内却烧着火炉,暖意融融。四人之中,数王养宗最是开怀,想想离家乡越来越近,可以看到铁脚门的兄弟徒子,还有妻子,不禁满脸笑意。   他高喊道:“来大盘羊羔肉、大盘烤牛肉,再弄大壶葡萄酒。”转头对三人说道:“这里最有名的是葡萄酒,这玩意稀罕的很。”   四人坐下,小二便说道:“客官,你也该知道这葡萄酒稀罕,小店哪能找到一大壶葡萄酒?”   王养宗一眼扫过去,角落里正有两个客人喝着酒,他嚷道:“你是欺负我们没钱给你么?他们能喝得,就不能卖给我们?”小二急道:“小店只有小半壶,刚好卖给这位客人。”   王养宗左脚一跺,踏上板凳,竖眉吼道:“今日你不给面子,找来葡萄酒款待我这几位兄弟,明日我便带瓜州铁脚门来砸烂你的客栈!”小二连忙赔笑道:“客官息怒,我这就去城里找找。”   王泉说道:“葡萄酒是什么稀罕的酒?”王养宗笑道:“这葡萄酒酒价比黄金,本地富贵人家也只有女儿出嫁时才会陪嫁些许。你说稀罕不稀罕。”   不多时,烤牛肉、一只全架小羊羔上来。那小二也掀开门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酒壶,说道:“大爷,也就找到这么一点。”王养宗哈哈笑道:“好,就怕你找不到。也怕你找了太多,我哪里买的起!”   他抢过酒壶,一人刚好分一杯,说道:“这酒比黄金还贵,大家尝尝。”叶七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酸酸的,酸酸的。”   王养宗笑道:“这酒不是我们粗人喝的,须得慢慢品尝。”说罢,小呷一口,然后撕开一块牛肉大嚼。四人大口吃肉,葡萄酒不消片刻喝完,自然不尽兴,又叫小二送上当地的烧酒。   完颜华仁喝得半醉,说道:“王掌门,这次比武大会摆在你家门口,你也太没面子了。”王养宗被他搔到痛处,怒道:“说的倒是,既然在瓜州设下擂台,无论如何也应该知照一下铁脚门。如此鬼祟行事,让人生疑得很。老子生气就生气在这块。”   却听见角落传来一句话:“比武尚未开始,焉能说人家鬼祟?不要先自下了结论,呵呵。”王养宗转头看去,正是那桌享用半壶葡萄酒的男人。说话的白净男人,看外表倒颇似富贵人家。他旁边坐着一个女子,侧脸看去姣媚非常。   本来在气头上,王养宗大声道:“不要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在此放肆。小心大爷我心情不爽!小心老子揍你!”那人也不慌张,慢条斯理地说道:“原来铁脚门的老大动不动就要打人,这副德性。”   他说的很轻,刚好被饭厅里的客人们听到。王养宗是个憨直的性子,一时嘴拙,挥拳便要扑过去。王泉一把拉住他,说道:“不要乱了分寸,不要忘了丘将军和怀义大人的嘱咐。”   那白净之人看看王养宗涨红了脸,露出一丝冷笑,嘴里哼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哟。”一边和女伴站起身。那女子步姿婀娜,走到王养宗面前时,忽然脚一软,靠近他怀里。   王养宗反倒吓了一跳,往后缩。叶七郎咔咔笑道:“这小娘们娇得很。”那女子喝了葡萄酒,脸色红润,嫣然笑道:“大爷,对不起,小女失礼了。”   王养宗几时见过如此柔媚似水的女人,支吾道:“嘿嘿,嘿嘿。”虽未说话,一颗心已经被女子俘虏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还在气头上?   那女子焉能不知,转身离开之前又抛了个媚第二一八回、勾魂的女人   完颜华仁又喝得烂醉,四人挤在一张大炕上。王养宗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是想起那个女子,惹得他心里痒痒的。睡到半夜,王养宗爬起来上茅厕。茅房在院子里,院子里寒风打着卷,刮得人心里毛毛的。只有一盏马灯发出昏黄的亮光。   王养宗尿完,有人也从客房走廊里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王养宗本想骂,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女人香,仔细一看,不就是那个女子?   那女子也认出他,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王养宗一愣,伸手如老鹰抓小鸡般将那女子揽起来,大步走向墙边。那女子也不挣扎,任他压在墙角,一只粗大而冰凉的手掌摸进她的肚兜,用力揉捏。   王养宗感到自己热血沸腾。他这个年纪,已很少对女人产生冲动。但这个女人不知为什,却能激发他原始的欲望,娇媚而暧昧的笑容。他说道:“老子叫你男人今天奚落我!”   他用力捏她的胸脯,光滑而有弹性,年轻而饱满的乳,如同雪峰一般挺起。。。。   那女子用妩媚的眼睛看着王养宗,轻轻呻吟,暧昧地微笑。王养宗却开始感到不对,感到自己身体发软。难道是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他闻着这个女人的香,慢慢倒下。   那女子柔声唤道:“王大侠,王大侠。”王养宗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女子眼里露出一丝狐狡的笑意,整理好衣裳。   走廊内,那个白净之人悄悄走出来,两人抬起王养宗,走出客栈,大街上早有一辆灰蓬马车等候,载上王养宗哒哒而去。   ***   王泉最先醒来,看看熟睡的完颜华仁和叶七郎。怎么不见了王养宗?也许是早起出去逛街。   待到天色亮透了,三人吃完面疙瘩汤,还不见王养宗回来。他感觉有些奇怪了。昨晚那些客人都出来吃早饭,那对富贵男女还是坐昨晚的桌子。   完颜华仁酒醒了,眼睛盯住那女人。怪不得老王也被她迷住了,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容易让男人落入陷阱。完颜华仁大口喝面汤,嘴角露出笑容。   那女人有意无意侧身,也报以羞涩的微笑。完颜华仁低声笑道:“这女子是个尤物,要是落在咱手里,咱宁愿短命两年。嘿嘿。”   王泉打量了下那女子,没有说话。叶七郎赶紧在喝他的大碗面汤。那对商人吃罢早饭便收拾行李离开客栈,钩得完颜华仁眼睛都跟着走出客栈。   一直到午饭时间,王养宗还没有回来。三人只好继续留宿一日,吃罢午饭分散在城里寻找,找遍了甘州城每个角落,却哪里找得到?   “如果明天还找不到王掌门,我们该怎么办?”晚饭时,三人都回到客栈,叶七郎皱着眉头问。   王泉吸了口凉气,说道:“暂时不要禀报洛阳,我等先赶去瓜州探探虚实,或者拜访铁脚门。”   完颜华仁说道:“这个老家伙,也不留句话就溜掉了。说不准去哪快活着,嘿嘿。”王泉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那我倒不担心了。就怕发生什么不测。从今天起,大家不要单独行动,兵器不要离身。”   第二日,风雪依然弥漫,三人望瓜州奔去。王养宗究竟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一连串的问号,让王泉陷入深深的困第二一九回、勾魂的女人2   瓜州的冬季也冷得人缩头缩脑,但瓜州城内人潮不减,与草原上的风光全然不同。这处于丝绸之路的边城,汇集了四面八方的客人。南枕祁连山、西接浩瀚的罗布泊,东、北靠着三危山和北塞山,承受着无尽岁月的洗礼。   冷风刮起石板街上的碎雪,翻过丝绸商人的马蹄,一路小跑到小酒馆。这个开放的边城,充满了梦想的地方,给不同的人不同的梦。这些寻梦的人,如果你累了、乏了,蛮可以喝一碗温酒。   一碗熏人的酒,面对朋友,在这个冬季里也充满热情的边城,只要你畅怀倾诉,往往能一醉方休。   这个小酒馆里已经聚满了人,谈论四面八方的消息,谈论如今的丝绸生意,还有周边的战事。   小酒馆里坐着一对贵态的男女,男的脸庞白净得象女人,女子眼波流转间请媚纷呈。二人在酒馆里,却要了一壶茶,慢慢饮,一边听着酒馆里人们的议论。   “比武大会三天后举行,我等偷空去看看。”   “城里好多武林人士,这下要拼个你死我活。好看,好看。”   “值得吗?难道有什么天大的奖品?”   “据说这次比武,根据夺魁者的爱好进行奖励,你喜欢什么便奖你什么。”   “哈哈,有这么好的事情?要是有人喜欢江山怎么办,这江山社稷可只有一个。”   “这样的比赛有趣,有趣之极。”   那女子听到此处,说道:“果然是这样奖励么?”白净男子点点头:“难道不好吗?在这个充满梦想的城市,一切皆有可能。”   那女子低下头,小声说:“这是要杀头的。”男子咳嗽一声,举杯喝茶。   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酒馆的门帘被人打开,进来三个手持兵器的武林人士。当首的提把锄头,扫视一圈酒馆,看见那对男女的时候,先是一愣。这对男女就是甘州客栈喝葡萄酒的两人,居然在瓜州的小酒馆里又相遇。   完颜华仁也认出那女子来,一双眼睛便粘住不放。他们三人找了空桌坐下。大冬天不能不喝些酒,王泉吩咐小二再拿一盘羊骨架来,大声问道:“瓜州鼎鼎大名的铁脚门怎么走?”   小二说道:“你是问铁脚门啊,过了这条街下个路口就到了,门前两个石头狮子。”小二比划着说:“铁脚门果真大名鼎鼎,这次玉门关比武的主持者正是铁脚门掌门人王养宗王大侠!”   什么?王养宗主办这次比武大会!   不要说王泉、叶七郎,连完颜华仁也吃了一惊。王养宗就是主办比武大会的人?他怎么从来没有说过!简直不可思议。   这件事不仅奇怪,而且越来越有趣了。   王泉一边吃喝,一边说道:“这么说来。。。。一会我们过去武馆,就可以找到王养宗。这家伙,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完颜华仁一边点头,眼睛却没离开那个妩媚的女子。   那女子含蓄地微笑,轻轻扭动了下腰,扭得完颜华仁心里酸酸软软第二二零回、瓜州铁脚门   瓜州铁脚门,两只怒目的石头狮子守护着它在西北盛大的威望。有人戏称,这一只狮子是王养宗高超的武功,一身铁布衫外功和铁脚罕有敌手。另一只狮子则是铁脚门常年来在江湖里树立的口碑。行事不偏不倚,光明磊落,深得武林人士赞誉。   既然铁脚门主办比武大会,应该是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才对。但王泉三人却只看到两只石头狮子,虽然雄健威武,不免有些冷清。   门是打开的,王泉拍响门环。走出一个练达的女人。   不等王泉说话,那女人便摇手道:“三位若是参加比武大会,直接前往玉门关。铁脚门可从来没有承办什么武林大赛,也不知道江湖上是怎么讹传的。”   王泉一愣,说道:“大姐是。。。。”那女子说道:“我是王夫人,铁脚门二当家的,诸位该相信我的说话了吧?”显见得近日不少武林人士前来打探比武大会。   王泉连忙说道:“原来是大嫂,我等乃是王掌门在京城的朋友。”便一五一十将如何接到比武邀请帖,如何前来,王养宗在甘州失踪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夫人一边听,眼睛越瞪越大,几乎瞪得如同门前的狮子。   待王泉说完,她拍手急道:“我就说这事情蹊跷!还想着可能是江湖朋友给铁脚门面子,以讹传讹,搞错了。却原来掌门他。。。。”说到此处,她似乎失了分寸。   王泉思量了一番,说道:“这事情确实让人琢磨不透。大嫂难道就没有派人去玉门关探访一番虚实?”王夫人稳了稳情绪,说道:“不错,我本不想介入这些莫名其妙的江湖之事,如今掌门下落不明,由不得铁脚门置身事外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却望向门外。大门外,有人说道:“在下洛阳刘胖子,特来拜访瓜州铁脚门。”   王泉回头一看,门外多了个身似圆球的大胖子,他胖的看不出骨头,身上每一寸能长肉的地方,全都被肥肉挤得鼓鼓囔囔。   他往门前一站,将偌大的门框挤满,里面的人便看不见他身后的街景。他身上的貂皮大衣簇新,是最上好的貂皮,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即使在风雪里,这身貂皮也簇新发亮,引人注目,显示主人富贵的身价。   王夫人又是一愣,陪笑道:“刘大哥客气,铁脚门广交天下的朋友,拜访实在不敢当。”那刘胖子肥嘟嘟的脸上挂满了笑容,拱手说道:“哪里哪里,幸会幸会。鄙人只是洛阳的马贩子,承蒙江湖上朋友看得起。”   王夫人说道:“刘大哥也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么?”刘胖子笑意更浓,道:“不错。”王夫人说道:“那就该去玉门关呀。”   刘胖子摇头说道:“我是受王掌门之托,送信给夫人的。”王泉大吃一惊,王养宗居然和这个刘胖子在一起?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认识刘胖子噢。   王夫人急忙说道:“掌门人果真在玉门关?”刘胖子点点头。完颜华仁忍不住插嘴讥笑道:“你这胖子不是在唬人吧。我等与王掌门一路同行,怎么没听他说起你!”   刘胖子也不急,笑得含蓄而可爱。王夫人说道:“这位大哥别急,听他说完。”刘胖子方才说道:“他叫夫人带上一干弟子,随我前往玉门关助兴大赛。”   王夫人将信将疑,喃喃自语说道:“我究竟该怎么办?”眼前这刘胖子,还有王泉三人,她究竟该相信谁?   无论如何,铁脚门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想到此处,王夫人拍手说道:“这事情来得仓促,我要安排一下,明日便随刘大哥去玉门关。”刘胖子笑道:“好,鄙人就在客栈等候王夫人。”   王泉心想,这事来龙去脉委实稀奇古怪,不如明日就随他们一齐去。如今王养宗有了下落,只要见到王养宗,一切都可以问清楚。   王泉便说道:“如此甚好,明日我等也一同前往玉门关。”四人向王夫人告第二二一回、勾魂的女人   刘胖子也住在那间酒馆。刘胖子邀请王泉三人一起吃晚饭,点了几道大菜,水盆羊肉、卤肘子、椒麻鸡,满满一桌。“吃吃吃,别客气。”一上饭桌,刘胖子便不客气,大嚼不已。   那一对白净的男女依然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张桌子。完颜华仁看到那女子,眼睛就开始发晕,直勾勾盯着她离不开。   王泉满腹疑虑,叶七郎食量本来就不大,桌子上只见刘胖子双手不停,一个人竟然吃了大半。   刘胖子又给三人斟酒,王泉等吃的不多,酒却喝了不少。完颜华仁看见那女子频频朝他挤挤柳叶眉,顿时来了精神。他举起酒碗咕咕喝干,朝女子喊道:“过来陪大爷喝一口。”   那白净的男子脸色一变,附在女子耳边嘀咕了一番,显然是要离开饭厅回避完颜华仁。女子却扭腰摇头不答应,气得那男子起身离开客栈。   看到这情形,完颜华仁更是得意,已经在心里盘算,晚上带上这小妞到哪去过夜呢?   待到刘胖子和王泉、叶七郎陆续回房间后,那女子又转头朝完颜华仁露出笑脸。完颜华仁大大咧咧走过去,举起酒碗说道:“哈哈,好一个俊美的人儿。”伸手摸她的脸蛋。   女子也不回避,酒后的脸蛋透着红,似乎不胜酒兴。完颜华仁那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把搂起她的细腰,殷情说道:“我送妹子回房休息。”那女子由他抱回房间。   完颜华仁回手关上门,将女人放上热炕。女人似乎真的醉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完颜华仁心中大喜,便往炕上滚。他闻到一阵醉人的清香,身子居然一软,倒在炕上。。。。   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妩媚的女人,这女子将他从身上推开,站起身来,嘴角还是带着甜美的笑容。手里却多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女子说道:“好了,完颜大侠乖乖,给你吃十全大补的销魂丹,这可是采集了百花之英为辅料的好东西。如果得不到我的解药,一个月内七窍出血而亡。”他居然知道完颜华仁的名字!   她咯咯轻笑,笑得完颜华仁咬牙切齿。完颜华仁颤声说道:“你是什么人!”女子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比武大会。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办,自然不会难为完颜大侠。”   完颜华仁浑身乏力,只好说:“算老子认栽,唉!”女子又拿出一颗药丸,说道:“嗯,完颜大侠乖乖,吃了这颗药,就可以恢复功力啦。你回去吧,记得听我的话噢。”   完颜华仁吃了药丸,稍作调息,果然身体不再软乏。他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倒头睡去。   *第二二二回、玉门关擂台   第二日,大雪初晴,天空湛蓝无比。刘胖子引着一行人出瓜州城北,一路奔驰百余里。王夫人一身红衣劲装,显得英姿飒爽,铁脚门十余精壮弟子随行。   玉门关雄踞葫芦河交通要道,坐卧在一片绿洲之中。数十丈长的高墙,遥望附近十余座烽火台,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上巍然挺立。   络绎不绝的驼铃从沙漠远方飘入,骆驼队也带来了西域上好的玉石和各式货物。这个天远地阔的地方,只有十余里外的一座小山包隆起,任人极目遥望。   将近黄昏,马队遥遥望见了玉门关城楼,刘胖子便引队伍偏向玉门关西的那座小山丘。   土丘上散布数十个帐篷,每个帐篷前挂上灯笼。远远看去一片红光,红光里聚集了许多人。一眼看去,有数百人,都是武林人士,携带兵器。恰好今天雪停,这许多人便在帐篷外点起一堆一堆篝火,烤肉喝酒,划拳笑骂。   谁也想不到,这冰天雪地的荒地上,此刻如此热闹。王夫人看得眼花缭乱,一行人穿行于帐篷和火堆之间,走向土丘顶。那里早就用黄土搭起一个高台,一杆杆旗帜在风中飘扬。   刘胖子指着土台旁边一顶大帐篷,说道:“王掌门就在里面,你们快去。”他自己朝一堆篝火跑去,叫道:“好香,这只小羊羔好香。我来的正是时候呢。”   王夫人对铁脚门的弟子说道:“我去见掌门,你们在此等候。”王泉叫完颜华仁、叶七郎在外面守候,自己和王夫人一起走进帐篷。   帐篷里果然坐着一个人,铁脚门掌门人、威震西北的王养宗。两支蜡烛昏暗的灯光下,他显然苍老了许多,满脸胡子,眉头紧锁。   王夫人关切地喊道:“掌门!”王养宗木然抬起头,看见王夫人和王泉,慌忙低头躲避。王夫人说道:“老头子,你办这么大件事,也不告诉门里?”   王养宗缓缓站起来,说道:“我也是仓猝之间办理此事,接手没几天。”他低下头,似乎不愿意面对王泉。王泉本想提问,此时只好吞回肚子里。   王夫人问道:“办比武大会,能张扬铁脚门的名望,更何况西北没有比铁脚门更适合的人来组织比武大会。掌门办这件事情我不反对,只是担心老头子被人利用。”   王养宗说道:“我行走江湖数十年,怎么会被他人利用?”他看看王泉,晓得王泉把他在甘州不辞而别的事告诉了王夫人。王泉只好嘿嘿陪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按道理说,王养宗即使对朝廷隐瞒组织比武大会的事情,也合情合理。他既不是朝廷官员,也没有做对不起朝廷的事,江湖门派组织江湖比武,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丘神责、怀义也没给王泉什么好处,连银子也没多赏,我王泉犯不着为他们卖力。倘若上面追查起来,一股脑儿推给王养宗便是。一念至此,他笑道:“这么大一件事,王掌门该早通知我等兄弟,也好帮你联络各地英雄。”   王养宗说道:“那倒不必,这些事情有人张罗好了,王某只是替他们出面主办大会而已。”说到此处,他感到自己说的太多,又低下头。   “你们兄弟三个明日参加比武大赛即可。”他对王夫人说道:“我叫铁脚门的弟子来这里,是帮忙维持一下,以免大会现场混乱。这件事就劳烦夫人去张罗,不要堕了铁脚门的名头。”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王养宗已经伸手请她出去。   王养宗从来没有如此不近情理,一句暖心的话也不说。王夫人满脸不快走出帐篷,她把十余个弟子分成三组,一组维护擂台,一组维持外围接待,另一组于人群里来回查看。   王泉带着三人找了顶帐篷住下不第二二三回、王养宗的难言之隐   头顶星空,四面冰天雪地,数十顶帐篷数百人聚集在小山丘四周,直到半夜方才安静下来。王夫人将这些人安置妥当,长嘘一气。   她犹豫再三,还是走向中央的大土台,她要找王养宗问清楚心里的疑团。大帐篷里除了王养宗,还有刘胖子。还有一男一女两人,那男人白净得象女人一样,那女人更是女人中的女人,妩媚至极。   他们似乎刚商议完,王养宗独自坐在软皮靠椅上。看见王夫人进来,刘胖子赔笑道:“夫人辛苦了。”那白净的男子说道:“这位便是名震西北的铁脚门二当家?幸会。”   王养宗却突然硬邦邦说道:“暗中操作比赛结果,这种事情我铁脚门绝不能做!”白净男子一愣,笑道:“谁说是暗中操作?只是让真正的高手不要过早相遇,提高比赛的公正性而已。”   王养宗冷冷地“哼”了一声:“既然叫我主持比武大会,具体规则当然由我决定。”他似乎不服方才的商议结果。   那白净的男人一使眼色,那妩媚的女子便扭扭腰,说道:“王大侠不要讨了便宜不认账噢。”王养宗又是冷哼一声,偷眼看看王夫人,语气却是软了下来。   刘胖子笑道:“和气生财嘛,王掌门主办这个大会,也应该进项颇丰。何必计较些许小节。”那白净男子说道:“就是了。寻常江湖门派想操办这个大会也没机会呢。何况。。。。”   他停了下来,看看王夫人,又看看那女子。王养宗一阵慌乱,嘴上说道:“决赛之时,绝对不可徇私。”   刘胖子笑道:“好说好说,决赛当然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嘿嘿。”说罢,三人便走出帐篷。   王养宗举杯喝干案上的残酒,也没心情理会王夫人。王夫人说道:“老爷子若是不想主办这个大会,尽可推辞。”王养宗避而不答,却说道:“他们是要用铁脚门的名头,替别人扬名立万。还要我扫除一切可能阻碍他们意图的参赛之人。”   “噢,这可有违铁脚门一向的行事主张。”王夫人皱起眉头。王养宗说道:“这次大赛,他们邀请的人大多水平不会超过我铁脚门。好让他们内定的人夺魁。”   王夫人说道:“有许多武林中人自己来参赛,岂能个个都让那内定之人?只怕未见得能如他们的愿。”王养宗叹道:“我也就是担心这点。普天之大,高手如云。就算我王养宗亲自出马,又能挡住几人!”   王夫人也看出王养宗无法推辞大会,便说道:“凡事不可起贪念,按照我们自己的主张办事,就不会受制于人。”王养宗点点头,说道:“我会顾全铁脚门的名声第二二四回、咄悉匐   五匹快马踏破雪原,踏得葫芦河冰层也破碎。五匹健马,健壮而高扬鬃毛,就像他们的主子一样,满脸暴戾之气。   秦霸山遥望前方的土丘,挥枪说道:“就是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咄悉匐也勒住马,说道:“哈哈,我倒要会会,这些中原的武林高手。”   秦霸山吼道:“走——”,五人放马直奔山丘。   ***   山丘上聚集了各式服式的武林人士,果真是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秦霸山手持长枪,冲入人群,马蹄溅起污雪烂泥。   便有人骂道:“没娘教养的!是不是要爷爷来教训你!”说话的人是甘州小有名气的醉老二,同门三兄弟的醉拳在西北一带少有敌手。兄弟三人行侠仗义,颇有人缘。   秦霸山勒转马头,健马扬鬃嘶鸣,一双前蹄张狂于空中,似要踢人。身后的咄悉匐、大砍刀等人也勒停了马匹,一齐瞪住醉老二。   醉老二笑道:“呵呵,你们好象还蛮有道理?”咄悉匐吼道:“我咄悉匐纵横大漠草原,谁敢教训我!”夹道两旁顿时嘘声一片,醉老二怒道:“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该横行霸道!”   咄悉匐也不说话,手上缰绳一送,健马双蹄朝醉老二踢去。醉老二一闪,忽然弯腰钻进马腹低下。咄悉匐一惊,看不见醉老二躲在哪里,便双腿用力夹,马匹腾空跳起!   周围又是一阵喝彩,自然是赞他驭马之术。那马跳出丈许,落地霎那,马鞍却忽然松滑开,咄悉匐险些摔下马来。   醉老二站在他身后,笑道:“你人品不咋地,骑术倒不差。没摔下来算你好运气。”咄悉匐跳下马来,伸手便是一拳。却被醉老二轻轻一闪躲开。   咄悉匐心里上火,又是一拳打去,醉老二还是一闪,躲到一旁。哪想到咄悉匐这次先虚后实,右手第二拳击中醉老二肩膀。醉老二竟然吃不住倒地,脸上蜡白。   醉老大赶紧上去搀扶,醉老二浑身发抖,根本爬不起来。秦霸山五人洋洋得意,大刀客吼道:“以后看到大爷就要乖一点,赶紧让道,知道吗!”   醉老二躺在雪地上浑身发抖不已,卷曲在醉老大怀里。醉老大骂道:“什么畜牲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像你们这么野蛮的东西!”醉老三喊道:“你使了什么法子打伤二哥!”   咄悉匐咔咔笑道:“我只用了三成功力,他就倒下。哈哈,如此功夫,也来比武献丑?”醉老大怒道:“你不对在先,又打伤老二,还有道理么?你下了什么毒,快拿解药来!”   咄悉匐怒道:“我根本没使毒,你竟然污蔑人?你活腻了是不?”伸手又是一拳打去。醉老大赶紧跳起,闪过来拳。咄悉匐连连出拳,这醉老大功夫远甚老二,连连躲开,始终没让咄悉匐打着。   但场面上却是惊险,醉老大明显处于下风。醉老三喊道:“快拿解药来!”咄悉匐闻言,忽然跳近醉老三,一拳打出。   醉老三没想到他突袭,二人贴近,无可躲避,胸口结结实实中了一拳。直觉一股冰寒之意如同钢爪一样刺入胸膛!顿时脸色惨白,踉跄倒地。   醉老三一边挣扎,手指咄悉匐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拳!”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咄悉匐哈哈大笑道:“我只用了二成功力,你比他还差劲!哈哈,这等功夫还出来献丑,哈哈。”   秦霸山几人也仰天大笑。四周围观的武林人士纷纷摇头,只是忌惮他们的武功,没人再出头。唯有醉老大怒道:“老子今天和你们拚了!”   人群里却跳出一个中年汉子,满脸蚱须,说道:“大哥息怒,这伙人实在不讲道理,且让我来会会他。”他把醉老大拉到身后,自己面对咄悉匐。   咄悉匐瞪大眼睛,说道:“你既然抢出头,我就不留情面。看拳!”呼,便一拳打出。蚱须汉头一歪,躲开拳锋,右手翻拨,一把抓住他的拳第二二五回、独解支   四下顿时一片喝彩。咄悉匐拳头立时变掌,反抓他的右手腕。右拳又照着蚱须汉面门打去。蚱须汉以牙还牙,一掌又切向他的拳锋。如此一来,二人互抓手腕。另一只手不停搏击,谁也逃脱不开。   斗了十余回合,咄悉匐知道遇到高手。对方手头上的内力极其绵长、坚韧,往往将他冰峰拳化于无形。二人缠斗,四下喝彩声声:“打他狗养的,看他还敢不讲道理!”   咄悉匐被这助威声喊得有些心虚,手上有点发软。秦霸山哪里看不出来?便喊道:“咄悉匐,我来了!”他跳下马,丢开铁枪,挥拳直取蚱须汉后心窝!   却听见一个粗壮的声音喝道:“住手!秦霸山你以二打一就不对,还背后偷袭!”秦霸山停下来一看,说话的正是比武大会的主持、铁脚门掌门人王养宗,身后站着一位干练的红衣女人。   秦霸山转脸便笑道:“原来是王掌门,岭南一别,好久不见!”王养宗却不理会他,说道:“这边两位也听我劝,留着力气明日比武。谁再胡闹,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咄悉匐与蚱须汉松手跳开。王养宗说道:“还未比武,你便恃武欺人。这里不是你的突厥部落!”咄悉匐狞笑道:“哈哈,你以为仗着人多,我就怕了你们!”   王养宗说道:“这是比武大会,欢迎任何武林朋友。但绝不欢迎横行霸道之人!”秦霸山看看王养宗着时恼火,便拉拉咄悉匐,二人牵上马赶紧溜出人群。   咄悉匐说道:“为何拉我?”秦霸山说道:“你看那边——”咄悉匐望去,秦霸山手指处,一个妩媚的女子正对他们比划,大概是要他们住那边一个帐篷。   五人牵马过去,那女子却转入人群里消失。秦霸山抚着下颌说道:“奇怪了,她方才要我等离开。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事。”咄悉匐咽了下口水:“那娘们实在漂亮。”   ***   王养宗走近蚱须汉,低声说道:“兄弟的身手委实不差。只可惜这场比武大会是做秀,你还是离开这里为好。”蚱须汉一愣,说道:“难怪我没有接到邀请,呵呵。”   蚱须汉身边一个农妇说道:“我们乡下人,凑过来看热闹。这比武大会什么的,也不关我们事。王掌门不用担心我们乡下人。”正说着,北边又奔驰而来一匹健马,马上是个回纥汉子。   王养宗认出来人,大喊道:“回纥的英雄独解支,草原上的朋友!王某在此恭迎多时。”便大步迎上去。来人将羊皮帽摘下,露出个光头,笑道:“原来是铁脚门王掌门主办这次比武大会,亏得我赶来助兴。哈哈!”   王养宗笑道:“以老哥的武功修为,自然是夺魁的人选,这边请、这边请。”独解支大声说道:“近日阴山那边传来战事,我一直提防着黑沙城、咄悉匐部落的动向。来迟啦、来迟啦。”   王养宗脸色微变,压低声音说道:“以武会友,不提战事。他们也来参加比武。”独解支也是一愣:“噢。独解支倒是找到对手了,哈哈!”他握紧拳头,另一只手抓紧腰间短刀。   一直站在后面的王夫人忙说道:“我带老大哥去歇息,明日比武才是正经事。”独解支点点头,随王夫人找了顶帐篷住下。   ***   “独解支这老家伙也来了。”大砍刀从帐篷外钻进来,满脸寒霜。黑夜降临,气温又降,冷得让人哆嗦。   秦霸山正啃着一把羊腿骨头,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好,来了就好,在比武台上打垮他!”咄悉匐说道:“独解支一对短刀,火候极其老辣。若是与我的冰峰拳较量,他少有胜算。城主放心,我会让他知道,这草原上谁才是主人。”   秦霸山笑道:“这次比武大会由铁脚门主办,其中恐怕有诈。”大砍刀说道:“据说夺魁者的奖励也秘而不宣。”咄悉匐咔咔笑道:“该不会是一大堆美女吧,哈哈。”   秦霸山摇摇头说:“我等最缺的是黄金,有了钱就可以召集队伍,黑沙城就可以称霸西北,打败朝廷大军和回纥人,控制丝绸之路。哈哈,那时候,还愁没有女人和酒肉?”   说道此处,他忽然想起黑沙城。陈子昂跑哪去了?他会不会来参加比武大第二二六回、搭救裴汀   与陈子昂分手后,焦会青马上混进黑沙城。秦霸山虽然不在黑沙城,城堡内的防务依然有条不紊。裴汀会关押在哪里?牙帐里空空荡荡,还有什么比牙帐更安全的地方?   他想起威虎寨一役,裴汀冒险相救,如今裴汀身陷囫囵,一定也是苦不堪言。焦会青心里焦急,却不能表露。   黑沙城是在山石之中开凿的城堡,城内尽是帐篷,都说不上是什么隐秘之处。唯有。。。。焦会青眼前忽然一亮,唯有石壁中某处可能隐藏了山洞。想到此处,他便赶到那日陈子昂与秦霸山对阵的那幅巨大石壁下。   他顺着石壁仔细查看,上上下下哪里有石洞,连条宽敞的石缝都没有啊。他蹲在石壁下,冥想半日,眼前又是一亮,石洞会不会在悬崖下面?他赶紧跑到悬崖边,慢慢查看。   在西北侧悬崖,有一队白衣兵来回巡视。这支小队左右不离开附近,与其他的巡逻队全然不同。焦会青一阵兴奋,这附近一定有秘密。挨到天黑,有个士兵拿了一篮食物,爬下悬崖。   像是给下面的人送吃的。看到此处,焦会青大喜,便藏在一块巨石后,等待天完全黑下来。夜深时分,他悄悄摸过去,趁巡逻队背离的片刻,从那送饭人下去之处跳落悬崖。   底下的悬崖上,装着一个铁轱辘,轱辘上吊着一个铁框。焦会青爬进铁框,慢慢放下轱辘的绳索,听见下面有人唧唧咕咕说话。有三个人,焦会青默默数好,手里扣紧搭袋。   然后,他放下轱辘,果然看见石洞,石洞口坐着三个白衣人,抱紧双臂取暖。其中一人说道:“半夜还下来干什么?”焦会青嘿嘿笑,看清楚确实只有三人,手中的搭袋忽然打出!   袋内装有石头,这是焦会青的独门武器。那人毫无防备,脑门溅血倒地。另外两人陡然惊醒,挥刀砍来。焦会青就地一滚,便躲过两人,飞起一脚连踢二人脑后风府穴。两人脖子一歪,倒地身亡。   石洞深处,裴汀果然在里面,身上还捆着一道铁链。焦会青说道:“裴姑娘,你果然在此,哈哈!”焦会青看看裴汀满脸憔悴,被绑在石壁上。   说来也奇怪,老于世故的焦会青心里也忍不住发酸,脸上却强作笑颜。裴汀也是喜悦,叫道:“焦大哥。”焦会青键来钢刀运力砍断铁链,将裴汀解下来。   裴汀趴在焦会青肩上,忍不住泪水连连流淌,不停打寒颤。焦会青剥下守兵的棉袄,让裴汀穿上御寒。一边骂道:“这群狗养的,也不烧一盆炭火。”   裴汀穿好棉袄,却指指石洞的左侧。焦会青不解其意,裴汀低声说道:“这里面还有人。”焦会青一惊,抓起钢刀,盯住黑乎乎的石洞。   却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成玄英洞前!”裴汀忙施礼说道:“感谢前辈多日来宽慰劝导,小女就要离开,向前辈再拜。”   声音是从石洞左侧传来,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石洞。焦会青本来性格不羁,放在以往早就反唇相讥。但裴汀似乎对此人格外尊敬,言语中此人待裴汀有义,焦会青连忙说道:“还望前辈多多宽恕老焦打搅。”   那个自称成玄英的人也换了口气,说道:“我在洞中修炼,已然五十余年。难得裴姑娘来此相陪数日,却又要随你离开。唉——”他的言语里尽是寂寞之情。   裴汀说道:“前辈为何不与我等一起离开?以你的武功修为,秦霸山哪里能留得住你。”那人说道:“不错,我在此修炼武功道行已久,确实也想出去看看。”裴汀说道:“那就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第二二七回、搭救裴汀2   里面沉默良久,成玄英说道:“好,老朽与裴姑娘相识,也是缘分。外面发生巨变,也该是老朽出关的时候了。”焦会青感到身边一阵轻风飘过,洞口已然站着一个道袍长须的人。   只是瞬间,他便从洞内出来,如同鬼魅一般,这轻功简直到了化境。怪不得裴汀对他尊敬有加。成玄英说道:“二位快随我上去。”焦会青便随裴汀走出洞口,跨进铁框。   成玄英也不坐吊框,轻轻一弹腿,跳到十余丈高的城内。焦会青叹道:“这人是神仙吧。”裴汀说道:“他乃是太宗皇帝加封的西华法师,说起来比神秀还有名气。爹爹曾经说起玄英前辈,以为已经仙逝多年,却未曾想到在此隐藏修炼。”   焦会青瞪大眼睛,说道:“乖乖,厉害。”二人拉动绳索登上悬崖,那些守卫的兵士均被点穴,呆立雪中。二人随成玄英传梭城内的帐篷之间,城内兵士看看二人身穿白羊袄,也没有追问三人。   焦会青问道:“老神仙,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你还找什么?”成玄英说道:“我找秦霸山那小子。他胆敢与朝廷为敌,还杀死了边关大将程务挺,我要找他算帐!”   原来,自从成玄英辞别太宗皇帝后,便在此山洞里苦练成仙之术数十年,对外界变化全然不知。这许多日裴汀与成玄英同在一室,裴汀将自己如何被擒的头尾说给成玄英。成玄英方知道如今天下的诸多变化。   “看来老神仙与秦霸山早就认识了,呵呵。”焦会青自言自语。成玄英怒道:“十年前,他占此处建城,日日供贫道食物,让老朽专心练功。老朽看他照顾周到,还收他做徒弟,教他武功。”   焦会青听到此处,也怒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草原上的杀人魔头么?”成玄英瞪大眼睛,摇头说道:“我还一直约束他要爱护苍生,与朝廷携手和平盛世。这小子居然。。。。”   焦会青说道:“现在你该知道自己错得多么厉害了?”成玄英说道:“他还有个结义兄弟咄悉匐,也是我的徒弟。难道咄悉匐也嗜杀成性?”   “八成不是好人!”焦会青说道。成玄英不禁手扶额头,叹道:“真是老糊涂了,只顾练功,没去体察这两个家伙干些什么。唉——”   裴汀在一旁宽慰道:“老前辈不要自责,这些都是命数吧。”成玄英恨声说道:“我这就将他揪出来,给姑娘谢罪。”   焦会青冷笑说道:“谢罪岂不便宜了他?”成玄英骂道:“那就把他杀了!总行了吧。”焦会青点头说:“嗯,这种人不杀就会祸害天下。”   三人找到那顶最大的牙帐,门外站着一队卫兵。成玄英腾腾走上去,揪起队长的衣领,喝道:“快说,你们城主跑哪去了?”   卫队的白衣兵士纷纷聚上来,喊道:“快放开卫队长!”成玄英头也不回,手中拂尘一挥,几个兵士便定在当场。   那卫队长几曾见过如此神化的武功?连声说道:“城主去找咄悉匐,说是要参加什么玉门关的比武大会。”成玄英骂道:“老朽这就去玉门关捏了你,看你还参加什么比武大会!”   他将卫队长狠狠摔在地上,望城门走去。焦会青与裴汀跟在后面,焦会青忍不住笑道:“老神仙的脾气象极了老焦。”裴汀虽然愁眉未展,也忍不住笑了。   城门的卫兵拦住三人,成玄英拂尘轻扫,便将守卒点穴,三人骑马从容出得城门。   *第二二八回、勾魂的女人   独解支独自一人一顶帐篷。但此时,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年纪不小,但绝对不能说老的女人。她很白,白得象新雪一般。何况她还带了一壶葡萄酒。   她叫吕娘,她这样自我介绍。然后她从怀里取出两只夜光杯,在蜡烛照映之下,闪着幽光的玉石杯。然后她慢慢斟满两杯飘香的葡萄美酒。   独解支坐在地毯上,笑眯眯看着她。他拿出小牛肉干,就着葡萄酒慢慢品味。他平静的态度让吕娘有些不知所从。于是,她决定单刀直入,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说道:“上月单于道大将军程务挺战死,你应该听说过。”   独解支点点头。吕娘又说道:“你也知道程将军一向主张归政李唐,这就是程将军战死的原因。”独解支喝了口酒,没说话。   吕娘说道:“如今大唐内部人心涣散,这样的朝廷不利于天下太平。程务挺这样的人必须铲除。”独解支笑道:“你不会是叫我的部落反叛朝廷吧。”   吕娘佯装不解,说道:“不是反叛朝廷,而是帮助大唐消灭诸如程务挺这样的人。他虽死去,却还有三万军队,希望老英雄及时出兵攻击。”她把礼单放在独解支面前。   独解支又喝了一口酒,笑眯眯看着吕娘。吕娘也笑道:“如果老英雄不嫌弃,吕娘也可以侍奉你的帐内。”   独解支沉下脸,说道:“回纥人是大唐的兄弟,这情谊岂能用金钱衡量。如果大唐皇帝明令我部,独解支断无推却之理。却不可听你一面之词兴兵劳众。”他说的不紧不慢,却坚定非常。   吕娘脸色一变,瞬间转笑,说道:“好,老英雄也是直爽人。既然你不愿协助我等清除异己,也不能勉强。”独解支笑道:“是的,我的三万大军只能听从大唐皇帝的调遣。我的部落主要任务是压制黑沙城与咄悉匐部落,绝没有理由攻击大唐的军队,而且是抗击黑沙城的官兵。”   听闻此言,吕娘神色一黯,她知道无法说服独解支,只好收起礼单。   ***   完颜华仁出去小解的时候,听见背后一个女人咯咯的笑声。女人引他走进一顶帐篷,帐篷里是那个白净的男人。地毯上摆着一个酒盘,酒盘上放着两杯葡萄酒和一盘鹿肉。   “好了,该向完颜大侠说说你的任务。”那男子嗓音很细,细得如同他的皮肤一样,象足了女人。   完颜华仁一屁股坐下,端起酒杯喝干净。那女人乖巧地端起酒壶,又倒了一杯。男子方才说道:“我等早就想结识完颜大侠,还有你的义兄松漠都督府大将军李尽忠。”   完颜华仁脸上轻微抽动,说道:“这就扯得太远了,我与你们的合作,只限于这次比武大会。”男子说道:“嗯。那就先说说大会上的安排,你的任务就是阻止其他高手夺魁,除了秦霸山和咄悉匐。”   “那你们为何还邀请这许多人?”完颜华仁怒道。男子叹道:“我们也有难处呀。不怕和完颜大侠实说,这发起比武的人,也有他自己的打算。这就是比武之外的事情。”   那女人轻轻搂住完颜华仁,说道:“只要完颜大侠答应他的请求,小女子便甘心侍奉大侠。”她靠近完颜华仁,轻轻在他身边磨蹭,柔若无骨的身子让完颜华仁松下了脸孔:“先说正经事。”   那女子嫣然笑道:“很简单,那就是行刺丘神责和怀义。”她说得很轻柔,但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让完颜华仁发抖。   女子娇笑道:“完颜大侠好象很害怕?”完颜华仁低下头,冷笑道:“这不就是要我等反叛朝廷么。呵呵。”女子说道:“怀义和丘神责二人,骄横跋扈,残杀多位忠良之臣。你跟他们已久,十分清楚。这是帮朝廷铲除祸国之人。”   完颜华仁也不说话,咬牙沉默相对。男子说道:“丘神责武功高强,以你个人之力难于成事。我等还预备了帮手,与你一起做这件事情。”   完颜华仁转怒为笑,说道:“这等富贵之事,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男子看看无法说服他,从怀里摸出一份礼单,说道:“这些都是给你的报酬。”他又朝女人使个眼色。   女人便紧紧抱住完颜华仁,说道:“只要大哥答应了,我随时听候安排。”她的胸脯顶住完颜华仁,她的娇媚之态简直可以把男人的心都融化。。。   但完颜华仁用力推开她,说道:“再说吧,我暂时只能答应着比武大会上的事情。”男子沉下脸来,冷笑道:“消魂散的解药可是在我们手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他伸手请完颜华仁离开帐第二二九回、勾魂的女人2   十一月二十三日,玉门关,天空晴朗。小土丘上挂起长长的横幅:瓜州比武大会。王养宗和刘胖子缓缓走上土台。台下千余人头涌动,看见王养宗出现,都安静下来。   王养宗沉声说道:“这次比武大会没有专门的裁判,大家每个人都是裁判。如若斗成平手,可一起晋级。但最后只有一人夺魁。我铁脚门以多年的江湖声望,维持现场秩序,根据大家的意见,判定胜负。大家说这样安排可否?”   西北人大多耿直,输赢都会爽快承认。台下多数人举手喊道:“输了就自己赶紧认输,我等相信铁脚门能主持公道。”王养宗连连点头,说道:“大家切记,不可借比武之机,残害对手。否则判定出局!”   台下又是一片赞同。王养宗又说道:“夺魁者的奖励是五百金,前五名各奖励一百金。”顿时有人说道:“铁脚门果真豪爽,奖励不轻。”   台下武林人士喊道:“不是说奖品由夺魁者挑选么?”王养宗沉下脸,佯装没听见这些问话。刘胖子高声喊道:“不错,夺魁之人倘若接受额外的任务,可获得额外的奖赏。但这些都是比武大会以外的事情。”   王养宗脸上表情复杂,也不再多说话,宣布比武开始。参赛者自行登台,两两捉对比试。   第一日上台的大多是江湖上小有名气之人。醉老大和醉老二伤势恢复,先后登台,胜负不一。这第一日分做两场同时比试,几十场比试都很快结束,胜负分明。一直赛到傍晚,数百人登台亮相。   天色黑下来之际,土丘四周又升起小堆篝火。那个白净的男子携带妩媚的女子,又出现在人群里。他们斯斯然走过,一直走进秦霸山的帐篷。   秦霸山和咄悉匐在帐篷里。看见一个妩媚的女人走近,咄悉匐露出笑脸,说道:“咄悉匐永远喜欢美女,来,坐在我的身旁。这里有好酒好肉。”   白净的男子却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刀柄上镶嵌着一颗份量十足的绿松石。秦霸山拦住咄悉匐,说道:“兄弟且慢。”他从靴子里也抽出一把匕首,与那边一模一样的匕首,刀柄上镶嵌的是一块红色鸡血石。   男子说道:“城主还记得去年的盟约。”秦霸山说道:“当然,秦某一向不会忘记朋友。嘿嘿。”他回忆起去年洛阳之时,那个神秘的蒙面人交给他这把匕首,并约定共图大事。   他盯着男子手中的匕首,笑道:“秦某人阴山苦战之时,却没有朋友的任何音讯,嘿嘿。”男子说道:“难道你真以为程务挺是靠你的力量杀死的?”秦霸山一愣,没说什么。   男子又说道:“因为城主的坚韧,所以我等决定助你一臂之力,铲除程务挺。这次邀请你来比武大会,正好商议大计。我们暗中会帮助城主或者是咄悉匐老弟夺魁。”   ***   王泉无法入睡,听说秦霸山也来了,这个阴山的霸王冒险参加比武,足见比武大会有许多没有示人的秘密。王养宗显然不是比武大会的发起人。是什么人发起比武大会,而且还邀请了秦霸山?   完颜华仁翻个身子,王泉知道他也、没睡。他斜了一眼完颜华仁,说道:“明天该我们登场了。”完颜华人仁睁开眼睛,迷糊道:“噢?王大侠还是不要参与这趟浑水。”   王泉狐疑地问道:“难道完颜大侠不想夺魁么?伍佰金不算小数目。”完颜华仁叹了口气:“我是身不由己,不想趟这个浑水都不行。”他翻转身又呼呼睡去。   王泉品品完颜华仁的话,忽然想起那个妩媚的小女人。甘州、瓜州城内都巧遇她,这未免有些奇怪。要说这女人什么地方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他有点佩服叶七郎,什么也不想,除了吃喝,时不时擦擦他的弯刀。   *第二三零回、比武擂台   十一月二十四日,天色又阴下来,飘起小雪。这日下午,大多数参赛者已经登台亮相。刘胖子喊道:“还有哪位英雄继续?”   叶七郎想也没想,从人群里一跃而出,挥刀跳上土台。自报家门后,说道:“谁来与我比试?”便有两人挑战叶七郎,被他轻松取胜。叶七郎洋洋得意,笑道:“还有谁?”   有人应道:“我来陪兄弟舞弄一番,哈哈。”王泉禁不住瞪大眼睛,说话的竟是他身边的完颜华仁。完颜华仁抽出长鞭,往空中摔了个脆响,人已经跃上土台。   叶七郎也颇感意外,陪笑道:“完颜大侠的武功犹在我之上,小弟就陪完颜兄练一回。”二人行了拱手礼,完颜华仁迅速后退,长鞭如毒蛇般凌空飞起。   二人相处两年,可谓知己知彼。叶七郎身材矮小,却灵活异常,不停逼近。完颜华仁鞭长体壮,远攻才是他的强项,是以不断后退。   台上叶七郎不断逼进,而完颜华仁却连连后退。二人招式纯熟,功夫也委实不低,打斗起来格外精彩,惹得台下众人连声喝彩。数十回合后,叶七郎却还是无法逼近,没有机会威胁完颜华仁。兼之完颜华仁的长鞭带毒,叶七郎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叶七郎知道不能长久下去,陡然变招,弯刀护住全身,就地十八滚,宛如一只刺猬。完颜华仁却早有防备,伸手抓住长鞭中部,用力一折,顿时变成左手持短鞭,右手抓住长杆。   完颜华仁短鞭劈打,右手却使出剑招,刺向叶七郎。叶七郎靠近完颜华仁,便长身攻击,正好遇上完颜华仁鞭杆刺来!饶是叶七郎反应机敏,那杆头已划破他的脸颊。   完颜华仁笑道:“我这鞭上的剧毒,兄弟可是知道的。”叶七郎脸颊被刺出红热,他见识过完颜华仁鞭毒的威力,当下拱手说道:“兄弟技不如人,就此认输。”   完颜华仁摸出一颗药丸,丢给叶七郎,说道:“这是解药,吃下便无大碍。”叶七郎收刀吞药,跳下土台。   ***   人群里又有一个粗壮的声音喊道:“独解支也来试试!”说话间,身穿马靴、熊袍,头戴狼皮帽,手持一把大斧,独解支跃上土台。   他朗声说道:“这位完颜大侠先战一场,我不能占这个便宜。”刘胖子早在一旁笑道:“好,果然英雄本色。请台下哪位英雄上来陪独解支大侠?”   王泉应声说道:“久闻独解支漠北威名,在下王泉,陪老英雄比试比试。”独解支看见他的锄头,哈哈笑道:“再好不过,我用斧头,乃是樵夫,来了个农夫!”   二人略一施礼,独解支便使了招五丁开山,迎面砍来。王泉却使了招阳春谷雨,锄头自下而上挖起。二人竟然实力相若,一斗便是数十回合。   独解支招式大开大阖,说是武术招式,倒不如说是战场拼杀的搏击。王泉虽然吃亏在力量,招式却精妙独特。二人直斗得满头大汗,还不能分出胜负。   半个时辰过去,王养宗忙喊道:“二位武功不弱,就算一起进入下一轮,如何?”台下的人多数举手同意。   却听见一个女人尖声说道:“怎么可以?既然比武就要分出胜负。王老爷子,你这是不公平。”   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出来,她原本妩媚的柳叶眉拧在一起。就这么一个女人也敢指责德高望重的王养宗?!   有人嬉笑道:“小姑娘也来凑热闹,这里可都是纯爷们,小心吃了你,哈哈。”土台上,王养宗却皱起眉头。   至今他还不清楚何人在幕后操纵这次比武,出面的似乎就这一对富贵男女,还有刘胖子。刘胖子说,他是有人花高价请来帮忙的,不介入任何内幕。那么,这对男女就是出面操纵比赛之人。   他二人的意思很显然,让秦霸山夺魁,其他人最好两败俱伤。王养宗想到此处,面色冷峻,陷入两难的境地。台下的人却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和完颜华仁一样,被逼吃下销魂散。焉能逆了那女子的意思?   正在他难堪之际,底下那个蚱须男人粗声说道:“大妹子,你也太操心。要不然你上去比划比划。”正是那日仗义相助醉三拳的人。   妩媚女子连遭两人讥笑,脸上青白不定,身边那个白净男子说道:“既然大家都说独解支与王泉二位大侠一起晋级,那就算了吧。我等只是认为这有违比武大赛的宗旨。”   妩媚女子也说道:“罢了罢了,下不为例。我看这王老爷子一点魄力也没有,都晋级算了!”蚱须汉笑道:“不按照王掌门说的做,难道还能听你这个小女人么?这里又不是清华楼。”   那女子一愣,这些人都不认识我,这个蚱须汉到底是谁?一口到处她们二人的底细!   白净的男人却朝完颜华仁努努嘴。完颜华仁只好跳上土台,说道:“那就让我讨教独解支老英雄!”也不等王养宗说话,长鞭啪啪抽到独解支脚下。   独解支笑道:“好得很。”也不多言,挥斧便砍。完颜华仁长鞭武得一招接一招,绝不让独解支靠近。独解支斧头是短兵器,只要远攻,就不会输给他。   哪想到独解支忽然摘下狼皮帽裹住左掌,一把便抓住长鞭!   独解支力大无比,抓住鞭头之后运力望后拖。完颜华仁运力相抗,还是被他拖得马步不停移动。   这台上二人不象是比武,倒似马拉车,独解支一直把完颜华仁从那边拉到这边。   完颜华仁涨红了脸,死活不松手。却不料独解支快到土台边时,突然松手!   完颜华仁收力不及,仰面摔倒。独解支早就如同旋风般扑过来,利斧架到他的脖子!   这场比武谁也没想到就这么快结束。独解支根本不是用武功,而是用巧智,以己之长战胜完颜华第二三一回、比武擂台2   独解支笑道:“王大侠,人家有意见,我两接着再比试?”王泉摇头说道:“王某此来只为会会武林里的朋友,不为夺魁。在下武功不如独解支老英雄,恭送老英雄晋级。”   独解支说道:“那就多谢兄弟,改日到草原来,我请你喝酒!”王泉连声称谢之际,又有一人长身而起,对独解支叫阵:“我来会会你!”   却是阴山五客的大刀客。他手持钢刀,抖响铁环,也不待独解支答话,已然发招。独解支钢斧一横,还以一招开天辟地!   二人均是刚猛的招数,招招力拼,大刀钢斧相击,哐哐有声,蹦出火花,正如二人眼中的火花!一招不慎,便有丧命的危险。   激烈的的打斗,直看得人心惊胆寒。台下看得明白的人,皆知道其中原因,一齐呐喊:“砍,砍瓜这狗日的,看他还到处横行、滥杀无辜不!”   大刀客虽然凶猛,耳闻这许多为独解支助威的声音,气势不禁有些松怠。他也知道近年来黑沙城在秦霸山指挥下,四处发动战乱、肆意掠夺,激起大多数人的怒气。而回纥近年几度协同大唐抗击黑沙城,已经深得民心。   加之大刀客武功本就逊于独解支,原想趁独解支连战二人疲乏之际取胜,没想更激发大家的不满。这时,大刀客心里一乱,手上发力也有点畏手畏脚。独解支哪里看不出来?   他钢斧连翻,使出连环杀招劈天、劈地、劈大山!大刀客举刀抵抗,刀上铁环竟被斧子砍碎!他的虎口剧痛之间,再也把持不住刀柄,大砍刀掉地。   独解支一脚踩住地上的大砍刀,暴喝道:“服不服!?”大刀客一跺脚,低头不说话。   ***   秦霸山分开人群,铁枪舞了个枪花,咔咔笑道:“哈哈,让我来讨教独解支大侠!不要为难小的们。”因为他是黑沙城主,而独解支也是部落首领,是故称大刀客为小的。   人群里顿时嘘声再起,不说独解支连打三场,秦霸山乘人之危挑战,就说秦霸山近年来四处战乱的恶名,也让江湖中人不齿。   独解支朗声说道:“你终于来了!也干脆!”倒是不介意自己车轮战。王养宗说道:“老英雄连战三场,此战可推至明日再战。”台下诸人皆赞同。   那妩媚的女子在台下尖声说道:“呵呵,老家伙又可以逃遁啦。”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独解支怒道:“本王光明磊落,岂会逃遁!来,秦霸山,让我领教你的长枪。”   王养宗只好退至台边。秦霸山铁枪如蛇,噔地脱手飞出!独解支大斧迎着枪锋砍去,那铁枪竟然自己变招,头一点地,枪尾如棍般打来。想是秦霸山手上使了暗力,真正的杀招不是枪头,而是枪尾。   独解支左臂运力一挡,卸去枪棍之势,胳膊隐隐剧痛。这第一招,独解支便使出秦霸山的功力犹在自己之上!   若说回纥与黑沙城草原上的逐鹿已经多年,两军交锋不在少数,但独解支却是第一次与秦霸山面对面过招。回纥一直与大唐紧密结盟,成功遏制了黑沙城企图称霸北方的野心。   是故秦霸山对独解支下手绝不容情,一上来便使出飞龙九式。这飞龙九式乃是铁枪脱手远攻的九招,招招出其不意,绝少有人能抵挡。对付独解支这样不擅内家功力、外行刚猛的战将,最合适不过。   面对铁枪怪异的招式,独解支连退数步。他知道这铁枪灌注了内力,而自己几乎不修内家功。唯有逼近秦霸山,以自己外力刚猛的优势,方能击败对方。   他连踏异步,以大斧开道。秦霸山抓住铁枪,却攻他底盘,封堵他脚下的路。铁枪一飞回手中,连点独解支脚下。独解支身材高大,无法以斧还击,刚攻上去两步,又不得不退回。   气得独解支弯腰以斧斩落,想砍断铁枪!   岂料那铁枪忽然跳起,枪尖正好点中独解支喉下天突穴,令他呆立当场!秦霸山点穴的功夫本来不甚高明,但独解支毫无防范,竟然一举成功。   秦霸山仰天狂笑,说道:“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台下那女子说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竟无人反驳她。   王养宗眼见独解支被击败,心里又是一沉。他看看天时将黑,说道:“今日比赛到此,还有谁挑战秦霸山,明天再战。”   他一边走过去解开独解支被点的穴道,说道:“老爷子连胜三场,丢了一场实属平常。”独解支捡起斧头,慨然说道:“输了便是输了。比武输了,不等于说他黑沙城就能横行草原!”   台下顿时一片赞叹声。王泉也忍不住连连点头,这老爷子腰板硬。此时,大家纷纷散去,回到各自帐篷晚饭。王泉随叶七郎、完颜华仁离开土台。   *第二三二回、刘胖子   三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坐在篝火前闷头吃肉喝酒。完颜华仁又喝得大醉,王泉、叶七郎谁也没问他,为何登台与叶七郎作对。   王泉眼睛尖,看见那对富贵男女走进一顶帐篷。事到如今,这对男女的身份引起王泉怀疑。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居然敢出语维护秦霸山,甚至连王养宗也不敢逆了她的意思。   那顶帐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刘胖子的帐篷。他们难道认识刘胖子?他们找刘胖子做什么?   王泉确实没有看错,那对富贵男女走进了刘胖子的帐篷。刘胖子品尝着葡萄酒,看见二人走进来,肥胖的脸上堆满笑容。   他伸手说道:“坐,二位美女请坐。”那白净的男子和妩媚的女子微笑地坐下。刘胖子从身边的皮包里又取出两个酒杯,替他们斟满,说道:“这是西域最好的葡萄酒。”   那白净的男子抿了一口,点头说道:“嗯,吕娘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好的葡萄酒。”这个白净男人是吕娘,清华楼的吕娘乔装而成。   刘胖子笑道:“我说过,不会亏待你们的,帮我办事,准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你说是不,小兰妹子?”那妩媚的年轻女子咯咯笑道:“我是怕吃了刘大哥的亏呢。”   “那怎么会呢?小兰这么可爱、机灵的女子面前,男人们倒是要小心才对。”刘胖子笑道:“看你不漏声色制服王养宗、完颜华仁,那才叫本事。”   吕娘说道:“帮刘大哥办事,我等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刘大哥至今还没交个实底给我们呢。”小兰拉住刘胖子,撒娇道:“大哥,你倒是说清楚,我们心里也踏实呀。”   刘胖子叹了口气,说道:“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了,你们难道还想知道什么?”   小兰吃吃地笑,说道:“比如说,刘大哥组办这次比武,除了联络秦霸山和独解支,除了安排王养宗、完颜华仁今后的任务,一定还有其他意图。”   刘胖子说道:“不错,我本来想借比武大会,把武林中人联合起来,由秦霸山组织起来,一起谋大事。可惜呀,这些武林人士似乎对秦霸山十分反感。”   吕娘苦笑道:“独解支也不会背叛当今朝廷的。”刘胖子轻轻点头说道:“噢?也许是那份礼单还不够份量。”吕娘不置可否。   刘胖子又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我做生意,钱倒是积蓄了不少。你们这边受朝廷辖制过多,没有掌握足够的军队。否则。。。。”言下之意倒是他有足够的钱,只要找到合适的同盟。   吕娘点点头,说道:“我家老爷说了,慢慢来吧,别急。”刘胖子笑道:“武则天灭门的仇恨,刘胖子不会忘记。我会等你们积蓄足够的力量,多少钱我都付得起。”   *第二三三回、蚱须汉   天空断续飘着碎雪,天色蒙蒙亮,透着残淡的白光。四下空旷无垠,瑟缩在寒风里。小土丘四周渐渐苏醒,人们点火烧热水。   比武大会的最后一天,谁能夺魁似乎悬念不多了。还有谁会继续登台挑战?人们似乎都隐约知道结果。连独解支都不能战胜秦霸山,王养宗作为主持人不会参加比赛,那么,还有谁的武功高过秦霸山?   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令小土丘四周的武林人士有些沮丧。却令秦霸山兴奋不已。能够在西北扬威,也不枉此行。唯一让秦霸山担心的人,就是那个蚱须汉,他的功夫可以与咄悉匐相持,倘若有意参赛,是个极大的劲敌。   王养宗早早就站在土台上,寒风吹过,他的眼睛浮肿,显然没睡好觉。在他主持的比武大会上,让秦霸山夺魁,今后江湖上的朋友会怎么看待他。   他在土台上徘徊,刘胖子也上来,笑眯眯说道:“好了,忙完今天,比武总算结束。我要回洛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西北的寒风实在刮得人脸皮疼。”王养宗苦笑。   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秦霸山洋洋得意,负手伫立,四顾人群。他果然看到那个蚱须汉混在人群里。   王养宗高声喊道:“比赛继续,还有谁挑战秦霸山?!”台下人左右关顾,却无人应答。秦霸山提枪跳上土台,吼道:“不要婆婆妈妈,敢上来的直管来!”还是没人应答。   刘胖子笑容可掬,高声说道:“倘若无人挑战,秦霸山就是这次比武大会夺魁之人。”此言一出,底下便有人应道:“我来也!”   果然是那个蚱须汉。他跳上土台,哈哈笑道:“倘若让他夺魁,岂不让人笑话!”   秦霸山闻言大怒,铁枪一挺,也不施礼便是一招巨蟒滚身。蚱须汉手抓一条短铁棍,竟往铁枪缠打而来。秦霸山也和独解支一样,素以彪悍、刚猛著称,见他用短棍相搏,忍不住骂道:“找死!”   但一连几招下来,秦霸山发现蚱须汉的招式虽然并不精妙,却用力恰到好处,总能化解他的铁枪攻势,似乎对他的招式了如指掌。而且每次枪棍相接,秦霸山都能感到一股内力袭来,从虎口攻入双臂。   只有内力修为极好的高手,方能如此随心所欲运力攻击!   台下群雄也看出了其中的奥妙,秦霸山看似处处主动,实则无法攻破蚱须汉的防守。满场子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开始议论。醉老二说道:“这招刚好打在七寸之上,秦大枪有力也不敢使,哈哈!”   秦霸山一边打,一边狐疑地想:这到底是谁?为何对我如此熟悉。分神之间,却发现铁枪宛如插入泥浆中,舞动之间越来越吃力。一股巨大的粘力让铁枪沉重如山!   蚱须汉神色凝重,出招也愈加缓慢。台下群雄几时见过如此比武?二人缓慢如牛,枪棍不知为何粘在一起,每招都似花费极大的气力。甚至如同冷冰凝结一般,定在当场!   更为奇异的是,那根看似再寻常不过的铁棍,竟然焕发出幽然的蓝光!   秦霸山猛然想起一个人,惊呼一声:“陈子昂!你是陈子昂!”蚱须汉面露微笑,却不答话,只是运力催动蓝光,蓝光愈盛。   不但是秦霸山,见识过陈子昂内景经的还有王泉、完颜华仁、叶七郎,台边支持的王养宗等诸人。这些人岭南与陈子昂数次为敌,闻言皆是一醒,知道此人就是陈子昂。此时不觉都是一般的心思,倒是希望陈子昂能击败秦霸山。   秦霸山知道自己胜算极微,只有拿出风雪拳的绝招。他右手松开铁枪,握拳之后猛击枪杆,将风雪拳的冰寒之毒击出!   陈子昂上次黑沙城石壁一战,吃过风雪拳的亏。此时早有防备,右手一推铁棍,用阳刚的外景经功力迎击!   这一阴一阳,内外景经功力合为一体,势如大江洪流!铁棍之上的蓝光陡然极速移动,涌向秦霸山。   秦霸山哪里不晓得厉害,慌忙松手。他双手一送铁枪,弹腿向后跳出丈许。旦见那股蓝光从铁枪上一泻而出,将土台之上昨夜堆积的雪花砰然扬起。   整个土台雪花弥漫,面前土台地面被释放的功力震开一个大坑。陈子昂一手持棍,铁枪竟然如同铸死般,粘在上面!   台下爆发一阵有一阵欢呼,群雄喝彩道:“好!好功力!”   秦霸山面色苍白,若不是他逃脱得快,这次又得受重伤。他站在台边,又不愿意认输,却也不敢上前再战,尴尬之极。   咄悉匐狂笑道:“终于等到高手!城主莫急,就看我咄悉匐冰峰拳的威力吧!”他跳上土台,扬起拳头。   *第二三四回、冰峰拳   蚱须汉将铁枪取下,远远抛在野地里。依然拿着那条毫不起眼的铁棍,沉声说道:“好吧,让我领教你的冰峰拳。”   咄悉匐嚎叫一声,跳起踢来连环腿。蚱须汉也不客气,铁棍径直照打。咄悉匐刚才已经看到他的惊人内力,哪里会以血肉之躯相抗铁棍?半空中一收腿,落在蚱须汉身侧,挥拳打出。   本来北方人擅长骑射之术,象咄悉匐这般精通拳脚技击之人少之又少。蚱须汉神色一凛,挥掌一推,闪开他的第一招攻击。   如此几个回合,咄悉匐无法靠近蚱须汉,蚱须汉也不急于反击。倒是激怒了咄悉匐,他又是一拳击出,蚱须汉依然挥棍劈挡。咄悉匐忽然划拳为掌,一把抓住铁棍!   蚱须汉运力一扯,咄悉匐也不松手,左拳击出!蚱须汉扬掌接拳!   咄悉匐眼中露出凶残的笑意,暗中运动**,只要蚱须汉敢用肉掌相接,他的**就会汹涌而出!冰峰拳的**甚于冰雪拳十倍,咄悉匐自信没人可以抵挡。   没想到蚱须汉也不信邪,挥掌相接,毫不犹豫。旦闻嘭一声,拳掌向击!   咄悉匐运动内力催发**,汹涌的拳锋击破了手掌的第一道内力防守。咄悉匐狞笑!   但他的内力马上遇到抵抗,就在蚱须汉的手掌上,病毒之锋忽然被一堵软而浑厚的内力阻挡!   二人内力相接,一齐运力,脸色渐渐通红。咄悉匐的拳头开始凝结一层薄冰,薄冰向蚱须汉的手掌蔓延,仿佛在吞噬他的这只手掌。   但薄冰却在蚱须汉的手腕处滴下一串水珠,落在雪地上浇出一个小窟窿。蚱须汉是以内力融化了**,化作温水泄出。   持续盏茶功夫,那层薄冰慢慢生长,终于爬过手腕。眼看蚱须汉处于下风,台下群雄有人喊道:“大侠小心!”大刀客咔咔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他的祭日!”   说话之间,两人身上竟然也开始凝结薄冰,二人就好似在茧囊中。冰层越生越厚,将二人完全冻结在台上。   跟随蚱须汉的农妇站在人群里,忍不住颤声说道:“大哥,小心呀!”群雄的心情也不禁越来越沉重,没人说话,都盯着蚱须汉,期望他能破解咄悉匐的冰封。   冰层越来越厚,一切都在咄悉匐掌控之中,蚱须汉手掌上的内力似乎逐渐减弱。正当他专注发功时,却感到另一只手上有点发麻。   咄悉匐抓住铁棍的手发麻。从铁棍上传来一阵一阵,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奇异感觉。开始只是蚂蚁咬一般,然后变成针刺般。咄悉匐想松开铁棍,铁棍上却传来一股奇异的吸力,竟然他无法轻易挣脱。   此时,他全力催发冰封和病毒,无法运功挣脱,只能强忍。那刺针感却变成灼痛感,令他的胳膊开始轻微颤抖。   咄悉匐恍然明白,这是蚱须汉发功所致,只是这种内力是他闻所未闻。那令他灼痛的攻击一直持续,严重影响了他的冰峰拳威力,使他无法全力催发冰峰拳最大威力。   两人身上的冰层不再继续生长,咄悉匐只能勉力维持第三层冰峰拳的功力。但以蚱须汉的内力,如此威力的冰峰拳焉能伤到第二三五回、谁胜出?!   寒天风啸,雪花飘落。土台上下鸦雀无声,连骄纵成性的秦霸山,也不说话,紧张地盯住二人,他感到一丝不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二人身上的冰层不再增厚,而且开始悄悄地融化。从那条短铁棍开始。铁棍仿佛自己会发热,冰层越来越薄,滴水落地,直到铁棍重新裸露出来。   这时候,谁都可以看到咄悉匐的手在铁棍上发抖,不停发抖。冰层继续融化,慢慢的融化了两人抓铁棍的手掌、胳膊、肩头,甚至到半身。这奇怪的现象令所有人惊奇不已!   咄悉匐面孔抽动,咬牙裂齿,显然是全力发功。蚱须汉也眉目紧锁,不敢半分大意。究竟谁能胜出?没有人知道。   二人相斗快一个时辰,那冰层再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变厚,也没有变薄。眼看二人斗成个平局,均显得体力不支,身形在对方内力的攻击下微微摇晃。   王养宗朗声说道:“我看二位比试下去,两败俱伤也分不出伯仲。王某斗胆提议,二位不如就此打住,都胜出,以彰显比武会友的要义。大家说好不好?!”这后面一句话是对台下群雄说的。   台下一时间交头接耳,有人赞同停止,也有人因恨黑沙城四处挑起战火、横行杀戮,只盼蚱须汉能教训咄悉匐。醉老大说道:“只是可恨这咄悉匐在江湖上凶残成性,否则倒是可以饶他一回。”   台下群雄均点头称是。那边大刀客吼道:“我看倒是咄悉匐胜算大得多,此局应判咄悉匐胜出!”秦霸山等几人均高声赞同。   王养宗皱紧眉头,陷入两难境地。他本想中断比赛,却没想到两边各有想法,尤其那妩媚的女子连使眼色,显然不同意就此罢休。他回头看看刘胖子,刘胖子笑眯眯,似乎一点也不着紧场上二人的性命。   王养宗只得说道:“二位切记点到为止,不可妄伤他人。”咄悉匐和蚱须客相斗到紧要关头,哪里理会他?王养宗尴尬地退回土台边。   日已近午,二人依然僵持,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偌大的大会场静得只听见郊野的风声。即使在冬季,玉门关外的冷风也是干燥十分,无聊地翻动着土台上比武大会的旗帜。   ***   北方的雪原辽阔无际,三匹马出现在银白色的地平线上。他们显然在找寻什么,三人四处瞭望。正是成玄英、焦会青、裴汀三人。   焦会青走在前面。第一次来到西北,看到雪原之上只有几座烽火台倔强地伫立。而这里的雪原之下,也许是绿洲,也许是隔壁,也许是小河,也许是流沙,全部覆盖在白雪之下。   正如裴汀,将伤痛努力埋藏。她现在唯一的信念便是找到秦霸山,替程务挺报仇。她不能哭,只有坚定地在雪原上跋涉。   他们看到了土丘,已近午时。他们看到土丘周围聚集的江湖豪杰。成玄英说道:“那两个王八八成是在那里!”一路上,提起秦霸山,他就吹胡子瞪眼睛。   此时成玄英哪里还按耐得住脾气,策马飞奔而去。焦会青和裴汀紧随其后,说道:“老神仙,等等俺,打这龟儿子不能缺了俺!”   三人冲近土台,果然看见台上二人正在比试。其中一人正是咄悉匐!   成玄英驻马怒道:“咄悉匐,你给老子滚下来!”一声怒吼,震得人耳膜发聋,群雄皆转头看来。这个白发道袍的老者竟然从场外十余丈处跳起来,从马上跳起,只是一跳便落在土台第二三六回、势均力敌的比试   咄悉匐正在紧要关头,哪里会应答他?成玄英更是恼怒,说道:“你再不跪下,老子今日就废了你的武功!”   台下秦霸山早就看到成玄英,他万没想到这个老道深居石洞数十年,恰好在这个时候出关。往日他闭门苦修,不问天下事,很容易糊弄。如今他和裴汀、焦会青一道,只怕已经知道事情真相。   他本想往人群里躲,却见成玄英要对咄悉匐下手,黑沙城夺魁的美梦就会化为泡影。想到此处,秦霸山急喊道:“师傅,不可!”噌、噌两下跳上土台。他知道情势危急,一咬牙便跪倒在成玄英面前。   “弟子不知师傅出关,还请师傅原谅!”他双手抱拳说道:“师弟如今比武紧要关头,无法拜跪师傅,弟子替他向师傅赔罪。”   成玄英呵呵冷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来的也正好,老子就是来废掉你们两个背信弃义的逆徒!”秦霸山还是装糊涂,说道:“师傅为何动怒,弟子委实不知。请师傅息怒,千万别听信他人挑拨。”   眼看他狡言相辨,裴汀也跳上土台,怒颜说道:“你还敢狡辩,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你年年兴兵战乱,杀戮无数百姓!老前辈切不可放过他!”   台下群雄连连点头,醉老大喊道:“若是没有你们两个,这阴山和陇西道上一派祥和!你们两个真算是狼兄狗弟,武林中的败类!”   面对一片嘘声,秦霸山额头流下汗水。他生性凶暴,不服任何人,只是成玄英武功实在太高,在他面前根本没有秦霸山还手的机会。他思度:成玄英嫉恶如仇,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一念至此,他连忙磕头,说道:“不论师傅要如何处置弟子,我等均无怨言。且让弟子劝劝咄悉匐停手,来听候师傅发落。”成玄英说道:“好,快叫他来!”   秦霸山赶紧爬起来,冲着咄悉匐喊道:“师弟,快罢手见师傅。”他连连使眼色给咄悉匐,待走进二人,忽然扬掌劈向蚱须汉胸前!   二人正是罄尽全力对博内力,已到油枯烛销之际。秦霸山一掌便击倒蚱须汉,咄悉匐也趁机掌力一吐,解开缠局!转身便跳下土台,奔向马群。   蚱须汉口吐鲜血倒地,台下的农妇悲呼一声:“大哥——”冲上台来抱住蚱须汉。成玄英陡见秦霸山果然狡诈生变,怒道:“两个畜生!老子还怕你们能逃到哪去!”作势要追。   农妇怀抱蚱须汉,完全没了主意,哭泣道:“老前辈快救救我大哥。”焦会青听出这声音熟悉,问道:“你是——”农妇说道:“我是梅儿呀。”   焦会青顿时醒得蚱须汉就是陈子昂,急拉住成玄英,说道:“老神仙快救我兄弟。”成玄英看看秦霸山二人骑马远去,跺脚说道:“好、好、好,让他俩龟儿子多活几天。”   他返身抓住蚱须汉的手腕,搭脉片刻,说道:“不碍事,只是体力消耗过度。”原来,秦霸山忌讳成玄英在场,掌击蚱须汉仅是拆开二人的比武,那敢发力加害。   成玄英盘膝坐下,手抚蚱须汉胸前风门穴,将自身功力输入他体内。不多时,蚱须汉悠然醒转。那农妇撕开自己的假面,又帮蚱须汉撕开假面,果然是周梅儿和陈子第二三七回、结拜   台下群雄看见比武忽生变化,也是一阵骚动。大刀客、狼牙客、箭客乘乱逃跑,尾随秦霸山的方向。   王养宗和王夫人指挥铁脚门的弟子维护现场秩序。看看人群恢复平静后,王养宗对刘胖子说道:“你说该如何处置?”刘胖子眼光闪动,笑眯眯说道:“我只是受人聘请,协助王大侠主办比武大会。这些事情。。。。咳咳,还是你自己抓主意比较好。”   王养宗一愣,回头看看台下,那对富贵男女正盯住自己。他长叹一气,高声说道:“比武因故中断,王某宣布,这次比武大会。。。。没有夺魁者。”台下顿时嘘声四起。   醉老二说道:“我看这位陈大侠该当胜出。要不然就是独解支老英雄!”陈子昂此时依然清醒,连连摇头说道:“我推独解支老英雄。陈某只是路过此处,非为比武而来。”   王养宗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咬牙说道:“独解支老英雄武功确实高强,但他毕竟输给秦霸山,不能算作夺魁人选。”醉老二愕然,转而笑道:“哈哈,我看今日的铁脚门变样了,再也不是以前主持武林公道的铁脚门。兄弟们,大家都散了吧,散了。”   说罢,醉三拳拂袖离开土台。群雄也颇为失望,渐渐散去。刘胖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说道:“好好的一场比武大会,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好无聊。”走回帐篷收拾行装。   王养宗再望台下,那对富贵男女也不见了。他讪讪地朝成玄英等人拱手作别,也不理会王泉等人,便带上铁脚门弟子离开小土丘。他身形有些蹒跚,跨上马鞍时还在连连叹气。   看看众人陆续离开,焦会青摸摸后脑勺,说道:“怪事,他们怎么都唉声叹气,难道让秦霸山这样的魔头夺魁好么?!”却听见一人粗声说道:“这比武大会里头藏着不少名堂,复杂得很呢。我看今后更要提防某些居心叵测的人。”   说话的是独解支,他看见台上诸位,有心结交,便大步走过来。陈子昂勉力站起来,说道:“老英雄说的是,比武大会虽然结束,里面却有很多令人奇怪的事。”   他朝台底下的王泉笑笑。王泉吓得赶紧低头,害怕陈子昂还记挂去年洛阳街头暗算他的旧账。完颜华仁也似乎心事重重,只有叶七郎朝台上点头示意。如今陈子昂也是朝廷的人,两边自然不似岭南时的敌对情绪。   陈子昂眼睛转了一圈,没找到吕娘和小兰乔装的那对富贵男女。   ***   待到王泉也带人离开,小土丘四周变得空荡荡,只剩下成玄英、陈子昂等人。原先热闹的比武赛场,片刻安静下来,仿佛做了场梦一般。   寒风中,裴汀的眼睛有些红肿,一想起程务挺的大仇未报,便忍不住流泪。焦会青讪讪说道:“不哭不哭,老焦陪姑娘再去抓拿秦霸山,不信他跑去天涯海角!”   这一路上焦会青与成玄英深知裴汀内心的痛苦。父亲裴炎的死讯还未遗忘,程务挺接着战死,双重打击之下,原本活泼开朗的裴汀,如今变成了泪人一般。   焦会青大大咧咧的脾气这几日收得紧紧,怕惹得裴汀流泪。他自己也想不到,能象哄孩子一样安慰裴汀。   裴汀抹抹眼泪,点头说道:“我也想去追捕秦霸山。只是担心自己武功不强,斗不过他们。”焦会青说道:“俺老焦陪你,还有成老神仙也在,姑娘不用再怕他!”   成玄英拍拍裴汀的肩膀,说道:“贫道闭关多年,得遇裴姑娘也是缘分。还有焦兄弟,脾气颇对我的胃口。若是不嫌弃,我等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成玄英八十多岁,要和裴汀、焦会青结拜,周梅儿忍不住瞪大眼睛。她却不知道成玄英闭关数十年,忍耐孤独寂寞独自修道,咋遇到外人,而且是自己喜欢的人,那种遇为知己的心情不是常人能体会。   他提出结拜之事,也是想让裴汀放心,一定会抓拿秦霸山。焦会青哈哈笑道:“好,俺老焦高攀老神仙,求之不得呢!看今后还有谁敢欺负俺!”   当下三人捻土对天盟誓,由陈子昂、周梅儿、独解支从旁作证,三人结为兄弟。自然是成玄英老大,焦会青老二,裴汀最小。   三人结拜完毕,成玄英说道:“陈大侠的伤势不重,调理几日便可康复。我等三人这就去追捕秦霸山。后会有期!”独解支说道:“我也正好赶回部落,正好一路同行。”   陈子昂想了一想,他们三人追捕秦霸山,自己就可以专心跟踪比武大会留下的重重疑团,再好不过。他看看裴汀,说道:“有老前辈与裴姑娘一道,我就放心了。老前辈、独解支老英雄,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成玄英四人便跨上马匹,往北奔去。   *第二三八回、疑云   “我们到哪里去?”   “去瓜州城,也许还能找到王养宗。比武大会的种种内幕,他知道的应该比别人多。”   陈子昂、周梅儿二人也离开空荡荡的小土丘,一路赶往瓜州城。在比武大会上,人多眼杂,陈子昂有不少疑问,早就想询问王养宗,却一直没机会。大会结束了,如今是时候拜访铁脚门,结识一下这位名震西北的江湖人物。   一百多里地,二人施展轻功疾奔。眼看近黄昏,陈子昂忽然停下来,说道:“你闻到什么没有?”周梅儿也停下脚步,说道:“好像是血腥味道。”   二人一边前行,一边搜索,前方出现一串脚印,显然有人路过。再往前走,脚印变得有些凌乱,果然看到十余具尸身伏在雪地里!   周梅儿惊道:“这不是铁脚门的弟子?”陈子昂看看四周的脚印,说道:“奇怪,谁敢在西北与铁脚门作对?这些弟子都是跟着王掌门夫妇一起回城,谁有本事杀戮他们?”   “而且这些脚印虽然零乱,却没有剧烈打斗的痕迹。难道铁脚门的人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陈子昂连连摇头。   周梅儿说道:“也许他们吃了迷药,根本无力反抗?”陈子昂说道:“也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些人都不是兵器所杀,陈子昂撕开一具尸体的棉衣,方发现死者背后的鲜红掌印。“朱砂掌!”这是少林寺的武功,难道凶手是少林弟子?陈子昂一连翻开几具尸体,都在胸前或背后发现朱砂掌的印记。   前年在禁宛抓拿怀义之时,怀义使的就是朱砂掌。怀义的朱砂掌乃是丘神责所传,丘神责却是神秀的徒弟。难道这个凶手也是神秀少林门下弟子?看这掌力,比怀义的功夫高深许多。   难道还有高手一直潜伏在比武大会没有露面,却在返城途中突施杀手,干净利落地杀掉了铁脚门十余弟子?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没有雪,夜空露出皎洁的月亮,照得大地一片银白。陈子昂沉思道:“梅儿,我俩还是易容,暗中调查为妥。”周梅儿笑嘻嘻说道:“那么,我们这次做兄妹吧。”   ***   比武大会散场,瓜州城内大小客栈一忽儿又住满了人。不少武林人士小住一夜,再由瓜州向四方散去。   客栈内,客人们喝完羊肉汤,陆续启程离开。大堂内点着蜡烛,光线灰暗,只剩下一个身形结实的壮汉没有离开,角落里还坐着一对乡下的兄妹,依窗而坐。壮汉腰缠一条七尺长鞭,他对每个走进大堂的人都仔细看看,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究竟在等谁呢?   门帘再次掀开,一个仪表堂堂的威猛老者走进来,老者面容却有憔悴之情。老者一眼便看到壮汉,走近说道:“完颜兄弟久等了。”完颜华仁忙拉老者坐下,说道:“王掌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王养宗叹道:“参加比武的人士还未尽数离开,我来早了怕引人注意。”完颜华仁点头说道:“是呀,谁想到这一场比武,搞得我们两个老哥们浑身发痒!唉!”说着,眼里露出一丝恨意。   王养宗嘴角硬扎扎的胡须抽动了下,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铁脚门十余弟子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尽数杀死。我和夫人不过跟在后面里许,此人便从容杀死了他们第二三九回、疑云2   完颜华仁打了个冷颤:“你知道是何人所为?”王养宗说道:“一个黑衣人,身手可能在你我之上。当我赶到时,看到一条黑衣人刚好离开。”   完颜华仁又是一抖,说道:“我明白了,因为王掌门屡次尝试反抗他们的意图。这是在警告你,也是在提醒所有不听话的人。”   王养宗脸色苍白,昨晚显然一夜没睡。他说道:“所以我想到要联络你。我早看出你也卷入其中,从你上台对擂叶七郎之时。”完颜华仁苦笑道:“我也没想隐瞒老哥哥,只盼能找出对付的办法。”   王养宗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完颜华仁握紧拳头说道:“不论老哥说什么,我们都得尝试一下。活人总不能给尿憋死。”   “嗯。”王养宗说道:“要么我等按照那对狗男女的安排去做。”完颜华仁皱眉说道:“那就等于是与朝廷作对,倘若事发失败,则是死罪呀。”   王养宗喝了口羊肉汤,说道:“要么,我等设法制服那对狗那女,获取解药。”完颜华仁点头说道:“我这几日思量,当今朝廷虽然天后后当政,却还是能威仪天下。与朝廷为敌绝非上策,还是想办法拿到解药为妥。”   说道此处,二人相识一笑,转而又皱起眉头。吕娘和小兰的底细,他们并不似陈子昂一般清楚,背后还有何人指使她们更是云里雾里,要如何制服二人才能拿到解药,王养宗和完颜华仁没有一点头绪。   正当二人沉默之时,门帘又被掀开。王养宗看去,顿时瞪大眼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进来的正是吕娘和小兰乔装扮成的那对富贵男女!   小兰依然是那么妩媚,走近桌子时扭了扭细腰,挺了挺丰满的胸脯。几日前,这个令王养宗和完颜华仁浮想连翩、充满占有欲的女子,此刻却令两个大男人紧张起来。   那白皙的男子也坐下时,王养宗干咳两声。白脸男子笑道:“二位商讨什么大事么?还不赶紧回洛阳办事么?”   完颜华仁低头哼了一声。王养宗略一思量,说道:“我们只是疑惑,至今还不知道比武大会是谁操办,既然二位也只是替人办事。”他两手一摊。   男子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只管按照我们说的,把洛阳的事情办好,就会得到丰厚的报酬。销魂散的解药我们也会定时给你们。”小兰扭扭腰,也轻声嗯了下。   王养宗咬牙说道:“当然有关系。如果我等没见到真正的主使,如何能相信你们!”男子说道:“那么,你们就不想要命了?倘若没有解药,一个月后二位大侠就会身患满身疮疖而亡。那时候,可就是身败名裂的噢。”   完颜华仁憨厚地笑道:“那我就先把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抓起来,找间最好的客栈开房,嘿嘿、嘿嘿,然后。。。”小兰激灵灵打个寒颤,哪里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王养宗说道:“我们稀里糊涂帮你们做事,也可能不得好结果。你们不愿意揭底牌,我们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一定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呢?”   吕娘听他们这么一解释,也有道理,心下不禁有些慌张。亏得她乔装之后,戴了张脸皮,别人看不出她的真实表情。   必须先稳住王养宗二人,她说道:“好,我看看人家老板愿不愿意见你们。二位且等候我的消息。”   *第二四零回、疑云3   吕娘、小兰离开客栈。王养宗说道:“我反复掂量,这幕后之人想让秦霸山夺魁,显然是与朝廷作对。我看不如这样办。。。。”他压低声音,在完颜华仁耳边嘀咕了一番。   完颜华仁用力点头,又说道:“王泉、叶七郎一起办这件事,把握就很大了。”王养宗喝干羊肉汤,说道:“他们能参加就更好。我只怕王泉是个见钱眼开,圆滑之人,未必会帮你我。”   完颜华仁站起身,说道:“嗯。我们静候那对狗男女的答复。”二人一起走出客栈,王养宗返回铁脚门,完颜华仁就住在对面一家客栈。   完颜华仁走进房间的时候,王泉露出微笑,叶七郎擦拭自己的弯刀。   王泉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么早就出去逛街?”他似问非问,让出半个热炕。完颜华仁揉揉眼睛,含糊道:“王掌门刚才来找过我。”这个房间推开窗,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客栈。王泉多半是知道他和王养宗约会。   王泉却露出惊讶的眼神:“王掌门来找你?是不是要赶着回洛阳了?”完颜华仁犹豫片刻,说道:“他想请我帮个忙,据说有人为难他铁脚门,叫我们几个兄弟出头摆平这件事。”   王泉笑道:“啊,瓜州城谁不知道铁脚门的威名,我看犯不着我们出手。王掌门自己会有办法。”完颜华仁看看王泉不愿相助,急道:“王大侠这就不仗义了!”   王泉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我不便帮忙。我等为朝廷做事,若是在外面惹事生非,回去怎么交代呀。”他说着朝叶七郎丢眼色。   叶七郎也摇头说道:“我只想平安赶回洛阳。”说完便低头擦刀,不理会完颜华仁。完颜华仁一屁股坐炕,倒头睡下,说道:“好吧,不连累二位,晚点我再和王掌门商议,办完事就回洛阳。”   王泉应了声:“嗯,别生是非。我们等你一齐回去。”   ***   对面客栈,那兄妹两还坐在桌子前。妹妹问道:“大哥,你断定那对男女就是吕娘和小兰么?”   哥哥说:“嗯。岭南以来,一直与她们来往,我一眼就认出她俩。但王泉等人却一直没见过她们,是以无法识破。”   “她们听谁指使呢?”妹妹又问道。   哥哥说:“这个,我还无法断言。她们似乎与李敞的关系密切,但又和丘神责有来往。而丘神责与李敞的关系,我还识不破。”   “她们是支持天后的势力么?”妹妹又追问。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她们能够通过丘神责联络上神秀大师,举荐我拜谒天后,可谓神通广大。”哥哥若有所思地说道:“但这次比武大会,她们显然暗中支持秦霸山夺魁。其中的奥妙着实让人寻味。”   妹妹也点点头,说道:“我看她们多半不是好人。引荐我们见天后也是不得已之举,实非她们本意。”   哥哥说道:“程将军曾经说过,朝廷内实则有三股势力,丘神责显然是得到天后信任的人。另一股势力就是程将军等,力劝皇上适当时候归政李唐,却不主张战争,这是我最赞同的主张。第三股势力则是一些运用武力对抗皇上的人,比如徐敬业,还有我的恩师骆宾王皆属此流。”   妹妹恍然明白:“这么说,吕娘、小兰并非真心跟随丘神责,而是另有它谋。”   哥哥说道:“还不要轻易下结论。”   “所以哥哥要仔细调查这次比武大会的内幕。”妹妹又点点头。   哥哥说道:“是的。秦霸山不服朝廷,屡次挑起战乱,也是因为朝廷有人策应。顺着吕娘这条线,也许能找到这些人。”   *第二四一回、月牙泉边   一湾泉水,宛如月亮一样弯弯、精巧的一湾泉水,此时也被冰雪覆盖。月牙泉边,一座六角石亭,也完全被冰冻包裹,冰凌挂满了亭檐,冰凌峭立、悬粘成万象。   站在石亭,近赏冰凌、冰封的泉水,再远点可以看到漫漫起伏的雪丘。白雪之下,浩荡的鸣沙山由夏季的黄色转为纯白,让人眼睛生疼。   王养宗负手站在石亭边,不时远眺皑皑雪野。完颜华仁袖手坐在亭子里,打了个哈欠。他们等候了许久,完颜华仁揉揉眼睛,说道:“该不会是骗我们吧?”   “不会。”王养宗一边说,一边看到雪原上冒出一个小点点,是一个人,朝这边奔来的一个人。那人跑得飞快,仿佛在雪面上滑行般,不多时便看得清手脚。   是一个灰衣人,戴着一顶棉帽,还蒙着脸!   完颜华仁也站起身,说道:“这小子雪上轻功不错。”王养宗说道:“他是一个人。”完颜华仁点点头,明白王养宗的意思。他自信与王养宗联手,可以打败天底下绝大多数的武林高手。   那灰衣人身材魁梧而结实,虽然不甚高,却是个大块头。但他在雪地上,却轻得象一阵风,只留下淡淡的足印。   灰衣人一口气跑到石亭前数丈,方才停下脚步,抱拳说道:“让二位久等了!”完颜华仁粗声道:“老子还以为你耍猴,不来呢!”   灰衣人笑道:“哈哈,这天底下,哪有我二东家不敢赴的约会!”言下之意,对完颜华仁二人多少有些轻视。他哈哈笑完,说道:“你就是完颜华仁大侠,还有你的把兄李尽忠,都是我久仰的人物。这位嘛,应该就是威震西北的王铁脚么。”   他隔着黑色的蒙面,盯住王养宗。王养宗也正盯住他,从灰衣人出现到现在,王养宗一直盯住他。因为王养宗发现,这个自称二东家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二东家笑道:“王掌门一定在猜想我是谁。呵呵,不用劳神,我们绝对没有见过面。”王养宗冷冷地说道:“那也未必。我想起来了,那日我看到杀害铁脚门弟子的凶手,就是你!”   “是么?王掌门好眼力。”二东家一边点头一边笑:“不错,是我杀死了铁脚门的弟子,我不否认。”王养宗也不发怒,问道:“你不怕我报仇么?”   二东家瞪大眼睛,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一件荒谬的事情:“王掌门是明白人,我有三个理由确认你不会愚蠢到要报仇。”   他甚至背转身,缓缓说道:“第一,你二人身中散魂丸的毒,杀了我,你们就不可能再得到解药。第二,比起十余个弟子的性命来说,你王掌门的名声,还有铁脚门的名声难道不更重要?倘若王夫人知道你因贪色而中计,被迫服毒药而亡,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西北武林人都知道,铁脚门王夫人的性格就像干柴一样,遇火即焚,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正因此,她主持江湖事务公允有加,方才树立了铁脚门在西北的赫赫声威。   王养宗当然知道这一重原因。他也缓缓说道:“那么,请问二东家,第三个理由呢?”二东家转回身,仰首长叹道:“一定要我说么?好,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就是第三个理由。”   王养宗听到此处,反倒笑了起来:“有些事情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话音未落,他忽然甩出右手,一只黑铁环脱手飞出,直击二东家面门!   二东家伸出手来,确切地说是伸出左手两根指头,在铁环上轻轻一弹!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他只是举起手来,两指轻弹,——铁环,被灌注真力的铁环,陡然改变方向,飞向王养宗。   仅仅丈许距离,王养宗大吃一惊,慌忙蹲身躲过铁环!铁环越过他的头顶,“噹”的一声脆响,切入石亭上方的横石!   完颜华仁长鞭一挥,如蛇般舔向二东家脖颈。二东家又伸出两个指头,一捏便抓住了鞭头!完颜华仁却是一喜,要知道他的长鞭是浸泡过剧毒,陈子昂吃过这亏,赵虚也不敌蛇毒。没想到二东家居然敢赤手抓第二四二回、月牙泉边2   他将长鞭一折,长鞭变短鞭,运力往回扯。只要擦破他的手指皮一丁点,看他如何抵抗二人的合击。王养宗又是伸手甩出另一只铁环!   二东家冷笑一声,另一只手又弹向铁环。王养宗哪让他从容防御,双脚凌空飞踢他的胸口!   二东家却也凌空飞踢一脚,竟要与王养宗比脚力。这简直是岂有此理,王养宗铁鞋当即在空中一拐,准备硬拼。他简直不把二人的成名功夫放在眼里!   他的指力确实不错,完颜华仁丝毫无法扯回长鞭。但他的肉脚,难道比王养宗的铁鞋还硬吗?   他的肉脚确实没有硬碰铁鞋,因为他的脚从一个绝不容弯曲的角度,忽然一拐,便踢中王养宗的脚踝!这地方正好是王养宗的身体重心之处,王养宗的攻击顿时瓦解!   “易筋经!”王养宗失声叫道,这也是少林寺的不外传的武术绝技。   二东家哈哈一笑,两根手指已将王养宗的第二只铁环弹飞。左手一提,便把完颜华仁的马步拖散。完颜华仁低吼一声,手持另一截短鞭,忽然弹出一小节,飞射向二东家!   二东家虽然连退数招,却再没有手脚应付完颜华仁的暗器。那暗器射中他的腋下,没想到却是一滑,在冰面上滑动一般,失了击打的力道!   “果真是易筋经!”王养宗跌倒在雪地里,再次惊呼。   二东家手指一送,就在完颜华仁要摔倒时松开鞭头。完颜华仁险险地站稳,左看看王养宗,又看看二东家,怒气无处发泄,将长鞭丢在地上。   只是瞬间,这个二东家便击败二人联手,他甚至根本没有进攻,显然是手下留情,让二人知难而退。   “我说过,你们根本没有机会。”二东家呵呵笑道:“你们只有听从安排,方可保全性命和名誉。”   王养宗缓缓站起来,面如死灰。二东家说道:“我会暗中帮助二位。只要你们完成任务,报酬绝不会令你们失望。”   完颜华仁努努嘴,长叹一气。二人对视无言,离开石亭远去。   ***   直到王养宗二人消失在连绵的雪原上,二东家方才离开月牙泉。他向东走,东边是鸣沙山断崖,就是名扬四方的敦煌石窟群。   他显然对这一带十分熟悉,从南边的崖顶跳落洞窟前的石栈道,钻进一间毫不起眼的小石窟。这连绵三里许的崖壁,开凿了数百个石窟洞。大多是远近人家或者官府为信奉、弘扬佛教出资开凿,供信众参拜诵经。   南边的这些石窟十分狭小、简陋,是开凿石窟的工匠住宿。二东家钻进那个石窟洞,只能容二人休憩。他一钻进去便点燃油灯,面对墙壁发呆。   大雪纷纷扬扬又开始飘落,他一整天没出来。冻得陈子昂和周梅儿二人半天,看看没动静,二人便回到瓜州城投宿。   参加比武大会的江湖人陆续离开瓜州,城内少了几分喧嚣。东来西往的商队却不会因为寒冷的冬季而停歇,依然不断穿梭而过,将大唐的丝绸、茶叶运往西方,而西方的颜料、玉石则运去长安销售。   这些商队有汉人的,也有胡人的。他们历经艰险,冒着被大漠强盗抢劫的危险,连接起漫长的丝绸之路。瓜州便是他们休息的中间站,有不少商品在这里就可以卖个好价钱了。比如从西域带来的会跳胡旋舞的女子,大多在这里进行交易,不能直接带往长安贩卖。   客栈门口正有两个标致的胡女跳着胡旋舞,邀请路过的客人。太阳升起时,王养宗骑着一匹大马来到客栈,与王泉、完颜华仁、叶七郎一道离开瓜州城。   街对面客栈的窗前,还是坐着那对由陈子昂、周梅儿乔装的兄妹。周梅儿问道:“我们不随他们一起回去么?”   “再等等,那个二东家还没离开瓜州。”陈子昂想起昨日在月牙泉边看到的二东家,他为何要藏身石窟偏僻的地方,而不来城中住第二四三回、莫高窟藏秘?   正想得出神,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声。二人探头看去,一个胡人高声说道:“我带来的胡女怎么不见了?!谁拐卖了我的胡女,我要报官!”客栈门口跳舞的胡女说道:“这位大哥,你去找铁脚门的王夫人,她会帮你。”   那胡贾便直奔铁脚门大院而去,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陈子昂说道:“走,正好去看看铁脚门。”周梅儿便起身,跟随胡贾向铁脚门走去。   铁脚门前,站了两个弟子。自从十余弟子被杀,铁脚门加强了戒备。王夫人听见大门口的喧哗,急忙走出来。胡贾把丢失胡女的事说了一番,说道:“只要王夫人能找到胡女,本人自当重酬。”   若是放在平日,王夫人自然会满口答应。此时十余弟子神秘死亡,铁脚门人手短缺,再加上莫名其妙的比武大会等等事情,令王夫人不得不犹豫起来。胡贾看出王夫人犹豫不决,叹道:“这瓜州原来也不比大漠旅途安全呀!”   王夫人看他无助,起了恻隐之心,说道:“好,铁脚门就算帮一下这位兄弟。我安排人手四处打探一番,尽力为之。”当即唤来弟子四处查访,然后安抚胡贾回客栈等候消息。   到了傍晚,却又听见胡贾在街头大呼:“谁拐了我的胡女!谁拐了我的胡女!”却是王夫人来告知铁脚门寻找一日没有结果,胡贾便又急得当街叫喊,皆因一个能歌善舞的胡女实在是一件价格不菲的商品。   周梅儿眼圈不禁泛红,想起自己和姐姐当年也是这样被贩卖,然后被李敞买下为舞妓。陈子昂低声叹道:“这些胡旋舞女子的命运令人叹息,从小学习跳舞歌伎,到头来还得卖身为奴。”   他伸手握住周梅儿,温情地说道:“梅儿,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我十分满意了。”周梅儿抬起大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嘴角却吃吃笑了。   大街上,王夫人说道:“还有一处没有去寻。”胡贾急道:“是哪里?”王夫人说道:“鸣沙山东侧的石窟,你莫着急,我亲自帮你去找。”胡贾连连道谢:“那就辛苦王夫人。”   陈子昂在窗内琢磨道:“二东家在石窟隐身,王夫人此行可不要出差错。”便对王夫人招呼道:“王夫人为瓜州平安劳心劳力,就让不才小弟也随同寻查,略尽微薄之力。”   陈子昂、周梅儿二人经过乔装,王夫人当然不识,却笑道:“也好,人多办事方便,你们随我一起前往三危山石窟找找。”王夫人便带上二人直奔鸣沙山东崖石窟。   ***   寒冷的冬天,入夜之后的石窟群,依然有不少洞窟亮着气死灯笼或蜡烛,依然有虔心向佛的信众忍受寒冷,在石窟寺内念经诵佛。王夫人一个石窟一个石窟察看,哪怕是没有灯光的寺窟。   千万尊佛像在石窟的庇护下,显得安详而宁静。灯火飘忽,映亮了石窟内的壁画、佛像、诵经的信徒。只因瓜州接近西域,这里斑斓而千姿百态的佛像,比龙门石窟更有神秘的意味、更有异域的风格。   所有佛寺窟都找过之时,夜已深深。王夫人说道:“南边是开窟工匠的宿地,过去看看。”陈子昂犹豫间点点头,那个二东家就在南边的一个小石窟内。   三人举起火把,沿着崖壁石道摸向南边。这里的石窟没有点灯,因是冬季,还住在这里的工匠极少,大多数是暂时空置的窟洞。   “咦?”王夫人忽然低声发出疑问:“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女子!”她钻出一个石窟,招呼陈子昂、周梅儿。二人探头进去,洞内侧卧着一个胡服女子。王夫人搬开她的脸庞,伸手在鼻子下摸摸,便摇头。   “她死了。”王夫人说道。陈子昂靠近去,这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身材窈窕,白皙的皮肤。周梅儿在旁边说道:“没错了,胡贾丢失的多半就是这个女子。你们看,她穿的衣服就是跳胡旋舞的服饰。”   女孩面容十分苍白,似乎还有少许体温。陈子昂心中一凛,想起那个一气杀死十余铁脚门弟子的二东家就在附近,他压低声音说道:“姑娘刚死不久,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他急忙钻出洞窟,果然十余丈外的洞窟里闪出一条黑影!那人往这边瞭望,看见陈子昂钻出来,立刻返回洞窟。   陈子昂握紧大剑,与王夫人、周梅儿悄悄摸过去。还未到那个洞口,那人忽然从洞中窜出,一跃便跳下崖壁,飞快地逃逸。   王夫人要追去,陈子昂说道:“莫追,此人武功高强得很。”他看看那洞窟,隐约记得就是二东家隐身的石洞,便继续摸过第二四四回、莫高窟藏秘?2   洞内有些凌乱,油灯倒在地上。陈子昂举起火把照亮石窟,仔细搜查。这石窟与其它工匠居住的洞窟不同,最里面原来塑了一尊佛像,却被人打烂。石壁上有个暗龛藏于佛像后面,用草泥封堵。泥墙也被打开,现出暗龛。   他轻声唤周梅儿说道:“快来看看这里。”周梅儿钻进石窟,看见最里面的暗龛石壁上,被涂抹得乱七八糟。   陈子昂说道:“你仔细看清楚——”周梅儿定眼再看,石壁是被人用利器划乱。而上面原来有几行刻划的文字,被利器划乱后已经看不清楚。   “你认得这些文字么?好像是苏特文。”陈子昂问道。周梅儿看了半晌,那残余的文字象图画一般,显然不是汉字,却是她熟悉的文字,应该是多年以前刻下的。   其中有几个字尚能看清楚,她仔细琢磨后,说道:“这是苏特文字!乃是西域胡人的文字,以前我在龟兹学习过。”   陈子昂眼前一亮,说道:“我猜二东家可能是冲着石窟内的这些文字来此。因为他读不懂这些西域文字,便抓了那个胡女来此解读。”周梅儿点头。   “你仔细看看,能否读出某些内容来。”陈子昂将火把凑近石壁。周梅儿指着石壁,说道:“这个字。。。。是阴山的意思。这个字是。。。。财宝,对,是财宝。”   陈子昂皱起眉头,喃喃说道:“阴山,财宝,阴山,财宝。”周梅儿再看那些文字,均被破坏的十分严重,看不出原文。看了半晌,她摇头说道:“这里还有一个字,大概是城堡的意思。其它文字看不清了。”   “城堡?哪里的城堡?”陈子昂疑问道。周梅儿指着石壁上那个文字,犹豫道:“你看城堡这个字,与阴山二字刻在很近的地方,会不会是阴山上的某座城堡?”陈子昂点点头,应了声“噢?”。   二人又在石窟内搜索,没有新的发现,便钻出石窟。黑夜里,王夫人举着火把,还在逐一察看其它洞窟。   周梅儿将王夫人唤来,说道:“不用再找了,那个胡女多半就是丢失的女子,凶手可能就是方才逃跑的人。我们将女子搬回去交给胡贾辨认。”   此时,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三人将胡女尸身抬出来,王夫人叫来马车将胡女运回去。周梅儿抬起胡女时,翻开她的后背,看到一个赤红的掌印。   陈子昂心思沉重地说道:“这是少林寺的朱砂掌,杀死铁脚门弟子和这个女子的凶手,都是那个二东家。”   ***   三人返回城中,胡贾证明这个女子正是他辛辛苦苦从西域带来的人。胡女死去,人财两空,胡贾不免沮丧。但他还是给了王夫人一小坛葡萄酒作报酬,对王夫人感激有加。   陈子昂二人辞别王夫人,周梅儿回到客栈便收拾行装。陈子昂说道:“二东家获得他想要的信息,只怕已经离开瓜州。”周梅儿问道:“他会去哪里呢?”   陈子昂说道:“他最有可能去两个地方。一个是阴山的某处城堡,还有一个是去洛阳。”周梅儿不解道:“洛阳?大哥为何猜测他可能去洛阳?”   “他让王养宗和完颜华仁赶回洛阳,说是有什么任务。他自然可能赶回去暗中监视或相助。”陈子昂说道。周梅儿连连点头,说道:“大哥,我们去哪里呢?”   “我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先去长安吧,到了长安再作打算。”陈子昂说道。瓜州向东数百里就能抵达长安,长安向北前往阴山,向东继续走下去,则可返回洛阳。   一说到去长安,周梅儿拍手说道:“早就想去长安看看了!那可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城市呢。”陈子昂也不免有些激动,这个举世闻名的城市,让多少世人向往。   *第二四五回、长安城的气势   二人打马启程,脱去乔装。官道上的商旅队伍过了瓜州,均将骆驼换作马匹。由于瓜州以西治安稳定,商旅队伍日夜兼程,不再担心强盗匪徒抢劫。   陈子昂向商队买了瓶香水送给周梅儿,周梅儿擦些许在脸上,便问:“你闻闻,香不香?”陈子昂脸一热,笑道:“这北风天,我又不是猫,哪闻得到。”   周梅儿扑哧笑道:“那你送香水给我干什么?”陈子昂一愣,无法回答。周梅儿又说道:“那就留给姐姐吧,不知道魏大那个木头呆子是不是也闻不到香水呢。”陈子昂更是无语以对。   周梅儿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木头,有贼心没贼胆。”这话说得陈子昂十分尴尬,他连连咳嗽,假装没听见。   眼看前面的行人越来越多,陈子昂讷讷地说道:“长安快到了,我们去驿馆打听下朝政。”“嗯。”周梅儿应了声。   长安的外郭城渐渐出现在眼前。外郭城东西长二十里,南北宽也有十七里,单只这外郭城之大,便让人惊叹。每面都设有三个城门,唯有南面的明德门是五道门的城楼,其余各城门均是三道门。   二人自西面的延平门进入长安城。整齐的街道上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他们缓缓穿行在这个极大的都市里,不觉深深陶醉。二人一直向城西北的布政街顺义门外,寻到一处驿馆。   陈子昂掏出右拾遗的官牌投宿,便向差役打听最近的朝政消息。周梅儿在房内候得陈子昂回来,却见他皱紧眉头。   “大哥,朝廷发生什么事情了?”周梅儿问道。陈子昂说道:“我们还是乔装一下,不要以真面目示人。”周梅儿莞尔笑道:“那么,我就扮做你的书童吧。”便开始为二人乔装。   片刻工夫,周梅儿已经变成了一个男装书童。却见陈子昂还是皱紧眉头,便拉住他的手说:“梅儿知道,朝廷上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子昂方才说道:“据传言,皇上没有为程将军举行追悼、加封仪式。有人密奏皇上,程大哥与扬州谋反的事件有牵连。”周梅儿瞪大眼睛说道:“那么,大哥为程将军请功的奏折岂不是。。。。”   “是的,有人借题发挥。又说程将军战死,皆因我没有及时带军队支援。”陈子昂低下了头。周梅儿恍然明白过来,说道:“真是一石二鸟的计策。既让程将军的名誉受损,又暗箭伤了大哥你!”   陈子昂叹道:“是啊,枉亏了程大哥设计让我辅佐天后。却着了朝廷里小人暗算。”周梅儿说道:“会是谁诬告你们两个?”陈子昂摇摇头说道:“还不知道。”   周梅儿赶紧扮了个笑脸,说道:“既然天后还未下最后意旨,大哥还是不要过滤。我看天后虽为女流,却睿智非常,断不会误判朝政。”陈子昂点头,勉强笑道:“我也这么想的。”   周梅儿说道:“大哥,难得来一次长安,我们不该呆在驿馆,四处走走才是。”陈子昂又点点头。   ***   二人出了驿站,沿着皇城南侧的朱雀大街东行,含光门、朱雀门、安上门巍然洞开,门前有羽林军站岗,却并不干涉门外寻常百姓来往。皇城东西超过五华里,高大的宫墙仿佛是护卫大唐的长城,又向人显示朝廷的威严。   偌大个长安城,兵卒、商贾、海内外旅客、杂役、居民,这个百万人的大都显得平静而祥和。陈子昂几曾见识如此气派,不禁忘记了烦恼,感叹万分。   到了皇城东侧向南拐,便是长安城的商贸区东市,与布政街旁边的西市遥遥呼应,云集了天下商贾。两市中间地段居住着皇族大臣,两侧则是寻常百姓的居所,室居栉比,门巷修直。又向南走六、七里,高高的大雁塔便赫然耸立在慈恩寺西院。   天色将晚,陈子昂、周梅儿游兴却不减分毫,信步走进寺内。慈恩寺乃是唐高宗尚未继位之时,为其母文德皇后追荐冥福,上奏唐太宗将前朝寺庙扩建为大慈恩寺。后来,玄奘奉敕由弘福寺移居此寺为上座并主持翻经院,翻译佛经,大雁塔便是为了贮存佛经而第二四六回、大雁塔疑云   大雁塔七层,塔体呈方形锥体,由仿木结构形成开间。二人沿塔内木梯盘登而上,及至顶层,从四面的拱券门洞凭栏远眺,长安城恢宏的气度映入眼帘。   虽然是冬季,万家灯火次第燃亮,这般巨大的景观让人疑是身在银河。陈子昂不禁吟诵道:“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地,金鞭络绎向候家。果然名不虚传啊!”   二人相互依偎,沉醉于银色雪景与灯海之中。天色一暗,寒意渐浓,周梅儿打了个寒颤,陈子昂方醒得该返回步政驿馆。二人下了塔,僧房佛殿豆燃上了青灯,正是僧众休息吃饭时节,各个僧房都是进进出出的僧人,游人信徒早已离开寺庙。   但在一侧僻静的僧舍,还有一个徘徊的人影没有离去。陈子昂心想:莫非此人也是被长安和这所寺庙吸引,不愿离去。他便留神看去,不免心里一愣。那人肥胖无比,正是比武大会协助王养宗主持的刘胖子,洛阳的马贩子刘胖子。   刘胖子盯着一间紧闭的寮舍,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感觉有人走过时,略有些惊慌地回头,看见一对书生书童路过,方才定了神,佯装在那踱步沉思。   陈子昂与周梅儿因乔装之后,晓得他无法辨认自己,不动声色地走出山门。陈子昂方才说道:“没想到在此处遇到刘胖子,倒是巧合。”周梅儿说道:“看他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陈子昂略一思量,说道:“此人参与比武大会,据说是受人重金聘请,大概也是返回洛阳途中吧。”转念又想:“为何他被邀请协办主持武林大会,而不是其他人?”   也许他在江湖上认识的人面广?这也许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二人赶回驿馆,陈子昂一直忘不掉刘胖子。   ***   第二日,陈子昂决定找寻刘胖子,也许能从他身上打探到二东家的消息。他真有些后悔昨天错过刘胖子,他让周梅儿分头到各个客栈探问,希望能找到刘胖子。   二人分头,陈子昂直奔大慈恩寺,刘胖子若是投宿客栈,极有可能就在慈恩寺附近。让他吃惊的是,慈恩寺门口站着几个僧人,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慈恩寺竟然在昨天夜里失窃了!   慈恩寺已故主持玄奘的故居室失窃!有人潜入玄奘室,撬开了一方青石地板,取走里面一件神秘的物件。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人说得清楚。   没人想到玄奘法师的房间内,看似空荡无物,却在地板下埋藏了秘密。有人说,被偷走的是一件祭祀用的短刀,用来屠宰牲口的短刀。乃是高宗皇帝赐予玄奘。至于高宗皇帝从哪得来那杆短刀,谁也说不清。   很可能就是一杆短刀被盗,因为玄奘仙逝时,没有带走任何物品。但那杆短刀却没了下落。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一位德高望重、去逝多年的老法师禅房被盗。陈子昂四处打探刘胖子的消息,听到各处客栈关于慈恩寺被盗的猜测。   终于在城中心的一家客栈里,有人认识陈子昂要找的刘胖子。毕竟刘胖子认识的人面极广,认识他的人也不少。“你找洛阳贩马的刘胖子?他一大早便离开客栈,望东门方向去了。”店小二记得很清楚,刘胖子经常来贩马,常投宿他们客栈。   陈子昂回到布政驿馆,周梅儿也听说了慈恩寺被盗的事。周梅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刘胖子很可疑,起码有重大嫌疑。”   刘胖子会到哪里去了第二四七回、追捕   且说比武大会后,秦霸山与咄悉匐一路狂奔,逃离小土丘,越过葫芦河向北逃逸。大刀客三人随后跟来。再后面,成玄英、焦会青、裴汀遥遥追来。   咄悉匐被陈子昂的奇怪武功所伤,内力消耗极巨,想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不多时大刀客三人便追上秦霸山二人,五人汇合,丝毫不敢耽误,只盼父母没多生两条腿,迎着北风狂奔。   大砍刀看看咄悉匐的体力一时恢复不了,急道:“迟早被成老爷子追上啊!”快要穿过边境,秦霸山反倒不急了,哈哈笑道:“不怕不怕,咄悉匐早就预备精兵在前面接应!他想抓我们,只怕没那么容易!”   若以成玄英的武功,不消半天便能追上秦霸山,但焦会青和裴汀却跟不上。急得成玄英一边策马,不时回头喊道:“快点,不要让那两个畜牲跑掉了!”   焦会青看着雪野上疾奔的马蹄印,知道秦霸山没逃太远,说道:“裴姑娘,加油,这次有老神仙相助,保准秦霸山跑不掉。”   裴汀咬着银牙连连点头,三匹健马掠过一座座烽火台,如剑般刺入雪原。戍卫丝绸商道的官兵眼看前后两批健马疾驰而过,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约奔出百十里,已经远离大队官兵的戍卫区,天色也开始泛黑。马匹吃不住一路疾奔,速度慢了下来。再看去,前方雪线上冒出一排的微弱亮光,绝对不是白雪反射的光,而是钢刀在最后一丝残阳下泛出略微刺眼的寒光。   一队突厥兵士呐喊中扑过来!   成玄英怒道:“原来两个畜牲早有准备!那就怪不得贫道!”他长须无风倒竖,人从马上跳落。焦会青和裴汀分立两侧,面对这千余精锐。   兵士呼喊中狂奔杀到,后面还跟着二百弓箭手,刀未到箭先到!成玄英抽出拂尘左右挥舞,那些铁箭如何能射穿他的防守?   眼看步兵临近,他索性将拂尘望怀里揣,双手不停接箭,不停甩向冲近的步兵,瞬间杀敌数十!后面的弓箭手看看步兵到位,纷纷停止射箭。成玄英没了羽箭,便抓起一把雪,右手一捏,碎雪瞬间成冰,被他当作暗器打出!   那些突厥兵士甚是凶勇,虽然倒下百余人,后面的却毫不犹豫,继续往前冲。成玄英、焦会青、裴汀三人站成品字型,突厥兵来一个便杀一个。不多时,身前数丈堆满尸体。   三人便又挪动位置,如此杀得夜色黑透,雪地上堆起几堆尸体,只怕杀倒了半数突厥兵。剩下的兵士看看三人血染衣襟,丝毫没有后退半步,心生胆寒,方才一哄撤退。   成玄英杀得性起,三人一路追击,又斩掉百十人,直到视野里再没有突厥兵,方才停歇。焦会青喘着粗气,看看成玄英染红的胡子,哈哈笑道:“老神仙,你成血煞魔王了!”   成玄英也不介意,找来羊皮衣穿在身上。三人都换了衣服,便感到肚子饿。又从突厥兵身上找来羊肉充饥。只是这一场战斗,秦霸山早就跑得老远。   成玄英说道:“两个畜牲,平白让贫道犯了这许多杀孽!”焦会青呵呵笑道:“倘若他们懂得珍惜他人生命,早就该停止草原上的战乱。”   裴汀这时方才说了一句话:“这两条草原上的野狼!”刚说完,忽然又想起程务挺被秦霸山铁枪穿腹的场景,忍不住潸然泪下。   焦会青赶紧说道:“这次有老神仙出马,断不能放过他们!”成玄英看见裴汀落泪,一时手足无措,瞅着裴汀说:“小妹莫哭,大哥准保抓住秦霸山,让他跪在你面前。”   焦会青也说道:“对,对,让他学狗叫!”二人说得裴汀又忍不住破泣为笑。裴汀心念一转,知道不能让他们二人费心,这逐渐深入北方草原,随时有危险,须得多多小心才是。   她擦干眼泪,说道:“老爷子,我们也休息一夜,天亮再走吧。”成玄英看她不再哭泣,放心地笑道:“全听你的,找些羊皮衣垫在地上,好好睡一觉。不过,你可不许再叫我老爷子,我们已经结拜为兄妹,你该叫我大哥。”   裴汀说道:“我这。。。也是怕对大哥不敬呢。”成玄英摇头说道:“你把我叫老了,还说是尊敬我么!”裴汀说道:“小妹记住了,大哥放心。”   焦会青找来十几件羊皮衣,三人仰望天空清朗的星子睡下。裴汀望着那最亮的北斗星,想起程务挺的眼睛,默默说道:“程大哥,我们一定抓住秦霸山,替你报仇。”   *第二四八回、追捕2   第二日,三人早早醒转,面对茫茫雪原不禁犯愁。马蹄印已经消失,如何追踪秦霸山呢?裴汀眼睛一转,返回昨晚激战的战场,找到一个未死又动弹不得的伤兵,还有一匹马。   焦会青让马匹驼伤兵引路,带足羊肉食物,四人向北走去。如此奔驰五日,那伤兵手指前方一座连绵不断的雪山,咄悉匐部落的冬季营地就在山麓下,而咄悉匐的牙帐设在山窝里面。   三人放了伤兵,策马前进,果然看到连绵的帐篷。成玄英大吼道:“这次看他跑到哪里去,我要在山窝窝里来个瓮中捉鳖!”三人放马冲进营地,惊得马牛羊顿时炸了群。   有人认出他们是追捕秦霸山的人,高声惊呼。片刻之间,帐篷里跑出无数兵士向三人围来。成玄英拂尘挥舞,将挡道或走近的兵士一一击倒,只管策马望山窝窝里冲。   山窝里居然有一小片绿洲,长着满窝青草,一顶帐篷前飘着牙旗。牙帐里听见外面的呼叫和打斗,走出几个人来,正是秦霸山和咄悉匐等人。   秦霸山看见长须飘舞,如风卷残云般击杀兵士的成玄英,大惊失色。咄悉匐叫道:“抓住三人,赏牛羊百头!”左近士兵都是咄悉匐的亲信精锐,闻言奋力向前。   但上去的兵士,抵不住成玄英一招半式便毙命,着实令人胆寒。成玄英怒目圆瞪,指着咄悉匐喝道:“老子今天来抓你,这许多士兵的性命都记在你的帐上!你乖乖的就过来缚手就擒!”   咄悉匐明知道这些兵士根本拦不住三人,兼之成玄英下了最后通牒,也慌了神色。秦霸山说道:“我等走为上策。”大刀客急道:“这老头子武功高强,我们逃到哪里躲避?”   咄悉匐挥手便往山窝深处跑去,秦霸山等赶紧跟随。成玄英哪容他们走远,拂尘一转,身边的兵士尽数倒地,咽喉处均被他的内力割裂!三人尾随追进山窝。   这山窝极大,方圆数里,全部填满了厚雪。咄悉匐五人竟然一头扎进雪堆里,仿佛土拨鼠般往下钻,不一时便钻进雪堆。   焦会青大笑道:“这几个家伙看见老神仙哥哥,吓晕了头,往雪堆里钻什么!哈哈!”三人追上去,裴汀看看雪洞说道:“其中莫非有什么奥妙?!”成玄英便要钻进雪洞,那雪洞忽然坍塌,洞道尽失!   焦会青骂道:“原来他们早有准备,打好了雪洞逃跑,奶奶的,可恶!”再看高处的冰雪陆续塌落,堆起十余丈的小雪山。   后面追来的兵士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包围山口。裴汀猛然一醒,喊道:“大哥、二哥,快离开这里!”她拉住二人后撤至山窝口,再看山窝里面的雪峰,书名兵士悄悄爬上去,用力推倒几块兀立的冰川。   那冰川慢慢倾斜,随后一哄倒下,将引发四周的雪峰连串坍塌,将山窝填得满满!   雪沫弥漫山窝,这惊人的场面让成玄英也长叹一气:“这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幸亏逃脱及时,否则三人必定命丧雪崩。   山口的兵士又慢慢围上来,成玄英怒道:“你们不怕死的只管上来!”说罢,飞身入阵,将指挥的一个长老毙于掌下。   裴汀喊道:“大家不用害怕,我等只抓秦霸山、咄悉匐。大家尽可散去,养护牲口,看好家眷。”那些兵士眼看三人武功超群,根本不是对手。几个长老此时也不敢再唆使兵士。这些兵士都是部落里寻常牧民,便陆续散去,各自回帐篷。   *第二四九回、温水潭   三人老实不客气,便在牙帐里歇息。帐篷内摆着一大桶奶酒,焦会青便自斟自饮。裴汀却没心思,说道:“他们钻进雪洞,然后又封住洞口,难道是找死么?”   焦会青看看她又犯愁,也不敢再喝酒,跑到外面察看。成玄英正面对倒塌的冰山发呆。   寒冷的北地,深冬还有绿地,简直叫人奇怪的紧。焦会青沿着绿地转了一圈,发现山崖边汩汩流淌着一眼清泉,还冒着热气。伸手摸去,竟是滚烫的热水。原来这块绿地皆因地下热泉水,方才生长了绿色青草。   那股泉水溢出崖底,沿着崖石边沿望山窝窝流淌,一直流到那大堆积雪里。焦会青猛然醒悟,流水必是寻了去处,莫非这山窝里有山洞或是深潭,咄悉匐就是躲进山洞里了?   他朝帐篷里喊道:“裴姑娘,快来看看。”裴汀出来看到流淌的泉水,不解其意。焦会青又说道:“走,我们去抓一个长老问一下。”二人便走出山口,找到一个长老问讯。   长老证实雪堆底下确有深潭,泉水便是流入深潭,听说潭水水面附近石壁上,原本就天然有个石洞,潭水若是漫溢,便从此洞流入地下暗河。咄悉匐花费巨力扩大石洞,用作冬季避寒。至于更详细的情况,他也不知道,部落里寻常的人根本不让靠近绿地和山窝窝。   焦会青摇头说道:“老子懒得猜测,就守在这里,怕他们钻地了不成!”成玄英手捏胡须,豪气顿生道:“我有办法,让我来试试!”挽起衣袖向裴汀讨来长剑。   只见他长剑刺入冰块,运动内力。不多时,剑端的冰块开始溶化,凹进去一个窟窿。他是用内力溶化冰块,打出一个道洞来。一个下午,便打进去十余丈。   焦会青连连称奇,赞叹成玄英武功神化。傍晚吃饭时,成玄英走出冰洞,说道:“我们兄妹三人轮流打洞,只须几天便可打入百丈。”   他将如何运功的方法细细交给焦会青和裴汀,二人依法运功,果然也将冰雪融化。三人便轮流休息,轮流挖洞,每日挖进去数十丈。到了第三日,裴汀爬上来喜道:“可以听到冰层底下流水之声了!”   听见流水声,也就是快到潭水,不必再向下挖掘。但咄悉匐的石洞在哪里,冰洞该向哪边打探?这山窝窝看上去数里方圆,若是不知道洞口具体在哪,不知还要打多久方能找到。   裴汀却忽然说道:“那个洞口原本不是在水面附近么?”焦会青点点头,成玄英也点点头。裴汀说道:“冬天潭中水面的水结成冰,体积膨胀,潭中的水面一定比夏季高。冬季的洞口一定是在水下!”   成玄英拍手笑道:“哈哈,小妹子委实聪慧,说得有道理!而且热泉水不断注入深潭,水温较其他地方高,潭里面更不易结冰。水面肯定较之夏季高出些许。”   三人商议一番,第二日由焦会青潜下潭水寻找洞口。   ***   第二日,焦会青喝了大碗奶酒,带上裴汀的宝剑下到冰洞底。成玄英运力击碎冰底,焦会青便一个猛子扎下去。   虽说这潭水有温泉注入,却依然冰寒刺骨,亏得焦会青喝了酒。仗着在长江边练就的水性,焦会青一口气望远处游。没想到这潭子极大,游不到边焦会青便憋不住气,只得半途而废。   爬上冰面,焦会青冷得撑不住,面唇发紫。裴汀赶紧给他穿上棉衣、喝酒,返回帐篷取暖。成玄英用手掌抵住他的心窝,用自身真气助他恢复体第二五零回、水下追捕   待他好转,成玄英说道:“我教你一套心法,你好好练习。这套心法可助你控制体内血气、增强内力,保准你能游得更远。”焦会青一听便摇头,哀求道:“俺老焦最烦练心法,老焦哪里坐得住呀。”   裴汀板起脸孔说:“那你是不愿意替程大哥报仇了!”焦会青看出裴汀翘起嘴巴,忙说道:“好好好,老焦豁出去了。只怕俺天生愚钝,领悟不了啊。”   成玄英笑道:“我教你的乃是道家最精妙的心法,黄庭内景经,确实不太容易。”焦会青马上说道:“什么内景经?就是陈大侠疗伤的那个心法么。”   成玄英听不懂他的意思,说道:“难道这世上还有其他人练过此心法?”焦会青点头说道:“比武大会上那个陈大侠,你见过的。”   成玄英恍然说道:“怪不得我替他疗伤时,贫道的内力极易被他纳收,原来他早就练过内景经。只是功力尚浅。”   裴汀听说这内景经十分了得,便说道:“大哥,你也教教小妹。”成玄英笑道:“嗯,我们兄妹三人一起练这内景经。二弟莫害怕,我先替你打通若干经脉,你只要先掌握最基本的心法即可发挥很大威力。”   焦会青、裴汀二人依成玄英所言,盘腿坐下。成玄英缓缓念道:“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此乃内景经心法总纲,成玄英念完便向二人解释内息运作的基本心法。   他将手掌放在焦会青胸前天突穴,默运心法,一股醇厚无比的内力注入焦会青体内。只是焦会青生性懒惰,内力修为极差,体内经络完全不成条理。成玄英费了大半天,方才替他勉强梳理好经脉。   此时已是深夜,焦会青浑然醒转。成玄英说道:“你试试,跳上那崖壁。”月朗星稀,崖壁上除了冰雪,几乎没有更多可以立足的地方,更何况高出地面两丈余。   焦会青摸摸脑袋,说道:“俺要是掉下来,老神仙可要接住俺。”裴汀忍不住笑起来。焦会青不好意思再犹豫,吸气便纵越而起。没想到他一跃便高过丈许,手掌在峭壁冰面上一按,再跳高近丈!便跃上了悬崖。   裴汀惊奇地拍手道:“老焦,你果真是脱胎换骨了!”成玄英微笑不语。   ***   第三日,焦会青又喝了大碗奶酒,成玄英叮嘱他把心法要领重温一遍。裴汀交给他一捆细绳子,拴在腰间,自己抓住另一头守候在冰洞上。   焦会青再次跳入水中,这一次果然游到了深潭的石壁。他拿长剑敲打附近的石壁,听不出有空洞的声音,便游回冰洞。饶是练了内景经,潭水还是冻得他浑身发僵。   裴汀早在帐篷内预备好温泉水帮他热敷,良久方才缓过气来。到了下午,焦会青再下潭水,又摸了一段石壁,还是没有找到石洞。   第四日,焦会青又跳入潭水里,奋力游到潭水石壁边。他拿长剑敲石壁,声音似乎与昨日不同,不是那么清脆。他心里一喜,左右再敲敲,判断出空洞的一方。   潭水在冰下,没有丝毫光线,他只能靠声音判断石洞在哪里。敲击石壁的声音说明石洞越来越近,他慢慢顺着石壁游过去。   水中忽然有一支铁枪刺来!那铁枪先悄悄插入水里,待到焦会青摸近后猛然刺出。焦会青反应也算快,一推石壁疾快退缩到潭水中央。他只感到手臂被铁枪戳中,却不觉得疼痛。   他马上醒悟石洞就在左近,秦霸山一定是听到他敲击石壁,拿枪刺来。焦会青赶紧将长剑钉入头顶的冰层,将腰间细绳绑在剑柄上,顺着细绳赶紧往回游。   爬上冰洞时,他已经晕厥过去。待到醒来时,自己躺在帐篷里,裴汀正瞪着大眼睛凝视着他。成玄英正在替他输送真气,说道:“醒来了就好。”   焦会青挣扎起来,说道:“俺找到石洞了,那杆长剑钉在洞口左近。”裴汀连连点头,眼睛里噙满了泪花,说道:“二哥好好休息,我们都知道了。”焦会青方觉得右臂一阵疼痛,却绑着棉布。   裴汀说道:“大哥帮你敷了草药,伤口很快会好。”成玄英收了功法,说道:“明天贫道亲自下去找两个畜生算帐!如今是瓮中捉鳖,你们只管静候佳音第二五一回、长安巧遇   秦霸山一枪刺中,一股鲜血从水底冒上来,流进石洞里,水下再没音响。“他们找到洞口,只怕老爷子很快会找上门来。”秦霸山说道。   咄悉匐恨声道:“他若不是我的师傅,刚好是机会杀掉他。”秦霸山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摇头道:“我与老爷子接触多次,他的武功绝非你我可敌。”   洞内点着两盏油灯,忽明忽暗,四处一片狼藉。几个人在水下困了几天,不见天日,情绪极是烦躁。大刀客说道:“难道只能在此束手就擒!”   咄悉匐说道:“既然城主惧怕老爷子,我们只有从这洞中逃走。此洞有暗河通往山外,我们可顺河而出。”秦霸山哈哈笑道:“我就知道纵横草原的咄悉匐一定还有办法。走!”   五人匆匆收拾行装,点燃火把,由咄悉匐带路往洞深处摸去。   暗河并不大,多处通道原本十分狭小,而且时有岔道暗河汇入。咄悉匐早就令人凿大了通往山外的通道,五人凫水钻洞大约走了十余里,终于看到外面的天光。   “这暗道遍布山丘,若没有人带路,极易迷失,困死洞内。哈哈,即使他们找到这个洞口,我们早就走远。看老爷子怎么找寻我等。”咄悉匐引五人爬出洞口,又叫沙锣客断后,扫去足迹。   待到成玄英摸进石洞时,里面油灯已灭,哪里还有人影!他在洞内追踪暗河大半日,始终找不到出口,只得悻悻潜水返回帐篷。   焦会青却笑呵呵说道:“虽然秦霸山逃脱,咄悉匐的这个部落却被收服。老神仙此番功绩胜过雄兵十万。”成玄英却依旧耿耿于怀,怒道:“这两个畜牲跑到天涯海角,贫道也要抓住他们给小妹消气!”   裴汀也有些沮丧,听见焦会青说来,倒是灵机一动,说道:“我们再返回黑沙城,把秦霸山的老巢给端了。”成玄英眼睛一亮,拍手道:“甚好,也解解贫道心头之气!”   焦会青却心想,只要三人离开咄悉匐部落,咄悉匐自然会回来,这部落又会重新被他掌控。只是看到成玄英与裴汀怒气难平,也不好说明这个道理。他说道:“也好,起码能为朝廷暂时解除战乱。”   三人便收拾行装,赶往黑沙城。   ***   深夜,陈子昂苦思单于道胜利与比武大会以来的各种疑团,却不得解。周梅儿早已熟睡,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只要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总是那么快乐而知足。   陈子昂拨亮灯盏,细细看她乖巧而秀丽的面容,忍不住低头要去亲吻。却忽然听见大街上传来隐隐的呼叫:“抓凶手!不要让他跑了!”陈子昂推开窗张望去,大街上果然有一条黑影奔跑。   布政街紧靠皇城,深夜依然挂着灯笼,他几乎没有地方躲藏。眼看陈子昂这边窗户打开,噌,便跳进窗户!手里钢刀抵住陈子昂的咽喉,反手关上窗户。   黑衣人看见一旁熟睡的书童装扮的周梅儿,压低声音说道:“你敢声张,老子就做了你们!”说罢摘下蒙面,大口喘气。   陈子昂惊呼道:“杨八卦!”一声惊呼将周梅儿吵醒,她猛看见黑衣人用刀子抵住陈子昂,反手便拔出皮靴里的匕首,要过来厮杀。   那人听陈子昂一唤,也是一惊,骂道:“既然认识爷爷,那就留不得你们!”身子一闪躲过周梅儿的匕首,钢刀便往前挺,要杀陈子昂。   陈子昂伸手抓住钢刀,撕下自己的乔装面皮,说道:“是我,杨道长看清楚。”三人均停下手,注视对方。那汉子惊喜道:“是陈大侠!哈哈,真是巧!”   此时,街外追铺的兵士匆匆经过驿馆门前,向前追铺,却没想到要进来这驿馆搜查。陈子昂听听外面安静下来,说道:“道长放心,这里是朝廷的驿馆,他们不会搜查进来第二五二回、长安巧遇2   杨八卦气息平静下来,说道:“刚杀了一个行刑的哙子手,这家伙连杀宗盟会多个被捕会员。”陈子昂一听,颇为吃惊:“宗盟会怎么了?”   杨八卦看看陈子昂,说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最近数月,左金吾丘神责开始对宗盟会施加杀手,连破我陇右道、关内道、河北道三处分会,大部分骨干都被他抓拿杀掉。”   陈子昂心里一算,从自己洛阳献图,再去单于道从军,然后是武林大会,足足三个月时间。丘神责一定是在这段时间开始对宗盟进行搜捕。   正如陈子昂料想的一般,丘神责自单于道督军返回洛阳,便开始着手逐步处理宗盟会。丘神责指挥他的禁卫军,首先对北方进行搜捕,一举破获北方三道的宗盟会组织,抓捕到百余骨干,交尚书省刑部简单审理之后,便定下谋反罪杀掉。   此时程务挺刚刚战死,陈子昂被几个疑团缠身,未曾分心打理宗盟会。静如法师远在岭南,她一直是掌管南方事务。直到北方三道分盟遭到丘神责重创,方才知道事态严重。   为了防止丘神责对南方各分盟的抓捕,静如急调杨清宇、肖渐离北上,接任关内道和河北道会长。令他们稳住大局,联络陈子昂谋图后事。   杨道长紧握拳头说道:“关内道受破坏甚重,骨干尽数被抓。一时之间也联络不上陈大侠,我便出此下策,漏夜去杀了侩子手,解解心头之气。”   陈子昂听他说完,叹道:“都怪我没有及时联络下面的弟兄!”他低下头,陷入自责中。杨道长说道:“唯今之事先将三道的分盟恢复起来,陈大侠还得安排人选接任陇右道会长。”   陈子昂点点头,说道:“依程大哥的想法,宗盟会今后的重点要转向。目前的处境如此糟糕,暂且停止一切活动,静观为上。”杨道长眼睛一亮,说道:“程大哥有遗训就太好了!静如法师要陈大侠主持北方诸道局势,她在南方策应。”   “嗯,你先传信给静如,待我摸清朝廷局势之后,再和她商议。”陈子昂说到这里,不免又想到朝廷上几股势力的诸多疑团,他心想:今后不能再明劝皇上归政,须得交好丘神责,甚至是怀义等人。   杨道长又说道:“我如今在西市场摆了个贩卖兵器的档头,陈大侠随时可联络我。”陈子昂点点头。   ***   送走杨八卦,天色将亮。天空又飘起碎雪。此时已是腊月初七,陈子昂架不住周梅儿央求,二人又闲逛街市。长安城内许多居民忙着购买莲子、红枣,一问方才知道明日是腊八节,是佛祖释迦牟尼悟道成佛的日子。   长安城佛教信徒极多,家家户户都要煮八宝粥,过腊八节,已成为人们的风俗。又听说大慈恩寺也将向信众广施粥水。陈子昂心念一动,便信步向慈恩寺走去。   慈恩寺前早就人山人海,山门内不仅烟火缭绕,还架起几口大锅,飘来腊八粥的清香。这腊八粥通常用莲子、红枣、薏仁、云豆、白果、黍米、白糖花生等八种东西一起煮,称为“八宝粥”。   每逢腊八日,寺庙都会煮八宝粥,施舍给拜佛的信徒。慈恩寺更是可以将粥带回家吃,来吃粥的人极多。   陈子昂挤进人群,讨了两碗粥与周梅儿一起吃。想是煮的时间长,粥里的果豆糜烂,十分可口。寺里的和尚尽数出来招呼,施粥的施粥,几个高僧也从大雄宝殿里走出来,替信徒们祈福还第二五三回、慈恩寺的刺客   周梅儿拉住陈子昂,连连努嘴,教他看那几个高僧。陈子昂再看去,其中一个高大的和尚极面熟,不分明就是冯小宝,被武则天任命为白马寺主持的怀义?   想是今日腊八节,慈恩寺邀请了洛阳白马寺一道布施做法。冯小保行步之间摇头晃脑,倨傲不已。旁边几个高僧对他却小心有加,皆因怀义是钦命的白马寺主持。更何况他与丘神责联手,对朝廷官员严加监督,谁还敢对他不恭。   高僧们原本是为信徒们祈福,如今怀义却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陈子昂看在眼里,与怀义的种种恩怨涌上心头,今后自己也要小心对待他,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且由得他得意,陈子昂低下头吃粥。周梅儿看看陈子昂脸上古怪的表情,知道他对怀义颇有微词,反倒忍不住笑了。周梅儿说道:“你既然说当今圣上乃是圣明之主,她却为何任用这等地痞无赖。”   陈子昂一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道:“女人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周梅儿吐吐舌尖,扮了个鬼脸。   怀义装模做样地捏住胸前一大串念珠,底下信徒熙熙攘攘,自然都是拿敬仰的眼光望向宝殿大门下的几位高僧。   一群信徒朝高僧走去,大多是妇女,也有男子。却有两个回纥服饰的大汉,络腮胡子把半张脸都挡住,跟着祈福的信徒走上大雄宝殿台阶。   周梅儿却放下粥碗,饶有兴致地望着宝殿台阶上的高僧们。她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大汉实在奇怪,为何走路时腰板如此僵直。”陈子昂扭头看去,这两个回纥人步姿果然奇怪。   两个回纥人随着人群登上台阶,也不急于找高僧祈福,倒是有意无意地靠近怀义。怀义却站在几个高僧的中央,又被人群簇拥。两个回纥人显得有些犹疑,其中一个汉子丢了个眼色,另一个点点头。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二人忽然从后背拔出闪亮的钢刀!劈向怀义!   怀义大惊,哪里还顾得面子,像个弹簧般缩进人群。两个汉子显然没想到他如此熊包,急忙收势。那几个高僧均有功夫在身,一齐挥掌扑向两个汉子!   两个汉子又是对望一眼,便以左手相搏,只是三两招便击倒他们。寺内顿时象砸了锅般混乱起来。女人慌忙奔出山门,胆大的男人便站在远处观看。   陈子昂看见那两个汉子出手之间,就知道他们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几个高僧,以及怀义的身手,均无法与他们比拟。该不该出手救怀义?他皱紧眉头,人却已经奔向院子中央的香炉。   身边的信徒一哄而散,怀义晓得自己躲避不了,将项上念珠取下,用力扯断。用佛珠当作暗器打向二人。眼里造就露出惊恐的神色,一边往殿内退却。   台阶上只剩下怀义,其他人都被两个回纥人击倒。怀义退却之间,又被大门下的门栏绊倒。两个回纥人挥刀扑来!   正在他们挥刀之间,台阶下忽然飞射来两件暗器!两人手臂竟被暗器击得发抖,回头一看去,香炉前站立一个书生,手里还抓着几只佛香。两个回纥汉子脚下各自掉落一支佛香。   他竟用柔弱的佛香瓦解二人刚猛的杀招!还未等二人清醒,那书生只是一跳,便来到二人身边。二人挥刀便砍,却听那书生沉声说道:“还不快跑么!”   二人又是一惊。此时,寺内武僧已经提棍扑向大雄宝殿,怀义爬起身,也不顾倒在地上呻吟的高僧,跑到武僧背后,指着两个回纥人说道:“快抓住他们!”   书生看看二人发呆,又催了一次:“快走!”二人看看大势已去,提刀冲出山门,想是往城外逃去。   那书生看看二人安然脱险,对怀义一拱双手,施展轻功混进人群。怀义犹疑片刻,急喊道:“英雄留下姓名!”那书生却不回应,消失在山门外。   *第二五四回、尽在不言中   那书生就是乔装过后的陈子昂。他若不救怀义,怀义必死于刀下。   但他不能不救怀义。怀义虽然为人暴虐,却是武则天的得力助手,也是丘神责的干将。虽然二人抓捕宗盟会,但与大唐江山比较,宗盟会受到的委屈只能放下。唯有巩固天后的权势,方能稳固大唐,震慑秦霸山等战乱魔头。   陈子昂隐隐感觉,这二人也同自己一样乔装,并非真正的回纥人。倘若让他们杀死怀义,必然会震怒武则天,中了奸人挑拨离间之计。   当他看见二人面对慈恩寺其他高僧,仅以肉掌相搏,并未痛下杀手,便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他施展轻功奔出慈恩寺,料想二人必从最近的南城墙启夏门逃逸,顾不得周梅儿,便孤身追去。   城门口的卫戍士兵还不知道慈恩寺的变化,看见陈子昂疾快窜出城门,说道:“这人和前面两人都跑得奇快!”   出得城门,隐隐看见前面奔跑的两个回纥人。那二人发现陈子昂追来,反倒跑得更快,似乎不愿再见陈子昂。终究是陈子昂功力更甚一筹。约摸七八里地后,陈子昂看看追近,唤道:“二位请留步!”   两人知道无法逃脱,只好停息脚步。其中一人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坏了我们好事!”他说话乃是纯正的东北口音,根本就不是回纥人。   陈子昂说道:“我也正想询问二位,为何行刺怀义?”那人呵呵笑道:“你管得未免太多了!”说罢,手中钢刀劈来。   陈子昂闪躲、跳到一旁的白杨树下,顺手折断一条树枝,就势托开他的钢刀。那人又是一惊,这天底下能够如此轻易化解自己武功的,只怕没几人。旁边的汉子不敢再迟疑,双手一扬!   呼、呼!他手腕上飞出两只铁环,直打陈子昂双肩肩井穴。显然是要二人合力,一举击败这个讨厌的书生。   陈子昂却不闪不躲,伸出树枝刺出,恰好将两只铁环串住,收到掌中。二人都是高手,这时愈加知道对方武功委实高出自己。   那东北汉子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苦苦追逼于我。”说话之间,显出一丝哀求之意。   这不是王养宗的铁环么?陈子昂把玩铁环,已经猜到这个东北汉子就是完颜华仁。他沉声说道:“王掌门,若是朝廷知道你们行刺白马寺住持,只怕铁脚门会遭到灭顶之灾呀。”   王养宗身子一抖,万没想到自己身份败漏。他苦笑道:“若非你出手阻拦,我等已杀掉怀义,销声匿迹。谁还会知道要去找铁脚门的麻烦。”   二人显然有难言之隐。他们从比武大会后不是要返回洛阳么?怎么在长安停留下来。陈子昂一边想,听出王养宗担心自己将慈恩寺行刺之事张扬出去,说道:“王掌门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有难言之情。不过,我还是冒昧问一下,王泉、叶七郎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么?”   王养宗听他这么问话,知道这书生必定是十分熟悉自己的人,又听他承诺隐瞒此事,放下心来说道:“我们半途听说怀义来长安,让他们二人先行返回洛阳了。”   陈子昂点点头,说道:“二位大侠切不可因小事而犯大错呀。如今秦霸山等人可是盼着我们大唐出乱子。”二人当然明白此言,是指他们化装为回纥人之事。但他们吃了销魂散,命都掌握在二东家手里,怎么能不听他安排呢。   这内中事由却不能对这书生说道。二人低下头,苦笑。   “好吧,你们不愿意说。但却要听我劝,切不可作出让天下人耻笑的傻事。”完颜华仁拱手说道:“这位大侠的良言,我等自会谨记。我也想问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子昂将铁环抛还王养宗,说道:“我们是老朋友了,好好想想自然便知道我是谁。”他转过身,丢下一句话:“倘若二位大侠认我这个朋友,有困难时只管来找我。”   陈子昂拱手向二人告别,返回长安城。   *第二五五回、狼子野性   且说秦霸山等人狼狈钻出地洞,一时又不敢回黑沙城,担心成玄英跟踪抓捕。只好滞留雪野里,等待成玄英离开草原。而成玄英也抱死决心,不抓到秦霸山、咄悉匐绝不离开,便在咄悉匐的牙帐里安心住下,一边教焦会青和裴汀练习内景经。   两边相持,苦了秦霸山,餐风露宿,周围稍有动静便提心吊胆,如同丧家之犬。这日早晨,大刀客早起出去小解,返回来便说道:“那边来了两匹马。”   秦霸山搭起手瞭望,说道:“是一男一女”狼牙客一听,咽了口唾沫。大刀客说道:“难得杀掉,女的留来给兄弟们解解馋。”叫上箭客一起奔去。   狼牙客淫笑道:“别让她跑了,人家有马。”箭客说道:“哈哈,他们绝对快不过我的箭。”二人直奔两骑。   那两人竟然没有逃跑,反而与大刀客攀谈起来,随后还跟随二人向这边走来。竟然是比武大会上的那对富贵男女!   秦霸山却像见到了救星,呼地站起来迎接道:“你们终于来了,嘿嘿。”来人正是吕娘和小兰。吕娘也不客气,坐下便端起地上的奶酒汩汩喝了一大口。   她擦干净嘴巴,粗声说道:“这冰天雪地的,亏我们终于找到你!”原来,二人自比武大会以后,便北上找寻秦霸山、咄悉匐。却哪里识得道路,迷失在雪原上。   咄悉匐色迷迷地看着小兰,说道:“两位果然是雪中送炭,来得及时,好好陪陪我们几个兄弟。”狼牙客也连连点头,挪挪屁股靠近小兰,却被秦霸山踢了一脚。   秦霸山喝道:“这是我黑沙城请都请不来的贵宾,休得放肆!”吕娘听到此言呵呵笑道:“我们是休戚与共,这次来就是要对付独解支这老家伙,事成之后我自然不会亏待各位。”   咄悉匐怒道:“你叫我们攻打独解支,岂不是找死?如今我等无兵无卒,全被成玄英搞乱了套。”秦霸山说道:“独解支部落大约三万兵马,部落人数不下七八万。”   吕娘咯咯笑道:“我们又不是与他打仗,我们只须混进部落,捉拿独解支作人质,即可调遣回纥精兵。”秦霸山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道:“即使拿住独解支也不成事,成玄英那老爷子不出数日便会找到我们。”   “说得倒是。成玄英这讨厌的老家伙,是意料之外的人。”吕娘说道:“大家却不要灰心,我自会想办法对付。”   ***   七人商议定下,便向西出发。进入回纥部族地区后,偷了几套衣服乔装一番,又找了十余匹马,装上货物扮成商队。   虽然隆冬,回纥人聚集区却是牛羊肥壮。独解支牙帐的所在地已经不远,明日或许就能抵达,他们便借宿一个小部落的营地。秦霸山说道:“搞些酒来,今晚好好喝,进了独解支牙帐你们就得给我老老实实。”   几个人一起豪饮深夜,喝得虽然多,却也有些乏味。不免想起阴山那些快活日子,夜夜艳歌热舞。眼前的两个女人自然最能引起醉酒男人的原始欲望。   狼牙客醉眯眯坐在小兰身边,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却教小兰挣脱。他含含糊糊说道:“你这、小娘们,勾了我的魂。等办完事,老子非要你陪我睡!老子要把你。。。。”   说道此处,他似乎有点憋不住,又要抓小兰,却看见秦霸山也瞪住她。吕娘冷笑道:“倘若不办好事情,你们连窝都没有。”   秦霸山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吼道:“滚开!老子都还忍着呢!”狼牙客看见他眼里冒起了火,慌忙爬起来说:“老子。。。老子去尿尿,喝多了。”   这营地只有十余牧民居住,漆黑一片,只能借着雪光看见几顶帐篷,沉睡在黑夜里。帐篷外面冷,却无法令他心里升起的欲望熄灭。他尿完,想起远处那顶帐篷。   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一步步走过去。他悄悄掀开门帘,看见帐篷内安睡的一家人四口,炭火微弱而温暖。却让他感到更加干渴。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男主人忽然被惊醒,看见他要摸进去抓女儿,忙喝道:“你为何进来,——出去!”狼牙客也不说话,飞起一脚踢断男人的脖子。女主人狠狠抱住他的腿,也被一掌打得脑骨四裂。   睡在角落里的小男孩蹦起来便往外逃,喊道:“救命,有强盗!”狼牙客追到门前一脚踢中小男孩的后心窝,骂道:“老子踢死你,老子明天还要去踢死独解支!”   小男孩一死,他转身便扑向少女,撕开她的衣服,说道:“老子明天杀了独解支,就让你做妃子。哈哈!”少女拼命挣扎,惊呼道:“救命,救命第二五六回、偷袭回纥人   吕娘听见少女的声音,脸色骤变,说道:“狼牙客!”秦霸山也省悟过来,跳起身冲出帐篷。另外两顶帐篷里的人家也被吵醒,提了马灯、操起弯刀奔去呼喊处。   帐篷内,狼牙客正在剥少女的衣服。秦霸山喝道:“你不信老子会宰了你么!”牧民也进来,看见倒毙的一家三口,怒道:“杀了他!杀了他!”   狼牙客方才悻悻地爬起来,那少女扯上衣服遮体,痛哭着跑到一个男子身旁。那男子显然是这几户人家的头目,搂住少女,说道:“我们好心收留你们过夜,想不到你是个强盗,与黑沙城的秦霸山一路货色!”   秦霸山闻言脸色涨红,吕娘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说道:“都是我们管教不严,还请宽恕他。”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男子:“就用这些抵偿姑娘吧。”   那少女只知道哭,不肯说话。吕娘使了个眼色,秦霸山跳过去踢狼牙客屁股,骂道:“滚回去!”   ***   第二日早,吕娘又去向少女和男人道歉,那男人倒是劝少女不要再哭。吕娘临走时又塞给他一锭金元宝。   狼牙客说道:“何必婆婆妈妈,害怕他们报仇不成。”吕娘冷笑道:“你是想让独解支知道我们来了,对吧?”狼牙客闻言不敢再说话,赶紧打点货物、马匹。   七人赶马前行,眼看前方雪原之中牧民渐多。回纥人不似突厥人穷兵黩武,部落均以放牧生活为重,冬季的营地十分松散。除非特殊的军事战斗,他们的生活十分洒脱、闲适。   又走了里许,帐篷密集了许多,看见前面一顶大帐,门前插着牙旗。秦霸山赶马靠近,帐外只有十余回纥兵。帐篷里走出一个长老,有意无意地望望这队靠近的商队,喊道:“大王要招待客人,快拿酒肉上来。”   原来独解支在帐篷内。吕娘暗喜,说道:“来得正好,趁现在没有几个卫兵,冲进去抓住独解支。”她有些激动,说话时声音都发抖。   秦霸山从马肚子底下抽出铁枪,纵身一跳便冲过去。没想到那卫兵竟似有准备,奔进牙帐,喊道:“秦霸山,秦霸山来了!”。   帐门前那长老大笑:“大王早就等你这条狼来!”帐门打开,里面鱼贯而出一队精壮的回纥士兵。四周的帐篷也次第走出何止数千兵士!还有十余顶帐篷被掀开,露出机械强弩,均已满箭待发。   小兰“啊”叫了一声,软倒马背上。那边的高头大白马驮着独解支嗒嗒走来,停在机弩后面。独解支高声说道:“秦霸山,你终于来了!你狼子野心,亡我回纥之念不死!今天看你还能逃脱么!”   原来,昨晚狼牙客杀死回纥族人时,口吐狂言要去抓独解支,那小头目和少女早就暗中报告到牙帐。秦霸山心里一边骂狼牙客,慌忙退到咄悉匐身边,说道:“冲过去擒住独解支!”   吕娘却改变了主意,说道:“你想让老娘死在这里么!快想办法撤出去。”秦霸山呵呵冷笑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好说走就走。”咄悉匐轻轻点头,说道:“我和城主去抓独解支,你们保护两个娘们快撤。”   “老东西,看来你快做大唐的驸马了,连他们最精良的机弩也拿来壮胆。哈哈,难道我就怕了你么!”秦霸山一边嘲笑,忽然与咄悉匐一跃而起,奔向独解支。   独解支抽出宝刀,镇定地喊道:“射!”面前的机弩和身旁的弓箭手拉弓就射!   这机弩确实是朝廷赠给独解支的最新式兵器,较之岭南狮雄寨的机弩更强劲几分。秦霸山铁枪也使出横扫千军,脸上露出狞笑,刺破箭幕。咄悉匐这回带了双刀,挥舞着护住身前。二人虽然狼狈不堪,却不后退半步。   旁边的十余架机弩还未发射,倘若一齐发射,场中的人绝无逃脱之理。吕娘勒转马头,喊道:“我们先撤到外面去!”大刀客挥刀向侧面的步兵冲去,箭客弯弓射箭,狼牙客断后。   独解支宝刀又是一挥,喊道:“活捉那边五人!”周围的回纥兵整队向大刀客五人压来。秦霸山和咄悉匐顶过一阵机弩之后,冲到机弩旁边,铁枪连挑,将机弩射手尽数杀死。   不等独解支喊话,他身后忽然奔出一队精锐卫兵,将秦霸山和咄悉匐围住。正是独解支赖以称雄的近卫一百骑!更多的卫兵涌到独解支面前,形成一道防线,   秦霸山要想杀退近卫一百骑,再冲破这数百卫兵,简直是痴心妄想!而独解支的十余架机弩还根本没有发射,更多的军队在外围虎视场中。   秦霸山心中叫苦,喊道:“天不助我呀!”只是片刻,他和咄悉匐已杀得浑身带血。虽说他杀人成性,经历无数血腥战斗,却从未如此孤立无第二五七回、内景经   咄悉匐双刀苦战,虽说武功高强,怎奈回纥一百骑配合紧密,且视死如归,招招都是拼命,宁愿牺牲一命也要断你一指。咄悉匐虽然杀死数人,却已经身负两刀。   听见秦霸山叫苦,他看看四周严阵以待的回纥兵,萌生怯意,狂叫道:“赶紧突围,突围!”秦霸山断后,咄悉匐冲杀,二人向大刀客那边冲去。   一百骑杀退二人,也不追击,又返回独解支身前。独解支再挥大斧,另一队兵士挺起长枪围追上去。   秦霸山与大刀客会合时,狼牙客已然断掉一只胳膊,眼睛里都是血丝。回纥人面对他的时候特别凶勇,毫不留情。大概是知道他夜杀族人的恶迹。   七人会合,但独解支派出了更多兵士围攻上来。秦霸山和咄悉匐虽然凶残,也是杀得铁枪大刀发抖,愈加心寒。吕娘也抽出一条软剑左右抵挡,看出眼前情势危机,七人均有被俘全歼的危险。   她从怀里摸出一把药粉,尖声喊道:“快屏息,我来施毒!”说罢,扬手弹出一抹灰色烟雾。数丈内的回纥兵顿时倒下一片。   秦霸山大喜,喊道:“快护住吕娘杀出去!”七人跟紧吕娘,吕娘一路挥手释放毒烟,竟然兵不血刃冲出数十丈。   牙帐前的回纥长老来到独解支面前,说道:“大王,再不放机弩,秦霸山就要跑了!”独解支瞭望半晌,长叹一气,说道:“阵中族人无数,我不能误杀自己人呀!”   他看见阵中烟雾令回纥兵一片接一片倒下,也不再加兵围追,握拳恨声道:“又让这条野狼跑掉!”   ***   “陈子昂习练内景经到第几重功力?”   “第三重。”   “奇怪了,那日比武擂台上,他对咄悉匐的冰峰拳,使的武功似乎不是内景经,似乎又与内景经有关联。”成玄英说道。   “俺也不大清楚,老焦天天吃完了睡,睡完了再吃。”焦会青骑在马上也想睡觉,偏生成玄英追问不停。   三人离开咄悉匐部落,踏雪赶往黑沙城。成玄英一路上教二人习练内景经,但焦会青生性懒惰,那日是被裴汀逼着追捕秦霸山,勉强答应练习。此时如何愿意再费脑筋学那玩意。   裴汀虽然得到成玄英、焦会青的百般呵护,心情逐渐好转,但一日抓不到秦霸山,她的心结就无法打开。如此一来,成玄英想传授给二人超凡的武功内力心法,这两个人却放着天大的机缘视而不见。   成玄英喃喃说道:“我练到第六重,也没练出这种武功。奇怪的很,难道贫道练错了路子?”   这《黄庭内景经》,传说中乃是道家先祖魏存华受一神仙所赐,从而流传人间。魏存华在衡山修炼内景经十六年,终于悟道成仙。她的这本经书据说流传在衡山。   连成玄英也没有机会见到真本,他所练的内景经经历代祖师口传,不知是否有误。自己练了内景经,效果确实明显,不仅武功内力修为超凡,而且身体康健,绝无病痛缠身。却没有练成陈子昂那样的武功。   他知道内景经功法随着习练者深入,可练成九重功力,宛如莲花的花瓣,此地盛开。初习内景经,如焦会青、裴汀,只是理顺了人自身的原始经脉,使之在周身的流转更为自然、和谐,正如给车轮打上润滑油。   当这重莲花的表皮剥落,里面内力的习练方才开始。每重内力的习练表面来看均只是增加功力。但这一重重倍增的功力,倘若被习练者巧妙运用,就会形成各种令人叹为观止的武功。习练者功力到了极致水平时,甚至可以化仙而去。   那日陈子昂对付咄悉匐的内功,实则是慧能法师从内景经里悟出的武功心法:五行之金系神功。陈子昂因练内景经多处遇阻,请教慧能。慧能解答他练功之法时,却已经得到了半部经文。   他凭借自身的超凡天分,从这小半部经文里悟出五行神功。慧能乃是开创宗业的大师,不仅武功修为超凡,而且同时精通佛理、道法,他的视角自然与道家宗师成玄英有极大不同。成玄英对金系神功不能理解,也是自然的事情。   *第二五八回、成玄英的秘密   三人一路赶往黑沙城,黑沙城如旧,那些白衣兵照常习练,与往常无异。一则是不知道秦霸山被成玄英追得死出逃窜,二则他们也未遇到唐军打击。   他们看见白胡子山洞老道士回来,也不阻拦。焦会青笑道:“老神仙大哥,你最好把黑沙城一锅端,免得秦霸山回来又利用他们发动战乱。”   成玄英却说道:“这也是他们的家园,只要他们不做坏事,贫道也不会为难他们。”焦会青是不知道成玄英对这黑沙城的感情。   当年秦霸山寻找筑城的地方,在这阴山的山洞里遇到成玄英,被他高超的武功震慑,便巧言相骗,拜他为师。又谎言说要伺候师傅一辈子,便在此筑城,另所有兵士对山洞中的这位老道士尊敬十分。   成玄英在此修炼入迷,本不准许他驻兵于此。秦霸山极力哄骗,又对天发誓,绝对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为伺候师傅,学习武功。成玄英看他说得真诚,又有人送吃送喝,他可以专心练功,便不多理会。   在此修炼三十余年,忽然来了许多尊敬自己的人,成玄英内心自然感激。直到现在知道秦霸山的恶行,他仍然不愿为难这些普通士兵。   成玄英坚持要住在绝壁上的山洞。焦会青拗不过,只好往山洞里放了许多羊皮衣,给裴汀和自己铺地休息。又生了堆柴火取暖。   而石洞里面,成玄英在石壁坐下,面前放了五盏油灯,照亮洞内。焦会青笑道:“老神仙大哥,难道我们就是到此陪你练功?”   成玄英说道:“怎么不好?”裴汀闻言哭笑不得,拉住他的衣袖说:“你不是说要带我们抓拿秦霸山么?”成玄英一愣,眼珠转动,竟然说道:“我们不就在此等候他来么。”   焦会青也是不理解:“难道他就笨得自己送上门来?”成玄英又是一愣,摇头说道:“在此修炼才是我的头等大事。倘若你们想抓秦霸山,快跟我练功。练成之后便可打败秦霸山。”   焦会青瞪大眼睛,实在不明白成玄英的态度忽然变化巨大。他说道:“老神仙大哥,你是不是练功练糊涂了?”成玄英也不生气,说道:“不是我糊涂,而是我预感到此处就要有大事发生。这数日出外奔走,贫道愈来愈确信这点。”   焦会青和裴汀哪里离听得懂他的意思?相视苦笑。裴汀心想:如今还不知道秦霸山下落,索性在此跟大哥练功,说不准果真能靠大哥传授的武功打败秦霸山。   裴汀说道:“既然大哥这么说,我们就遵从大哥的意见。”焦会青也只好点头。   成玄英见二人愿意留下相陪,喜上眉梢,说道:“不是大哥糊涂,实在是大哥不能长期离开此处。”说到这里,他似乎感到自己失言,又说道:“大哥实在不能长期离开此处不练功呀。”   焦会青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说道:“好了,既然小妹愿意陪大哥,俺老焦还有什么可说的。”裴汀朝焦会青笑笑,心内涌上一股温情。这一路上,若不是焦会青和成玄英百般照顾,自己怎能从痛苦中摆脱出第二五九回、接引殿密谋   王泉和叶七郎赶回洛阳。为了不让二人起疑,王养宗和完颜华仁也快马加鞭,于次日赶到。四人住在白马寺,只有叶七郎每日上花街喝酒消遣,最是逍遥,另外三人都各怀心思,眉头不展。   王泉心里很清楚,比武大会上发生种种奇怪的事情,背后一定有原因。但怀义和丘神责却是两个吝啬鬼,没有半点好处给他,却让他管教三人,吃亏不讨好的事情王泉才不会干。况且他知道其中隐含重大阴谋,更不愿意介入其中。   怀义终于回到白马寺,丘神责闻讯赶过来。看见怀义满脸憔悴,颇为差异。听说慈恩寺的行刺事件,他吃了一惊,居然有人敢在帝都长安出手。这不是藐视他左金吾么!   二人在接引殿中,神色凝重。丘神责说道:“王泉回来没有?”怀义说道:“已差人叫他们过来。”说罢,殿外看见王泉低着头走进来,后面跟着王养宗、完颜华仁、叶七郎三人。   “属下参见二位大人。”四人拱手说道。丘神责点点头,问道:“瓜州比武大会谁夺魁了?”四人低头互相交视,还是王泉说道:“这比武大会乱哄哄,最后不了了之。”   丘神责眯着小眼睛,冷笑道:“听说是铁脚门主办这次大会?为何瞒着我们。”王泉看了一眼王养宗,退后半步。王养宗皱紧眉头,喃喃说道:“不过是江湖朋友们的小聚会,我想犯不着打搅二位大人。”   丘神责又是一声冷哼:“听说秦霸山也去参加比武大会?”王养宗没想到丘神责对比武大会了解得如此细致,把头低得更下,说道:“他、他是不速之客。”   丘神责冷冷地说道:“虽然是江湖人聚会,但秦霸山屡次挑起战乱,不同于其他武林中人。你们一定要识大体,断绝与他的往来。”王养宗说道:“那是,我、我也不欢迎此人。”   怀义这时插话进来,说道:“回来了就好,你们离开白马寺,倒让我牵挂得紧。”这句话颇有人情味道,王泉听来十分错愕,不知道怀义怎么就转性了。   怀义说道:“刚才和丘将军商议,他从禁军里挑选五十精壮划归白马寺。这些武僧今后由王泉做统领,随时听从我调遣。”王泉拱手说道:“呵呵,能得到住持大人和丘将军重用,乃我王泉的福气。”   怀义说道:“你们先退去,我安排王泉一些事务。”王养宗三人告退,只剩下丘神责、怀义、王泉。   “腊月八日,住持在长安遇到两个回纥人行刺。”丘神责说话很简短。说完,他就看着王泉。   王泉激灵灵一愣,腊月初八?他也没有说话。丘神责方才说道:“如今我朝虽然威服四方,但局势十分复杂,朝廷里亏得我和怀义大人对天后忠心耿耿,方才维持平和局面。”   王泉看看怀义,连连点头赔笑。丘神责说道:“我深知怀义大人得罪不少人。此次行刺未果事件说明暗中仇视朝廷的势力不可小视。”王泉说道:“我也听说最近丘将军重手出击,端掉宗盟会北方几个分会,干得十分轰动。”   “嗯。”丘神责用力点头,说道:“宗盟会大多是亡命之徒,我没有从他们身上获得更多消息。比如,谁是他们的首脑,还有多少宗盟会员漏网在外。”   王泉一愣,说道:“丘大人怀疑这次行刺乃是宗盟所为?”丘神责说道:“极有可能。数日前长安刑部的侩子手也被人刺杀家中。”   王泉额头渗出冷汗,看来丘神责和怀义将白马寺武僧交给自己,绝对不是一副轻松担子。他掩饰内心的不安,说道:“莫非宗盟会与回纥人勾结在一起了?”   丘神责不说话。怀义却说道:“我看那两人绝非回纥人。回纥人武功高强者不出独解支之右,况且回纥人与朝廷友好结盟,断不会行刺于我。”   丘神责说道:“今后无论主持大人到哪里去,都必须派武僧相随,不可出现意外。这白马寺四周也要安排武僧防卫。”王泉拱手告辞,即刻安排武僧事第二六零回、胁迫   王养宗生病了,他躺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王泉过来探访,见他面容苍白。这么不巧,完颜华仁也生病了,拖着病体来到王养宗房间。   日子快到岁末,洛阳城里居民都开始准备过春节,气氛越来越热烈。但王养宗和完颜华仁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王泉请来医生查看,医生号过脉都摇头,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王养宗和完颜华仁也不说,一个躺在床上,一个依靠门边。二人距那日吃销魂散已快一个月,如果再没有解药,他们是不是就会像白面男子说的那样,皮肤糜烂而亡?   想到此处,王养宗在床上打了个寒颤。王泉在耳边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完颜华仁晒着太阳,没搭理他。   王泉说道:“要么我禀报主持,让他看看是否能请到好郎中?”王养宗连连摇头,终于说了一句话:“也许,过两天就会好起来,不必劳动主持。”   王泉叹叹气回去房间,完颜华仁也摇摇晃晃走开。   到了半夜,王养宗感到自己愈渐虚弱,便将台面的白开水喝下去。肚里空又喝了水,不一会便尿急。他挣扎起来去茅房,恍惚中看见一条黑影从对面房间的窗前一闪,居然就挡住自己的去路。   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也不管王养宗错愕,塞给他一团纸球,又跳上墙壁消失。王养宗扶墙喘息,尿完回到房间打开纸球。里面包着一颗灰色的药丸,纸上面写着:“明晚小小羊肉馆见。”   他猛然醒悟这是解药,赶紧吃下去。过了半晌,完颜华仁敲门进来,手里也打开一张纸,上面写着:“明晚小小羊肉馆见。”   王养宗问道:“吃了?”完颜华仁点头说道:“反正是要死的。”王养宗感觉自己身子骨有了点力气,说道:“看来不假,是解药。”   完颜华仁点头。王养宗说道:“那么,明晚我们去一趟吧。”完颜华仁又点头说道:“命都在别人手里,还能不去?”   ***   第二日,王泉又来看王养宗,看他果然恢复了精神,脸上有了血色。心里自然有些奇怪,却不好问道。到了傍晚,王养宗和完颜华仁一起离开白马寺,说要出去走走,一直往那间小小羊肉馆走去。   小小羊肉馆在洛阳城郊外的官道上。这里虽然小,羊肉却是远近闻名,主要是招待来往的旅客。时近年关,少有旅客还在路上,小小羊肉馆显得几分冷清。   王养宗和完颜华仁在小店里坐下来,四周一看再无他人。二人要了壶酒,一碟花生米,慢慢喝起来。   喝完一壶酒,还是没人来。二人便叫了第二壶酒,第二碟花生米。这时,天色尽黑,店里掌上了灯。门外才走来一个灰衣人。   王养宗和完颜华仁均“噢”了一声,迎接来人。来人中等个头,魁梧结实,也朝二人点头,便坐下。他说道:“二位大侠果然守信用。”   完颜华仁呵呵笑道:“哪敢不来呢。”王养宗盯着他的脸,没说话,总觉得见过此人,却又想不起来。灰衣人说道:“不必问我是谁,我是一个千面人。”   王养宗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既然这么说了,二人便不好问他来历。   灰衣人看看二人脸色,笑说道:“吃了药就没事了,以后每月我都会给你们送药。会提早送去的,不会让二位难堪,呵呵。”   王养宗咬咬牙,说道:“说吧,要我们做什么。”灰衣人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掉,才说道:“如今朝廷正在商议兵出蜀山进攻生羌族。却受到诸多反对,如能得到某些大臣支持,何愁大势不成?你们这次去给我拿个权臣,待我来劝说他支持经雅州道发兵之议。”   完颜华仁冷笑说道:“上次是警告怀义大人,这次要拿权臣,下次不知道不知道要我们提着脑袋去见哪位大人了。”灰衣人也不生气,说道:“虽然这些事情做得不甚光明,却也都是为了大唐的社稷。乃是大仁大义之举。”   他放下酒杯,又说道:“他们反对皇上的大道之举,难道不应该劝诫么?”王养宗沉默半晌,说道:“嗯,这是第三次帮你做事,做完此事,还望你给我们解毒,今后各走各的路。”   灰衣人笑了笑,说道:“呵呵,这样吧,以后每做一件事情,我给你们三颗药丸,保你们三个月平安。”他站起身,又说道:“若要联系我,只管在这门口的左侧第三棵槐树砍上一刀,将秘函置于树根下。”   说罢,他便走出羊肉馆,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六一回、元宵节   却说陈子昂辞别王养宗二人,也携周梅儿返回洛阳。春节过后是元宵,元宵过后,按照惯例将会举行第一次朝政议事。陈子昂满怀心思,回到洛阳。   由于武则天在洛阳过年,今年洛阳的春节远比往常热闹。不仅诸多大臣、将军来洛阳过年,城里的欢庆节目也异常丰富。尤其是元宵节晚上,更是满城欢庆。   在洛阳的中心,定鼎门大街气势恢宏,宽将近五十丈。从正月十四开始洛阳城挂满了灯笼,定鼎门大街更是热闹非常。单说灯笼,各式各样,字姓灯笼、吉祥灯笼、官灯、走马灯等挂满各家各户庭院门前,灯笼下还有喜庆的门联。而灯谜灯笼,悬着谜语,供居民猜解。   周梅儿拉着陈子昂的手,徜徉大街上。看见一户商贾人家,主人一面令人燃放鞭炮,一面悬挂灯笼门联。上联挂出来是“高烧红烛映长天,亮,光铺满地。”那主人家红光满面,肥胖富态地拱手大声对路人说道:“俺刘胖子文墨不多,特向诸位讨一吉祥下联。”   仔细看去,果然是贩马的刘胖子。陈子昂心中暗喜,正想着找他探询比武大会的事情,不意在此遇上。刘胖子也认出陈子昂,脸上却是一愣,很快就拱手笑笑,算是打招呼。   上联吸引不少人围观品足,都说:“这上联文采十足,喜气暖人,要对出下联可考究功夫。”看的人多,却没能对得上来。   这时,仆人又放了一个花炮,陈子昂听得这声花炮,灵光闪动,拱手笑道:“在下不才,提刘大哥一下联:低点花炮震大地,响,气吐冲天。”   刘胖子眼睛一亮,哈哈笑道:“陈大侠果真好文字,此联对仗工整,天衣无缝,堪称妙对!”众人一边品味对联,也纷纷伸出大拇指称赞。   陈子昂笑道:“算作是给刘大哥元宵道喜,见笑见笑。”刘胖子说道:“不期相遇,陈大侠过来吃碗面蚕吧。”面蚕是以绿豆粉、糯米粉、糖为原料用杂肉汤煮成,大概算是元宵的前身。仆人正将一锅热腾腾的面蚕搬出门,分给路人吃。   周梅儿端了两碗。陈子昂一边吃面蚕,一边笑道:“比武大会一别,不期在洛阳相遇刘大哥。”刘胖子嘿嘿赔笑,满脸笑容却没说话。   陈子昂又说道:“在江湖里刘大哥可算是鼎鼎大名,能与王掌门一起主持比武大会。”刘胖子眼珠子转转说道:“还不是王掌门邀请我相陪,佣金倒是不薄,不枉我走一趟。”   王养宗请刘胖子去比武大会的?陈子昂心里不免疑问,脸上却笑道:“这面蚕香甜可口,味道真不错。”刘胖子赔笑道:“陈大侠夸奖,都是厨子们手艺好。”   陈子昂放下碗,告辞离开刘胖子门前。心里想:难道刘胖子真是不知内情的人?   定鼎门大街上,一连数里的戏台吸引的人最多,男女老少,或站立或搬来小木凳观看。有的踩高跷表演、舞狮子表演,也有耍龙灯。周梅儿却看着一台划旱船表演,津津有味。   这旱船是为纪念治水有功的大禹。旱船用两片薄板,锯成船形,以竹木扎成,再蒙以彩布,套系在姑娘的腰间,如同坐于船中一样。台上姑娘手里拿着桨,做划行的姿势,一面跑,一面唱些地方小调,边歌边舞。另有一男子扮成坐船的船客,以各种滑稽的动作来逗观众欢乐。姑娘的俊俏和男子的诙谐引得台下阵阵掌声。   “以前我和姐姐也表演过划旱船呢。”周梅儿咯咯笑不停,说道:“那时候,我是扮男的。”陈子昂含笑道:“那你以后一定要表演给我看才好。”周梅儿低下头莞尔,说道:“以后你来演那男子才对。”   二人穿梭大街,眼看这灯火辉煌的节庆景象,又与长安夜景不同,喜庆多了几分。他不禁搂紧周梅儿,沉浸在幸福之中。定鼎门巍然耸立在无边的灯海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沉浸在灯海第二六二回、胁迫   因为天后在洛阳过春节,朝拜的百官不少也提早来到洛阳。宰相苏味道就住在驿馆,随行带了两个书童和几个护卫。   洛阳元宵佳节,苏味道换了身寻常衣服,带上一个书童,便混进茫茫灯海。一朝宰相,尤其是时下能够坐上宰相,实在不易。天下太平,却又暗藏玄机,四方臣服却也时刻窥视大唐。   武则天不愧为能干的英才,只可惜是个女子。裴炎过于耿直,最后成为阶下囚。其中暗含的玄机似乎在表明,天后理顺朝廷大臣之后,渐渐不满足于幕后执政。   虽然明里她还不能称帝,却改变了朝政的基调,废掉裴炎这个保皇党,启用善于含糊其辞的苏味道,表明她开始尝试称帝的念头。苏味道如何不明白呢?他从来没有直接支持过天后,只是做好和事佬,反而得到天后赏识。   许多大臣都知道他明哲保身,给他一个外号唤作苏模棱,他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盛世王朝,他认真分析实务,及时给天后恰当的建议。   眼望定鼎门恢宏的气势,还有大街上数里灯海戏台,歌伎与游人欢庆,不免思涌抒怀,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吟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回过头看看书童,得意地说道:“这首《正月十五日》怎么样?”书童说道:“恭喜相爷又得好诗。尤其欢星桥铁锁开这句,颇有力度。”   苏味道摇晃脑袋,“嗯”了一声,说道:“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这两句流畅飘逸,也算是老夫捡来的好句。”主仆二人兴致勃勃,游至深夜,大街游人逐渐散去,方才往驿馆走去。   离开定鼎门大街,灯火依然通明,人迹却更少。苏味道二人在前面走,后面悄悄跟上两个魁梧的大汉。他们快步靠近苏味道,伸手便点中二人,然后扛起来溜进巷子里。   ***   黑屋子,亮起一盏灯。苏味道看见灰衣人走进来,灰衣人蒙面,塞给他吃掉一颗药丸,才开始说话:“这是一颗销魂散,每隔半年若是没有得到我的解药,你就会皮肤腐烂而亡。”   苏味道睁开老眼,看见对方眼睛里的闪光。他咳嗽一声问道:“为何要绑架我?”灰衣人笑道:“自然是来求宰相大人帮忙的。”   苏味道怒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当朝宰相,还绑架我,难道不怕死么?!”灰衣人冷冷地说道:“那就看你怕不怕死了。你敢揭发我,你就会皮肤腐烂而亡。”   苏味道一愣,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灰衣人说道:“其实我要宰相帮忙的事情也很简单,而且是对大唐有利。这次从雅州进攻生羌的议案,苏大人应该听说了吧?”   “我朝暂时不宜进攻生羌。”苏味道说,如今天后权势并不稳固,进攻生羌极可能引发附近地区对唐朝的敌意。这些朝廷机密,他绝不能讲给一个陌生人,而且是绑架他的人听。   灰衣人笑道:“难道看着生羌人逍遥于大唐之外?”苏味道摸不透这个灰衣人到底是什么底细,他为何力主出兵攻打生羌?难道是想引发大唐边郡之乱?   灰衣人有点不耐烦,说道:“你看着办,一年之后你若没有我的解药,必死无疑。明日你的书童就会死去,给你知道这销魂散的厉害。”苏味道皱紧眉头,还是不说话。   灰衣人也不等他再说话,点中他的穴道。   *第二六三回、难言之隐   苏味道醒过来时,躺在墙脚。他看见一个陌生人蹲在面前,正给书童揉捏太阳穴,书童也悠悠醒来。   苏味道挣扎爬起来,又看见那人身后还有一个姑娘。那人看见苏味道醒来,拱手施礼道:“在下右拾遗陈子昂,拜见苏大人。”便去搀扶。   原来,陈子昂也住在驿馆,二人深夜归来,看见苏味道与书童二人倒在路旁,便出手相救。苏味道看看周围,自己果然离开了那间黑屋子。心里却兀自犹疑,究竟是什么人绑架他。   他撑起腰板,说道:“原来是陈拾遗,多谢。老朽也该早点回去歇息了。”竟然不再搭理,与书童慢慢走回驿馆。   看着二人的背影,陈子昂说道:“奇怪了,明明是被人点穴,怎么苏大人什么也不说呢?”周梅儿说道:“怪事。”二人额也紧随返回驿馆休息。   第二日,大家都起的晚。陈子昂走出驿馆时,看见几个兵士抬着昨晚那个书童出来。再细看,书童脸皮糜烂不堪,竟是死去了。   他马上返回驿馆,赶往苏味道的包房,房间外面站着两个持枪卫士拦住去路。陈子昂说道:“在下参见苏大人,有要事商议。”卫士通传后,陈子昂走进房间。   苏宰相神色恍惚地坐在茶几旁发呆,眼睛浮肿。陈子昂躬身行礼,说道:“苏大人昨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吧?”苏宰相转过神来,沉思片刻,摇摇头。   陈子昂看他欲言又止,只好低声说道:“倘若苏大人有什么难处,也许在下能够帮忙调查一下。”苏宰相干脆低下头,说道:“谢谢陈拾遗关心,我这里一切平安。”   二人沉默之际,另一个书童匆匆走进来,惊慌地说道:“大人,驿馆里的正议大夫刘燕忠那里也出事了。”苏宰相猛抬头,说道:“休得乱说话。”   陈子昂闻言,拱手告退,朝正议大夫刘燕忠的房间走去。刘燕忠正蹲在厅里,面前摆着一具书童的尸身。书童的脸上皮肤糜烂,伸手摸去,如同豆腐般。   这真是怪事,人死了不久,皮肤却糜烂如此。陈子昂对刘燕忠说道:“大人,这几天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刘燕忠长叹一起,说道:“陈拾遗,你要替我保密,事态不清楚之前,我不想让别人知道。”陈子昂点头答应。   “这件事委实奇怪。前日,我和书童外出途中,被两个蒙面壮汉劫持到一僻静的黑房间。然后有个灰衣人出来与我交谈,警告我不要太过跟随天后。”刘燕忠亚低声音说道。   陈子昂让刘燕忠描述了一番这三人的体态特征,说道:“刘大人不要急,容在下调查一段时间。”刘燕忠点头,又说道:“灰衣人还强迫我和书童吃下一颗药丸,说书童今日必死。果然书童便倒毙在此。”   ***   王养宗发了恶梦,尽管睡得很晚,他却被梦惊醒。他梦见自己死了,满脸糜烂,倒在垃圾堆里死去。路过的人都捂着鼻子,没有人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铁脚门掌门人。   他惊醒时,日头晒上了白马寺的屋顶。两三天没下雪,雪开始老旧,现在又开始融化。他摸着自己的脸,还好,还好好的,没有象烂豆腐一样腐烂。   他爬起来,望完颜华仁那边走去。完颜华仁还未等他敲门,便打开门,说道:“王掌门,你的脸色很差。”王养宗瞟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没睡好?”   完颜华仁苦笑道:“那么晚才睡,当然睡不够。”但他却已经醒来,而且还为王养宗开门。   王养宗说道:“我们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越陷越深呀。得想个法子,去找找长安遇到的那人。”完颜华仁冥想了阵,装糊涂地说道:“你说的是哪个人?”   “陈子昂。”王养宗说出这个名字,看见完颜华仁脸色一变。完颜华仁说道:“我也猜那人是陈子昂。但是。。。。他会真心帮我们吗?”   “会的。我们与他并无太大冤仇,连怀义他都可以救,何况我们。”王养宗咬咬牙,下了决心。   完颜华仁看看对面王泉的屋子,王养宗说道:“他陪主持外出了。”元宵节原本就是佛教的节日,也是和尚忙碌的时候。二人不再犹豫,一前一后走出白马第二六四回、难言之隐2   他们知道陈子昂大概在驿馆,因为天后过两日就会举行朝政,大臣们都陆续抵达洛阳。他们让人传信给驿馆里,便在五凤楼下的一间酒馆坐下。   陈子昂便服来到酒馆,三人坐下。也没废话,王养宗说道:“陈大侠,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陈子昂低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昨晚绑架了两个朝廷命官。”   王养宗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他知道绑架朝廷命官是死罪。他先点头,然后摇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完颜华仁说道:“我们是被人胁迫,想请教陈大侠脱身之计。”陈子昂说道:“莫非你们也吃了销魂散?”王养宗赶紧点头,然后长叹一气。   “我知道你们是被二东家胁迫,在月牙泉我也看到了二东家的身手。”陈子昂一边沉思,一边说道。看来二东家是利用王养宗二人绑架大臣,用销魂散威逼他们为他所用。   二东家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他问王养宗,王养宗摇摇头。他是否还会继续绑架其他的大臣呢?王养宗点点头,这也正是他担忧的地方。   三人沉默片刻,陈子昂说道:“估计三个月内,二东家不会再有绑架大臣的计划。”因为他给了王养宗和完颜华仁三个月的解药。   “其他的事情我来联系苏宰相和刘正议,先保住各位平安,摸清二东家的底细再作计较。”陈子昂说道。   完颜华仁说道:“有陈大侠在后面,我等心里就踏实了。”三人又商议今后的联络办法。   ***   驿馆内,苏味道来回踱步,有些焦躁不安。街外面依然热闹,正月十六依然是元宵节。苏味道有点后悔上午没有告知陈子昂实情,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商议。   门外卫士进来禀报道:“大人,陈拾遗又来求见。”苏味道眼睛一亮,说道:“快叫他进来!”   这次,他紧拉住陈子昂的手说道:“来来来,坐下喝茶。”陈子昂忙躬身行礼,二人坐下。   陈子昂看出苏味道的态度变化,便拿话试探:“大人昨晚是受苦了。”苏味道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错,昨晚我被人绑架,被逼服下了销魂散,我的书童就死于销魂散。倘若一年内,我得不到灰衣人的解药,也将如此死去。”   “也就是说,一年内灰衣人应当有什么重要计划。”陈子昂沉思道。苏味道连连点头说:“老夫也是这么揣摩的!”他接着说道:“倘若我在他胁迫之下做出对不起天后的事情,越陷越深,那就糟糕了。”   陈子昂说道:“他没有要求大人为他做什么事么?”苏味道说道:“他要我上奏折怂恿天后出兵攻打生羌人。”   “生羌人虽与朝廷来往不多,却也没有反叛之心。现时对其用武,必使他们投靠其他势力,孤立天后。”苏味道少有如此坦言:“这里面显然有阴谋。”   陈子昂缓缓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但如今我们还得顺着灰衣人的想法演戏方可。”苏味道不解其意,让陈子昂继续说下去。   “后日朝政议事,多半会有大臣提出攻打雅州之事。届时苏大人可勉强附议此案,由在下作丑人,力劝天后罢休此议案。”陈子昂说道:“此事传出去之后,灰衣人必然会得知消息,便无理由再麻烦苏大人。”   苏味道沉默不语。陈子昂知道他的心结所在,又说道:“只要苏大人不是激烈支持出兵,在下自然能力荐天后。这样就能争取到时间,调查那个灰衣人的情况,拿到解药。”   苏味道明白了陈子昂的计划,叹道:“好,全凭陈拾遗周旋,我自然会令其他大臣暗中相助。”陈子昂笑道:“大人考虑果然周详,在下叮当不辱使命。”   苏味道捻着胡须,指指隔壁的院子说:“刘正议那边是怎么回事?听说他的书童也死了。”陈子昂神色凝重,说道:“他也和苏大人一样遭到绑架,服下销魂散。”   “噢!?”苏味道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还是不免有些吃惊:“他们连连绑架朝廷大员,只怕不只是这雅州出兵一事吧?”   陈子昂说道:“依在下近日观察,二位大人被绑架绝对不是孤立的事件,背后有重大阴谋。此事倘若继续下去,满朝文武都将被他们控制,大唐的江山只怕岌岌可危了。”   苏味道何等老辣,不禁打了个寒蝉说道:“这手段确实阴险歹毒呀。”倘若满朝文武陆续被他们左右,他们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陈子昂笑道:“形势确实危机,但也不必过虑,他们尚未成大气候。有苏大人等支持,我会尽快找到幕后主使,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苏味道挺起腰站起来,说道:“我就去找刘正议,商议如何应对此局。”陈子昂喜道:“太好了第二六五回、廷议雅州之乱   天刚蒙蒙亮,洛堤上已经停了不少马车。马车碾出一条条车辙,一直到天津桥附近方才停下。天津桥尚未开闸,也正是等候上朝的大臣们互相寒暄的机会。   苏味道乃群臣之首,自然站在靠天津桥最近的地方。他笑容谨慎,不时向排队等候的大臣打招呼。陈子昂站在最后面,看看前面大约有百十人,均手持笏板等候上朝。   天津桥终于开启,群臣由宦官带引,随苏味道鱼贯而入皇城。石阶而上之后,便是巍峨的皇宫大殿。群臣依次入宫,按序排好队列,方才听见宦官高呼:“太后驾到,百官下跪迎接——”   此时武则天已经完全把握了宫政,是故睿宗李旦经常不上朝堂。武则天坐在空置的帝位旁边,看看宫内群臣,说道:“众爱卿平身。”便开始了朝政议事。大臣们轮流持笏出列汇报事务,武则天一一作答,几无犹豫。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没有大臣再上奏,武则天说道:“大家再议一下出兵雅州之事。”殿内一片沉默。   武则天说道:“苏爱卿,你起头说说嘛。”苏味道沉吟片刻,说道:“出兵雅州有利有弊,眼下四方威服我朝,虽有叛乱皆为小规模战争。如果出兵雅州,展示天朝军威,也未尝不可。”   苏味道说得十分缓慢,虽然赞同出兵,却没有把话说死,留给群臣争辩的余地。武则天微微点头,说道:“还有意见么?”   却见群臣中站出一人,手持象牙笏说道:“非也,臣不太赞成出兵。雅州乃偏远之地,我朝攻之何益?劳动大军运作,得不偿失。”说话的是一个正五品中散大夫。   群臣不禁把头低下。大家都知道他是苏味道的门徒,此时说出反对宰相之言,难免后面发生争吵,背后说不准蕴含什么重大变故。   正议大夫刘燕忠却站出来,说道:“我们总不能让人家认为我们软弱吧。”此言一出,武则天点头说道:“不错,谁敢藐视天朝,寡人就会派大军让他们看看大唐的国威。”   群臣又是一阵沉默,谁也搞不清天后的真实意愿。朝堂上安静得令人尴尬。   这时,听见一人朗声说道:“臣不能苟同出兵雅州之策。”群臣回头看去,却见朝堂最后面站出一人,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没想到武则天却喊出他的名字,说道:“陈爱卿,你有何意见?”   看见天后居然还记得他这个芝麻官,陈子昂顿时有了勇气,说道:“此时我朝局势虽然太平,四方臣服大唐,为了些许小节出兵扰民,不仅会引起四方属国的猜疑,还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实在不利于天后图谋的盛世大业。”   武则天皱起眉头来,点头说道:“然则不出兵,又如何消除叛乱?”陈子昂说道:“可遣使臣前往说服,如若不果,再行商议对策。”   武则天抚案说道:“好,那就遣你陈子昂前往雅州,商议和谈之事!众爱卿以为如何?”群臣交头接耳一番议论,那个中散大夫说道:“如此甚好,臣相信陈拾遗定能处理好此事。”   武则天说道:“那就这么定了,遣钦差陈子昂前往雅州安抚生羌部族,以彰显我天朝仁爱之意!”陈子昂持笏挺身说道:“臣遵命!”   武则天看看再无奏章,说道:“散了吧。苏爱卿留下。”群臣一起跪下谢恩,循序退出朝堂。   ***   晚饭时分,苏味道令人唤陈子昂过来。他捧起一杆宝剑说道:“这是天后赐给你的钦差上方宝剑。”陈子昂跪地接过宝剑,仔细端详,剑鞘华美无比,剑柄闪着金光,想是镀了一层薄金。   苏味道又请陈子昂坐在茶几前,说道:“这件事处理得好,就是大功一件。倘若失败,只怕天后也十分难堪。这就是她转我交赐宝剑的原因。”   原来,武则天是担心过于倚重陈子昂去处理此事,万一失败了不好向群臣交待。而且陈子昂是品级低微的臣子,她也不能在大家面前过分看重一个小小的拾遗。   “但天后十分看重这件事,望你能妥善处理。”苏味道说得语重心长。陈子昂点点头,问道:“天后还交待了什么吗?”   “不错,你在单于道的奏章她看过,大将军程务挺已经死去,你不要在多虑此事。”苏味道低声说。   陈子昂却说道:“毕竟程将军是为国捐躯,总得有个名份吧。”苏味道皱起眉头说道:“但他也可能曾经涉及扬州徐敬业谋反之事,朝廷不予追究也罢,难道还想得到什么名分。”   “一定有人中伤程将军。这样对待程将军,不怕前线将士心寒么?”陈子昂还想争辩。苏味道站起身,说道:“这些事情朝廷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考虑!”   陈子昂低下头,想起程务挺对自己的教诲,对局势的描述,毅然转变宗盟会反对天后专政的立场,到头来却死得不明不白。陈子昂眼睛有些湿润。   苏味道叹息道:“这就是国家,不能以个人情感简单处理。只要我们跟随天后,前承太宗皇帝,后启盛世,就算对得起天地。”   陈子昂抬起头来说道:“大人所言有理。此去雅州只怕要两个月,大人要小心那个灰衣人,遇事拖延为上。”苏味道点头说道:“你早去早回第二六六回、君山岛   陈子昂与周梅儿两匹快马日夜兼程,南下襄州,又向洞庭湖疾驰。周梅儿问道:“不是去雅州么?该入长江乘舟西去,穿过三峡进入巴蜀盆地呀。”   陈子昂却没有直接回答,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洞庭湖遇到湖盗那次么?”周梅儿笑道:“那些湖盗?乃是李敞私募的绿林人士,并非真正的盗贼。”   “真的么?那就一定要去看看。”陈子昂略吃惊,喃喃说道:“我就说其中好生奇怪,一直解不开我们那次被湖盗绑架的谜团。”   周梅儿说道:“我们上的那个小岛,其实不是小岛,而是数百条舟子连接而成。上面覆以泥土,四周栽培了芦苇。”陈子昂又是一惊,没想到那个小岛实际上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舟子,怪不得焦会青在牢里还说会晕船。   周梅儿继续说道:“没有人知道它究竟会在哪里,它随时可以停泊在洞庭湖任何地方。这些人都是李敞亲自安排,我也不甚了解。”陈子昂说道:“那么,我们就无法找到那些黑衣人了么?”   周梅儿点点头,却又想起什么,说道:“要找那些黑衣人,或许可以去君山岛走走。”“噢?”陈子昂想起那次经过君山岛时,周梅儿阻止焦会青登岛游玩,原来岛上也有黑衣人。   二人一路策马,找到洞庭湖边的阅兵台,让渔家载他们渡过湖水登上君山岛。大概好几日没下雪,岛上衰败的竹叶四处飘落,厚厚的一层,踩去松软舒适。也没有什么人家,岸边的几户茅舍似乎弃用多年,原来的渔家不知何故搬走?   没想到岛上如此荒凉,二人不禁四处瞭望,只有枯竹在风中瑟瑟。往岛中央腹地走去,竹林里忽然闪过一条黑影就消失。   陈子昂心中暗喜,果然有黑衣人在岛上,就是上次洞庭湖边绑架他们的湖盗。便悄悄摸过去,原来又是一片竹林,毛竹林,十分高大。   毛竹林内有个不小的土胚院墙,隐隐有习武的拳脚和呐喊声。靠近院墙看进去,几个黑衣人正在徒手互博,身手也不差,在江湖里对付寻常人没问题。   陈子昂忽然听见背后一声轻微的声音,猛回头又看见一条黑影隐没竹林后面。他拉上周梅儿向那边追去,却只有一丛枯竹!   “有人跟踪。”陈子昂把声音压低,黑衣人并不是朝院子方向逃逸。难道跟踪的黑衣人与院子里的不是一伙?   看看天色将黑,二人寻了僻静处吃了些煎饼。挨到天黑时,又摸进那个院子。陈子昂让周梅儿在外面把风,自己跳入院子。那伙黑衣人围着一盏马灯把盏酣饮。   陈子昂拾起小石子,从窗外打进去,旦闻几声嚎叫,几个黑衣人均被点中穴道呆在桌前。却听见屋子里又发出一个沉闷的喊声:“怎么了!喝酒也不好好喝,叫什么叫!”   屋子的角落里,一块地板竟然打开!又爬出一个黑衣人。他一看桌前的伙伴,情知不妙,转身想跳出后窗。陈子昂扬手又是一打,用石子将他击倒。   屋内除了几张床铺,还有些兵器。陈子昂掀开地板跳进去,里面竟然是个十余丈见方的地洞,摆着一张床铺,空荡荡的。他走过去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说明这里原来摆放了许多箱子。   这些箱子很沉,把地面压出一道道印迹。箱子跑哪去了?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他跳回上面的屋子,还来不及细看,又听见院子外十分轻微的呼喊声:“啊!”才发出一半便停止。   陈子昂一惊,纵身跳出院墙,看见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在抱地上的人!他低喝道:“谁!不要跑!”便扑过去。那黑影抬头一看,稍微犹豫便丢下手中的人,独自逃跑。   地上的人是周梅儿。陈子昂解开她的穴道,周梅儿急道:“那人武功极高。”陈子昂“噢”了一声,说道:“你没事吧?”   周梅儿点头说:“他的武功不下于大哥你呀。”陈子昂又是一醒,既然他的武功那么高,为何惧怕见到陈子昂呢?他一定有秘密在身,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陈子昂估计无法追上黑衣人,便拉住周梅儿一起回到院内。抓起那个地洞里钻出的黑衣人,解开他的穴道,问道:“你们的头目是谁?”   黑衣人惊恐于陈子昂出神入化的身手,眼睛里充满恐惧,说道:“是。。。。是老爷。”陈子昂问道:“哪个老爷?”   黑衣人哭丧着脸说道:“不知道。只知道老爷是我们洞庭湖黑衣军的老板,却从来没有见过呀。”陈子昂看他不似作伪,又问道:“这下面的许多箱子装着什么?”   黑衣人犹豫片刻,吞吞吐吐说道:“装的是金银珠宝。”怪不得那么沉重。数十个箱子,是一笔巨大的财宝。陈子昂点点头说:“都搬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说道:“早几个月前分做两批,一批说是运往四川那边,另一批往北运走了。”“噢?”陈子昂瞪起眼睛,黑衣人马上说道:“有一批据说是运往雅州,另一批小的真不知道下落。”   “洞庭湖上那个移动的小岛,也是你们一伙的么?”陈子昂问道。黑衣人点头说:“是的,为了不被官府察觉黑衣军,大部分人都在那条大船上。”   陈子昂复又点了他的麻穴,将院子里外查看一番,再无发现。然后与周梅儿离开了君山第二六七回、君山镇   君山岛上运走的财宝到底是谁的?其中有一批运往雅州,难道与雅州的叛乱仅仅是巧合?   又想到那个跟踪的黑衣人,陈子昂一醒:虽说这次是以钦差身份出行,但还是不能轻易泄露自己的行踪。离开君山岛,他立刻让周梅儿给二人化妆成两兄弟。周梅儿笑道:“将你化妆成一个老大哥。”专门给他贴上一扎胡子。   打扮完毕,二人才到小镇的街市上吃夜宵。回到店中已是深夜,周梅儿推开窗,忽然对陈子昂说道:“快看——”   楼底下正走过几个黑衣人。陈子昂说道:“对方武功甚高,你留在店中。我跟踪打探一番。”他担心周梅儿跟随,会让那个黑衣人发现。   说罢,他跳下楼,悄悄跟在那伙人后面数十丈,一直走到小镇僻静处。那些黑衣人走进一所大院,陈子昂便跳上墙角,探望进去。   里面已经聚集数十个黑衣人,还有黑衣人陆续推门进来。大约聚集了一百人,屋子里便走出一个壮汉来。他站在堂房屋檐下,说道:“诸位兄弟,我是奉李爷之命前来接引大家。”   这声音好熟悉!陈子昂凝神望去,果然是岛上跟踪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人说道:“兄弟们就叫我二东家吧。”   是二东家!胁迫王养宗和完颜华仁的二东家,怪不得周梅儿说他武功极高。自从长安失去他的踪影后,没想到他一直跟踪在自己身后!   院子里的黑衣人安静地听他说话:“这次精选了一百名弟兄,我要带大家去雅州,在那里建功立业。”   他挥动粗壮的大手说道:“雅州生羌人已经在我的策应下,发动起来。可惜他们缺乏作战指挥官,你们就是去充当生羌人士兵的指挥官。共同辅佐蒋熙蒋爷攻占益州!”   陈子昂听到此处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二东家正是雅州叛乱的发动者。看来岛上那批金银,就是他命人送往雅州。另一部分送往北边,会送给谁呢?他心里滴溜溜转动,眼睛始终盯住院子里的二东家。   “明天我们就出发,换上寻常的衣服,不要引人注意,分批赶到雅州集合!”二东家说到这里,屋里抬出一口大箱。他揭开箱盖,顿时射出一股金光。   他拿起一锭金元宝,说道:“每人一锭元宝,算是我对大家的一点心意。待到得胜之后,我还会有奖赏!”院子里的黑衣人开始轮流上前拿金元宝。   二东家说道:“大家就在这个庄园内休息,不可外出泄露风声。明日一早便出发。”这伙黑衣人由庄园里的人带去分批休息,丝毫不见吵闹,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   陈子昂待他们散去后,方才跳下院墙,一溜烟跑回小店。周梅儿还未睡觉,问道:“大哥,怎么了?”   “可算找到他,我还怕把他跟丢了呢,”陈子昂说道:“是那个二东家,瓜州遇到的那个人,武功绝不下于我。”   周梅儿笑道:“他跟踪我们干什么?”陈子昂说道:“大约是在洛阳就知道天后派我前往雅州钦差,所以尾随而来。就是他发动了雅州叛乱。”   周梅儿瞪大眼睛说道:“这个二东家在瓜州搞比武大会,又在雅州策动叛乱,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陈子昂沉思道:“他在瓜州举办比武大会,是为了联络秦霸山、咄悉匐等西北的势力,同时挟持了王养宗、完颜华仁,令他们绑架朝廷大臣,从而逐步控制朝政。”   “同时,他又在西南雅州策动生羌人叛乱。如此看来,他已经掌握了两股力量。”陈子昂握紧拳头,说道:“他还有那个神秘的李爷暗中相助。”   周梅儿皱起眉头,说道:“看来,这个二东家真不简单。”陈子昂说道:“除此之外,他或者还有别的秘密我们还不知道第二六八回、草原上的战斗   秦霸山等人逃脱回纥牙帐,面对茫茫雪原,空旷冷寂的天空,如同野狼般狂奔。一直逃离回纥地区,方才缓下马蹄。   狼牙客已经奄奄一息,断臂处白森森的骨头刺出,冻上红色的血和冰,煞是恐怖。吕娘帮他包扎起来,秦霸山骂道:“若不是你前日贪图女色,走漏风声,我们早坐在独解支的大帐内享福!”   狼牙客翻翻白眼,哪有气力说话。大刀客拿出奶酒给他喝,他一巴掌打落雪地。咄悉匐一屁股坐下,说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呢?黑沙城、我的部落都被成玄英控制,回纥也攻不进去。”   吕娘说道:“我就不信成玄英就呆在这里不走了。咄悉匐,你去部落打探一番,他们若是没离开,我们就去黑沙城。”秦霸山拍掌说道:“不错,和他们捉迷藏,也比这么没有窝的强。”   吕娘说道:“总之,你们一定要坚守这块地区,策应那边的人。倘若成玄英再来找麻烦,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咄悉匐便回部落打探,得知成玄英三人离开牙帐。一群人又重回部落不提。   已是初春时节,大雪时不时下下,部落里的粮草却渐渐缺少。咄悉匐部落不同于回纥人,平时并不重视畜牧,而是穷兵黩武,依靠掠夺过冬。但这个冬天,因为成玄英一闹,咄悉匐哪里有时间组织人马去抢劫?部落里有限的羊群经过整整一个冬季,快被宰杀完毕。   倘若没有粮草补给,这个部落的精锐士兵就会流失。咄悉匐骂道:“走,不要怕成玄英那老头子,没见他人倒是被他吓死!我带人去抢羊群回来,不能让我的士兵没饭吃。”   吕娘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秦霸山说道:“当今之际,我们暂时不要惊动周围的部落。我这里有两张银票,各有黄金一万两,你们拿去充作部落的冬粮。”这二万两银票是二东家在比武大会时交给她的。   一万两黄金只怕够咄悉匐部落吃喝一年,咄悉匐老实不客气从秦霸山手里抢过银票,上下看看,又骂道:“钱是不少,但我们到哪去换粮食?银票我收下了,粮食还得去抢!”   吕娘情知无法阻拦咄悉匐,眼下没有吃的比什么问题都大,只好看着他们向西杀去。秦霸山将另一万两银票揣进怀里,想起黑沙城,粮草只怕也挨不了多长时间,不知道胖长老会不会及时送粮草上山。   过两日,咄悉匐的队伍回来,满载粮草和回纥女人。后面的步兵赶着大批羊群回来。他们进入回纥人防御薄弱地区,一举杀戮当地部族,将战利品带回来。   咄悉匐随即叫人在营地外围区域加强巡视,防止回纥人杀来报复。过了几天都没见动静,却传来另一个营地的消息,独解支带领回纥骑兵趁夜杀去,将营地里的突厥人尽数歼灭。   一来一去,双方倒是扯平第二六九回、山城雅州   巴蜀盆地四周都是高山,尤其冬季,寒风凛冽。陈子昂与周梅儿尾随前往雅州的湖盗,翻过雪山进入巴蜀盆地。一路上为保守秘密,陈子昂虽为钦差,却没有和沿途官府联系。   盆地西边,又爬上高山,沿途冷杉、云杉、楠木、桦树沿着雪山高度分布。二东家他们在前面,陈子昂远远在后面跟随,不时躲进林子或石头后隐藏。却感觉身后毛茸茸的一团,原来二人躲进了一只大熊猫的窝。   大熊猫最是胆小怕人,扒开碎雪滚落坡地,落荒而逃。那毛茸茸的可爱模样,逗得周梅儿捧腹笑不止。   进入雅州附近,人迹开始稀少。黑衣人也不用再顾忌,渐渐聚在一块,前后连成一条长蛇向前行。   忽然,雪山上响起一声响炮,山顶上站起一行挥舞各式兵器的生羌人!其中一个头戴野鸡翎的生羌人嗷嗷呼喊,更多的生羌人从山坡后面涌出来,象潮水般一泄而下,将二东家与黑衣人包围起来。   二东家一面招呼黑衣人防御,一面喊道:“二东家来找蒋开酋长,快与我通传一声——”漫山遍野呐喊的生羌人,何止千人,二东家的呼喊却稳稳压住所有声音,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戴羽毛的生羌人头目听见呼喊,又是一阵哇哇叫喊,四周的生羌人停下奔跑的脚步,不再攻击。   双方对峙半个多时辰,一骑快马奔上雪山,对着黑衣人喊道:“酋长有请二东家,请随我来——”便策马奔向黑衣人,带他们走向山里。   走了数十里,沿途可见不少生羌兵士,武器却十分简陋,甚至有扛锄头抓斧头的。他们就着雪松、冷杉搭起帐篷临时居住。   陈子昂和周梅儿也不再隐藏行踪,大摇大摆跟着前面的人走。亏得周梅儿想得周到,在山下就找了两套当地人的衣服换上,谁也看不出他们是外人。   前路却越走越陡峭,远远看见一座石头垒成的城镇,仿佛镶嵌在山顶的雪坡上。原来雅州城是建在山崖峭壁上的城堡,延绵十余里。都布满了生羌人,估计有七八万人。   城堡里面驻扎的军队,武器就比较精良,大约万余人都是唐军的装备。莫非这些装备都是二东家送给他们的?   陈子昂停下脚步,反而望城外走去。周梅儿奇怪地问道:“为何不跟随而去?”陈子昂低声说:“里面是他们的精锐,自然警惕性高。我们先混杂在外面,目前清楚情况在禁区不迟。”   雅州城进出倒是容易,周梅儿点点头,二人便靠近路边的一棵雪松下休息。旁边有两个衣著破烂的生羌人,抱着两把锄头当做武器便算是士兵了。   周梅儿偷笑道:“王泉来这里招徒弟倒是一点不费事了。”陈子昂忍不住微笑,却又止住周梅儿话头。   年级小的人说道:“肚子得咕咕叫,怎么还不派馒头啊。”年长的说道:“有一顿没一顿,蒋开大王也太不够意思。”   年纪小的又说道:“你看他们五大天王天天吃肉喝酒,馋死我了。”年长的说道:“嘘,别让人听见你的牢骚话,小心脑袋搬家!”年幼的翘起嘴巴:“总不能等着饿死吧。”   年长的只得叹口气,说道:“娃啊,既然跟上了五大天王,就耐心等着派粮食吧。”他用胳膊碰碰年幼的,努努嘴。   雅州城里走出十几个服饰整齐的兵士,抬着几大簸箕馒头走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发粮食啦,你们快吃,吃完饭跟西天王去抢粮食!”   每人两个大馒头,已经被冻得像石头一样。两个锄头兵拿在手里,往嘴里塞,还扒起雪吃。陈子昂也过去拿了两个,装模做样吃起来。   旁边两锄头兵早吃完了,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半个馒头。他便把半个馒头递给年幼的,不消片刻又吃完了。便听见马蹄声从山上的城门奔来,百余骑兵簇拥着一个咧嘴大汉,骑着一匹黑马冲下山第二七零回、江原激战   那大汉叫道:“今天雪停了,都随我出发,前往益州抢粮食——”附近的数千人纷纷站起来,呼道:“西天王带队,抢粮食去啦!”   原来这个咧嘴大汉就是西天王。他的百余骑兵一路奔下山坡,树林里涌出无数衣衫窘破的生羌士兵。陈子昂略一思量,低声说道:“走,我们跟去看看。”   便跟在这只饥寒交迫的队伍后面,乱哄哄地跑下山,奔向平原。那百十骑兵来回穿梭,喉道:“快跑,到了那边就有吃的。把他们种的粮食全都搬回来!”   到了夜晚,这数千生羌人便裸睡在雪地里,也没有多少衣服。天一亮,骑兵又挥舞皮鞭吆喝,抽打那些饿得爬不起来的士兵。这么狂奔一日一夜,第二天傍晚,隐约能望见前方有一座小城,是距离益州的江原县。   西天王抽出钢刀指向县城,喊道:“杀过去,攻下此城!那里面粮食和女人任我们享用!”青色的天空底下,生羌士兵一起呐喊,眼睛里闪出疯狂之意,跟随骑兵冲向城墙。   远处,江原城墙门楼上嘭的一声,射起一个响炮,城墙上烧起一堆大火,烽火台点燃了。熊熊火光映亮漆黑的雪原,令西天王的士兵忽然感到恐惧。向前冲锋的兵士有些放慢脚步,不敢再往前冲。   西天王又喊道:“不要怕,他们在求救兵!城内一定空虚。无畏的勇士们,趁援兵未到,杀进去!”那百十骑兵分别是各个小队的头目,此时也驱赶那些犹豫的生羌人。   可怜的生羌人被饥寒驱使,又遭西天王和骑兵的吆喝、鞭打,只得一路向前冲。冲到离城墙百十丈处,看见城墙上亮着一行火把,唐军早就严阵以待。   陈子昂与周梅儿跟在队伍中间,看看唐军早有准备,方才松下一口气。这些装备简陋、缺衣少吃的生羌人,与装备精良的官兵相比,处在明显的劣势。   陈子昂想到此处,盯住阵中指挥的西天王,不免心中恼怒。这些酋长不思手下民众生死、温饱,只顾发动战争,实在可恶。只是可怜这些生羌人却被驱使上前,用性命为酋长们换取美酒大肉,自己还浑然不知。   果然,待得生羌兵士攻近城墙三十余丈,城内唐军一齐放箭。距离近,生羌人少有盾牌和护甲,顿时倒下一大片!   西天王也指挥数百弓箭手,集中于城门城楼下向上射箭。双方阵中传出阵阵哀号,只是西天王的兵马死伤远较官兵惨重。在弓箭手掩护下,数十生羌人冒死捧起一根老山木,撞向城门。   城门城楼成为双方激战之所。撞门的士兵死亡自然最是惨重,却被那些骑兵驱使,不断补充上来。西天王喊道:“撞开城门者,每人赏肥猪一头!”   城门前躺下的尸体挡住去路,又有人将他们搬开,丢向路旁。西天王仗着自己人多,无视这些无辜的死亡,不断派兵补充后援。城门渐渐开始摇晃,眼看要被打开。   陈子昂在阵中佯装进攻,左右抵挡射来的弓箭。一边观察,说道:“城内士兵一定不多,只有五千人。”周梅儿皱眉喊道:“西天王手下近万人呀!”   倘若援兵不能及时赶到,县城难免被西天王攻下,城内无数居民将遭到屠杀。陈子昂额头渗出汗水,城门已被巨木砸开!   “大哥,怎么办!”周梅儿急道。西天王正驱赶兵士涌向城门,却在城楼下遇到阻击,想是城内官兵在城楼下殊死抵抗。   西天马骑在马上狂笑,他的兵士逐渐攻入城门。陈子昂再不犹豫,翻身夺过一把弓箭,瞄准西天王拉弓满弦,运上十成功力!   “咻——”铁箭望西天王后背飞去!   旦见西天王张狂的双手忽然停在火光中,僵直半晌,掉下马第二七一回、寒冬   那一箭,射穿了西天王的心窝,箭头不知道飞哪去了!在最关键的时刻,那一箭扭转战局,西天王的军队失去指挥,顿时溃败,伤亡近半。   官兵摸不清头脑,为何生羌兵忽然溃败。生羌兵抬起西天王的尸首仓皇逃回雅州城,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面对西天王的尸首,中天王蒋开扯开自己的领口,说道:“明天我带兵再去攻打,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县城!”   二东家却摇手,说道:“非也,你们看这伤口,一箭穿心而过,此等功力你们是见都没见过的吧?倘若射向你们,躲得开么?”   南天王、东天王、北天王仔细一看,摇头不语。二东家冷笑道:“雅州之事已惊动天后,她派来的钦差是个武林高手,只怕已经到达益州。”   蒋开咔咔笑道:“来得正好,把他一起杀了,好让天下知道我中天王的厉害!”二东家黑着脸说道:“但近期不能再出兵,附近州县的官兵一定加强了战备。”   蒋开有些不耐烦,说道:“那怎么办?我的人总不能等着饿死。”二东家闻言脸上又是一黑,心里骂他愚蠢,连粮草都不准备好,怎么能做大事!   他一边恼怒,嘴上却说道:“吃野菜树皮,杀战马,一面派人外出购买粮草,千万不要吝啬。我给你们的黄金,不是用来压箱底的。”   蒋开拍桌子说道:“就这么一点计策?!”二东家说道:“我这次带来一百人,均是带兵的行家,你先把他们派到各个队伍里。留下十名高手,我今夜就赶往县城,杀掉县丞和带兵的昭武校尉。然后再以大兵夺城。”   蒋开眼睛一亮,说道:“好!我引大兵在雪山脚下隐藏,待你得手后掩杀过去!二东家果然神机妙算。”   二东家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你派南天王和北天王佯攻临近的两城,让他们无法增援。谁也想不到我们还打原来的旧城。”   “东天王留守雅州。明日我部五万精兵尽数出击,南北天王所部各引一万佯攻。”蒋开吩咐下去,各人领命行事不提。   ***   又开始下雪,漫天飘落。生羌人开始宰杀一些老弱的战马,还四处挖野菜。但冬季能食用的野菜极少,哪里够聚集在雅州城的十万人充饥?   天亮时,那两个锄头兵提着一只九节狐回来,剥皮后烧起一堆篝火烤肉。可怜一只漂亮可爱的九节狐只剩下一张皮毛。   陈子昂拿过来收藏,说道:“可以给你做顶皮帽。”周梅儿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温存地低下头。两个锄头兵又递了块肉过来,年长的说道:“跑出十几里地,才看见这么一只活物,唉。”   陈子昂又给周梅儿,周梅儿却分作两半,一人一半。年长的又递来一块,陈子昂推却道:“你们自己吃,看你们好几日没吃饱。”   正说着,山上的石路有大队骑兵奔落来,有人喊道:“西天王的队伍留守雅州城。南天王、北天王的部队下山集合,不得有误!”   陈子昂低声说道:“又要去哪里?”犹豫之间,又听见有人喊道:“中天王的队伍下午再集合,赶紧吃饱肚子。”   中天王蒋开也要出去?他的队伍全部都驻扎在雅州城内。陈子昂打定主意,下午跟随中天王的队伍集合,说不准可以碰到二东第二七二回、江原城   到了下午,果然看见一杆大旗从山上摇下来。千余骑兵簇拥着一个五短身材的壮汉,奔下山去。随后是浩浩荡荡的步兵,装备也比城外的这些人强许多。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方才过完,却没有看见二东家?陈子昂拉住周梅儿悄悄混进队伍,一起开到十余里的山下,躲进树林子里。“怎么又不走了?”周梅儿疑道。   松树林子里早有十几架巨大的机械,不知道何时被人推来此处。陈子昂重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机器后面还停着几辆大车,大车载满尺许大小的石块。他琢磨半天,猜测道:“这难道是用来投石头的机器?”   却有一个偏将骑马四处通告:“天王已派人前往江原内应,大家在此等候那边的消息,随时准备出击——”还是攻打江原?等那边的消息?陈子昂皱紧眉头,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不是二东家去了江原?想到此处,他心里暗暗着急,又拉起周梅儿,二人借着树林子的掩护悄悄离开队伍,施展轻功望江原狂奔。   大约傍晚到了城门下,城门紧闭,城楼上点着一行灯笼在风雪里飘摇,似乎没有什么异象。陈子昂运气喊道:“快开门,钦差陈子昂在此。”   城楼上的值班校尉看见,赶紧打开小门放二人进入。陈子昂说道:“快引我见你们的将军。”校尉说道:“这里最高军事指挥官是昭武校尉柴进喜柴校尉。”   昭武校尉是个六品武官。陈子昂听见柴进喜这个名字,一愣半晌,似乎在哪里见过。周梅儿拿出尚方宝剑,说道:“陈拾遗是天后派来的钦差,快引他见柴校尉。”值班校尉带他来到附近的一幢院子。   看到陈子昂的尚方宝剑,柴进喜忙拱手说道:“原来是陈拾遗,我正为雅州之事犯愁呢。”便将雅州造反之事细细说来。基本与陈子昂掌握的情况差不多,只是柴进喜不知道是二东家策反了蒋开。   陈子昂一边观察柴进喜,一边说道:“剑南道地势险要,雅州尤其偏远,大军难以抵达。天后派我来,也是希望能和平解决此事,尽量不要劳动大军。”   柴进喜摇头道:“钦差你是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蒋开的人,蒋开平日不重视部落生计,每年冬季都要朝廷赈灾救济。这次造反更是饥寒交迫,还未等赈灾便发生叛乱,只怕难以解决。”   陈子昂点头说道:“是的,生羌百姓为饥寒所迫,被蒋开胁迫造反,浑然不知道底细。你们要少开杀戮,尽量避免生羌百姓伤亡。”柴进喜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具我所知,蒋开已派人进入江原。你务必通传下去,城内加紧戒备。他的伍万人马已经在二十里外隐藏,随时可能出击。”陈子昂说道。柴进喜有些吃惊,说道:“附近两个小城已经受到南北天王的攻击,前日益州来援的一万兵马,中午我方派去救援。此时江原城内不过五千余人呀。”   子昂一凛,说道:“快带我去见县令,赶紧商议退敌之策。”柴进喜备马,引二人望城中走去。风雪弥漫城内,因为战事,许多居民都离开江原,剩下的也绝少外出走动。大街上空荡荡的。   县衙在城中央,门却是虚掩着,在风中开合。柴进喜低叫道:“不好,怎么会这样!”他抬高声音喊道:“柴校尉前来拜访县令大人。”只有大门发出咯吱的声音穿破寒风,却没人应答。   陈子昂跳下马来,箭步冲入大门,看见一个衙役倒在台阶前,嘴角的鲜血尚未干涸,却已经命绝。柴进喜也冲进来,喝道:“有刺客,快派人来查刺客!”随行的一个兵士应声驰回兵营,去调人搜第二七三回、江原城2   余下几人随陈子昂、柴进喜步入大堂,又看见一个倒毙的衙役。再进去便是县令的家眷后院,照墙后面倒了五六个衙役。正屋门口那个头戴冠帽倒毙的就是县令。   是有高手前来一举灭杀县令全家,居然没有惊动外面!柴进喜神色凝重。陈子昂疾步上前,拉开胸衣,县令胸口果然印着一记鲜红的掌印!   “二东家!”陈子昂立刻想到瓜州城外铁脚门弟子的死因,就是这样的朱砂掌印记。他抬头看四周——   “哈哈,我们终于见面了!”屋顶上忽然有人笑呵呵地说话。院墙上忽然跳起十个黑衣人!   “二东家!”陈子昂又是一声惊呼,屋顶上蹲着一个壮实的灰衣人,说道:“不错,我就是二东家。我们之间也该清算一下了。”此时,陈子昂、周梅儿已经恢复原装,是以二东家认出他来。   十个黑衣人隐隐成合围之势,将陈子昂、柴进喜、周梅儿还有三个兵士包围起来。二东家说道:“我本来只想杀掉昭武校尉,没想到你也过来凑热闹。”他一挥手,十个黑衣人挥刀扑上来,二对一。剩下陈子昂,当然由二东家对付。   “不论如何,我不会叫他们帮手。”二东家依然是笑呵呵地说话。陈子昂也笑道:“不错,我也不会让别人帮手。”他和二东家的搏斗,其他人进来也帮不上忙,反倒容易丧命。   ***   噌,二东家跳下来,一掌劈出!陈子昂反手也是一掌否极泰来,却将大剑背在身后。   却没想到二东家一掌到了面前,几乎同时劈打两次。陈子昂双掌齐扬方才化解。他忽然想起月牙泉边二东家对付王养宗和完颜华仁的情形,他的身手快到了极点!   不仅快,而且具有浑厚的内力,那些尸身上的朱砂掌印记就是明证!   二东家也知道对方的功力,是以不敢轻易冒险。他只是用一个“快”字诀先行试探!   而另外十五个人的对决,三个唐军已经倒毙黑衣人刀下。柴进喜、周梅儿也各自杀掉一个黑衣人,他们互相背靠掩护,对付剩下的八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都是二东家挑选出来的高手,自然让二人倍感吃力,只能防守。   陈子昂与二东家招式上斗到势均力敌,二东家快,陈子昂则是以无招对有招,虽说是快不过二东家,却防守得毫无漏洞。   二东家知道不能久战,城里的大队官兵很快会来到,他一咬牙,掌式陡然变缓,掌上显出酱紫之色。显然是运起了朱砂掌的内力,要逼陈子昂力拼。   陈子昂看得清楚,知道无法避免力拼,也是咬牙运掌击出!   两掌相接,一触即分!均被对方掌力震退!陈子昂的内景功,二东家的朱砂掌,功力相差无几。二人均用足是成功力,刚猛异常!   二人各自后退数步,抵到两边院墙方才止住!   四目相对,根本没有容得谁退缩的余地。双方也不等喘息平复,再次扑上前。这一次,四掌相接,却是紧紧粘在一起!   谁也不退,谁也不留余地。留下余力就等于给对方胜机!   “呀!”二人同时呐喊,然后掌心相抵,再无动静。另一边却是刀声铿锵,呼喝阵阵。柴进喜杀掉一个黑衣人,自己肩膀也中一刀。亏得他身穿铠甲,伤势勉强还能挺住。   这时,忽然传来马蹄声,一群马的马蹄声。踏在街道上的青石板,嗒嗒、嗒嗒,疾驰而来。大队官兵抵到衙门外。   二东家脸色一变,猛催发内力弹开双掌,纵身跳上屋顶,说道:“撤!快撤!”说完,他竟然一个踉跄,却是方才急于逃脱,被陈子昂的掌力乘虚而入伤及。   七个黑衣人一起窜上院墙,又跳上屋顶,簇拥着二东家逃走。   “大哥,你没事吧!”周梅儿赶紧上前问道。陈子昂抚住胸口,运气调理片刻,吐出一口鲜血:“没事,一点小伤。”   柴进喜对赶来增援的兵士说道:“快扶钦差进屋里休息。”又指挥兵士收拾衙院,安葬县令一家的后第二七四回、江原城3   直到第二天上午,柴进喜才得空来县衙探望陈子昂。他进到卧室,陈子昂已经坐起来,脸色苍白,却无大碍。   陈子昂说道:“那个灰衣人伤得比我还重。”二东家因主动发力脱身,自然上的更重。柴进喜抱拳说道:“若论武功,陈拾遗是我仅见的高手,以前威震单于道的程务挺大将军,论武功可能也不如陈拾遗。”   陈子昂眉目一挑,想起什么事来,说道:“柴校尉认识程将军么?”柴进喜一愣,坦然说道:“怎么不认识,他可是北方战线的英雄好汉。”   陈子昂叫周梅儿出去端碗水喝,屋里只剩下柴进喜和他二人,他说道:“天地龙虎,”柴进喜忽然听他说出这四字,眼睛也瞪大了,说道:“佑我李唐。”   “你是——”柴进喜疑惑地问道,刚才他答的话是宗盟会总盟主与分会盟主联络的暗语,难道陈子昂是总盟主!?   陈子昂说道:“你是剑南道的会长柴进喜?”柴进喜再无怀疑,点头说道:“不错,我是宗盟会剑南道的柴进喜。你怎么知道?”   “程将军曾经给我说过宗盟会各分会会长,亏得你提起程将军,让我想起这事!”陈子昂笑道:“我是宗盟会特使。”   柴进喜拱手说道:“原来是陈特使,自从听闻程将军的噩号,在下终于找到宗盟会的上级了。特使旦有吩咐,只管说。”陈子昂说道:“这就好了,说起话来更贴心。”   二人又说道雅州叛乱之事。柴进喜说道:“原本我也与蒋开有联系,预备必要时策反他一起为宗盟会行事。”陈子昂摇手说道:“程将军对我的最后交待,已经与几年前完全不同。宗盟会不再反对天后,如今之计是停止一切活动,待朝廷形势明朗后再作打算。”   柴进喜应道:“噢。”陈子昂说道:“今后宗盟会的宗旨是:维护天下平安。切不可意气用事,乱了我们自己的盛世大唐。”   柴进喜连连点头,说道:“特使所言极是,我们办事的主心骨了。”陈子昂也点头,将自己在雅州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一面思度,一面说道:“二东家行刺未获全功,蒋开的大军会不会继续进攻呢?”柴进喜说道:“禀报钦差,刚接到飞鸽传信,江原派出去的两支援军已经击溃南北天王的队伍,是否叫他们赶回来?”   陈子昂说道:“这两支援军若是返回江原,蒋开就可能挥军杀过去。”他想起树林子里的五万大军,怎么算也不够人马防守三城。   犹豫良久,他才下决心说道:“叫他们不要回来。柴校尉赶紧再请益州援军江原。”柴进喜说道:“但江原这座最大的县城倘若丢失,我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陈子昂沉声说道:“我自有办法保全江原,柴校尉请放心。”柴进喜说道:“全听钦差所言,我这就去检查防务。”   *第二七五回、再围江原   虽然是清晨,却黑云压城,大雪弥漫。柴进喜检查城防来到西门,举目望去,远方地平线上的隐约雪山。雪山与地平线之间似乎有蠕动之感!   不是风雪撼动了群山,也不是黑云震摇了大地。是无数的人,无数手持各式兵器的人,列队涌过来!前面千余骑兵的马蹄声传来,一杆大旗风雪之中飘扬。   柴进喜握紧腰刀,传令下去:“紧急战备!快通传陈拾遗!蒋开杀过来了!”城墙上一阵忙碌,弓箭手列队,士兵望垛口跑去。   不多时,看得清风雪原中的队伍,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蒋”字,旗下是一个身材矮短的壮汉,挥刀喝道:“攻下江原,里面粮食美酒等着我们享用!”蒋开和骑兵停在百丈余外,驱使步兵开始攻城。   陈子昂来到城楼时,一阵箭矢射来。蒋开面前已经站了数千弓箭手,一齐向城墙射箭。墙上官兵举起盾牌抵挡,几乎没有伤亡。   柴进喜捡起一根箭矢,比官兵的箭羽轻很多,想是生羌人自己制造的,杀伤力自然弱得多。他摇头叹道:“第一次遇到如此愚昧的对手。”陈子昂想起松林里两个饥饿的锄头兵还分给他烤肉的情形,也叹道:“都是善良的百姓,却被蒋开和二东家欺骗了!”   那些步兵扛起数十架云梯,蜂拥地奔向城墙。他们瘦骨嶙峋的脸上,眼睛深陷,闪烁着饥饿的青光。待得他们靠近城墙,官兵方才放箭,几乎是弹无虚发。城墙下一片哀号,不多时附近的雪地就被染红。   陈子昂遥望那杆大旗,旗下除了蒋开,还有一个灰衣人,正是二东家。隐约看见他抚胸咳嗽,显然伤得比陈子昂重,却应该无大碍。   二东家附在蒋开身边说道:“这次务必攻下江原,方能获得粮草。”蒋开眼露凶光,怪笑道:“你没有杀死官兵的头,那就好好看我这伍万人如何踏平江原!”他挥动佩刀,身后的队伍开始分头包抄江原城的四面。   “我要把它围得象马桶,一只鸟也飞不出去!全部给我抓住!”蒋开说道。二东家也点头,他知道城内不过五千人,无论如何抵不住五万人的亡命进攻。拿下江原不仅可以获得粮草,还能震动朝廷的人心,他才好进一步实施计划。   他的身后,一条巨木被抬着冲向城门,开始反复撞击城门!   ***   饥饿有时候比道义和死亡更可怕,看着这些被愚弄的雅州百姓,陈子昂不断摇头叹息。他们冒死拚杀,只是为了寒冬里有口饭吃,拿生命给蒋开驱使。   城墙云梯上,生羌兵善于爬山的优势得到充分发挥。他们敏捷得如同猴子般,登上城头可以脱手云梯,双刀拚杀。官兵没想到他们如此矫健,被杀不少。   “益州援军何时能到?”陈子昂皱起眉头问道。柴进喜恭敬地说道:“禀报钦差大人,最早明日晚上赶到。益州刺史担心他们趁虚攻打益州,只派出一万人增援。”   江原只有五千守军,虽然装备精良,以逸待劳,能不能经受五万敌军的拼杀消耗是个问题。陈子昂咬牙说道:“无论如何要坚守等待援军到来!”   柴进喜赶紧将陈子昂的话传令下去。周梅儿一直抬头看着战场,这时瞪大了眼睛说道:“大哥,你们快看远处!”   风雪之中,督战的雅州骑兵后面,出现了十几群马匹,每三匹马拉着一个巨大的东西。正是林子里令陈子昂百思不得其解的十几部机器。另外有数十辆马车,车上装的无疑就是那些石块!   陈子昂脸色陡变,明白这些机器是用来投掷石块攻城之用!   柴进喜忍不住叫出声来:“攻城车!”没想到雅州兵能制造出攻城车这样的重武器!   ***   推荐才女的作品给大家阅读:http://www。。com/partlist/9744第二七六回、攻城战   大旗下,二东家也看到城楼上的陈子昂,他洋洋得意地转身,指挥士兵将攻城车散开停放,一字排开面对江原城墙。每辆车后面都有一个黑衣人带队,指挥兵士架起攻城车,又将大石块放在攻城车的撬杆尾部。   柴进喜大叫道:“注意加强城门防守,预备队准备肉搏!”又对陈子昂说道:“敌军有攻城的重武器,江原难守了。我们赶紧离开城楼,这里危险!”便要拉陈子昂、周梅儿走到城门楼外。   陈子昂说道:“梅儿,一会肉搏战,你去救护伤兵。”周梅儿点头,快步跑下城门楼。他却不离开城门楼,说道:“柴校尉,你组织门下的战斗,我在此方便观望全局。”   柴进喜顾不得再劝说,挥刀喊道:“预备队跟我下城门甬道口!”噔噔噔跑下城楼。   远处,黑衣人挥手喊道:“放——”只见雅州兵先将杆尾垂下,然后猛地拉动手中绳索,那杆尾翘起,将石块凌空甩出!   嘭!第一块石头落在城墙外,砸死两个雅州兵,具是脑浆崩出、腰骨立折!吓得攻城的雅州兵乱作一团。那些督战的骑兵便压住阵脚,喊道:“不要怕,刚才是误伤!误伤!”   投石车陆续装好,接着又飞来两块巨石,一块砸在城墙上,把一个垛口击得稀烂,另一块投进城内,砸穿民居的屋顶。雅州兵看出攻城车的威力,顿时胆气渐渐恢复,蜂拥而上。   巨石划破风雪飞上城墙,将城墙打出一个一个凹坑,一块一块砖被击碎。根本就没办法躲,往往将雅州兵和官兵一起砸成肉酱。   二东家大概是看到巨木还未打烂城门,对那些黑衣人呼喊了一阵。几辆攻城车调整位置,瞄准城门投石。十余块石头砸来,多数落到城楼上,城楼轰然倒塌。陈子昂左右避闪,躲过倒塌的巨木砖石。   硝烟散去时,身边的校尉都没能躲过此劫,压在废墟里毙命。陈子昂顿时自责,若不是他坚持在城门楼观战,这些将士也不会死于此地。   二东家在大旗下哈哈笑,指着城楼拍手掌。城下响起一片喊杀声,有块石头刚好砸中城门,城门被毁。攻城车转向城墙上的官兵,雅州兵潮水般涌入城门甬道!   ***   天已近黑,风雪却不停,抽打在脸上令人生疼。那些黑衣人又把大部分投石车套上马匹,向南北城门走去。余下的攻城车再次集中城门投石,要将这段城墙彻底打烂。   陈子昂跳下城墙,看见柴进喜浑身浴血。每次雅州兵冲进来时,官兵便有百余弓箭手射箭,待到他们冲出甬道口,柴进喜便带另一队官兵挥刀持枪肉搏。   反复十余次冲杀,城西门甬道已经被尸体塞满。几乎堵塞了半个城门高,严重阻碍雅州兵冲杀进来,所以他们一方面要砸烂这段城墙,又派攻城车去打开南北城门。   周梅儿刚抬走一个伤兵返回来,对陈子昂喊道:“大哥,这城门的伤兵就有数百人呀!”陈子昂一想,倘若四个城门都被打开,江原城就真的守不住了。如今就这西门,已经集中了城内所有的预备队,哪里还有人呀!   柴进喜杀退一波进攻,翻身跑近来问道:“陈大人,上面情况如何?!”陈子昂摇头喊道:“他们要去攻其他三个城门!”柴进喜握拳急道:“若是再有城门攻破,我无兵可派了呀!”   陈子昂抬头看看天色将黑,反倒十分镇定,沉声说道:“柴校尉莫急,你只管在此守卫!”柴进喜看他神态如此镇定,不由得不信,便跑去指挥战斗。   周梅儿却急道:“大哥,你还有什么办法呀?任你武功再高,这千军万马,你如何能击退?!”陈子昂神色凝重,说道:“实在没办法,如今只有用那个办法。”   ***   推荐才女作品,值得一读:http://www。。com/partlist/9744第二七七回、神鬼奇兵   他拉着周梅儿跑上城墙,从怀里摸出一卷羊皮。周梅儿惊道:“这不就是南越王的地图么?不是已经交给朝廷?”陈子昂摇头说道:“三幅地图都复制了一份,我把这份原图留下了。交给朝廷的是两份真图,一份仿制的。”   周梅儿喜道:“大哥可以调动神鬼奇兵来营救江原啊!”陈子昂看出周梅儿也赞同使用神鬼奇兵,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我去那段无人处念动咒语,不要惊动其他人。”   周梅儿使劲点头,说道:“我在旁边替大哥把风,趁现在天黑透了,谁也难辩真假。”此时,城墙没有任何灯火,只听见双方搏杀的呐喊和兵器撞击声,攻城车的巨石全部集中投到城门处,城墙已经坍塌大半。   陈子昂手抚女墙,面对城内口中念道:“神武的佗王,十万大军急急如律令,策马奔驰。。。”天空中忽然炸响一声闷雷,一道闪电从南天划破黑夜,划破弥漫的风雪!   下雪天遇到闪电行雷?!搏杀的士兵倒没注意,二东家却是吃惊,这事情稀罕的紧。念头闪过,也没在多虑,又转回去观望黑夜里的战斗。   念完咒语,陈子昂朝闪电方向凝视,这闪电行雷是不是赵将军的队伍奔驰而来了呢?怎奈风雪弥漫,他根本看不清天空。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陈子昂忽然听见天空里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主人,神鬼奇兵已经随赵某抵达,请指示任务!”陈子昂抬头看去,果然风雪中一骑大马,一杆大旗,正是神鬼奇兵的首领赵大将军!   只是他换了光鲜的衣服,马前马后亲随兵士的武器也是唐军最精良的装备,不再是南越国的老式兵器。陈子昂一醒,知道这些都是上次在狮雄塔祭祀给神鬼奇兵的装备。   他沉声说道:“赵大将军也看到这里的局势,我命你率神鬼奇兵击退这些雅州叛军!”赵将军在马上一拱手,说道:“主人放心!”   陈子昂又说道:“将他们击退即可,尽量少杀戮,这些百姓也是被逼无奈、不知底细,方才为蒋开等驱使。”赵大将军说道:“那么,蒋开该不该死?”陈子昂沉吟道:“先放他们一条生路,给他们悔过的机会。那些攻城车尽数捣毁!”   赵大将军再拱手,勒紧缰绳传令道:“神鬼奇兵出击——”南边天空又是一道闪电!闪电之中,一队骑兵竟然凌空策马奔驰而来,后面是凌空飘飞的步兵!   只是一道闪电,根本没人注意天空中风雪里无声杀到的神鬼奇兵!战场上没有人点火把,双方都还集中注意力在城墙的拼杀。   一团烟雾却裹着神鬼奇兵落在投石车后面,落地便生成无数兵士,陡然间挥刀扑向操纵投石车的雅州兵!神鬼奇兵的装束与官兵无异,第一个看到他们的黑衣人喊道:“官兵杀到后面来了!”   二东家和蒋开闻声派出身边的一万预备队迎上去。一交手更让雅州兵吃惊,刀枪根本伤不得这群官兵!一刀砍下去,神鬼奇兵根本不躲,硬挨一刀浑然无事,他的长枪却已刺破雅州兵的咽喉!   这等恐怖的事情,刚交手片刻,雅州兵纷纷哭喊道:“神兵来了,快逃啊——”生羌人尤其信封鬼神之说,蒋开看在眼里,顿生恐惧说道:“这是神还是鬼呀?”   二东家爷看在眼里,紧皱眉头,这些不畏刀枪的官兵杀得雅州兵四下溃散!攻城车全部被推倒捣毁,城墙下的雅州兵也被内外官兵夹击,溃逃下来!五万大军哪里还听指挥!   二东家仰天长叹道:“益州救兵这么快赶到,果真是天不助我呀!”蒋开连大旗也顾不上,带领千余骑兵向西逃窜。二东家值得尾随而去。   神鬼奇兵一边呐喊,尾随后面追赶,象赶羊群将他们赶向黑夜深处。只是得了陈子昂的命令,仅仅诛杀那些顽抗的兵士,绝不杀戮回避、逃窜的兵士。   ***   推荐美女作品,值得一读:http://www。。com/partlist/9744第二七八回、饥寒交迫   这突如其来的援军让柴进喜目瞪口呆!他准备与江原城共存亡的时候,雅州兵后面大乱,一支勇敢无比的官兵杀入敌阵,解救了江原城!   他走到城外察看一片狼藉的雪地,雅州兵丢下的武器、攻城车、尸首还留在哪里,那支神秘的官兵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摸着后脑勺咧嘴,想不通呀。   看看雅州兵彻底崩溃败走,陈子昂念了咒语收讫神鬼奇兵。他走下城墙,命令守军尽快打扫战场,修复城墙。然后才将柴进喜喊过来,他对柴进喜只说了一句话:“不要问我原因。”   柴进喜更是迷惑,却只能把疑问咽进肚里。陈子昂自语道:“现在是时候劝降蒋开了。”   ***   跟随蒋开逃回山里的生羌人只有三万,不少人趁机向益州逃去,起码能讨口饭吃。逃回雅州的更少,只有两万人。原想着抢粮食过冬,没想到损失惨重如此。没有粮食,只怕雅州剩下的这几万人也会溃散。   今后他中天王在雅州怎么立足?!   蒋开黑着脸在他的石头宫殿里喝闷酒,二东家走进来也不理会。二东家也没趣,自己斟酒喝,连喝三碗。“若不是他们的援军及时赶到,唉!”他拍拍自己的大腿。   蒋开连连摇头:“那些根本不是人,是天兵天将。我的人都说他们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二东家不说话,又倒了一碗酒喝。   喝完酒,他嘿嘿笑道:“不管这些,现在是要稳住军心,起码能守住雅州。人少点倒也是好事,粮草消耗少。”   轮到蒋开不说话了。二东家说道:“我已经叫人在益州那边收购粮食,多少能补给点。”蒋开方才点点头,说道:“这仗输得好惨,积蓄多年的本钱蚀光。”他倒在石椅上,将虎皮包住自己,呼呼睡去。   二东家讨个没趣,又喝了一碗酒。他走出石屋,拐出狭小的街道,走回自己的住所。里面早等候了几个黑衣人,他挥挥手让他们围近,说道:“你们要盯住下面的人,涣散军心者杀。”   二东家又指指蒋开的宫殿,说道:“安排弟兄注意蒋开的动向,我怕他会反水。”黑衣人领命散去,二东家进屋调理自己的伤势。   ***   雪停了,黑夜无声。那两个锄头兵还是躲在松树底下依偎而眠,晚饭分到了两个馒头,比过去几天多了一倍。   江原一战,雅州兵损失近半,原来满满当当的城内,空了出来。但中天王没有通知南、北、东天王的人马住进那些空置的房屋。不满的情绪在城外士兵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然后转换成窃窃私语。   年幼的锄头兵说道:“你说那些官兵会不会来清剿雅州?”年长的说道:“管他呢,情形不对我们就逃跑吧。”二人无语,却听见周围的人们还在嘀咕。   “每天几个馒头,没点油星,官兵来了哪有力气打仗!”   “革老子,现在就想进去揪出蒋开,他在里面美酒大肉,我们的粮食却塞牙缝都不够。”   四周一片沉默,白雪反射些许微光,大家都把头埋进胳膊弯里。   到了第二天,每个人还是只分得四个馒头。周围的野兽早被捕杀干净,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充饥的食物。那边一伙人大概商议了一阵,便有人过来对年长的锄头兵说:“我联络一些人,进城讨东西吃。你看这些半大的孩子,饿得厉害呢。”   他指着年幼的锄头兵说话,然后向远处另一队兵士走去。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那人回来沉声说道:“弟兄们都愿意一齐进城,多少讨些粮食过冬才行。”   年长的锄头兵忽地站起来,说道:“走,蒋爷总不能把我们饿死在这里!”说罢,一群人站起来,一边朝山上的城堡走去,一边招呼夜宿的士兵加入,到了山城门下时,已经聚集了数千人!   ***   推荐美女作品给大家阅读:http://www。。com/partlist/9744第二七九回、饥寒交迫2   黑压压的人影吓坏了守城的兵士,领头的黑衣人喝道:“都深更半夜,还跑哪里去!?”年长的锄头兵说道:“天寒肚子饿,怎么睡得了呀!长官让我们进去讨些食物才行。”   黑衣人看着黑压压看不到尾的人流,声音发抖道:“谁敢进去扰乱防务,休怪我的刀下无情!”他挥动手里的刀。却有人举起长矛撩开他的大刀,怒道:“我们难道就饿死在雅州城外么!”   人们纷纷喊道:“进去,不要管他!”年长的锄头兵挺身跨上一步,大家冲进城门,往粮食仓库跑去。那黑衣人赶紧跑去报告二东家。   粮仓前的一队守军挡不住这数千饥饿的士兵,被推倒一旁。年长的锄头兵率先砸开粮仓大门,里面却空空荡荡,最尽头有数十袋大米和面粉。涌进去的士兵扛起来就往外走。   年长的锄头兵说道:“这袋面粉可以吃饱几天,我们下面疙瘩。”年幼的锄头兵眼睛里闪出喜悦的亮光,象这个寒夜里的星子一般。年幼的说道:“我想吃葱油饼。”   年长的说道:“傻孩子,没有油怎么烙饼。”年幼的说道:“那我想吃饺子!”忽然,他的眼睛睁大,挺起胸来——   城门就在前面,年长的转头看去,街口十余黑衣人疾奔而来。当首的正是二东家,身边有个黑衣人正放下铁弓!   年幼的伸出手抓年长的衣角,还没抓紧,便倒在青石板街道上,他的后心窝插着一根铁箭。年长的锄头兵圆瞪双眼,吼道:“为什么杀他!为什么!”他丢下面粉袋,举起锄头冲向黑衣人!   二东家冷冷地说道:“杀掉他。”身旁有人又举起铁弓,稍稍瞄准,一箭射出!将年长的锄头兵也杀掉。   二东家跳到城门口,运足内力喊道:“谁敢搬走粮食!”乱哄哄的山城街道上,经他一吼顿时安静下来。他指着前面一个扛米袋的士兵说:“杀掉他!”黑衣人又举起铁弓,一箭射杀!   却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格老子和他拼了!”人群顿时沸腾,街道上的这些士兵大多连粮食也没抢到,心里窝着气。一齐冲向城门口。   二东家脸色一变,依然咬牙说道:“就这两千人,杀光也不是难事!”城门口的数十卫兵纷纷举起弓箭,二东家喊道:“谁敢冲上来就杀死谁!”   一时间却哪里止得住人潮?城门上的守军开始放箭。距离近,街道狭窄,那些抢粮食的士兵基本没有防护装备,一箭便倒下一个。盏茶功夫就射杀了两三百人,尸体堵塞了城门口。   再看去,各个街道开始出现中天王蒋开的军队,将这抢粮食残余的千余人围住。二东家喊道:“谁再敢抵抗,格杀勿论!”   那些抢粮食的士兵看看四周的情况,知道再蛮干也是死路,纷纷放下武器。二东家喊道:“把他们拿下,那些空置的房间刚好用上!都关起来!”   收拾完乱哄哄的街道,东方已经微亮。二东家却感觉有些异常,发生这么大一件事情,蒋开居然没出现。   他有些生气,步伐呼呼地走进蒋开的宫殿。其他三大天王居然都在议事厅里,交头接耳议论着。看见二东家走进来,四人一齐抱起胳膊不说话。   蒋开矮短而粗壮的身体坐在石椅上,说道:“呵呵,外面的叛乱平息了么?”二东家点点头。蒋开又问道:“二东家承诺的粮草买到没有?”   二东家又点点头,说道:“有几车粮草明天可以运上山来。”“哈哈!几车辆草够雅州城吃几顿饭?”蒋开哈哈大笑。   南天王很认真地说道:“够煮一顿稀饭。”东天王和北天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蒋开伸手压住笑声,说道:“吃一顿是一顿,劳烦二东家这方面再加把力。”   二东家双手抱拳,也不再说话,低头走出宫殿。   二东家走出去的时候,看见一个衣衫窘破的士兵在门口求见蒋开,二人擦肩而第二八零回、茶安寺   石宫殿内,四个天王竟然也是一阵沉默。看见这个士兵走进来,跪在地上说:“有人要小的传口信给蒋开王爷。”蒋开说道:“什么事?”   他看看另外三个王爷,蒋开说道:“没关系,你说。”他说道:“他自称叫做陈子昂,放小的从江原城回来,带个口信给王爷。他约蒋王爷在蒙山茶安寺相见,有要事商议。”原来是个被官兵俘虏的士兵被放回。   “陈子昂?”蒋开一下子跳下石椅来。江原之战,他遥相站在城楼上,就是这个据说是钦差的陈拾遗。另外三个天王也一下子瞪大眼睛。   蒋开说道:“好,你先退下。”待这个士兵退下之后,他才说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南天王说道:“蒙山是我们的地盘,他在那里约见大王,是叫大王不必担心。”蒋开点点头,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与朝廷讲和。倘若此时官兵进攻雅州,我等根本无力还手。”   他一拳击在石桌上,说道:“备马,我这就去会会陈钦差。”说罢,蒋开挥手召集卫兵,骑马出城。   ***   蒙山,山势北高南低。蒙顶五峰环列,状若莲花,从蒙顶西眺可见峨嵋、瓦屋、周公诸山。向东俯视,原野平畴,山峦起伏,溪涧纵横,风景如画。   雅州在蒙山西麓。此时正值隆冬,从山下仰观,冰丝雪挂,山岗云绕,亦真亦幻。蒋开率亲信卫队策马出雅州,爬上蒙山,蒙顶之下就是茶安寺。   蒙山是中国种茶业和茶文化的发祥地之一,武则天时期的蒙顶茶已经小有名气,被附近居民称做仙茶,被看作祛疾去病的神来之物。茶安寺就因制作蒙顶茶而名声在外。   此时大雪封山,茶安寺原本就偏僻,更是人迹绝少。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站在庙前的雪松下,手捻念珠,他看见一男一女二人涉雪爬上山峰,往寺庙走来。   男子身负一杆大剑,女子白皙美丽异常。他们一直走到山门前,自然看到了这个纹丝不动的老和尚。老和尚消瘦矍铄,微笑道:“二位施主果然来了。”   那男子竟是一愣,说道:“法师早知道我们要来这里么?”老和尚点头说道:“数日前,我观东南方一道闪电破空飞来,异数来临。掐指演算之后,便知道今日施主将临茶安寺。”   男子“噢”了一声,似乎知道其中缘由,说道:“我借此处约见雅州蒋开,未曾与法师预先知会。”老和尚说道:“没关系,老衲早备好了茶水。”   他转身指着屋檐下的一副茶几、三张木椅,说道:“庙小地偏,也没什么可招待。”女子浅笑说道:“蒙顶茶可谓茶中极品,能在茶安寺品蒙顶茶,胜过做神仙了。”   三人落座,老和尚斟茶,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有善用异数,方能成全善事。正如这蒙顶之茶,不仅因为它是茶中极品,而且数量极少,方显得加倍珍贵。”   男子一边品茶,一边静静地听老和尚说话。老和尚说道:“雅州蒋开,听信谗言误入歧途,让百姓受苦,又引兵祸及江原,确实罪大恶极。即使陈大侠不出手,蒋开最终也不可逆转大道发展的未来。”   男子又是一愣,这老和尚身处穷山,似乎什么都知道?怎么知道他今天要来此处,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莫非这世界上真有神灵不成?   老和尚说道:“天机不可常泄,天机更不可用以改变大道轮回,否则会给神鬼奇兵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人世以善为主,却不乏恶劣。善终胜恶,却不意味世界充满了善。老衲借今日品茶之际,相告此事,望施主慎思。”   这一男一女正是来茶安寺约见蒋开的陈子昂和周梅儿。老和尚的一番话,似乎暗指他不应该动用神鬼奇兵,改变了江原之战的结果。他忽然想起慧能法师,他也似乎知道神鬼奇兵之事,劝说过陈子昂不要使用神鬼奇兵。   陈子昂连连点头,亏得蒋开最终不能成事,否则这次调用神鬼奇兵就改变了大道轮回的未来结局。   老和尚再为二人斟上茶水,说道:“蒋开已经到来,施主若能劝说蒋开从善,也不枉此番行事。老衲不打搅了。”说罢,他转身走进庙内。   *第二八一回、茶安寺1   山门外,一队生羌骑兵渐渐奔近茶安寺。领头的五短身材正是蒋开,他看见屋檐下静坐二人,便跳下马来。   他的骑兵立刻将寺庙包围起来,还有数人随他走向殿前。陈子昂站起身说道:“来的可是雅州蒋开?见到钦差为何还不跪下!”   蒋开没想到陈子昂有此喝问,倒转头听卫兵报告道:“只有他们二人。”他放松了神色,哈哈大笑。笑毕,方才跪在雪地中,说道:“雅州王蒋开,拜见钦差陈大人!”   陈子昂脸色一缓,说道:“这是礼数上的规矩,请勿见怪。”伸手请他来茶几旁坐下。周梅儿为蒋开斟上新茶。   蒋开落座,说道:“不知道钦差相约此地,有何商议?”陈子昂缓缓说道:“自然是商议蒋大人最头疼的事情。”蒋开装糊涂,说道:“蒋某人最近倒不头疼,呵呵。”   陈子昂说道:“江原一战,你应该知道朝廷的实力。天后委我为钦差调停你雅州之乱,倘若收不到成效,大兵随时会征讨而来。”   蒋开没想到陈子昂说出如此强硬的话,脸色又是一软,说道:“蒋某也是听信了谗言,还望钦差能向朝廷禀报解释,给我一个自新的机会。”   陈子昂说道:“朝廷一向待你不薄,不仅轻赋税,还年年赈济雅州百姓。你却恩将仇报,委实不该。”蒋开连连点头,不敢说话。   “首先,你要将散布谗言的人驱出雅州,并手书归降告示,遍布雅州城和朝廷。”陈子昂说道:“其次,遣散强征入伍的农夫,裁剪军队,恢复生产,雅州只能保持一万兵马。”   蒋开也都连连点头。陈子昂说道:“朝廷还须派官员数人,协助你整肃雅州政务。”   听到此处,蒋开却摇头说道:“这个嘛,无须劳累朝廷的各位官员,我蒋某自然会安排好一应事物。”陈子昂冷冷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倘若你不接受朝廷节制,如何取信于人?”   蒋开叹了口气,有些恼怒,却也知道不得不如此,说道:“钦差大人所言,容我回去细细考虑,自会尽快答复。”陈子昂点头说道:“可以的,倘若你反悔,也就是大军讨伐之时。”   蒋开苦着脸,拱手告辞。寺庙周围的骑兵集合起来,一干人打马离开。   ***   二东家苦着脸,益州那边又来了几车粮食。按照南天王的说法,又可以煮一顿稀饭。短短几天,江原之战失利后,蒋开明显开始疏远二东家。他带来的黑衣人陆续报告,被各大天王的人架空。   他本来想强行驾驭雅州这匹烈马,但昨晚抢粮食事件告诉他,这匹烈马渐渐离开了他的掌控。蒋开甚至没有出面与他一道处置叛乱的士兵,这是不正常的现象。   到了下午,手下来人报告,蒋开一大早带领亲兵出城,天黑后才回来。这个消息令他愈发惶恐,感到什么事情就要发生。面对黑透了的天空,他独自饮酒,想好几个对策。   接着,他听见门外有人说道:“二东家在么?我来拜访拜访。”是南天王的声音,南天王昂首阔步走进来。看见二东家站在窗前,说道:“二东家,听说你又弄来一顿稀饭?哈哈,蒋王爷叫我特来感谢你第二八二回、异数   二东家冷冷地转过脸,一掌拍在石案上。南天王说道:“嘿嘿,外面的天早就黑了。”二东家深吸一口气,说道:“难道我是瞎子么?”他提起手掌。   石案上赫然一只掌印,深入石桌之面竟有半寸!要知道雅州的石头可是坚硬无比,平常工匠雕琢石器都十分费力,二东家竟以肉掌印下掌印,其内力高得实在惊人。   南天王先是一惊,依然咬着牙说道:“天黑了就应该休息,明天才能继续吃饭。”说罢,一拱手便转头离开。   看来是得离开了,二东家思度道。他说道:“把弟兄们都集合过来,我有事安排。”一个黑衣人说道:“属下这就去通知。”他却没马上出去,又说道:“刚才探知,蒋王爷今日是去会那个陈子昂了。”   二东家点点头,挥手说道:“知道了,快去召集弟兄们。”   经过江原一战,剩下的黑衣人还有七十人,半个时辰后都集中在屋子里。屋子并不大,挤得满满的。二东家看着他们,说道:“此次任务到此告一段落。除了留下十人乔装为生羌人留下,其余人明日即刻返回洞庭湖。”   二东家继续说道:“君山岛上的据点不能再用,大家以后不要再去。都在大船上呆着,或者混迹湖边民户当中。绝不可张扬,留意附近官府的动态。”   黑衣人纷纷点头,然后散去。   ***   “慧能法师知道神鬼奇兵,这老和尚也知道神鬼奇兵。而且他似乎知道我来这里的所有事情,岂不是奇怪?”陈子昂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周梅儿说。   周梅儿笑盈盈说道:“大哥此行一举解救江原之围,挫败了雅州叛乱,只怕周围很多人都知道呢。”陈子昂却说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神仙?古往今来无数人祈求长生不老之术,神鬼奇兵就是一种类似的例子吧。”   这么一说,周梅儿倒不由得愣住了。她说道:“大哥,你怎么想到这些事情?”陈子昂说道:“从秦始皇就开始了求仙之术,到陀王练就神鬼奇兵。从衡山南岳夫人飞天的传说,到我修炼的内景经,处处有神仙的影子呢。”   周梅儿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陈子昂说道:“比方说,内景经首句: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这虚皇者,就是紫清太素高虚洞曜三元道君。”   周梅儿似懂非懂,他又举例子说道:“接下来这句闲居蕊珠作七言,此蕊珠乃是上清境宫阙名,仙界的宫阙。散化五形变万神这句话可理解为:只要达到散化形体的境界,就能变通万神,明白此经的秘妙了。”   “难道说南岳夫人就达到了散化形体的境界,飞仙做了神仙?”周梅儿笑嘻嘻地说。陈子昂说道:“只怕是如此。”   “我才不愿意做神仙呢,只要这样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就高兴万分了。”周梅儿靠在陈子昂身旁,软软的身子让陈子昂有些心猿意马。   这许多路途二人一起走过,虽然常常起居同室,二人之间却没有越轨的行为。日子一长,彼此竟然也习惯这种相处方式。眼看雅州叛乱和平解决,压力一失,陈子昂便感受到周梅儿的魅力。   他慌忙定住神,呼吸之间却嗅到她的体味。正在尴尬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卫兵禀报:“陈大人,雅州使者求见。”陈子昂忙说道:“请他进来。”   一个生羌人进来叩见陈子昂,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蒋开接受陈子昂的所有条件,归顺朝廷。陈子昂面露喜色,说道:“蒋爷与二东家分手了么?”   使者说道:“二东家昨日已被蒋爷驱出雅州,我们都等着朝廷官员快去赈灾呀。”陈子昂微笑道:“明日我就派人前往雅州接管,并运去赈灾的粮草,请蒋爷放心。”   使者叩谢退出衙门后院。陈子昂又差人唤来柴进喜,令他火速把江原城内的粮草装车,委任他为雅州特使,接受蒋开的投降,并赈济雅州百姓。自己则与周梅儿返回洛第二八三回、清修   成玄英回到黑沙城,便呆在石洞里静静练功。天气逐渐转暖,风雪也渐渐减少。隔几日成玄英便询问焦会青、裴汀二人练功的进展,点拨他们要领。他吃得很少,白衣人送来的食物大多让焦会青二人吃掉。   焦会青好动,若不是陪着成玄英,又想到裴汀一心要抓住秦霸山,他按耐性子在石洞内呆了将近一个月。裴汀也渐渐失去耐性,左右没有秦霸山的消息。   这日,一个白衣小头目送食物下来。焦会青说道:“这山中有什么风景之处,俺出去溜溜。”裴汀想着打探秦霸山的消息,也对成玄英说道:“大哥,我陪焦二哥出去走走。”   成玄英沉默片刻,说道:“也好,散散心。附近风景诸多,可询问他。”那小头目恭敬地点头说道:“我给二位备马。”便先上去。   成玄英又说道:“除了这附近的黑龙涧之外,你们大可放心走动。”焦会青说道:“俺倒是想去看看山下杨树林子里的秘密。”他们与陈子昂初次进入黑沙城时,杨树林里奇妙的埋伏一直让老焦感兴趣。   二人爬上石壁,要了两匹马,说要去杨树林子,那小头目瞪大眼睛,终于说道:“有成老爷子同意,那就带你们去看看吧。”   三人一路打马下山。裴汀还是不安神,焦会青知道她的心思,问道:“你们城主丢下吵遣还芰嗣矗苛饺鲈虏患乩础!毙⊥纺颗阈λ档溃骸八背@肟谏吵牵颐且膊欢辔省!?焦会青说道:“城主也没有消息带回来?”小头目说道:“那倒是,以前虽然城主人在外面,却时常带话回来。这次一走就没消息。”他想了会说道:“前段时间城里缺粮,大家正急着,山下胖长老及时运来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城主的安排。”   小头目引二人跨过小河,来到杨树林子西侧,找到一个乱石堆。想是从河里捞起的鹅卵石,堆成小山一般。寻常人谁也不会留意这个乱石堆,里面却有一个破洞口。   进去后,小头目拿佩刀柄吭吭敲打地上的一块石板,石板徐徐打开,里面站着两个白衣人,忙向小头目行李。底下竟有如此巨大的洞穴,小头目引二人参观一番。   这洞穴乃是溶洞,大概延绵到河底下,有一段可以听到头顶的流水声。望杨树林子方向上,石洞被凿开几处,开挖下去,形成杨树林子下面的泥土穴道。白衣人就是依托这些地道,以林子为掩护,阻击不速之客。   焦会青也是惊叹如此曲折往复的地道,里面只怕可以容纳千人。裴汀却还是没有神采,病殃殃的。眼看转得差不多了,焦会青说道:“积雪渐少,我们去附近山野游玩一番,裴姑娘一下如何?”   裴汀也没主意,茫然道:“随二哥。”看到原来机灵百倍的女子如今依然憔悴不已,焦会青不知怎的心生不忍。他强笑道:“好,在石洞里陪老神仙多日,嘴里闷出鸟来,再不到处转转,俺准保生病。”   二人遣小头目返回黑沙城,骑马循着山路向野地里奔去。   ***   阴山南面山势陡峭,北坡却较为平缓。山坡上遍布白桦、青杨、山榆、山柳,虽然是寒冷的天气,石鸡、青羊、狐狸等动物常常出没,倒是惹得裴汀一阵惊喜。焦会青自然欣慰不已,呵呵笑,却是不会言语了。   没有下雪,柔和的阳光照耀着阴山缓缓上升的山坡,能够看得很远。裴汀指着远处山脊上说道:“焦二哥,你看那山顶上。”遥远的山脊上隐约一道城墙,他说道:“咦,谁闲着没事住那上面?”   裴汀噗嗤笑道:“那是长城,秦始皇修的长城。”焦会青说道:“啥子?原来这就是长城呀,俺还以为是哪个山寨大王的围墙呢。”裴汀便说起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她幽幽地说道:“你看这孟姜女连老天爷也感动了。”焦会青一愣,晓得她多半又想起程务挺,忙岔开话头说道:“嘿嘿,这小姑娘破坏长城,破坏朝廷防务设施,应该拉去衙门好好教育。”   裴汀闻言哭笑不得,赶紧低下头。焦会青指着另一处山崖,低声说:“那头青羊好肥呀,我们逮了回去,也不枉来此一趟第二八四回、涧溪怪兽   二人将马拴在石柱上,施展轻工奔向那只青羊。那只青羊顺着山坡逃跑,二人尾随而去。青羊脚力强健,在雪原、山野奔跑极快,一蹦一跳竟然消失了踪影。   二人追上去,才看到平整的山坡在此处凹下去,与山坡的倾斜方向刚好相反,形成一个不甚宽阔的山谷。那青羊的蹄印是望山谷里跑去。   进入山谷,看见西侧悬崖上一道瀑布,因为冬天已然结冰,山崖上挂满晶莹的冰凌,仿佛水晶宫般。崖壁高近百丈,从下面看上去似乎插入湛蓝的天宇。   崖底的涧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青羊跑到此处消失了蹄印,想是沿着冰面而去,所以没有蹄印。焦会青担心此时天气渐暖,冰层减薄,引着裴汀在对面崖底前行。   前面的冰面却露出一个大窟窿。焦会青踮脚走近些许,看见窟窿里的荡漾着些许水波,心里竟然一紧,急忙后退。他对裴汀说道:“倒霉呢,那只羊是掉进涧水里了,我们回去吧。”   正说着,那冰窟窿里水花忽然炸开,破水和冰层碎裂巨响!裴汀眼里充满恐惧地说道:“二哥,快看呐!”   焦会青扭头一看,吓得叫道:“妈呀!”水里伸出一个蛇形的头颅,足有尺余大小!就是它撞破冰层破水而出,拳头大的眼睛冷酷地盯住二人,一面爬上冰面。   它的身体爬上冰面,有水桶粗,是只黑色巨蟒,超过六七丈长!因为身躯庞大,压得冰面不断破碎,向二人哗哗划来!   裴汀扭头便跑,焦会青跟在后面。那巨蟒却在冰水里快如闪电,一忽儿便爬上岸边,跑得比二人还快!   焦会青听见脑后呼哧呼哧的声音,知道跑不过这巨蟒。他忽然咬牙趴在地上,那巨蟒显然没料到,便从他身上滑过!沉重的身躯压得焦会青几乎晕倒。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爪子抓来,刺入焦会青肩膀,瞬间又提起。这巨蟒居然还生有四只趾头的脚!焦会青忍住剧痛,趁巨爪提起时从它身子底下滚出,翻身跳上巨蟒背上!   此时,他看见裴汀就在巨蟒伸出的红信子前面。巨蟒只要张开嘴巴便能一口咬住裴汀。他一急,也没带利器,便举起手掌用力拍打巨蟒的后背。那巨蟒皮厚,竟然毫无感觉,扬起前爪便抓向裴汀后背!   焦会青大惊,呼叫也来不及,便运力再拍击下去!这一击却不知为何颇有效果,巨蟒身子一振,回过头来。焦会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反而噌噌爬树般往前爬。   那巨蟒张嘴呼地咬来,焦会青弹腿推掌跃起,竟然跳到巨蟒的头上。巨蟒头上长满硬质菱角皮,扎得焦会青皮肉剧痛,他却不敢犹豫,死死趴在它的头上,抱紧巨蟒脖子。   裴汀此时跳出二丈之外,喊道:“二哥小心!”那巨蟒知道焦会青在脑袋上,猛摇头颅,甩得他两腿凌空。他的双手使出吃奶的劲,掐住巨蟒。一面喊道:“退远点,快把剑给我!”   裴汀急道:“怎么给呀!”便持剑又要扑近。焦会青怒道:“走开!把剑丢给我!”裴汀灵机一动,说道:“二哥去取,我插到冰上!”说罢,扬手将佩剑运力丢出,刺入崖壁上的冰块。   焦会青被巨蟒甩得晕头转向,一时看不到佩剑,便从肩上取下褡袋缠住巨蟒。再转头寻找佩剑。此时,他终于看见悬崖上的长剑,趁巨蟒甩头之间接近崖壁,腾手拔出佩剑!   巨蟒甩头无效,便伸出左前爪望脑后抓来!焦会青挥剑抵挡,那爪子竟如铁钩般,力沉势大。一爪划破焦会青的棉衣!   第二爪再来焦会青也急了,再被他抓中,只怕命都没了,运力砍去!他这一急,长剑砍向巨爪,竟然削断了一趾!巨蟒吃痛间,身躯扭动,滚下岸边,将涧水的冰面尽数压碎!   涧水刺骨,焦会青又不会水,只能抱紧巨蟒脖子。幸亏此处涧水只有二三尺深,巨蟒无法潜水。挣扎间,焦会青被冰块、石头碰伤无数,他只是抱紧不被甩出,保住残第二八五回、涧溪怪兽2   裴汀在岸边看到这个情形,跳近悬崖掰断冰凌,当作飞刀打出,却哪里伤得了巨蟒!她喊道:“二哥躲好!”便将冰凌朝巨蟒眼珠子打去!   果然巨蟒挨了一下,一只眼睛流出青色的血。它爬上岸,追先裴汀,裴汀拔腿就往谷坡上跑。   上了平地,裴汀跑得快,巨蟒紧追,却始终相距数丈。焦会青也稳稳抱紧,拔剑刺向巨蟒脖子,却被硬质皮挡住。他想:这巨蟒只怕也如同蛇一般,要害在七寸处。   他松手滑落,到了巨蟒前爪处,又抱紧,挥剑从背后刺巨蟒。一刺,剑入三分,巨蟒腾空跳起丈许,将焦会青弹起!焦会青也豁出去,运力将长剑再刺入!   那巨蟒皮被刺穿之后,下面的肉抵挡不住利剑,竟被焦会青一刺入底,长剑尽数没入巨蟒七寸处!   那巨蟒回头便咬,焦会青落回背上,奋力拔出长剑!一注青血喷出!巨蟒的头颅陡然失力,轰然砸落!   ***   巨蟒的头砸中焦会青,把他压在雪地上,却无力再抬起头来。裴汀跑过来抓起佩剑,又是猛刺巨蟒的眼睛,那巨蟒吃痛张开大嘴,喷出一团浓稠的粘液,便再也不动弹。   裴汀扒开它的头颅,将焦会青拖开数丈。焦会青满身都是巨蟒青血,洗去血迹,才看到他皮肉伤无数。裴汀心痛,流下眼泪。   将近黄昏,焦会青才醒转。裴汀坐在旁边,说道:“再不醒来,我们就得在山上过夜了。”焦会青忍住疼痛爬起来,说道:“这怪物可怕,总算没被它咬死。”   二人走近巨蟒,这庞然大物像一座小山丘倒在地上,散发出腥味。“没见过蟒蛇长爪子的,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焦会青想起方才的激战,心有余悸。   裴汀说道:“只怕这不是蟒蛇,蟒蛇冬天都要冬眠,哪里会出来走动。”焦会青不服气,说道:“就不许它肚子饿得撑不住,出来找吃的?”   裴汀失笑,倒也不为意。天色已晚,二人便要去找马儿赶回黑沙城,却看见巨蟒身边一团隐隐发亮的青光,从它最后吐出的粘液里弱弱的闪。她好生奇怪,拿长剑扒开,却是一颗拳头大的珠子。   她捡起来用雪沫擦干净,说道:“难道是颗夜明珠?”二人端详半天,啧啧称奇,放入焦会青的褡袋里。焦会青想想,又拿了长剑,去割巨蟒的趾甲。   这巨蟒筋骨极硬,皮厚且韧。大战之后再拿剑砍,竟只是砍出一道伤痕,无法斩断指爪。焦会青奇道:“皮肉真厚,方才我怎么能杀死这巨蟒。”   裴汀灵机一动,说道:“你试下内景经。大哥不是说我们已经练到第二重了么?”焦会青一醒,运气体内,依照内景经的法则运力剑上,砍向趾爪,果然就砍断了一道大口子。   想是方才情急之时,焦会青无意中用上了内景经功力,方能侥幸战胜巨蟒。他大战后身子疲乏,裴汀便说道:“二哥歇息着,我来。”裴汀运内景经功力,果然也能慢慢斩断巨蟒的趾爪。   直到深夜,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16只趾甲切下来。焦会青说道:“这东西怕是稀罕,收藏起来也好。”这些趾甲不仅坚硬,而且极重手,比黄金还沉。焦会青放入袋中,二人便去寻找马匹。   马儿还在石柱上拴着。夜深路黑,裴汀说道:“二哥,我们歇息一晚,明早再赶回去。”焦会青想想也是,取出羊肉分给裴汀吃。又从褡袋里取出一张羊皮铺在地上,让裴汀躺下。自己坐在石柱旁睡去。   却听见裴汀说道:“二哥,你说我们何时才能捉住秦霸山呀。”焦会青伤痛疲累一起涌来,喃喃说道:“只要我们撞到他,便是他的末日。”裴汀说道:“要不,我们再请大哥四处走走,说不准便能找到他。”   焦会青已经呼呼睡去,哪里还听得见她的说话,她也只好转身合上眼睛。四下寒冷无比,裴汀卷起身子。说来也奇怪,这段日子与焦会青一道,她内心的孤独感渐渐消退,心里存在的念头只是抓住秦霸山,替程大哥报第二八六回、涧溪怪兽3   二人回到黑沙城已是第二日下午。阳光斜射洞口,成玄英坐在洞口晒太阳。看见二人坐轱辘框下来,怒道:“跑哪里去了!”显然是担心他们出事。   看清二人衣衫破烂,焦会青脸上伤疤几处,说道:“和谁打架了?没有堕了我成玄英的威名吧。”焦会青嘿嘿笑,裴汀说道:“大哥,我们杀死了一条巨蟒。”   没想到成玄英眉目间已然变色,追问道:“巨蟒?”裴汀笑盈盈说道:“是呀,一条长着四爪的黑色巨蟒。”便将如何追青羊,在山谷中遇到那只巨蟒,焦会青如何奋力拼杀,二人方才脱险的经过说了一次。   成玄英低着头,听完她的说话,再抬头时,已经面如死灰,自语道:“你们杀死的不是巨蟒,而是黑龙涧的黑蛟。我不是告诫你们不要去黑龙涧啊!”说罢,一拂衣袖,愤然走进洞内。   裴汀奇怪地看着成玄英走进去,说道:“大哥,什么黑蛟?那里就是黑龙涧么?我们不知道那里就是黑龙涧啊。大哥,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事么?”成玄英却坐在洞尽头黑暗处,没有再说话。   一连数日,成玄英坐在里面一句话没说。开始时焦会青还试图开玩笑,过了半日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裴汀在外面只敢静静练功,走路说话都轻手轻脚,不敢打扰成玄英。   整整过了十天,成玄英不仅没说话,也没吃东西喝水。焦会青也有些急了,担心饿坏老神仙,对裴汀挤眉弄眼,要她想办法劝成玄英吃东西。裴汀却也皱紧眉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劝不动大哥。   此时已然二月,冰雪出现消融的迹象。石洞前不时有山上的雪水淌下,二人仿佛坐在水帘洞里。崖壁上的松树发出一丁点新芽也让裴汀看呆了。   忽然一道白光从洞顶涌来,强烈得如同夏日骄阳。裴汀被惊醒过来,那白光倏然钻入洞内,直奔最里面!   她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焦会青正靠着石壁假眠,也被闪过眼皮的强烈白光蓦然惊醒。那白光涌入洞内,团团围住成玄英。成玄英须发宛如在风中,冉冉飘起。   二人瞪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焦会青看见成玄英正襟打坐,不似慌乱,便拉住裴汀远远观看。   那团白光似乎是一条龙的形象,绕住成玄英不断飞舞、旋转。再仔细看,却是一条蛇头龙身。它不断飞舞,成玄英似乎在调息内力。盏茶功夫,那团白光有些变弱,似乎被成玄英吸入鼻中。   大约前后一个时辰,白光如同蜡烛般消失殆尽,石洞内又陷入黑暗。成玄英还是一点动静没有。焦会青低低说道:“老爷子是在练功。只是这境界高得让人称奇呀。”裴汀闻言也放心来。   ***   这天便再无动静。第二日早上,裴汀早早醒转,发现成玄英不在洞内,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急忙弄醒焦会青,二人爬出石洞,问上面守卫的白衣人。白衣人指着黑沙城那面巨大的石壁,说道:“他在那里呢。”   石壁之上,果然看见一个道袍飘逸的影子,正是成玄英。他居然站在光滑的石壁,不借助任何器物!他正打着一路心意六合拳,宛如平地一般。下面早就围观了无数白衣人,发出阵阵喝彩。   几个月前,陈子昂与秦霸山在此对决,各自依靠枪剑插入石壁,已经让人惊奇不已。如今成玄英飞墙走壁如履平地,简直把人看呆了!   焦会青二人知道他十天未进滴水,招式却未见丝毫呆滞,如高天行云、流风逐浪般潇洒。裴汀说道:“大哥是练成更厉害的功夫了。”焦会青点头说道:“老大哥真个要成神仙了,改日只怕要腾云驾雾第二八七回、涧溪怪兽4   说着,成玄英已然舞罢尽兴,飘然踏壁而落。裴汀迎上去说道:“恭喜大哥武功再进一层。”成玄英十日未进食,面色却红润如婴。看到二人,却收了喜色,说道:“若不是你们误杀黑龙,我岂能苟且只练到这第七重内景功力!”   他负手长叹道:“唉,也是天意吧,老天爷只许今生练到第七层。”焦会青知道其中必有原因,小心地问道:“为何老大哥有此说法?”   成玄英招来三匹马儿,说道:“走,去看看黑龙涧。”二人也跨上马鞍,随他奔出黑沙城,望黑龙涧去。   “那黑龙涧里的巨蟒乃是蛟龙。巨蟒修炼之后会变成四爪的蛟,蛟继续修炼,方能变成龙,腾云驾雾的五爪龙。”成玄英此时心情依然平复,一边骑行一边说道:“四十多年前我就找到这条巨蟒。”   “那时它刚刚生出四爪,由蟒变成蛟。我便一直守候在这里,倘若再过五十年,它才能变成龙。”成玄英说道。   原来,成玄英是因为这条巨蛟方才守候在附近的石洞内修炼内力,等到它成龙之时方才取其精魂,成就内景经的第九重。由于巨蛟已然成精,寻常人根本斗不过它,以前曾有人想合力扑杀它,却无法用刀枪伤它。   即使秦霸山和拓悉匐如此武功高手,也无力战胜巨蛟。它唯一惧怕的就是内景经功力,而焦会青、裴汀误打误撞在成玄英教导下习练了内景经,恰好被一只青羊引入黑龙涧,杀死了巨蛟。   成玄英苦笑道:“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裴汀问道:“练成第九重内景经功力,又会如何呢?”成玄英叹道:“你们听说南岳夫人的故事没?她多半是练成第九重,化仙而去。”   焦会青哈哈大笑:“老大哥,你是不是哄俺们开心,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呀。人生一世、草木一生,百年之后尽皆化作黄土。”   成玄英也不争辩,说道:“也许二弟所言是对的。不过,道家先师曾经告诉我,此经练到高境界,起码可飞墙走壁。这些也是你们看到的,我如今行走石壁毫不费力,身轻如燕。”   前面就到黑龙涧,成玄英放马奔去。那巨蛟还在峡谷入口处,十多日后它的筋骨似乎软了,象摊烂泥趴在地上。成玄英说道:“亏得我及时平息心情,用巨蛟尚未消散的精魄相助,冲破了内景经第七重,也算是空前之举。”   焦会青、裴汀此时方才明白,那道白光乃是巨蛟的精魄,被成玄英用内景功吸入石洞,并纳入体内元气。难怪他听闻此言后马上闭关行功。   成玄英走到巨蛟身旁仔细察看,口中“咦”了一声:“它的爪子呢?”焦会青笑道:“被俺拿刀子割下来了,俺看它的趾甲坚硬胜铁,拿它打件武器。”   成玄英也笑道:“嗯,这爪子不是凡物,以后一定有用。”他看看巨蛟兀自瞪大的眼珠子,说道:“这好东西,你们也看收藏。我听先师说过有什么用处,却记不清具体用途了。”   他伸手如勾,掏出巨蛟的两个眼珠子,交给焦会青。焦会青拿雪沫擦干净,倒是有些剔透,便放入兜内。裴汀却想起什么,说道:“大哥,这巨蛟还有一样东西。”   成玄英说道:“拿来看看。”焦会青从褡袋里摸出那颗珠子,说道:“是巨蛟临死前吐出的。”成玄英点头说道:“不错,巨蛟修炼之时,体内便生成这只龙珠。可惜它还未成龙,只能算是蛟珠。好好保存,以后我再把用途告知。”   焦会青收讫这些东西,笑道:“它浑身都是宝呀。”成玄英点头说道:“它的脊骨,也就是龙骨,能恢复精气,是医治伤患救人命的好东西。”   焦会青说道:“亏得老大哥提醒,可不能浪费了好东西。”他向裴汀讨了长剑,便爬上巨蛟背上,挥剑刺入。此时巨蛟精魄已被成玄英吸取,皮肉尽皆松弛,倒是没费多大力气剖第二八八回、单于道大将军府   焦会青、裴汀砍龙骨的时候,成玄英却抬头凝视峡谷西侧的悬崖。冰凌开始融化,涓涓细流从高崖上淌落,溅上他的胡须。崖中央深凹下去一块,仿佛一条张开大嘴的龙头。这也是黑龙涧名头的来历。   焦会青却忙碌不已,卸下一段两段龙骨,驼在马背上。三人便一起返回黑沙城。焦会青回到石洞,将龙骨分别磨碎成粉,分别让每人带了一包。多余的包扎好放在洞内隐秘处。   三人坐在洞内,看外面天气渐渐转暖。裴汀说道:“秦霸山会躲在哪里呢?”成玄英和焦会青都没办法回答她。焦会青岔开话题,说道:“老大哥多少年没了解我们大唐的消息了?”   成玄英说道:“四十多年。自从我受太宗的委托驻守此地,便没有离开过阴山。”裴汀瞪大眼睛,说道:“大哥,是太宗皇帝派你到这里来的么?”   成玄英醒悟自己说漏了口,说道:“我是说,在太宗时候,我就来到这里修炼内力了。这内景经练到高重,实在艰辛不已。若非借助巨蛟精魄,贫道只怕还要十年才能勘破第七重。”   他叹道:“今生无望练习第八重了!”他搔搔后脑。焦会青笑道:“那就不用整天闭关修炼,岂不快哉!”成玄英一愣,说道:“那倒是,我可以四处走走了,只要不离开太远。”   焦会青说道:“我们会单于道看看吧。自从大妹子不辞而别,大家都为你担心呢,回去见见大家也好呀。”裴汀皱眉说道:“我出来时立誓要抓住秦霸山,替程大哥报仇。如今却还没抓住。”   焦会青说道:“我看抓住秦霸山是迟早的事情,妹子不用拘泥于小节。再说老大哥数十年闭关,陪他走走也好呀。”   这么一说来,裴汀点点头。成玄英倒是知道单于道就在阴山南侧,离此地不算太远,也点头同意。三人趁着暖暖的太阳天,冰雪还未融化,打马赶往单于道将军府。   ***   三人越过雪原,到达官兵防区时,有兵士认出裴汀,举手招呼道:“是裴姑娘,裴姑娘回来了!”看到这些熟悉的隘口、亲亲的笑容,裴汀不禁满眼泪水,忽然想起与程务挺策马战场的日子。   她低下头忍住情绪,方才举手示意感激之情。三人策马穿过阴山隘口,拐弯十多里路之后,便看见单于道都督府苍劲的城堡挺立在一片白雪中。成玄英拈须赞道:“不错,这等雄健的兵马才不愧为太宗皇帝的疆土。”   城外有队伍操练完毕,正列队回城。三人越过队伍时,听见一个声音叫道:“裴姑娘,是裴姑娘!老焦!”回头一看,却是个健壮的军官,全身铠甲。   焦会青仔细一看,哈哈大笑道:“是魏大兄弟!你小子,一个冬天长成小老虎了!”魏大身披铠甲,裴汀看去,和原来初次见面的毛头小伙子比较,判若两人。挺胸阔步之间,自有一股英气。   魏大朗声笑道:“裴姐姐回来就好了!我们都盼着裴姐姐回来呢。和我们一起巡逻、战斗。”他引着三人走进城,走向都督府。他指着远处另一幢屋子,说道:“那便是李敞。”   进到都督府,魏大大声说道:“王将军,裴姑娘回来了!”里面的大桌子前,一个将军正在沉思,闻声转头过来,是王尔。他认出裴汀和焦会青,笑道:“裴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我对将士们也有交代了。”   裴汀闻言眼圈又是一红,强笑道:“都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焦会青忙岔开话头道:“王将军,这是俺老大哥,成玄英前辈。”   王尔忙请成玄英等人坐下,有军士为几位倒茶。焦会青说道:“李敞也搬进来了?”王尔点头,却不说话。   魏大说道:“王将军接替程大哥的位置后,他眼红得紧,总想插手单于道的防务,硬是把他的指挥所搬进城里。”焦会青皱眉说道:“这小子一直以来与俺们作对,可恶。王将军,你要小心他别搞破坏第二八九回、李敞的诡计   “嗯。”王尔应道:“我将他的队伍安排在东侧防区,西侧前线都是我们的老部下。”众人一起点头称是。王尔又说道:“昨日他又提议出兵攻打西侧区域,攻占黑沙城,由他的队伍防守。”   魏大说道:“只怕他是急于建功。”王尔说道:“我倒是担心他激化附近的局势,虽然攻占黑沙城,对朝廷却未见得是好事。”   裴汀眼前却是一亮,倘若攻占黑沙城,捉拿秦霸山的机会确实大不少。起码也让他无家可归。她正想说话,王尔却挥挥手,说道:“我正在考虑这些问题,裴姑娘,你们外出许久归来,先好好休息。”   裴汀到嘴边的话被咽回去,只好点点头。   ***   天空格外晴朗,就像窝了一整个冬天的孩子,终于可以脱去棉衣,在野外蹦蹦跳跳。   阴山隘口不远的山坡上,新砌了一个墓堆,似乎大山的一只眼睛,默默守望着这片土地。而每当官兵来回换防、演练行至此处,都会向这个墓堆投去尊敬的目光。   阴山南坡较之北坡陡峭,墓堆并不甚高,临崖而立显得耸立有加。裴汀站在墓前,长发随风中飘,也飘落她眼中的一串泪花。旁边还站着道袍白须的成玄英,他拱手施礼道:“十年来,程将军威震单于道,可惜贫道与英雄无缘见面啊。”   裴汀闻言,泪水更是簌簌落下。她呜咽道:“小妹一定要捉拿秦霸山,给大哥报仇。”焦会青却站在一旁不语,他看见山下走来两个军官。   是李敞和李青山二人,李敞跳上山坡,不紧不慢地走来。数月不见,他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他已经是从五品游击将军,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呢?李青山也跟着他升到正六品昭武校尉。   他一直走到裴汀身后丈许,抱起双臂叹道:“程将军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我军已经稳守隘口以北数百里草原。”   焦会青却调侃道:“都是李将军的功劳啊,朝廷派你来就很说明看重李将军。”李敞知道不是好话,却挤出笑容说道:“咳咳,卑职一直仰慕程将军的威名,能到此地乃是我的荣幸,对朝廷感激之情就不用多说了。”   他看着裴汀,裴汀却一直没有转身。焦会青不说话,成玄英没说话。李敞又咳嗽两声,说道:“卑职倒是有个设想,能够替裴姑娘了却心愿。”   “是么?我能有什么心愿?”裴汀冷冷地说道。李敞踮脚踩踩地上的残雪,说道:“卑职想,倘若我军向西挺进,攻占黑沙城,自然可以擒获秦霸山,替程将军报仇,也好了却单于道官兵的心愿。”   裴汀还是没有回头,说道:“黑沙城是秦霸山的老巢,四周还有几个部落数万善战的兵马,你能攻得下来么?”李敞却听出她言语里些许松动,说道:“我虽只有一万兵马,甘愿为前驱攻打黑沙城。”   成玄英听说要攻打黑沙城,便想开口询问。焦会青却挤挤眼色,叫他不要插话。裴汀说道:“我倒想问问,除了为程将军报仇,你为何要攻打黑沙城?”   李敞一愣,笑道:“黑沙城是阴山地区战乱的策源之地,打下黑沙城,自然可震慑四方,稳定阴山战线全局形势。”还是没有人说第二九零回、李敞的诡计2   “更何况黑沙城就在我大军眼皮底下,倘若不趁势攻取,倒教人笑话官兵畏惧秦霸山。”他又说了一条理由,看看没人说话,便递给李青山一个眼色。   李青山连忙说道:“为了攻打黑沙城,卑职所部已经做好所有战备训练,只等王将军一声令下。”李敞点点头,说道:“我已经上书朝廷,提议攻取黑沙城。想请裴姑娘多劝说王将军,届时联手一齐攻敌。”   裴汀终于点点头,说道:“李将军所言有理,我自会劝说王将军兵出阴山。”李敞闻言喜道:“姑娘果然是大家见识,卑职心内敬佩。那就不多言了,李敞告辞。”   他脚步轻快地下山,显然心情好了不少。   成玄英说道:“其实出不出兵都没关系,有老夫在,他秦霸山方圆几百里内的军队等于瘫痪,哈哈。”   裴汀却说道:“二位兄长所言也有道理。小妹赞同李敞出兵,倒不是单纯为程大哥报仇。”她眼望山下列队操练的官兵,说道:“倘若官兵攻取黑沙城,一举将防线扩大到阴山以北,确实可以达到一举便稳定整个阴山战线的效果。”   成玄英点头说道:“其实呀,我一听说秦霸山煽动各部落混战,就希望朝廷能出兵打击。早在太宗时,北方部落已经尊我大唐为天朝。出兵打击某些出尔反尔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三人一齐走下山崖,成玄英又说道:“但究竟是否应该出兵,还得听朝廷的意思。”裴汀却没有点头,她想起父亲屈死,不免又是伤感泪涌。只是低着头,没让二人看到。   ***   草原的春天渐行渐近,白雪开始消融,大地一片糜烂,显得乱哄哄。去年的衰草露出些许,就被饥饿的羊群吃掉,咄悉匐部落终于快熬过寒冬。   不仅羊群饥饿,人也瘦得皮包骨,除了秦霸山、咄悉匐等人。这时候,吕娘和小兰就更显得鹤立鸡群,连秦霸山看她俩的眼神都不对了。   虽然还勉强控制着部落,却是人心涣散。秦霸山也有些灰心,只能天天坐在绿洲帐篷前饮酒买醉。他看见吕娘从另一个小帐篷里走出来,吕娘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他的心咯噔便提起来,嚷道:“吕娘,快过来陪陪爷们。”吕娘点点头,果真款步走近,坐在他身边。他一把搂住吕娘,吕娘竟然也不反抗,倒在他怀里,轻轻地说:“接到信报,我要回洛阳了。”   秦霸山一愣,说道:“回去干什么?想抛弃我们兄弟么!”吕娘咯咯笑,宛如十八少女,说道:“我们另有安排,二东家准备了一个新的计划,就要实行。我得赶回去协助呀。”   秦霸山搂住她说道:“哈哈,现在怎么打?你看咄悉匐的部落成了病夫;我的队伍在黑沙城四周,全被成玄英那老家伙把持。怎么打?”   吕娘点着他的鼻子推开他,说道:“一点志气也没有!你听我说,这次是要。。。”秦霸山听她详细说来,瞪大了眼睛:“哈哈,好,怎么不好第二百九十一回、奇怪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是三月初,盛开的牡丹在晨风里摇曳,白、黄、粉、红、紫的花朵为早春的街道增添盎然活力。不论是民居官院,都会摆上牡丹装点一番。   牡丹城为洛阳人家不可或缺的部分,自然引得许多商贾贩卖。刘胖子家门口现在就变成了一个卖花的档口,他在川流不息的人流前吆喝道:“上好的红白斗色牡丹,只要一千一株。洛阳只此一家,不买别后悔哦。”   有人说道:“太贵了哦,只是一株牡丹。”刘胖子头也没回,笑道:“这种稀罕品种,识货的人不嫌贵呀。”原来他这牡丹乃是用特殊方法精心栽培,自然卖价比寻常牡丹高不少。   那人又说道:“恭喜刘大哥,你又可以发一大笔财!”刘胖子这时方才看清说话的人,忙拱手笑道:“原来是陈拾遗。我花费无数心血方才培育出这斗色牡丹,自然要卖个好价钱。”   陈子昂指着另一盆牡丹,笑道:“这重瓣的牡丹也是稀罕东西。”听见陈子昂赞他的花,刘胖子自然心里高兴,说道:“许久不见,哪阵风把陈大侠吹来了?”   “刚从雅州回来,随便走走。”陈子昂还是端详着那盆复瓣的牡丹,大约二尺多高。刘胖子笑道:“一定是为朝廷办事,辛苦陈大侠,我等方才能享受着太平日子。”   陈子昂摸摸口袋,说道:“这盆花不会低于红白斗色吧?”刘胖子哈哈笑道:“既然陈大侠看上,我刘胖子就送一盆,聊表对陈大侠的敬意。”   陈子昂看看刘胖子十分真诚,便接过花盆。他捧回驿馆,周梅儿说道:“真漂亮。”陈子昂笑道:“人家都摆牡丹花,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周梅儿脸上露出甜笑,说道:“一定不便宜呢。”陈子昂若有所思,说道:“苏大人应该回来了,我去禀报雅州之事。”   ***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陈大人,快来看看我家老爷!”陈子昂抬头看去,认出是苏味道的书童,只见他面色苍白,惊慌地说道:“陈大人快去看!”   陈子昂来不及询问,随他跑过去苏宰相的驿馆。苏味道被两个护卫搀扶着靠在椅子上,似乎晕厥过去。陈子昂摸摸他苍白的额头,冰冷湿汗。他想询问护卫,却发现两个护卫脸色也有些苍白,只是身强力壮,兀自没有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陡然觉得心跳加快,忙屏住呼吸,说道:“快抬苏大人去院子里!”护卫依言将椅子抬出苏味道。   陈子昂再深吸一口气,刚才那种心跳的感觉消失了。他掐住苏味道的人中,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巨阙穴,运力将自己的真气输入。不多时,苏味道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悠悠醒转。   他浑身乏力,喃喃说道:“刚才我好像晕倒了?”书童点头说道:“我取茶叶过来时看见苏大人晕倒厅内,便叫陈大人过来。”这时,书童和护卫的脸色都好转过来,不似刚才那么苍白。   苏味道说道:“奇怪,我只是给新买回来的那株牡丹花浇水,然后就感到心跳加速,晕倒过去。”书童也说道:“老爷,我回到厅中也有同样的感觉。”一个护卫也说道:“难怪我进去会心慌,还以为是看到苏大人晕倒的缘故第二九二回、一盆牡丹花   陈子昂遥望厅内花案上的牡丹花,不禁一愣,正是一株红白斗色。他问书童:“在哪买的?”书童说道:“在驿馆门口一个地摊上买的。”   他又问道:“是不是刘胖子卖的?”书童摇摇头:“我认识刘胖子,但卖花的人是一个老婆婆。”陈子昂心想:刘胖子说红白斗色唯有他一家卖,可能是随便吆喝之词。   若果苏大人所言不错,可能是这盆花有古怪。陈子昂快步冲进大厅,端出花盆放到街上,再返回屋子里,果然没有了方才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对护卫说道:“你去销毁那盆花,不要害了路人。”又对苏味道说道:“苏大人所言不假,是那盆花里有古怪。”苏味道皱眉说道:“这盆花买回来也有两日,一直都没事。”   陈子昂点头道:“这就是其中的奥妙。卑职猜测这花底下一定放了毒物,遇水就会释放。”众人纷纷点头,书童说道:“难道有人要害我家老爷?”   陈子昂没有说话。苏味道此时恢复过来,颤巍巍拉住陈子昂说道:“你回来就好,朝廷已经收到雅州的喜讯。你果然没有辜负天后的重托。”   看见他白发苍苍的笑容,陈子昂心头一热,说道:“都是天后和苏大人信赖,卑职只是顺天行道。”苏味道站起来,拉着他走回大厅。   陈子昂又口头禀报了一次雅州之行的情况,问道:“卑职离开后,这里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苏味道说道:“一切都正常,除了今天这事情跷蹊。”   苏味道沉思片刻说道:“如此说来,那个二东家与洞庭湖黑衣人还是一个谜?”陈子昂点头说道:“二东家的武功实不在我之下,而且财势极其雄厚,非寻常人可比。”   “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暂时不要上奏此事。”苏味道说道。陈子昂又点点头:“卑职会全力查访此事,请苏大人放心。”   苏味道连连点头,说道:“天后如今去长安了,她留我下来,一则是打理洛阳这边的事物,还专门叮嘱我向你了解雅州的详情。如此说来,你暂且放下其他杂事,专心研究二东家的线索。”   陈子昂又是点头。他掐指一算,离开洛阳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他忽然想到王养宗和完颜华仁,应该去拜访他们。   ***   白马寺外面的杨树发出了嫩芽,嫩绿的树叶仿佛一只只小手招呼着,捞得怀义心里痒痒。已近黄昏,他一边走向接引殿,一边看着新叶,有些想入非非。   丘神责早在门前台阶上等候,看见怀义有些神色恍惚,皱眉说道:“陈子昂从雅州回来了,他居然调停了叛乱。”怀义听见陈子昂的名字就来气,说道:“这家伙运气好。”   丘神责点点头说道:“无论如何,不劳大军远征就安定雅州,我等也要替天后感激他。”怀义却扭头不语。   “我本来也想着兵出雅州,显扬一下官兵的威力也好。但北方正是用兵时节,天后也想让百姓多修养几年。”丘神责叹道:“只好眼看着陈子昂立功。”怀义恨恨地说道:“上次的密报怎么没将他搞垮!”   丘神责说道:“看来天后十分器重他,虽然没有给他高位,却交给他重要的事情办。天后对她的这份信任,只怕不输于你我。”怀义叹气,又抬头看院墙外的杨树叶第二九三回、偷欢   “只要他是替天后办事,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丘神责说道:“但我还是要加强实力才行,比如北方单于道李敞已经去了几个月,该让他做出成绩来。”   怀义虽说是丘神责一手扶持,对李敞了解却不多。他说道:“他如今也不错了,五品带兵游击将军。我倒是什么也没有。”丘神责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呆在这里,办着那些让大臣不舒服的事,当然难受。”   怀义也懒得说话,丘神责便说道:“李敞建议攻打黑沙城,倒是一个好主意。黑沙城是阴山防线的重心所在。”怀义想了想,说道:“这样贸然攻打,会不会引起阴山北侧各部落的猜疑?”   丘神责说道:“我也确实担心。但如果能一举消灭秦霸山的兵马,足可震慑那些心怀诡意的人。何况那边的部落有不少是盼着我们打败秦霸山,好分割他的占地。”   怀义懒洋洋地说道:“你看天后派陈子昂安抚了雅州,真是高兴之际。又要发兵黑沙城,只怕朝廷难以答应。”丘神责拍他肩膀说道:“攻下黑沙城,对稳定朝廷人心也颇有帮助。只要我们众口一词,天后自然会批准。”   怀义慢悠悠摇头,说道:“容我再思量。”丘神责也是无奈,说道:“你尽快给我答复。”   送走丘神责已是天黑,怀义心里更加郁闷。自从做了这个白马寺主持,整天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累死人。他决定出去快活一次,换了身平民服饰,戴上一顶狐狸皮帽。又着人将王泉叫来,二人走出白马寺。   ***   怀义居然朝那条花街走去,花枝招展的女子让他脸上的疲倦一扫而尽。王泉也被这些妩媚的女子招呼得心神不定,却还清醒,说道:“主持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张扬为好。”   怀义冷哼一声说道:“呵呵,我不是换了一身服饰,谁还认识我是白马寺住持?”他眼睛不离那些女子的身体,说道:“老子整日为朝廷操劳,出来快活一下也不行么!”   王泉不敢再说话,陪他一路走。却看见前面一个丰腴的女人拉住怀义,说道:“这位大爷一看就是贵人,只有我们清华楼的姑娘才配得上你呢!”   怀义停下脚步,张望里面,果然有两个婀娜起舞的女子在歌舞。那女人说道:“谁都知道胡女最漂亮,我这里的胡女可是全洛阳最漂亮的。”怀义倒是知道,胡女就是西域女子。大唐律法严禁贩卖人口,是以胡女都是沿着丝绸之路被商贾带到瓜州贩卖,然后再转到长安等地。   洛阳远离西域,胡女自然更少。他看着清华楼大厅里那两个胡女美妙的身段,不禁抬脚走进去。那女人说道:“大爷是贵人,我安排后院的小厅给您。”便引着怀义、王泉让过大舞厅。   后面是一个小巧的庭院,跨过一段小桥池水,轻纱后面摆着一张红木桌,早就站着两个高鼻、柳眉的胡女。怀义眉开眼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元宝,说道:“这个够了么?”   那女人也是眉开眼笑,说道:“够了、够了,够你们今晚睡一宿。”她朝两女子说道:“好好招待二位大爷,知道不。”那两个女子怯生生点头,女人便扭着腰走出去。   怀义也不客气,伸手搂住其中一个,坐在桌前,说道:“你果真是新来洛阳的?”那女子羞涩地点头,额前滑落一缕秀第二九四回、怀义偷欢   这下惹得怀义愈发兴起,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惹得胡女咯咯笑不停。王泉有些看不下去,陪笑道:“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歌舞。”   怀义兴起之时,便点头。王泉一离开,怀义又招呼另一个胡女,嬉笑道:“嘿嘿,久闻西域女子声色超人,你们先跳段舞给我看看。”   二女摇头说道:“今晚不跳舞,只想陪大爷乐子。”便往怀义身上靠。两个温香暖玉的身体让王泉堕入云雾里,他左右张望,看见旁边有间房子,便说道:“那边。。。有房间?”   二女嘻嘻笑,便拥他走过去。里面果然有张大床,三人倒进床上。怀义伸手脱一个女子的衣服,将她放倒,和身扑上去。那女子一边推却,娇笑频频。   忽然,她的眼睛却发直了,盯住怀义身后。怀义回头一看,床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蒙面人!另一个胡女早被点了穴道呆立。   一个蒙面人伸手摘掉怀义的帽子,露出光光的脑袋。他笑道:“哈哈,洛阳城里要是知道白马寺主持来逛窑子,会怎么议论呢?”   怀义赶紧爬起来,说道:“你们想干什么!”那个蒙面人慢悠悠说道:“把你脱光了,和这女人绑在床上,然后叫大厅里的人都进来看看。”   怀义连忙说道:“二位好汉不要这样,我这有钱,请高抬贵手。”说着又摸出一锭金元宝。那蒙面人笑道:“呵呵,还真有钱。”   另一个蒙面人说道:“只要你答应一件事,我们可以放过你。”怀义连连点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二位大爷请说。”   这个蒙面人说道:“听说朝廷大臣最近都在议论出兵黑沙城的事情,你绝不可支持奏案。”怀义一愣,两个蒙面人居然涉及朝政的要求。   前面的蒙面人看出他的犹豫,冷哼道:“你若是不答应,或者玩狡猾,老子随时可以找到你。”怀义被他凶恶的眼神吓住,连忙说道:“好好好,我本来就不太赞成出兵。二位大爷只管放心。”   两个蒙面人看他说得坚定,点头说道:“好,主持大人一言九鼎,我们就不为难大人。”二人拱手便告退。   怀义坐在床边定了定神,看看床上还半露酥胸的胡女,却再也提不起兴趣。他穿戴好,走出后院,找到王泉,拉住他便走出清华楼。他满脸丧气,王泉感到有些异常,也不好发问。   ***   再说两个蒙面人离开清华楼,竟往白马寺奔去。他们也不走正门,到了一段院墙下正待望里跳,林子里传出一个低低声音喊道:“王大侠、完颜大侠——”   二人已经脱去蒙面巾,此时不由得一惊,居然有人跟踪自己还浑然不知!树林子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正是他们在岭南屡次交手的陈子昂。   看着二人脸上复杂的表情,陈子昂说道:“长安慈恩寺一别,又是好几个月没见面。二位大侠安好。”他开口便承认长安城那次交手。   王养宗脸色又是一惊,虽然二人也猜到慈恩寺出手救怀义的人就是陈子昂,却没想到这次他明里挑开此事。王养宗心一横,说道:“我等也知道不应该再次出手,我等。。。。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陈子昂却坦然点头,说道:“我也知道二位吃了销魂散,是被二东家胁迫。”王养宗和完颜华仁心里更是吃惊,真不知道陈子昂还了解多少内幕。完颜华仁强笑道:“陈大侠了解其中隐情就太好了。”   陈子昂点头说道:“看来二东家又对黑沙城那边感兴趣了。”王养宗苦笑道:“我也不清楚二东家意欲何为。我们只有照他的吩咐去做,才能获得三个月的解药第二九五回、商议打黑沙城   “嗯,是得想法子拿到解药,苏大人也需要解药,否则又不知道会被二东家胁迫做什么事情。”陈子昂凝视着二人,说道:“我这次知会二位大侠,就是想请二位及时告知一些关于二东家的消息。我自然会妥当处理。”   王养宗和完颜华仁看他说得合情合理,心下顿时坦然,均点头允诺。三人拱手告辞。   陈子昂趁着夜色返回驿馆。脑子里有个疑团越来越大:二东家到底是谁?他怎么会有如此雄厚的财力?似乎还可以调动朝廷里的势力?这个疑团始终不得解。   还有,这次二东家为何阻止出兵黑沙城?他屡次针对怀义,又是什么目的呢?想到此处,他决定再去拜见苏大人。   苏大人的独院内灯火未息。他还是坐在太师椅上,紧锁眉头。卫兵已经与陈子昂颇为熟悉,他径直进去,行礼说道:“苏大人还没休息?”   苏味道说道:“最近丘将军提议攻打黑沙城,让单于道的游击将军李敞为先锋,老夫正在衡量此事的利弊。”陈子昂拱手说道:“卑职也正想就此事讨教苏大人。”   “嗯。”苏味道请他在客席上坐下,说道:“若说讨伐秦霸山,那是应该的。朝廷想尽办法安抚他们,却得到恩将仇报,屡次负义于我。”陈子昂也点头。   “但我等攻打黑沙城,会不会引起阴山北侧的局面,老夫却不能断定。”他说道:“我还从未亲身前往单于道调查。”陈子昂说道:“苏大人考虑的仔细。据卑职了解,那边的民众对秦霸山也是极其不齿。”   苏味道沉思道:“如此说来,我等攻打黑沙城,倒是顺应民心的。”陈子昂缓缓点头,却不说话。他对攻打黑沙城的疑忧倒是:为何丘神责提议攻打黑沙城?只是不便说出来。   苏味道站起来,沉声说道:“也好,那就攻打黑沙城。秦霸山与蒋开不同,他屡次背信,实在需要朝廷正视这个问题。”陈子昂看看他下了决心,便说道:“大人,卑职也不反对攻打黑沙城。只是战后单于道的大局还是不宜改变,王尔将军稳重大度,是一个良将。”   苏味道点头说道:“嗯,这倒是需要廷辨之事。老夫私下也很欣赏王尔将军。”此时,窗外夜色已深,偌大的洛阳城陷入酣眠中,陈子昂便告辞回自己的房间。   ***   怀义坐在禅房内,无法入睡,越想越是窝火。眼前一时浮现胡女的娇态,一时又想起那两个蒙面人,真是坐立不安。   慈恩寺和这次遇袭,都是些什么人所为?尤其昨晚清华楼,两个蒙面人想通过他对朝廷奏案施加影响,实在耐人寻味。   一想到他们的威吓,怀义拍着大腿起来,口里骂道:“奶奶的,老子偏要支持发兵黑沙城,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老子无赖惯了,还怕你们吃了我!   他提笔写信给丘神责,写好时天已经蒙蒙亮。寺内的钟楼里敲响了钟声,划破初春的郊野。僧人们早起念经的声音驮着飘渺的钟声,传得很远很远。   怀义在寺庙里踱步,检查防务。又招来外务的僧兵头目,了解他们监视的大臣是否有异动。他心里说道:老子怕你们吃了我么!老子偏要让你们难受。   然后他还是安静不下来,走到后院的禅房,看看王泉四人都在晒太阳。便说道:“王泉,你们四人别在寺内闲着,快去查访洛阳城有没有可疑的人。尤其是武林中人,两个粗壮的男人。”   王泉昨晚就感觉到怀义回来时有些异常,闻言更是断定事有蹊跷。他点头说道:“主持放心,我们这就去分头搜查。”怀义脸色稍微放松,自语说道:“老子偏要支持出兵黑沙城!”   一边嘀咕着,怀义一边离开。倒是让王养宗、完颜华仁暗自心惊,不知道怀义违背二东家的意思,二东家是否又会再次对他出手。   王养宗心想:刚好趁搜查的机会去小羊肉店联系二东家,取取解药,怀义的变卦暂时要瞒下来。否则二东家又不知道会让他们做什么事。   *第二九六回、攻打黑沙城   小羊肉店的门前柳树下,往常联络信息的小窟窿里空空无物。王养宗脸色一变,完颜华仁急忙问道:“拿到解药么?”王养宗摇摇头,失望地收回手。   二人走进小羊肉店,叫了碗羊肉汤慢慢喝。果然,汤还没喝完,官道上就出现了一个灰衣人,一直朝小店走来。是二东家,他拱手笑道:“二位久候了。”   王养宗说道:“二东家,事情已经办妥。”二东家脸上露出狐狡的笑容,说道:“果真办妥了?”完颜华仁也点头说道:“我们迫怀义阻止朝廷出兵黑沙城的奏案。”   二东家沉思了一会,说道:“他果真会出手阻止出兵黑沙城么?”王养宗说道:“应该会阻止的。”二东家看他口气犹豫,轻轻追问了一句:“当真如此?”   完颜华仁装傻说道:“怎么不当真。清华楼里的两个小姑娘可以作证。”二东家有些失望,说道:“好吧,你们也算辛苦一趟,但结果却能让人满意。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月的解药。”   王养宗一愣,急道:“原来说好是给三个月,怎么只给一个月。”二东家苦笑道:“因为你们果真是吓住怀义大人了,让他果真阻止出兵黑沙城。”   王养宗有些明白过来,喃喃道:“莫非你是想让他支持出兵黑沙城的方案?想用激将法,激怒怀义。”二东家点点头,说道:“怀义的性格我是最了解,只要没有姓名之忧,他一定会反着行事。”   完颜华仁呵呵笑道:“二东家果真神机妙算。实话告诉你,怀义确实翻悔了,他会改变主意,支持出兵黑沙城。”   二东家看二人不似作伪,笑道:“嗯,这样就达到设想效果。不错不错,给你们三个月解药。”他摸出两颗药丸放在桌上,便离开小店。丢下王养宗和完颜华仁摸着脑门子,不知道二东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春天的积雪开始加速融化,大地上河流开始丰盈,草木缓慢复苏。偶尔可见挨过寒冬的兔子,在泥泞的草地上奔跑,满身泥水。虽然污渍不堪,却充满了活力。   单于道官兵开始准备行装,出击黑沙城。城堡外大军来回调遣、编队,粮草装车正忙。马蹄溅起泥水,仿佛一脚踏进了春天的心脏,令它流出兴奋的汗水。   此时的大将军府内,正进行最后的商议,确定官兵攻击方案。游骑将军王尔站在沙桌前,安排各位将军的攻击方向。   “这没有什么可争议,我的一万精兵直扑黑沙城。”李敞指着沙盘的地势,大声说道:“从这,到这,我不会考虑沿途可能受到其它部落的袭击,全力扑向黑沙城。”   王尔缓缓点头,他也接到朝廷的信函,是让李敞为先锋。他说道:“我部另两只人马分别在左右做策应,品字阵形开向黑沙城,随时防御秦霸山盟友的袭击,比方咄悉匐部落。”   焦会青呵呵笑道:“奶奶的,这块大肥肉让你拿去了。”他看着李敞,言语里颇有讽刺意味:“老子和大哥、小妹,还有陈拾遗,将秦霸山赶出黑沙城。此时黑沙城群鼠无首,哪里能抵御大军的进攻。白白送个便宜给你,你还不赶紧谢谢老焦?!”   李敞脸也不红,居然还能笑出来,说道:“咳咳,果真如你所言,那倒真是一个大便宜。咳咳,谁叫我是李家血脉,看来朝廷是照顾卑职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堵住了众人的嘴。他说道:“大敌当前,大家要一起对敌,不要内讧噢。”他用力抓住腰间长剑,带上李青山走出将军府。   裴汀说道:“李将军说得也对,大敌当前,万不可内讧。”焦会青笑道:“你呀,你是被李敞骗了,就因为他说为程大哥报仇,你就相信他?”   裴汀扭头说道:“你。。。。你横着说话,太不讲道理!”她脸上刷地变青,胸脯气喘嘘嘘,显见得生气。她几步离开沙桌,走到门第二九七回、攻打黑沙城   焦会青本想点醒她提防李敞,此时哪里敢再乱说话,知道她大小姐脾气一发作,不定做出什么傻事。他赶紧跟在背后,说道:“也是,如今战斗在即,俺这样说话是不顾大局。”   裴汀更是来气,说道:“你明知道这些道理,还胡搅蛮缠,惹是生非!”焦会青低声说道:“妹子,你就原谅俺吧,一个粗人,斗大的字不识一萝。”   裴汀噗嗤笑起来,说道:“你呀,真是个粗人。”焦会青连连点头。却听见背后沙桌前的军事会议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魏大走过来说道:“焦大哥,方才王将军令我们几人率一支精干人马,跟随李将军的先锋部队后面。”他看看裴汀,又说道:“也好策应李将军。”   裴汀拍手笑道:“好啊,我们也能参加战斗,杀杀那些敢于顽抗的白衣人。”焦会青嘿嘿笑,他晓得王尔的用意是在监视李敞,怕他阵前又出什么意外。只是当着裴汀的面,魏大不好说破。   众人一起走出将军府,城堡内早有一队装备精良的队伍等候他们。   ***   单于道的官兵算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李敞的将旗紧跟在他的先头部队后面。如今,他就是这支精锐部队的前锋主将,难免让他想起那些从祖辈听来的故事。   他们的先祖,太宗皇帝当年纵横疆场、战无不胜,方才打下大唐的江山。李敞终于能够像他的祖先一样征战,不免豪气顿生。   他命令队伍全速前进,沿直线以最快速度插向阴山腹地,那里隐藏着秦霸山赖以统治阴山北麓的城堡,黑沙城。对这个城堡,朝廷上下没有人不清楚,它近年对大唐安定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   拿下黑沙城,这天大的功劳足可令李敞仕途再上一个台阶。足以补偿他在这偏僻之地辛苦付出的半年。这半年里,他的军队已经适应了北方严酷的冬季,脚下泥泞的烂地仔也无法阻挡他的军队的步伐。   他们行军三日,未遇任何抵抗。李敞面含微笑,听到前锋校尉禀报:“前方是一大片杨树林,穿过树林,我们将开始登山,随时会遇到黑沙城的攻击。”   李敞沉声说道:“你告诉李青山校尉,全速前进。这片林子里可能有埋伏,倘若遇到抵抗,不可手软,尽数歼灭。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捷报。”那校尉领命返回前锋队伍。   李敞笑道:“或者我们在此休息一会,待前锋打下杨树林子。”身边的军士纷纷解下行军装备,就地休息。   没过多久,那校尉又打马来报:“李校尉已经带兵通过杨树林,未遇任何抵抗。前锋开始登山,向黑沙城包围。”   李敞也是一愣,旋即说道:“好,叫李青山多加防御,减少不必要的伤亡。”那校尉又打马返回前队。李敞也令大军重新启程,跟上前锋以作策应。   此时白雪虽然融化,山坡上还是可以看到许多残雪。李青山的前锋分出一支队伍沿黑沙城的山路向上冲,剩下的分作几支小队,走野坡爬山。   从杨树林这里望上去,李青山的三千人散开,像蚂蚁般满山遍野。黑沙城那块巨大的石壁隐约可见,在不算强烈的太阳下烁烁闪光。   奇怪,居然看不到任何抵抗的迹象。黑沙城静悄悄躺在石壁下,没有丝毫动静。李敞一边称奇,一边说道:“再派三千人跟上李校尉,准备入城后的激战。”   大约一个时辰,李青山的队伍靠近黑沙城。第二批队伍也进入黑沙城,甚至可以看到城内摇起大旗。看到这旗号,身边的军官说道:“李校尉已经攻下黑沙城!”   *第二九八回、重返黑沙城   “什么?黑沙城是一座空城?”这消息传到后续队伍时,真真是让人大吃一惊。焦会青瞪大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们离开黑沙城时,城内足足有三千精锐的白衣军。   王尔也赶到山下,看到李敞的前锋队伍已经全部开上山。山坡上布置了三千人,另外三千人大概是驻扎在黑沙城内,剩下四千人在杨树林子里布防。   他想上山查看,魏大说道:“李将军传话下来,他正在搜查城堡四周,要王将军明日再上山。”王尔看看天色将晚,说道:“也好。”便策马带上焦会青等人进林子巡视。   林子很大,却被李敞的四千人马分散驻满,无法再驻进队伍。王尔一边查看,眉头皱起来。他说道:“李将军安排得蛮周到嘛。”   焦会青也说道:“明天把他的队伍调下来,王将军另派人上去。”王尔苦笑道:“既然朝廷那边安排李将军为前锋,卑职恐怕难以随便调动他的部属。”   一干人走出林子,后续队伍已经安营,陆续生起篝火。这座城数年来都是单于道官兵的心头刺,不论如何,能够拿下都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事情,营地里充满了欢乐气氛。   王尔又去巡视营地,焦会青等便围在篝火前烤羊肉。裴汀说道:“明日我上去看看,让李敞的人注意搜捕秦霸山。”魏大说道:“是呀,黑沙城雄视阴山草原,最容易获得草原上的消息。”姬斯也连连点头。   焦会青却看见成玄英一直没说话,便问道:“老大哥,收复黑沙城你难道不高兴么?”成玄英遥望天上的星子,说道:“这片星空,我曾经凝视过无数次。”言语里充满了情绪。   “嘿嘿,怪深沉的呢。”焦会青也摸不清他心里想什么。成玄英说道:“当年我初到这里时,和太宗皇帝一起跃马驰骋。一眨眼,四十多年过去。”   裴汀也凑过来说道:“大哥,官兵收复黑沙城,算是了却你的一桩心事。以后跟我们回长安吧。”成玄英一愣,说道:“那怎么成,除非我找到一个可以接替我的人。”   焦会青故作神秘地说道:“老大哥,我看你是有什么秘密吧?在这黑沙城里——”他指指山上。成玄英神色一醒,笑道:“这光秃秃的雪山,能有什么秘密?”   “你刚才说要找一个可以接替你的人,你才能离开。岂不是有秘密?”焦会青紧追不舍。成玄英倒让他逼得有些不知所措,拈着胡须说道:“总得有人帮我看守石洞吧,倘若我修炼成仙之后。”   看着他狐狡的微笑,焦会青也搞不懂。   ***   草原上初春的夜晚,清冷而潮湿。即使驻扎了大批官兵,依然无法弥补黑夜无比的空旷。巡夜的士兵也感受到这空旷之中蕴藏的静寂意味,忍不住打哈欠。   一条灰色的人影却忽然飘过,一闪而过。快得像轻风一般,不留痕迹。他们吃惊地四处张望,却哪里有什么人影?仿佛春天的积雪般消失在黑夜。   这个人一路疾奔,轻功之高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想象。他一路穿过杨树林,奔上山坡。山坡上也有警戒的官兵,一样没有觉察到他的踪迹。   他却没有去黑沙城,拐向东侧的山野,那里是黑龙溅。   此时的黑龙剑,崖顶的融水滴滴嗒嗒趟下,涧溪里的冰层也开始融化。溅水逆着山势向南流淌,然后绕着崖石拐了一个弯,折向北流下山坡。   黑夜与晴空,衬托出黑龙崖突出的头形轮廓,与叮咚作响的涧水形成鲜明对比。没有人迹,这个人停下脚步,凝视着黑龙崖突出的头部,似乎考虑着什么。   良久之后,他长叹一气,走下谷口。那条毙命的蛟龙尸体散发出轻微的腐臭,已然趴在地上。他抓住蛟龙的尾部,居然拖动了这条几万斤重的蛟龙,往涧水里走去。   这条蛟龙生于涧水,不错。它死了之后,也应该没入涧谷,不要让人知道它曾经在这世上存活过数百年,不要让人知道黑龙涧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人又在谷口拿树枝打扫地面,直到看不出异样方才停下来。这么忙碌了大半夜,他又左右查看,方才放心下来,施展轻功溜回营第二九九回、攻占黑沙城   王尔带一干人上山时,李敞的队伍均列队迎接。李敞在黑沙城堡门口恭候王尔,引众人参观各处布防。   黑沙城空荡荡,除了中央留下一顶大帐篷,方圆数里的城内一览无物。李敞笑呵呵说道:“那顶大帐怕是秦霸山的牙帐,大概是逃跑太急没能带走,哈哈。”   他得意地引着一干人四处转悠,焦会青却拉住裴汀说道:“你瞧这阵势,除了一顶大帐,什么都搬走了。我看不是什么逃跑。”裴汀也说道:“二哥说得有道理,这叫做闻风丧胆。”   她回头找成玄英,想听听他的判断,成玄英却尾随在众人身后,显得漫不经心。但他的眼圈却有些浮肿,昨晚应该没有睡好。   听见李敞又说道:“我已经安排大军布防四处,城内驻扎三千人,另外三千人布防城外山坡,并将细查此地,绝不放过秦霸山留下的蛛丝马迹。”   裴汀闻言,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说道:“嗯,李将军果真考虑的仔细,一定要抓住秦霸山。”李敞朗声说道:“裴姑娘放心,也请王将军放心,只有抓住秦霸山,这一仗才算完胜。卑职定然不会忘记这点。”   王尔只得点点头,这么一来算是默许李敞的不对今后驻防黑沙城了。他虽不情愿,也找不到好的借口推翻这个既定事实。   成玄英却说道:“老朽也留在城内,已经在此呆了四十多年,离不开这里了。”说罢,他还叹了口气。   裴汀一愣,说道:“大哥,你年事已高,还是和我们回去中原安住吧。”成玄英瞪大眼睛,说道:“哈哈,小丫头又来干涉老朽的去留。”言语里却是冷笑之意。   裴汀不明白成玄英为何忽然冷讽自己,老大哥一向对自己是疼爱有加。焦会青笑道:“好啊,我也留下来陪老大哥,让小妹自己回去享福,呵呵。”   裴汀更是糊涂了,怎么老焦也这么对自己说话。她眉头一皱,心里竟有些酸楚。焦会青就在她身边,看得清楚,忙低声说道:“不要哭呀。”裴汀赶紧低下头。   李敞听说成玄英和焦会青要留下来,也皱起眉头,说道:“这里交给卑职,诸位尽可放心回单于道。”焦会青冷笑道:“我们早就居住在此,现在只是回家罢了。”   他指指西侧石壁下的悬崖,说道:“俺的老大哥已经在此居住四十余年,闭关修炼。比秦霸山还来得早噢。”李敞一时语塞。   王尔却舒展了眉头,笑道:“好,成老英雄和焦会青都是武林高手,倘若发生什么不测也好及时相助李将军。”他又对魏大和姬斯说道:“我再给你们一千人驻防杨林旁边,随时可以支援李将军。”   魏大点头,说道:“愿为二位将军效劳。”王尔长舒口气,说道:“这样安排,我就放心了。明日我率大队四处搜查,然后返回单于道。此地就交给兄弟们几位。”   李敞看看无法反对,只好点头答允,口中说道:“待我部安定下来,也会派出侦骑四处搜寻秦霸山的下落。”   *第三零零回、驻守   黑沙城的官兵开始搭建各种屋棚,以便长期驻防。一支支小队官兵上山砍伐木材,搬运石块。成玄英一边张望官兵的动向,一边朝崖壁下的石洞走去。   焦会青对李敞笑道:“李将军,今后就麻烦你的部下定时送饭食。俺这位大哥闭关练功倒不要紧,老焦可是一日无肉不香。”李敞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焦会青又说道:“最好隔日送些酒来,嘿嘿。”   说罢,跟随成玄英而去。裴汀看看,还是有点糊涂,来不及细想,只得也跟去。王尔笑道:“这三个吃喝方面就交给你了。”率一干人离开黑沙城。   成玄英三人返回石洞,他便坐进洞内打坐。焦会青几次逗他说话,均不得反应。焦会青摊开手无可奈何,与裴汀一起坐在洞口遥望远方。   裴汀说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李将军?”焦会青笑嘻嘻说道:“谁不相信李将军?俺老焦第一个和他过不去呢。”   裴汀翘起嘴说道:“我看你们好几个都。。。”说到尾,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了。焦会青知道裴汀为程务挺报仇情切,而相信李敞,此时无法与她解释清楚。   他笑道:“我们留在这里,也可助李将军一臂之力。秦霸山、咄悉匐武功不弱,单靠他和李青山,还有这些士兵,如何能擒住呢?”裴汀闻言松开眉头,笑道:“是呀,我们该同李将军知会一番,互相协作。”   焦会青点点头。此时,上面轱辘转动声响,是立场派人送来食物。二人接过食物,裴汀问道:“大哥,你也吃些么?”   成玄英居然开口答话:“嗯,待会我来吃。”过不多久,他走出洞口,抓起篮子里的馒头大嚼起来,不时笑眯眯看看焦会青。   焦会青一个大老爷们给他看得不好意思,说道:“老大哥,你拿俺当下饭的菜呀。”成玄英笑骂道:“我是说你小子,练功就会偷懒。”   焦会青也不示弱,说道:“那东西光是经文就难背,文绉绉。俺读起来就像啃。。。啃蜡烛一样,哪里有味道噢。”成玄英正色道:“不懂也要背,练功我自会教你。慢慢你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么一来,焦会青、裴汀便在成玄英胁迫之下,继续练习内景经。说来也奇怪,这么一边练功,一边说说笑笑,日子便哗啦啦如流水般过去。   山外的积雪尽数融化,草木的绿芽慢慢发出,洞口的小松树旁还长出一个花骨朵。虽然叫不上名字,裴汀却日日盼望它能开花。每逢有人上落轱辘,她都会不厌其烦地提醒道:“小心呀,不要踩到那枝花。”   成玄英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功,却每日出洞外两次,也不带焦会青和裴汀。直到城堡里的官兵修筑好房屋,不再四处砍伐树木,他放松了口气。改为每日出去转一圈。   焦会青早就知道成玄英有什么秘密,自然不会过问。裴汀问过两次,碰了成玄英的闭门羹,也就不再询问。   ***   天时越来越暖和,最后一场雪下得稀稀拉拉,第二日便融进泥土里。洛阳的牡丹次第盛开,越渐灿烂。整个洛阳似乎都沉浸在牡丹花海之中。   这段时间平静得让人感到不舒服。驿馆里显得有些空荡荡,苏味道也回长安。王养宗那边没有传消息过来,估计怀义没有再遇到什么麻烦事。   陈子昂整日习练内景经,不时也习练一番金系神功。他隐隐感到内景经与金系神功之间的关联,随着内景功力逐渐加强,他已经快到了突破第三重内景功力的阶段,金系神功的威力也逐渐增强。   这金系神功,是以内力催发金属铁器中的能量,达到人、物合一的状态。正如金属能产生电流般的能力,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   那日在瓜州擂台上,陈子昂就是用内力催发铁器中的电流,与咄悉匐的冰川拳抗衡。而咄悉匐的冰川拳乃成玄英传授的内功演化而成,实则是水系神功。也是由内景经演绎而成的一种内第三零一回、思辨   周梅儿则习练木系神功,只是她未曾习练内景经,缺乏内力的根基。她习练的进展极慢,远远未能达到静如控制树木制敌的境界。   陈子昂习练金系神功不自觉运动内景功力,连他自己也没清楚体悟到这一点,完全是误打误撞,也可以说是天意。他也无法告知周梅儿五行神功与内景功之间的关系。   二人如此练功月余,周梅儿叹气道:“大哥,看来我是真的很笨。”陈子昂说道:“也许这其中有什么窍门,我也不知道为何就练得快些。”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喊道:“陈拾遗在么?”却是张不辉来了。周梅儿练功正郁闷,看见张不辉便笑盈盈说道:“张大哥来了,好久不见呢。”   张不辉大大咧咧进来,笑道:“是呀,今天抽空来看望弟妹二人。”陈子昂说道:“我也正好有事情要找张大哥,没想到你就来了。”   张不辉手里还提着一坛子米酒,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他说道:“听说陈大侠前段时间去了雅州,一举平定了那边的叛乱?”周梅儿便拿出两只酒碗给二人斟上酒。   陈子昂笑道:“洛阳分会果真是消息灵通呀,你也听说了这件事。”张不辉喝了口酒,低声说道:“其实你何苦参合这些事情?岂不是帮了天后的忙。”   陈子昂说道:“这两年我反复寻思了很多,反天后只会让大唐战乱四起,不是办法。天下百姓平安,大唐社稷平安,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张不辉皱起眉头,咕咕喝完一碗酒,叹道:“看来陈大侠果然是帮天后了,不再考虑光复李唐。”他斜眼看着陈子昂,陈子昂缓缓说道:“只要天后能最终归政李唐,我看不妨帮帮。”   张不辉脸上肌肉跳动一下,脸上却换了表情,说道:“陈大侠,我还听说丘神责和怀义在背后告你呢。”   “噢,有这等事情?”陈子昂一惊。自从献地图给天后,丘神责、怀义似乎改变了以前的敌意,只是一直与他保持距离,并不交心。这点他是清楚的,但听张不辉的话,似乎另外一个意思。   张不辉伸出手数落道:“你去单于道之事,他们说是你配合不当,才导致程务挺将军战死。”这件事陈子昂早听说过。   张不辉又说道:“这次雅州之行,陈大侠你明明圆满成功,他们却说你不应该放过叛乱首犯蒋开。为今后埋下祸患之种。”陈子昂脸色有些沉重,心想:为什么苏大人没有提起这些?也许是他没听说这些消息。   他举起碗喝了口酒。张不辉看出他心思变化,说道:“所以我提醒陈大侠,这朝廷之中复杂着呢,尤其丘神责、怀义二人,明着看是天后的两根台柱。实质上不知道做了多少不利大唐社稷的坏事。”   周梅儿忍不住插嘴道:“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比我以前的主人李敞还坏呢。”张不辉闻言连连点头,说道:“什么在朝廷上设立举报瓮、暗中监视大臣们的动静,谁都讨厌他们两个。现在,又向陈大侠伸出黑手,实在可恶!”他攥紧拳头,心情义愤不已。   陈子昂摇手止住张不辉的话语,反问道:“张大哥,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问大哥。”张不辉放下碗说道:“你只管说,兴许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有个叫二东家的人?”陈子昂问道。张不辉说道:“二东家?没听说过。陈大侠为何找这个人?”   陈子昂说道:“最近发生好多事情,似乎都与二东家有关系。我已经与他交手数次,武功极高。他的朱砂掌只怕到了相当高深的地步。”张不辉应了声“噢第三零二回、二东家   “从朱砂掌这条线索来看,他是少林寺的门徒也未可知。”陈子昂说道。“嗯。”张不辉说道:“但也未必,朱砂掌虽说是少林寺的武功,却传授极广。会使朱砂掌未必就是从少林寺学来的。”   周梅儿跺脚道:“那可怎么办呢?找不到这个二东家,可就麻烦。苏大人等都吃了他的销魂散,为他所胁迫。”陈子昂也说道:“是的,如果他继续让更多大臣吃下销魂散,只怕真会控制了朝廷。”   张不辉也有些吃惊,他说道:“原来陈大侠对这个二东家了解的可不少。”陈子昂说道:“张大哥你好好打听一番,帮我尽快查出这个二东家。”   张不辉沉思片刻,说道:“我会尽力,陈大侠放心就好。”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   送走张不辉,陈子昂若有所思地问道:“梅儿,你说张不辉能打探到二东家的消息么?”周梅儿说道:“他一定会尽力的。我相信张大哥说的话,你真要提防丘神责和怀义。”   陈子昂笑道:“其实,这局迷棋里,谁都不能深信啊。”   ***   张不辉离开驿馆,慢悠悠闲逛,一直走到城西门外官道,抬头看见那间小羊肉馆,便走进去。里面早就坐着一个灰衣人,此时转过脸来,冲张不辉点头。   张不辉走近去,低声说道:“二东家。”便坐下来。二东家笑道:“我没有说错吧,陈子昂早就背叛了宗盟会的宗旨,彻底变成天后的爪牙。”   “确实没想到啊,他不配做宗盟会的特使!”张不辉生性随和,此时一想起陈子昂背叛宗旨,投靠天后,实在忍不住脾气。二东家微笑道:“对待这样的变节份子,我们不必再念旧情。”   张不辉忽然拍拍脑袋,说道:“那还不赶紧除掉这叛徒?只管放出风,说他是宗盟会特使,朝廷一定会处置他。”二东家摇头说道:“不可。他掌握了太多宗盟会和其他秘密,这样也等于暴露了我们自己。”   张不辉点头。二东家说道:“如今张会长既然知道他变节了,是否愿意与我合作,一起振兴李唐?”张不辉又点头说道:“我已经按照二东家所言,离间他和丘神责、怀义的关系。”便一五一十将方才驿馆的对话告知二东家。   二东家喃喃说道:“看来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张不辉说道:“他一定是开始寻找二东家了,你可得多加小心。”二东家闭上眼睛,一边沉思一边说道:“这样吧,你就告诉他,我就在洛阳城郊外的那个牡丹花农庄里。”   张不辉瞪大眼睛,说道:“这。。。”二东家笑道:“你只管照做,我自有安排。”   *第三零三回、二东家在哪里   洛阳城里的牡丹都是从附近的农庄里栽培后,再贩卖到城内。牡丹喜干不喜湿,喜阳光却不宜晒。所以种植牡丹的农庄大多在干燥的地方。   连片都是种植牡丹的农庄,自然吸引许多买花看花的人,其中不乏城里的达官富贵。这不,一个富贵公子大摇大摆走进这座农庄,看着满眼花朵,对书童说道:“我要把这座农庄买下来,可以天天来赏花。”   书童瞪大眼睛说道:“公子爷,这可要花不少钱呀。”公子摇头折扇,笑道:“怕什么,我是很穷,穷得只剩下钱了。我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哈哈!”   他的笑声引来众人目光,庄园里的一个花匠说道:“这位大爷,我们这个农庄可是不卖的。”公子爷怒道:“为何不卖?我有钱!赶紧叫你家主人出来,我和他谈谈。”   那花匠一时不知所措,说道:“大爷息怒,大爷息怒,我也不知道庄主在哪里。”“哼!”那公子爷挥起折扇,啪地一下打在花匠肩头上:“那我就打你,打烂这些牡丹花,他自然就会出来!”   花匠吃痛喊道:“你怎么打人啊!”远处几个农庄的伙计跑过来,连同看花的游人都一齐指责公子爷霸道。那公子爷却喝道:“快叫你们主人出来,大爷我是要定这个园子!”   其中一个伙计说道:“来了,庄主来了,那边——”公子爷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灰衣人疾步走来,喊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那花匠哭丧道:“庄主,他胡乱打人。”   公子爷看清楚他的面目时,眼睛一亮,说道:“我要买下你的园子,你就是庄主么?走走,我们去一边谈谈。”不由分说,拉住庄主就走。谁知道一拉之下,那庄主脚步磐实,根本拉不动。   公子爷知道他武功不弱,似乎不敢再来横的,脸上笑道:“庄主,我实在喜欢牡丹花,喜欢你这院子。价钱好说,嘿嘿。”   那庄主看看他不似作假,便点头,带他离开人群,走到僻静的大槐树下。方才说道:“这位大爷,我这农庄不会出卖的。”那公子爷诧异道:“为何不卖?我好多钱,二东家你只管开价。”   二东家三字一出口,那人脸色陡变,拿眼睛盯住公子爷,沉声说道:“你是谁?”公子爷笑道:“莫高窟旁,江原城下,我们都见过面!”   那庄主眼睛里却闪出一丝疑惑,随即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哈哈,你终于还是找到我了。陈拾遗果然厉害!”   他忽然跳起来,拔腿就跑。他一跳之下便在数丈之外,轻功委实高超!   公子爷低喝道:“看你跑去哪里!”也不追赶,手中折扇如匕首般射出,直打他的腰间命门穴!   那庄主听见背后有声,赶紧伏下身子躲避,却已经来不及。折扇一点中命门,他便倒在地上。公子爷健步走近,笑道:“我看你这假冒的二东家能跑到哪里去。”   书童问道:“公子爷,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二东家?”公子爷弯腰往他脸上一抓,撕下一张假面皮!他说道:“倘若是真的二东家,绝不会在我拉扯他时显露出武功。”   “不过,他的武功确实也不低。”公子又脱下他的鞋子,鞋底里竟然暗藏了一个精致的弹簧,怪不得他轻功一跳便能数丈。   公子丢下鞋子,问道:“为何你要假扮二东家?他不在这里么?”假庄主说道:“他离开洛阳了。怕有人捣乱,便叫我假冒他打理一段时间农庄的事物。”   公子追问道:“他跑哪去了?”假庄主说道:“大爷,我不知道啊。”公子笑道:“好,那我就废了你的武功。”伸手抓住他手掌虎口,内力一吐,便要施发。   假庄主虽然武功不低,却不及公子爷,而且穴道被制,连寻常人都不如。只要公子发力,必然震断体内经络。他连忙说道:“二东家好像是去洞庭湖,小的也只是听说。”   公子闻言,解开他的穴道,带上书童扬长离开农庄。假庄主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第三零四回、洞庭湖之春   洞庭湖的春天远比洛阳来得早,已经是满湖青绿的新鲜芦苇。野菊花和牵牛花满野盛开,和春天的大地紧紧拥抱。湖水荡起浩瀚的波浪,一拍一拍打在岸边,发出柔和而宏大的声响。   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洞庭湖,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这次,陈子昂、周梅儿选择了人烟稠密的地方。这里散落数个小村,紧挨着洞庭湖和长江。湖面上不时看到几条渔舟,渔民撒开的网在阳光下烁烁闪亮。   二人驻马湖边,湖边还有一片浩荡的水稻,刚插下去不久,绿油油煞是喜人。想是这些村落,既捕鱼又种庄稼,真是鱼米之乡。   只是一大片水田里,有数块水田依然没有插下秧苗,仿佛一连串的伤疤烙在青绿的田畴上。二人打马走进临近的小村,看见一个精瘦汉子和他的婆娘正在修补渔网。   精瘦汉怒道:“我看这些湖盗实在可恶。”陈子昂闻言,便勒马下来,问道:“这位大哥,你说湖盗?你们这里有湖盗,在哪里?”   精瘦汉上下打量二人,说道:“你们不是本地人,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难道能帮我们除掉湖盗?”看来湖盗在此危害不小,陈子昂说道:“也许我能帮乡亲们做点什么。”   精瘦汉冷笑道:“官府都不敢随便惹这些湖盗,就你们二人?”周梅儿笑道:“我们就是朝廷的人呀,这位是陈拾遗。”精瘦汉又打量一番,说道:“是么?朝廷果真来帮我们了?”   他忙招呼婆娘让开小竹椅,端茶递烟。陈子昂不抽烟,他自己便点燃水烟筒抽起来。   说起这里的湖盗,自古便有。寻常小股湖盗骚扰乡里,大家也不慌张,世代练就了一套与湖盗搏斗的本领。只是最近数年,湖盗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而且是大股活动,村民已经无法抵御。   这些湖盗不仅向村民讨吃要喝,更开始勾结各个村里的权势人家,采用各种办法霸占村民的农田土地。那些没有插秧的水田,都是教湖盗霸占去,没人再去种植。   湖盗想叫失去田地的村民替他们种田,又开始骚扰村民打渔。一些老弱村民为了活命,只得帮他们种田。更多的村民则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偷着空捕鱼养家。   精瘦汉指着村子四周空出的水田,说道:“陈拾遗看看,这里有一小半水田被湖盗勾结村里的三赖子霸占。三赖子养了十几个护院,我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陈子昂问道:“大哥,三赖子住在哪里?”精瘦汉说道:“就在那边,最大的院子就是他家。”   陈子昂点头道:“大哥先不要说朝廷有人来此,可好?我先暗中查访一番。”精瘦汉说道:“那当然,陈拾遗请放心。”   三赖子大院一眼便找到。远远看去,门前养了两条半人高的凶狗,还有几个护院坐在柳树下抽烟嗑瓜子。陈子昂看好地势,便与周梅儿待到天黑才再次摸近三赖子家。   尽管三赖子有护院,在陈子昂和周梅儿看来浑似没有。二人轻松跳进院墙,弯腰摸到主房的窗户下。里面果然有人说话:“你说黑老大回来了?”   另一个人说道:“他回来是办另一件事。顺便带来口信,教老爷想办法把那些拿到手的水田种上。”前面那个声音说道:“唉,虽然这些水田地契我都拿到手,但村民多数不愿意做佃户,替我们种田。”   这个说话的人大概就是三赖子。另一个是他的护院头目,说道:“他们想靠打鱼为生,黑老大自会安排人上湖阻止。为今之计是迫那些村民签约做佃户,替我们种田。”   三赖子说道:“嗯,只要黑老大阻止了他们水上打鱼,我就可以迫他们做佃户。”那头目笑道:“到时候,我们可就赚大了,与黑老大五五分成第三零五回、洞庭湖盗   三赖子干笑道:“那当然,总不鱼干赚不到钱的营生。你退下吧,我好好考虑一番。”护院退下,屋内安静下来,只听见抽水烟壶的声音。三赖子大概在吞云吐雾。   听到这些消息,陈子昂心里暗喜,首先是顺利找到湖盗,那黑老大似乎是湖盗的头目。其次,也摸清楚他们霸占村民土地的事实。土地事关村民解决肚子的问题,绝不能马虎,这次要设法解决湖盗抢占周边村民土地的事。   他不禁想起神秀在洛阳解决李清河抢占土地的事。这是关系到大唐根基,土地制度若失效,也就动摇了大唐社稷的根基。(事实上,玄宗之后大唐衰落,就是因为太宗建立的土地分配制度遭到严重破坏。)   ***   第二日,陈子昂与周梅儿乔装成打鱼夫妻,划起一条小船。阳光照在水面,闪烁着晶莹的波光。几条早起的渔舟已经在湖心撒开网,来回捕鱼。   陈子昂在后面摇橹,周梅儿在前面荡桨。她的长发随着微风飘起来,与湖水一样闪着轻盈的光泽,与水波一样轻柔起伏。越过她的长发,更远处隐约有几条小舟,却是朝那几条渔舟划去。   不多时,几条渔舟纷纷掉头向岸边划来,舟上渔民似乎惊慌之色。周梅儿说道:“大哥,你看那几条船,不像渔舟。”那几条船头尖身长,每条船上坐着好几个人,黑衣人!   “是湖盗,他们来了!”周梅儿话语里有些兴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陈子昂点头说道:“来,我来撒网,看他们会干什么。”   那几条渔舟划过来,舟上渔民喊道:“快回去,湖盗来了!”正是昨日的精瘦汉夫妻俩。他认出陈子昂,又喊道:“你两个人怎么对付他们数十人,快回村。”   周梅儿作了个鬼脸,说道:“你们先回去,别担心。”二人佯装继续撒网,等待那几条快船划近。   五条快船上二十余黑衣人,分别持刀,还有几个弓箭手,一起奋力划船追赶过来。为首一条船上的头目看见陈子昂这条船居然不逃,便挥动手中大刀,喝道:“这里禁止捕鱼,要捕鱼先交银两!”   陈子昂慢慢拉起渔网,并不答话。快船近到数丈外,那头目看看二人不答话,又看见周梅儿眉清目秀,哈哈笑道:“没有银两也成,教你的女人上岛去住几日,免去一年的鱼税。哈哈,兄弟们说好不好!”   几个黑衣人应道:“哥哥这主意好,把她带回去!”快船破浪直奔小舟。   周梅儿脸色早就铁青,看看快船只有丈余,忽然扬起右手!一蓬银光闪出!站在船首的那个头目惨叫一声,脸上已经扎了数枚银针!双目上也被银针刺出血,不停抖动!   船上黑衣人惊呼道:“这娘们使暗器!兄弟们一齐拿下她!”几条船分别包围上来,船上弓箭手弯弓瞄准陈子昂,嗖、嗖,几杆箭射来。想先解决陈子昂,再抓拿周梅儿。   陈子昂抬手接住弓箭,沉声说道:“不想活的尽管过来!”说罢甩手射出弓箭!此时陈子昂心头气氛,手下决不留情,铁箭飞去,射中两个黑衣人,竟然对穿了身体!   周梅儿也连连扬手,当首快船尚未靠近,几个黑衣人均被银针所伤。只是没有打在脸上,胸前后背的要穴被扎上银针,痛苦不堪,却无性命伤残之苦。   此时,另外四条快船上的黑衣人方畏惧二人,互相喊道:“点子真硬,扯呼扯呼!”快船调头便往湖心划去。陈子昂与周梅儿不急不缓跟在后面,拉开些许距离,却又不离第三零六回、黑衣人的岛屿   黑衣人奋力划船逃跑,逐渐驶入烟波浩淼的湖水中央。春天的湖水还有些寒凉,风催浪起,足有两尺高。陈子昂与周梅儿虽然不谙水性,却胜在内力强劲,并不觉得吃力。   这么划了一个多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一座小岛,只是距离尚远,只有一颗黄豆般大小。陈子昂心想,大概就是黑衣人的巢穴了,便与周梅儿缓下劲,佯装体力不支,渐渐脱离几条快船。   二人在左近挨到晚上,方才荡舟悄悄靠近那座小岛。找了处芦苇茂盛处拴住小舟上岸。陈子昂却看见芦苇丛中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伸手摸去,却是羊皮囊。   他奇道:“怎么有这东西?”他蹲下仔细察看,竟然摸到一块大木板。一个浪头打来,他感觉到轻微的晕眩。莫不是一整天乘船,上了岸还没适应过来?   周梅儿也说道:“大哥,脚底下感觉怪怪的。”陈子昂闻言一醒,似乎脚底下的泥土并不厚实。周梅儿拿出匕首挖开泥土,匕首插下去两寸,便听见木头的声音。   扒开来看,是一块木板。周梅儿又到旁边去挖,果然薄薄的一层泥土下,还是一块木板。陈子昂忽然醒悟过来,指着那几只泡在水里的羊皮囊说道:“这是一条大船,不是小岛。”   周梅儿也点头叹道:“真是匪夷所思,造这条船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精力呀。”旁边的芦苇均是人工培土于水底种植,让外人误以为这里是天然小岛。而各处还可以看到更多的羊皮气囊,想是为了增加大船的浮力。   这条大船只怕有方圆二里,在浩瀚的洞庭湖水中稳若磐石。只有屏息感觉,才会有轻微的晃动感。二人悄悄摸进大船深处,看看四处均是大小划一的木屋,足有百余个,想是住满了黑衣人。这么算下来,大船上有五六百人。   二人摸索前进,前面有一幢大木屋,想是大船的心脏首脑所在,四周有一队黑衣人来回巡弋。陈子昂独自跳上屋顶,俯身听见下面有几个人正在喝酒划圈。   隔着木板缝看去,坐在首位的竟然是牡丹院子里乔装二东家的那个假庄主!   他划了一会拳,粗声道:“中午那些弟兄摆掉尾巴了么?别把他们二人引上来了。”下面的一个黑衣人说道:“黑老大放心,我们是看见他们消失,方才回大船上。”   那个假庄主就叫黑老大,三赖子昨天也曾提到他。黑老大说道:“那两个人可能就是二东家的对头,叫什么陈子昂。”他放下酒杯,又说道:“明天不要急着找三赖子,回避一下陈子昂。”   下面的黑衣人说道:“二东家不是叫我们尽快处置好这边的土地,积蓄些粮草钱财么?”黑老大说道:“嘿嘿,告诉兄弟们,过几天再说,等二东家从君山镇回来再说。”   接下来,他们又开始划圈喝酒。陈子昂跳下屋顶,和周梅儿又摸到芦苇丛里,划着小船离开这条巨大无比的大船。   ***   黑夜的洞庭湖上,星光辉映,一切都在银色的梦幻之中。浪涛声里,天地显得如此遥远。二人一边摇桨橹,一边相视微笑。这一叶舟子仿佛游进了银河的星光里。   周梅儿说道:“大哥,我困了。”陈子昂说道:“那就休息一会,我来慢慢划。”周梅儿便趴在船帮上睡。   船儿轻轻飘游,湖面飘起薄雾,染湿了衣襟,也染湿了周梅儿的发梢。。。   直到清晨的阳光从水里跳出来,薄雾缓缓散去。湖面上又反射出细微而浩瀚的波光。周梅儿揉揉眼睛醒过来,看见君山岛已经在眼前。   二人登上岸,君山岛早就青草丛生、斑竹返绿。满目盎然生机里,却见远处有一间新葺的茅舍,门前坐着一个老第三零七回、君山岛上   老人遥望着湖水,直到陈子昂走近方才收回眼光。周梅儿说道:“老人家,讨口水喝。”老人进屋拿出一杯水递给周梅儿,便去取竹枝上挂的渔网,要去打鱼。   周梅儿正要喝水,陈子昂夺过来,取下她的银发卡放进水里,银发卡顿时变黑。周梅儿脸色也变了。   那老头暗中回头看到陈子昂试水,周梅儿脸色陡变,情知败漏,便三两步跳到湖边,纵身跳入水中消失!   陈子昂说道:“这岛本是黑衣人的据点,怎么可能有个贫民老人家呢?”周梅儿拍拍胸口说道:“亏得大哥仔细。”   陈子昂说道:“看来二东家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是黑老大赶过来报了信。”他审视着岛上竹林,与前几个月冬天的情形完全不同,此时斑竹掩映,满眼翠竹,竹林里若是藏着什么,极难发现。   周梅儿用力点头说:“我们来对了,呵呵。”二人摸索进竹林,竹林里清香弥漫,若不是寻找二东家,倒是极为怡情之地。   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岛中,前面就是上次发现黑衣人的院落。却是空空如也,门户大开,在微风中发出咔吱的声响。陈子昂停下脚步,沉声说道:“陈子昂在此,里面的朋友可以现身了。”   只有清风吹拂竹叶的声音,哪里有人答应?不对,还有什么声音,好像是草丛里发出来!周梅儿扭头看去,惊呼道:“大哥,你看!”   四周草丛里爬来几条青黑相间的蛇,紧接着,又露出几条蛇,后面是数十条、数百条蛇。一起抬起头,吐着红信爬来!让人毛骨悚然。   陈子昂拔出大剑,说道:“不要让它们靠近!”只见大剑运力之下,发出幽兰的光芒,盛而且丝毫不闪烁。周梅儿知道陈子昂内景经功力第三重已经练到极致,心内大定。   他一招千军万马,大剑扫向丈许外的蛇阵,只见蓝光如闪电般锯齿射出,将十余条毒蛇斩为两段!后面的蛇继续涌上来,斩断的蛇身都被后面的蛇吞入腹中!   周梅儿也扬手撒出银针,每根银针都钉入蛇的头部。那些蛇却浑然未觉,兀自抬头向前冲。倒是吓得周梅儿慌忙躲避,直到那些蛇伤势发作,才瘫倒地上。周梅儿吃了教训,就将银针打向蛇的七寸,果然立时将毒蛇杀死。   而陈子昂连连出招,不断斩杀毒蛇。片刻之后,四周布满了毒蛇尸身,后面的毒蛇竟然不再前进,纷纷抢食死蛇,场面极是恐怖。   陈子昂招呼周梅儿紧跟,冲入垸内。院内屋内空空如也,确实没人。周梅儿一面打蛇,银针已然所剩无几,说道:“大哥,我们如何离开?”   陈子昂挥剑发功劈向蛇阵,杀出一条路,待靠近那些竹丛,一手揽住她的腰,弹腿跳向竹丛,也不等落下,借竹枝的弹力又跳向远处。周梅儿抱紧他的肩膀,只觉忽起忽落,已跳出数十张。   落地时,二人已经回到停舟之处。周梅儿喘息道:“我们就走么?”陈子昂说道:“这些毒蛇一定是黑衣人放出来。如今满岛都是蛇,我们无法察看。”便解开小舟。   二人沿着岛划舟,果然看到竹林里隐约有黑衣人身影闪过,想是他们驱动了毒蛇。陈子昂想起长乐寨之时,那些驱蛇人之所以不怕蛇,是身上涂了硫磺。便说道:“我们先去弄些硫磺才能破了这蛇阵。”   *第三零八回、扑朔迷离   君山镇上居然满镇子都没有硫磺,哪怕一钱半两。小镇的小街临湖伸展,沿街的铺头找不到半钱硫磺。   陈子昂、周梅儿沿着小街走下去,快到小街的尽头。再走下去,就是上次二东家召集一百黑衣人集合,前往雅州的那个大户人家院落。   当他决定走去看看时,已经有很多人向那个院子走去。挑米的、担着满框鱼干的、茶叶的,谁都知道洞庭湖的大米是天下最好的,而洞庭湖的鱼干肉质细腻、爽甜,洞庭湖区的茶叶也以醇厚的口感闻名遐迩。   二人跟在这些农夫后面走近大院,门前正有两个伙计一边计数记账,一边清点铜钱交给农夫们。院子里熙熙攘攘,农货堆满地上。   当周梅儿问伙计:“你们二东家呢?”那伙计抬起疑惑的眼神,说道:“我们这只有大掌柜,没有什么二东家。”周梅儿一愣,眨着眼睛说道:“你们大掌柜呢?”   伙计说道:“去山里收货了。”陈子昂看看这场景,确实不假,是一个贩卖杂货的商贾之家,查不出什么破绽。他无奈地低下头,等他再抬头时,数十丈外正有一个灰衣人讪讪走来,二人刚好目光相碰。   二东家!陈子昂心里叫道,那二东家也认出陈子昂,忽然掉头逃离。陈子昂拔腿追去,那二东家又是一个转身,跳进湖里!陈子昂追过去时,连一汪水波也淹没在洞庭湖的浪涛里!   陈子昂回头看去,那几个伙计依旧忙碌,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事件。   等到陈子昂从附近的矿洞里买到硫磺时,已经是第三天。二人划船再上君山岛,再来到小院时,既没有人,也没有蛇阵。周梅儿说道:“二东家是不是去那个大船上了?”   ***   春天来到阴山时,满山的青草和野花都一起绽放。这时候,躺在草坡上,看野花摇曳自然是十分享受。焦会青偷空半日,采了一把野花回石洞里,惹得裴汀又蹦又跳,欢喜异常。   却没想到成玄英板下脸孔,说道:“赶紧练功,不要耽误如此好时光。”裴汀吐吐舌头,说道:“大哥,小妹资质愚钝,实在有太多不明之处,练得好辛苦呀。”   看到她恢复往日的欢快性格,焦会青老脸上也露出笑容。成玄英却不体谅这些温情,说道:“不明白就问贫道,我不是整日都在这里么?”   裴汀又吐吐舌头说道:“大哥整日练功,如何敢打扰。”焦会青看出成玄英近日屡屡劝教二人加紧练功,不知何故,便问道:“慢慢练呗,老哥练了快五十年,我们这才练半年呢。”   成玄英看看二人顽皮不化,只好叹气说道:“像你们这样,哪怕一百年也未必能练到第七重。”裴汀也感到近日成玄英屡屡强逼练功,却又不说明原因。此时看看他叹息连连,不想让老大哥伤神,便说道:“大哥,我倒真是有一段经文不解。”   裴汀便背诵道:“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后有密户前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成玄英说道:“嗯,这节统共有十句,这前面四句乃是本节基础所在。”   他盘腿在洞口坐下,细细解释给二人。上有魂灵下关元等前三句,乃是指明内景功法需要习练的人体器官:上练魂魄胎灵和关元,魂在肝,魄在肺,胎灵在脾;下练受命之宫腹脐。除此之外,还有左目少阳、右目太阴,以及命门所在的肾。   第四句“出日入月呼吸存”则是练功之要领:夜半生气,或鸡鸣时正坐闭气,存左目出日,右目出月,两耳之上为六合高窗,令日月使照一身,内彻泥丸,下照五脏肠胃之中,了了洞见。内彻外合,一身与日月光共合。然后再叩齿九通,咽液九过。   成玄英一边解说,一边比划,焦、裴二人连连点头,恍然大悟。焦会青叹道:“若不是大哥如此详细解说,俺大老粗几时能明白呀。”   成玄英说道:“二位弟妹练低级内景功,前面这四句一定要练好,日后方能继续习练更高层。”裴汀点头道:“这么说,后面的六句乃是指导高级习练,暂时不用理会了。”   “嗯,先不去理会吧,等你们练到第三重以后再说。”成玄英说道。焦会青呵呵赔笑道:“那也是十余年后的事情了。”他搔搔脑袋。   成玄英闻言吹胡子怒道:“不争气的家伙。”裴汀又吐吐舌头,怕他再教训自己,忙面向石壁打坐练第三零九回、成玄英   阳光照进洞内,即使最深处也有了些许亮光。成玄英打坐半晌,便离开洞内。他每日都会如此,焦裴二人也习以为常。   只是他一离开,焦会青便开始不老实。他看看外面青葱满野,却又不敢出去。回头看看洞内,成玄英常年打坐的石壁上竟然烙下一个隐约可见的灰影子。   他走过去,在那里坐下,听到一声滴水的声音。坐了片刻,那滴水声如同沙漏般准时传来,倒是可以稍解练功的寂寞。他又想:难道这背后还有中空的石洞?   再多坐片刻,他隐然感到一股微寒之意,想是大山的气息,或者这就是天地灵气?焦会青不觉失笑,肚子也饿了,他走出来拿起馒头大嚼。   裴汀却独自在洞口处面对温暖的阳光,保持打坐的姿势,似乎练出了状态。焦会青也不打搅她,吃完馒头靠在石壁上睡去。   ***   成玄英其实就在黑沙城里,背负双手在悬崖边晒太阳。当然,城内军队的活动也尽收眼里:几百个屋棚已经搭好,城内的士兵分成小队在四周操练,也不再四出去山里搜索。   从黑沙城望下去,杨树林只是一块青色的绿茵,看不清兵士的活动,据说李敞派出林子里的两千人,时常深入草原各部落。   成玄英收回目光,那边走来一个士兵,提着篮子送食物去石洞里。二人无意间互相对视一眼,那人便乘着咕噜下石洞。是个壮实的汉子,而且手脚十分麻利。   等他再上来时,成玄英不觉认真地盯住他。他显得有些拘谨,拱手说道:“道长请用餐,今天有肉苁蓉羊肉汤,味道不错。”   成玄英点头,却说道:“嗯,你们这支军队不差,不亚于太宗皇帝当年纵横天下的队伍。”壮士汉子倒是觉得意外,没想到他说起成年旧事。   他顺着成玄英的话应付道:“那是自然,只可惜呀。。。。”他说了半截话,又闭上嘴巴。成玄英笑道:“难道不好么?如今大唐恩威并重,天下皆服。”   那士兵只是点头,不再说话。倒是惹得成玄英好奇,追问道:“嗯?”   兵士看看成玄英,吞吞吐吐地说:“只是明白人都知道,这天下其实已经变作天后的了。”成玄英一愣,说道:“此话怎讲?”   兵士含糊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说,并不知道真伪。”成玄英沉声说道:“旦说无妨,贫道不会责怪你!”   兵士说道:“道长大概多年在此闭关习武,不知道这些消息。如今天后已经全面控制朝政,随时可以取代李唐。”说到此处,他再也不愿意说话。   成玄英看看再问不出东西,挥手让他离开。自己匆匆回到石洞,一下咕噜车便说道:“二弟,你快给老哥说说眼下的时政。”   焦会青揉着睡眼,说道:“大哥,你还要知道什么?你自己也看到,如今唐军兵强马壮、国富人和。。。。”   成玄英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是问朝廷上,是不是天后要夺太宗打下的江山!”不说焦会青一惊,裴汀也是愣住了。焦会青慌忙说道:“大哥可不能乱说话。陈大侠说了,首要的是保朝廷的社稷平安,天下百姓平安。至于谁做皇帝,还是不要多理会。”   成玄英闻言怒道:“这么说,天后确实有心要去李家江山?她一个女人,难道也要做皇帝,岂有此理嘛。”焦会青说道:“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不是好好的,国泰民安。”   焦会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成玄英,只好拿陈子昂说过的一些话来搪塞,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他又挤挤眉眼,让裴汀想法子劝说。   裴汀却说道:“不瞒大哥,我父亲裴炎就是因为此事入狱,最后屈死。。。。”说着眼睛就红了。成玄英原本只知道她因程务挺而神伤,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故第三一零回、威武之军   裴汀说道:“小女虽不敢胡乱说朝政,但确实感觉,天后迟早会登基做皇帝。”这些迹象不仅可以从她连续废立太子皇帝,就是从裴炎的遭遇上也可看出端倪。高宗晚年身体欠佳时,已经有心预防天后干政,朝政事务大多交给裴炎宰相处理。那时天后百般拉拢裴炎,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当高宗去世后,裴炎再想坚持自己保皇的主张,就没那么容易了,终于触怒天后被下狱中。随后便启用了善于和稀泥的苏味道。   成玄英阴沉着脸色听二人断断续续说道一番,自己反倒不说话了。待二人说完,他阴沉沉地走进洞内,在洞内坐下。石壁内的滴水声已经无法使他的心情平静,他也不敢练功,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他无法对别人说什么,他只能自己忍受,自己平复心态,就像这五十年来,他接受太宗皇帝的安排,苦守此地所经历的无数痛苦和孤独。他答应了太宗皇帝,便得信守承诺。   他必须做出正确无误的选择,才能不愧于太宗皇帝的重托。   ***   焦会青和裴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低声嘀咕了半天,只怕成玄英又要好几日不吃饭。总得设法改变这个情形,不能让大哥过度操劳。裴汀眼珠子转转,忽然想出一个好主意。   一夜无语中度过。太阳又升起时,焦会青忽然惊叫道:“小妹,小妹!”石洞就这么大,裴汀却不见了!成玄英却还在里面打坐,不理会焦会青的惊呼。   焦会青跳上轱辘车升上崖顶,抓住几个守卫的兵士,没人看见裴汀是怎么离开黑沙城的!他急得脑门出汗,她不会又是独自冒险去了吧!   想到这里,焦会青跳下轱辘车,也不管成玄英心情如何,在洞口冲里面吼道:“老大哥,裴姑娘又不见了!你听到没有!”喊了两三次,成玄英才问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焦会青哭笑不得,说道:“你问俺,俺又问谁呀!”成玄英方才走出洞口,茫然说道:“那怎么办?”看他的人似乎木头一样。   焦会青说道:“大哥,我们赶紧去找找她呀!”成玄英目光有些呆滞,点头说道:“到哪里去找?”   焦会青说道:“昨天她还说要去抓秦霸山,怕是去山下了!”成玄英皱起眉头想了半晌,说道:“我们去找她。”二人在城里牵上两匹马匆匆下山。   一路疾驰,穿过杨树林面对一望无际的草原,此时已经是四月末,草原上正是草嫩花香之际,牛羊不停吃着嫩草。这一派生机景象,让成玄英振作了些许。他吼道:“五十年过去,这片草原依然是大唐的天下!”   焦会青看他兴奋起来,也哈哈笑道:“有大哥在,秦霸山就别想猖狂!这次我们一定要抓住秦霸山!”成玄英却奇怪地说道:“不是找裴姑娘吗?”   焦会青被问得语塞,嘿嘿笑道:“那当然是找到裴姑娘先。”他抬手搭起凉棚,指着远方喊道:“老大哥看前面——”只听见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奔驰而来。   一队雄健的骑兵像潮水般斜刺里冲出,高举长枪一起呼喊,奔向一处帐篷。帐篷前插一杆大旗,迎风舞动着大大的“王”字。旗后面站着三个人,一男二女,二女一红衣一黄衣。   只见骑兵策马飞奔,几个兵士已然跑出大队,一起奔向大旗。先到的兵士从马上探身一拔,便将大旗抗在肩上,迅即勒马掉头,双手用力舞动大旗,呐喊胜利。原来是官兵正在演练进攻的阵形。   大队骑兵也是瞬间抵达目的地,一齐勒马列队。原先震动大地的马蹄声骤然停歇,换成士兵们震天的呼喊:“得胜!得胜第三一一回、温水牙帐   成玄英不禁眉头松开,慨然说道:“好威武的铁骑!”却看见那边红衣的女子朝这边挥手,焦会青说道:“老大哥,这是王尔将军的部队,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纵马奔去,方才看清那红衣女子正是裴汀!裴汀看到成玄英稍显愕然的表情,迎上来大声说:“大哥,我早在这里等你了!”   再看看焦会青得意的笑脸,成玄英明白过来,佯装怒道:“好啊,你们两个合伙欺骗贫道!”焦会青摇手说道:“绝不是骗老哥哥,裴姑娘确实想着抓拿秦霸山。怕老哥不愿意离开石洞,才想出此计。”   再看另外两人,原来是魏大和姬斯。这些骑兵乃是王尔配给魏大的一千精兵,驻守在杨树林附近的草原。   魏大此时已经是魁梧的大汉,他让校尉带领骑兵先返回驻地,便提着哨棍大步走来。他大声说道:“焦大哥!裴姐姐!”又对成玄英说道:“成道长!”姬斯也跟在身后,朝大家不住点头微笑。   焦会青笑骂道:“你小子还没做官,已经是威风八面,吃香的喝辣的。俺老焦却整日猫在石洞里!”魏大说道:“你能跟着成道长,还不知足呀!”   焦会青嘿嘿笑,这马屁拍得成玄英心里舒坦。他哈哈笑道:“小兄弟说得不错,人家是想和我套近乎都没机会,你两个反倒不珍惜。”   魏大说道:“是呀,若不是王将军令我驻守此地,我一定和成道长在一起。随便学几招,也是天下无敌了。”成玄英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魏大又说道:“道长是要前往咄悉匐部落,要不要我派百十精骑相随?”成玄英斜眼说道:“就那几个人,老朽还不放在眼里!哈哈!”   焦会青点头说道:“兄弟你等候我们的好消息吧。这次一定把秦霸山抓回来!”魏大连连点头道:“虽说占据黑沙城,秦霸山一日不除,这仗就不能算结束。”   裴汀说道:“只是秦霸山究竟藏在哪里呢?”魏大说道:“多半在咄悉匐的部落里。据军报,冬天独解支老英雄与他们打了一场,互有胜负。”   “噢!”焦会青兴奋地喊道:“知道秦霸山下落,他就跑不掉了!”裴汀已经跨上战马,急道:“那就赶紧出发,别让他们又跑掉了!”   众人遂互相道别,成玄英三人打马西去。   ***   三人一路向西北骑行数日,渐渐进入咄悉匐部落的地盘,前面数十里就是咄悉匐的牙帐温水潭。牛羊饥饿地啃刚长出来的青草,显得瘦骨弱小。   成玄英一马当先,奔向温水泉。部落里的人都还记得这个脾气急躁的老道长,看见他火急火燎闯进来,先自虾得四散而去。   牙帐就在前面,一群青衣女正在婀娜起舞。咄悉匐捧着大杯豪饮,一手搂着个半露香肩的女人。秦霸山、大刀客、独臂狼牙客、箭客也分别搂着女人,津津有味看艳舞。   成玄英喝道:“哈哈,两个家伙果然在此!”这一声大吼虾得正在妩媚跳舞的女子顿时散开,躲在牙帐后面。咄悉匐推开怀中女人,站起来说道:“师傅远道而来,请受徒儿一拜。”   秦霸山也是一惊,随即说道:“师傅来的正好,你看看,这是师弟部落里最好的女人。师傅挑几个带回石洞里用用吧,也算我们弟子孝敬你的。”   成玄英扬起浮尘怒道:“不要多说,自己缚手跟我回去!”咄悉匐眨眨眼睛装糊涂说道:“回去哪里?为什么要回去?我这里要多少女人都有,谁还愿意回黑沙城!哈哈!”   成玄英倒是一愣,没想到他们见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焦会青和裴汀也冲进来。裴汀一眼便看到秦霸山,喊道:“大哥,还等什么,抓住他,是他害死了程将军!”成玄英点头道:“你们既然不肯投降,贫道也就不客气了第三一二回、温水潭   秦霸山反手操起长枪,说道:“我等尊你一声师傅,乃是希望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如此相逼!”其他几人均操起家伙,居然要与成玄英搏斗。   焦会青失笑道:“你们几个不知死活!”咄悉匐道:“哈哈,不试过怎么知道?说不准我等能侥幸赢得这场。”   成玄英跳下马来,说道:“贫道就要看看你们如何赢得!”秦霸山长枪一挺,一招饿狼扑食,便与大刀客一齐冲上来。   成玄英面带寒霜,只是拂尘轻轻一挥,秦霸山脚上居然一滑,吃了个狗啃泥!大刀客却是仰面坐在地上,裂开嘴巴叫不出声来。想是他也毫无防备地摔倒,这一摔骨头都被摔散!   咄悉匐一看,知道成玄英武功又精进了许多,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他双手一扬,忽然打出数枚暗器。却如何伤得成玄英?旦见他道袍宽袖一拂,一股巨力仿佛一堵墙,涌向前方。   成玄英是想反击这些暗器,让它们攻回咄悉匐。却没想到暗器刚接触到成玄英的内力,忽然炸开!一连串地炸开!   焦会青大吃一惊,本能地俯下身子,坐骑却被爆炸声惊起,嘶鸣中扬踢发狂般蹦跳!任焦会青勒紧缰绳也不停颠簸。裴汀也被爆炸声惊住,看见焦会青的马儿发癫,急喊道:“快跳马!”   焦会青也不管太多,蹬腿跳下马背,摔在地上。那马儿扬起鬃毛嘶鸣间奔逃开去。   成玄英也是一惊,从来没见过这种暗器!急忙挥掌推出,堵住那些暗器爆炸射出的碎片!情急之下,他使出全力,这一掌推出,不仅化解了暗器爆炸的碎片,余力一直向前冲出!   呼——,将刚刚爬起的秦霸山又掀翻在地!   呼——,将狼牙客、箭客掀翻在地,将那顶牙帐也掀倒!   那些歌女躲在牙帐后面,这一股巨风吹来,花颜失色、鬓发皆散!她们惊叫,有的四处逃串,有的吓得赶紧趴在地上,哪里还顾得上矜持。   只有咄悉匐使出冰峰拳,奋力抵住成玄英排山倒海般的攻击。却也连退数步,差点跌倒。   “快跑!快跑!”咄悉匐喊道,秦霸山、大刀客、狼牙客、箭客爬起来便往潭水那边逃去。   成玄英哈哈大笑,也不见他疾奔,已追近秦霸山等人。不料秦霸山忽然回手甩出两颗暗器,大刀客也甩出暗器!   成玄英又是一掌劈出,果然掌力一触暗器,立刻引爆!成玄英怒道:“你们两个居然还偷了我的硫磺伏火法,暗中制造炸药!”   咄悉匐率先跳上山坡,要往山上逃串。成玄英何等功力,爬山如履平地,三两步便又迫近咄悉匐。   咄悉匐一咬牙,说道:“你莫逼我太甚!”扬手又是一把暗器!   成玄英此时知道这暗器乃是硫磺伏火丸,乃是自己在黑沙城闲时炼丹创出的炸药。天下还没有其他人会研制。他笑道:“就算你用伏火丸也挡不住贫道!”说罢又是一掌劈向暗器!   没想到这次暗器不仅炸开,而且威力更大!炸开后还炸出一团白烟!一下子将成玄英裹住。   一股刺鼻的味道,呛得成玄英剧烈咳嗽。那白烟竟然还能毒进眼睛里,他感到眼前忽然昏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耳边只听见咄悉匐喊道:“老家伙被制住,我们快逃!”秦霸山喊道:“我说程老爷子,你还是不要再追我等,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成玄英怒道:“两个王八蛋竟敢使毒!”却听见他们跑上山去。裴汀赶过来,急道:“大哥,你没事吧!”成玄英说道:“快扶我去洗洗眼睛。”   他已经看不见,裴汀急忙扶他走进潭水,捧水清洗脸庞和眼睛。焦会青也急得一旁跺脚,骂道:“这些王八羔子!”   洗了一阵,成玄英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说道:“能看到了,就是有些模糊。”三人回到牙帐前坐下,成玄英忙打坐运功,治疗眼睛。   裴汀看看成玄英没有大碍,放下心来。焦会青问道:“老大哥,那些暗器是什么东西,如此厉害。”成玄英一边闭目调息,一边说道:“是我前几年研制的炸药,乃是用硫磺、硝石、皂角子研制而成。没想到让他们拿来对付贫道了!”   焦会青说道:“俺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东西,威力惊人呀。”成玄英叹息道:“都怪我,将如此重要的发明传给他们!唉。他们是在伏火丸里掺杂了石灰,差点毒坏我的眼睛。”   裴汀说道:“真真是歹毒,幸亏大哥没事。他们多半不会离开山上,等明儿我们再去搜山,看他们躲哪里去!”   *第三一三回、追捕   第二日,成玄英眼睛恢复正常,说道:“亏得内景经,否则我这双眼睛算是半瞎了。你们也要小心,还不知道他们会在伏火丸里混杂其它的什么毒药。”   三人带了干粮,登上温水山。成玄英急性子,兼之他的武功极高,登山毫不费力。焦会青便落在裴汀后面,免得她出现什么意外,被秦霸山等偷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温水山也已经是四处绿荫,野菊花打开嫩嫩的花朵,满山都是。树林子里传来响动,裴汀便急道:“大哥,那边有人!”成玄英施展轻功跃上树顶,四处查看,却是一群猕猴在林间嬉戏。   他跳回来,说道:“沉住气,不过是群猴子。”裴汀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是秦霸山那几只大猴子呢。”焦会青笑道:“教他们看到老大哥这手轻功,只怕已经吓得趴在林子里不敢动弹了!哈哈!”   搜了一天没见人影,尽遇到一些小动物,山羊、狐狸、獾。第二日便换一块地方搜查,绵绵不尽的山野,绿树丛生,薄雾弥漫。   眼看一天又快过去,前面忽然有条人影闪过,惊慌向远处逃跑。成玄英大喝道:“往哪里跑!”拔腿追去。焦会青认出那人,说道:“是箭客!”   箭客回头一看成玄英追近,回手就是一箭。成玄英二指一张夹住弓箭!却看见箭头上粘着一个黑丸,急忙丢掉。铁箭随即“嘭”地炸响,弹出一团白烟!   成玄英骂道:“又拿这东西害老子!”箭客忽然往前面跳下去,整个人没了身影。   三人追近一看,却是一个湖泊,箭客大概是跳进水里躲藏起来。成玄英沿着湖边慢慢行走,在一块巨石前停下来。他沉声说道:“还不赶紧出来!非要老子将你毙在水中么!”   岩石底下竟然荡出一圈水波,慢慢探出一个头来,正是方才失踪的箭客。成玄英一指凌空,点了他的穴道,再伸手将他拖出水面。   北地春天的湖水依然冰冷,箭客打着哆嗦。焦会青问道:“他们几个躲在那里?!”箭客低着头,佯装没听见。焦会青怒道:“老子没工夫和你蘑菇,再不说话看不捏你的蛋蛋!”   裴汀闻言脸一红,以为焦会青果真要下手,慌忙转过头去。箭客却畏惧地说道:“都在那边——”顺着他的指向,是湖泊相连的一个小池塘。   成玄英飞步冲过去,碧绿的睡眠除了一些水草,还有几根草秸杆。成玄英手指轻弹,将一根草秸弹断。不多时,水面忽然振动,水里传来咳嗽声,站起一个人来。   还不等他睁开眼睛,成玄英凌空点了他的穴道,是独臂的狼牙客。这池塘里水不深,他便呆站在齐腰的水里喘粗气。焦会青哈哈笑道:“还不出来来?要一个一个请么!”   咕咚,又站起一个人来,是大刀客。接着又站出一个人,是沙锣客。成玄英先后点中他们穴道,又运力一指,戳向水中!   成玄英的气指剑居然如果真实的利剑,将水面戳出一个窟窿,下面传来哎哟一声。他又看准另一根草秸戳去,那人“啊”地沉闷呼叫。   成玄英故意不提起他们,呆了盏茶功夫,才让焦会青下水捞人。果然是秦霸山和咄悉匐,早被水憋得满脸发紫。二人被点穴道,如同死鱼般被拖上岸,大口喘气。   裴汀看见秦霸山,狠狠踢了一脚,说道:“你终于被我抓到!”秦霸山瞪大眼睛,却是敢怒不敢言。   焦会青坐在岸边的石头上,说道:“来,大哥好好歇歇。来,小妹也不要动怒。我们呢,先听听他们的被抓感言哈第三一四回、秦霸山的狡辩   成玄英被焦会青逗得笑起来,说道:“秦霸山你最凶,你且说说,阿!”秦霸山喘了半天气,开口说道:“我就不明白,师傅为何与我过不去!”   这话倒是教成玄英三人愣住了,焦会青哈哈大笑,他踢了秦霸山一脚,竖起大拇指说道:“好好好!真不愧是强盗逻辑,你且说下去。看看你有什么委屈!”   秦霸山说道:“你们总是因为程将军之死,而记恨黑沙城。其实我等也是不得已为之。”裴汀听他提起程务挺,脸上又是一气,怒道:“我看你怎么狡辩!小心打断你的狼腿!”   秦霸山看成玄英不动声色,便继续说道:“师傅一直叮嘱弟子,做人要懂得大是大非。倘若方向错了,南辕北撤,岂不可笑。”   “要说当今大唐天下,实则掌握在一个女流手中。天后时刻窥视李唐社稷,程务挺却还一味维护天后的朝廷,岂不是有奶便是娘,全然忘记太宗皇帝打下的社稷江山。”秦霸山越说越是振振有词!   成玄英闻言,只是皱紧眉头。秦霸山的话让他想起前几日那个官兵的信口之言,看来天后却有可能取代李唐,更改太宗皇帝打下的江山。如此说来,程务挺果然是不分是非的愚忠了。   “你。。。你胡说八道!”裴汀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常年发动战乱,阴山一带的百姓多为你所累,难道不应该讨伐么!”   秦霸山看出自己的一番话说中成玄英的心事,口舌顿时变得利索许多,说道:“我早就看出天后的野心,如此女人当政,焉能让天下人口福心服。是故我黑沙城联络阴山各部落,誓要讨伐天后的独裁专制。程务挺既然要维护天后,我等自然不能忍让!”   裴汀也发觉秦霸山的说话打动了成玄英,她气急反笑道:“朝廷的事情由得你如此编造么!”秦霸山却叹息道:“其实裴宰相也是天后指使,被丘神责下狱致死。我还真看不懂了,裴姑娘怎么一味维护自己的杀父仇人!”   焦会青也看出秦霸山的用心,想离间成玄英对朝廷的信念。他呵呵笑道:“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敲掉你的狼牙!”秦霸山也冷笑道:“说到你们痛处了么?”   “狗杂种!”焦会青跳起来,褡袋甩出,打向秦霸山嘴巴。褡袋里装了石头,秦霸山被点穴道丝毫不能躲避、抵抗,竟被打得鲜血流出。焦会青骂道:“我看你还怎么吐象牙!”   咄悉匐喊道:“师傅,可是你让师兄说话的!”成玄英一愣,说道:“吵什么吵!他是你们的二师叔,打不得你们么!”这话说得众人皆是一愣,言下之意倒是承认了秦霸山和咄悉匐是他的徒弟。   咄悉匐情知秦霸山方才一番话是演戏,却又误打误撞说服了成玄英,看来这老头子暂时不会为难自己。既然如此,他不如把戏演得更真实,说道:“他也是维护天后的人,今后岂不是欺负死我们兄弟二人!”   成玄英说道:“我的二弟三妹都是性情中人,嘿嘿,给你们小小苦头吃吃,也不为过。”裴汀听出成玄英似乎已经被秦霸山的话打动,不再追究他们,急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呀?”   焦会青却对裴汀挤挤眼睛,呵呵笑道:“不错,我是你二师叔,她是你三师叔,不服气么?打到你们服气为止!”   咄悉匐赶紧委屈地低下头。成玄英说道:“不错,今天你们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无道理。你们的小命暂且记下,待我搞清楚事实再说。”   秦霸山长松一口气,说道:“旦凭师傅作主,日后自然知道其中是非曲直。”焦会青冷笑道:“给你半分脸色,你就开始发情,果然是豺狼。呵呵。”   说得秦霸山几人挂不住脸色,嘿嘿赔笑。裴汀本想再说话,眼下的情形似乎也不能说动成玄英,只好作罢。焦会青说道:“看来,老大哥的意思是回牙帐了?”   成玄英点点头,说道:“你们几个倘若有半分异动,别怪我不客气。”说罢,伸手在他们身上连点数指。秦霸山等人顿时能够活动,再提气运力,却发现体内真气呆滞,如同废人一般。   秦霸山说道:“师傅,你废掉了弟子们的武功?”成玄英冷笑道:“我随时可以废掉你们。如今只是暂时解除你们的武功。”   原来成玄英这点穴手法,让秦霸山等人手脚可以活动自如,却止住了他们的内力。这等高超的点穴手段,让众人惊讶不已。焦会青说道:“好吧,你们二师叔肚子饿了,赶紧回去弄些吃的犒劳老子。”   成玄英点头笑笑,秦霸山等人只得老老实实跟在焦会青后面,一起下山返回温水山牙第三一五回、往事   成玄英三人住在牙帐旁边的小帐篷里,咄悉匐日日派人送好酒好肉。焦会青吃得不亦乐乎,干瘦的脸庞也渐渐圆润。成玄英饮食依然节制,一日大半时间还是在练功。   秦霸山和咄悉匐每日都要过来问安,伺候三人果真如同长辈。成玄英对他们的态度不置可否,倒教裴汀暗暗生气。她坐在帐篷里,也不理会成玄英练功,说道:“大哥,你难道真的相信秦霸山的鬼话?”   成玄英不知道是在练功,还是沉思,良久才说道:“你说呢?”裴汀说道:“我是一点也不相信。程大哥保卫边疆战死,怎么可以说是盲从天后呢?”   成玄英笑道:“这么说,小妹似乎也对天后颇有微词了。”裴汀一愣,说道:“父亲在世时候告诫我,不要过问朝廷的事情。小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说天后。”   成玄英叹了口气,低头不语,他也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秦霸山。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倘若天后果真要篡夺李唐社稷,太宗天上有灵也不会答应。那么,他成玄英又该如何决定呢?   裴汀说道:“大哥,难道我们就在这里耗着?”成玄英缓缓说道:“我随太宗的时候,天后也跟随在太宗身边,那时候她唤作武媚娘。但太宗宠爱她没多长时间,发觉武媚娘才智过人,可能会篡夺皇位。”   裴汀应了声“噢”。成玄英说道:“所以武媚娘跟随太宗12年,始终只是个才人。太宗临走那年是贞观二十三年(649年),专门安排后事,让她去感业寺削发为尼。却不知道她后来如何又回到宫中,做了皇后。”   裴汀说道:“后面的事情父亲曾经和我说过。媚娘去感业寺的原因正是因为与太子李治感情有染,那时候太宗病重在身,是以没有明着处置这件事情。及至高宗即位后,他一直牵挂媚娘,几次前往感业寺相会呢。”   说到这里时,裴汀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也为当年高宗与天后的感情而感慨。成玄英喃喃说道:“嗯,那时候我已经去黑沙城了。”   裴汀又说道:“高宗当时接媚娘回宫,也是想借用她的才干夺取失落的皇权。媚娘果然斗败高宗的对手,将皇权集中在高宗手里。在此之后,高宗也发觉天后权势过大,曾与上官仪宰相商议废武之事,却被天后及时发觉而导致失败。”   成玄英点头说道:“怪不得,至此时,恐怕高宗想废天后都无能为力了。”裴汀却说道:“小妹就是不明白,本是一家人,他们何苦如此争夺?”   “唉。”成玄英苦笑道:“皇帝家里当然不同我们寻常人家。”二人竟是一阵沉默。   外面传来焦会青的笑骂声:“革老子,你们这几天老实了?也不敢喝花酒了么?是不是嘴巴里淡出鸟来了?哈哈!”又传来大刀客的声音,竟是低三下四的说道:“那是,全听程老爷子和二位师叔指教。”   大概是大刀客滑稽的样子让焦会青笑得肚子疼,他掀开帐篷进来说道:“这几个鸟人,如今乖得象我孙子。”   成玄英却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二弟,为兄倒有一件事情委托你去办理。”焦会青止住笑,说道:“大哥只管交代。”   成玄英说道:“你立刻回洛阳一趟,去找。。。。。”焦会青连连点头,说道:“大哥请放心,我定然不辱你的托付。”   裴汀说道:“二哥回到洛阳,帮我买几盒胭脂水粉,好么?”焦会青一愣,说道:“俺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玩艺。。。。”裴汀翘起嘴说道:“你就不会找梅儿姑娘帮忙买呀。”   焦会青讷讷地说道:“那倒是,俺帮你带回来就是。”成玄英在一旁微笑不语,裴汀便送焦会青出营地数里,方才独自回到帐篷第三一六回、小渔村   一直到天黑透了,陈子昂还是没有找到那条大船。二人举目四望,天空渐渐乌云压顶,春天的暴雨就要降临。二人躲进乌篷里,听暴雨砸落乌蓬,掀起湖水数尺浪涛。   小船此时显得轻如树叶,随时会被巨浪掀翻。陈子昂便在棚内扎马步,极力稳定船身。周梅儿拿出油布,给二人披上。饶是如此,二人还是淋得透湿,不住打寒颤。   熬了一夜,凌晨时暴雨停歇下来,天色陡然亮堂。湖水呼呼荡着巨大而舒缓下来的波浪,又显出另一番情趣。   周梅儿梳理头发,看霞光万道洒满湖面,竟然出了神。水里一群鲤鱼结队游弋,也惹得她连声叫道:“大哥快看,这许多鱼。可惜我们没有渔网了。”   陈子昂在船尾摇橹,却看着这浩大的湖波发愁:“怎么找不到黑衣人的那条大船呢?”二人划船察看了半日,也没找到那条巨大无比的船。只好划回三赖子的那个小渔村。   ***   傍晚时分,二人上岸找到精瘦汉。精瘦汉却说三赖子刚召集全村人晚饭后开会,就在三赖子院门外的柳树下。陈子昂便跟随精瘦汉一起来到三赖子院外,果然聚集了全村的老少。   这村子也不大,全村聚集在一起也不过百十号人。站在柳树下的那个歪戴瓜皮帽的就是三赖子,他的十多个护院散落在人群四周。柳树下挂着一盏气死灯笼,招引了一些虫蛾飞舞。   三赖子看看人都到齐了,扯开鸭嗓子喊道:“各位乡亲啊,承蒙大家抬举,今晚都来议事。议什么事呢?当然是大家都关心的事。”   他喝口水,接着说道:“大家都关心什么事呢?当然是村里这些水田的事。水田的什么事呢?。。。。”   听到此处,周梅儿忍不住低笑,悄悄说道:“这个三赖子说话一套一套的,逗人呢。”陈子昂也忍不住笑,就凭这样一个泼赖似的人物,竟然掌控了这个村子里大半的水田,掌控着百十号人的生活,却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三赖子说了半天,终于说明了事情大概。原来三赖子先是以借钱给村里人造新船等名目,让大家用地契抵押。但湖盗却阻止村民捕鱼,这借贷的钱自然无法偿还给三赖子,地契便被他强收了去。   “大家都是乡亲嘛,这个谁都知道。我三赖子会做缺德事吗?让大家没饭吃吗?”他双手叉腰,摇头说道:“当然不会。我想了一个好办法,什么好办法呢?”   感情他没说一句话,都喜欢先问上一问:“这个好办法是什么呢?就是我把这些水田租给大家种,好处是什么呢?大家就不用饿肚子。你们说,好不好?”   精瘦汉忍不住说道:“根本就是你和湖盗合伙骗取我们的地契,好逼我们种田交租给你!”顿时村民应道:“正是,你快将地契交还我们!”   三赖子一看村民涌动,丢了眼色给护院的。其中一个强壮的护院拨开人群,将精瘦汉揪出去,拉到柳树下,喝道:“你是不是不服气!你敢造反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精瘦汉怒道:“我就算饿死也不会给强盗种田!”那护院举拳击打精瘦汉胸口,打得他口吐鲜血,他兀自挺胸不屈。下面的村民开始喊道:“三赖子太过分,如此欺负我等!和他拼了!把地契抢回来第三一七回、猛然醒悟   三赖子瞪大眼睛说道:“谁敢乱来?我打断他的腿!”他一挥手,那护院的又抓出一个喊得最大声的村民,一阵痛打。   周梅儿实在看不过眼,抓紧陈子昂的手说道:“大哥,怎么办?”陈子昂却摇头,望向湖面。一平如镜的洞庭湖上,闪着一点灯光,有条船正划向小村的码头。   此时,村民情绪被三赖子的痛打激怒,男人们都冲上前围住柳树下的三赖子。三赖子不觉躲到家丁身后,却看见那条小船靠岸,喜道:“看看是谁来了!”   那一行数人尽数黑衣,看到树下的对峙,气势汹汹扑过来。为首的冷喝道:“谁想造反!谁想造反!”他大手一挥,黑衣人一起挥拳痛打村民。这群黑衣人武功不弱,顿时止住村民的情绪。   为首的黑衣人站到树下,喊道:“这是公平的交易,三赖子出地,你们出力,总比这些土地荒废得好!”精瘦汉冷笑道:“这土地本来就是我们的,这洞庭湖本来就是我们打鱼的地方!”   那黑衣人眼内精光一闪,忽然提掌拍向精瘦汉!精瘦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眼看活不成了。村民一看他如此凶狠,不禁都低下头,不敢再喧哗。   却听见有人沉声喊道:“二东家!你也忒狠心了,杀这些无辜渔民!”那黑衣人闻声一惊,朝说话处望去。却是陈子昂缓缓走上来!   他脸色一变,分开人群,便往湖边跑。陈子昂喝道:“今天你非得算清这笔账!”他也施展轻功追去。二东家奔至湖边,又像上次君山镇一样,跳入水中,一潜入水,便消失了踪影!   陈子昂返回身,剩下的黑衣人和三赖子的家丁一起围上来。陈子昂也不拔剑,手握剑鞘连点前面二人巨阙穴,抓起其中一人抛去,撂倒七八人。   这些人都会武功,一看就知道陈子昂武功高得离奇,拔腿四下逃跑,谁也顾不上三赖子。这下子,只剩下三赖子面对百十号村民。他两腿发软,啪地坐到地上。   陈子昂揪住他的衣领,对村民说道:“大家不要害怕,我是朝廷官员。这里的事情我都清楚,大家看怎么处置他!”村民喊道:“让他退回地契,便饶了他!否则丢进洞庭湖喂大鱼!”   陈子昂低头问三赖子:“你自己选择。是退回地契,还是随我去公堂候审!”三赖子连连摇手说道:“我。。。我把地契全退给乡亲们。。。。只求饶我一命。”   陈子昂便随他进屋,抬出一口小木箱,打开一看,放着数十份地契。他哭丧着脸,打开地契,一一喊名字,村民逐个上来取回自己的地契。   箱子空了,三赖子也瘫倒在地上。村民们却是笑逐颜开,纷纷向陈子昂道谢。待村民散去大半,陈子昂蹲下身子翻开精瘦汉的胸口,看到那致命的一掌时,忽然皱紧了眉头。   周梅儿走过来,问道:“大哥,怎么了?”她也翻开精瘦汉的胸口察看,不禁脸色也变了。精瘦汉胸前是一记黑色的掌印,并不是红色的朱砂掌印记!   这么说,跳水逃跑的二东家又是一个假的!怪不得两次他都跳水逃跑,明知道陈子昂不善水性。陈子昂心想:洛阳牡丹农庄里遇到的是黑老大假扮的二东家,这次莫非又是黑老大假扮的?   他回想起数日前登上大船,窥听到黑老大的说话,他从洛阳赶到洞庭湖,再次假扮二东家,究竟是为什么?!   周梅儿低声说道:“大哥,莫不是我们中计,被他们牵着鼻子引到洞庭湖来?”陈子昂缓缓点头,说道:“只怕是的。我们立刻赶回洛阳。”   *第三一八回、奇特的赛跑   草原春光无限好,和风暖融融,吹风焦会青在马上摇头晃脑,十分惬意。他打着马儿就象赶着毛驴,颠簸中打打瞌睡。怎么一闭眼就想起裴汀呢?这小丫头,焦会青心里嘀咕。   忽然间,他听见嗖地一声,还没等醒过神来,便跌倒在草地上。马儿脖子插着一杆铁箭!   焦会青慌忙躲进草丛里,然后才远望去。前方出现一队突厥士兵,超过百人,竟然就是黑沙城的那些白衣军。乖乖,他们从黑沙城撤出来后,终于在这里出现了。焦会青叫苦,我怎么这么倒霉哟。   春草已经长得半高,白衣人一时看不见焦会青,领队的头目喊道:“二三小队快包围过去,别让这小子溜掉!一小队跟我白老大。”白衣人分成三队朝焦会青隐身处围过来。   这领头的叫做白老大。焦会青摸出弹弓,瞄准白老大射去!却不想白老大居然挥刀一拨,挡住了射去的弹子。这小子武功不下于俺老焦呀!焦会青发觉事态有些严重,额头渗出冷汗。   再看三面合围的百十号人,个个身强马壮,不由得焦会青不气短三分。他不敢多想,猛地跳起来,像兔子一样转身逃串!   白老大挥刀喊道:“追!不能让他跑掉!”百余骑霎时放开马蹄,踏倒青嫩的草丛,震得大地发抖。焦会青也不敢回头看,卯足了劲跑、拼命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恨不能生了四条腿。   追了半个多时辰,白衣人居然追不上焦会青,焦会青居然也丝毫不显疲惫之态。白老大又喊道:“放箭射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背上的铁弓,嗖,射出一箭。   焦会青也觉得奇怪,怎么自己内力如此绵长,不觉嘿嘿失笑,原来是内景功的威力。一念至此,他也不慌张了,跑得更是有板有眼。反正这帮小子追不上,老子拖也拖死你们的马匹。   耳后听见嗖的一声,他回头捉住白老大射来的铁箭,哈哈笑道:“来捉你焦爷爷呀,龟孙子!”白衣人纷纷张弓射箭,都被焦会青从容躲开。气得白老大哇哇乱叫道:“追下去,累都把他累死!”   眼看茫茫大草原上,焦会青在前面发足狂奔,后面拖着一群策马追赶的白衣人。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路过多少牧民,看见这奇怪的队伍惊奇不已。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游戏。   焦会青本来是向南走,遇到这群白衣人包围后拐向西逃跑,一路狂奔半日,只怕跑了百十里地。渐渐跑进了回纥人的地盘,周围的牛羊、人群明显频密起来。白衣人的马匹开始显出疲态,焦会青虽然没感到力乏,却也跑得大汗淋漓。   他想到:奶奶的,俺真笨。俺干脆向南跑,还不耽误赶路的脚程。刚想到此处,却听见北边也响起一阵马蹄声,扭头看去,地平线上忽然涌出一大队骑兵!   白老大也看到这队骑兵,顿时慌了,说道:“快撤!回纥人来了!”北边奔来的正是回纥人的骑兵,不下千人朝这边扑来。像是部落里报告这群突厥精骑闯入回纥地盘,引来回纥部队的出击。   焦会青停下步子,回头喊道:“奶奶的,不过瘾,老子还没拖死你们的马匹呢!”白老大早带着他的骑兵逃远,哪里听得到焦会青的笑骂?   那队回纥骑兵如潮水般奔来,却见一杆牙旗紧跟着一位威猛的老者,正是老英雄独解支。他提刀策马奔来,认出焦会青,笑道:“原来是焦大侠,瓜州比武一别半年,成道长、陈大侠等都好么?”   焦会青也笑道:“都好都好。俺老焦正要经瓜州回洛阳,不想遇到这群白狼,亏得老英雄相救,多谢多谢。”独解支望着白衣人逃串的东方,说道:“嗯,这群野狼穷凶极恶,我时刻都提防着。”   焦会青拱手笑道:“得遇老英雄真高兴,可惜俺有要事在身,不能与老英雄把酒欢聚。”独解支笑道:“没关系,回纥人随时听候朋友的召唤,只要用得着我们,只管出声。”   说罢,他招来一匹好马,送给焦会青。焦会青又讨了一袋奶酒,方拱手道别,继续赶第三一九回、演戏   越过阴山一线之后,便是一带荒漠。这一线的烽火台颇多,官兵布防也频密。再往前走,就是玉门关和瓜州。自从遇上白衣人的围攻后,焦会青一路策马,不敢再大意。在瓜州城也不打算久歇,走到城郊时找了个小饭馆。   他要了一大碗手抓饭,和烤羊腿肉。却发现小店里忽然多了几个人,手臂上皆戴有铁环的人。这铁环似乎在哪里见过,他默默地回忆,一时想不起来。   然后,小店里又走进来一个女人,红衣紧束的女人。焦会青忽然想起来,王夫人,瓜州铁脚门的王夫人!上次比武大会时,她一直帮王养宗维持擂台秩序。铁脚门来这里干什么?   焦会青不想惹是非,赶紧吃饭,吃完饭好离开此地。铁脚门的人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人,居然坐在小店里,也不说话,奇怪得很呢。   他吃完饭,打个饱嗝,抬步走出小店。肩上却被一只手搭住,是女人的手,焦会青不回头也猜到是王夫人的手。他呵呵笑道:“王夫人别来无恙?”   王夫人走到他面前,冷笑道:“焦会青,有人要买你的人头!”焦会青吃了一惊,腾地跳开,喝道:“那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哈!俺老焦可是有九条命,惹上俺,日后麻烦不少呢。”   王夫人双手一伸,沉声道:“你若斗得过我的双手,只管安心离开瓜州!呵呵,倘若没有本事的,只怪你自己学艺不精。”说罢,右手劈出一招独立大漠,左手铁环嗖地从手腕上飞射出!   焦会青晓得瓜州铁脚门的厉害,只是这手上的铁环已经让寻常武林中人难以招架。他急忙甩开肩上搭袋兜住铁环,一手架住王夫人的独立大漠。   没想到王夫人手头上招式看似刚猛,却没使上内力。焦会青此时自然而然运动内景功挥手格架,竟震退她三步,还吐出鲜血!那铁环自然也被搭袋兜住,焦会青捏在手上。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江湖上顶呱呱的王夫人如此不堪一击?是她故意想让,还是俺老焦内力陡然增长?他摇摇头,将铁环丢在地上,说道:“王夫人承让,哈哈,俺不打搅了。”   铁脚门一干弟子眼睁睁看着他骑上马,也不追赶,让他从容离开。   焦会青骑上马,回头奇怪地看看这些铁脚门的弟子。他们已经扶着王夫人离开小店。她既然故意相让,为何还来威胁我?奇怪,这年头太多奇怪的事情。   *第三二零回、长安巧遇   焦会青打马赶路,前面就快到长安。这是大唐帝国的都城,老焦还是第一次到这里,住宿一晚总是要的。面对如此宏伟而繁华的城市,老焦实在有些晕乎乎。好歹在西市旁边的怀德街找到一间客栈住下来。   他刚歇息下来,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是个黝黑无比精壮的汉子。焦会青一时想不起,那人却笑道:“老焦,是我杨清宇呀。”焦会青一下子醒过神来,说道:“啊,是杨道长!”   杨清宇说道:“在金光门口我就看见老焦,便跟来此处。”焦会青笑道:“俺就说了,屁股还没坐下,杨道长便找过来。俺还是初次到长安呢,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城呀!”   二人寒暄之后,杨清宇便将静如安排自己接任关内道会长、上次巧遇陈子昂、陈子昂让他暂时停止活动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焦会青才知道杨清宇到长安的缘由,说道:“我此番也是回洛阳找陈大侠。”   杨清宇点头道:“那就好了。正好有些事可以托焦大哥转告陈大侠。”焦会青摇手说道:“我虽是宗盟会人,却没有职务,怎么好介入盟会的事物?”   杨清宇说道:“老焦且听我说,这件事非得你来办才行。”焦会青只得听他说下去:“陈大侠如今投靠天后,是违背宗盟会宗旨,应该尽快改变。”   焦会青一愣,杨清宇继续说道:“朝廷这次破坏了宗盟会北方三道的组织,陈大侠居然还认贼作父,岂不荒谬?”   焦会青又是一愣,他看得出杨清宇认真的态度。杨清宇又说道:“就拿陈大侠前年所受的内伤来说,也能算在朝廷身上,那怀义、王泉都不都是天后的马前卒么?”   焦会青叹道:“陈大侠看得深远,才不会计较这些个人恩怨。虽然我也看不过眼,如今他与丘神责、怀义同堂谋事。”杨清宇一拍大腿说道:“正是。想当初我随明公徐敬业义举,做梦也没想到会反过来帮朝廷呀。我真是愧对扬州死去的弟兄们!”   说到此处,他竟然眼圈发红,声音梗塞。焦会青扶住他的肩头,说道:“兄弟不要太激动,俺老焦素来知道你对宗盟会的衷心呀。”   杨清宇又说道:“想不通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倘若陈大侠一意孤行,势必会引起盟会许多人的意见。你一定要陈大侠三思方可。”说到此处,他坚定地点点头。   焦会青忙说道:“我一定把杨道长的话带到。想当初若不是道长借内景经,陈大侠的伤患怎么能医治得好。他一定会好好考虑你的意见。”   杨清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感慨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冤冤相报,但是。。。。唉,不说了!”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打住了话头。   焦会青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三二一回、洛阳驿馆   洛阳的春天气候怡人,不会过于湿润,也不会象北方那样干燥得让风可以划破脸皮。陈子昂回到洛阳驿馆里,面对那盆红白斗色的牡丹花出神。   周梅儿则忙里忙外,打扫卫生。擦了窗台,又擦茶几。忙得满脸汗珠,却泛着幸福的光彩。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好久不见,周姑娘是越来越漂亮了!哈哈。”   一听这嬉笑的声音,周梅儿就知道是谁来了。不过,她还是略微吃惊地问道:“焦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焦会青擦擦脸上的汗,说道:“赶紧倒杯茶给俺喝,这一路赶得俺,辛苦噢。”陈子昂闻声走过来说道:“焦大哥,你不是在阴山前线么?”   焦会青接过大碗茶咕咕喝下去,长舒一气,说道:“别提了,这半年俺在那边陪着俺的成大哥,跑来跑去。”便一五一十将半年来两次深入咄悉匐部落,如何捉拿秦霸山的经过说了一下。   陈子昂思度道:“这么说,李敞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黑沙城。秦霸山一定是把他的黑沙城精锐藏起来,保存实力。”焦会青点头,又把回来路上遇到白衣人阻击、铁脚门王夫人围攻、还有长安城杨清宇的话都告诉他。   陈子昂更是皱紧眉头,这些谜团一样的事情让人困惑。白衣人显然是想杀死焦会青,而王夫人则仿佛是演戏给别人看,并不想为难焦会青。再就是杨清宇,为何忽然对陈子昂定下的总盟会发展方案?   再说秦霸山一番口舌之利,让成玄英改变了立场。还有自己这边,似乎就快找到二东家,却在牡丹农庄和洞庭湖都扑了个空。这些奇怪现象的根源在哪里?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焦会青也茫然不知头绪,说道:“成大哥叫我回洛阳,就是要和你商议时局。他似乎要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陈子昂“噢”了一声,问道:“这位成老英雄的来历,老焦你知道么?”   焦会青便又把自己对成玄英的了解说了一遍,说道:“他是跟随太宗皇帝的人,时常会提起太宗皇帝。还说是太宗皇帝临走前命他前往阴山的。”   陈子昂眼睛一亮,说道:“果真如此的话,成道长可就是千斤重担在身了。”焦会青也隐约觉察到这里面的重大秘密,说道:“成道长不容易,若不是他镇守那边,吓退秦霸山,李敞岂能顺利攻下黑沙城。”   二人一时沉默,听见周梅儿在门口唤道:“张大哥,你也来了!”铁算子张不辉笑眯眯出现在门口。陈子昂忙招呼张不辉坐下,三人不免又是一阵寒暄。   张不辉似乎并不奇怪焦会青回到洛阳。他问陈子昂:“陈大侠,前段时间你外出公干了?这驿馆房间是空的,我吃了一次闭门羹。”   陈子昂略一思索,说道:“我跟踪二东家去了。”张不辉打住笑容,说道:“找到了么?”   陈子昂摇头说道:“我似乎被人错误指引了,白跑了一趟洞庭湖。”说罢,他抬头看看张不辉,张不辉讷讷地说道:“那二东家在牡丹农庄却是不假,没想到他还跑去洞庭湖了。”   “这个二东家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有这么大的能耐,策划瓜州比武大会、挑动雅州叛乱,操纵洞庭湖湖盗,后面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陈子昂自言自语,又像是与二人商议。   张不辉却笑道:“陈大侠所言不无道理,但我倒是从另一个方向看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只能说明一点:天后寡助。天底下太多人不能苟同天后把持朝政,所以有秦霸山屡次犯唐、雅州蒋开起兵之事,实则与数年前徐敬业扬州起兵是一个原因第三二二回、洛阳驿馆2   焦会青忍不住说道:“嘿嘿,那秦霸山也是这么说,皆因一个妇道人家把持朝政,怎么能让他们这些枭雄尊敬大唐。”他放下茶碗,又说道:“还有杨道长也是这个意思,他说天后把持朝政,对宗盟会屡次抓捕,我们怎么还可以为她卖命。”   陈子昂眼睛又是一亮,心想: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怎么秦霸山和张不辉、杨清宇都说同样的话?如此巧合,不能不让人感到有趣。   张不辉有意无意地说道:“我看这是天意,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做皇帝?陈大侠,倘若你一意孤行,只怕总盟会里好多弟兄都不答应。”   陈子昂说道:“怎么前段时间没听见张大哥说这话?最近都转性子了?”张不辉一愣,陪笑道:“我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嘛,杨会长多半也考虑到时下大局,倘若我等坚持以往路线,何愁大事不成。”   啪!陈子昂放下茶碗站起来,说道:“如果为了争权夺势,发动战争,谁胜谁输未可知。却必定使大唐国力日下,民不聊生。张大哥可不要犯糊涂呀!”   张不辉叹口气,显然没有被陈子昂说服,撂下句话:“陈大侠三思才好。”便离开驿馆。   “有人在背后插手我们宗盟会的事务了。”陈子昂说道。焦会青奇怪道:“难道是静如法师?”陈子昂说道:“是另有其人。”   焦会青说道:“如今会里面就你和静如法师职位最高,还能有谁?”陈子昂说道:“张大哥、杨道长都是响当当的英雄汉子,能说动他们的人确实不多,但不是没有呀。”   他看着窗外的明媚天空,叹道:“我会找出幕后主使之人。只希望兄弟们不要乱了分寸啊。”   ***   隔壁院子里,苏味道的房间开着门。陈子昂走过去,卫士朝他笑笑道:“这几天大人急着找你呢。”掐指一算,苏宰相销魂散三个月的解药期又快到了。   苏味道也看见陈子昂,招呼道:“你终于回来了!去洞庭湖可找到什么线索?”陈子昂说道:“没找到二东家。”苏味道脸上显出一丝失落。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说道:“你看看,二东家又要我办事了。你刚去洞庭湖便放到我的门口。”陈子昂打开信纸读毕,原来是要苏味道廷议时奖赏攻克黑沙城的有功将士,却没说明奖赏什么人。落款是二东家。   “这件事情,丘将军的意思是让李敞负责单于道的军事大权。”苏味道慢慢说道:“我总觉得不妥。只怕下次廷议时不免会提到这件事。”   陈子昂略为思索,说道:“倘若苏大人否决丘将军的提议,恐怕二东家就不会再给你解药。不如这样,让李敞升任游骑将军,与王尔将军相同待遇。但单于道的军事部署,还是由王将军掌管。”   苏味道说道:“也只好这样折中处理。我倒是奇怪,这丘神责难道与二东家是一丘之貉?二东家为何屡次帮李敞?”陈子昂说道:“也许。。。这个。。。在事情未清楚之前,卑职不敢乱下结论。”   苏味道也无可奈何,点头说道:“嗯,做事应该如此。”陈子昂说道:“只要拿到解药,卑职就放心了,又可以换得三个月的时间。”   苏味道点头说道:“只要能最终找到二东家,你不必过于担心老朽。”陈子昂心里一阵感动,拱手告辞。   *第三二三回、再见神秀   陈子昂决定再会会王养宗和完颜华仁,他直接朝城西的小羊肉馆走去。王养宗二人依约而至,刚见面完颜华仁便说道:“陈大侠为何在此约见我等?”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   陈子昂笑而不答,反而问王养宗:“王夫人瓜州围攻焦会青之事,王掌门知道么?”王养宗也不回避,说道:“嗯,我飞鸽通知内人的。”   “二东家教你拦截住焦会青?”陈子昂又问道。王养宗说道:“是的,他命我务必在瓜州劫杀焦会青,阻止他回到洛阳。却没想到内人失手。”   陈子昂笑道:“嗯,王掌门如此处理也是万不得已。”王夫人按照二东家的指示出手劫杀焦会青,却因为武功不济,反被焦会青所伤。这件事让二东家无法怪罪,也没有成功阻拦焦会青前来洛阳。   王养宗嘿嘿苦笑道:“陈大侠能体谅我等的苦处,甚好。”陈子昂说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二东家到底是谁?”   王养宗一愣,完颜华仁也是一愣,二人缓缓摇头。王养宗说道:“这也是我疑惑之处,铁脚门在江湖上朋友极多,却没人知道二东家的底细。”   陈子昂点头说道:“从道上很难查出他的底细。但我估计到一个人,也许他知道二东家是何人。”王养宗投来询问的目光,陈子昂却说道:“还要辛苦二位大侠一段时间,倘若二东家有何动静,须得及时告知我。”   ***   三人道别之后,陈子昂没有回城,他又朝伊阙石窟走去。大卢舍那像石窟寺下,依然坐着一位长须老和尚,他就是名震朝野的神秀。   陈子昂面露喜色,拱手说道:“大师果然在此,卑职有礼了。”神秀手捻佛珠,说道:“嗯,你最近的功力并没有提高。”   “是的,卑职内力纯熟了些许,却没有突破。”陈子昂恭敬回答。神秀说道:“你一定有事找老衲。”   陈子昂说道:“卑职有两件事要请教大师。”神秀说道:“噢?”   陈子昂说道:“少林寺武术名扬天下,数不胜数。比如朱砂掌、易筋经什么,应该都有出色的弟子。”神秀欣然笑道:“那当然,老衲忝为掌门,颇为自豪。”   “那么,大师的弟子中,有没有人同时习练朱砂掌和易筋经?而且功力到了极高的境界。”陈子昂终于问出第一个问题。   神秀沉思道:“少林寺人才辈出,老衲一时间还真想不起对上号的弟子。”陈子昂说道:“有没有一个姓刘的弟子,同时习练了这两门功夫?”   神秀回忆半晌,睁开眼睛说道:“倒真是有个俗家弟子,十多年前老衲传授给他这两门武功。好像他就是洛阳人,天资极高,尤其对易筋经领悟极快。倘若练到今天,他的易筋经功力只怕接近顶级也不奇怪。”   陈子昂点头说道:“这就对了!谢谢大师。”神秀笑道:“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陈子昂笑道:“我忽然发现,没必要再问大师第二个问题,卑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神秀“噢”了一声,点头不语。   那么,陈子昂本来想问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呢?他告辞神秀之后,心里琢磨着答案。嗯,原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成玄英的问题,如今心里有底了。   焦会青得尽快回温水泉牙帐,而他和周梅儿呢,也该离开洛阳一段时间。   ***   焦会青却缠着周梅儿一起上街,裴汀叫他买的胭脂还没着落,回去不好交待。二则将那蛟龙爪做成武器,总不能老拿褡袋应付。他们先望作坊小街找了个老字号,焦会青要做一对龙抓,比划着描述给工匠。   然后便去买胭脂,自然要去戏楼一条街。周梅儿说:“给裴姐姐买石榴红胭脂,红里透白,裴姐姐擦上去一定好看。”焦会青只会嘿嘿笑,站在胭脂粉妆档前面,手脚也不知道放哪里。   周梅儿咯咯笑道:“焦大哥,你怎么变成女人了。”焦会青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俺早就说她自己来买好了。俺一个大老爷们,站在这里,象什么话儿这是!”   听见另一个女人咯咯笑道:“唉呀,难不成你们两个勾搭上了?哈哈。。。”周梅儿回头看去,却是吕娘扭着腰笑眯眯看着两人,她身后站着妩媚的小兰,朝焦会青挤眉弄眼。   原来二人不知不觉走到清华楼附近。周梅儿品出她的话里有刺,冷面说道:“吕娘,你是越来越年轻呢。”焦会青跟了一句:“嗯,一只老狐狸精。”   吕娘脸色一青,小兰嗔道:“老焦大哥还是老处男呢,哈哈。”焦会青也不管周梅儿在旁边,咧嘴笑道:“你来帮俺来。。。。来第一次,好么?”   小兰居然脸不变色,伸手便来挽焦会青的胳膊,说道:“嗯嗯,来嘛,好哥哥,我们进去开房。”焦会青却甩手说道:“唉,你当老子真对你感兴趣么?要上公共茅房,到处都是呀。”   周梅儿扑哧笑起来,说道:“看她好长时间没吃饱,这可是吕娘的错了。”焦会青没想到周梅儿叶也能说出粗话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吕娘自己都吃不饱呢,还顾得上你这个小狐狸精。”   二人一唱一和,居然让吕娘和小兰哑口无言。吕娘咬着嘴唇说道:“周梅儿,别以为你攀上一个朝廷小官,就处处与我清华楼作对。若不是我举荐你们谒见天后,你们会有今天么?!你也是我从小一手调教大的。”   周梅儿笑道:“我倒是不明白了,怎么与你们作对了?”吕娘才发觉自己失言,赔笑道:“我是说,你也不回清华楼娘家坐坐,喝杯茶也好嘛。”   小兰也说道:“姐姐回来坐坐,叙叙旧,多教教楼子里的姑娘们。”周梅儿放缓了语气说道:“嗯,等以后得空了,我和姐姐一起与你们叙旧。”   周梅儿转身之际,小兰早就伸出手指头勾焦会青,媚眼抛了几第三二四回、色诱   黑夜笼罩着阴山,天上一顶苍穹,繁星闪烁,洞悉人间所有的秘密。春天的夜风清凉,将芳草的气息吹遍每一个角落。   却有两条人影在黑沙城里快速穿梭,躲过所有巡逻的士兵。二人乘铁轱辘探入成玄英修炼的石洞。成玄英三人离去月余,石洞里泛着稍微潮湿的气息。   其中一人黑衣,进入洞中打亮火折子,点燃一支小火把,细细在石洞里搜查。另一人身穿白衣,默默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自己却不搜查。   万籁俱静,只听见火把噼啪燃烧。火把人查看到成玄英练功的坐位,看到墙壁上灰色的映像,口中喃喃说道:“他的功力只怕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神秀也不是他的对手。”   然后他又继续查找,连他们留下的几件衣服也不放过,打开包袱细细翻看、摸索。终于,在角落的一个石坑里,他挖开细沙,露出一个小油布包。里面包着一团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将每一样东西都细心地放回原样,才走出洞口,说道:“什么也没有。”白衣人笑道:“我早就来搜查过,二东家你忽略了一件事。”   原来二东家来到了黑沙城!他使人暗中转移陈子昂的注意力,远去洞庭湖,自己却跑来黑沙城。他究竟来干什么?寻找什么东西么?   他走到成玄英修炼的地方,说:“你听,这些滴水声。”二东家仔细聆听后,说道:“这里面的石洞找到入口了吗?”   白衣人摇摇头,说道:“这附近我搜了无数次,没有找到其他的任何石洞口。”二东家说道:“一定有洞口的,你再好好找找。如若不行,就在此凿开石壁,要抓紧时间。”   白衣人说道:“成老爷子回来怎么办?”二东家说道:“别管他了。要知道这阴山黑沙城的宝藏,多半就在这左近。”   他看白衣还在犹豫,说道:“我私闯入皇宫察看过那幅俄地图,其中一幅岭南地图上看不出什么标记。另一幅西域地图上就标明了这黑沙城,还有一副河北道地图上也有标记。”   白衣人说道:“这么说,岭南地图没有太大意义?”二东家摇头说道:“我还不能断定。”他似乎欲言又止。   二人沉默,二东家又说道:“黑沙城这里的宝藏却是肯定的,昔日突厥可汗降太宗皇帝,为表诚意聚集了大量财宝藏于此处。于是太宗皇帝便派成老爷子来此看护宝藏。”   白衣人说道:“原来如此。”二东家说道:“我常年四处经商,在如今的突厥部落里依然能听闻这些传说。而且在瓜州石窟内也找到证据,有个石匠参与了宝藏的埋藏后,在瓜州石窟壁上留下了文字记载,说黑沙城的宝藏富可敌国。”   “噢!”白衣人沉思道:“如此说来,也应证了天后为何急于寻找这些地图的原因,只是她还不知道这些具体细节。”二东家点头道:“不错。若是等她知道这些地图的秘密,就没有我们的份儿了。”   白衣人终于下决心道:“好,明日我命兵士在这里凿石洞,尽快找到宝藏所在。”二东家沉思道:“不可在此开凿,目的太明显。”   白衣人说道:“嗯,那就在上面开凿,我军需要一个粮仓。”二东家露出笑容说道:“对。你不可轻易暴露自己,万一我有三长两短,剩下的担子都要靠你。”   白衣人一愣,点点头。二东家说道:“还有些事情,我会慢慢交代给你。”   “不会这么严重吧。”白衣人说道。二东家说道:“陈子昂实在追得太紧,我怀疑他已经觉察到我的底细。你也要小心,如果出事尽可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你即可保平安。”   白衣人闻言心头顿时感到沉重,看来危险已经逐步显现出来。   ***   焦会青打马上路,赶回温泉牙帐。他不敢大意,一路小心谨慎,夜宿晓行。到了长安方才停下来,依旧找到怀德街的客站住下。   他去杨清宇的武器档找,杨清宇却不在。便在长安城里胡乱逛了半日,看见有胭脂水粉,都是从西域胭脂山运来的,价格惊人。他吐吐舌头,悻悻回客站歇息。   找不到杨清宇,心里焦急,无法马上赶回温水牙帐。不知道老大哥和裴汀会不会出现意外,毕竟他们身处狼窝。   离开温水山的这段日子,他老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时想起裴汀。这丫头,从两年前乐乡偶遇,一起经历许多事情,到这大半年来朝夕相处。沧桑令小姑娘成熟了,焦会青却希望他依然像过去一样开朗活泼。   他独自嘿嘿笑,倒是吓了自己一跳:乖乖,莫不是俺老焦恋上了小妹?想到此处,他面红耳赤。人家黄花闺女,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看上你这头老牛?嘿嘿,老焦你果真是痴心妄想的很呢。   生得贱不,自己咒骂一番,心里舒服了。天也黑下来,寻思着填肚子,便到客堂吃饭,喝点小酒解乏。只是这酒劲头不小,喝了以后不仅头晕,而且还浑身燥热。   他赶紧去了趟茅房,然后回屋子。他却瞪大了眼睛,他的屋子里,炕上正坐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露着香肩的女人朝他甜甜地笑,女人的旁边还放了一碗茶。焦会青看看没走错房间,也顾不得许多,向那女人冲去!   那女人也不胆怯,将胸堂挺上来,露出半只娇嫩的乳房,合上眼睛吃吃笑,便等着焦会青来抱。但她却听见咕咕的声音,居然没有等到焦会青的大手搂来。   真是有点伤自尊!她睁开眼睛,焦会青正放下茶碗,擦干嘴巴,常舒一气。他面上赤红之色稍微退去,对女人说道:“嗨,小丫头,你还真是看上老子了?从洛阳一直跟到长安哈。”   那女人扭捏道:“小兰喜欢焦大哥嘛,比那些小白脸更有男人味道呢。”她轻轻搂住焦会青,软软地靠上第三二五回、返回温水山   也不知为什么,焦会青忽然感到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一股冲动用上胸口,他一把搂住小兰的腰,将她横抱起!   小兰咯咯笑道:“我喜欢,大哥,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她却忽然飞出门外,被焦会青合身抛出门外,趴在地上!她刷地脸红,瞪大眼睛看看焦会青,他的身体确实起了变化,却还将她丢出门外!   “你再不走,我可就叫街上的痞子进来啰。”焦会青笑嘻嘻地说,尽管他的眼睛里还流露出饥渴之色,语言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小兰咬着嘴唇爬起来,咚咚咚走开。这小娘们居然跟到长安来,焦会青关上房门,赶紧坐下运气调理。要不然,他非得给体内的燥热欲望憋爆了不可。   他一边运内景功,一边寻思:一定是吃饭时着了道,会不会是小兰的安排?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想到这里,焦会青一醒,莫不是要杀老子?   练了半晌内景功,终于将体内的燥气化去,焦会青熄灯睡觉。   ***   外面的月光真亮堂,照得屋内明暗不一。夜深之际,窗户被推开一条缝,却见一个婀娜的身影朝屋里弹出一缕青烟。过了片刻,她朝黑暗里招手,一条大汉嗖地跳到窗前,又跳入房间。   焦会青正睡在床上,大汉手中寒光一闪,却是持了短刀望焦会青后心窝插去!   短刀插下,竟是软被褥!大汉一惊,听见背后风声,挥刀抵挡。飞来的是一把爪,哐地抓住短刀和大汉的手。锋利的爪刺入大汉手中,他慌忙松手,要不然这手非得给抓废了。   黑暗的角落里,焦会青哈哈大笑,另一只爪飞向窗外,抓住女人的头发。那女人根本无法逃脱,只是哀叫道:“哎哟,大哥手下留情。”只要焦会青稍微用力,她的整块头皮就会剥落。   那大汉又从怀里摸出另一杆短刀,刺向焦会青。焦会青飞起一脚踢中他手腕,口中说道:“你还要打?!俺一不小心剥光她的头发,那可就不美了。”   “二位大哥快歇手,就算是给小兰面子。”听见女子的哀求,那汉子收了短刀。焦会青借月光看去,竟然是杨清宇!“杨道长!”他惊呼。   杨清宇冷笑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精进不少,连我都杀不掉你了。”焦会青嘿嘿赔笑,说道:“那是,包括先前小兰两次施毒,都赖不得我。”   “唉,如此千娇百媚的姑娘,我也是不忍心呀,辣手摧花。”   杨清宇依然冷笑道:“老焦,你也莫怪我。我思前想后,从此和你们分道扬镳。”焦会青急道:“杨道长何出此言呀!我路经长安,就是要带话给杨道长啊!”   杨清宇说道:“呵呵,陈大侠那付忍气吞声的脾气,我可学不来!免了吧!”焦会青看看小兰,低声说道:“道长,陈大侠是要提醒你切不可受人挑拨,影响了盟会的团结。待他搞清事情真相,自然会向大家解释清楚。”   杨清宇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如今我脱离宗盟会,不再受陈子昂节制!你知道么?扬州造反之时,我乃敬业军中战将,原本就不受宗盟会节制!”   焦会青若有所思,点头说道:“噢——这么说,是徐敬业的老队伍与你联系上了。顾主情深哪,俺理解、理解。你们就合起来对付老焦啦。”   杨清宇难为情地点头,说道:“还请老焦放过小兰。”焦会青冷笑道:“然后你们两个再联手暗算俺?”   杨清宇慨然说道:“我自会退去,只是下次再见面,便是对手相搏。”焦会青思度:就算没有小兰帮手,杨清宇的武功也不弱于自己,倒是耽误了赶回去的脚程。   一念至此,他松开龙爪。小兰跳开来,马上变了脸色,说道:“杨道长,还不快拿下他!”杨清宇正色道:“杨某言而有信,这趟差事杨某退出。”   小兰咯咯笑道:“二东家若是问起,可就不好说话了。”杨清宇已经跳出窗外,丢下一句话:“人家这次饶你一命,你也该放人家一马。”说话,人已经消失在院墙外。   小兰咬咬牙,恨声道:“算你走运,下次可就。。。”焦会青挥爪又抓来,小兰后半截话还没吐出,吓得跳窗逃跑。   ***   焦会青愈发小心,却一直到瓜州,再没有意外发生。他插入回纥人地区北上,然后再进入咄悉匐部落的地盘,直接回到温水山牙帐,避开了白衣人可能的埋伏。   焦会青走近牙帐,却看见秦霸山等人晒太阳,多日不见,这小子居然长胖了。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大刀客、独臂沙锣客、箭客也坐在草地上,看见焦会青打马过来,大刀客赶紧上前牵马。   他打着哈哈大声说:“二师叔回来了!快去潭子里洗洗尘。”焦会青倒是有些意外,看来他们颇为老实。他丢下缰绳,大步走向小帐篷。   却见咄悉匐钻出来,满脸堆笑,说道:“二师叔回来了,我这就去准备酒菜给二师叔洗尘。”说罢,屁颠屁颠走开。   焦会青走进帐篷,成玄英正躺在地毯上,脸色略微苍白。裴汀看见焦会青,哑着嗓子喊道:“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焦会青问道:“大哥病了?”裴汀点头道:“疟疾病,怕是吃了生羊肉的缘故。”“这几个小子!”焦会青怒道:“老子才走几天,就把大哥整病了!”   成玄英摇手说道:“没事的,倒不能怪他们,我自己没注意。”焦会青说道:“他们还老实吧?”   裴汀眼圈红了,说道:“对我们倒是很好。”焦会青困惑了,说道:“那小妹怎么哭呢。”成玄英又摇摇手,合目休息。   却听见帐篷外咄悉匐喊道:“二师叔,我端菜进来给你吃。”他满脸堆笑地进来,放下饭菜匣子。又对裴汀说:“三师叔也吃点,这几日照顾师傅你受累了。”   裴汀板起脸孔,说道:“你出去,少来套近乎,好不?”咄悉匐急道:“我还不是担心三师叔身子累垮了呀。好了,如今二师叔也回来,我就对三位长辈说下心里话第三二六回、诡斗   焦会青实在不敢相信,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狼,如今变得如此温顺。咄悉匐说道:“师傅是知道的,我咄悉匐自小没有父母,全凭自己打拼下这个部落。过去确实野蛮成性了。”   成玄英微睁开眼瞧瞧,又闭上眼睛。咄悉匐说道:“这段时间静下来思考,才悔恨过去的杀戮啊,师傅。”他又转向裴汀说道:“尤其像三师叔这么温柔美丽的人在一起,咄悉匐下决心重新做人。跟着三师叔,我这辈子都要跟着三师叔!”   焦会青越听这话越感觉不对,喝道:“你赶紧打住,不要再说下去。”咄悉匐不理会焦会青,却跪倒在裴汀面前,说道:“三师叔,我只想说一句话:只要你答应嫁给我,咄悉匐这辈子都愿意听你指挥。”   裴汀这些日子早感觉得出咄悉匐的异常,却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又羞又恼,说道:“你胡说什么呀!”   咄悉匐跪上一步,说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我知道三师叔是挂不下面子。像我咄悉匐这么杰出的草原汉子,三师叔一定不会拒绝。”   焦会青差点想呕吐,一脚踢去,骂道:“你再敢说下去,老子割了你的舌头!”咄悉匐被踢倒一旁,委屈地说道:“二师叔,你一辈子孤独,总不希望三师叔年级轻轻就单身一辈子吧,总不希望弟子整日面对心爱的女子日日发愁吧。”   焦会青怒道:“你给老子滚出去。”咄悉匐还想辩解,成玄英沉声说道:“咄悉匐,你再不滚出去,老子也帮不了你了。”   他抬头一看,焦会青眼睛里直如冒火般,手中早就抓起裴汀的佩剑。他脸上露出一丝狐狡的笑意,一闪即逝,慌忙爬起来说道:“那我先出去了。三师叔,你好好想想,我等着你答复呢。”   焦会青赶上去一脚踢他屁股,他哎哟一声逃出帐篷。只是瞬间运力,震得焦会青脚上剧痛不已。焦会青骂道:“这小子,嘴巴恶心!”   然后,他才放下褡袋,从袋里摸出两盒洛阳买的胭脂,递给裴汀。裴汀喜道:“是我最喜欢的石榴红。”焦会青去潭边洗脸,她便带着胭脂盒,对潭水细细涂抹胭脂。   焦会青抬头看去,唇红齿白,几分娇俏让人心动。他赶紧克制情感,想道:小妹也真是到了嫁人的年级,只是这大漠草原,到那里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裴汀却开始打腮红,淡淡的施抹,竟似红霞落到潭边般可人。她嗔道:“二哥,好看不?也不给参谋下呢。”焦会青搓着双手笑道:“俺妹子什么时候都青春漂亮,呵呵。”   裴汀却翘起嘴巴,说道:“二哥,你是说我涂了口红也似没涂般?”焦会青一愣,说道:“嘿,我是说没涂时已经好看,涂了更似仙女般迷人了。咳咳,俺都不敢多瞧两眼,怕动非分之念,呵呵。”   裴汀捶打他的肩膀,说道:“什么非分之念,二哥你真坏!”焦会青嘿嘿笑得老脸开了花,想道:小妹真是对俺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把俺当哥哥看待。   二人从潭边走回帐篷,咄悉匐远远喊道:“裴姑娘抹了胭脂更靓丽,等我教人去外边买好多胭脂回来送给你。”裴汀敛了笑容,低声说道:“他好讨厌,这段时间老是缠人。”   焦会青说道:“那是,这龟儿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转念一想,自己倒是老牛想吃嫩草,不禁暗自哭笑不得。   咄悉匐看见裴汀涂了胭脂后容光焕发,较之部落里那些被他玩弄的侍女,全然不同的感觉。他看得眼睛发呆了,秦霸山在耳边说道:“嘿嘿,我都说吧,你若将裴汀弄到手替你生孩子,那是前世造的福。”   咄悉匐嘿嘿淫笑,说道:“嗯,大哥此计是一箭双雕,既可瓦解他们,我也找个好女人,改良下后代,哈哈。亏大哥想得出如此好计。”秦霸山说道:“大哥几时亏待过兄弟们?老弟还不要太乐观,这裴汀机灵百转,要哄她入瓮还要费不少周折。”   咄悉匐咽了口水,说道:“汉人有句俗话:性子吃不得热豆腐。我会慢慢把她搞到手。兄弟们多帮忙。”大刀客几个连连点头。   ***   焦会青二人回到帐篷,成玄英精神好了点,三人围坐。焦会青说道:“陈大侠说这边的事情,杀不杀秦霸山由大哥你决定。但切不可放虎归山,不要相信他们的说话。”   成玄英沉思半晌,说道:“此事关系甚大,倘若我错杀秦霸山、咄悉匐,让天后得了李唐江山,那我就是千古罪人呀!”焦会青皱起眉头,说道:“没那么严重吧,我看天后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你瞧瞧,太宗皇帝的江山若非她治理,哪有今天的国力。”   成玄英又缓缓点头,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他叹道:“让我养几天身体,细细考虑,病好了再说。”   焦会青又慢慢把这一趟行程遭遇白衣人围攻的事情说了下,裴汀说道:“这么说,秦霸山的白衣军藏在附近。”她转头对成玄英说道:“大哥,你看,秦霸山就没交代这些,他在黑沙城的几千精兵全都藏起来了。”   成玄英点头道:“这些我都想到了。”焦会青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在大哥看来,还是小事情。小妹,这些事情等陈大侠那边揭开谜底再说吧。”   裴汀也只好点头,站起身走出帐篷。焦会青看出她有心事,赶紧跟出去,也好让成玄英休息。   帐篷外,却见咄悉匐手舞足蹈比划。他指着独臂沙锣客,骂道:“你还敢乱来戏弄我的侍女!你忘记一条手臂怎么丢掉吗!”   秦霸山搭讪道:“既然咄悉匐要整肃纲纪,我们都得听他的指挥。谁敢再乱来,老子不客气。”几个侍女躲在他们身后,不知所措。身上衣服本来就穿得不多,越要用手遮挡,反倒露的越多。   咄悉匐继续训斥:“从今而后,我的部落,包括秦城主的队伍,均不得随意抢掠别的部落。我等要学会另一种生活方式,养牛放羊。谁敢胡作非为老子剁了他第三二七回、黑沙城惊变   大刀客带头说道:“城主和咄悉匐放了话,我等那敢不从。”沙锣客、箭客也点头称是。   焦会青远远看着,冷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啰,狼不吃羊,改吃草。哈哈,稀罕。”裴汀也感到恶心,便往潭水走去,坐在大青石上。   此时潭水的冰雪早已消融,上次咄悉匐逃跑的那个石洞口半露在水面上。四周青葱的绿树环抱,若不是秦霸山、咄悉匐等人,这里是绝佳的休闲胜地。潭水倒影着裴汀,裴汀却感到郁闷不已。   抓住秦霸山,却不能诛杀他,连陈子昂也同意成玄英的想法,暂时放他们一条活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她叹口气,焦会青笑道:“小妹,我想陈大侠已经成竹在胸,所以并不急于马上惩罚秦霸山、咄悉匐。”裴汀点点头,说道:“我现在也只有这么想了。”   焦会青说道:“不是的,确实如此。小妹要相信陈大侠,还有大哥,他绝不糊涂。”经他这么一开解,裴汀想想也有道理,心情顿时开朗不少。   看看太阳西斜,二人走回帐篷。那边咄悉匐三步并两步跑过来,赔笑道:“三师叔你看,我如今整治纲纪,痛改前非。请三师叔多指教。”   裴汀忍不住说道:“你少恶心点,好不?”咄悉匐脸色微变,心里骂道:不就是一个女人,要不是成老爷子在里面,老子早就把你。。。   他却强笑道:“三师叔难道不希望我们改邪归正么?”焦会青骂道:“别说你三师叔,老子这个二师叔也看你不顺眼!”   咄悉匐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我知道了,二师叔是想老牛吃嫩草,整天陪着三师叔。唉,我看来是没希望了。”焦会青一听,气得跳起来,说道:“你再不走开,老子踢你下水潭!”   咄悉匐故作可怜,说道:“就算是二师叔与三师叔好上了,也没什么不妥呀。我咄悉匐心胸可是宽阔,自然会恭喜二师叔抱得美人睡。”   裴汀原本还能佯装糊涂,咄悉匐说得这么露骨,她刷的脸红了。焦会青飞起一脚踢咄悉匐屁股,咄悉匐吃痛大声哀叫:“哎哟,二师叔,你不能这样吃醋呀。”却暗中运气,焦会青的飞脚仿佛踢在石头上,顿时剧痛!   咄悉匐的痛是假,焦会青却是痛不欲生,碍于裴汀在一旁,却又不能叫痛。焦会青额头冷汗刷刷冒出,却咬牙骂道:“快滚!”   咄悉匐当然知道焦会青哑巴吃黄连,赶紧灰溜溜跑开,低下头时却暗自偷笑。回头看见焦会青强忍剧痛,走路也是一瘸一拐,只是不让裴汀看到。他跑回牙帐,骂道:“焦会青这老东西,八成是老牛想吃嫩草。”   ***   魏大这几天总是有点心绪不宁,姬斯也感觉到魏大的情绪不稳。连续几日他都遥望黑沙城的山坡,一望就是半个时辰,什么话都不说。   姬斯用腹语问道:“你担心什么?想去上面看看么?”魏大眨着眼睛,说道:“嗯。王将军命我随时监视黑沙城,我却老是呆在这里,上面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知道啊。”   姬斯说道:“不妨上山打猎,可以顺便去看看黑沙城。”魏大一想,是个好主意,总比傻傻呆在下面强。他站起身,却打了个趔趄,惊道:“怪事,我头晕。”   姬斯也说道:“这草地。。。。好像在震动!”一语提醒魏大,他才感到脚下的大地有些摇晃,再看阴山和远处的树林,不时抖动!   “怎么回事?!”他惊呼道:“这是地震吧!地震!”姬斯点头,说道:“一定是地震,我听说这地震由地下引发。”   大约盏茶功夫,地震停止了。魏大心内稍定,自语道:“是什么引发地震呢?”他再望向杨树林,林子里竟然有一缕青烟升起,象是早晨的迷雾般渐渐笼罩林子上空。   他提起哨棍,说道:“走,去看看!”姬斯连连点头,不再说话。二人跨上军马,疾奔向树林。   还未到林中,发现草地上新生出几条寸许裂缝,大概就是地震所致。林内守军此时也恢复镇定,议论着方才的地震。魏大向他们点头致意,一路察看,放慢马速。   那条最大的裂缝贯穿整个林子,原先有两个小池塘,塘水尽数流入裂缝内,成干涸的烂泥地。再往前走,便到了冒烟处,裂缝内冒出的是缭缭水雾,有些辛辣刺鼻。   望裂缝深处里看,黑乎乎的,只有烟气冒出来。姬斯打着手语:“这是硫磺的味道,不可多闻。”魏大点头,看看附近不少士兵莫名其妙地晕倒,便高声喊道:“快抬他们离开树林,大家都离开树林,不要中了毒气!”   那些兵士互相搀扶,陆续撤出树林。水汽越来越浓重,魏大二人也赶紧打马出林。林地里那些地道由于地震的破坏,露出几处断口,魏大都要凑到地道口喊:“快出来,快到林子外面去。”   穿过树林后,是一片荒沙地,长着梭梭草之类的耐寒植物。魏大策马奔过黄沙滩,还未上山,便有一队士兵持枪拦道:“李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这里!”   魏大怒道:“你没看到林子里的情况?我正是赶去禀报李将军。你若是耽误军机,有几个脑袋?!”有人认出魏大,知道他是王尔将军的亲信,便说道:“你若硬闯,小的们也拦不住你。李将军那你自己去解释,”   魏大两腿一夹马,冲过这队士兵,回头喊道:“放心好了,不连累你们。”姬斯也朝士兵微笑,那些士兵咋看到如此美貌的女子,顿时眼睛发直,一直目送二人拐入山道。。。   ***   地震不止发生在山下,这上山的道路也被震塌几段。两侧山坡、山石随处可见地震后的裂缝,有不少驻扎在野外的兵士被石头砸伤。山上显得混乱不堪。   黑沙城的石头门也坍塌,一队士兵忙着重新修筑城门。没人理睬魏大和姬斯,二人打马直入城内。但魏大却勒停军马,抬头望着前方第三二八回、石壁藏秘   他的眼里是那块巨大无比的石壁,陈子昂和秦霸山曾在上面决斗的石壁。此时炸裂开几条巨大的缝隙,猛然看去似乎一幅图画。仔细看时,却又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他呆呆看了半晌,急得姬斯拉他的衣袖,魏大方才醒转,说道:“你看,这几条裂纹是什么图案?”姬斯却没看出是什么图案,在她眼里,这只是地震震裂山石的几条石缝。   距离石壁更近处,李敞正皱紧眉头。他不时察看头顶石壁上的巨大裂痕,又看看脚下正在开凿的储粮石室。他也没有联想到那些裂纹构成了什么图案,只是好奇这石壁背后难道还是石头么?   陡然而至的地震,山摇地裂。似乎震中就在这堵巨大的石壁之中,他唤来李青山:“城里都安定了?”李青山说道:“都安置妥当,伤亡的士兵很少。”   李敞说道:“嗯。你带一队亲兵爬上石壁,探探里面的究竟,会不会隐藏什么奇怪的东西。”李青山领命而去,准备绳索长梯,还有火把。   看着李青山带人慢慢爬上石壁,李敞又问负责开凿石室的兵士:“你方才说,地震时,你们刚好凿出一眼泉水?”那兵士说道:“回将军,那眼泉水就在下面,我带你去看。”   这已经开凿的石实长约三十丈,阔十丈,已经凿下去五六丈深。李敞随兵士爬下去,看到那眼石泉。石泉在石壁下,大约离西侧的悬崖十余丈远。悬崖下面就是成玄英修炼的石洞。   李敞粗略估量,石泉大概就在成玄英打坐的石壁后面。那里听到的泉水叮咚声,大概就是这眼石泉的水。他捧起泉水喝了半口,与普通山泉无异。   李青山已经带上两个士兵顺着裂缝爬上石壁。裂缝最大处足有丈余宽,倒不象是裂开,象是被什么用力挤破。爬上去的三人腰间帮着绳索,李青山拿火把探进去照,然后又令一个士兵爬入石缝。   看来这石缝深得很,须得爬进去才能看到底。士兵拴上绳索爬下去,直到百余丈的绳索耗尽,士兵还是没看到底!待到李青山想拉士兵上来时,绳索却被卡住无法上拉?!   魏大和姬斯策马来到挖出的大石坑面前,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李敞在此动了大工,挖凿石室。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朝李敞说道:“李将军,这里是做什么?”   李敞刚爬上石室,先是一愣,说道:“呵呵,做粮仓呀。”魏大看他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便下马,看着石壁上作业的李青山。   李青山拉不上那个下去探索的士兵,急得满头大汗,匆匆爬下石壁,朝李敞跑来报告。听了李青山的禀报,李敞问道:“下去的人也没喊话上来?”李青山苦着脸摇头。   魏大说道:“李校尉,你在上面可曾嗅到硫磺的味道?”李青山一醒,说道:“嗯,有些淡淡的臭鸡蛋味道。”   魏大笑道:“那就是了。下去的士兵一定晕厥,这许久时间只怕死掉也未可知。”李青山拍拍脑门说道:“唉呀,我真是糊涂。一定是被硫磺熏死了!”   “地震乃是地下的震动,常把地下的有毒气体释放上来。方才在杨树林里也有硫磺毒气,熏倒了不少弟兄。”魏大把姬斯方才教他的话说出来,听得李敞也不禁微微点头。   李敞说道:“这么说来,底下那士兵多半死去。这只是地震震开的一道大裂缝。我就放心了。”他令李青山四处巡视善后事宜,便踱着方步慢慢走到巡逻的校尉面前。   魏大正想告辞,却听见他对校尉说道:“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黑沙城!”那校尉偷眼看看魏大、姬斯,连连点头诺诺。   魏大一愣,知道李敞是说自己擅自上山。他有些不服气,说道:“王将军让我多照看这一带。适逢地震灾难,难道我就不能上来看看么?”   李敞嘿嘿冷笑,瞥见姬斯又是一声冷笑。   ***   乱哄哄的黑沙城入夜时候又恢复了平静,被地震惊吓的官兵陆续入睡。巨大的石室里,闪进两条人影。二人摸到那眼石泉,借着月光看了半晌。   其中一人说道:“他们开凿到这眼石泉时,忽然山摇地动,那石壁炸裂开来。”另一人说道:“这大概就是下面石洞的滴水声来处。”   那人点头说道:“二东家说得是。”二东家抬头看上面的石壁,说道:“我进去再看看。”那人说道:“二东家小心才是,下午进去的人只怕是死在里面了。”   二东家咬牙说道:“我知道的。”他摸出一只口罩和火把,跳上石室。月光照着石壁隐隐亮,二东家宛如灵猴攀上石壁,跳入石缝中。   那条绳索还在,他顺着绳索爬下石缝。深不见底,静寂无声,二东家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呼吸,还有心跳声。下到二十余丈,漆黑老大片中,他点燃小火把。   现在,除了他的心跳和呼吸声,还有这支火把噼啪燃烧的响声。他估计已经下到黑沙城的下面,绳索还在继续向下延伸。。。   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赶紧戴上口罩。他摸出一颗小石头扔下去,片刻后听见叮咚的回响。下面是一个水潭,听回声还有数十丈深。   然后,绳索开始悬空,不再贴着石壁。二东家慢慢滑下去,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低头望下去,绳索下面有条黑影,大概是那个死去的士兵。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下面应该是流水。危险也许就隐藏在这黑暗的某处。他猛然醒得自己忘记带兵器,本能地在怀里摸索,摸出一把匕首,紧紧攥在手里。   他终于下到末端,拿火把照去,那个死去的官兵头朝下被吊在半空。他俯身下去查看,首先看到他胸口豁然有五个穴窟窿!   再看他的脸,呲牙裂嘴,眼睛圆瞪,显然是看到什么令他恐怖到极点的东西,才会有这种表情。   二东家抓住绳索,和这具尸体一齐在半空缓缓晃动,底下果然是流水,反射着火把的光亮。——大约还有十余丈深。   他仔细打量这个岩洞,看不到流水从何处来,却是向一个角落流去。那里露出一个隐约的洞口,流水就是向那边流走。   他犹豫半晌,终于咬紧牙关,松手、跳下去。第三二九回、怪兽!?   ***   二东家跳进水潭里,火把被溅熄,暗河的流水冰冷得依然刺骨。他陡然感到有点晕,双脚一伸,触到暗河的河床。这河水只有齐肩深,流速极慢。   待他的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时,准备向那个洞口走去,却感觉旁边有两团幽亮的寒光。再看去,是那两团寒光似乎还在缓慢蠕动,并且向他不紧不慢地靠近!   哗——一声巨响,那寒光跳了起来,竟然是一个活物!扑向他。   二东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慌忙使劲向旁边跳,躲开它的攻击。只是在水里,根本跳不远,它一扑之下落在身边。二东家左臂火辣辣的痛!似乎被它的爪子抓破了衣裳。   这下子,二东家明白那官兵胸口的五只窟窿,他一定是被这支地下怪兽抓死的。一想到十余丈高空,被这只怪兽抓死,他感到胆寒:这只怪兽极其凶悍,能跳起十余丈高啊。只怕今日是凶多吉少。   他吸气潜入水中,向那个涵洞游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逃跑!   但他的屁股也被狠狠抓了一下!那怪兽居然在水底伸爪横扫过来,再伸长几寸,这一抓便要了他的命!   紧接着,那怪兽跳起又落下,二东家划水向前,手掌碰到它粗糙而坚硬的皮。象鱼鳞般的皮,刮得他的手掌疼。原来这怪兽已经跳到前面,堵住他的去路!   他赶紧掉头向后,游不多远,又碰到一根粗大的东西斜插入水中,挡住他的去路。二东家霎时明白,自己是在怪兽的肚子底下,前面堵路的大概是他的尾巴。   那怪兽发现他在自己肚子底下,潜水下头,哗啦喷出水浪!二东家被掀得倒转身子,连呛了两口水。他手舞足蹈在水里乱抓,一下子抓住怪兽的一条腿,是后腿!   坚硬的鱼鳞割破他的手脚,他也不管那么多,运气接力爬上怪兽身上。它满身都长着坚硬的鱼鳞,大概有五尺粗。   二东家挥掌猛击怪兽的后背,却像是给它瘙痒一般。怪兽回头,两只幽亮的眼睛冷酷地看着他。他的朱砂掌功力可谓天下少有对手,却丝毫伤不得怪兽!全教它坚硬的鳞甲化去!   它扬起左爪,呼地抓来。黑暗中爪子到了眼前,二东家才方觉,他抱紧兽背紧紧趴下,方才躲过一劫。怪兽旋即变招,两条后腿弹起,从水里哗啦跃上半空!   这一跳高及十余丈,那死去官兵的尸身一下子砸在二东家后背。待怪兽落下回水里,他终于抓不住,掉入水中!   但他却在霎那间借力怪兽的后背,向那流水出口的涵洞跳去!   若是在水里,二东家根本没有生机。他灵光一闪,跳到涵洞处,赶紧钻进去。这涵洞口只露出水面尺许,刚才二东家借火把看得清楚。就算是水下深度,也仅仅刚好容纳一个人。   倘若将怪兽引致洞口,它庞大身躯无法钻入涵洞,二东家自然就有喘息的机会。   那怪兽看见二东家钻入涵洞,头颅也往涵洞口探进来。因为隔得近,二东家隐约可以看清它的头型,两只拳头大的眼睛。他忽然认出这只怪兽是什么!   容不得他细想,怪兽张嘴露出四颗大前牙咬来!二东家慌忙向涵洞深处逃,这涵道内居然明显收小,底部抬高,前面全部是水,上方再没有空隙。   他心中暗喜,长吸一气钻入洞中,一边从怀中摸出匕首。   怪兽身躯庞大,尾随二东家深入涵洞。随着涵洞不断收小,它无法再跟进。只有头颅和脖子伸进去,不断吸水喷出。   从它嘴里喷出的水流,力敌万军,涵洞旁一些松懈的岩石也被水流击落。二东家潜在水中,被这水流击打,胸口剧痛。他强自运易筋经护住周身要穴,抓住石壁上的凸起,绝不再退。   那怪兽看见二东家在眼前,不停吸水喷出,二东家估摸到它喷水的节奏。待它吸水的时候,手一松,顺着水流靠近怪兽!   还未等它张嘴,他手里的匕首便猛然刺出!刺入怪兽的鼻孔!   怪兽鼻孔却是柔软无比,匕首刺入,它痛的跳起来,却被涵洞的岩石卡住,一时无法退出。二东家闻到血腥味道,知道伤了怪兽,精神一振,又连刺数下。   有的刺中坚硬部位,有的又刺中软处。那怪兽一次比一次剧痛,后腿连连跳起,突然便趴在水中。   水波静下来,二东家看见它那两只幽亮的眼睛在水里半睁。似乎有气无力,只有出气的份。他也顾不得太多,搬开怪兽的头颅,从缝隙里钻出涵洞。已冒出水面便大口喘气。。。   待到缓过气来,怪兽还是没有动静。二东家又钻进涵洞,看见它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他钻出涵洞,呆呆地站在怪兽身边,脑袋里空空一片。   他抚摸怪兽的鳞片,并不甚坚硬,却能抵御他的朱砂掌。二东家自信自己朱砂掌的功力,即使一头大象也挨不起他的掌力。想到此处,他掀开一片鳞,用匕首割下来。   他脱去衣裳,割下的鳞片都包起来。也不知花了多长时间,估计割下的鳞片足够做一套铠甲,方才扎紧包袱背在身上。   再抬头看裂缝之上,露出隐隐亮光,想是已经天亮。   白天不能指望上面派人拉自己上去。不如再摸索下涵洞通向何处。他扳开怪兽头颅,钻进涵洞。水流顿时湍急而流,差点将他带倒。   他忽然醒悟,这条怪兽一定是在年幼时钻入石洞,在此捕食暗河中的鱼虾。待到长大之后,想出去也无法通过这狭小的洞口!   那么,这涵洞的去处多半是安全地带。只是不知道自己一口气能否憋到出口处,否则憋死在中途就冤枉了。   他犹豫再三,肚中饥饿得咕咕响。洞内的暗河冰凉刺骨,饶是他内力强劲,时间一长浑身打颤。活人总不能给尿憋死,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长吸一口气,钻进涵洞,任水流带他游下去。第三三零回、咄悉匐的暗算   成玄英的痢疾渐渐好转,让焦会青和裴汀放了心。虽然成玄英还未决定如何处置秦霸山,裴汀的情绪已经不再低落。有两位大哥相陪,尤其焦会青的幽默,常让她会心地微笑。   这日,三人吃罢羊肉抓饭,帐篷外又传来咄悉匐的声音:“三师叔,三师叔,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裴汀皱起眉头说道:“你带什么东西与我何干。”   咄悉匐走进来,手里拿只盒子,盒子很精致。焦会青笑道:“乖侄子,你没听见你家三师叔说什么?”咄悉匐也不生气,说道:“三师叔,你看这只羊,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他也不等裴汀再说话,打开匣子,拿出一只玉石雕凿的羊。那玉石通透晶莹,雕工玲珑可爱。“如此巧致的羊,是上好的昆仑玉呢。”   裴汀咯咯笑道:“你还真是脸皮厚。你看这只羊都替你脸红了。”那只羊白里透着淡淡的红,在门外投入的阳光下,果真象酒后的脸庞。   咄悉匐故作伤感,说道:“三师叔开玩笑了。不过这只羊,倒是象师叔,白里透红,可爱的很。”裴汀皱起眉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学着焦会青的摸样叹气、摇头。   焦会青笑道:“来,乖儿子,让二师叔看看。噢——,这只羊价值连城,我收下了,也算你敬重长辈的心。”他端详完毕,顺手装入口袋里。   咄悉匐急道:“这是给。。。。”焦会青不等他说完,怒道:“你还想干什么?!”咄悉匐心疼这只羊,嘴上忍不住说道:“我没想干什么。倒是二师叔想老牛吃嫩草吧。”   裴汀刷地脸红,焦会青飞起一脚踢来。咄悉匐知道他要踢屁股,又暗自运力。哪想到焦会青脚一拐,踢在他的裆下。顿时疼得他冒汗,叫道:“师傅,他们欺负弟子,你也不说一句公道话!”   成玄英笑道:“你往日不也如此欺负部落里的下人?”咄悉匐说道:“但我现在改了呀,这些日子师傅你没看见么?”   焦会青骂道:“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你再叫,老子缝了你的嘴!”咄悉匐看看三人脸色,悻悻地走出帐篷。   回到牙帐,他还是忿忿不平,骂道:“焦会青狗日的!”大刀客附和道:“没有他在,我们还有几分自由。如今果真如同坐牢般。”沙锣客喝干杯中酒,说道:“憋死老子,看见女人不能动,看见牛羊不能抢!”   眼看众人骂骂咧咧,秦霸山伸出手指头钩钩,说道:“嘿嘿,我正在想,趁成老爷子病害为好,先下手为强。”咄悉匐眼睛一亮,说道:“城主说得不错,我看老爷子终究不会放过我们。”   秦霸山道:“老爷子武功实在高强,我们须得小心行事。还要留神焦会青,这家伙鬼的很。”咄悉匐淫笑道:“哈哈,不要伤裴汀,老子越看这娘们越上心。”   几人围在一堆,谋划开来。   ***   天色晴好,咄悉匐翘着腿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自从他下令整治部落,把自己帐下的侍女遣散大部分,只留下两三个端酒递水。侍女端上一盘烤小羊腿肉,撒上孜然,味道好极了。   他慢慢咀嚼,看见焦会青走出帐篷。焦会青喊道:“秦霸山他们跑哪去了!?就你一个人?”咄悉匐赶紧爬起来,陪笑道:“二师叔,他们打猎去了。你看着天色多好,我将侍女遣散了,他们憋得慌,出去打猎瞎逛逛。”   他又端起烤羊肉,说道:“二师叔尝尝,味道真不错。”焦会青看他满脸诚恳,嘴里骂道:“你这小子,要真是我侄儿倒也好。”   他抓起一条小羊腿,咬了一口,赞道:“不错,好肥的一只羊。”咄悉匐笑道:“二师叔要是喜欢,我天天叫人送过去。”   焦会青说道:“嗯哈。”便回帐篷,大概就着羊腿下酒去了。咄悉匐又躺下来,打了个饱嗝,其实他已经吃得很饱。便在草地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黑透。牙帐里依然空荡荡,侍女点燃了灯,在门口打盹。小帐篷里也点亮了油灯,裴汀的剪影印在帐篷上,令他浮想联翩。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喃喃说道:“可惜,可惜你不从老子。只能香消玉碎。”他走到牙帐后,举起一盏灯笼摇晃数下,温水山上也亮起一点灯笼,摇晃数下。   咄悉匐又看看那个打盹的侍女,依然在熟睡里。他将手中灯笼吹灭!   黑暗中立刻冲出几个白衣人,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小包袱,扑向小帐篷!   焦会青在帐篷里喝道:“什么人!”白衣人也不理会,手中的包袱用力砸向帐篷。   “砰——”“砰!”数声巨响随着火光炸开!   旦见帐篷内,裴汀倒地,焦会青也被震得坐在地上!倒是成玄英一直卧榻,在爆炸声中骂道:“秦霸山!咄悉匐!,敢用伏火丸害老子!”   咄悉匐哈哈狂笑道:“实在对不起老爷子,这伏火丸捆成包,威力剧增!哈哈!”说话间,山崖上也闪过人影,向小帐篷丢伏火包。十余声巨响过后,小帐篷被炸得稀烂!一片火海!   成玄英噌地从火丛中跳出,须发、衣裳皆黑,他看见咄悉匐已经跑到黑暗中躲藏。而山口外面,涌来无数白衣人,每人都怀抱一个小包袱!山坡上也响起一阵呐喊,也是无数白衣人抱着伏火包冲来!   成玄英连劈数掌,打掉白衣人抛来的伏火包。每一掌劈出,都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砰!”,却还是有一两个包袱落在身边,在帐篷里炸第三三一回、咄悉匐的暗算   焦会青此时已经扑向裴汀,将她压在身子底下。几下伏火包抛来,炸开的气浪震得他耳朵几乎发聋。他喊道:“大哥,我们先杀出去,小妹怕是不行了!”   成玄英正连连击杀白衣人,这群白衣人显然是亡命之徒,抱着伏火包冲来,宁愿给劈死也要将伏火包投进来!   他回头喊道:“你快背上小妹,随我杀出去!”焦会青背起裴汀,冲出火海。成玄英前面开路,三人杀向白衣人。   四周又倏然站出一排弓箭手,向三人射箭。箭上都有一粒小小的伏火丸,粘地便爆炸!成玄英左右护卫焦会青和裴汀,一把抢过裴汀,一手背裴汀,一手挥掌猛劈!焦会青取出蛟龙爪飞舞狂杀,跟随身后。   成玄英喝道:“我们先走,回头再找他们算帐!”说罢,不再恋战,施展轻功,跳上白衣人的头上,一溜烟跑出去。   焦会青没有那么好的功夫,不能说走便走脱,只得且战且退。不久便陷入白衣人丛围,他仰面哈哈大笑道:“老子今天大开杀戒,杀一个够本,杀得你们这辈子不敢忘记焦爷爷!”   却见成玄英又跳回来,连劈十余白衣人解了他的包围。对他怒道:“平日不练功,如今知道苦头吧!”   若是放在平日,焦会青准会反驳,此时却知道关系三人安慰,哪里还敢开玩笑。他紧跟成玄英,渐渐杀出重围。   二人只怕是杀了数百人,终于跑到牧民居住区,解了马匹骑上去。回头看去,山口里全部是熊熊火海,白衣人又蜂拥而来。   成玄英骂道:“是老子瞎了眼睛,居然相信秦霸山的谎言!”焦会青说道:“大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先救小妹要紧!”此时,裴汀在成玄英背上,牙关紧咬,昏迷不醒。   二人带上裴汀纵马奔向黑夜里。。。   ***   奔出百余里,离开了咄悉匐部落,身后早已没有追兵。成玄英下马,将裴汀放到草地上。他仔细号了下脉,脸色凝重,说道:“被伏火包震晕,经络都受伤。”   焦会青看看她苍白的脸庞,心里一阵疼痛,说道:“大哥快救她。”成玄英盘腿坐下,双掌抵在裴汀后背,开始运气治疗。焦会青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粗喘,盯住裴汀的脸庞。   天渐渐亮起来,成玄英却还是没有停下来。上次瓜州比武大会上,成玄英替陈子昂疗伤,也只是片刻工夫。这么说,裴汀的伤势十分严重了。   成玄英打坐一晚,脸色也略显苍白,焦会青才醒起他的疟疾病还未痊愈。远处有个牧民的帐篷,焦会青跑过去讨了碗温水,对成玄英说:“大哥,先喝口水。”成玄英微微摇头,依然保持运功姿态。   裴汀的脸色倒是有所好转,呼吸渐渐明显。成玄英方才收了功架,扶她缓缓躺下。焦会青递水过去,他汩汩喝下去,长松一气,说道:“无大碍了。还要调理几日,不宜活动。”   焦会青说道:“那就在此多住几日,横竖也没什么急事。”他从褡袋里摸出一块牛肉,袋里却掉出一个小包,是黑龙涧蛟龙的骨粉。   他眼前一亮,问道:“大哥,你不是说这玩意可疗内伤,增强功力?”成玄英点头道:“嗯,对你们低级的习武者有用的。”焦会青说道:“为何不给小妹服用,说不准能疗好她的伤患。”   成玄英又是点头,说道:“你用骨粉煮碗汤,给她服下去。”焦会青兴奋地站起来,跑去牧民家借火借锅。熬了一个时辰,将龙骨汤端来喂裴汀。   裴汀喝了半碗,剩下半碗成玄英喝下去。到了晚上气色明显好转,居然能睁开眼睛朝二人微笑。焦会青轻声问道:“汀妹,没事了,大哥给你注入真气,无大碍了。”   焦会青也没注意到自己唤她汀妹。裴汀眨眨眼睛,温柔地说道:“多些大哥、二哥,我这条命死不了。”焦会青却鼻子一酸,低下头。   成玄英说道:“嗯,这龙骨汤确实有效,昨日忙了一夜,我却感到基本恢复了!”焦会青闻言,又抬起头看裴汀,果然看到裴汀也点头。   他心中一喜,拍手道:“好啦,小妹好转,俺也不用再伺候你,哈哈!”裴汀做了个鬼脸,说道:“那我还是不要好,等二位哥哥一辈子照顾我。”   成玄英笑着摇摇头,走开。焦会青却说道:“唉,俺那有这福分陪你一辈子。”裴汀皱眉说道:“二哥,不许说这些不开心的话。我们三人就是要永远在一起。”   焦会青心里乐不可支,嘴上却说道:“咳咳,那你不嫁人了?”裴汀脸一红,扭过头说道:“谁说我不嫁人了?二哥你真坏!”   第二日,焦会青又熬了一碗龙骨汤给二人服下。裴汀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提气之间也顺畅。成玄英、焦会青看在眼里,脸上都露出笑容。   ***   那个涵道极长,二东家憋不住气,半途便返回。他忽然想起什么,潜入暗潭水底摸索,却什么也没发现。   此时,外面的光线逐渐暗下来。他看看悬在半空的绳索,掏出匕首开始攀爬陡峭的岩壁。天幸他爬上十余丈,有处落脚的岩石,便奋力跃向空中的绳索,抓住了!   他趴在上面,待到外面天黑才爬上去,跳出裂缝。那人正在下面等候他,说道:“我还担心你出事了!”他上下打量二东家被怪兽撕得破烂的衣衫,还有他背上的包袱和腰间那把镶嵌绿松石的匕第三三二回、双方的筹划   二东家解开包袱交给他,说道:“你快叫军中善于制甲的人打造一套护甲,会有用处的。”他接过包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里面是一包半个手掌大小的鱼鳞状甲片。   二东家沉声道:“下面没有宝藏,只有一条怪兽,让我杀死了!奶奶的,差点上不来!”那人喃喃说道:“这里果真有宝藏吗?”   “有的。我曾涉险闯入皇宫查过,那幅交回给朝廷的地图上确实标注了黑沙城。”二东家一字一字认真地说道:“颉利可汗部落的后人们也相传这个宝藏在阴山。”   那人点头道:“倘若找到这个宝藏,我等便可收买兵马,不愁大事不成!”二东家神色严肃,说道:“是的,我会尽快查找。倘若迟了,陈子昂只怕也会赶过来。”   那人又点点头,说道:“陈子昂这厮确实令人讨厌,早知道在洛阳、在洞庭湖相遇时就干掉他。没想到他竟死心塌地跟随天后,完全不顾匡复大业!”   二东家冷笑道:“这个我知道,前些日子已经开始联络大哥的那些老部下。倘若不及时对付他,那些新加入盟会的人势力渐长,我们迟早会失去对宗盟会的影响力。”   那人点头道:“嗯,魏大、焦会青这些人也很讨厌。魏大驻扎山下,分明是监视我部。王尔将军始终是不相信我,丘将军和怀义那边也是以天后的马首是瞻。唉——”   叹息之间,他显出几分无奈。二东家却说道:“兄弟要挺住,不可说泻气的话,我们没有退路。”那人又是点头。   二东家说道:“成玄英那边我也要去联络一番。他是太宗的老臣,若是能帮我们,可算是强助。”那人眼睛一亮,说道:“正是!他常年在此修炼,对宝藏之事只怕也有所了解。”   二东家说道:“你那清华楼的几个女人很能干。不过,也引起了陈子昂关注。不如这样,你将清华楼卖给我,可保你的平安。”那人一愣,没说话。二东家笑道:“舍不得那些女人?”   那人咬咬牙说道:“只是卖给你也不安全。不如卖给李青山的哥哥,李青河。”二东家说道:“嗯,迟些时候我在洛阳的财产也转到他的名下。”   那人又是一愣,品出话里的含义:如今只怕是到了十分危险的时期。他低下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们确实没有退路了。”   ***   裴汀的伤势大好,剩下的事就是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成玄英喝了两次龙骨汤,疟疾也痊愈,运气之间竟然愈发流畅。看来这龙骨粉能强身治伤的传闻一点也不假。   三人便商议去向,想杀回温水山,估计秦霸山等人早就不好伏火阵等待他们,三人一时均想不出好计策对付这伏火阵。   焦会青嚷道:“叫王将军派大军把温水山攻下来!看秦霸山几个龟儿子躲哪去,嘿嘿。”裴汀叹道:“调动大军行动,都得有朝廷将令方可。哪能儿戏呀。。。”   焦会青笑道:“哈哈,那该怎么办?你鬼点子多,你给说说。”裴汀眨眼睛,说道:“除非想办法让回纥人出兵。”   “哈哈,我道是什么好主意。回纥人就愿意出兵么?”焦会青嚼着草根,差点噎住自己。裴汀却慢悠悠说道:“我就觉得可以试一下。”   “回纥人历来是大唐的朋友,与突厥部落根本脾性不同。其二,冬天的时候,独解支老英雄不就率兵打去咄悉匐部落了么?其三,父亲在世的时候,就与独解支见过数次,相谈甚欢。”裴汀搬着手指头,一条一条说来。   成玄英连连点头,说道:“小妹说的有理,我们不妨试一试。不抓住这几个不要脸的叛逆,老朽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焦会青也点头道:“上次我回洛阳在此遭遇白衣人围攻,也是回纥人解得围。不妨试试!”   三人向西骑行,一路打探,便寻到独解支的营地。独解支在牙帐中,一眼便认出三人,原本皱紧的眉头顿时松开,笑道:“原来是三位远方来的朋友!快快请坐。”   他命人端上奶茶,也不等三人说话,长叹道:“我正为一件事发愁呢,三位大侠来此,刚好助我一臂之力。”裴汀听他如此称呼自己为大侠,不禁有些扭捏,说道:“前辈过谦了,前辈可是与父亲裴炎一辈的成名大英雄呢。”   独解支一愣,问道:“你是裴相的女儿?哈哈,果真是故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他一连感叹,三人反倒无法插嘴。他说道:“你们也知道,咄悉匐部落时常侵扰我部,前几日又有小股掠抢事件。”   焦会青说道:“我就说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咄悉匐那些整顿部落的虚招,全是欺骗大哥的!”成玄英叹道:“下次我抓住他,一定不会轻饶!”   独解支听出他们也是针对咄悉匐,便说道:“据说他又在集合兵马对回纥人大肆抢掠。我正打算与他们好好斗一场,不能由得他们乱来!”   焦会青瓜瓜拍掌道:“如此正好,我等也是来请老英雄一道想法子对付咄悉匐!”独解支大笑道:“好啊,我正愁部落里没有高手对付那几条狼,三位来到就不担心了!”   独解支立刻召集部落的头人,来牙帐一起商议发兵讨伐事宜。   ***   赶走成玄英,秦霸山和咄悉匐摆上庆功宴,几人在牙帐前连喝三天酒宴。那些被遣走的侍女又被召回,任他们放纵、耍弄。大刀客、沙锣客自然是心满意足,快活十分。   咄悉匐怀抱两个侍女,却没多大兴趣。秦霸山凑过来问道:“兄弟,又想裴汀那小娘们了?”咄悉匐推开侍女,端起酒杯喝酒,却不说第三三三回、回纥人的反击   秦霸山嘿嘿笑道:“我看她八成是被炸死,兄弟不要再想那小姑娘,嘿嘿。草原上什么女人都有,你喜欢什么女人,哥哥去弄几个回来。”   咄悉匐白了他一眼,说道:“果真被炸死了?”秦霸山用力点头,说道:“我看八成是被炸死。”他使了个眼色,侍女赶紧为他倒满酒。   咄悉匐忽然大吼一声,提起拳头打在草地上。吓得侍女丢下酒壶尖叫,象兔子般跳到一旁。咄悉匐眼睛发红,说道:“哼,倘若她还活着,老子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秦霸山拍着他肩膀,说道:“我看还是准备好打垮独解支,待到我们雄霸草原,还愁没有女人么?!”咄悉匐稍微冷静,说道:“嗯,我已经命军队随时做好准备。”   秦霸山说道:“我从黑沙城那边撤出来的军队,全部都在这温水山中待命。”他指指身后的青山,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有八千人,其中精锐的白衣军四千人。”   咄悉匐裂开大嘴笑道:“你这队伍的战斗力强过我部落的两万人。”秦霸山说道:“那边老爷替我训练的白衣军,确实不错。不仅掌握了官兵的战斗队列,还会使用各种兵器。”   咄悉匐说道:“你帮我联络一下,让老爷帮我也训练一下队伍。哈哈。”秦霸山点点头,说道:“我也没见过老爷真实面目,前年在洛阳时,交给我联络匕首的人,可能就是他。”   他摸出皮靴里藏着的匕首,精致而小巧的匕首,柄上镶着一颗青玉。咄悉匐问道:“我们何时进攻独解支?”   秦霸山把玩着匕首,说道:“大军准备好就出发,越快越好。把伏火丸全部配置到队伍里去,务必一战击溃这个老家伙!”   ***   草原的凌晨有些微的寒意,却清爽怡人。天色微亮时,好似少女含羞的脸蛋,辽阔、又不会显得荒凉。春天正是芳草丛生的时候,草丛摇曳,可以淹没一群尚未苏醒的羊,可以淹没马蹄。   却不能淹没一群马蹄,不能掩饰浩浩荡荡开进的战车!回纥人的战车轮子已经碾进咄悉匐部落的温水山西南山麓!   独解支全副盔甲,手提长斧,走在战车队列前面。再前面是他的先锋五千骑兵,战车后面是五千步兵方队。另外还有五千骑兵被他配置在远离温水山的南侧草原上,准备快速突击。   这浩荡的两万大军,借着夜色的掩护,在黎明前赶到咄悉匐部落的防御外围地带。   前方,连绵散落着为数不多的帐篷,还在黎明中尚未苏醒。回纥人的军队已经摆好进攻的阵势!   独解支举起闪亮的斧头,高喝道:“鸣号——,骑兵突击!”角号朝天吹响,震落黎明里草尖上的露珠!万马奔腾,骑兵的大刀割破草原的宁静!后续的步兵、弩车随后挺进,渐次在草原上散开。   按照独解支的要求,骑兵并未攻击那些牧民居住的帐篷,而是一路向前,杀向咄悉匐部落惯常布兵的地带。   果然,回纥人突进不到十里,地平线上便冒出突厥人的骑兵!看去甚至超过回纥人的骑兵数量。   独解支、成玄英等随大队战车紧跟骑兵后面,也看到咄悉匐部落的弯刀闪出的亮光刺破地平线。他喝道:“弩车推上去!”   士兵赶着马匹将弩车一字型摆开,装上铁箭,只等独解支下令攻击。   而前方的骑兵已经碰在一起,喊杀声如浪涛般响起。独解支焦急地张望南方,说道:“南边的骑兵也该到了吧!”   果然,南侧草原上出现大队骑兵,从侧翼扑向咄悉匐的骑兵。草原上作战,视野极其开阔,不说焦会青、裴汀看的过瘾,就连成玄英也陶醉在辽阔的战场雄姿里。   成玄英拈起胡须,说道:“想当年太宗皇帝挥军草原,也是这般壮阔的景致。”独解支却不敢掉以轻心,他说道:“咄悉匐的兵力与我相当,这还只是开始。我军暂时拥有突袭的优势。”   正说着,阵中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后方竟然出现一群白衣突厥兵,向回纥弩车和步兵喊杀过来,回纥步兵立刻迎敌。   那些白衣突厥兵人数不多,大约千余,却个个武艺高强!而且还不时扔出暗器,那东西一落地或击中目标,便连连爆炸!回纥人一时摸不清头脑,连连退却。   独解支怒道:“他们藏在牧民帐篷里!”原来这群白衣兵早就藏在方才回纥人经过的帐篷里,此时忽然杀出,搅得回纥战阵乱了阵脚。   焦会青掏出龙爪,说道:“老爷子,我去解决这帮混蛋!”裴汀也抽出长剑,说道:“二哥,我也去!”二人策马杀去!   独解支沉声道:“近卫一百骑快随他们杀敌!”卫兵头目急道:“大王,这是战场,首先要保护你!”独解支瞪大眼睛,说道:“快去,杀退敌人!”   却见白衣兵杀退步兵,靠近弩车,立刻挥刀乱砍弩车机构。焦会青、裴汀急奔弩车阵中,连连击杀白衣人。独解支的卫队也赶来,回纥步兵稳住阵脚,将千余白衣军分割包围。   独解支心神定下来,再看前方,南侧的回纥骑兵已经杀入突厥骑兵的阵中,回纥骑兵显然取得了优势,战线一步步推进。他沉声说道:“弩车紧随!”   下面的头目禀报道:“有多部弩车损坏,暂时无法使用。是不是留下损坏的弩车?”独解支皱眉道:“嗯,清点一下。”   白衣军此时已经被压缩得步步退却,回纥的弩车群继续向前推,大约三分一的坏车被集中停第三三四回、回纥人的反击2   太阳已经升到当空,有些火辣辣的味道。   白衣军开始试图向外突围,前方的骑兵大约也厮杀得有些疲倦,却依然在殊死搏斗。弩车群在马匹牵引下靠近骑兵战阵,独解支带着五千步兵稳稳地压住整个战场的阵脚。   战斗十分顺利,照眼下的形势,必然击溃咄悉匐的骑兵。但这些骑兵大约五千人,还有万余主力怎么没出现?   正当独解支疑惑之际,阵中忽然传来两声巨响!“嘭”、“嘭”!   北侧山林中响起喊杀声,林中突厥兵杀出来!这些兵勇手上都抱着小包袱,靠近回纥人时便投掷过来,巨响中炸倒成片回纥兵。   回纥弩车紧急转向,发射。虽然射杀一些突厥兵,却因距离近山坡,无法发挥有效威力,抵挡不住突厥兵不断杀近阵中!独解支急调剩余的步兵加强山麓下的防线,方才止住对方的攻势。   焦会青、裴汀和百骑近卫军杀退白衣人,回到独解支身边。焦会青笑道:“这狗日的白衣军肯定是吵堑模献由钡猛纯欤?br/>   独解支闻言一凛,忙问道:“吵遣皇潜还俦ハ萘耍俊苯够崆嗨档溃骸笆潜焕畛切∽庸ハ吕矗词歉隹粘牵挥猩钡角匕陨揭槐蛔洌?br/>   “什么?!”独解支大吃一惊,在马上立起身子:“如此说来,秦霸山的军队也会参与这次战斗!怕是敌众我寡了呀!”   众人也是一愣,焦会青说道:“我们也没见过秦霸山撤下来的军队,总不会少于这个数。”他伸出一个手掌朝独解支摇晃。   独解支紧皱眉头,环视战场,估计已经参战的突厥兵有一万五千人,还剩下咄悉匐部落的五千突厥兵没有参战。如果焦会青所言不虚,秦霸山至少还有五千人随时可能杀出!   他的额头不禁渗出汗水,喃喃说道:“糟了,只怕已经来不及撤退。。。”果然,军中急报而来:温水山西侧杀来五千突厥步兵,要截断大军后路!   众人皆是一惊,一起望向独解支。独解支沉思片刻,说道:“把弩车全部防御西侧来敌,令南侧骑兵火速回中军,留作预备队!”   号令下去,前方的回纥部分骑兵开始后撤。还未等他们撤到中军,前方已经涌上一队突厥骑兵,放眼望去,将近万骑。形势急转直下,剩下的数千回纥骑兵若不撤回,就会被聚歼!   独解支眼中一阵死灰色,仰天叹道:“部落将亡在我的手中啊!”四下众人顿时沉默,皆低下头。   “兄弟莫急,该是贫道出手的时候了!”却是成玄英哈哈大笑道:“你们在此保护好中军,老朽去抓那两个小混蛋蛋!”   裴汀说道:“大哥,我也要去!”成玄英喝道:“你留在此处,去了反而累我!”焦会青说道:“大哥多加小心,他们的伏火丸实在厉害。”   成玄英冷笑道:“我难道怕了不成!你们在此好好保护大王,压住阵脚!”说罢,他仰天长啸一声,纵马奔出阵中!   旦见万军后撤,独独他宽袍长袖,一马向前!   ***   成玄英纵马穿过后撤的回纥骑兵,进入前方战阵。他夺一杆长枪,挥舞间放倒数名突厥骑兵,抬眼看见前方三里外是咄悉匐的牙旗所在。   他便策马冲出战阵,凡是阻挡他的突厥兵都在他举手投足之间毙杀,吓得其他突厥骑兵慌忙闪开一条路,谁也不敢再阻拦他。   牙旗下的人远远便认出成玄英的道袍,迅速挺出一排弓箭手,一起放箭。又推出几辆战车,抛掷出伏火包!伏火包落在地上便爆炸,惊得战马胡乱嘶鸣,狂跳不已,瞬间被弓箭扎成刺猬。   成玄英左右躲避伏火包,挥舞长枪扫开弓箭,杀到牙旗下,喝道:“秦霸山、咄悉匐,再不下马投降,老子当场拍死你两个龟蛋!”说话间,抓起几支弓箭掷出,杀倒前面护卫的士兵。   等看清楚旗下的人,不禁叫苦不迭,既不是秦霸山,也不是咄悉匐,是独臂的沙锣客。他气得要命,费许多力气杀过来,竟没找到他们两个!   沙锣客晓得成玄英的利害,挥手教小兵卒阻挡,自己掉头便跑。成玄英长吸一气,朝突厥兵喉道:“呼——呼——”!   那些兵士纷纷丢掉枪械,捂紧耳朵,痛苦地摇头挣扎。不多时,这群士兵眼角喷出鲜血,尽皆眼盲!   这吼吼功乃是成玄英练至第六重内景经时悟出的神功,以声音攻击对手,类似慧能的狮子吼,也与箜篌客的音箭功夫相仿。只是他功力到了极高境界,一旦施出,可同时毙杀多人。   成玄英也不想要他们性命,看他们失去抵抗能力,吼声随即停止。他纵身跳过牙旗,三两步追上沙锣客。一脚便踢得沙锣客狗啃泥,沉声问道:“秦霸山在哪里?!”   沙锣客趴在草地上,狞笑道:“哈哈,他们去抓回纥人的大王啦!哈哈!”成玄英心中暗暗叫苦,怒道:“你是死有余辜!”一掌拍落,将沙锣客击毙。然后抓来一匹战马,飞身赶回独解支的中军牙旗。   ***   成玄英刚离开独解支的阵中,山坡上又杀下几个人。这几个人功夫高强,连弩车的弓箭也能徒手抓在手上!   独解支一眼便认出,持枪的是秦霸山,长刀挥舞的是大刀客,咄悉匐赤手连抓弓箭,如入无人之境!   回纥近卫军也发现这三人,立时聚拢在独解支身边。敌阵中却有神箭手,立在山坡上连珠箭射来,连连射杀几个近卫第三三五回、回纥人的反击3   此时,撤下来的回纥骑兵已经抵达中军,独解支一面冷眼看秦霸山几人杀过来,身后跟了数十白衣人,一面下令骑兵攻击分作两队,一队出击山坡上下来的突厥兵。另一队防御东边的突厥兵。   焦会青骂道:“秦霸山狗娘养的,一定是看见大哥离开,才杀过来!”裴汀拔出长剑,说道:“独解支世伯,他们冲你来的!”   独解支握紧长斧,沉声说道:“好,三对三!近卫军劫杀小喽啰!”后半句话是对身边的侍卫下令。   双方靠近,近卫军将白衣人截住厮杀,大刀客遂指挥白衣人抵抗。近卫军却挡不住秦霸山、咄悉匐二人。   咄悉匐杀进中军,陡然看见裴汀,哈哈大笑道:“裴姑娘安好!快跟我回去享福吧!”裴汀还没说话,焦会青已经喝道:“老子先捏瘪了你这个烂柿子!”   焦会青挥动龙爪迎上去,不让他靠近裴汀。裴汀知道咄悉匐武功远在焦会青之上,单打必然落败,扬剑扑向咄悉匐,与焦会青一起游斗咄悉匐。   秦霸山的长枪已经刺向独解支,二人一斧一枪,均是刚猛招式,兵器相击铿锵有声,不是蹦出火花。小士兵根本无法接近相助。   焦会青、裴汀双双对付咄悉匐,倒是平手局势。只是要提放他的冰峰拳,绝不能靠得太近,只是游斗。咄悉匐开始还极其狂妄,却没想到对方二人自从练习内景经,实力大增,已非昔日的功力。   斗了数回,咄悉匐冰峰拳屡屡落空,耐不住二人绵长的内力招式。他气得哇哇大叫:“不要逃,来真的!”焦会青逗他正是乐趣时,嬉笑道:“你以为二师叔是笨蛋么?”   咄悉匐忽然一拳打向他的坐骑,那马猛跳起来,然后哀号倒地。焦会青大吃一惊,赶紧跳下马,甩出一抓!裴汀长剑也是一招围魏救赵,逼咄悉匐回防。   咄悉匐趁这一空当,抓住裴汀的长剑,用力一扳。亏得裴汀是女子,身子极柔韧,顺势化解,方才避免长剑折断。而焦会青的龙爪甩来,咄悉匐想也没想,张手抓去,要硬夺龙爪。   焦会青哈哈大笑,运足力道一扯!那龙爪在咄悉匐掌中,他正待运动冰峰拳毒功,攻击焦会青。若是平常兵器早就被他捏碎,但这是蛟龙的爪,锋利无比!   焦会青一扯之下,咄悉匐掌中剧痛无比,赶紧松手,手掌已被划破两道血口!他大吃一惊,误以为是焦会青内力猛增,哪里还敢狂妄。裴汀也拔回长剑,恢复方才的游斗之势。   秦霸山与独解支的对阵已经让双方大汗淋漓。胯下坐骑屡屡承受双方的大力击杀,腿脚发软、发抖。二人怒视一番,一齐跳下马匹,又扑近肉搏!   只是独解支几乎没有练习内家功夫,都到后来显得有些手软,渐渐落入下风。   秦霸山呼喊道:“大砍刀,快来!先抓独解支!”大刀客转身扑来,独解支顿时陷入被动,只能忙于防守!   他知道如此再斗数回,自己必然落败。而前方咄悉匐的万余骑兵已经奔腾而来!他不禁潸然泪意,却不认输,兀自挥斧抵抗。   秦霸山狞笑道:“独解支,你降了吧!与我合作,你还是回纥人的大王!”独解支怒道:“回纥人没有你这种朋友!你是草原上的野狼!”   秦霸山恼怒,一招飞龙入水,挑开长斧的防御,枪尖已经指向独解支的胸口!只须再往前三寸,便可击杀独解支。   忽然,一支断箭疾射抢头,“当”的一声,竟将秦霸山的铁枪击到一旁!秦霸山虎口剧痛,刚想开口骂,却看见一条灰衣道袍身影飞奔近来!   他大惊失色,没想到成玄英这么快就回来!不等他反应过来,成玄英的双手已经卡住他的脖子!   成玄英沉声说道:“快叫你的人马撤离战场!”   秦霸山也不反抗,知道反抗也没用,反而丢下铁枪,冷笑道:“你想的倒美!老子死也要杀光回纥人的精锐!哈哈哈。”   战场上,突厥骑兵已经逼近中军,饶是成玄英武功高强,听见万马奔腾的蹄声,也感到震撼。他说道:“双方退兵,我不会为难你们!”   咄悉匐此时却喊道:“城主,我会替你报仇!”   秦霸山闻言不禁万念俱灰,想不到自己贴心的结拜兄弟完全不顾他的死活。一念至此,他的态度马上改变,说道:“好,一言为定!双方撤兵。”   成玄英松开手,秦霸山运足内力喊道:“撤兵,撤兵!双方撤兵!”   他的话音传出,首先是黑沙城的数千兵勇停下搏杀,开始后撤。咄悉匐的部队也知道他是咄悉匐的师兄,也放缓了进攻。   咄悉匐心里叫苦,却不能出言制止秦霸山。那些骑兵看见咄悉匐不说话,秦霸山独自吆喝,便陆续调转马头后撤。   焦会青和裴汀也停下进攻,独解支仰首高呼:“回纥人不许追击,集合起来,撤兵——”   两人这么一喊,偌大的战场上刀枪撞击声、呐喊声渐渐停下,一片肃静。而后,双方各自归队,撤离战场。   秦霸山捡起铁枪,看也不看咄悉匐,窜出回纥人的中军,飞快逃去。咄悉匐闹了个没趣,灰头土脸,也跟着逃走。   不到柱香功夫,只剩下回纥人,双方厮杀留下一片混乱无比的战场。独解支已经疲累万分,挥手说道:“收拾战场,前队做后队,回营地吧。”   *第三三六回、得到解药   当务之急是两件事情,一是拿到解药给苏味道等两位大臣,二是要找到二东家的去向。经过几番考虑,陈子昂决定行动起来开始反击。他预感到二东家的阴谋正在一步步付诸行动,倘若再不制止,恐怕又会生出变故。   “果真可以从吕娘那里找到销魂散的解药吗?”周梅儿一边帮陈子昂乔装,一边问道。这一次,他们又分别扮作公子和书童。   陈子昂看看铜镜里自己被化妆成一个威猛男人,忍不住笑道:“嗯,我能够预感到他们很可能是一伙子。”乔装完毕,二人趁着夜色走上街头,来到清华楼所在的花街。   周梅儿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大哥,你怎么会把二东家与吕娘他们联系在一起?她不是还帮你联络朝廷官员,谒见天后,上交了地图?”   陈子昂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罢了。那时候,一则他们以为我是宗盟会之人,所以暗中相助也未可知。二则他们也许待我交出地图,另有办法偷窥地图。比如以二东家的武功,进入宫廷找到地图并非难事。”   周梅儿说道:“嗯,她难道是意图谋反?”陈子昂笑道:“未见得。吕娘的清华楼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谁有钱便给谁办事。比如她和丘神责有联系,与李敞似乎也有关系。如果二东家出大价钱,她们也会帮二东家办事。”   这么一说,周梅儿算是明白过来,说道:“如果她们也帮二东家做事,就可能会有销魂散的解药。”陈子昂点头道:“或者销魂散原本就是吕娘的毒药,小兰施毒的功夫我见识过的,足以说明这点。”   二人穿梭在娥女脂粉的街上,终于看到清华楼。吕娘果然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看见陈子昂主仆二人,笑呵呵说道:“这位大爷,来清华楼耍呀,这里的姑娘包你满意。”   陈子昂佯装打量门内的姑娘,摇头说道:“这些姑娘太嫩,嘿嘿,若是你陪我们玩玩,倒是不错。”吕娘咯咯笑道:“我可是半老徐娘,还有什么好玩的?”   陈子昂笑道:“风韵犹存才是迷人嘛。”一番说话勾得吕娘来了兴致,说道:“嗯,大爷若是看上吕娘,我自然愿意奉陪。”扭着腰挽起陈子昂走进厅房,又拐进后面的小院。   她指着茶几说道:“大爷你先坐,我去那些小食再来伺候二位。”说罢,要抽手离开。手却被陈子昂夹在胳膊下,陈子昂说道:“不用客气了,我只是向吕娘讨样东西。”   吕娘以为他在耍玩自己,咯咯笑道:“别急嘛,今晚我整个人都给你,好不?”周梅儿听得发腻,忍不住说道:“谁还真稀罕你啦。。。。”   吕娘一边抽手,一边说道:“这位小爷大概是喜欢嫩的,我这就去招呼一个来相陪。”却听见陈子昂沉声说道:“真的不必,我只是讨些销魂散的解药。”他摸出两锭金元宝放在茶几上。   吕娘一愣,上下打量陈子昂,说道:“你说什么?”陈子昂伸手一点她腹部中脘穴,吕娘顿觉内腹绞痛、瘫倒在陈子昂怀里。她挣扎着说:“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陈子昂又点她上脘穴,她腹痛消解,胸口却开始如针刺般阵痛,额头渗出汗珠。她摇手说道:“大爷放开我,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陈子昂解开她的穴道,她长舒一气,却还是靠在怀里,另一只手扬起来!陈子昂闪电般抓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扭,那袖口便盖在她自己的鼻子上!   咳咳!咳!她剧烈咳嗽,慌忙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陈子昂松开手,她赶紧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吞下,方才缓过神色。   她本想施毒,却被陈子昂识破。此时,方知道遇见难缠的对手。她拍拍胸脯,喘息道:“你刚才说什么销魂散?我这哪有解药呀。”   陈子昂低声道:“谁不知道吕娘是施毒高手,你若不交出来,呵呵。。。。”他又抓起吕娘的左手衣袖,望她鼻子前塞!   吕娘惊道:“不要、不要,大爷。。。”周梅儿粗声说道:“又不是在床上,叫唤什么呀。”吕娘苦着脸,说道:“在我的这里面。”   她指着自己依然傲挺的胸脯。周梅儿一愣,伸手摸进她的内衣胸兜,两乳之间果然有个小瓷瓶。吕娘咯咯笑道:“小爷可别趁机揩油噢。”   周梅儿也不理会她,将瓶子交给陈子昂。陈子昂松开胳膊,打开瓶子倒出几粒药丸,认出确实是销魂散的解药。又问道:“这药只能暂时解毒?”   吕娘点头说道:“嗯,服下销魂散,这辈子都要不停吃解药,呵呵。我也没办法。。。”陈子昂问道:“你总该有解药的配方吧。”吕娘摇头。   陈子昂看她不似作假,心想:莫非销魂散是二东家配制的毒药?但他没有再追问,反而对周梅儿说道:“打搅吕娘了,我们告辞吧。”   二人离开清华楼,吕娘却瘫倒在椅子上。她擦擦额头的冷汗,摸不透这两个人的来历。但他们要销魂散解药,却让她心惊不已。她并不知道当朝宰相也被逼服过销魂散,但她和小兰设计诱惑王养宗、完颜华仁服下销魂散。   这是二东家的意思。二东家出大价钱让她办事,瓜州比武大会,还有西出咄悉匐部落那次,她隐隐感到二东家办的事情危险极大,若是被朝廷查出来会被砍头的。只是他出的价钱实在很大,吕娘愿意用性命帮他办事。   幸亏这二人没有继续追问销魂散解药的配方,她靠在椅子上,慢慢安定情绪。二东家出的价钱实在很大,所以她知道干的是砍脑袋的事情,也愿意豁出去赚这笔钱。   *第三三七回、二东家的去向   “大哥,你为什么不追问解药的配方?”周梅儿问道。   陈子昂打开瓷瓶,说道:“我已经知道销魂散是二东家的主意,何必再逼问她?吕娘是一条很好的线索,不要打草惊蛇,她还会告诉我们很多线索。”留下两颗放在怀里,其余的放在瓷瓶里。   周梅儿若有所思,点头说道:“嗯,这样她就还会帮二东家做事,我们就有机会从她这里了解二东家的动向。”   陈子昂露出笑容,说道:“眉儿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走到驿馆差役处,将瓶子交给差役,说道:“苏大人回来后,劳烦交这个给他。”这些解药可以服用一年。   然后,他回到房里,对周梅儿说道:“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周梅儿眨着眼睛说道:“嗯,我知道大哥要去找谁。一定是去找二东家。”   陈子昂笑笑,说道:“我想先去刘胖子那里买盆红白斗色,送给苏大人。”自从那盆复瓣牡丹施毒被丢弃后,苏味道的厅房内一直空荡荡。   二人依然扮作主仆,往定鼎门大街走去。宽阔的大街不如元宵之夜那么喧哗,却也人流熙攘。刘胖子家门口依然摆卖牡丹花,剩下最后几盆,却没有了红白斗色的牡丹品种。   陈子昂似乎有些失望,左右张望,一个家丁吆喝过来:“大爷要买牡丹么?就剩下这几盆,清货,便宜卖啦。”陈子昂问道:“刘大哥不在家么?我就想买红白斗色。”   家丁说道:“咳咳,他外出了。”陈子昂一愣,张望院子里面,果然也是空荡荡,原先摆满牡丹。他朝周梅儿使眼色,二人离开刘胖子家门口。   “大哥,你不是要找二东家么?”周梅儿问道。陈子昂沉思道:“嗯。去牡丹农庄找他。”   二东家的牡丹园子也显得空荡荡,除了园子四处栽植的牡丹花,就是货架上的几盆。一个干瘦的老头子站在那里,拈着胡须转悠,显然是在享受空荡荡的院子带给他的快感。   陈子昂也慢悠悠走进去,周梅儿这个小书童自然亦步亦趋。院子里确实空荡荡,除了这个瘦老头。那个老头也看见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喊道:“二位来买花么?”   这不是那个谁,那个霸占村民土地、被神秀惩治的李清河?他怎么在这里?陈子昂笑呵呵应道:“一来看花,二来探访故人。”   李清河眯着小眼睛说道:“大爷您找谁呀?”周梅儿说道:“二东家在么?我们是他的老顾客呢。”   他稀疏的眉毛一挑,断然说道:“二东家是谁?这里没有二东家。你们找错地方了!”这回轮到陈子昂吃惊了,他环视四周,确实没有找错地方,就是上次找到黑老大的地方。   周梅儿赶紧说道:“二东家是这里的主人呀。”李清河眉毛又是一挑,说道:“嘿嘿,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傲慢地抬头斜视陈子昂,慢悠悠说道:“我刚从朋友手里买下这个园子。”   这玩的什么把戏,陈子昂紧皱眉头。园子里还是看不到任何人,空荡荡的。李清河尖着嗓子说:“呵呵,我正打算重建园子,要请种花的师傅,还要请看园子的家丁,忙得很呢。”   他说到这里,又上下打量陈子昂。陈子昂只得笑道:“噢,看来我找错地方。打搅了,告辞。”李清河也拱手打哈哈,说道:“晚些日子你再来这里买花,包你满意。”   ***   “大哥,二东家怎么卖掉了牡丹园子?”周梅儿问道。   “大概他有什么大举措,所以卖掉了园子。”陈子昂说道。   “难道他又会挑起哪里的叛乱么?”周梅儿问道。   “不,这次他的目标一定是黑沙城。我被他的烟雾弹带进泥潭,他自己一定是去了黑沙城。”陈子昂用力点头,赶紧收拾行装。   “他去黑沙城干什么?”周梅儿又问道。   “他一定是在找太宗那幅西域地图上的秘密。”陈子昂说道。   “噢!”周梅儿恍然大悟,想起在瓜州石窟里,那几行被二东家毁掉的苏特文,里面就有黑纱城的字样。还有那幅地图上,标记在黑纱城处的雪莲花。莫非这里也有如同岭南地图一样的秘密?!   她说道:“我们得赶紧去,恐怕二东家已经去了很长时间。”陈子昂点头苦笑,说道:“我还跑了一趟洞庭湖,真笨啊!”   二人日夜兼程,经过单于道大将军府也没停留,直接穿过阴山隘口,奔向黑沙城。   ***   此时,已至孟夏时节,草场疯长。陈子昂遇到驻军、隘口,便出示官符,顺利通过。再往前十余里便到黑沙城下的杨树林子,却见一队昂扬的骑兵正收队回营地。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周梅儿兴奋地说道:“大哥,你看那是谁!”却见魏大在队伍旁边勒马挥手,早已看到陈子昂二人。他身边的女子是姬斯。   四人久别相见,尤其姬斯姐妹相见,比划着手语有说不完的话。四人跟在队伍后面回到营地,便可遥望到杨树林。   魏大把如何攻下黑沙城的经过一一细说,陈子昂不住点头,询问一些细节。当他听说前段时间这里发生地震之事,颇为差异,问道:“兄弟,那面石壁裂开巨缝,你去察看过吗?”   魏大说道:“李将军的队伍封山,不许我们随便去黑沙城。那次我去看他们修凿石室,他都满脸不高兴。”陈子昂问道:“你是说,他们到处挖山第三三八回、二东家的身世   魏大说道:“李将军的队伍封山,不许我们随便去黑沙城。那次我去看他们修凿石室,他都满脸不高兴。”陈子昂问道:“你是说,他们到处挖山?”   “可不是的!”魏大说道:“城内就挖了一个数十丈的大坑。那日地震我进城去亲眼所见。”陈子昂遥望阴山山坡,说道:“兄弟,今晚我们混进黑纱城仔细看看。”   待到夜深,二人在黑夜掩护下爬上山,摸进城内。陈子昂仔细察看黑纱城四周被挖开的地方,均是在城堡附近,凿石而开,方便兵士住宿。城内那个巨大的石室已然完工,堆放了许多粮草。   二人又爬上石壁,那巨大的裂缝如同大山张开的大嘴,似乎要把天上的星子一口吞下去。因魏大提起李青山派人下去察看过,二人早就准备长长的绳索爬下去。   点亮火把,立刻便看到趴在出水涵洞的那头怪兽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却没有丝毫臭味。陈子昂仔细观看,说道:“魏大,你看这头怪兽是什么?”   魏大看看它奇怪外貌,说道:“我在长江自小长大,从来没见过这种怪兽。”陈子昂指着它头上的犄角,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呀!”   “你看,五趾龙爪,龙角,龙鳞。”陈子昂一一细说,忽然看到怪兽身上一大片被挖去鳞片,说道:“肯定有人来过!挖去了一大片龙鳞。”   他再查看一番,发现了龙首上几个致命的伤口。“龙是雄武异常的动物,极其罕见。能够杀死这条龙的人,一定有超人的武功。”陈子昂思度道:“没错,一定是二东家来过这里!”   他忽然感到兴奋,同时也感到一丝担忧。二东家早就来到黑沙城,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这里隐藏的秘密?秘密所指,难道就是这条龙?   他一面思索,一面说道:“我还以为龙只是传说中的神物,没想到阴山底下便藏着一条。龙可是全身宝贝,你看这鳞甲,可做盔甲用。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得。”陈子昂运力,挥大剑砍去,那鳞甲丝毫无损。   魏大说道:“大哥,我带些回去做盔甲,好给姬斯她们用。”这条龙死去数日,肌肉开始腐烂,鳞甲倒是容易割下来。不多时,魏大便收了满满一袋。   陈子昂又挖下龙角丢给魏大,说道:“这东西,还有龙爪都是做武器的上好材料。”他砍下龙爪收起来。   魏大的水性好,陈子昂便给他绳索,钻进涵洞探索。这涵洞下去越来越狭窄,进去十余丈便无法再进。   看看再无发现,二人爬出石壁溜出黑纱城。魏大回到营中,忙碌着找来军中巧匠,赶制龙鳞甲。只是龙角和龙爪要打武器,一时没有工具,只好作罢。   第二日,两套龙甲赶制成功,姬斯和周梅儿穿在身上,远比寻常铠甲轻薄,再穿上外衣浑然不觉。用刀剑砍去,不仅不会砍伤,还卸去极大的力道。   陈子昂却遥望山坡发呆,苦思不得解:山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二东家要在这里找什么呢?这秘密若是藏在黑沙城附近,只怕已经被李敞的士兵发现。   ***   黑夜下的大山沉默无声,沉默得让人感到一丝寂寞之意。黑沙城四周布满了李敞军队的宿营地,经过半年的时间,不是搭起木屋,就是砌起了石房。更远些的地方,依然是少有人迹。   这些日子,一条人影始终在山野上转悠,似乎寻找着什么。阴山深处,林木已然十分茂密。他坐在月光下,背靠一棵大冷杉,思考着什么。   他听得见林子草丛里的兔子、小獾的声音,当然也听到另外一些动静,虽然极其细微,也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他将目光缓缓收起,说道:“哪位朋友?哈哈,何不现身谈谈。”林子里唰唰地跳出两个人来。   “哈哈,还是两个人。”他打量着二人,说道。这两个人都是他熟悉的人,一个是朝廷的右拾遗陈子昂,一个则是周梅儿。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终于找过来了,你终于找到我了。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陈子昂说道:“其实,我早该想到刘胖子就是二东家!”话音刚落,周梅儿忍不住“啊?!”了一声,她万没想到笑容可掬的商贾刘胖子,就是二东家。刘胖子胖得象头猪,二人除了脸型身材有些相仿,体型相差实在太远。   二东家站起来,说道:“嗯,你一定是问过神秀。我曾经化名在他的门下做过俗家弟子,饶幸学成朱砂掌和易筋经。大概是我的朱砂掌引起了你的怀疑,从而找到神秀查询。”   陈子昂点头说道:“二东家是个聪明人,你猜测的一点也不错。你本来以为仗着易筋经的易容功夫,可以瞒骗众人,却没想到你的朱砂掌练到极高境界。在江湖上要找这样的人,并不是难事。”   二东家呵呵笑道:“算你聪明,那么你还知道些什么呢?”陈子昂却没马上回答,反问道:“难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么?”   二东家笑道:“不必顾忌,你只管说。我也正好想与你好好谈谈。”陈子昂一字一字说道:“你就是徐敬业的胞弟,徐敬真。”   周梅儿又是一愣,忍不住说道:“大哥,他是徐敬业的弟弟?”   陈昂点头说道:“你在扬州兵败之后,携带巨额财富潜逃。你正是依靠这笔财富,秘密组织活动,煽动雅州蒋开叛乱。也正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你能够牵制宗盟会,乃至江湖上的诸多武林豪杰。而他们许多人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你的底细第三三九回、陈子昂PK徐敬真   二东家听到此处,大笑道:“没想到你已经把我研究透彻了!哈哈,那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哈哈。不错,我就是徐敬真。”   他脸色一振,说道:“若不是看在骆宾王的份上,你早就活不到今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为天后卖命,返回我们匡扶李唐的大业。”   听到此处,陈子昂也是诸多感慨,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说道:“徐哥,我难道不是意在劝天后归政么?但眼下的情形,除了天后,谁还能确保大唐社稷和平安定?只要这天下最终归还李唐,实则有利苍生。程务挺将军也是这个意见。”   徐敬真冷笑道:“胡说!天后灭我满门之痛,难道说明了她的诚意?李唐旧臣陆续被她清算,难道还能对她抱有幻想?”   陈子昂拱手道:“我观天后,确实是一代明主,女中罕有的巾帼之才。你要三思呀,要为天下和平着想啊。。。。”   “住口!够了!”徐敬真怒道:“看来我们无须多言,志不同道不合。今日便是你我决战,再无同道之谊!我要替宗盟会清理门户!”   周梅儿急道:“徐哥,你!”徐敬真瞟了一眼她,说道:“你们两个一起上也可以!”   ***   天空忽然泛起一股乌云,滚滚压来,仿佛要把阴山碾碎。星光消失,这时候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陈子昂知道这一仗无可避免,缓缓从背上取下大剑,出鞘。   徐敬真则从怀里摸出杆匕首,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周梅儿已经退到一旁,他看见陈子昂的大剑上泛起蓝光,幽蓝得象海水一样的光晕。   二人互相对视,只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微光,谁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脸神。谁都知道,这一仗没人会留余地,定然是倾力一击!   徐敬真暗运易筋经,旦闻骨骼轻微地响。但他的手掌却慢慢转红,却是到了朱砂掌的顶级功力!   忽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闪亮的刹那,徐敬真跳起来,匕首挥起!   陈子昂却是一招“深山古木平”,大剑大开大合,往徐敬真劈去。不论徐敬真落在那里,都在大剑三丈威力之内!   但徐敬真这一跳,居然在空中提气,浑身骨骼卡噶爆响,人又拔高数尺,窜到陈子昂头顶!这是陈子昂剑气最薄弱的地方!   陈子昂大剑斗转,顺着他的身形轨迹,指向头顶。徐敬真的纵跳此时已显颓势,只得用匕首格架大剑!另一掌闪着血色蒙头劈下,他的顶级朱砂掌功力!   刀剑首先相击,居然没有丝毫声响!居然没有互相碰开,而是象磁铁般,黏在一起!   紧接着,陈子昂的单掌也迎上徐敬真的红掌,轰!夜色里居然蹦出炭火炸开般的红光!   陈子昂微曲双腿,一掌一剑,将徐敬真高高举起。而徐敬真一刀一掌,压住陈子昂!   周梅儿的心都跳出来了,她不敢喘气,看见二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显然开始拼内力。徐敬真骨骼不时咕咔地响,不断加大内力。   而陈子昂不丁不八的马步,右手大剑催发金神功,左手用内景经抵御朱砂掌。天空乌云越聚越弄,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金系神功让徐敬真苦痛难当,尤其是闪电划过瞬间,大剑上那股令人麻栗的内力如锯齿般陡然加强,一击他虎口之下,几乎令他要丢弃匕首。   这是什么功夫?闻所未闻的奇怪内力。他却不知道这金系神功实质是激发金属内部的能力,产生所谓的电力来杀伤对方。恰好今日闪电,更助了陈子昂的金系神功的威力,只是他修为尚浅、还未学会主动吸纳天然闪电的电力能量,否则徐敬真当场便会落败。   他知道如此下去必然落败,找不到克制金系神功的办法。只能速战速决!他一咬牙,左掌内力一吐,借力弹开二人相抵的手掌!   然后,挥掌猛击陈子昂天灵盖!   陈子昂掌力落空,直接向上拍击,一掌击中徐敬真的肩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徐敬真的朱砂掌也已经拍到他的肩头。只是相差须臾之间的事情!   却见陈子昂苦叫一声,大剑上的蓝光倏然消失!人已经颓然倒地!而徐敬真也惨叫,跌倒在地。只是他很快爬起来,看见陈子昂口吐鲜血,咬牙提掌再次扑过去!   忽然,一丛银光闪烁,几根银针射来。周梅儿甩手打出暗器急救陈子昂。   徐敬真没能躲开银针,尽数扎在他的掌上。他大惊失色,担心银针有毒,嚎叫道:“你——”周梅儿也不说话,柳眉倒竖,又甩手打出几根银针!   徐敬真急退,躲开银针。说道:“我会找你算账的!”狂奔入林子逃遁。   周梅儿趁徐敬真负伤惊恐之际,解救得手,情知不能久留。徐敬真若是发现银针没毒反杀回来,周梅儿不是对手。她忙背上陈子昂,深一脚浅一脚向山下走去。   此时,乌云已经转变成大雨,滂沱而下。周梅儿也不知道流进嘴唇的是雨水,还是眼泪。徐敬真的朱砂掌威力,究竟把陈子昂伤到什么程度?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以二人相仿的功力,陈子昂先击中徐敬真,应该是占有胜算的啊!   她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走下山,看到魏大的军营。。。   ***   陈子昂在军营里昏迷三天三夜,隐约听到有人哭泣,是周梅儿。又听见魏大说道:“陈大哥伤势不轻,应该没有性命之危。”   他想开口说话,那一记朱砂掌却如火寮般令他全身发热,浑身如泥。他索性默默运动内景功调养,不去听闻周眉儿的哭泣。只有尽快疗好伤势,才能让她们放第三四零回、暗战   直到第三天,周梅儿喂食肉苁蓉的汤水时,他终于能够张开嘴。周梅儿惊喜道:“大哥,你醒来了!醒来了!”喝了汤水,体力有所恢复。下午时,他可以坐起来练功。   在他昏迷期间,周梅儿将上山遭遇二东家、双方搏击的经过说给魏大、姬斯。听说二东家就是刘胖子,就是徐敬业的胞弟,魏大吃惊不已。魏大说道:“一定是他先我们下了那石壁下的洞窟!”   因为徐敬真穿了龙鳞甲,所以陈子昂先击中他,没能彻底伤他,他才有余力反击伤陈子昂。也正因为他先被陈子昂所伤,他的朱砂掌威力才大减。   看到陈子昂果然苏醒,魏大也是满心欢喜,说道:“若论真实武功,徐敬真绝不可能如此重伤陈大哥!”   陈子昂依然浑身乏力,只能低声说道:“徐敬真一定是知道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就是来此探查。”魏大用力点头,说道:“大哥放心,我会多加留意。”   “你看黑纱城附近都被李敞的军队占据,四处开挖。除了那条龙,估计不会再有什么秘密。所以我和梅儿到城东远些的地方察看,果然就遇到徐敬真。”陈子昂说到此处,稍微歇息了会,才继续说道:“李敞不让你靠近黑纱城,你却可以派人驻扎在城东的山野,兴许徐敬真要找的秘密就在那一带。”   魏大说道:“好,我带人上山驻守,这里让姬斯带二百人看着点就可以了。”陈子昂点头道:“嗯,眼下这里反而不显得重要。重要的是那幅地图上标识的秘密。”   魏大便集合军队开拔上山驻扎。一连数日都没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只是李敞十分不满意他在那边,要他下山。魏大却以那里不是黑纱城防区,由不得李敞指挥他,便大大方方地驻守山上。   徐敬真又会跑哪去了呢?陈子昂一面养伤,一面琢磨。他来此地,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   温水山牙帐又围满了女人,这些女人围着几个男人:秦霸山、咄悉匐、大刀客,还有箭客。   咄悉匐高举酒杯,指着一个侍女说道:“你喝。。。喝下去,大王我赏。。。赏你一头肥羊。”那侍女刚从别的部落被抢过来,怯生生地说道:“大王,我实在不会喝酒。。。”   咄悉匐瞪大眼睛,醉醺醺地说道:“不陪老子们喝酒,那你就滚进去,陪我兄弟睡觉!”秦霸山推推箭客,大声道:“这娘们好,让她陪你快活。哈哈,不要多想,沙锣走了,我也难受。”   箭客抬起头,抓起那侍女往牙帐走去。大刀客恨恨地说道:“自打与官兵开展,我们兄弟五个如今就剩下二人,唉!”秦霸山狞笑道:“这笔仇都记在陈子昂和成玄英身上!”   咄悉匐笑道:“先说好了,若。。若是抓住裴汀,你们谁也不许和我抢。。抢。”他喝得半醉,说话老是打结。   却听见一个声音答道:“不错,这笔仇都得记住!”这声音也不太高,却刚好压住众人的喧嚣嬉笑,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灰衣人出现在山谷口,负手而立。秦霸山说道:“哪里来的朋友?!”那人只是轻轻一跳,便来到牙帐前,盘腿坐下。顺手抓起酒杯喝干!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搭理众人,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这草原天高地阔,正好我二东家施展拳脚!”   此言一出,秦霸山脸色骤变。他听吕娘偶尔提起这个名字,显然是一个幕后大老板,一个神秘的人物。没想到这个神秘人物忽然出现在温水山!   他弯腰赔笑道:“二东家大名如雷贯耳,嘿嘿,我敬大老板一杯。”二东家斜眼看看他,端起酒杯又要一饮而尽。却听见咄悉匐说道:“哈哈,什么人令城主如此敬畏!别不是来个混吃混喝的!”   说着,他手一抖,手中酒杯直飞二东家。二东家若是不躲,必然击碎他的酒杯!也不见二东家躲避,他只是手背微抖,迎向酒杯,那酒杯像是听话般黏在手背上!   咄悉匐惊得酒醒大半,说道:“二东家果然是高人!”二东家微微笑,手臂微抖,那酒杯又脱开手背,平平地射向咄悉匐,刚好被他稳稳接住。   秦霸山嘿嘿笑道:“二东家过来,一定是有重大事情。”二东家脸色严峻,说道:“嗯,有两件事情与二位商议。”   秦霸山却说道:“我们替二东家和老爷卖命,如今损兵折将,哪有能力再战。”二东家点头道:“不错,你让出黑沙城,这个我也知道。”他从怀里摸出两张纸,放到秦霸山面前。   二东家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二位笑纳。稍晚有人会将这些金银送来温水山。”秦霸山露出笑容,一张递给咄悉匐,自己揣入怀里一张。   秦霸山举杯,自己喝干,然后说道:“二东家有话直接说。”二东家说道:“一个就是关于成玄英之事,你等务必要缠住他。不可让他相助陈子昂那边。”   咄悉匐说道:“在他面前,我都装孙子了。实在让人难受!再陪他,我吃不消:没有女人,不能大吃大喝,不能为所欲为,比乌龟还难受。”   二东家沉下脸,说道:“你必须得忍受。”咄悉匐向来不羁,看见他眼里的寒意不敢再辩解。二东家又说道:“第二件事,我们相约半年后起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听的清清楚楚。咄悉匐怪笑道:“哈哈,你拿什么来起事?”秦霸山也呵呵笑,抱起身边的侍女嘴一口,说道:“老子不再替你们卖命了,我的队伍自己纵横草原,岂不更快活!”   “届时我还有加倍的银两奉送二位。”二东家笑眯眯盯住秦霸山,说道:“现在,你们暂且不要乱动,好好养兵。我会及时联络你们。”   *第三四一回、游说   草原的夜晚,沐浴着柔和而宽阔的晚风,让人心静而平和。小土丘上,一个静心打坐的人影,举手过顶然后缓缓吐纳。头顶的星光呈弯曲状,无限地延伸。他的长须被风吹过,他慢慢收起了功架。   他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虽然很轻,却没有刻意掩饰。这个人,此时站在数十丈外,说道:“晚辈徐敬真打搅成道长。”   土丘上的人正是成玄英,他也不站起来,侧目应了一声:“噢?!”似问似应答。二东家说道:“晚辈乃是徐敬业的胞弟。”   听闻此言,成玄英倒是知道了,裴汀曾经讲述过扬州徐敬业的事情。他说道:“这么说,你一定有重要事情来找老朽。”   二东家遥遥拱手说道:“成老爷子是太宗皇帝的老臣,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老爷子大概对现下的时局有所了解。”说到此处,他略微停顿,看见成玄英垂目不语。   他又说道:“天后意图篡夺李唐之心,可谓路人皆知。成老爷子难道还能坐视不理么?”   成玄英说道:“我已经是化外之人,不想理会这许多凡俗之事。”二东家笑道:“呵呵,以晚辈看,是老爷子还对天后抱有幻想吧,以为她还会延续李唐太宗的江山。”   成玄英反问道:“难道不是么?她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能当皇帝!”二东家说道:“她连杀两个太子,在朝殿之上设立铜瓮接纳匿名举报,诸多李唐老臣均被她陆续清算,这一切还需要解释么!若不是为了做皇帝,她为何广泛培植自己的党羽,完全掌控朝廷?”   这许多事实,成玄英近来都有所耳闻。经二东家这么一说,他不免有些犹豫,说道:“倘若她真要篡夺太宗的江山,老朽可不能坐视不理了!”   二东家看看说动了他,赶紧又说道:“天下人都看得清,这也是秦霸山、咄悉匐不服朝廷的原因。老爷子可不能被一些表面现象迷惑,错怪了他们。”   成玄英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要为那两个逆徒做说客,我自有分数!”二东家急道:“老爷子,你一定不能做错决定啊,天下的安危全系于前辈一念之间。”   “哈哈,老朽只是风烛残年,练练功,聊以度日罢了。”成玄英说道。二东家看看他口气缓和了些,也松了口气,估摸成玄英对秦霸山的态度也有所变化。   他拱手说道:“老爷子是世外高人,晚辈就不多说了。告辞!”成玄英点点头。二东家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   独解支奔驰在草原上,身后是十余亲随骑兵。他一路巡视部落的防务和预警部队,叮嘱队伍加强训练。攻打咄悉匐部落这一仗,虽然功败垂成,却歼敌数千骑,极大振奋了回纥人。   如今秦霸山的黑沙城与咄悉匐部落的队伍合在一起,比他的部落人马占有优势。这让他不得不天天四处巡视,加强部队的战备。   前面是一片人烟罕有的草地,他欣赏着无边草原,心情却不敢松懈。这片草原,养育了回纥人,同时也生活着那些喜欢抢掠的突厥人。   他正考虑之际,身后的军马忽然发出嘶鸣。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灰衣人如闪电般扑进护卫队,举掌在骑兵胸前一击。骑兵发出一声惨叫,便跌落马下!   灰衣人就在独解支回头张望的瞬间,已然连续劈倒七八个骑兵。待独解支喝道:“何方刺客,快拿下!”剩下的几个骑兵将灰衣人围住。那灰衣人却毫不受阻,如水银泄地般靠近骑兵,照胸前就是一掌!   独解支还来不及反应,所有骑兵均被他毙杀!独解支心里泛起一股寒意,紧握长斧,一招五丁开山劈去!   但灰衣人却如游鱼般划开,他感到脖子下一阵冰凉,一杆匕首抵住了他的下颌。灰衣人说道:“老英雄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我也无意杀你。”   独解支看看倒在地上的骑兵,瞬间被灰衣人击杀,情知自己不是对手。却怒道:“你是在要挟本王!”   灰衣人收回匕首,退至丈外,说道:“徐某人绝无要挟之意,只是怕泄漏秘密,方才杀毙老英雄的亲随。还请谅解!”   独解支说道:“你想说什么?”灰衣人说道:“在下乃是徐敬业的胞弟徐敬真,特来说服回纥人起兵抗击天后的暴政。老英雄历来与大唐交好,如今天后欲篡夺李唐天下,我们焉能不理睬呢!”   独解支一愣,说道:“天后实则与高宗一体,也说不上是篡夺李唐天下。。。如今的皇帝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呢。”   二东家说道:“老英雄糊涂呀,如今她忙于镇压朝廷异己,无力顾及西北草原。倘若她羽翼丰满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独解支冷笑道:“你这是一面之词,本王绝不能轻信!你走吧,赶紧离开草原。”二东家哈哈大笑道:“倘若老英雄不肯听从良言劝告,在下也不能有妇人之仁了!”   独解支看着他背后,哈哈大笑道:“你未必有这个机会吧!”二东家作势又要扑杀过来,却听见背后有人沉声道:“住手!”他只觉腰间穴一麻,顿时无法动弹。   背后走出一个道袍长须老人,却是成玄英。他缓缓说道:“二东家,你也未免太急切了。昨晚你说服我,我还要看看时局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言,方能做决断。如今你又威逼独解支,未免太过分了!”   独解支连连点头,说道:“不错,怎可以他一面之词下结论?!”   成玄英拂尘一挥,解开二东家的穴道,说道:“你走吧,我们会自己判断时局,无须你再插手!”   二东家垂头离开。独解支说道:“回纥人是大唐的好朋友,绝不会作出有损朝廷的事情。”成玄英露出赞许的眼神,说道:“老朽也处在艰难选择中。希望我的抉择不会辜负太宗的遗愿。”   他长叹一气,说道:“我也该回吵强纯矗肟抢锾な奔淞恕!彼鐾渡奶煊睿娌恢栏萌绾尉裨瘛t诿挥懈闱宄时局之前,对秦霸山7拖べ牖共荒芮嵋紫陆崧邸?br/>   *第三四二回、李敞其人   黄庭内人服锦衣,   紫华飞裙云气罗。   丹青绿条翠灵柯,   七蕤玉龠闭两扉。   重扇金关密枢机,   玄泉幽关高崔巍。   三田之中精气微,   娇女窈窕翳霄晖。   重堂焕焕明八威,   天庭地关列斧斤,   灵台盘固永不衰。   这一段内景经第四章的经文,前四句似乎与练功无关,只是一些普通的介绍。陈子昂练功主要是练后六句。依照经文凝气神于丹田之上,浑身流转。如此打坐一个多时辰,他感到自己精神又好转了些许。   连日习练内景经疗伤,身体逐渐恢复元气。周梅儿也是细心照料,魏大让兵士挖来阴山的草药,煲着兔肉汤给他补身体。四人一道,尤其姬斯姐妹在一起,陈子昂又看似没有大碍,自然快乐非常。   周梅儿又说起那日与二东家的决斗,陈子昂说道:“我一掌击中他的肩头,才知道他里面有件护衣。对了,就是梅儿你们穿的这件护衣。”   周梅儿说道:“怪不得他挨了一掌还能重伤大哥。”魏大点头说道:“也亏得陈大哥先击伤他,减弱了他朱砂掌的威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梅儿想了一会,又说道:“难道那条龙是二东家杀死的?!”魏大说道:“只怕是的。那日李清山带人下去,死掉了,就是被这条龙抓死的。然后再没人敢下去。”姬斯听得紧张,紧紧抱住魏大的胳膊。   “但他冒险下去干什么?就为了杀这条龙不成?”魏大问道,姬斯也瞪大眼睛用力点头。陈子昂说道:“他一定是为了寻找地图上标识的秘密。他可能已经知道这里隐藏着什么,而我们却一无所知呀!”   正说话间,军营外传来一个粗嗓门喊道:“哈哈,陈大侠,你可算来了!”众人抬头看去,焦会青大摇大摆走来,后面跟着的不正是成玄英和裴汀么?多日不见,裴汀脸上居然恢复了红润,一脸俏皮。   她追着焦会青的话说道:“陈大哥,你怎么才来呀!大哥不愿意抓秦霸山和咄悉匐,你带我们去温水山抓他们吧!”陈子昂一愣,倒是不清楚他们经历的事情。   众人从乐乡偶遇到如今整整两年,单说最近这次分离也有大半年,一坐下来便各自说起来。陈子昂方才知道他们如何西出温水山,又与回纥人一道大战咄悉匐与黑纱城的白衣军。   成玄英一言不发,不时张望山坡上。待到陈子昂说起数日前与二东家决战一场,听他说到二东家身穿龙鳞甲衣,成玄英一把抓住陈子昂的手,说道:“什么!?二东家杀死了黑纱城的藏龙?”   陈子昂教周梅儿掀开外衣,露出龙鳞甲。周梅儿说道:“老神仙,这就是那条龙的鳞甲。可能抵御刀枪,陈大哥带了好些回来做了两件软甲。”   成玄英紧盯鳞甲,喃喃说道:“果真是龙鳞,这阴山果真有真龙呀!亏我五十年没发现这条龙!”他抓起拳头狠狠砸自己的手掌。然后,忽然醒悟道:“这条龙藏在哪里?怎么发现的?”   魏大便把当日地震的经过说了一次。成玄英仰天叹道:“我练内景经,最需要龙来助功,却始终没偶遇到。这是天意啊,老天爷不让我练成内景功呀!”   他再也坐不住,跳起来说道:“我要上去看看!”陈子昂急忙说道:“我和魏大兄弟一起陪道长察看。”三个女人看着他们匆匆上山,一时倒有些不知言语。   焦会青一看只剩下三个女人坐在身旁,有些不自在,喊道:“等等俺,俺可不想陪女人。”屁颠屁颠跟上去。   倒是裴汀有些生气,翘起嘴大声说道:“我们还不愿意陪你呢!”说罢,三个女人咯咯笑起来。   ***   山道上有李敞的守军拦住四人,成玄英二话不说,拂尘一挥,击倒数人,大步闯过去。到了城门口,成玄英依法炮制守军,四人来到石壁下开凿的那口巨大石室。   魏大说道:“据说他们凿出这眼石泉时,便发生了地震。那石壁便裂开——”成玄英顺着他指向遥望石壁上的裂缝。焦会青却还盯住石泉,说道:“大哥,这石泉刚好就在你那石窟左近。你听见的滴水声只怕就是这里发出。”   成玄英点头,却还是望着石壁。陈子昂说道:“道长,那条龙就藏石壁底下百十丈。”成玄英衣袖一拂,便跳出石室,又施展内景功走壁,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便跳进裂缝消失了身影。   却看见李敞、李青山斯斯然走来,李敞皮笑肉不笑,远远说道:“呵呵,几位大驾光临,也不能硬闯军营吧。还有规矩没有?”   魏大朗声说道:“陈拾遗有朝廷令符,难道不能来此地么?”李敞咬咬牙,说道:“陈子昂,你才九品,竟敢随意闯入我的游骑将军的大营!”   陈子昂说道:“我虽九品,却有朝廷和苏宰相的办案许可,相机行事。”李敞一愣,说道:“办案?办什么案。”   陈子昂正色道:“扬州余党徐敬真已潜入此地,李将军不查,未免有失职之嫌。”李敞先是被徐敬真的名字一惊,又听说要追究他失察之责,顿时软了下来,陪笑道:“原来陈拾遗公干来此,失迎了。”   他也抬头看石壁,心有不甘地说道:“难道陈拾遗来此就是要查看这个黑窟窿?嘿嘿。”陈子昂没说话,焦会青讥笑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第三四三回、内景经修炼   李敞碰了一鼻子灰,只好不说话,众人也都沉默。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成玄英从石缝里冒出来,手里多了三个球,均如拳头大小。焦会青杀过黑龙涧的蛟龙,知道那是龙眼和龙珠。   他瞟了一眼李敞,喝道:“是谁杀了山神!”李敞知道他的脾气暴躁,看他生气,脸色吓得发白,结巴道:“卑职也不。。。不清楚啊!”   成玄英指着黑沙城四处开凿的石洞石坑,骂道:“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把这里的龙脉风水全破坏。老子一掌譬了你这个王八羔子!”李敞哭丧着脸说道:“道长,大军驻扎,情非得已呀!”   成玄英叹了口气,也不再理会他,埋头朝城外走去。陈子昂等人赶紧跟他一起下山,回到魏大军营。   ***   成玄英一直板着脸孔,谁也不敢与他说话。他也不吃饭,手抚其中较大的一颗珠子,打坐运功。过了半日方才收工。   上次杀蛟龙,焦会青取回龙眼和一颗龙珠,裴汀轻声问道:“大哥,这是龙珠么?”成玄英叹气道:“正是,这正是阴山山神数百年修炼在体内的龙珠。”   “山神?”裴汀问道,众人心里均是这样的疑问,一起看着成玄英。   “唉,这条龙是阴山的灵魂所在。龙是极其孤僻的动物,需要吸天地之精气方能存活,而且并不是每座山都会有龙在里面修炼。”他缓缓说道:“想不到这里居然有两条龙修炼,算是极罕见的事情。”   焦会青说道:“看来此地的天地灵气不同一般呀。”“二弟说得是。”成玄英点头,又继续说道:“龙珠就是龙在修炼时体内形成的丹原,也是集天地灵气的东西。可帮助修炼内功。”   “噢!”裴汀醒悟过来,想起那日成玄英趁蛟龙尸身未烂之前,在石洞内练功吸取蛟龙残余精气的情形:“怪不得大哥方才握住龙珠打坐练功。”   “果真是天意,两条龙先后死去。”成玄英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黑龙涧那边也有李敞的人么?”魏大说道:“晚辈按照陈大侠的意思,在那附近安排了数百兵士,以防意外。”   成玄英倒是一愣,看着陈子昂说道:“噢?你知道黑龙涧的秘密?!”陈子昂听他如此着紧黑龙涧,说道:“那日卑职发现徐敬真在黑龙涧附近搜索,便请魏兄弟分兵去把守。以免他们再做出挖断龙脉的事情。”   “嗯!”成玄英松了口气,露出赞许的眼神,说道:“不错,正是他们开凿石室,挖断了水脉,惊动地下的真龙和地气,方才引发地震。”他转头又一阵灰心,说道:“也是老朽愚笨。这许多年,我在石洞打坐,聆听泉水之声,居然没察觉那是真龙在石壁后吐纳的节奏。”   裴汀晓得成玄英是个练武的痴人,开解道:“大哥能够练成内景经七重大关,其实也得利这条真龙呢。”成玄英一想也是,若非真龙引导自己吐纳的节奏,自己的内景经功力未必能到第七重。   这时候,营地里的炊烟升起,魏大招呼众人吃饭。只剩下成玄英和陈子昂二人,陈子昂忍不住问道:“成老前辈,你也在修炼内景经?”   成玄英点头道:“嗯。听二弟说,你也习练此功,到了第三重?”陈子昂闻言大喜过望,说道:“晚辈习练到第三重已有年余,却无法再有突破。想请教前辈。”   成玄英说道:“你天资聪慧,能练到第三重已非常人能及。”陈子昂说道:“亏得慧能大师指点,我才进展快些。”成玄英说道:“慧能?”   陈子昂便把自己练经疗伤的往事说了一遍。成玄英吃惊不小,说道:“佛门弟子能如此了解道家心法,实在是旷世奇才。老朽倒是想会会这位大师,只可惜无缘相见啊。”   陈子昂说道:“我看当今天下,武功最高之人不外乎三人:慧能、神秀,还有前辈你。”成玄英闻言拈起胡须,不免有些欣喜,连连点头道:“如此说来,老朽一定要找机会与二人切磋,才能聊慰平生!”   “前辈乃是道家正宗,晚辈正想讨教一二。”陈子安看见成玄英点头允诺,便背诵内景经第四章首四句:黄庭内人服锦衣,紫华飞裙云气罗。七蕤玉龠闭两扉,重扇金关密枢机。   他说道:“这首四句似乎与内功修炼无关呀,不知应该如何解读?”成玄英微笑道:“不错,这四句实则是高阶的习练口诀。”便解释给陈子昂听。   内功修炼,实则就是要达到黄庭内人和黄庭道人的境界。这就要修炼人体的五脏真气,倘若修炼成正果,就可以成仙,真气如同仙衣附体。此时,世外之象便与人体七窍相通,人则可飞升成仙。   陈子昂若有所悟,说道:“这内景经真如传说中所言,能使人修炼成仙?”成玄英沉思道:“倘若机缘巧合,贫道认为确有此功效。只是极难达到这个境界。”   他继续解释自己的理解:此经修炼的最终目的是要使人体内景的心象与自然外象融合,与日月、星辰、云霞之象融合,达到长生飞仙的境界。   陈子昂问道:“南华夫人飞仙的传说,莫非是真的?!”成玄英点头道:“嗯,八成是真的。内景经练初级可提高武艺,中级则可延年益寿。练到高级之后,有机会化羽成仙。一点不假的!”   “我现在练到第三重,还算是初级。听说道长练到第七重,算是高级了么?”陈子昂又问道。成玄英说道:“是的,我在此静心修炼五十年,方才勉强练到高级第三四四回、内景经修炼2   他摸出那颗龙珠,交给陈子昂,说道:“这个给你。对于中级习练,龙珠非常有帮助,能加快你吸取天地精气的过程。”他叹道:“若是再过十年,我借助真龙的精魄相助,也许能堪破第八重功力。但真龙罕见,没想到黑沙城地下便有一条,却又被人杀死!唉!”   “那颗蛟龙珠则给焦会青、裴汀二人,对他们习练初级会有所帮助。”成玄英又告诉他一些练功要领,地形选择等,最后说道:“老朽隐隐感到,顿悟时空本质,也许是此功法高级境界的重点。”   陈子昂认真聆听,将成玄英说的话一一记在心中,说道:“怪不得晚辈练习金系神功进展极快,原来内景经原本就是将人体与自然外象融为一体。故此我能顺利体悟到掌控金属内部粒子的玄机。”   成玄英说道:“是的,内景功可助人掌控自然的物体,将自然物的能量化为己用,从而爆发出超过人体自身的能量威力。”   陈子昂闻言,灵光一现,说道:“道长,你果真是启发了晚辈!如此说来,要加强金系神功的威力,一是要提高金系神功的修为,另外还要练习木、水、火、土系神功功法,借助世间五行的本来属性,最大限度发挥金系神功的威力!”   成玄英没有练过五行神功,闻言还不能完全明白。陈子昂说道:“比如说,金系神功主要是调动金属内部的能量攻击对方,只有对方抓住金属时方能伤敌。倘若练习了木系神功,则可调动金属的能量通过木质也一样可以攻击对方!”   其实陈子昂说的这番道理,在现代人是很容易理解。比如一根电线导电后,放入水中,水就可以导电。问题是陈子昂练的金系神功,乃是以人体的内力能量激发金属粒子的能量,能量始终有限,假如在水中发功,还要掌控好电流在水中单方向的传导,方能达到攻击的目的。   成玄英经他一解释,点头说道:“不错,果真是如此!你果真是练武的奇才。”陈子昂连连摇手说道:“其实呀,创出这五行神功的人才是武学奇才。晚辈只是学习他的功夫,灵活运用罢了。”   成玄英问道:“此人是谁?”陈子昂想起周梅儿说起这套功夫的来历,乃是静如无意中穿越到后世年代,发现了这套由慧能创造的武术,不可泄露天机。   他说道:“这个。。。。只因常人难以理解的原因,晚辈不能告知道长。。。”成玄英遗憾地拈起胡须,说道:“如此武术大家,如果失之交臂,终生遗憾呀!”   ***   刚巧焦会青、魏大、姬斯、周梅儿四人都在,陈子昂将他们手中的五行神功秘籍借来,连夜背诵,以待日后逐步练习。   而成玄英还把两只龙眼交给陈子昂保管。焦会青将上次蛟龙骨粉分作数包,送给大家。成玄英说:“那蛟龙眼睛也坚硬异常,拿来做流星锤甚好。”   魏大便请军中巧手工匠赶紧制作流星锤,又把真龙爪嵌进他的哨棍,顿时威力平增数倍。寻常兵器搏击时,碰到龙爪便破损,令焦会青眼红不已。   亏得龙眼流星锤可与龙爪媲美,他才算满意。又将自己的蛟龙爪交给裴汀,仿照魏大嵌到她的佩剑上。   成玄英嘿嘿笑道:“两条龙物装备起来,你们的武功凭空提升一级!哈哈!”又对焦会青和裴汀说道:“你俩抓紧练功,那蛟龙珠正好助你们一臂之力。”   焦会青苦笑道:“得了,老大哥又开始教育俺们了!”裴汀嘻嘻笑道:“大哥,小妹抓紧就是。”成玄英展眉舒心地笑了。   ***   陈子昂也开始练习土系神功。他找到一颗红柳树下,默默背诵秘籍。先运起内景功,手握大剑待到剑上内力充沛之后,忽然挥剑劈向草地!   就在剑尖触地的霎那,沿着剑势向外的走向,草地上随着他剑招撒出,忽然焦灼一线青草!   这一片青草原本青翠碧绿,却被他的金神功发出的电击瞬间烧焦!在丈外释放的功力,烧焦一团青草。   成玄英鼓掌笑道:“果然是金系神功与土系神功结合,将金系神功的威力通过五行土系传导!”   陈子昂收讫剑招,说道:“只是威力甚小,还只能烧焦小草。”成玄英说道:“万事入门难,一旦领悟要领,后面的进展就会加快了。”   他走近陈子昂,指着满眼青绿的阴山,说道:“走,我们上去看看。”二人跨马上山,来到魏大在山上驻扎的军营。   “你看那边——,唤作黑龙涧。”成玄英指去,正是黑龙涧高高耸起的崖石。陈子昂倒是第一次注意这块崖山,远远看去果真像龙头,张开大嘴。   那晚他与徐敬真就是在这附近的林子里搏斗,事后他叫魏大派官兵驻守此地。他问道:“这黑龙涧。。。。”   成玄英转岔开话题,没再说黑龙涧。他说道:“你知道老朽为何在石洞里苦守五十年?”陈子昂有些摸不到头脑,说道:“这里是个练功的好地方,晚辈以为。”   成玄英点头道:“不错,这里是绝佳的修炼之地。但我在此五十年,却不单纯是为了修炼,更重要的是,太宗皇帝当年派我到此。”   “噢!”陈子昂瞪大眼睛。成玄英缓缓说道:“我到此,是为了守护一笔巨大的财宝。”   他说的很轻,却令陈子昂一惊,陈子昂说道:“莫非与当年的颉利可汗有关?!”成玄英说道:“确实与颉利可汗有关。这笔财宝就是颉利可汗当年埋藏在此地。太宗皇帝威服突厥部落后,获知这处藏宝第三四五回、石窟藏秘   “据说这笔财宝无比巨大,堪比长安城的繁华。足可收买数十万军队。”成玄英说道:“太宗考虑再三,并未取走这笔财宝,令我在此看护。万一大唐江山发生意外变故,我可献出此宝藏,确保太宗江山的安全。”   “原来如此呀!”陈子昂说道:“我曾经见识过太宗遗留下的一幅地图,上面就标示了黑沙城。所以晚辈也知道此处隐藏着某个巨大秘密,如今终于知道底细了。”   成玄英说道:“贫道虽身体安好,却年事已高。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老朽告知此事,也好有个准备。也算是老朽托付给你的一付重担。”   陈子昂苦笑道:“这关系到大唐兴衰的一粒棋子,晚辈自然会尽力保护。只是这天下之大,岂是晚辈可以洞悉最终结果?”   成玄英点头说道:“话是有理,未免有些悲观了。你还年轻,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陈子昂说道:“晚辈自当谨记道长的教诲。”   二人沉默地遥望黑龙涧的崖石。陈子昂又说道:“据晚辈所知,徐敬真来此多半是耳闻了宝藏的传说,前来寻找。道长不可不防。”   “哼!只要贫道还在,谁也不能随便开启这处宝藏。”成玄英冷哼了一声道:“对了,我倒想起一个问题,要与你商议。”   看到陈子昂点头,成玄英说道:“天后究竟会不会篡改大唐江山?这个问题憋在老朽心里许久。”   陈子昂沉默片刻,说道:“晚辈也无法确定天后的心思。但晚辈却能感觉到天后对高宗皇帝的眷念之情,所以晚辈并不为大唐社稷的未来担忧。”   这话说得有些含糊,成玄英只好点点头,说道:“如何判定天后的作为,实在难煞老朽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子昂明白成玄英所指,说道:“前辈虽然艺高人胆大,不惧秦霸山、徐敬真等人,但还是要多加小心。”成玄英说道:“老朽知道自己如此犹豫不决,日后会生祸患也未可知。所以我才将宝藏之事告知你呀!”   陈子昂心头一热,体察到成玄英对自己的信任,同时为了确保太宗的托付,防止天后夺权,他又不愿处决秦霸山、徐敬真,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不说这些,大局为重,江山为重。”成玄英说道。陈子昂也说道:“是的,大局为重,百姓为重。”成玄英一愣,陈子昂说道:“只有百姓安心了,江山自然就安定。”   成玄英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   ***   一干人如此居住了月余,一边练武一边生活嬉耍,其乐融融。草原的盛夏也不觉炎热,繁华发疯似地生长。正象裴汀、姬斯和周梅儿一样,军营里就数她们三个最能说话。军营里也因为有了她们活泼了不少。   魏大这日带兵拉练,返回营地之时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秦霸山与咄悉匐部落联合,一举击破独解支!独解支部落溃败不支,回纥人被杀无数,只得向陇西道撤退。   裴汀闻讯说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当初若废掉他们武功,怎会有今日的草原杀戮。”成玄英老脸青一阵白老大阵,却不说话。   焦会青嘿嘿笑道:“三妹,别说大哥,他是以大局为重。哈哈,看他怎样保李唐江山。让秦霸山这等豺狼看家护院?哈哈。。。。岂不可笑。”说到最后,焦会青竟然笑出了眼泪。   陈子昂沉声说道:“老焦、裴姑娘,你们怎可如此说成道长!”成玄英却慨然说道:“贫道确实有错,绝不应该奢望这两个龟蛋!我在此也表个态,今后大事都会参考陈大侠的意见。”   焦会青点头道:“大哥和俺一样,秉性耿直。错了就是错了,俺喜欢这么干脆、干净。”成玄英反倒有些恼怒,骂道:“左右都给你说完了,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众人看到他八十多岁还如此争强,不禁莞尔一笑。成玄英说道:“要不我杀到那边去,提溜两个龟蛋过来?!”   陈子昂说道:“道长别急,我等仔细商议再做决定不迟。”众人便各说各的主意,却也没个完美的法子。   第二日,王尔将军派来传令兵,告知众人:朝廷已决定派出五万大军出征,帮助回纥人重返家园,并下令征集边关善战的猛将。单于道官兵常年与秦霸山打交道,朝廷令王将军推荐人选。王将军便将魏大推举上去。   传令兵说道:“朝廷已在玉门关集结大军,令陈拾遗为参军,与魏大昭武校尉立刻启程,赶赴前线!”   焦会青拍手说道:“好呀,朝廷终于出兵了!天后这娘们可算是让俺服气!”裴汀却拉住他,低声说道:“不可对天后无理,如今魏大也成了朝廷的人。倘若传出去,会害了陈大侠和魏大。”   焦会青是粗人,裴汀则对官场十分熟悉。听她这么一说,焦会青忙说道:“那是,俺不应该称呼那娘们。俺是说惯了粗话的人,大家不要见怪哈。俺慢慢改,一定改。”   陈子昂说道:“成道长还是留在黑沙城,我请王将军把魏大的一千精兵留给道长,以备不时之需,协助道长处理一些事务。”成玄英点头道:“嗯,你们都放心地去吧。”   “焦大哥和裴姑娘也留下来陪道长。”陈子昂说道:“我与魏大兄弟、姬斯、梅儿明日启程赶赴玉门关。”   ***   陈子昂四人第二日便骑马上路,沿阴山北麓一直向西,然后再折向西南,望玉门关奔去。路上遇到几股突厥骑兵,四人干净利落突围,丝毫不碍行第三四六回、大漠狼烟   奔出阴山之后,便进入沙漠地带,不再是青草一片。沿途沙漠与草场混杂的地形。周梅儿却在马上摇头晃脑吟诗道:“匈奴犹未灭,魏大已从戎。马踏单于道,言追六郡雄。玉门横大漠,狐塞接云中。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   魏大糊里糊涂问道:“怎么有我的名字在里面?”周梅儿呵呵笑道:“这是陈大哥写给你的,题为《送魏大从军》。”   魏大摸摸脑勺,憨厚地笑道:“大哥,谢谢哈,我是粗人,不懂这些文字里的情趣。只知道这次朝廷用上我,我一定要奋勇立功才好。”   陈子昂想起汉江边初见魏大,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如今成为六品武将,回想起来时间如流水般。他笑道:“魏兄弟果真长大,成为一个堂堂男子汉,保家卫国了!”姬斯听在耳边,满脸绯红,替魏大高兴。   此时,放眼遥望大漠,漫漫荒沙与戈壁,让人感到的不是荒凉,而是一股求战的激情。不时可以看到边防军巡逻而过,仿佛这片大地上的守护者,注视着边关的敌情。   只是秦霸山的军队不敢深入至此,极少见到敌人,倒是令魏大有些失望。再往前走两日,玉门关遥遥可见。   玉门关是个长宽百余丈的小城郭,只因东西商道必经此处,因为名扬天下。这玉门关远看去,倒像是一个特别粗大的烽火台。   上次比武大会就在玉门关城郭附近,这一带相隔数里便有一座烽火台,倘若敌人来犯,依次燃起狼烟,不消一个时辰就可把军情送到数百里外。   陈子昂四人找到魏大的队伍,这次朝廷派给他五千骑兵,作为大军的前锋。恰好他在阴山这段日子训练的就是骑兵,对于骑兵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他和陈子昂换上官服,参加完军事会议,明日大军便准备出击。然后二人下去检查队伍,却看见一个回纥汉子骑马奔近,说道:“独解支大王所部明日也将为前锋,与魏校尉协同作战!”   魏大朗声说道:“好!有回纥人帮助,我们就不怕迷途。你回去禀报独解支大王,明日我们便杀过大漠那边!”回纥人拱手离去报信。   ***   边关的黎明在一颗露水里醒来,兵士们开始匆忙吃早饭。即使早上的太阳,也晒得人发热。正在魏大的部队收拾装备时,远处隐隐飘起一股清烟。   只是片刻工夫,那一缕清烟变得粗大起来,却是更近处的烽火台燃起的狼烟!   陈子昂说道:“快集合队伍!”魏大喊道:“上马,上马,随我杀过去!”他提起哨棍,一马当先朝狼烟升起的方向策马奔去。   他的骑兵随后一溜烟奔出营地,奔出玉门关外!   风飞战旗,风飞红缨!   数里外,果然一群突厥骑兵正策马向北逃窜,还携带了不少抢夺的羊只。看见官兵大队杀出,他们丢下羊只,加速逃跑。   陈子昂看看四周官兵尚未来得及策应,正想商议,魏大早就奔出数十丈外。他对姬斯、周梅儿说道:“你们带一千人,保持距离,在后面做策应!”便追上前队骑兵。   这一程追击,跨越沙漠百余里,那数百突厥忽然勒住马蹄,掉转马头!   东西两侧已经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大漠边沿露出大队突厥骑兵,只怕有万人!   魏大喊道:“大哥,撤不撤?!”陈子昂回头看看一连串燃起的狼烟,在风中斜升,大声说道:“我军战马疲累,跑不过他们。就地作战,后军必然赶到!”   魏大喊道:“保持队形,少作休息!”官兵纷纷勒马列防守阵型,静候三面杀来的突厥兵。   而姬斯和周梅儿此时引着一千骑兵,在后方遥望战局。陈子昂放下心来,赞道:“不错,姬斯姐妹指挥得当。”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震撼大漠!利刀反射的阳光虽然不能杀人,却将战场上的热血烧得愈加火辣!   官兵首先放箭射杀,待到他们冲至三十丈开外时,魏大吼道:“杀!”官兵却是主力冲杀前方的突厥兵,只因他们也长途奔跑,战斗力最弱。而东西两侧仅作防御,并不主动突击。   但两侧的突厥兵近万人,终于打乱官兵的阵形,双方陷入混战。虽然陈子昂、魏大武功高强,却杀不尽迷如蚂蚁的敌兵。   姬斯和周梅儿也带最后的预备队杀进战场,依然无法扭转局面。看来这次秦霸山、咄悉匐是做好充分准备,派出的都是战斗力强的精锐。他不禁有些后悔贸然深入大漠!   周梅儿带着数名骑兵一路杀近,对陈子昂喊道:“大哥,你看那边——”   陈子昂偷眼望去,西南方向卷起了弥漫的沙尘!他心中一喜说道:“好呀!回纥人杀到了!”那边正是独解支部落南撤后的营地。   。。。。。。   ***   这一场激战,秦霸山与咄悉匐投入精锐一万余骑兵。若不是独解支率领回纥部族及时援救,魏大恐怕挨不到大队官兵到来,就会被消灭。   因为回纥人奋勇相救,挫败了秦霸山企图速战速决的目的。当大漠后方滚起震天的呐喊,官兵主力的旌旗探出地平线时,秦霸山的骑兵开始撤退。   独解支引魏大一路追击,深入大漠百余里,斩敌数千,方才回撤。   夕阳映红大漠,马儿不停嘶鸣,轮流到唯一的泉水边饮水。此时,又有一串驼铃响起,却是回纥人的给养队第三四七回、大漠狼烟2   独解支哈哈笑道:“骆驼最耐旱,在沙漠里奔跑速度不下于马匹。回纥人打仗都用它做后勤。”魏大连连点头,说道:“老英雄经验丰富,晚辈受教。”   独解支又指着那眼泉水说道:“沙漠中的泉水大多盐度高,不宜让军马饮用过多呀,否则会更加干渴。”魏大随即令部队注意马儿饮水不要过度。   前锋部队扎下营地,后续大军则在数里外集结安顿。面对慢慢黄沙,陈子昂不禁叹道:“大漠作战,只怕比山地更艰苦呀。”   独解支点头道:“不错,夏季主要是干渴。秋天大漠最可怕,沙暴起来时,任你多强壮的人都给活埋起来。”他遥望北方,又说道:“秦霸山就是从我部落西侧的沙漠发起突袭,唉!都怪我,大意了,没料到他会悄悄运兵到西边。”   陈子昂也说道:“卑职与成道长在阴山那边,没想到仅仅月余功夫,他又发动战乱!”独解支说道:“这一仗下来,他们完全占据了回纥人的地盘,周边小部落均被迫加入他的队伍,如今号称十万大军呀。”   陈子昂也是一惊,略思索后恢复镇定,说道:“不过,真心愿意帮他打仗的人不多,他能调动的军队不会超过五万。朝廷派出五万官兵,加上老英雄的配合,足以击败秦霸山。”   独解支握紧拳头说道:“正因为有他,草原上不得安宁。希望朝廷此番能彻底消灭这群野狼啊!”陈子昂也握紧了拳头。   ***   大漠黄沙烤得人累马乏。魏大依仗有独解支做向导,也不担心迷路,便采取昼歇夜行的办法。白天找到绿洲歇息,如此穿行大漠数日,眼看明日就到草原边陲。   此时也是军队最疲乏之时,魏大和独解支叮嘱队伍不可麻痹大意,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随时准备战斗。   果然,半夜便听见巡更的士兵高声呼喊:“突厥兵来啦!夜袭——”   远处,亮起一群火把,马蹄声和敌军的喊杀声传来!   陈子昂三人跨上战马,审视敌情,独解支说道:“听这马蹄声,他们来了有两万人!”魏大举起火把,说道:“好,他们是倾巢出动!我还怕找不到他们的主力呢!”   独解支急道:“我军万不可力敌,夜间后方主力也无法及时支援。前锋不足万人,会被他们包饺子的!”   陈子昂神色凝重,说道:“擒贼先擒王,只能试一试了!”独解支慨然说道:“我随陈拾遗前去,魏校尉指挥军队作战!”   陈子昂点头道:“姬斯、周梅儿随魏大,若形势不妥,你们率军后撤,切不可逞强!”周梅儿急道:“大哥,你要小心!”   北边的突厥骑兵率先杀来,还分兵两侧迂回包抄官兵。陈子昂一马当先,独解支紧随其后,二人如劈柴般杀入敌军的冲锋阵形里!   却见骑兵后面一面牙旗在火把映照下,旗下二人正是秦霸山和咄悉匐。秦霸山仰天长啸道:“今日大漠就是你陈子昂的坟堆!”   他提枪杀向独解支,咄悉匐也不敢托大,攥了把钢刀杀向陈子昂。陈子昂根本不等咄悉匐靠近,舞剑劈向沙地。咄悉匐先是一愣,坐下战马陡然跳起来!   咄悉匐急忙勒紧缰绳控马,陈子昂却又劈两剑!马儿扬蹄狂跳,可怜咄悉匐紧勒缰绳也止不住,勒得马儿鼻子裂开!马儿宁死不愿前进。   咄悉匐气急跳下马,徒步冲向陈子昂。陈子昂依然向沙地劈出剑招,咄悉匐根本没有提防,脚跟一麻跪在沙窝里。抬头时,陈子昂已如鸟般从马上飞落身边!   大剑闪着幽蓝的光,冷冰冰地抵住他的下颌!   陈子昂一手扣住他颈下大动脉,喝道:“快退兵,否则砍了你!”咄悉匐倔强地抬起头,眼里充满凶光,说道:“我定要你们的大军陪葬,哈哈!”   那边秦霸山与独解支相斗,略占上风。秦霸山眼看咄悉匐离奇落败,倘若他被杀死,秦霸山无力控制草原上诸多部落。咄悉匐不愿低头,秦霸山却急忙喊道:“陈大侠且慢!”   陈子昂还是喝道:“快快退兵!”秦霸山举手呼喊牙旗下的士兵,说道:“快收兵!收兵!”   传令兵挥动火把,一阵挥舞,远近的突厥兵陆续看到号令,纷纷向后退。不消多时,大部分都消失在黑夜中。   陈子昂沉声说道:“你等退后三十里,天亮后我便放了他。”秦霸山无奈地挥手,带一干亲兵也撤退。   待到天色大亮,陈子昂派几名士兵押解咄悉匐走出沙漠,方才放他。   ***   魏大的前锋在草原上修整一日,待后续大军也走出大漠之后,再继续插向草原腹地。倒是奇怪,一连两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独解支引着魏大在草原上转了一圈,将回纥人原有的地盘全部收复。   看来秦霸山、咄悉匐是撤退了。他们未能在大漠重击官兵,更不敢在草原上进行主力决战,自然是为了保存实力。   魏大说道:“陈大哥,咄悉匐的牙帐在温水山,我们明日杀过去看看!”陈子昂摇头道:“不可。他们胁迫草原上的小部落结盟,拥兵号称十万。如今退出回合人的地盘,多半是聚集温水山。”   独解支说道:“是啊,我们不足万人,轻率冒进,必然会遭到顽强抵抗,甚至围歼。还是等待大军到达,再商议决定。”   魏大令先锋驻扎下来,过了两日后续大军也在附近安营。魏大被召去开会,回来后却说道:“这狗日的狡猾,秦霸山找人与大军和谈了!”   陈子昂二人吃惊地听他说下去:“咄悉匐这狗日的,说回纥人屡次侵犯他的牧区,是以奋起还击!”独解支粗眉倒竖,骂道:“他真是强盗逻辑!回纥人几时抢掠过其他部落!”   魏大说道:“我当场禀呈大将军,想扯穿他们的谎言。可大将军说要上报朝廷,不可随意作决定,要我等在此静候上面的消息。”独解支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子昂也叹道:“也难怪领军的大将军。倘若继续进兵,以秦霸山等龟缩的阵势,必然是一场恶战。他们号称十万,官兵未见得能赢。此时倘若和谈,回纥的地盘已经抢回来,趁势收兵也是功劳极大的一次战况。”   陈子昂继续说道:“另外,从整体局势上看,天后可能也会顾及诸夷对此次战事的感受,尤其朝廷内不服她的声音时有,她未见得便于全力对付秦霸山。”   魏大搔脑袋说道:“如此说来,朝廷还真有可能与秦霸山暂时和谈?!”独解支也点头,说道:“陈拾遗所言有理。反正回纥人是大唐的好朋友,地盘已经抢夺回来,独解支能够理解朝廷的苦衷第三四八回、洛阳的夏天   洛阳,白马寺,盛夏的树木苍翠而茂盛。怀义坐在接引殿内,一边数着佛珠念经,一边望着殿外的柏树。他看到丘神责表情冷漠地走来,不知道又来商议什么事。   小沙弥早早摆上一壶茶。怀义为丘神责斟茶,丘神责说道:“西北战事,官兵五万精锐陈兵草原,秦霸山发来和谈请求。”   怀义沉思说道:“天后的意思呢?”丘神责说道:“如今时局微妙,天后很可能会恩准他的请求。”   “嗯,贫僧也感到天后为日后做准备。”怀义说道:“她不愿意出什么差池,会暂时与秦霸山达成互不侵犯的和约。”   “唉,边关少了程务挺这样的大将,确实让秦霸山等人没了顾忌。”丘神责又接上怀义的话,说道:“天后行事的时间,我估计就在明年初。这是旷古的大事,你我都得多担待,别出乱子。”   怀义笑道:“今年贫僧为天后办理两件事情,一件事业已完成。洛阳建造了高祖、太宗、高宗三庙,四时享祀如京师太庙之仪。”   丘神责点头,这是正月期间的事情。他说道:“看来天后预备洛阳为神都,是有预见的。恐怕就是担心长安毗邻西域,容易受到各方的武力威胁。在洛阳建立太庙,可谓一举两得。”   怀义喝了口茶,说道:“如今我正在办理另一件事,已经造好瑞石,上刻:圣母临人,永昌帝业。”丘神责闻言瞪大眼睛,说道:“嗯,天后上月已经自加尊号圣母神皇,你这是为了呼应这件事?”   怀义神秘地微笑道:“我会投掷到洛水中,再让人打捞上来献给朝廷。”丘神责明白过来,说道:“这就为明年登基找到了根据,果然是妙计!”   “届时对外宣称这是天授宝图。”怀义点头道:“谁还能不相信天后登基乃是授自天意!”丘神责赞道:“没想到你悄悄接受了这许多重任,让丘某佩服佩服。”   怀义说道:“按照惯例,朝廷必然会派人四出祭祀天地。贫僧看来还要出趟皇差的。”丘神责说道:“届时天后自然会安排。这之前,只怕还会举行一次朝会议政,作最后的定决。”   ***   洛河的水清澈无比,款款流过神都,就像一个温存的女子,又象一个对家乡恋恋不舍的游子。它流经洛阳,却又不得不情愿地离开。   榆钱树上的果实已经成熟得发硬,这个仲夏六月的上午。王泉带着王养宗三人乘上小舟巡视,经过波月堤、窈娘堤之后,便是斗亭。   却见河中翻起一股暗涌,叶七郎久居海边,指着那里说道:“那里,水下一定有异物,有暗礁。”完颜华仁笑道:“洛水船来舟往,哪里还能藏什么异物,早被漕工清理干净。”   王泉本不在意,闻言反倒奇怪了,说道:“漕工难道不清理此处暗礁?”他叫船工停下小舟,仔细打量一番,水下应该有异物。   叶七郎说道:“我下去看看!”便脱光衣服跳入水中。叶七郎是东瀛的遣唐使,东瀛岛国,练就了叶七郎水下的功夫。他潜下去片刻,浮上来时说道:“是一块大石,方方正正。”   方方正正的石块?这么说,就不是一般的乱石暗礁。横竖闲着没事,众人对这块水底的石头发生了兴趣。王泉叫船工再去找几人,打捞这块大石块。   到了下午,石块打捞上岸,上面竟然刻着八个大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倒是王养宗醒悟过来,说道:“前些日子,天后不是加尊号圣母神皇么?这里说圣母临人。。。。”他也闹不清两处圣母,是不是巧合,抑或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此时围观了许多洛阳居民,也对石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王泉隐隐感觉事有蹊跷,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块石头。叶七郎喊道:“主持大人,主持来了!快看这大石块。”   怀义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人群,一手抓佛珠,一手抚摸石头上的文字。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怀义看了半晌,脸色渐渐肃然,说道:“阿弥陀佛!只怕是天意了!”   王养宗问道:“什么天意?”怀义朗声说道:“这石碑上圣母二字,多半指的就是天后!”他面对众人,指着字样说道:“日前天后受梦于仙人,唤她圣母神皇,所以天后遵仙人旨意,自加了尊号为圣母神皇。”   说道此处,他双手合十,说道:“这块石碑多半也是仙人之物,指示我等凡夫知晓天机。天后就是上苍派下来统治大唐之人呀!”   他命人将石碑抬去白马寺暂存,说道:“贫僧立即禀报朝廷,这是我朝兴旺的吉兆!”围观的人群有点头的,有的不以为然。更有热心的居民便帮怀义找来扁担绳索,一齐抬去白马寺。   ***   洛阳的夏季并不算炎热,天空无云的时候,欣赏满天星斗闪烁,倒是难得的消闲。王泉把茶几搬出僧房,王养宗、完颜华仁、叶七郎不请自来,四人坐在院子里品茶。   那块大石块放在接引殿檐下,自然成为他们的话题。甚至成为寺庙里僧人的话题,满洛阳都传开了也不奇怪。   “这块石头会不会有人故意放入洛河?”完颜华仁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低下头。半晌,王泉说道:“这是上天授意大唐子民,我等且不可乱说话。”   王养宗终于点头道:“嗯,上面的事情也无需我们操心。”王泉说道:“怀义大人已经差人报入宫中,明日朝廷就会派人来查看圣母石。”   叶七郎插嘴道:“我等跟随主持做事,也就是跟随天后做事,跟随朝廷做事。这块圣母石对我们各位都是喜讯呢。”叶七郎一向不苟言语,这次破天荒说许多话,还说得三人都点头。   四人又喝茶,直到夜深方才散去,各自回屋休息。   完颜华仁关上房门时,却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一杆飞刀插在窗棂木上!飞刀下插着一张纸片,只写了三个草字“清华楼”。   他当然知道清华楼,虽然他没有去过清华楼,却知道清华楼的姑娘美名冠绝洛阳。他略作思度,便跳出后窗,翻过院墙直奔清华楼。   这条花街依然挂满了灯笼,灯笼下站着各式各样的女子,行人不多了,她们依然殷勤地招揽客人。   完颜华仁匆匆往前走,当他看见清华楼三个大字牌匾时,只要一低头便看见灯笼下站着一个妩媚的年轻女子。   他认出那女子,再次瞪大了眼睛!他象撞见鬼般,转头往回走,那女子早就嗔道:“完颜大哥,小女等你很久了呀!”   说话间,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到他的胳膊上,用力拉住他。完颜华仁怒道:“干什么!”那女子咯咯笑道:“大哥,快进来,小兰等的就是你呀。”   完颜华仁只好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这个妩媚之极的女子,只见她轻罗薄纱,酥胸半露,一脸娇态。但完颜华仁领教过她的厉害,咽下口水说道:“找我?”妈的,这娘们身上的香水刺鼻得很。   他随小兰走进清华楼,一直走进后面的小院,走进小房间里。两个壮汉正坐在桌子前喝酒、吃点心,完颜华仁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义兄、漠河都督李尽忠的使者。   他坐到桌子前,说道:“你怎么来了?”使者笑道:“嗯,我先介绍下这位,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黑老大。今后你就直接与黑老大联络。”   三人喝酒,完颜华仁问道:“大哥那边。。。。”使者说道:“边喝酒边说。李都督那边已经决定了一件大事。”   完颜华仁一头雾水,应了一声:“噢?”使者说道:“暂时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委实太大。今日先喝酒,互相认识,以后好互相照应。”   完颜华仁指着小兰说道:“和她们一起?”使者用力点头。小兰扭腰说道:“完颜大哥,我们是一回生二回熟嘛。”   她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放在桌上,说道:“这是销魂散的解药,完颜大哥快服下去。”完颜华仁看看使者,捡起药丸吞下去。   黑老大嘿嘿笑道:“以前我们这边的人多有得罪,还请完颜大侠不要记挂。”完颜华仁似乎明白了目前的情形,点点头,说道:“那是,我听义兄李都督的。”   黑老大放下酒杯,与使者交换了下眼神,说道:“完颜大侠慢慢再喝,我们有事先告辞了。”二人也不等完颜华仁说话,拱手离开房间。   完颜华仁又是一愣,却被小兰从后面搂住。小兰在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嘻嘻笑道:“今晚。。。大哥,今晚小兰就是大哥的人。”   完颜华仁闻着醉人的女人香,身体忽然发生了变化。他反手抓起小兰的腰,小兰顺势倒入怀中,指着旁边的一扇门,轻轻闭上了眼睛。   完颜华仁象抓小鸡般提起她,大步走向那扇门。门后面,是一张铺满丝绸锦被的大床。第三四九回、龟兹国   大军开始南撤,独解支勒马伫立草原上,目送官兵陆续拔营返程。这个草原的老英雄,和他的回纥精锐,又将独自面对恶狼般猖獗的秦霸山、咄悉匐。   陈子昂、魏大的前锋作为后队,最后拔营返程。双方挥手道别之际,回纥人线上奶酒已经醉倒了他们的心神。周梅儿说道:“回纥人一定能重建昔日的辉煌么?”   陈子昂说道:“会的,只要独解支在,他不仅是回纥人的王,而且是回纥人的精神领袖。”魏大也说道:“朝廷这次和约规定了秦霸山不得侵扰回纥人,而且还留下一万官兵驻守数月,帮助回纥人重建营地和牧场。”   周梅儿闻言露出笑颜,替独解支松了口气。陈子昂说道:“我们返程后,首先发动陇右道上的回纥人重返草原。我们要先去一趟龟兹,那里居住了许多南逃的回纥部族。”   姬斯一听说要去龟兹国,连连打手势,用腹语说道:“这就去龟兹国么?!”陈子昂早知道周梅儿说过姬斯善腹语,也不吃惊,说道:“嗯,我们先去龟兹国,然后再返回瓜州,听候朝廷安排。”   周梅儿也急忙说道:“姐姐,我们去探望母亲,好多年没有回去探望母亲了!”原来,姬斯和露丝原本是龟兹人,自幼学习舞蹈、汉语等,十多岁时被双双卖到洛阳,再没与家人相见。   陈子昂忽然觉得脸上发烧,想想要陪周梅儿见她的家人。他看看魏大,魏大脸早就通红,说道:“果真可以见到她。。。她老人家?我可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呀。”   姬斯佯装生气道:“你可以不去见面呀。”魏大忙说道:“那怎么成,一定要去拜访她老人家,一定要的。”   周梅儿说道:“你们两个无须害怕,母亲待人很好,不会摆架子教训二位。呵呵。”陈子昂喃喃说道:“那是自然,能见到她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梅儿嗔道:“你们两个说话注意点,什么她老人家!母亲一点也不老,她若是站在你面前,只怕会误以为是我们的姐妹呢!”陈子昂和魏大又被抢白老大通,只好低头赶路,不再说话。   姬斯和周梅儿吃吃地笑,打马跟在他们后面。周梅儿居然哼起龟兹小调,让众人忘记了行军的疲惫。   穿过沙漠,便进入半沙化的地带,龟兹国就在前方库车绿洲上。龟兹是西域小国,因其位于丝绸之路上而名扬四方,这里的人大多做生意,贩运东来西往的商品。也有不少人种植葡萄等农物,刚好供商贾们修憩食用。   龟兹国很小,周梅儿说还不及洛阳大。魏大便令他的骑兵在郊外驻扎,只带两人随行,以免入城扰民。四周果然看到许多回纥人的帐篷,自然是从北方躲避秦霸山的战乱逃难至此。   前方隐约是一座城堡,周梅儿引他们走近,却是一个不足三百丈长宽的城堡。城堡被黄泥胚墙围起,里面便是各式各样的民居,还有一圈宫殿摸样的房屋。   周梅儿说道:“这就是龟兹国的都城了。城堡虽然不大,却是东西商贾必到的休息处呢。”四人走进城堡,果然看到白皮肤、黄皮肤的人穿梭一齐,彼此丝毫不会见外。还有几间旅社。   这城堡里可居住数千人,陈子昂指着旅社说道:“我们先住下吧。”姬斯扑哧笑起来,周梅儿慢悠悠说道:“我们家可大了,不要担心嘛。”   魏大挺起腰板四处张望,问道:“在哪里呀?快带路。”周梅儿却赶马小步奔向那群宫殿,姬斯也跟上去。陈子昂与魏大互相对视一眼,糊里糊涂地跟上去。   只见周梅儿来到宫殿前,下马,对卫兵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说了半天,那卫兵似乎明白过来,跑进宫殿带回一个女管家。那老管家一把抓住周梅儿和姬斯,看了半天,忽然紧紧抱住二人。   三人抱在一起,居然流泪,也听不懂她们说什么,管家便朝陈子昂、魏大招手。带他们进入宫殿大院内,朝旁边一幢圆顶小屋走去。便有一个女仆倒上茶水,女管家又说了几句,朝陈子昂、魏大和蔼地微笑,也离开屋子。   这屋子只有不足五丈见方,里面还有一个房间,大概是卧室。与中原的比较,这样的皇宫房间似乎小气,但在半沙漠的绿洲上,在龟兹国城堡,这确实一套上等的宫室。黄泥和着杂草,用木条搭建而成,墙壁上都涂成雪白、天蓝之色,十分清新怡人。   陈子昂、魏大自从跟进宫殿,便满肚子疑云,为何姐妹二人的家居然在龟兹国皇宫大院里?恰好二人都不善言辞,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周梅儿调皮地笑道:“那是母亲这片后宫的老管家,亏得她老记得我们呢”后宫?陈子昂听到这个字眼,刚想发问,魏大已经问道:“你母亲是。。。”   周梅儿笑道:“母亲是龟兹王的丽尔妃子呀。大概去葡萄沟采葡萄了,晚饭时就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吧。”   这么说,姬斯姐妹居然是龟兹国的公主?!难怪会如此漂亮、高雅。陈子昂不觉失笑,说道:“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这些。”显然有些生气,当然是佯装生气。   姬斯忙说道:“陈大哥不要见怪,我们龟兹国小地方,哪里值得炫耀呀。”魏大闻言,不觉握紧姬斯的手,说道:“嗯,就算你是一介贫民,魏大此生也知足了。”   四人便在屋子里聊天等候,天色渐渐黑下来,却还不见丽尔妃子的人影。老管家却匆匆进来,用汉语说道:“不好了!丽尔妃子在葡萄沟被几个黑衣蒙面人劫持,不知去向了!”   “啊!”陈子昂和魏大同时惊呼,二人对视,魏大立刻说道:“我即刻令骑兵四处搜索布防!”他令门外的亲兵立刻回营传话。   陈子昂说道:“走,梅儿,我们快去葡萄沟查看。”女仆赶紧备马,引他们赶到葡萄沟。   葡萄沟在数十里外,赶到时已是半夜。这里一条沟里种满了各种品种的葡萄,是以唤作葡萄沟。   遇到另一个宫内女仆,也是服侍丽尔妃子的,指着不远处的坎儿井口说道:“在那边,王妃下去洗葡萄,就在那边被蒙面人劫持。”   只见坎儿井口,被十余杆火把照亮,原来龟兹国的王宫卫队已经到达。卫士中间站着一个高个华服男人,周梅儿说道:“那是父王白素稽,快随我拜见父亲。”   龟兹王白素稽早就看见等人,待周梅儿、姬斯走近,在面前跪下说道:“女儿姬斯、露丝拜见父王。”他扶起儿女,仔细看看,终于认出来。一把抱住二人,说道:“果然是两个小宝贝回来了!”   父女相见,又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白素稽大步走过来,喊道:“二位请过来。”待陈子昂、魏大走近,他又紧紧抱住,亲吻二人的脸。搞得二人有些尴尬,却知道西域人豪爽,拥抱是最亲切的见面礼。   他放开二人,叹道:“二位来得不巧,丽尔妃子被人劫持!我正派人四处搜捕。”陈子昂说道:“我们已经派骑兵四处抓捕强盗。”   周梅儿说道:“父亲,陈大哥、魏大哥二人均是朝廷命官。”白素稽说道:“噢,我就说附近来了大批大唐精锐骑兵,原来是二位的属下!”   陈子昂与魏大又下去坎儿井查看一番,却没有丝毫线索可以判断劫匪。二人返回地面,白素稽看出陈子昂的疑问,说道:“其实,本王大概猜测得出其中原因。”   “前几日便有个唤作白老大的人来王宫求见,自称是黑沙城使者,竟然要求本王发表宣言,脱离朝廷的辖制。”白素稽说道:“本王一气之下将他赶走。这起绑架多半是他们策划的,绑架我最钟爱的丽尔妃子,以此要挟龟兹国呀!”   这一番话,让众人明白了丽尔妃子失踪的内幕。众人一时无语,随白素稽返回王宫,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陈子昂与魏大住宿一间屋子,魏大连日指挥军队,睡得呼呼作响。陈子昂却在仔细考虑一些问题。看来,秦霸山的手已经跨过沙漠,伸到西域诸城邦来了。   太宗时期曾在此设安西都护府,统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国。但高宗以后十余年,龟兹与大唐的关系不算密切,亏得白素稽识大体,不为秦霸山收买。得尽快禀报朝廷,设法加强与龟兹四镇的联络,稳定西域的局第三五零回、茅塞顿开   劫匪会将丽尔王妃藏到哪里呢?没人知道。白素稽派出的人回来禀报暂无发现,魏大的骑兵也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白素稽令下面继续查找,说道:“多谢魏将军帮助寻找王妃。我龟兹国人力确实有限。”   魏大憨厚地摇手,说道:“不用谢,自家人的事情呀。”姬斯听了心里高兴,咬着嘴唇低下头。   白素稽说道:“本王还是去祈祷一番吧,愿佛祖保佑丽尔王妃。”他便带上陈子昂等人,还有十余随从骑马出了龟兹国城堡。   一干人来到龟兹有名的金华寺,下马款步走进寺庙。佛堂里早就有一些信众,白素稽在前面的蒲垫打坐,闭上双眼,听僧侣念经祈祷。   看到白素稽形容枯槁,周梅儿也伤感,说道:“母亲虽然不是王后,却是父王最喜爱的妃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喜爱母亲。”   佛堂里燃着一挂佛香,在一缕阳光下缭绕生姿。如此宁静的画面,足可让人浮躁的心灵沉寂下来。   两个信众从蒲垫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前面的功德箱,手里拿着几枚龟兹小铜钱。大概是捐献给寺庙。二人走过路过白素稽,忽然从怀里掏出短刀,望白素稽后背刺去!   陈子昂已经来不及跳上去相救,其他卫士也无法相救!陈子昂反手抓起背上的大剑,拔剑出鞘,双手运力甩出去!   就在两把短刀快要刺到白素稽时,白素稽也发觉了危险,情急之中他一弯腰,躲避短刀的杀招!   而陈子昂甩出的一剑一鞘,也击向两个刺客后背!   陈子昂此时的内力可谓江湖上顶尖高手,两个刺客短刀落空,想躲也躲不过陈子昂的剑、鞘。   大剑呼地砍入右边刺客背上,竟将他拦腰斩断!剑鞘击中另一个刺客背部腰眼穴!那刺客顿时被强劲的内力击倒。   霎那间,佛堂后面的蒲垫上又跳起三个人,拔出短刀扑向白素稽!陈子昂只是一跳便踢倒一人,又是一跳,踢倒第二个!   第三个人眼看陈子昂瞬间击倒四个同伴,眼睛里露出恐惧,冲出佛堂逃跑。被王宫卫士团团围住,拿了下来。而朝拜的信众早就躲到角落里。   白素稽站在佛堂前面,沉声说道:“都带过来!”卫士将余下四人拖到白素稽面前,陈子昂一看,竟然有三个口吐鲜血,死去了!   他急忙抓住最后一个,那人扭转头想咬衣领。被陈子昂一扯,却是一粒毒药藏在衣领下。   白素稽反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般行刺,必是冒死而来,一击不成便自杀,不留任何线索。亏得还有一人未死,他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低下头。陈子昂一指点中他的太阳穴,稍稍输入内力,那人便脑痛欲裂,在卫士捆绑下挣扎不已。陈子昂一收内力,说道:“快回答!”   那人软瘫在地,说道:“是白老大。”陈子昂一醒,白素稽昨日说过白老大曾来劝降,多半是遭到拒绝后便要行刺龟兹王。   陈子昂追问道:“丽尔王妃是不是你们抓走的?!”那人点头说道:“昨夜白老大带王妃已经离开龟兹国。”   刺客被带下。白素稽叹道:“秦霸山果真是不让我们安宁呀。”陈子昂略思索,说道:“大王也不必过虑。一个月前朝廷大军北进,迫他签下合约。他暂时还不敢明目张胆四处招摇。”   白素稽点头道:“我会加强龟兹的防务,以防他们再次偷袭。”周梅儿急道:“母亲呢?母亲怎么办?!”   陈子昂思度片刻,说道:“只能暂时放下此事啊,让她受苦了。”周梅儿神色一黯,姬斯也低下了头抽泣。   白素稽倒是识大体,说道:“爱妃也会理解我们的苦衷!”陈子昂说道:“就让魏校尉驻扎此地,一方面组织安西四镇的回纥人北迁草原,另一方面也好稳定这里的局势。”   白素稽喜道:“如此甚好,本王就不担心秦霸山等人了!”   ***   魏大、姬斯留在龟兹,协助白素稽加强龟兹的防御。陈子昂、周梅儿则赶回洛阳,参加朝会。   由于北方一战迫使秦霸山、咄悉匐签下和约,西域的商贩队伍又呈现出繁忙的景象。二人看在眼里,自然感到欣慰。二人也不敢慢下脚程,经过陇右道、进入关内道,再回到河南道洛阳城。   回到洛阳,苏味道也在驿馆里。陈子昂跨进他的院子,苏味道笑道:“陈拾遗,许久不见。”陈子昂拱手施礼,向他禀报了跟踪二东家徐敬真的经过,以及这次北上与秦霸山的战斗详情。   “不错,徐敬真一直未抓捕归案,没想到他就隐藏在洛阳!”苏味道多少有些吃惊,说道:“看来上次设计牡丹毒害本阁之人,也是他了!想不到他竟然在洛阳也敢胡作非为,胁迫大臣谋反朝廷!”   陈子昂点头道:“卑职以为,暂时还未到挑明此事的时候。如今销魂散的解药已经够用许久,容卑职再行调查一段时间,待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再让朝廷全面稽查。”   苏味道犹豫片刻,终于下了决心,说道:“好,就依你的想法行事。但你务必保证大局的安全,天后计划明年就要登基,切不可出乱子呀。”   轮到陈子昂大吃一惊,他一直在外查案子,没想到天后这么快就谋划等级了!   苏味道看出陈子昂吃惊,说道:“天后是旷古不二的女中豪杰,登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听了苏味道的解释,陈子昂心态稍微平复些许。他虽然隐然感觉无法劝阻天后登基,却也没想到如今快。   他喃喃说道:“会不会太快了,操之过急?”苏味道说道:“天后已经六十七岁,为大唐江山操劳数十年,明年登基并不算快。”   陈子昂说道:“这岂不是改朝换代?”苏味道一愣,说道:“嗯,届时会改称大周朝。”他略微停顿,说道:“其实也算不上改朝换代,天后本来就是李家皇后、太后。只是根据旧制,她姓武,不姓李,我们自然不能再称大唐。”   陈子昂又是点头,说道:“苏大人,你看天后对李家人好,还是对武氏家族的感情深?”苏味道又是一愣,他是何等老辣之人,自然知道陈子昂问的话底意思是什么。   他说道:“李家的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而且大多孝顺和尊敬天后。你自己说说,她究竟会对那边更有感情。”   陈子昂闻言,慢慢抬起头来,说道:“苏大人一席话,让卑职茅塞顿开!”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彩,令苏味道也欣慰地点头,说道:“天后心里自有一本帐,老夫对此深信不疑。”   陈子昂说道:“如此一来,卑职就不必再顾忌朝野上下的疑虑,可以放手去办理徐敬真这件案子了第三五一回、祭祀四方   朝堂之上,武则天端坐,堂下大臣们手持长笏,恭敬地站立成数列。对当前几件大事禀报、廷议之后,朝堂内暂时安静下来。   诚然,北方与秦霸山一战,虽然没有歼灭对方,却达到震慑西北的目的,也算是差强人意。她扫了一眼堂下,看见陈子昂持笏出列,便点头向他示意。   陈子昂朗声说道:“天后,卑职此番随军出征大漠以北,奉命前往龟兹一趟。昔年太宗设下的安西四镇,如今心向朝廷,往天后派兵前往驻扎,以定西域民心。”   武则天微微点头说道:“陈拾遗所言有道理,哀家已经知道你安排了一支骑兵暂住龟兹,甚合我意。目前嘛,还不宜过早恢复安西四镇,朝廷里要处理的大事已经不少了。”   陈子昂说道:“天后明鉴,卑职遵命!”说罢退回队列里。武则天缓缓说道:“众爱卿还有什么事情么?”   怀义捧笏出列,大声说道:“日前洛阳圣母石之事,卑职以为此石指示天机,应该广为宣传。”武则天闻言,露出笑容,频频点头道:“白马寺乃佛教宝刹,你是白马寺主持,自然最先体察天意,甚好!”   怀义恭敬地说道:“此石现身洛河,又分明刻有圣母临人字样,其中含义还用贫僧解释么?大臣们应该都很清楚。”武则天又是点头,却把眼睛望向大臣们,显然是希望听听大家的意见。   苏味道沉声说道:“大唐江山自高祖、太宗和高宗之后,由天后执政,如今海内咸服。圣母就是天后,臣对此深信不疑!”   丘神责也出列,说道:“卑职以为怀义的折子应该立刻实施,将圣母石立在洛水之畔,让普天下民众都看到上天的指示。”   又有几位大臣出列赞成此举,更多的大臣虽未出列明言,却也连连点头。武则天微笑道:“众爱卿对朝廷一片忠心赤胆,令哀家十分欣慰。准奏,怀义办理此事。”   怀义说道:“贫僧领命。”他又抬起头来,说道:“贫僧以为此项举措还不足力度,请天后派钦差四出祭祀各处山神、天地,告谢上天的旨意。”   武则天欣然说道:“好提议,就命你去漠河小兴安岭祭祀。别的地方哀家派别人去办理有。”怀义闻言,略显犹豫,武则天笑道:“山长水远,哀家命陈拾遗与你同行,可助你一臂之力。”   怀义原本在犹豫,听说要派陈子昂与他同行,更是心里叫苦。当下也不敢再犹豫,说道:“遵命!”慌忙退回队列里。   武则天又说道:“泰山、天山、华山、衡山、峨眉山,都要派人前往祭祀。哀家要听取各方神圣的意见。”她对苏味道说:“苏阁老,你去安排这些祭祀之人,哀家就不一一过问了。”   苏味道沉声应道:“老臣遵命。”武则天长舒一气,笑道:“你可以开始准备明年春节的大事了。”   苏味道自然知道武则天是暗指明年登基之事,却没想到她已然不避众人,直接说起此事,自是胸有成竹了。他说道:“老臣明白,定然不辱天后的期望,办妥此事。”   “嗯。”武则天挥挥手,说道:“众爱卿可以退朝了,大家都不要辜负哀家的期望。”众大臣一起行礼说道:“谢天后恩典,遵命!”   陈子昂是九品小官,排在队列最后面,偷眼看武则天。在大臣们跪拜行礼之际,他看到武则天脸上现出一丝疲倦,但她却保持嘴角的笑容,微微点头,算是给大臣们回礼。   ***   小兰是个迷人的女子,完颜华仁这几天总会回忆起她的娇媚之态,被他压在下面的娇媚。他也总会想起黑老大,想起义兄派来的使者,对他的交代。他们似乎谋划一件大事,却将他蒙在鼓里。   他神色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走出白马寺,望洛阳城走去。不知不觉,他的脚把他又带到清华楼前。门前站着一个风韵徐娘,招呼道:“完颜大侠,稀客呀,快进来!”   他猛地一醒,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女人看出他有心思,说道:“哎哟,我是吕娘,洛阳这条花街谁不知道我的名字呀。”她的话更然完颜华仁糊涂,现在不是说谁知道你的名字,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完颜华仁犹疑地看看她,她伸手抱住他粗壮的腰,那只手仿佛摸进了他的心里,说道:“完颜大侠只认识小兰,倒是没注意我这个老婆子哟!”   完颜华仁说道:“嗯,我没见过你呀。”吕娘笑道:“比武大会上,我和小兰可都欣赏到完颜大侠的武功呢。”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0 _2._c_o_m   完颜华仁说道:“你。。。你就是她男人?”吕娘咯咯笑,把他拉进清华楼,又带他进后院。“你呀,还不算糊涂。你进去吧,我可把小兰交给你了!”吕娘挤挤眼睛说道,便离开后院。   小兰早坐在里面,好像早知道完颜华仁要来。她还是穿着那晚的罗沙半透明裙衣,说道:“小兰这几天想完颜大侠呐,你倒是终于来了。”   完颜华仁一把揽起她,说道:“这不来了么?我也想小兰妹子,只是这几日忙得很。”小兰勾着他的脖子,眼睛发亮,说道:“忙什么呀?快说说。”   “前几日捞了块石头,怀义便令我们立去洛河边。”他说道:“又说天后命他去漠河祭祀,要带我们几个人同行。”他一边说,一边摸进小兰的肚兜。   小兰把他的话每个字都听进去,娇笑道:“你轻点嘛,人家可不是铁打的。。。。你是说那块圣母石?我看这件事多半有人背后作假,假传是天上掉下的石头。实则是想让天后做皇帝吧。”   完颜华仁说道:“小兰真聪明,天后确实想明年登基,所以派怀义去漠河祭祀。”小兰一愣,说道:“果真是怀义说的?”   完颜华仁用力捏她的胸脯,说道:“绝对不假,怀义对我们几个说的呀,叫我们准备,过两日便随他出发。还有那个陈子昂也同行。”小兰噢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任由完颜华仁摆弄上里屋的大床上。。。   ***   “你知道天后为何派你和怀义去漠河?”苏味道微笑地问道。   “不是去祭祀那边的天地么?”陈子昂说道。   “祭祀只是名目而已,实则有比祭祀更重要的事情办理。”苏味道敛起了笑容,认真地说道。   “大人请明示,卑职实在愚钝。”陈子昂躬身说道。   苏味道喝了口茶,反问道:“你知道漠河都督李尽忠此人么?”陈子昂说道:“卑职知道他是契丹人,被朝廷赐姓李。。。对了,他的把兄弟完颜华仁我倒是认识,是一个武林好手。”   苏味道点头道:“不错,朝廷前些年多采用怀柔政策,善待秦霸山、李尽忠等人。但最近接到暗报,李尽忠在那边有些不安分了,大肆扩张军力。”   说到此处,陈子昂恍然大悟:“天后是怕在这节骨眼上,李尽忠搞出什么乱子,才派我等前去察看。”   苏味道说道:“确实如此。因你雅州处置叛乱、单于道击败秦霸山,还有此次北方草原一战的功绩,天后看到你的才能,才会让你担此重任。”   陈子昂说道:“我不过是陪怀义前往,还得看他如何行事。”苏味道摇头道:“你错了。怀义此人脾性骄横,替天后做些强出头的事可以,却不适合调停李尽忠的关系。所以我才会叫你来,叮嘱一番。”   陈子昂点头道:“有苏大人的命令,卑职自会便宜行事。只是卑职正在追查徐敬真之事,也是关乎朝廷安危。怕会耽误了。”   苏味道说道:“嗯。但天后指名叫你去,你不可推辞啊。”陈子昂拱手道:“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便离开苏味道的屋子。   ***   此次草原一战,徐敬真似乎不在温水山。也不在洛阳。他会跑去哪里呢?会不会返回黑纱城,谋取那个宝藏?想到成玄英镇守在黑沙城,陈子昂的心方才轻松下来。   丽尔王妃下落依然不明,是不是被绑架去了温水山?   还有那个李尽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何大肆扩充军队?他作为边关都督,虽然有权扩充兵力,但引起朝廷不安的大肆扩充兵力,难道是有反意?   陈子昂一边思索,梳理心内的疑团,一边走出苏味道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说道:“梅儿,我们又要出趟远门了。”周梅儿问道:“好呀,大哥,我们这次去哪里?”   “漠河。”陈子昂看看周梅儿,说道:“可别太高兴,这次是与怀义一起去。”周梅儿皱起眉头,说道:“难道就一定要和他去?”   陈子昂无奈地苦笑道:“嗯,这是天后的意思。”周梅儿只有叹气,赶紧收拾行装。   ***   完颜华仁心满意足地离开清华楼。吕娘走进后院小屋,看见小兰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说道:“他带来什么消息?”   小兰把怀义即将去漠河祭祀的行程说了下,吕娘喃喃自语道:“看来天后果真要当皇帝了。”   她的身后却闪出一个黑衣人来,沉声说道:“这个早在二东家意料之中。”吕娘和小兰都吓了一跳,认出是黑老大,方才松了口气。   小兰伸了个懒腰,说道:“还有那个讨厌的陈子昂也随同前往。”黑老大一愣,说道:“怀义骄横,却容易糊弄。偏生还有这个陈子昂也去,倒不得不令人担心。”   吕娘说道:“你赶紧通报给漠河那边呀,别耽误了。”黑老大说道:“确实有点麻烦!我马上飞鸽告知那边第三五二回、河北道之行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   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   这首《燕昭王》乃是陈子昂路经燕故地时写下,诗中引用两个典故,碣石宫、黄金台都是战国时期的故事。   当时为了复兴燕国,燕昭王听从郭隗的建议,广招能人。他首先在碣石山建了一座精致的宫殿让郭隗住下,并拜他为师,表达自己求贤若渴的心情。   而后,又在沂水之滨筑起高台,上面放置几千两黄金招徕天下贤士。乐毅等一批能人就这样被招至燕国,助燕昭王复兴,称雄当世。黄金台在现在的北京市,唐时属于幽州。故黄金台又称幽州台,或蓟北楼。   ***   却说怀义、陈子昂接受了任务,要去五大连池祭祀天地。怀义差王泉告知陈子昂,自行前往松漠都督府,再做会合,前往小兴安岭去祭祀东北山岳。   陈子昂便与周梅儿打马上路,向东北行去。盛夏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二人来到渤海北侧的燕故地碣石山,陈子昂便去登碣石山。   此时田野尽被收割,山林初现颓色,大地反倒平添几分苍劲。农户家园檐下均挂着玉米棒子、红红的辣椒,任秋风风干,一派宁静的田园景致。   “大哥,我们一直赶路,为何在此地逗留?”周梅儿问道。陈子昂遥望碣石山,说道:“程大哥曾经告诉我,第三幅地图的秘密可能有两处。这碣石山是一处,而且地图上没有标示。”   “噢?”周梅儿应道。陈子昂说道:“这是宫内老人传说的。地图上原先也标注了记号,时间久远后褪去,后人无法在地图上看到最初的标记。”   碣石山并不太高,也不算大山。登到山腰,便看见一处建筑遗址,不甚大,地面甚是平整,还有柱梁立地的凿孔,几方残留的石块。   陈子昂说道:“这大概就是当年燕昭王的碣石宫。”他遥望山下沂水,静如白练般款款流去,泛起轻微的波光。风里可以嗅到大地干燥得草香,还有南侧大海的腥味。   他指着沂水河畔一处高出地面的土丘,说道:“那里就是黄金台,燕昭王为了招徕天下能人,在此筑台,台上置数千两黄金。乐毅等人从此归燕,成就了燕昭王的功绩。”   听他说了这段历史,周梅儿说道:“大哥,这里会隐藏什么秘密?”陈子昂摇头,叹道:“还没有一点线索。”   二人又下山,来到沂水畔,策马登上土台。若非陈子昂的介绍,周梅儿绝对想不到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黄金台。土台甚至边沿也有些残损、坍塌。想当年,燕昭王在此置重金,是何等辉煌的典故。   陈子昂却下马,在土台上细细查看,果然被他发现一块长方形的石板。石板上有些奇怪的纹路,还有数个小孔,围绕着中间一个椭圆形孔。陈子昂用大剑撬起石板,厚约三寸。却是本地寻常的石材。   二人在土台上搜索了一圈,再没有什么发现,只有沂水流淌的声音隐约可闻。陈子昂又来到河边,发现这段河床底下铺满鹅卵石,几无泥沙可见,清澈的河水在卵石上款款流失。   周梅儿牵马过来饮水,河水倒影着二人二马。陈子昂此时的内心闲静之极,却想不通此台究竟藏有什么秘密。若说此处埋藏有宝藏,只怕早就被人挖去。   他抬头长叹,天空蔚蓝无限,初秋的大地显得几分沧桑和苍劲。他不觉信口吟道:“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   大海的波浪在摇曳,这个不知疲倦的怀抱里,究竟隐含了多少古往今来的秘密?   ***   越过滦河,是饶乐都督府。再往前数百里,就是松漠都督府。松漠都督府在大兴安岭的南部余脉,辽河上游的饶乐河北岸。怀义率王泉等人一路打马北上。   此处是契丹人聚集区。契丹人的服装通常为长袍左衽,圆领窄袖,裤脚放靴筒内。女人袍内著裙,亦穿长筒皮靴。契丹人腰外系蹀躞带,上挂金玉、水晶和琥珀等饰件,还有随时可用的火石、筷子、餐具刀等。   最特别的是契丹人的发式,男子在两鬓各留一绺头发,别处的头发全剃光。妇女仅剃沿前额边的头发。   随处可见契丹人居住的毡帐,他们既放牧也种植农物,散落在延绵起伏的缓坡上。松漠都督府大概就在前方数十里。   前面走来两个货郎,挑着担子向他们兜售货物,都是些日常用品。   怀义骑在马上,前面王泉扛着锄头,后面跟着王养宗、叶七郎和完颜华仁。五骑靠近货郎,那灰衣的货郎转过来笑眯眯看着怀义。黑衣的货郎则有意无意放下担子,挡在道路中央,向路旁的一个放羊娃兜售。   王泉正想开口呵斥,怀义已经骂道:“快闪开,不要挡钦差的道!”   王养宗看清灰衣货郎的时候,脸色大变!这个货郎竟然是他认识的人。离洛阳千里之外,竟然又遇到他!   完颜华仁也几乎同时认出灰衣人。他不仅认出了灰衣人,还认出了黑衣人!他的心差点扑通跳出心口!   灰衣人依然笑咪咪看着怀义,似乎听他骂人也是一种享受。黑衣人却朝完颜华仁挤挤眼睛,完颜华仁便佯装不认识二人。   怀义也感到有些怪异。他回头看看王养宗,喝道:“赶开二人,别耽误老子的行程。”   灰衣人笑眯眯道:“白马寺住持如此粗口无礼,倒是让人意外!呵呵。”王泉瞪大眼睛呵斥:“既然知道是白马寺住持,你还。。。。”   说道一半,他也发现了怪异之处。洛阳千里之外,居然有人在大道上忽然说出怀义是白马寺住持,难道不算怪事吗!   他的念头还没转过来,灰衣人已然出手!   他手中扁担忽然飞出,击中王泉胸口巨阙穴!快得王泉根本没机会还手,已经被点穴无法动弹!   那条扁担击中王泉之后,又蹦起来飞向王养宗!王养宗单臂一挡,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灰衣人。黑衣人却从篓筐内抓起一件铜镜,飞打过来!   王养宗不躲避,也被铜镜击中巨阙穴!   这只是瞬间的事情,怀义吓得翻身落马,跳到完颜华仁背后。他指着两个货郎说道:“拿下他们,快、快!”   完颜华仁还在犹豫,黑衣货郎又向他眨眼睛。叶七郎已经拔出弯刀扑上前去。完颜华仁几乎是被怀义推向前面,跳下马,解开长鞭。   他咬牙使出一招呼啸太白,长鞭呼地劈向灰衣人!他几乎知道灰衣人一招之内就可以击败自己。长鞭一出,他也闭上了眼睛,索性等着灰衣人反击。   但是,他却听见“啊”地一声惨叫,是灰衣人发出的!完颜华仁睁开眼睛,看见灰衣货郎的手臂处被毒鞭划开一道口子!   灰衣货郎转身象兔子一样逃跑!   而叶七郎的弯刀砍向黑衣货郎时,黑衣货郎也是跳起来,掉头鼠串而去!留下两副杂货担子。   怀义从马后面伸长脖子,看见两个货郎逃跑,冷笑道:“竟敢挡老子的道!立刻叫李都督通缉二人!”   叶七郎解开王泉和王养宗的穴道,将他们扶起来。   完颜华仁却还是懵懂站立,良久方收起长鞭。他不明白这两个人耍的是什么把戏。。。。   ***   王养宗虽然被点穴道,完颜华仁击退灰衣人的情景却全看在眼里。他疑惑地看看完颜华仁,完颜华仁却耸耸肩头装糊涂。   四人听着怀义破口骂道:“绝不可放过二人!”叶七郎说道:“亏得完颜大侠奋力解救主持,应该记上一功。”   王泉也点头,怀义说道:“完颜大侠舍身相救,本主持不会忘记。”完颜华仁赶紧施礼道:“这是属下该做的事情。”   五人继续前行,前面就是漠河都督府。因为漠河以契丹人居住为主,契丹人是游牧民族,都督府四周也只是建起了一圈栅栏,算是城堡。里面是无数毡帐,人群却并不算密集。   王泉向城堡门口的守军通报后,被一个契丹士兵引进城堡。穿过寻常百姓的帐篷之后,城堡中央赫然一排大木屋,就是漠河都督府所在。   但都督府内却空无一人,李尽忠居然不在都督府内。   这不由让怀义又有些气恼,早就有信鸽飞报过来,李都督怎么会不在此迎候!他强自按下火气,卫士将他们安排在侧面的几间房屋里。   王养宗和完颜华仁住一起,刚关上门,他便神秘地问道:“你看到那个人就是徐敬真么?”   完颜华仁犹豫半晌,点头道:“没错,是他。”王养宗还想问,完颜华仁却倒头睡去。搞得王养宗自讨没趣,呆坐在炕上,想不通其中原委。   其实,完颜华仁也没有睡,心里盘算着。今日行刺的另一个黑衣货郎就是黑老大,完颜华仁认识,王养宗却不认识。自从义兄的使者介绍他认识黑老大之后,解了消魂散的毒,他便开始对王养宗保持距离。   义兄究竟想干什么,他却不知道。今日他能一招击退徐敬真,着实让人费解。显然是徐敬真和黑老大有意相让,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莫非徐敬真已经与李都督是一伙子?这次是演戏给怀义,让完颜华仁获取信任?那么,然后呢,李都督会派给他什么任务?   事实上,怀义确实因为这次救护,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想到此处,他翻身打了个哈欠,懒得再考虑许多。闭上眼睛又想起小兰,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第三五三回、神奇的练功   河北道的风光与其他地方又迥然不同。山势连绵,森林茂密,仿佛一个掩饰轻纱的美人。这里土壤是黑的,是那种经过千万年枯叶腐化,肥沃之极的土壤。甚至比阴山那边的草原更肥沃。   唐朝时河北道大约就是现在东北三省、山东一带,包括松漠都督府、渤海都督府,还有饶乐都督府、黑水都督府。   松漠都督府下辖九个州,以窟哥为都督;又以其别帅达稽部为峭落州,纥便部为弹汗州,独活部为无逢州,芬问部为羽陵州,突便部为日连州,芮奚部为徒河州,坠斤部为万丹州,伏部为匹黎、赤山二州,一共为九州。各以其辱纥主为刺史。这一地带以契丹人为主要居民。契丹人亦耕亦农,也狩猎。   陈子昂、周梅儿正走进一片缓坡山地,却见林子里一老一少,提着野兔烧烤。那老人满脸沧桑,叹道:“爷爷老了,只能打只兔子给你吃。”   少年说道:“孩儿很快就会长大,长大了就打野猪、熊掌给爷爷吃!”爷爷慈爱地看着他,笑呵呵道:“若是你爹爹在,也不用我这把老骨头四处奔波了呀。”   少年人眨着眼睛问道:“爷爷,为什么李都督要我们部落的男人都当兵?”爷爷说道:“爷爷也不知道啊。只希望你爸爸能平安回来,千万别起战端。”   陈子昂勒马奔出小路,来到爷孙俩面前,问道:“老人家,你们方才说男壮丁都被李都督拉去当兵了?”爷爷点头说道:“嗯,据说都集结在大山里面训练呢,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陈子昂说道:“大爷放心,朝廷一心和平,绝不会让战事轻起。”便拱手辞别。   周梅儿问道:“李都督果真大肆征兵?”陈子昂点头道:“看来朝廷收到的消息不假。李都督大肆征兵,究竟想干什么呢?”   周梅儿说道:“怪不得这数百里地,甚少看见青壮男子,大约都被征入伍。”陈子昂又是点头,佩服周梅儿的观察力。   ***   这夜,二人在路旁搭起小帐篷睡下。星空皎洁开阔,森林寂寂有声。陈子昂拿出龙珠,在小溪前面打坐下来,将龙珠捧在丹田之下。   他运练内景功,不消片刻,内力充沛全身。他感觉到一丝兴奋,看来自己的功力又有所增长了。他默默背诵:“黄庭内人服锦衣,紫华飞裙云气罗。丹青绿条翠灵,七蕤玉龠闭两扉。”   随着不断运功,三宫内的气息愈见强烈,陈子昂练功以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强烈的内力,并不使他感到难受,极柔和而充沛,让他的血脉充满了内力。   这股内力在黑暗与白昼的交界处交融。他第一次明确感觉到体内有黑暗与白昼的区别,黑暗之中的力量似乎更强大,白昼只是他内力凝聚的空间,而黑暗是内力的源泉所在。   他从来没有如此明显感觉到黑暗的存在,这黑暗与白昼之间,他一面运功,一面便能轻易地从黑暗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内力!   真是奇怪的现象,为什么今夜黑暗之力如此强烈?!强烈到他取之不尽的地步,而且如此纯正!   他提起右掌,扬手击向前方——,“嘙”地声响之后,可以听见前方森林内树木折断的声音。周梅儿原本在练功,此时也转过头来,惊呼道:“大哥,这声响好吓人!”   陈子昂又拔出大剑,只是瞬间,大剑便焕发出碧绿的光芒!周梅儿捂着嘴喊道:“啊!?”她从来没见过陈子昂能发出绿色的内力,这么说,他的内景功又上升了一个级别!   陈子昂手中的大剑上的绿光已然可以照亮周围数丈林木,方才被他劈倒的一棵大树,居然有两人合抱粗!这是何等强大的内力?   而他丹田抱住的龙珠,此时焕发出的也是绿光。难道是龙珠给了陈子昂强大的内力?   陈子昂举起大剑,抡圆了手臂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圈。只听见空中咔嚓、咔嚓,周梅儿头顶上的夜空忽然变成圆的了。   她借大剑的光辉仔细看去,才知道陈子昂挥剑之间,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已经把四周树冠上的树枝尽数切断!所以周梅儿再抬头看天空时,原先被树枝遮挡的夜空露出来,夜空看上去自然是圆的了。   陈子昂缓缓放下大剑,长长吐出一口气,剑上和龙珠上的光芒均慢慢消失。。。   待到陈子昂收功完毕,周梅儿忍不住赞道:“恭喜大哥,你的功力又上升了!”陈子昂摇头道:“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功力提高了,今晚十分奇怪,敛气的环节轻易就完成。我能够不断吸取冥冥之中的力量!以前从未有这样的状态。”   周梅儿说道:“这龙珠今晚也亮成绿色呢。”陈子昂说道:“嗯,我的功力也许真的提高到中级。这龙株是助人吸取周围的精华之气,所以会放射光辉。”   说到此处,他忽然拍自己的脑门,恍然说道:“如此说来,这附近兴许有灵异的力量源泉!”周梅儿疑惑地说道:“果真如此么?”   “不会错的,成道长说这龙珠乃是龙修炼出的结晶,最能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所以能助人练功,增强内力。”陈子昂肯定地说道,他看看四周黑乎乎的森林,说道:“可惜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啊。”   周梅儿也抬头看看星空,依靠到陈子昂肩头,说道:“大哥若是练成了神仙,岂不是把我一个人留在人世间。。。。”   陈子昂在黑暗中看她闪亮的睐子,涌起一股柔情,将她揽入怀中,说道:“梅儿,你也加紧练习,我告诉你练功的要领。”   黑夜一片宁静,只有虫鸣在宁静的黑暗里,仿佛轻轻跳舞般,时不时低鸣。。。   *第三五四回、松漠府不遇   李尽忠跑哪去了?堂堂钦差千里来巡视,他居然不在都督府恭候!怀义手捉念珠,暗自恼怒。若不是天后嘱咐顺道看看李尽忠,怀义我还懒得来招呼你!   想到此处,他叫上王泉四人收拾行装,也不再等候李尽忠,继续赶往小兴安岭。临走时撂下一句话给卫士,说道:“你告诉李都督,怀义对他很不满意!”当然,他也忘记与陈子昂在松漠都督府会合的约定。   五人沿着大兴安岭向东北行进。却没料到这一带不似中原,道路四通八达。大兴安岭本就是连绵不断的山区,森林茂密,虽然五人均身怀武功,脚程不知不觉慢下来。   拐过一座大山,将要离开大兴安岭时,已经是十月天,竟然下起了大雪。大兴安岭的雪比阴山的还大,真如鹅毛一般。五人穿上皮衣,全靠完颜华仁熟悉这山地雪路,缓慢前行。   这雪地漫天满地落下,看似平坦的路径,下面却可能是虚掩的悬崖峭壁。亏得完颜华仁指点,几次避过雪崩、路陷。怀义不觉对他愈加信任,让他紧跟自己。   王泉自然识趣,自己跟王养宗、叶七郎走到一堆。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叶七郎的脸色越来越红,王养宗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也不声张,悄悄观察。王养宗仅仅有些乏力之态,行一段路,便喘粗气。叶七郎却越走越精神。怪哉,怪哉!   王养宗却苦不堪言,消魂散的解药又到三月之限。上次陈子昂给的一粒药丸也吃完了。打尖休息时,他悄悄对完颜华仁说:“兄弟,看来我们两个要死在这几日。”说话的时候,他发现完颜华仁和他大不相同,根本没有毒发的迹象。   完颜华仁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地给他,说道:“上次陈大侠给我两粒,你先服下吧。”王养宗服下药丸,感动得流下眼泪,说道:“多谢兄弟。。。。”   他当然感觉到其中的异常,只是含在心里不说,何况完颜华仁给他药丸,等于救他一命。完颜华仁嘿嘿笑笑,也不多解释。   望着风雪迷漫的大山,完颜华仁说道:“老黑山不远了,再过几日便可到达。”怀义说道:“这趟差事真苦,唉。”   叶七郎在众人身后,抬起头遥望迷漫风雪的丘陵地带,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兴奋。王泉问道:“叶大侠气色不错噢。”叶七郎赔笑道:“我是贱命,辛苦之后反倒舒服。”   这天傍晚,五人搭起帐篷,躲进去取暖。吃罢饭都趴下去休息,只有叶七郎打坐练功。王泉留意看他练功,眼皮渐渐困倦,忍不住揉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叶七郎不见了!   ***   “他明明就在这里打坐!”王泉说道:“我只合眼片刻,就不见了!”他拍着叶七郎坐过的地方,惊奇地向众人描述。   王养宗也一直没睡,那时他正琢磨完颜华仁怎么没有中毒现象。他说道:“不错,我没听见有人走出帐篷。”这小小的帐篷,不过两丈见方,任谁翻个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怀义、完颜华仁都点头认同。那么,叶七郎是凭空消失了?!   想到此处,王泉打了个哆嗦,因为他是亲眼看着叶七郎忽然不见了,就像一阵烟,忽然消失了!   完颜华仁掀开帐篷,四周查看,返回来时说道:“主持大人,外面没有他离开的脚印,他的马还在。如此说来,叶七郎是个值得怀疑的人!”   不错,如果叶七郎溜出去,一定会留下痕迹。他果真是王泉说的那样,凭空消失了?!怀义也一机灵打了个寒蝉,说道:“他。。。他是东瀛来我朝的遣唐使,莫非其中有诈?”   遣唐使乃是东瀛为了学习唐朝文化,派出国内优秀之人前来唐朝学习。盛唐时期,东瀛的遣唐使往往在唐朝一呆就是数年,悉心学习中国的诸般文化。东瀛在隋唐时期一共派出十二批、数千名遣唐使前来中国,受到朝廷的重视、礼待。   王泉却摇头道:“我看叶七郎不像东瀛人。”完颜华仁笑道:“王大侠何以有此感觉?”王泉却不解释,问怀义:“主持大人,你问过与他同一批来的遣唐使么?”   怀义摸摸脑门,说道:“叶七郎是遣唐使不假,我还听说他来大唐的路上,就在这长白山左近掉入雪窟窿。同伴都以为他死去,没想到他居然没死,独自来到洛阳。”   王泉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来大唐的路线,大多从东瀛乘船至高丽,然后步行到长安、洛阳。”怀义有些奇怪地说道:“你说这些都是废话!”   王泉说道:“主持大人,说不准他就在路途中被换了个人,也未可知呀。”怀义呵呵笑道:“那就不清楚了。你的想法太奇怪。”   四人议论良久,看看外面风雪交加,漆黑老大片,心里皆是茫然。谁也睡不着,似乎都在期盼叶七郎能忽然回到面前。   第二天天一放亮,四人又在附近搜索一番,还是找不到丝毫痕迹?王泉喃喃自语道:“莫非他真的凭空消失了?!”   “不要再理会叶七郎。”怀义嚷道:“这鬼天气,赶紧办完皇差,尽早回去。”风雪太大,四人也不便骑马,赶上五匹马进入松嫩平原,望小兴安岭的群山走去。   ***   陈子昂依照约定,前往松漠都督府。递上官牌,说是要找怀义,卫士指着东北方说道:“他们已经去小兴安岭。”   陈子昂一愣,苏宰相已经叮嘱此行要联络李尽忠,对他实行安抚,摸清松漠都督府大肆征兵的原因。怀义怎么能匆匆来去?想到此处,不禁叹气,出发的时候也要分道,不愿意与陈子昂、周梅儿一起上路。   他按住火气走进都督府城堡,又走进都督府的木屋。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大沙盘,和单于道都督府的沙盘大致相同。只是盘上摆的是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这一带的地第三五五回、老黑山祭祀   他仔细查看沙盘地图,发现小兴安岭老黑山附近有一片白石灰做的记号。陈子昂心想:小兴安岭已经超出松漠都督府的辖区,乃是渤海都督府靺鞨人领地,为何李尽忠如此关心?   想到小兴安岭还可能隐藏着惊天的秘密,位置就在老黑山。陈子昂心里一紧:莫非李尽忠也获悉此事?   卫士端上一大杯奶茶,陈子昂问道:“李都督不在都督府么?”卫士摇头道:“李都督外出,小的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陈子昂心里更生疑云,怪不得怀义早早离开此处,看来也是恼怒李尽忠未在都督府大营恭迎钦差的原因。   他喝完奶茶,朝周梅儿使个眼色,便告辞卫士离开都督府城堡。周梅儿问道:“大哥,李尽忠明知道钦差来此,还不等候,实在有些过份呢。”   陈子昂沉思道:“是的,我看李尽忠有问题。为今之计赶紧与怀义回合,商议如何与李都督沟通。”   天气渐渐转凉,多数树木的树叶均已脱光。晚上二人在山中歇脚,架好帐篷,陈子昂又拿出龙珠练功。   这时候,他愈发感到自己从龙珠上汲取的内力更加充沛。也就是这龙珠汲取的天地精气更多。这个疑团让他困惑不解,莫非他正在一步一步靠近某个精气异常充沛的地域?   想到此处他默默点头,专心练功。龙珠此时呈现出墨绿色,较前晚的青绿色光芒的色彩更浓重几分。他抓住大剑,倒插泥土里,大剑也闪出墨绿的光芒。他暗自加强功力。。。。   山中渐渐刮起寒风,让人有刺骨的寒意。周梅儿说道:“大哥,歇息了,今晚只怕要下大雪。”陈子昂练功正在会神时,也不回答她。   “啊——”周梅儿忽然惊叫!她原本站在陈子昂身后,仿佛被蛇咬般跳起来!一落地又跳起来!   她落在丈许之外,才定下神来。此时,陈子昂掌中大剑的光芒有些刺眼,竟然闪烁着,仿佛流水般滚落泥土!   周梅儿细细一想,才明白陈子昂一定是在练金系神功,只是他今晚发出的电力强度远超以往。已经达到将人击倒的强度!   她知道陈子昂练功一定是到了升级的关键时刻,也就不打扰他,坐在帐篷里远远看他练功。不知不觉到了下半夜,天上的圆月隐入乌云,飘起了鹅毛大雪。   不多时便将陈子昂包裹起来。陈子昂兀自稳坐如磐石,掌中大剑光芒滚滚流淌,龙珠也愈显光亮。   忽然,周梅儿听见对面林子里一阵踏雪的声音。陈子昂大剑轻轻斜倒,遥指声响处,运足内经功触发金系神功功力!   唰——,一道绿光划破雪地击向声响处!   嗷、嗷,林子里发出两声嚎叫,又传来扑通摔倒在雪地上的声响!周梅儿再仔细听,是某种动物的呻吟,却是躺在那里不能动弹了。   到了天亮时分,陈子昂方才收功。周梅儿跑到林子里一看,昨晚被陈子昂击倒的是头大黑熊!她翘翘舌头,心里欢喜,知道陈子昂的功力大增。   陈子昂欣喜地说道:“这地方确实灵异,数日练功,我借助龙珠汲取精气,果真是突破了第四重内景功力呢!”   周梅儿拍手道:“这么说,大哥如今有第五重内景功力了!”陈子昂点头说道:“倘若成道长来此修炼,只怕比在阴山修炼更见成效。”   二人收拾好帐篷,冒雪上路。   ***   却说怀义四人走过松嫩平原,遥遥望见小兴安岭。这一带十四座耸立的火山倒锥似地立在平原与大山之间,也不算高,大约拔地百余丈,远景已是极为秀丽。要去祭祀的地点就是其中一座火山老黑山。   刚进入山坡树林,完颜华仁就发现几处树干上契丹人的特别记号:拿刀剥开树皮,划上三角形。三角的方向乃是指明集结的方向。看来这里有不少契丹人。   这里是渤海都督府靺鞨人领地,为何有大量契丹人在此出没?完颜华仁落在众人后面,细细察看。忽然,他看见旁边闪过一个黑衣人影,朝他招手。   他蹲下绑鞋带,待怀义三人走远后,飞跑到黑衣人藏身处。竟然是黑老大!   黑老大压低声音说道:“你叫他们从东侧上老黑山,不要望西边去。”完颜华仁一醒,那些三角箭头都是指向西边,莫非西边聚集了大批契丹人?   他点头,问道:“有什么大事么?”黑老大摇头道:“没什么,完颜大侠不要担心。李都督和我们在一起,也在附近。你只管依计行事。”   完颜华仁又点头,听见黑老大说道:“祭祀完了,你叫怀义尽早回去,不要在此处又生枝节。”   完颜华仁一路小跑追上怀义,王养宗说道:“跑哪去了?!等着你带路上山呢。”“小解去了,嘿嘿。”完颜华仁装模作样四处瞭望一番,指着东边的林子说道:“我们从这边登山,并不远。”   四人爬上老黑山,举目四望,均被眼前美景惊呆了。这十四座山均是火山,喷发后形成。老黑山上还有湖泊,在这寒冷的冬天开始结冰。湖水从一缺口处下溢,形成瀑布。只是这寒冬季节,瀑布水势极小。   石龙、石海、熔岩瀑布、熔岩暗道、熔岩钟乳、熔岩旋涡、象鼻熔岩、翻花熔岩、喷气锥碟、火山砾和火山弹等微地貌景观,千姿百态。池岸曲线变化复杂,有收有放。   怀义也不禁叹道:“果然美景,倒是不虚此行!”老黑山底下,乌德林河似一条玉龙缠绕而过。王泉眼睛尖,指着山下远处喊道:“那边还有一行士兵!”   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人。王养宗说道:“多半是靺鞨人的军队。”   怀义便选定瀑布口的一方石壁前作为祭祀地点。他让王泉从马背取下包袱,取出佛香、红烛、茶果,摆在石壁下。又取出两顶布幔庄严、幡幢伞盖,口中说道:“先做佛家的供养仪式,简单了些,请神灵见谅。”   原来,佛教的祭祀仪式从元朝才开始,唐朝时佛教传入中国尚未形成祭祀典礼,只有一些简单的供养仪式。怀义身为白马寺住持,前来祭祀山岳,不做佛教祭祀仪式似乎不妥,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一边念经,做佛教的供养仪式,一边叫王养宗抓几只野鸡,待会再做道家的祭祀。   *第三五六回、老黑山祭祀2   完颜华仁跟随王养宗一起打猎。王养宗举目观察,大寒天野物不易寻找,只有西侧有片林子,便想过去碰碰运气。完颜华仁想起黑老大的叮嘱,连声喊道:“王大侠,我们下山去寻。这山顶哪有野物。”   王养宗却不听他的话,望老黑山西边走去。林子里却没有碰到猎物,反倒在此处可以看到西侧的风景。   此时,山下的林子也褪光了树叶,他竟然看到一群手持兵器的士兵坐在林子里休息。奇怪的是,不是靺鞨人的军队,看那奇特的发式,分明是契丹人!   王养宗说道:“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大队契丹士兵?”他喃喃自语,回头问完颜华仁。完颜华仁却露出狞笑,说道:“哈哈,这些契丹士兵碍着你王大侠的什么了么?”   王养宗摇头道:“不行,这事得禀报主持。你难道没听说李都督大肆征兵,已经传到。。。”刚说了一半,他便打住话头。他忽然意识到,完颜华仁就是李尽忠的结拜兄弟,看他古怪的笑脸,莫非他早就知道这里有契丹士兵!   完颜华仁摊开双手说道:“兄弟,你太爱多管闲事了!”说话之间,他的身后多了一条黑衣人。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王养宗,说道:“在下黑老大,你既然要多管闲事,我们也留不得你!”说罢,手腕一转,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猎刀。只是一纵身,扑向王养宗!   完颜华仁皮鞭也同时劈过来,正是一招呼啸太白,攻向王养宗下盘!黑老大的武功不在完颜华仁之下,二人联手,数招之内即可拿下王养宗。   但完颜华仁小看了王养宗,他以为两年多朝夕相处,已经摸透了王养宗的武功。却被王养宗飞起一脚踢碎!   王养宗双臂铁环一挡黑老大的猎刀,同时飞身踢出一招涧龙在天!右脚正好踢中毒鞭,左脚又踢向完颜华仁下颌!   完颜华仁若不是太大意,绝不会一招便输给王养宗。他绝对不应该忘记,王养宗是铁脚门的掌门人,他脚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功夫更厉害!   这招涧龙在天,让完颜华仁跌倒在雪地里,也让他见识到铁脚门快如旋风般的连环攻击绝招!   王养宗铁脚抵住完颜华仁的咽喉,对黑老大说道:“住手,否则我踢碎他的喉咙!”黑老大笑道:“好吧,我们就拿你的一命换完颜大侠一命。”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粒药丸,说道:“只要你不介入我们的事,一切都好说。”王养宗皱起眉头,显得犹豫起来。   完颜华仁抱住他的铁脚,哀求说道:“看在我们兄弟共处两年的份上。。。。”王养宗忽然想起前几日消魂散毒发时,他给自己解药的情形。心中不禁一软,收回铁脚,说道:“好吧,王某人不介入你们的事。”   黑老大笑道:“王大侠一诺千金!”他把解药丢给王养宗,又说道:“只要我们继续合作,王大侠一定可以按时得到解药。”   王养宗跺跺脚,低头无语。黑老大拱手说道:“告辞!”便跳下山崖隐身而去。   完颜华仁爬起来,揉着下颌痛处,说道:“你这一脚真快!。。。。。我们赶紧打猎去吧,主持大人要等急了。”   ***   小兴安岭冻,远比洛阳、瓜州寒冷,虽是初冬,也是零下十多度。怀义做完佛教供养仪式,笼着双手终于等到王养宗、完颜华仁回来。王泉早就穿好道袍,手抓桃木剑。   看见二人提着两只山鸡回来,怀义教完颜华仁在天池旁割断山鸡脖子,鸡血流入池水里。野鸡也丢入天池里。   王泉装模作样取出字符,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却是怀义早就准备好的玄天真武大帝神咒:“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摄万灵。无幽不察。无愿不成。劫终劫始。翦伐魔精。救护群品。家国咸宁。数终末甲。妖气流行。上帝有敕。吾固降灵。阐扬正法。荡邪辟兵。化育黎兆。协赞中兴。敢有小鬼。欲来现形。吾目一视。五岳摧倾。急急如律令。”   王泉分别对东南西北四个吟诵一次经文,又按照怀义指点火烧黄纸符,大约一个时辰方才做完祭祀仪式。   ***   天气渐转寒冷,草原开始枯黄,成玄英的气色也渐渐衰老。他常常到黑龙涧走走,更多的时候独自坐在石洞内练功。但他越来越像一个老人,一个年过八十的人却是不算年轻了。   焦会青、裴汀则带着一千骑兵,多数时候呆在黑龙涧营地。二人练功,不懂便请教成玄英。成玄英的气色渐差,二人都看出来。而且还觉察出,他练功或指导二人练功,都不如以前那么尽心了。   大概是两条龙先后死去,对他打击太大。原先他在石洞内练功,总能听到滴水声,这声音陪伴了他五十年。当他得知这是一条真正的龙,隐藏在巨石下与他一起练功时,自然心声感叹。   而这两条龙走了,让他感到此生无法再突破内景功第八重,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反倒是焦会青、裴汀练功的热情,给他不少安慰。   这日,三人在黑龙涧切磋练功心法,却看见李敞与李青山二人斯斯然走来。他翻身下马,阴阳怪气地说道:“呵呵,老焦气色不错呀,果真是秀色相伴,忘记这里是天上还是人间。”   这话分明也是讽刺裴汀,依着焦会青一贯的脾气,造就反诘。可李敞此话刺到他的软肋,他最怕别人说自己是老牛吃嫩草。听见李敞这么说话,他涨红了脸,一时无第三五七回、焦会青和裴汀   裴汀却笑道:“那是,谁有李将军潇洒,整日泡窑子里。至今还不愿成家呢。”李敞闻言脸色转青,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份官文,说道:“可惜你父亲裴相,若是知道你今日行径。。。。”   他咬住薄薄的嘴唇,终于忍住没把话说完,便是一顿,转了话题:“这是王将军的令函,你们可以撤到山下去。此处由我的部队接防。”   “不可能,王将军叫我们看守此处,怎么会让你接防?!”裴汀大声说道。李敞笑嘻嘻递过令函,说道:“你们自己看看,这是不是王将军的亲笔函!”   三人一看,确实是王尔的笔迹。裴汀跺脚道:“一定是这些日子我们没和将军府联系,让李敞钻了空子。”   焦会青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不错,这是王将军的令函。可是这里也没有命令我等撤离呀!”裴汀也醒悟了,说道:“你只管派人来,我们却是不会离开的。呵呵。”   李敞一愣,心里懊悔漏了这一层。他咬牙说道:“好,如此甚好。”带上李青山灰溜溜返回黑纱城。   下午,一队官兵来到黑龙涧附近,李青山带队。他指挥兵士们搭起屋棚,足足千人,声势超过了焦会青的队伍。   成玄英紧锁眉头,看着他们忙碌搭棚安营。黑龙涧附近适合搭棚的几处地方,早叫成玄英占据了。李青山等人只得悻悻地在远处安营。   焦会青说道:“大哥,此地既不是战略要地,离黑沙城也远,他们为何非要来此驻扎?”成玄英半晌才说道:“这就是奇怪之处。”成玄英心里琢磨着,看来黑沙城附近有宝藏的消息还有人知道,比如李敞。   李青山的队伍驻扎过来,李敞三天两头过来巡视,有意无意打量黑龙涧。前些日子,他趁成玄英不在石洞,摸进去打开那包龙骨粉,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淡淡的腥味让他联想到鱼虾。   他自然又想起魏大调兵至黑龙涧驻扎之事,前后印证,他断定黑龙涧里面隐藏了秘密。便诓王尔说,为了确保黑沙城防御,他要适当扩大防区。   李敞打量着黑龙涧四周的地形,焦会青老实不客气地瞪大眼睛,死盯住他。让他浑身不自在,暗暗骂道:“讨厌的家伙!”却也无计可施,不敢再做试探。   ***   如此相处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大家渐渐习惯了对峙。日子继续从秋天望冬天走去。焦会青、裴汀练功小有进展,到了内景功第二重功力,出手之间的杀伤力明显加大。   这日,裴汀得知陈子昂去小兴安岭的消息。久居阴山,她和焦会青也有些腻味,又嚷着要去小兴安岭。焦会青坳不过她,便对成玄英说:“大哥,俺们想去小兴安岭走走。这边的兄弟俺交待下去,随时向你报告。”   成玄英点头道:“也好,陈大侠身处陌生之地,你们去也有个照应。”二人便辞别成玄英,向河北道赶去。   他们向东直行,大约月余便到达大兴安岭南麓,也就是松漠都督府附近。此时,开始飘雪,一夜之间下了尺余深。二人在山间荒屋里过夜,是契丹人修建在山里、打猎时临时住宿的木棚。   屋子里储备了木炭,还有毛毡。焦会青生了一堆炭火,让裴汀睡里面,自己靠着木门将就。到了半夜,山风呼啸,寒意袭人。裴汀便唤道:“二哥,快到里面来。”   焦会青摇头道:“不可不可,三妹还是大姑娘,传出去可不好。。。”裴汀嗔道:“二哥若是病倒,我们可就耽误路程了。”焦会青便挪到火堆旁,反倒更加不安稳。   他心里怦怦跳,听见裴汀均匀的呼吸。裴汀的美不同于姬斯、周梅儿的俏丽,她是纯正的灵巧、而大家闺秀。发起脾气让人不好反驳,任性时更是一定要做下去。   就是这么一个大姑娘,从乐乡悦来店相识,不觉两年多,焦会青一直把她当作大户小姐小心对待。只是这一年来,裴炎、程务挺相继离去,焦会青方才着意逗她开心。   没想到自己对她渐生好感,更糟糕的是,裴汀似乎也对他好感渐浓。这让他心里痒痒的,不敢往下想,却又渴望着。这半辈子浪迹江湖,偷鸡摸狗,虽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始终是下九流人物。能被裴汀看重,难免心里不痒哈。   整夜辗转,到了凌晨方入睡,早上反倒是裴汀叫醒他。他揉开眼睛,裴汀坐在炭火前融开雪水,拿干粮煮粥。一缕黑发被火苗的暖气吹起,红扑扑的脸庞愈显青春润泽之色。   二人喝完粥,收拾行李。木棚的门却推不开,隔着门缝看去,是积雪挡住了木门。裴汀拿剑掏开积雪,打开木门。迎面扑来雪的清新味道,只是极冷,让二人打哆嗦。   二人去屋后解马匹,却听见头顶忽然有人呵呵笑!焦会青跳出马棚,看见冷杉树上攀着一人,一双漆黑的睐子炯炯有神。正是宗盟会岭南道的会长肖渐离!   焦会青喊道:“肖寨主,你怎么跑这来了?!”肖渐离不冷不热地说道:“前些日静如掉我来河北道了。”焦会青一拍脑门,说道:“陈大侠说过,瞧俺这记性!”   肖渐离说道:“那当然,你们投靠朝廷,投靠天后,吃香喝辣,怎么还会记得我们弟兄!呵呵,老焦还与裴姑娘单身相处,果真是快活呐。”   焦会青听出话里味道不对,急忙说道:“肖寨主,哦,你如今是河北道肖会长。你怎么说这话?!静如不是让你北上协助陈大侠么!”   裴汀也跳出马棚,她环视一番,又看见另一棵树上的人,唤道:“杨道长,你也来了!”却听见背后另一个声音答应她道:“不错,还有铁算子张不辉,也在此恭候二位第三五八回、焦会青和裴汀2   焦会青和裴汀对视一眼,宗盟会北方三道的会长一起在大山之中相遇,绝非偶然。好像他们专门在此等候焦会青二人?他们怎么知道二人的行踪?一定是李敞、李青山将他们前往小兴安岭的行踪告诉了他们。   焦会青哈哈笑道:“辛苦三位会长,没想到你们和李敞搅到一起了噢!”三人均是一愣,杨清宇性子最是刚烈,干脆说道:“不错,我们权衡大义,还是觉得不能再跟着陈子昂为天后卖命!”   焦会青闻言一愣,李敞不是丘神责一手扶持的人?丘神责是天后的红人,怎么扶持起个叛徒?看来丘神责眼光真糟糕。。。。   肖渐离说道:“我们是来劝老焦兄弟,快返回我等匡扶大义的队伍里来呀!”他说得动情,杨清宇也说道:“我等与徐敬真商议好了,只要愿意回头的,既往不咎!”   原来李敞与徐敬真是一伙的!焦会青听陈子昂说过徐敬真的事情,知道他就是扬州徐敬业的胞弟徐敬真,是铁了心反对天后的人。怪不得李敞行事总让人感觉怪异!这小子根本就是瞒着丘神责与徐敬真勾结一起。   事情果真如此的话,倒是严重了。他们敢挑明了,也就是快到摊牌的时候!   焦会青再看看四周,远处还有隐约十几个黑衣人,此时缓缓合围上来。裴汀本不关心这些事情,但她聪慧过人,一转眼便明白眼下形势危急。   她大声说道:“三位大哥,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如此呢?”张不辉说道:“裴姑娘有所不知,自从陈子昂接手宗盟会,改变了程务挺将军的宗旨,全面投降天后。”   “你父亲就是被天后下狱致死,难道你还与他们在一起么?!”张不辉说的话字字如石,击打在裴汀心头。她脸色铁青,咬着嘴唇看焦会青,是要他解释清楚其中原委。   焦会青急忙说道:“三妹,程将军把三幅地图都托付给陈子昂,难道你还不相信么?他怎么会改变程将军的遗嘱,根本就是按照程将军的意思行事,为了大唐社稷着想的啊!”   裴汀闻言,回忆起与程务挺一起的日子,知道焦会青没有说谎。她一咬牙,朗声说道:“三位大哥,我知道程将军的意思,陈大侠确实是按照他的遗嘱办事,并无虚假啊!”   这话倒说得肖渐离三人呆住了,裴汀既然如此作证,陈子昂多半没有歪曲程务挺的意思。三人遥相对视,一时难辨真假。难道是徐敬真和李敞欺骗了他们?   杨清宇说道:“二位兄弟,朝廷抓捕了宗盟会无数弟兄,就只这点,我们也不能跟着陈子昂继续走下去!”肖渐离犹豫了,张不辉也犹豫了。   杨清宇说道:“我等不可忘记明公的嘱咐,一定要把持住匡扶的大义啊!”明公就是徐敬业,杨清宇曾在他的部队里做过校尉,是以最清楚徐敬业的心思。   肖渐离毅然点头,喝道:“多说无益,你们不愿回头,从今而后我们再无盟会同道之谊!”他一挥手,外围的黑衣人逼近来。   寒光一闪,他甩出一杆飞刀,刺向焦会青!焦会青、裴汀在成玄英指导下习练内景功有一段时间,此时的武功已经高于三人。焦会青不慌不忙弹腿跳起,跃上马棚,躲过飞刀!   他低声说道:“三妹,俺们逃!”裴汀一醒知道焦会青不愿伤了杨清宇等三人,连连点头。   肖渐离又是两杆飞刀追身飞射焦会青,张不辉摸出算盘,也射出他的铁算子暗器!杨清宇则跳下树来,带着黑衣人逼近焦会青。倒是没人理睬裴汀,想是顾及裴相国的死,兼且她是个大姑娘,三人不愿以众欺弱。   哪想到焦会青又是一弹腿,已经攀上数丈外的柏树,待到裴汀奔近,二人象兔子般已经跳出黑衣人包围圈。   三人急忙追赶,却被焦、裴二人越丢越远,最终在大山里消失了踪影。。。   ***   焦会青带着裴汀奔出百十里,把肖渐离等人甩得无影无踪。裴汀也跑得十分轻松,脸庞越跑越是红扑扑,自然是习练内景经的原因。停下来时,反感到大山里零下十余度的寒意。   只顾得逃跑,却丢了马儿,好在焦会青的搭袋里有干粮。二人想找村落储备些食物,再买匹马。望人烟密集处走去,山下果然一条河、一个极大的木栅栏围起的城堡。   二人刚要走出林子,裴汀眼尖,指着城堡的西边。是肖渐离三人带着十几个黑衣人骑马奔向城堡,有两皮空马,正是焦会青二人的。   二人赶紧躲回山坡,裴汀指着城堡南边的一条河流,说道:“嗯,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松漠都督府所在地,那条是拉沐沦河。”焦会青说道:“还是三妹见识广。”   裴汀白了他一眼,嗔道:“二哥,你越来越虚伪。”焦会青莫名其妙,说道:“俺怎么了?俺一直这么捧着你在手上。”   裴汀跺脚道:“那就一直这么捧到我成了老太婆?!”焦会青看看她满脸绯红,忽然明白了点什么,问道:“你不怪俺老牛吃嫩草?”   裴汀佯装没听见他说话。焦会青喃喃道:“那俺可吃了,不等草枯老。。。”裴汀脸如红萼,急道:“你说什么啊?!”   焦会青慌忙说道:“啊,俺是说趁草嫩的时候吃。。。”听他稀里糊涂地自语,裴汀扭头便往林子里走。焦会青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妥,赶紧闭嘴,屁颠屁颠地跟在裴汀后面。心里却是甜如蜜。   二人终于在林子里找到一间木屋过夜。焦会青还想着老牛嫩草的事,不好意思开口打破二人的尴尬,裴汀说道:“加紧练功吧,我们练了内景功,武功一下子提高许多。”   焦会青嘿嘿笑,不敢正眼看她桃花般的面容,说道:“那是。”裴汀说道:“你快练功呀,我负责做晚饭。”焦会青放下搭袋,一本正经地打坐下来。   裴汀又说道:“怎么不拿蛟龙珠呢?大哥不是说可助长功力呢。”焦会青又取出蛟龙珠。   裴汀煮好粥,又烤好羊肉,来到焦会青背后。焦会青正练得入神,满脸红润之色,裴汀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老脸如此红润。裴汀笑道:“二哥,先吃饭,吃完饭再练。”   焦会青收了功,还没站起来,嚷道:“三妹,怪事呀。今天真是怪事!”裴汀睁大眼睛说道:“怎么了?”   焦会青说道:“俺的内力忽然变强了,强了许多。”裴汀嘻嘻笑道:“别发梦了,多半是你错觉。你想想,大哥练了五十年,还未破第八重功力。我们才练半年多呢。”   焦会青搔脑袋,说道:“俺也不相信,只是觉得今日通过蛟龙珠汲取精气,特别顺利。你试试就知道。”   二人吃罢晚饭,裴汀便捧起蛟龙珠打坐。练了片刻,她忽然松开蛟龙珠,扬起右掌劈去。前面丈许一棵尺许柏树被击中,顿时摇晃,震落碎雪。   焦会青瞪大眼睛,说道:“哇,这是劈空掌!大哥偷偷给你开小灶呀!”裴汀缓缓收功,说道:“你也试试。”   焦会青捧起蛟龙珠又运功,只觉体内真力流转充沛,只需稍稍引导,便经过手阙阴心包经流向手掌。他举手,伸出中指运力一吐,指尖中衡穴喷出一股暖流,直击前方那棵柏树!   柏树却不似裴汀一击那么剧烈摇动,焦会青跑过去察看,得意地说道:“哈哈,俺一指便戳出一个窟窿!”裴汀也跑去,树干上果然一个深若寸许的小洞!   焦会青说道:“三妹,你看看,俺几时敢骗你。”裴汀露出天真的笑容,却转了话题,奇怪地说道:“这是什么原因?”   焦会青说道:“俺们加紧练功便是,想那许多让人头疼。”二人回到木屋前,蛟龙珠让给焦会青。裴汀没有龙珠,也感到内力汲取较往日强大许多。   二人坐在雪地里练了整晚,竟然毫无困倦之意。待到第二日天亮,方才收功赶路。   *第三五九回、老黑山上   怀义四人祭祀完毕,却说道:“这一带美景如画,值得四处转转。”王养宗听出他的意思,竟然是要在附近游玩一番,连忙低下头。   王泉也点头道:“嗯,虽然天寒地冻,大家辛苦一下。来一趟不容易。”完颜华仁面露难色,看看劝止不住,只得跟随。   怀义却偏要到老黑山西侧去,不愿走老路。完颜华仁便在前面引路,到了山坡,朝下面放声喊道:“哈哈,钦差怀义主持前来一游!”   怀义骂道:“完颜大侠,你费这么大劲和谁说话?”完颜华仁吓了一跳,以为他知道自己是向山下的士兵通报。壮胆说道:“我这不是替主持大人宣扬宣扬,钦差来此,还不该宣扬么?”   他偷眼看去,山下的士兵一阵混乱,躲入山石背后。完颜华仁松了口气,引三人慢慢下山。   此处风景极多,怀义办完钦差浑身轻,慢慢游赏。却苦了完颜华仁和四周的契丹军队,光是黑老山附近就有数千人,为了躲避怀义满山躲猫猫。   终究是躲不过,怀义指着林子里纷乱的足迹,奇怪地说道:“咦,这是大队人留下的足迹噢。”王泉也点头,说道:“让我前去查看!”便沿着足印追踪过去。   王泉提锄头追去数里,陡然看见另一座山头后面聚集着千余契丹士兵,一齐瞪着他。王泉大声问道:“你们为何在渤海都督府境内?!快找你们当官的来!”   那些士兵也不回答,却又瞪着他身后。王泉一愣,急忙回头查看,一条黑衣人影飞快地切近他。他挥锄要出招,早被那人伸手一点穴,呆在当场。   那人扛起他,施展轻功飞跑过一个山头,在半山腰处跳进一个石洞里,将他放在地上。然后黑衣人跳上去,盖上铁盖,上好锁头。   黑衣人说道:“你们严加看守此处,不可让闲人靠近这里!”另外几个人大概是契丹士兵,连连答应黑衣人。   王泉才确定自己是被劫持了。在这冰天雪地,原本应该是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忽然遇到成群结队的契丹士兵,钦差的随从还被人劫持了。这真是一件怪事!   再说怀义一边观赏左右的风景,一边等待王泉。一个多时辰过去,居然还没见他回来。怀义嘴上不说,心里开始担心。毕竟前几天叶七郎神密失踪的事就让人奇怪,一直纠结在怀义脑子里。   怀义说道:“王泉这小子,该不会也学叶七郎失踪了吧?还不回来么?!”他看看王养宗,说道:“你再去看看。”   王养宗似乎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惧怕,领命又沿着那大堆足迹追下去。完颜华仁陪笑道:“荒山野岭的,我们还是赶路回去要紧。”   怀义绷着脖子说道:“那怎么行?身为钦差,本该深入地方详细查问,才能不辱差事。叶七郎失踪的事情要查清楚,我等方能离开此地。”   完颜华仁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怀义做事还这么认真。他又跟在怀义身后,说道:“主持大人。。。。”   忽然就没了完颜华仁的声音,怀义还以为他有话不敢说,回头看时,完颜华仁已经倒在雪地里!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伸手一点他的腰眼穴,不等怀义倒地便提起他。再弯腰提起完颜华仁,飞跑到另一个山头。将二人丢入一个石洞内,然后哐啷锁住外面的铁盖门!   怀义打量洞底,王泉和王养宗缩在洞底一角,呆呆地望过来。怀义想骂人,却被点穴,一时无法开声。只是恼怒地盯住其他三人。   小兴安岭的冬季白昼极短,很快就天黑下来。王泉的穴道最先解开,他爬过来解开怀义三人的穴道,说道:“我们是被契丹人绑架了。”   怀义终于忍不住怒道:“李尽忠这家伙,怎么管教士兵的?!”王泉说道:“问题还不在这里,问题是松漠都督府的士兵怎么会来到渤海都督府的领地。”   怀义恍然大悟,说道:“不错,本钦差一定要向朝廷禀报李都督治军不力。”完颜华仁急忙说道:“主持大人别误会,我想李都督一定是有特殊原因。”   王养宗说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见到李都督?”完颜华仁骚脑袋说道:“我问上面的士兵。”他抬头大声用契丹语喊道:“我们是朝廷的钦差,怀义大人想见你们当官的,能否通传一下?!”   上面的士兵探头来说道:“我们哪知道李都督啊?”说话语气倒不凶,说完便缩回头去。完颜华仁对怀义说道:“这都是些小兵,只好等时机再找李都督。”   这时,洞顶放下一个篮子,装了满满的各式烤肉窝头,还有一壶奶酒。怀义看到如此丰富,怒气稍敛。   却听见上面几个士兵咦咦哇哇大声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完颜华仁听得懂契丹语,王泉问道:“他们嚷什么,好像有急事?”   完颜华仁凝神听了片刻,上面的士兵甲说道:“怎么大队都离开了?”士兵乙说道:“听说还有两批厉害的人物来了,上面怕再被他也发现,令大队人马藏到百十里外。”   士兵甲说道:“那个人很厉害么?”士兵乙说道:“叫什么陈子昂、焦会青的。”士兵甲说道:“我们也得小心,别被他发现。”士兵乙说道:“这里极隐蔽,寻常外人难以找到此处。叫兄弟们不要四处走动,免得暴露。”   听到此处,完颜华仁心里格楞,说道:“他们说契丹士兵暂时撤离此地。”王泉又问道:“还说了什么?”完颜华仁心念一动,不能让他们存了指望让陈子昂来搭救,便朝王泉摇摇头。   怀义抱着双臂,笼在棉衣里,似乎吃饱了,皱着眉头打盹。众人都觉无聊,也都缩在石洞边,闭目养神。   ***   焦会青和裴汀离开几日后,李敞又来到黑龙涧。他恭敬地对成玄英拱手施礼,说道:“成老前辈,若是晚辈没有猜错,你就是太宗皇帝封下的西华法师。”   成玄英淡淡地笑道:“成年旧事,不值得再提。”李敞看他应答,心头暗喜,说道:“我也是晚生几十年,没有机会见到太宗祖爷爷。”   成玄英一愣,说道:“你是。。。。你是太宗的曾孙子?”李敞点头道:“我常听老辈说起太宗拓疆开土的故事,对前辈景仰万分。”   “呵呵。”成玄英拈着胡须,说道:“太宗是贫道所见的雄伟君主,也是贫道心中的英雄。”焦会青、裴汀刚走,他也委实寂寞,听说李敞是太宗的嫡系曾孙,不免有了聊聊的兴趣。   李敞却叹道:“只可惜我们子孙不孝,眼看李唐江山就要改姓了。”他低下头,自然是十分沮丧。   成玄英闻言,也不说话。自从他与陈子昂沟通后,心里对天后已经不太反感。只是还不能最后拿定主意,天后倘若改朝换代,算不算背叛太宗皇帝和李唐。   李敞再抬起头时,眼睛竟然湿润,说道:“难道前辈就这么看着李唐社稷被一个女人掌控?”   成玄英又是一愣,他有些同情李敞,更害怕别人说他背叛了太宗皇帝对他的嘱托:在李唐危难之时,以此宝藏鼎力相助李唐朝廷。   只是现在的情况太特殊,武则天不仅是伺候过太宗的宫人,更是高宗的皇后,还是当今皇帝的母后,本就是一家人。倘若是秦霸山来犯,四方造反的话,他早就会饯行自己当年对太宗立下的诺言,携宝藏出山相助。   成玄英还是不说话。李敞咬咬细牙,说道:“晚辈也知道前辈的重担,其实。。。。晚辈早就知道你是受太宗所托,在此看护埋藏此地的一个巨大宝藏。”   “噢?”成玄英心头一振,脸上却无丝毫表情。   李敞却探出自己猜测的不错,便大胆说道:“而且我还知道,这处宝藏就在那黑龙涧!”   没想到成玄英哈哈笑道:“这些事情,你都是听谁说的?”李敞一愣,说道:“难道前辈还不相信我匡扶李唐的心念么?”   成玄英也皱起眉头,说道:“老朽实在不明白你说什么。。。”   李敞又是一愣,旋即也哈哈大笑道:“晚辈算是看错人了!可怜太宗皇帝啊,李唐社稷命中注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他一拱手,转身离第三六零回、黑龙涧   ***   秋风渐盛,成玄英须发尽在风中飘舞,正如他内心的思绪。他默默返回石洞,又开始打坐练功,却了无情绪。便坐在洞口眺望天上的繁星,坐了一整夜,还是无法静下心情。   太阳又从石洞背后爬上来,照亮洞口的露珠。他又爬上石洞,向黑龙涧走去。五十年在此守候,等来的却是如此难以决断的时局。他只能摇头叹息。   还没到黑龙涧营地,一个校尉便跑过来,喊道:“成道长,快去看看,李校尉带人上黑龙涧啦!”   “什么?!”成玄英没想到李敞居然敢来硬的,他一拂道袍,人已经奔出百十丈开外。果然看见黑龙涧崖石上站立数人,在那里比划、打探。   黑龙涧内,也站了许多官兵,有成玄英手下的,也有李青山的人,双方正互相呵斥。一边的人要赶另一边的人离开黑龙涧,李敞正呵斥道:“我是游击将军,你们快服从将领,让开黑龙涧!否则军法处置!”   成玄英怒不可斥,他生性耿直,最恨李敞这种欺骗手段,昨天还央求,今日就翻脸。还未停下脚步,他便拂出一掌,一股巨力涌向李敞!   李敞原本站在涧谷口,冷不防被这一掌排山倒海的力量拍来,仰面跌进涧水里!还有几个兵士也一起掉进水里。这威力无比的掌法,引起士兵们一片惊哗。   成玄英这边的官兵喝彩道:“道长合该惩罚他们!他们太不讲道理,要驱赶我等离开自己的营地!”   李敞掉进水里,十分狼狈地游上岸,说道:“成道长,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必须服从我的调遣!带上你的人回杨树林营地去!”   成玄英也不说话,作势又要拂出一掌。李敞慌忙弯下腰躲避,成玄英却一掌拍向地面,人已飞上黑龙涧龙头崖石之上!   李青山正指挥几个兵士爬到下面的龙头开张的嘴里,看见成玄英一纵身十余丈窜上崖石,吓得一脚踩空坐在崖上。   成玄英低头对龙嘴石内的两个兵士吼道:“滚出来,老子一掌毙了你!”两个兵士早看见他惊人的武功,也不敢爬上去,竟跳落涧水里。   此时,他转身提起李青山,说道:“你胆敢再来,老子就废了你武功!”说罢,将他抛入涧水中。其他兵士赶紧退下崖石。   成玄英撑腰站在崖石上,沉声说道:“谁敢再来此处,休怪成玄英没有说清楚!老子捏碎他的卵子!”一阵秋风吹来,他的须发尽皆扬起如倒刺般,加上怒目沉脸,让李敞的兵士不敢正视。   李敞脸色青一阵白老大阵,等到李青山爬上来,他终于挥挥手,说道:“我等敬重前辈,打搅了!”便带着兵士返回黑龙涧外围营地。   成玄英方才气鼓鼓坐下来,看来是不会轻易离开黑龙涧。   ***   李敞带着李青山坐在远处的木棚下,遥望黑龙涧崖石。他问道:“上面可有洞口?”   李青山摇头道:“什么也没有。那龙嘴纯粹就是一块天然石头,恰好生成一个龙嘴外型。龙嘴里长满杂草,有些积泥,却没有裂缝之类的口子。”   “这就奇怪了,为何他们会守住黑龙涧?”李敞困惑地说道。李青山说道:“也许宝藏不在龙头,而是在涧底?”   李敞拍大腿说道:“不错!可能在涧底。”他想起石洞里那包腥味的粉末,兴许是水生动物的骨粉。   “时间不等人了,我们要尽快找到宝藏,才能买通李尽忠起兵。届时,黑沙城、雅州也会被我们买通,何愁匡扶大业不成!”李敞说道。   李青山眼光微动,说道:“卑职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调开成道长。”他附在李敞耳边嘀咕了一番,李敞连连点头道:“好法子,成道长最恨的只怕就是秦霸山、咄悉匐了。要他们注意安全,成道长武功委实高得惊人。”   李青山说道:“将军放心,我派人通知他们依计行事。”李敞取出一杆匕首,交给李青山,说道:“这是我们联络的信物。前年秦霸山在洛阳时,我也交给他一把。徐敬真、吕娘都有一把,蒋开也有一把,日后李尽忠也会有一把。”   ***   怀义被擒时,陈子昂正好越过松嫩平原,距离老黑山只有一天多的脚程。原先潜伏在老黑山一带的数千契丹士兵,恰好在他到达之前,往小兴安岭北部的深山里暂时撤退。   陈子昂沿着怀义上山的路线赶往老黑山,自然不会发现这些北撤的军队。而焦会青、裴汀为了躲避肖渐离等人的追踪,沿着大兴安岭东侧山麓北行,不敢从平原走,一直过了松嫩平原,方才东行入小兴安岭。   当焦会青、裴汀进入小兴安岭时,惊讶地发现山间的契丹士兵。他们北撤百余里后隐藏于一处大山坳内安营。二人趴在山坡上观察良久。   裴汀疑惑地说道:“小兴安岭是渤海都督府辖区,怎么会有松漠都督府的契丹士兵?”焦会青对此稀里糊涂,说道:“有什么不对么?”   裴汀说道:“渤海都督府的靺鞨人喜欢编头发辫子,帽子上缀野猪牙或者插雉尾装饰,善于步战。而眼下这些男子两鬓各留一绺头发,别处的头发全剃光,是契丹人,多骑兵。”(靺鞨就是满族的前身。)   焦会青终于明白过来,说道:“占人家地盘,这不是欺负靺鞨人?”裴汀说道:“靺鞨人还处在原始部落状态,估计契丹人秘密潜伏在此,未引起靺鞨人注意。”   “噢——”焦会青若有所思,又说道:“这可都是精壮士兵。俺就说松漠都督府那一带没有精壮男子,原来都藏在大山里了。”   一席话点醒裴汀,她说道:“二哥,你说他们躲在这里干什么?”焦会青摇摇头:“你算问对人了,俺这大老粗,嘿嘿。”   二人悄悄离开山坡,掉头向东南方向走去。冰天雪地的森林里,举目可以遥望远处的大山,极是壮阔。这样的风景原本能带给二人好心情,却因为肖渐离等人,扰得二人没有了游赏的兴致。   裴汀说道:“老黑山大约就在前面百余里。是个火山锥,上面有湖水,诸多岩洞岩石风景。历来都是这一带的祭祀地点。”   焦会青看看天色将黑,说道:“俺们赶下脚程,离开这群契丹兵远点才好歇息。”于是,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窝窝里奋力跋涉前第三六一回、绚丽的极光   ***   陈子昂与周梅儿离开松漠都督府后,一路兼程。终于登上老黑山,却找不到怀义他们。看到老黑山瀑布口的祭祀现场时,方才断定他们已经达到此地。而且做完了法事。   看现场的痕迹,不过就是这一两天做的。举目瞭望四周,他们到哪里去了?陈子昂心里一阵焦急。天色已晚,周梅儿找到一处石壁撑起小帐篷,准备过夜歇息。   陈子昂却望着结了冰的湖面。小兴安岭冬季的气温远比阴山的还低,亏得陈子昂、周梅儿都是习武之人,方能忍受极寒。这湖水结的冰只怕有尺许厚,他跳下冰面,果然十分厚实。   到了夜晚,升起一堆篝火,二人背靠石壁。面前结了冰的湖水如同一面镜子,弯月的清辉洒落,素白静谧,宛如人间仙境。   算一算已经是十一月末的天时,无法赶回去过新年。这一趟旅途,始终未与怀义同行,朝廷交代的首要任务是与李都督沟通,缺了怀义这个钦差主使,名不正、言不顺。得尽快找到怀义。   周梅儿却拉陈子昂的手臂,急道:“大哥,快看天上——”夜空里忽然闪出烁烁的光芒,一束清冷而穿透夜空的彩光!如一条彩带,在高空中缓缓游曳,竟似要掉落湖水之中,彩带的一头隐隐被这老黑山系住了一般。   陈子昂愕然,从未见识过这种现象。周梅儿紧靠身边,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光?漂亮极了啊,翡翠羽也不及它一半美丽。”陈子昂茫然地点头,凝视着这束美丽奇异的光束。   其实,这是极光现象,小兴安岭处于微弱极光区,极光现象不如南、北极那么亮丽强烈。但极光五彩缤纷,绮丽无比,没有哪种自然现象能与之媲美。任何彩笔都难以绘出严寒的空气中嬉戏无常、变幻莫测的炫目之极光。因而极是引人注目。   激光是太阳风的带电粒子撞击地球高层大气,产生的发光现象。然后顺着地球磁场流向两极,因而南北极最容易观察到极光现象,磁场越强烈的地方越容易看到极光。   中国很早就有极光的观察记录,但古人无法正确解释这种绚丽的现象,对此完全没有科学的解释。陈子昂更是第一次见到,自然迷茫万分,一时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现象。   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条彩带似乎远在极飘渺的高空,为何又被这老黑山吸引,宛如纸鹞飞的再高,线头却在放鹞人手上。   这束彩带飘忽了许久,让漫天的星光也为之逊色。终于缓缓黯淡下去,无声无息消失在夜空里。   二人方才醒转,陡感寒意。周梅儿抱着双臂,说道:“大哥,我们练功暖暖身子再歇息。”陈子昂取出龙珠,开始打坐练功。   也许是这万籁俱静的天地更容易让人静下来,陈子昂觉得自己的心跳缓慢如平静的冰面般。而内力却如同冰面下的湖水般,浑厚而纯净。   他只须稍稍运力,从未有过的巨大精气,从龙珠上从掌心和丹田,三路流入体内!比那日在森林和松漠都督府附近练功时的气息浑厚何止十倍!   如此巨大的天地精气,让他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周梅儿也惊奇地睁开眼睛,说道:“大哥,这里可以吸取更多黑暗中的真气!比前些日子更强呀。”   陈子昂又打量一番四周,应道:“嗯。”又运功练气,而龙珠里那股气息如同醇酒般滚滚流入体内,将他整个人浸泡在虚拟的水体中。那水体充满活力,不断让他的经络生长得更饱满。   二人运功练习内景经,整夜未眠。到天亮时,丝毫不觉的疲倦,反而如同酣睡整日般精力充沛。   远处,一条黑衣人影也趴在巨石后,监视了他们整夜。急忙跳下山坡,借地形掩蔽地远遁。   他奔出十余里,钻进一片桦树林,里面的一间木屋。木屋里坐着一个灰衣人和一个剃光头的契丹壮汉,腰带上按照契丹人习俗,挂两片玉石和一把割肉的小刀。   黑衣人对灰衣人禀报道:“徐敬真,陈子昂已经到达老黑山。”徐敬真呵呵笑道:“好,就让陈大侠先忙活一阵,让他替我们探查一番老黑山的宝藏。我们按兵不动,黑老大你要盯死他。”   黑老大点头,说道:“数千士兵在此寻找了两个月,此地宝藏还没有任何线索。难道陈子昂就能有发现?徐敬真未免太看得起他。”   徐敬真嘿嘿笑,有意无意地看看身边的契丹武士。   ***   这次河北道一行,要完成两件事。一件是找到李尽忠,了解松漠都督府大肆征兵的原因。另一件事就是查找第三幅地图上标识的秘密。   黄金台找到了,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可称作秘密的线索。而隐藏在老黑山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是另一处宝藏,还是其他的任何不为人知的事件?   怀义又因为过去的隔阂,疏远陈子昂,到如今二人还未碰头,未免有些儿戏。陈子昂决定四处找找,也许怀义在附近游玩。便与周梅儿信步下山。   老黑山这一片十四座山头,均是火山堆积的山。岩石下面岩洞极多,陈子昂特别留意这些岩洞,说不准怀义便是钻入石洞游玩。转了大半天却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但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两日没再下雪,契丹兵虽然撤离,大队人马的脚印却留下来。陈子昂一看就奇怪了,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脚印?   二人又仔细搜查,果然又有了新的发现。一串佛珠遗落在雪地上,最大的那颗珠子上刻着“白马寺”三个字,多半是怀义的。   他心里一紧,想道:作为白马寺主持,绝不会轻易遗失随身的这串佛珠。看来他们可能在老黑山西侧遇到不测。   此时,二人望着那边纷乱的足印,天色渐黑,便返回老黑山顶。二人随意填饱肚子,周梅儿举目四望群星璀璨的天空,失望地说道:“咦,今晚没有那道光彩了。”   陈子昂取出龙珠,又开始打坐练功。他很快发现,今晚黑暗中汲取的精气远没有昨晚那么强大,但比起森林里那晚的练功,效果依然强甚许多。   他闭目调理内息,也不知过了多久,陡然感到龙珠传来的精气变强,而且越来越强,甚至超过了昨晚!   他用力睁开眼睛,一下子惊呆了!天空中,又出现了神奇而绚丽的光束。只是今晚的光束,不是一条彩带,而是一堵漂浮的彩墙,仿佛水中游弋的海草般漂浮在高空!   难道他习练内景功,龙珠汲取的精气源泉,来自于高空中这些美丽的光束?!   周梅儿此时胸脯舒缓地起伏,显见的练功到了极佳的状态。陈子昂赶紧运功,龙珠上滚滚的精气一波接一波,似乎与天空中这道飘逸的彩墙暗合节拍!   他尝试自己呼吸的节奏去吻合这个节拍,果然感到真力在体内如同一只大球,挤进经络,将经络不断打通、拓宽,以致他体内运转内力更快、能够承受更猛的内力冲击。   他情不自禁抓起大剑,在湖边舞起那套晚次乐乡县的剑招。起纵之间,步履轻快飘逸,似乎身体轻了好几分。甚至一提气,便能借助内力控制身体的下坠速度。似乎自己的身体隐隐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大剑上的绿光此时较之前几晚更为浓郁,宛如一杆墨绿的玉石般,而不再是一杆黑铁铸造的剑。他舞得性起,最后一招“如何此时恨”,大剑劈向后面的巨石壁!   只见一道绿光从剑上飞出,咔嚓一声切入石壁。走近一看,石壁被剑气劈出一道宽寸许、长丈余的裂缝!   陈子昂吓了一跳,绝没想到自己的内力变得如此强大。几乎可以追上成玄英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内景经功力已经达到第六重,这几乎让他不敢相信。   不错,多半是这道绚丽的彩光助他功力大增。也许,这里就是灵异力量的源泉所在地!他想起这两日的极光现象,都隐隐维系着与老黑山的联系。果真如此的话,这确实是十分重大的秘密!   他赶紧重新打坐,加紧练功。。。。   高空中的光彩持续出现了两个时辰,方才转弱。陈子昂和周梅儿却没有发现,在彩光最强烈的时候,湖中心的冰面上倏然多了一条人影,腰间挎着一把弯如长弓的刀。   他左右察看一番,极快地从湖心奔向湖边,爬上岸,溜下山去。   陈子昂和周梅儿都没有发现这个人飘然来到老黑山,连远处监视的黑老大,也没留意到此人的到来和遁逸。   *第三六二回、冰窟里的记忆   “你说陈子昂的武功大进?”徐敬真问道。   “是的,昨日和前日相比,黑老大都能看出他的内力有所增长。”黑老大说道。   “一日之内大增?呵呵,黑老大,你未免有些夸张。”徐敬真失笑道。   “他练功时抱着一颗会发光的珠子,绿珠子。”黑老大说道。   “哦,一颗绿珠?”徐敬真倒是一愣。   “卑职以为,那颗绿珠子大概是他武功大进的原因。”黑老大说道。   “。。。。。。”徐敬真没有说话。   “这两日,老黑山上空出现的光束,是什么东西?卑职还是第一次见识。”黑老大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木屋里那个契丹壮汉咳嗽一声,说道:“那是极光,越往北,这种现象越常出现。你们南方人自然少见极光。”   黑老大说道:“但我还是觉得奇怪,为何连续两日,都是在老黑山上空出现,而不是在别的地方?”   契丹壮汉一愣,沉吟半晌,说道:“也许是巧合吧。不过,小兴安岭只有此处时常出现极光现象。只有再望北走,才会看到别处的极光。”   “噢?!”徐敬真和黑老大均不自觉应了声。   徐敬真沉思片刻,说道:“这些事情,或者明日我亲自去老黑山看看。”   黑老大问道:“宗盟会的人到了么?他们能够说服陈子昂归顺么?”   徐敬真说道:“我亲自联络杨清宇等人,他们与明公都有交情,会尽力办理此事。如果能争取陈子昂重归,不谛增加十万军马。”   那契丹壮汉闻言,不觉鼻子里冷哼一声。   徐敬真也不介意,说道:“在此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对下手,也好让他帮我们找寻一下这老黑山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黑老大伸出大拇指说道:“二东家此计大妙。”   ***   这一日,焦会青、裴汀远离了契丹军队隐身之处,已经遥望到老黑山群。二人沿着松嫩平原边沿跋涉,却听见北侧山林里传来一声大笑!   二人心里一紧,知道躲藏已经来不及。树林里跳出三条人影,正是肖渐离、杨清宇、张不辉。肖渐离拱手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在此又撞见二位。”   焦会青看看只有三人,哭笑不得,说道:“三位好兄弟,为何定要为难俺们。”张不辉也是无奈地叹道:“老焦,实在情非得已。你是盟会中人,由我介绍入盟,自然要过问你的事情。”   裴汀大声说道:“我等敬重三位大哥,却不想三位大哥听信谗言,被所谓的匡扶大义蒙蔽了呀。”杨清宇怒道:“不错,我等打定主意走下去,不似你等贪生怕死。”   张不辉闻言,急忙说道:“我等也不会为难二位,只希望你们不要再跟随天后,不要再帮助陈子昂。”焦会青呵呵笑道:“俺是一个粗人,却也知道陈大侠是为了大唐安定。却不知三位兄弟为何如此糊涂?”   肖渐离笑道:“如此说来,兄弟间免不得又要动手!二位不要见怪。”焦会青看他们始终纠缠,不怒反笑道:“上次你们就没能留下俺们,呵呵!”言下之意倒是说,如今三人的武功已经不再是焦会青二人对手。   却听见林子里传来一声轻笑,有个女声说道:“不错,宗盟会此次借老黑山,开个会,邀请二位参加。”   这声音十分熟悉!焦会青朝笑声处看去,一条灰衣人影一闪便到眼前。竟然是静如法师!   她手持拂尘,不似其他人穿的臃肿,虽然身穿僧袍,却不掩绰约、高挑的身形。焦会青和裴汀均是一惊,静如法师若是相助三人,要走脱就没那么容易了。   裴汀眼光微动,听出静如倒未必会为难他们,说道:“静如姐姐,要是开会,只管叫我们去便是。他们却要动武,让人反倒不情愿啦!姐姐说,是不是?”   这话问得静如一愣,她确实是被肖渐离三人邀请北上。三人述说陈子昂放任朝廷打击宗盟会,投靠天后,岂不是认贼作父?他们坚请静如北上,一起劝说陈子昂。   她随三人来到老黑山,原本就有些奇怪。既然要开会,何必选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只是考虑到三人都是宗盟会的老部下,她才将信将疑跟来。却见他们方才一番说话,似乎要动武,便长身出来劝说。   此时经裴汀一说,她倒是觉得肖渐离等人不妥,一时低头无语。   肖渐离陪笑说道:“这次开会的目的是劝阻陈大侠回头是岸,二位与他交情甚笃,我等也是担心你们助长他的不正之心,方才出此下策,强邀二位。”   这话说得有些勉强,却让静如点了点头。静如缓缓说道:“贫尼身为盟会特使,确实知道程将军委托陈大侠办理要紧的事,只是不清楚具体内容。想来三位所言不虚,程将军断不会令他助长天后称帝之心。”   焦会青急得跺脚,他是粗人,又不善言辞解释,无法说清程务挺是如何交代陈子昂的,只是连声说道:“非也,非也!”静如说道:“程将军一心希望天后归政李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裴汀说道:“唉,静如姐姐,你果真是把程将军和陈大哥的心胸想得太狭隘了。”杨清宇打断裴汀地说话,说道:“小姑娘,你不要信口雌黄!谁都知道,宗盟的目标就是劝天后归政李唐!”   三人之中,杨清宇生性最为耿直,他当初既能将道家宝经《内景经》借给陈子昂习练,如今也最为不齿陈子昂依附了天后。而且他亲身跟随徐敬业征战,是以对天后也最是痛恨。   肖渐离也说道:“我等与天后周旋多年,只怕她也容不得我等。”张不辉点头道:“真不知道陈大侠用什么本事获得天后的信任,哈哈!”   经三人如此一说,静如也觉得有理,冷声说道:“贫尼也还是劝二位听从三位兄弟劝说。”   焦会青呵呵笑道:“你们一个一个在放狗屁!鸡肠小肚,亏得老子还当你们是兄弟!”杨清宇喝道:“好!你们既不愿回头,也休怪我等无理!”   他一招手,与肖渐离、张不辉一起逼近裴汀。静如手持拂尘,眼睛却盯住焦会青,似笑非笑。   焦会青叫道:“三妹,快跑!”忽然甩出流星锤扫向三人。裴汀趁三人闪身躲避之际,跳出三人包围。二人沿着小兴安岭山麓狂奔而去!   杨清宇高声叫道:“快追!”四人也发足追来,只是静如武功远高于三人,不多时便与三人拉开距离,独自紧紧尾随焦、裴二人。   焦会青、裴汀随成玄英习练内景经之后,武功大涨,却还不是静如对手。内景经初级主要是强身健体,练气为主。因此二人进步最大之处便是奔跑的轻功已经高于江湖诸多好手。   但与静如比较,还显逊色。追出二十余里,静如已经在身后。她清喝道:“哪里逃!”   焦会青忽然甩出流星锤,倒是令静如陡然止步。二人又继续逃跑,焦会青嬉笑道:“小尼姑来呀,俺非把你累垮!”   这话令静如有些恼怒,立刻施展轻功再追来。心里却惊叹:短短年余,二人武功长进确实不小!   焦会青带着裴汀在前面跑,越跑越是叫苦,静如者小尼姑内力果然非比常人,看来是无法甩掉。心慌之际,慌不择路,看见山路底下一个冰窟窿,便钻进去。   裴汀急道:“岂不是老鼠钻风箱?!”但也不容她犹豫,静如就在身后数丈,只得被焦会青拉进冰洞。   焦会青掏出一把石子,跑两步便向后面打一两颗。石洞并不宽敞,静如被打中两次,竟有些刺骨的痛。一时不敢逼得太紧。   这石洞却又无数岔道,越往里面越是黑暗。焦会青的流星锤乃是蛟龙眼,黑暗里发出幽光,照亮前路。二人逃跑的速度自然比什么也看不见的静如快得多。   进洞也有数里,前后的距离逐渐拉开,到后来静如已经不知道二人钻到哪里去了!   她气得自语道:“这两个属鼠的!”知道自己无法追上二人,便翻身找出口。黑暗中,石洞数不清的岔道,她只能凭记忆摸索返回。走了数里还是没走出石洞,显然是迷路了。   她摸出火折子点燃,看清烟火飘去的方向,赶紧熄了火折子,继续顺着方才飘烟的方向摸去。走到迷糊时,再次点燃火折子。   如此依靠仅有的火折子,果然让她找到上方的洞口,露出昏暗的光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静如跳出洞口一看,自己已经是在一座雪山的峰顶。有两只不知名的大鸟朝她咔咔啼鸣。静如一醒,似乎见过这两只鸟儿。   再看雪山冰川,也似乎是熟悉的地方。此时,西边的晚霞一片绯红,染得满山白里透红,十分绚丽。她又走了不远,看见冰川里有个冰洞时,忽然记起这个地方确实来过!   正是她三年多前,在佛洞练功时,无意之间穿越到达的地方!   静如细细打量这个冰洞,没错,就是这个冰洞!不太大的冰洞,里面应该还坐着一个老道士。但冰洞内却没有道士,也没有五盏铜灯。除此之外,一切都如她那次穿越后的所见相同。。。。   *第三六三回、老黑山上2   陈子昂与周梅儿围绕老黑山附近转了一天,山间石洞极多,二人耐心找去,眼看将近傍晚。却在一个石洞前听到里面索索有声,似乎有人往外走来。   二人躲在洞口,听见里面有人说道:“到洞口了!”不久,两条人影爬出来,衣衫有些窘迫,甚至狼狈。   周梅儿惊喜地叫道:“老焦、裴姐姐!”二人也看见陈子昂和周梅儿,焦会青粗声说道:“可算找到你们,都是三妹要来小兴安岭游玩,累坏俺了!现在可以把她交给你们,呼呼。”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裴汀撇撇嘴说道:“谁还稀罕你,你可以自己回去呀。”焦会青赶紧弯下腰,赔笑道:“俺没说不喜欢这里。嘿嘿,俺自由了,有陈大侠二人陪你。”   天时将黑,四人爬上老黑山,互相说道了一番。陈子昂才知道那些杂乱的脚印是大批契丹兵留下,他们却躲去百余里外,显然不愿意让陈子昂等知道他们的存在。   又说道肖渐离三人连同静如一起来到老黑山之事,陈子昂便觉得奇怪了,心想:他们如何知道我们来此地?谁叫他们来此地?静如原本好好地在岭南,谁还能请动心高气傲的静如?   周梅儿已经准备好肉干给大家做晚饭,四人又说起近日习练内景经的奇异之处。便拿出两颗龙珠,陈子昂与焦会青打坐运功。   这夜却没有极光现象出现,陈子昂的修炼效果较之前两晚逊色,龙珠上传导的精气依然雄浑,却也有所减弱。而焦会青却惊呼蛟龙珠上强大的真力,涌入他的体内。   他取出龙睛流星锤,舞起一套翻江锤法,是他近来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锤法十分实用,如同焦会青的性格,甚少花招。他舞得兴起,跳上湖水冰面上。   一招蛟龙出海,又一招翻江倒浪,加上两只龙睛散发幽亮之光,竟然多了几分飘逸的神韵。裴汀和周梅儿停下练功,拍手为他喝彩。裴汀说道:“二哥,你这套锤法,教人刮目相看呢!”   焦会青且舞且笑道:“三妹,你就喜欢这些酸不溜球的东西。”裴汀立刻翘嘴说道:“呵呵,谁欣赏你这东西,只是奇怪你的土脑瓜子,也能想出这些招式。”   看到二人唇枪舌箭,周梅儿悄悄说道:“大哥,你看他们两个——”陈子昂也忍不住微笑,想起乐乡二人相识之初,裴汀尽情戏弄焦会青。谁会想到相处时间一长,焦会青隐隐吃住了裴汀。   周梅儿胳膊肘顶住陈子昂,嗔道:“这就是你们男人,从奴隶到将军。”陈子昂一时语塞,半晌方佯装委屈地说道:“我没欺负你,你可是龟兹国公主。。。。”   周梅儿闻言,眼睛扑闪,过了片刻竟涌上一股泪意,喃喃说道:“不知道母亲现在何处啊。。。。”陈子昂没想到触动她伤心处,说道:“回去后,我们全力找寻王妃,梅儿不必担心。”   那边,裴汀也不再掩饰对焦会青的情感,情不自禁地拔出长剑,跳下冰面与焦会青流星锤共舞。焦会青粗糙的招式与她细腻精巧的剑式相融合,竟然是攻守兼备,精妙有加。   陈子昂喝彩道:“老焦和裴姑娘如今只怕是罕逢敌手了!”焦会青看到裴汀在陈子昂、周梅儿面前流露真情,心里得意非常。又被这么一夸,笑道:“都是成大哥教导有方,俺们两个懒人才有长进。”   周梅儿也擦干泪水,说道:“你们这套武功,就唤作鸳鸯流星剑法!”焦会青和裴汀收起兵器,连声说道:“嗯,这个名字好。”   四人如此交流练功,却不知道就在数十丈开外,黑老大带着徐敬真隐藏在山石后面,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   但他们却看不到发生在营地的事情:一条黑影,一条矮小的人影,腰间挂着一把如同圆月一般的弯刀,蹑手蹑脚摸进契丹兵营。他象幽灵般,紧贴树干,四处张望,一闪又滑到另一处。   他显然寻找什么,他在寻找什么呢?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个站岗的契丹士兵还是发现了他。等他不知不觉靠近时,忽然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另一个士兵挥拳击打他的肚子!   但他忽然看到同伴张开大嘴,仰面倒在雪地里。还未等他醒悟过来,矮人的弯刀已经反抽出来,割断他的脖子!   背后倒下的士兵并未绝气,喊道:“有刺客!”矮人跳过去补上一刀,闪向密林深处!   呼喊惊动了酣睡中的契丹士兵。他们惊讶地看着雪地上的尸体,谁敢深入勇猛的契丹士兵营地腹地杀人?!   ***   “他们在练什么功法?难道是内景功?”徐敬真对他们确实产生了兴趣。他也是练武的奇才,看见陈子昂四人练功的架势,便知道陈子昂的武功已经高出自己一截。   这些都是发生在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内。五个月前,他还和陈子昂在黑龙涧对决,不相上下,甚至击伤对手。   黑老大说道:“属下也不清楚。”徐敬真眉头紧锁,思度道:这个陈子昂的武功越来越强,究竟有什么奥妙?倘若他执意为天后卖命,对匡扶大计危害越加明显。必须想办法制止。   幸亏他准备了三手棋,先让宗盟会说服一番。他知道这很可能是徒劳,陈子昂不会听从静如等人的劝告。   徐敬真、黑老大趁黑夜,悄悄溜下老黑山,匆匆赶回兵营,已经是黎明时分。   那间木棚内,契丹壮汉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二人便嚷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夜两名士兵被杀。你们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何还有人胆敢闯入营地,暗杀契丹士兵?!”   徐敬真应了一声:“噢?我去看看。”他与黑老大由士兵引带,来到两具尸体面前。   翻开刀口,这是干净利落的刀痕,刚好割断咽喉。徐敬真眼前复现出这两刀的快捷和准确,在寒夜里划出的亮光!   又是一个武林高手,他暗自倒抽凉气,脸上却不漏分毫颜色。黑老大也感到奇怪,陈子昂、焦会青昨晚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怀义等人还关押在石洞里,怎么还会有人与他们做对?   二人沉默不语,远处又跑来一个契丹士兵,急道:“二东家,那边也有两人被杀!”   徐敬真脸上终于黑下来,忍不住骂道:“可恶!”二人急步跟随士兵奔出营地,来到一处石洞前。   这是一个偏僻的石洞,远离契丹营地。徐敬真察看雪地上的痕迹,看到两个士兵走近石洞的脚印,却找不到刺客来去的痕迹,难道他会飞?   两具尸体上,还是咽喉处一刀致命!快、准、狠,一分多的力气也没浪费。   徐敬真黑着脸,终于在洞口找到两个浅浅的足印。然后,他又在丈许外找到另外一只浅浅的脚印。倘若大风吹过,这些脚印就会消失在雪面上。   由此可以推断出两点:一是:此人不仅刀法如神,轻功也不弱。第二点,他既闯入人群密集的契丹兵营,也出没在荒芜的山洞,很可能是在寻找什么。   他会寻找什么呢?要么是与他一样,在寻找老黑山附近的秘密;要么是寻找某个人,当然也可能是在找他这个二东家,还可能是寻找什么人呢?   他眼睛一亮,这个人会不会是在寻找怀义?!想到此处,徐敬真心里有了几分底细,脸色逐渐好转。   *第三六四回、老黑山下   静如怀着奇特的心情下了山,返回去找到肖渐离等人。她将方才看到的冰洞一事藏在心里,只是说道:“他们借山洞逃脱了。”   杨清宇说道:“老黑山就在前面,我们先上山找到陈子昂再说。”肖渐离说道:“不错,老爷和二东家都说他们会到老黑山。我们上去先办了这件要紧的事。”   静如问道:“只听你们说过二东家,老爷又是谁呢?”张不辉笑道:“老爷么,乃是太宗皇帝的曾孙。”杨清宇开口打断他的说话,说道:“如今形势严峻,还不到时候说出老爷的秘密。请静如法师谅解。”   静如点头说道:“没关系,贫尼只是担心我等被人利用,做出遗恨千古的事情。”杨清宇慨然说道:“杨某却不会如此杞人忧天。历来忠义之士,都要有足够的勇气,哪能如此瞻前顾后?!”   “呵呵,倒是贫尼犹豫不决了。”静如淡淡地笑道。肖渐离说道:“此番宗盟老黑山碰头,我等一定要力劝陈子昂回头。否则。。。。”   静如又是淡淡一笑,说道:“陈大侠是已故总盟会长指定的接班人,他在盟会里的地位实则比贫尼还高。”言下之意倒是反对采取过急手段。   杨清宇断然说道:“他投靠天后,违背宗盟会的宗旨,已经不配再做盟会特使!”肖渐离也叹道:“想起千年,我等在岭南一致抵抗官兵,同仇敌忾。如此却是道不同、志不和了。”   张不辉也点头说道:“铁算子虽说善于委曲求全,却也看不惯陈大侠一味勾通朝廷的行为。”   杨清宇三人一唱两和,静如自然听明白他们的态度,心想:他们说得也十分在理,可贫尼还不清楚陈大侠的想法,切不可妄下论断。   她想起临行离开岭南前,慧能一再叮嘱她要搞清事实真相的话。便说道:“大家见面后,自然可以分辨是非曲直。三位兄弟无须为此怒气。”   杨清宇还待争辩,肖渐离说道:“不错,我等看看陈子昂如何分辨他的所作所为吧!”   四人便漏夜向老黑山跋涉而去。   ***   徐敬真带上黑老大,匆匆赶到关押怀义的石洞。他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叫守卫的契丹士兵扩大巡逻范围,尽可能招摇。   黑老大有些莫名其妙,说道:“二东家,会暴露了怀义藏身之处呀。”徐敬真低声笑道:“不错,怀义是一个很好的诱饵。且看看他能钓上一条什么鱼。”   二人只留下两个契丹士兵守卫洞口,然后藏身石洞上面的雪堆里。那些契丹士兵得了命令,一边巡逻,一边大叫大嚷。还有一些干脆坐在远处喝酒吃肉划拳。方圆数里就能很轻易发现这群人的踪迹。   徐敬真满意地点头,靠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下,打瞌睡。黑老大却不敢丝毫怠慢,瞪着眼睛注视四周的动静,哪怕是一根枯枝落在雪地里的声音。   到了中午,他果然听到一丝异常的声音,一声沉闷的呼喊“啊!”。他赶紧拉醒二东家。   远处,原先站着一个士兵的巨石底下,露出那个士兵的头。不过,现在他是躺倒在雪地里,脖子下喷出的热血,即使相距数十丈,也能隐隐看见,溅出数尺远。   好快的刀法!只有瞬间形成极小的伤口,鲜血才会溅射这么远。   洞口的两个契丹士兵还在熟睡。巨石后面已经露出一把弯刀,接着露出的是一条腿!   然后,那人连闪数次,借地形和树木逼近石洞。忽然便消失在二东家眼皮底下!   正当二人愕然之际,下面又传来两声沉闷的“啊!”。徐敬真再不犹豫,跳下石洞!   果然,一个矮小的蒙面黑衣人正在士兵身上搜索,大概是找钥匙开石洞外的铁闸门。两个契丹士兵咽喉处,一道半寸的刀口,鲜血还在继续流淌出来!   忽然听见二人跳落,他抬眼露出惊慌的神色。像兔子般跳起来,朝老黑山奔去!   徐敬真哪里肯放手,紧跟矮人后面。矮人的轻功虽然强,却吃亏在矮小,眼看快被徐敬真追上。他举刀劈来,弯刀划过一道长弧。   徐敬真冷哼一声,双掌一拍,夹住弯刀!他运力极快地一扳,那弯刀却韧性极强,象树枝般弯曲,竟然没有折断!   蒙面人和徐敬真均是一惊!蒙面人没想到他武功如此高强,空手过招,还差点折断弯刀。徐敬真却吃惊于这把弯刀的品质,他使出十成功力怎么也没折断它?!   蒙面人顺势拔回弯刀,就像从剑鞘内抽出弯刀一样。徐敬真分明感到这把弯刀光滑无比,他运力也夹不紧,被蒙面人抽回去。   蒙面人侥幸得脱,吓得翻身又逃,嘴里喊道:“神力,神力快送我回去!”   二人一前一后奔跑十余里,蒙面人的脚步竟然越来越快!徐敬真纳闷,要说蒙面人的武功,绝对是江湖一流好手,却比自己还是差一点。怎么会越跑越快?!他喊什么神力快送他回去,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他大笑道:“哈哈,还是让我送你回老家吧!”一说话,徐敬真脚下倒是一慢,被蒙面人又拉下一段。   蒙面人回头看他拉下距离,倒是镇定了许多,也说道:“我有神力相助,你追不上的!”脚下一紧,加速奔跑。   徐敬真开始不相信,再追了十余里,已经与蒙面人拉下数十丈距离。心想:此人行迹怪异,须得将他留在此地,别让陈子昂等遇见。便喊道:“只要你不和徐某做对,我也不会为难你!你好自为之吧。”   徐敬真停下脚步,反倒掉头返回契丹军营方向。蒙面人看他果然不追了,也歇下喘气,看着他消失在雪野。。。   *第三六五回、被囚石洞内   “他是什么人?”黑老大问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就是叶七郎!”徐敬真一字一字慢慢地说道。在洛阳,他和黑老大都暗中跟踪过怀义等人,自然认识叶七郎。叶七郎也认识徐敬真,叶七郎参加过瓜州比武大会,那次徐敬真以刘胖子的身份暗中操纵比武过程,与秦霸山等达成联系。   黑老大点头道:“属下也认出是他,矮矮的,使弯刀,江湖上除了他再无第二人。”   徐敬真沉思道:“你却不知道,他的弯刀绝对是极品,古时的干将莫邪也未必胜过他那把弯刀。”黑老大说道:“属下也看出了,确实极光亮,锋利无比。”   “我还想不出有哪位工匠能造出这么好的刀,几近完美。”徐敬真说道:“更奇怪的是,他害怕被我擒住时,居然喊神力送他回去。送他回哪去?神力又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黑老大茫然地摇头,说道:“也许是他咋唬二东家?”徐敬真摇头道:“不会的,我看得出他惊惶的神色,绝不是作伪。”   徐敬真细细回忆道:“但后来,他越跑越快,内力似乎越来越强。我只好放弃追赶。”   二人此时返回关押怀义的石洞。怀义等人正惊疑不定,看着契丹士兵将两具尸体搬走。徐敬真嘿嘿笑道:“主持大人,我终于决定与你们见面了。”   怀义一愣,怒道:“你是何人?!胆敢伙同契丹人绑架钦差!这是死罪,你们知道么!”徐敬真咬牙说道:“徐某早就不把这条命看作是自己的了,从天后满门抄斩我全家那日开始。”   怀义还是不知道他是谁,喝道:“你是谁?!”声音里免不了有些颤抖。   黑老大说道:“他就是徐敬业的胞弟徐敬真,人称二东家的就是!”怀义才知道眼前此人就是在逃侵犯徐敬真,胆气又弱了两分。   倒是王泉说道:“二东家,我等来此祭祀河北道天地,你们为何捉拿我等?井水不犯河水嘛。”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糊弄过去。   怀义心里暗暗叫苦,他没想到自己早被扬州余党暗中跟踪已久,看来是性命堪忧了。他回头看看完颜华仁,还是不愿意认输,说道:“我这就知会松漠大都督李将军捉拿你们!”   怀义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眼神怪怪地盯住他,旁边几人都忍不住笑,王泉、王养宗也知道怀义是气糊涂了,赶紧低下头。   怀义指着众人说道:“你们不相信么?!这位就是李都督的结义兄弟完颜华仁,威震河北道的完颜大侠,你们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看看怀义有些错乱,徐敬真眼珠子一转,干脆将计就计,说道:“咳咳,这些契丹人并非李都督手下,你还能哼什么呢?你被我关押石洞,又如何报告李都督?”他满脸嘲笑的表情。   怀义方才醒悟自己说错了话,恼怒地低下头。徐敬真趁势说道:“我此番见你,也是有大事相商。只要你暗中助我等搬倒天后,日后的功劳自然不会小。”   怀义猛抬头,瞪大眼睛说道:“你果真是痴心妄想!朝廷百万大军随时可以灭掉你们这数千人,哈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好借此摆脱内心的恐惧。   徐敬真报以冷笑,说道:“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他拂袖转身,对士兵说道:“严加看守,过几日我就用他们祭天地!”说罢,带上黑老大离开。   转过半个山头后,黑老大怯生生问答:“二东家,倘若不将他们转移,叶七郎只怕还会找来。”徐敬真冷冷地说道:“我正等着他来呢,抓起来一起祭祀天地。”   ***   怀义却在石洞内大发雷霆,说道:“徐敬真早就跟踪上本主持,你们居然毫不知情!一个个饭桶!”王泉三人各怀心思,不敢抬头看他脸色。   “回到洛阳,老子关你们禁闭!”怀义骂道,却一想,还不知道有没性命回洛阳,不禁恶狠狠低声说道:“快想法子出去!完颜华仁,你是本地人,快想法子!”   完颜华仁苦着脸说道:“人家存心来抓主持大人您。。。。我等不也陪着你遭罪么?”语气虽软,言下之意却把责任都推到怀义身上。   王泉和王养宗只是叹气,王养宗虽然早就知道此行非善,却不敢说话,怕漏了马脚,让人知道他遭色诱服下消魂散,还在长安慈恩寺做出行刺怀义的事。   王泉颤巍巍说道:“完颜大侠,大家共事三年,你就想个法子,比如说,买通外面的守卫放我们一条生路,主持大人自然会给好处他。”   怀义闻言,点头道:“此计大妙。待我回洛阳,必然重赏此人,咳咳,当然还有完颜大侠了。”   完颜华仁也不知道二东家这会演的哪出戏,又知道义兄李尽忠早就是二东家一伙子人,不敢轻易答应。王泉说道:“或者你买通看守,带个信给你大哥,叫他来救我等,也是个法子。”   完颜华仁点点头,心想:也好,老是不答应,会引起怀义、王泉怀疑上自己。报告李都督后,由他作决定吧。   他找到时机,外面只剩下一个士兵,便用契丹语喊来,说道:“兄弟,我是松漠大都督李尽忠的结义兄弟,这位是洛阳的怀义大人,钱财是大把大把。只要你帮我传信给李都督,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   那士兵眼睛里露出喜色,说道:“没问题,我找个机会溜走,下半辈子可就全靠几位大爷。”怀义连连点头,说道:“好说好说,本大爷多得就是钱。”那士兵屁颠屁颠走开,找了机会果然溜走不见人影。   怀义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晚上大口吃肉喝酒。也不再拿王泉三人出气,吃完靠着石壁、裹紧衣袖睡觉。   *第三六六回、游说   却说陈子昂四人在老黑山上又练功通宵,焦会青、裴汀二人在冰面上共舞流星鸳鸯剑法。大家忽然发现在冰面上练招,颇能提高武术的技击速度,又是切磋一番。   如此每日明显感到自己的武功都在提高,自然令人兴奋。四人不知不觉滑行到湖中间练习,地势更为开阔,也令得招式大开大阖,潇洒不已。   太阳从东侧的群山间升起,四人收了招式,正待休息,却看见湖边滑来四条人影。三条人影敦实不已,一条却是僧袍飘逸。   焦会青脱口说道:“哈,静如这小尼姑带着三个会长来找麻烦了!”陈子昂也认出来人,说道:“老焦休得放肆。他们都是好兄弟,一时犯了糊涂而已,我等还是要好言相商。”   那边四人嗖嗖划过来,倒是杨清宇远远便笑道:“哈哈,终于找到陈特使!我们是叫你陈特使,还是陈大侠,亦或是陈拾遗呢?”言语里满是嘲讽之意。   焦会青也不管陈子昂的劝说,冷笑道:“呵呵,你再不收敛,撤了你的盟会职务!”肖渐离一看方见面便吵架,打哈哈说道:“大家来河北道做客,肖某也未能款待,实在不好意思。”   陈子昂说道:“四位兄弟好久不见,陈某在此问候。却不知道你们如何知道我来河北道一事?”张不辉拱手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陈大侠。其实早半年前我等已陆续与其他立志匡扶李唐的人士联合了。正是他们告知陈大侠来此老黑山。”   陈子昂笑道:“张大哥,朝廷令我钦差来此祭祀天地,倒是未及告知你们。”杨清宇冷笑道:“你只记得替天后的朝廷办事,那还顾得上宗盟会的兄弟!”   陈子昂知道他是说前段时间丘神责、怀义扑杀北方三道的宗盟会组织,说道:“杨道长,如今时局微妙,我等不可因小仇失大义啊。”   杨清宇看看周梅儿,说道:“怕是你被朝廷的舒适生活迷惑,沉醉在美人红酒里。否则怎会置北方三道兄弟的死伤不顾?!”   杨清宇一上来便连连挖苦,陈子昂竟然一时语塞。周梅儿怒道:“陈大哥受程将军委托,好不容易进入朝廷,获得天后信赖。有什么不妥?!你们只知道宗盟会一己之仇,算什么男人大丈夫。”   肖渐离插话道:“好的,说到程将军所托,我等虽略知一二,详情却不了解。且不说陈大侠投靠朝廷,他却为何处处维护天后,帮天后镇压四方的反对力量?比如雅州蒋开、阴山秦霸山,唯恐天后坐不上皇帝么?”   他说得不紧不慢,却比杨清宇的话更说中问题的要害。静如一直没说话,此时更是凝神听众人辩说。张不辉也呵呵笑道:“这不,还来老黑山替天后祭祀,只怕天后很快就要登基做皇帝了。届时自然会赏赐陈大侠高官厚爵。”   陈子昂沉声说道:“宗盟会是忠于李唐的组织,诸位兄弟都是仁人义士。简之朝廷将宗盟会视作敌对势力,屡加杀戮。双方隔阂本来就深,陈某自然理解大家的心情。”   他说到动情处,说道:“难道陈某涉险进入朝廷,为天后做参谋,就过得轻松么?”此话倒令张不辉点头,叹道:“不错,若是一招不慎,惹怒了天后,莫说你比献图更大的功劳,也会被下狱问审。”   陈子昂说道:“在岭南之时,程将军便与我讨论究竟是百姓大还是皇上大的道理。我也曾与慧能大师请教过。如今要叫我再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会说:两个都一样大。”   “没有朝廷治理天下,没有天下百姓养活朝廷,都不能成就盛世大唐。”陈子昂说道。杨清宇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说话:“别说许多废话,捡重要的说,你如今为何维护天后,甘心做她的走狗!”   陈子昂说道:“天后是不世的英名主子,她在朝廷里的势力岂是可以动摇的?若是天后的地位动摇,大唐战火必然不断,届时会是什么结果?极可能是百姓流离战乱,天下分裂。难道这就对得住高祖、太宗皇帝?!”   这一席话说得肖渐离也不觉点头,说道:“是的,我对二东家四处挑起战火也是不满。只是没有更好的匡扶之策啊。”   陈子昂朗声说道:“肖大哥差矣,陈某身在朝廷,已经发现了最好的匡扶之计。”“噢?!”静如、肖渐离、张不辉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最好的计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陈子昂说道。杨清宇哈哈笑道:“那就是说,天后要做皇上,就让她做好了。”显然是在讥讽。   陈子昂居然点头道:“杨道长此言极是,只要天后这皇位最后还是传给李唐子孙,有何不可?”杨清宇兀自不信,说道:“她上去做皇帝,这天下就不再姓李,而是姓武,谁还听说水会倒着流?!”   陈子昂说道:“错了!杨道长也应该知道,天后是伺候过太宗皇帝的人,又是高宗的皇后,当今皇太后。她原本就是李家的人,这水也从未流出去,无须倒流便能再归李唐。”   静如一直没说话,终于点头说道:“不错,陈特使所言解开了贫尼多年来的困惑!难怪程将军把宗盟会托付给你,一点也没错!慧能师兄也没看错你!”   她这一番话,显然是认同了陈子昂的解释也认同了陈子昂在宗盟会的特使地位。张不辉也微微点头,不再反对。   肖渐离却说道:“嗯,陈特使道理上说得不错,事实上却没如此简单。天后做了皇帝之后,要再归政李唐,难度只怕不比现在小。”   陈子昂摇头说道:“卑职在朝廷耳闻目睹,天后的两个儿子,中宗和睿宗都是孝顺之楷模。武氏一族却没有杰出的人才,天后迟早还是会归政李唐。”   (事实上,武则天在公元698年立李显为太子,并于705年传位给中宗李显,武周政权存在15年后重归李唐。这个结局证明了当时朝廷诸位重臣的远见卓识,也创造了一个历史变迁的奇迹历程。)   此言一出,杨清宇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却低下头,明知其他三人都被说服,自己却还是不肯认同陈子昂的解释。   静如说道:“贫尼很赞同陈特使的意见,并不同意罢免他的职权,也不支持任何分裂盟会的想法。”   杨清宇还要争辩,被肖渐离拉住,在他耳边说道:“如今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静如不支持,我等武功又不及他们,暂且回去再作计较。”杨清宇无计可施,只得点头。   肖渐离便说道:“陈大侠所言虽然在理,但是否可行却又是另一回事。且容我等细细考虑,再做计较。”焦会青忍不住嘲笑道:“煮熟的鸭子四两嘴!你们三个很混蛋,俺老焦对你们十分失望,知道不?”   张不辉赔笑,打个哈哈拱手,杨清宇扭头带着三人滑去湖边,离开老黑山顶。   陈子昂却低声说道:“你们赶紧收拾行李,我跟踪他们一段,很快回来。”说罢,他尾随静如四人下山的路,跟踪而去。   *第三六七回、石洞外   ***   肖渐离四人沿着小兴安岭山麓向西北走去。陈子昂跟了十余里地,大约看清楚他们的路线,便施展轻功奔回老黑山,唤上焦会青等尾随而去。   肖渐离等人的脚印一直走了数十里,还未停止。天却慢慢黑下来,陈子昂四人便在山林里支开帐篷,准备过夜。   周梅儿问道:“我们跟随静如姐做什么?”陈子昂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去见幕后主使的人。也许,我们就可以找到怀义的下落。”   周梅儿点点头,说道:“会是谁在幕后挑拨宗盟会内部事务呢?”焦会青骂道:“八成还是那个二东家徐敬真!”   这句无心之语,蓦然点醒陈子昂,不错,徐敬真是徐敬业的胞弟,徐敬业曾经是宗盟会创始人之一,徐敬真对宗盟会的影响力绝对不会小。难道又是徐敬真在背后搞鬼?这许多事件,从洞庭湖盗,到瓜州比武、雅州之乱、阴山的秘密,还有洛阳城的大臣绑架事件等等,这一切都只是徐敬真的阴谋?   陈子昂摇摇头,他确信徐敬真一定有同党,他一个人无法组织、推动如此巨大而精心的规划。   四人吃罢晚饭,又开始练功。大家都感到汲取功力的强度比昨晚在老黑上时弱了许多。焦会青说道:“怪事,俺这一路走来,越接近老黑山,练功效果越好。一离开老黑山,运气便显得困难了。”   裴汀也说道:“我也有同感。”周梅儿也点头。陈子昂喃喃说道:“莫非老黑上果真有神秘的灵异力量?”他忽然拍拍脑瓜,说道:“假如老黑山上果真有灵异的力量,也许这就是第三幅地图所标示的秘密吧!”   周梅儿最先醒悟,说道:“大哥,极有可能呢。”陈子昂兴奋地站起来,负手踱步道:“但为什么这是个秘密,当地人难道不知道么?”   “对了,也许只有练武的人最易觉察这些灵异力量的存在。而内景功又是人体汲取天地精气的功法,所以我们最明显地觉察到老黑山奇异之处!”陈子昂慢慢理顺自己的思路,众人听了频频点头。   恰好四人都习练内景功,感受相同,被陈子昂一点破,恍然大悟。周梅儿拍手说道:“恭喜大哥,又破解了一个秘密!”   陈子昂却平复兴奋的心情,说道:“这还只是初步的猜测。”焦会青伸出大拇指说道:“但八九不离十啦!”   裴汀嗔道:“你看人家陈大侠多聪明,不似你长了一个木头脑袋。”焦会青苦脸说道:“还不是被你管得死死,没自由呀。”   裴汀佯装生气道:“你难道还想做将军不成?”焦会青摇手道:“哪里敢存从奴隶到将军的念头。。。。。”   陈子昂和周梅儿看他们拌嘴,在一旁静静地听,不觉失笑。   ***   四人第二天早早醒转,沿着静如前面留下的脚印继续尾随。已经离开老黑山大约百余里,却陡然发现山麓上又出现了更多的足印。   陈子昂思量一番,说道:“我们先查看这边。”四人刚好躲进树林隐蔽前进,便听见契丹人说话的声音,一队十余人的契丹士兵大摇大摆走过去。   “这里是渤海都督府的地盘,怎么会有许多契丹人?”陈子昂问道。焦会青说道:“俺们来的时候,在前面山坡后面,看到好几千契丹士兵。这十几个,真是小意思。”   陈子昂明白过来,也许这就是松漠都督府大量征兵,然后让他们隐藏此处。果真是如同上次遇到的爷孙俩所言,李尽忠将他们都藏在大山里,松漠都督府那边的兵力却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看来李尽忠确实想隐瞒自己大量征兵的事情。他为何要隐瞒呢?这更加会加重朝廷的不安,也是朝廷这次派怀义和他来此的真实目的。   四人尾随这队契丹人走了一段,裴汀眼尖,指着远处低声说道:“快看,那边有个石洞,还上着铁门。”大家赶紧趴下,隐蔽好自己。   却看见一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从林子里跳出来,他在四周看了良久,确信没人之后,悄悄摸近石洞。   周梅儿低声说道:“是叶七郎!他怎么一个人,不是和怀疑一起的么?”陈子昂他们并不知道怀义已经被二东家擒获,但他在雪地里捡到怀义的念珠,足以说明怀义可能出现了意外。   焦会青要跳出去喊叶七郎,却被陈子昂拉住。示意他再看看叶七郎究竟来此做什么事。   四人便看着叶七郎摸近石洞,石洞前有几个契丹士兵坐在雪地上喝酒。陈子昂却没料到,就在不远处,早就有人看见他们四人的踪迹。   徐敬真说道:“陈子昂发现小兴安岭驻扎大批契丹士兵,这件事已经无法隐瞒下去。”黑老大说道:“怎么办?”   徐敬真说道:“赶紧实行第二套方案,快派人去叫。。。。。”黑老大点头,转身令隐身旁边的黑衣人返回营地。黑老大又回到徐敬真身边,说道:“二东家,如此一来让他们走脱,岂不是便宜了怀义,我等还身陷险境。”   “没有办法。此时还不到起兵的时候,必须保护松漠都督府的计划,不要让朝廷过早警觉。”徐敬真喃喃说道:“李敞那边找到宝藏没有?!这家伙办事真慢。。。。”   ***   叶七郎手持弯刀,一把弯如眉月的刀。当他距离洞口还有十余丈时,忽然如兔子般弹射出去!   弯刀在他的手中划出两道弧线,还没等喝酒的契丹兵站起来,弯刀已经划破他们的咽喉!一腔热血急射而出,五个喝酒的人却瞬间变成尸体,倒在地上。   石洞里面,怀义等四人瞪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们都揉着眼第三六八回、叶七郎   叶七郎拉下蒙面,朝石洞内说道:“还好,我来得还不算迟。”他走向洞口,举起弯刀,要砍烂铁锁。但他忽然感觉不对劲,里面四个人的眼睛居然不再瞄准他,而是他的身后。   叶七郎听见后面有人鼓掌,那人说道:“不错,你的武功不错,但你的弯刀更是一件当世罕见的利器。还有你所说的神力,也让我产生了浓厚兴趣。”   叶七郎转身笑道:“二东家的眼光确实非常不错。”他的额头渗出一排细腻的汗珠,他是在后悔那日慌乱中,吐露了“神力”一词。   徐敬真与黑老大二人,堵住了叶七郎可能逃脱的去路。他象瓮中之鱼,无处可逃。剩下的一条路,就只能有一条:力拼二人。   他挥刀,用东瀛人最普通的刀法,也是最刚猛的刀法,向徐敬真扑去!虽然他比徐敬真矮大半个头,但此时他却勇猛无比!   这次,徐敬真不敢赤手夺刀,却做出了另一件令人吃惊的动作。他伸出手臂迎向刀锋!   叶七郎脸上露出微笑,无论如何,徐敬真这条手臂保不住了!他的弯刀砍下去,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哧——,弯刀划破他的衣袖,徐敬真的手臂上露出一排鱼鳞状的护甲!他的弯刀砍下去,却仿佛砍中一只弹簧!将他刚猛之力尽数卸去!   徐敬真另一只手已经抓住利刃,这次他用足了内力,将弯刀抢下来!然后,他将弯刀格住叶七郎的脖子。   “嗯,比起我来,你还是差一点。”徐敬真点了他的穴道,将弯刀丢在雪地上,说道:“可惜我不擅长用刀。”   叶七郎垂下双眼,并不说话。徐敬真笑道:“你一定在想,我是怎样夺下你的刀。”   他指指自己的鳞甲,说道:“这是阴山百年老龙王的鳞甲,可以卸去你一半的力道。而且我还练过易筋经,到了最高层的功力。以致我可以控制身体,从洛阳的刘胖子,变成另一个一点也不肥胖的二东家。”   叶七郎眼睛里露出一丝敬佩之意,还夹杂着一丝懊丧,也许他后悔来营救怀义。本来他就已经离开此地,只是不愿意看到怀义被擒,可能变节,才会再次前来搭救。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叶七郎说道:“虽然你和李敞老爷构思了如此精巧而宏大的计划,但你们始终是失败的,这就是历史。”   “呵呵,你好像未卜先知?!”徐敬真冷笑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让你首先成为历史!”叶七郎头上又冒出冷汗,他低下头,显然不愿意再惹怒徐敬真。   正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一声大喝:“你注定是要失败,他说得没错!”徐敬真眼睛里露出一阵惊慌,因为他看见无数契丹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包围了四周。只怕有好几百人!   一个契丹壮汉大步冲过来,他的身后跟着百十名精锐的契丹士兵。他指着徐敬真骂道:“你收买契丹士兵,绑架朝廷钦差,企图嫁祸于松漠都督府!亏得我收到消息赶来营救!”   徐敬真看着壮汉,颤声问道:“你是。。。。”那壮汉拍拍胸膛,大笑道:“我就是松漠都督府大将军李尽忠!刚巧我借此地练兵,得知你等冒充松漠都督府为非作歹!”   “啊?!”徐敬真显然没想到李尽忠会赶来,他知道大势已去,无奈地朝怀义笑道:“算你们运气好!”话音未落,他忽然长身而起,一越便跳上石洞上的山坡!   黑老大紧跟其后,二人望山野深处狂奔而去。李尽忠抬手喝道:“快去追捕此人,绝不可漏网!”契丹士兵立刻散开队形,向山上追去。   打开石洞铁门的正是帮忙报信的契丹士兵,他说道:“快出来,大都督来救你们了。”   怀义探头看看壮汉,钻出石洞,说道:“钦差怀义在此。”那壮汉急忙跪地说道:“松漠都督李尽忠迎接钦差来迟,肯定怀义主持原谅。”   “起来吧。”怀义一边整理衣服,傲慢地说道。完颜华仁赶上去扶起李尽忠,说道:“大哥快起来!”   李尽忠抱住完颜华仁,爬起来说道:“好兄弟,你终于回来了!”他又命令兵士牵来马匹,亲自拉到怀义面前,说道:“请大人上马,我们这就护送钦差返回都督府。”   怀义也不客气,得意地跨上军马。王泉过去解开叶七郎的穴道,众人随李尽忠一道,打马向松嫩平原,望松漠都督府奔去。   ***   待得众人散尽,陈子昂还趴在雪地上沉思。焦会青急道:“俺们该望哪边走?你不是要寻怀义么?!”   陈子昂拍去碎雪,说道:“不,老焦带我们去看看你们上次碰到大队契丹兵的山谷。我感觉李尽忠和徐怀真都在说谎、演戏。”   裴汀说道:“确实太多巧合。”陈子昂点头说道:“既然有李都督大队人马在此练兵,徐敬真的人怎么还敢大摇大摆地巡逻?”   一语点中要害,焦会青等人恍然大悟。四人便不走松嫩平原,继续沿着小兴安岭山麓向西北走去。刚巧静如等人的脚印也是向这条路走下去的。陈子昂苦笑道:“果然是越来越多巧合。”   到了傍晚,焦会青指着一处山坡说道:“那日,这背后藏着数千契丹兵。俺和三妹亲眼所见。”裴汀点头。   这附近雪地上的足迹显然增多,已经分不出静如他们的去向。四人爬上山坡望下去,哪里还有半个契丹人的影子?山坡下地林子里碎雪杂乱乌黑,翻起不少地下的泥土。   “都他奶奶的跑了!”焦会青骂道。四人在方圆几里查找,也没契丹兵的影子。只是一行足迹向大兴安岭方向走去。   陈子昂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李尽忠多半说谎。他的大队人马如果要撤回松漠都督府,自然是走松嫩平原。这些队伍却望深山无需防御的方向开拔,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而不是有特殊的军事任务。”   “李尽忠想隐瞒大肆征兵之事!”裴汀说道。陈子昂说道:“是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徐敬真此番河北道之行,恐怕就是有两个目的。”   焦会青说道:“一个就是要找寻地图上标识的老黑山秘密。”周梅儿也说道:“还有一个,莫非是要策反李尽忠?他们二人早就达成了联盟协议。”   陈子昂露出赞许的笑容,说道:“如此说来,我的判断还是蛮有道理的呢。”大家听他少有地开玩笑,自然是破解了这两个谜团之后的欣慰之情流露。   周梅儿便干脆替陈子昂把话说完:“所以呢,我们暂时还要留在老黑山,勘察清楚,全盘了解徐敬真的谋划。”   *第三六九回、又见骆宾王   四人也不再去追踪契丹兵隐藏的方向,就在附近继续搜索,随处可见杂乱的场面。四人打算离开时,却在山头上发现一间木屋。这间屋子与其它的猎人屋棚不同,显得大许多。   天色又将黑下来,再走近些许,方才看见静如四人坐在木屋前烧火烤肉。只是杨清宇还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静如、肖渐离、张不辉一边吃肉,一边攀谈。   肖渐离叹道:“若说这件事真不好判断是非,难为陈大侠了。”张不辉也说道:“大家原本都是好兄弟。”   杨清宇却说道:“二位兄弟先别下结论,我们还是等二东家来,看他有什么指示。”静如点头说道:“二东家虽然不是宗盟会的人,当初却封徐敬业之命,为建盟费了不少心血。他的意见听听也好。”   这话说得不疼不痒,杨清宇显然不满意,狠狠地踢倒身边的一棵桦树。桦树咔嚓倒下去,震落四周树上的积雪。一个声音却压倒杂声传来:“哈哈,承蒙各位还看得起徐某人。”   杨清宇喜道:“二东家来了!”便抢先把昨天在老黑山与陈子昂的辩论说了一遍。二东家皱着眉头听完,说道:“陈子昂是个居心叵测之徒,他这是要宗盟会成为自己升官的垫脚石!各位兄弟千万不可帮他为天后卖命。”   肖渐离说道:“但陈大侠所言确实有道理,百姓与皇上是一样大。我等不仅要看到皇位归属,还要想到天下百姓思安之心。切不可为了皇位之争,轻易再起战端。”   徐敬真站在黑暗处,篝火照亮他的灰衣,没人看得清他听了这番话的脸色。除了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有些不自在。   陈子昂四人躲在不远处的土堆后面,听见徐敬真指责陈子昂,其他三人不觉都望向他。他闭上眼睛,轻轻摇头,示意大家不要在意。   四人屏住呼吸,怕被他们发现踪迹。却听见木屋那边忽然有一个苍老而倔强的声音,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武氏一介女流,逆天行事,倘若她登上帝位,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大唐无人?!”   陈子昂怎么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他探出头看去——   一个稍微驼背却清倔高挑的人缓缓从林子走到篝火旁。他十分消瘦,手捻胡须,说道:“老夫最看不惯她骄横跋扈,不顾礼义廉耻!陈子昂见利望义,老夫真后悔教出如此徒弟!”   张不辉正待说话,众人却听见背后有人失声“啊”了一声。徐敬真喝道:“是谁?!”   陈子昂缓缓从土堆后站起来,说道:“师傅——”周梅儿等人也随他站起来。他疾步冲向木屋,喊道:“师傅!您还健在,实在是太好了!”   那老人一时未看清陈子昂,徐敬真哈哈大笑道:“好,陈拾遗来得正好!正好我们可以再商议一番,让你师傅来教训你!”说道后面时,他语气已经是异常严厉。   老人认出陈子昂,脸上顿时怒容毕现,说道:“你给我跪下!”陈子昂一愣,也不敢违抗,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   张不辉说道:“骆大侠,洛阳一别也有三年,今日不期相遇,幸会呀。”那老人正是陈子昂的师傅,曾任职徐敬业帐下的骆宾王。   他也不管陈子昂跪在地上,长叹一气,说道:“老朽感谢洛阳分会的兄弟营救,只是委屈了替死的那位老人家。”   张不辉摇手说道:“骆大侠不要这么说,都是二东家和老爷令我等秘密营救你。”骆宾王问道:“老爷是谁?”   张不辉犹豫半晌,终于说道:“就是如今单于道的游击将军李敞,太宗皇帝的曾孙。”骆宾王说道:“这么多人关心老朽,实在惭愧呀。”   众人看见陈子昂跪在地上,均不好言语。骆宾王兀自感叹道:“老朽本想归隐山野,了却一生。却听二东家说,武氏谋划登基之事,委实咽不下这口气呀!”   陈子昂说道:“师傅,弟子所见的天后,却是一个有才干的宏图之主。。。”骆宾王猛低下头,说道:“她不就给你一个九品右拾遗,你就甘心替她卖命!我真没你这个徒弟!”   陈子昂辩解道:“师傅误解弟子,弟子绝对没有贪图官爵之念。”骆宾王再次打断他的说话,说道:“你不必多说,你只需回答我,是否愿意返回匡扶李唐的队伍!否则,今日便是我两师徒分手的日子!”   陈子昂一低头,呼道:“师傅。。。。”周梅儿实在看不过去,指着骆宾王大声道:“你这老头太不讲道理,人家只是你的徒弟,又不是你的儿子,凭什么就一定要随你!”   骆宾王更是气得发抖,说道:“妇道人家不要插嘴!你是什么人!”周梅儿没想到骆宾王如此严厉的性格,倒是一愣,说不上话来。   徐敬真笑呵呵说道:“这位嘛,也是吃里扒外的人。李敞将军把她姐妹拉扯大,她们倒见色忘义,与武氏没有两样的女人。呵呵。”   焦会青看见周梅儿被他说得低下头,插嘴道:“你二东家,还有那个什么老爷李敞,背后挑起四方战火,到变成是正人君子了!”   骆宾王闻言也是无语,徐敬真勃然大怒,克制着情绪,咬牙道:“成大事不计小节,你焦会青只是一个乡下土包子,懂个屁。”   众人皆在心里暗暗摇头,这话倒说得骆宾王心里释然。他点头道:“不维护大统,让女流当家,这是天理不容的!”   他指着陈子昂说道:“你快表态,师傅不会为难你!”陈子昂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说道:“师傅要弟子苟同二东家和李敞的观点,实在不可。”   骆宾王跳起来就要呵斥,二东家却伸手止住他,说道:“这样吧,你若是说出此地宝藏的秘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从此分道扬镳。嗯,或者是助我等取得阴山宝藏,也行。”   陈子昂慨然道:“这些宝藏不是陈子昂的,如何能随便告诉你这种心怀鬼胎的人!”二东家嘿嘿笑道:“呵呵,我不生气。倒是担心你气坏了师傅,向天下人如何交代!”   他转向骆宾王,摊手做出无奈的表情。骆宾王瞪大眼睛说道:“你是不是要老夫今日清理门户?!”陈子昂抬起泪眼,说道:“师傅,您再好好衡量其中的道理呀。”   话音未落,骆宾王已经扬起手掌,拍向陈子昂天灵盖!如此突然的变化,谁也来不及阻拦,骆宾王的手掌已经拍落!二东家在篝火中露出一丝狞笑。   陈子昂此时处在极度矛盾中,也没想到骆宾王会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旦见骆宾王的手掌拍落,都以为陈子昂不死也得重伤。。。   哪想到手掌一落陈子昂头顶,骆宾王陡然感到一股巨力反弹涌来,如八月十五的钱塘潮般汹涌!他本就年老体弱,盛怒之下使出全身功力要毙杀陈子昂泄怒,根本没料到有此变化。   只见手掌一落,他却痛苦地大叫道:“啊!”仰面倒在火堆前,嘴里鲜血染红了胡须!   陈子昂也应声倒地,被击得晕厥过去!   众人一齐惊呼,二东家大声说道:“大家看这个逆徒,竟然暗中伤害师傅!果真是为人不齿!”张不辉赶紧上前扶起骆宾王,又朝焦会青说道:“会救人!”   静如点头说道:“先别争论,救人要紧。”焦会青扶起陈子昂,双手运功抵住他的胸口,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入陈子昂体内。良久方说道:“陈大侠无大碍,我去看看骆大侠。”   他又抱起骆宾王,将自己的内力输去。大约半个时辰,说道:“骆大侠体弱年老,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却难以完全康复。唉。。。。”   二东家早就看不惯众人围观他的情绪,说道:“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分开人群,骂道:“徐某最看不惯你们的虚伪,滚开——”   说话中,他忽然扬掌拍向焦会青后背。“啊!”焦会青更没想到徐敬真偷袭,这一掌与骆宾王那一掌全然不同。骆宾王武功本身就不太高,自然伤陈子昂不深。而徐敬真是憋足了功力,想趁机一举消灭四人,所以绝不手软!   焦会青倒在骆宾王身边,静如惊道:“二东家,你为何如此不讲信义!”裴汀早就扑到焦会青面前,抱起焦会青,翻看他黑皱的脸,双眼紧闭。   徐敬真看看陈子昂、焦会青二人已经倒地,哈哈大笑道:“静如,现在正是彻底消灭他们的好时机呀。”   静如愤怒地盯住徐敬真,却不说话。张不辉喊道:“二东家,千万不可如此。教天下人齿寒呀!”连最坚决的杨清宇也说道:“人家救护骆大侠,我们怎可偷施杀手。二东家,不可如此!”   周梅儿抱着陈子昂,抬头大声说道:“亏得我们没有跟随你和李敞!”二东家看看众人犯怒,也是有些胆怯,却冷笑道:“呵呵,你不要得意,不要以为你是龟兹国的公主,我就不敢动你。”   静如喝道:“二东家,倘若你再不收敛,我等与你一刀两断。”静如若反,宗盟会就不容易控制了。二东家赶紧低下头,负手走到旁边去。   静如又转身对周梅儿、裴汀说道:“你们快带二人离开。有我在此,二东家绝不敢跟踪。”   裴汀早哭成泪人,被周梅儿拉着,二人背起陈子昂、焦会青急忙离开木屋。   静如四人又给骆宾王治疗一番,看看他暂无性命之危,方才松气。二东家缓缓走过来,阴森森说道:“呵呵,我们也走吧,赶回松漠都督府,好好安置骆大侠。”   他眼睛里满是怨气,若非静如等阻拦,今日除掉陈子昂、焦会青该有多第三七零回、老黑山练功   却说四周漆黑老大片,只有天上的星子映照着雪野。裴汀和周梅儿将陈子昂二人背到拴马处,将二人放上马背,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裴汀历经父亲和程务挺的离去,经成玄英、焦会青呵护,好不容易恢复了快乐。如今焦会青又身负重伤,这打击委实沉重。而周梅儿自从跟上陈子昂,也记不清他负伤几次,虽然每次都逢凶化吉,却让她操够了心。   亏得焦会青诊断过他的伤势并不要紧,但看他昏迷不醒,心情一点也不敢放松。她说道:“我们还是回老黑山天池,那里兴许对二人疗伤有帮助。”   裴汀完全没了主意,说道:“妹子,那就去老黑山吧。”二人骑上马望老黑山而去。   第二日天黑透了才回到老黑山天池,二人支起帐篷,将陈子昂、焦会青放进帐篷。果然看到陈子昂能动弹,伸手要水喝。   周梅儿又惊又喜,拾柴、点火烧水。裴汀也替她高兴,说道:“我这里有龙骨粉,熬汤给陈大侠喝,疗伤很有帮助。”   陈子昂喝了半碗汤水,精神好了许多。裴汀则在一旁用内景功输入焦会青体内,此时她才后悔平日不好好练功。亏得有蛟龙珠助长她的内力,而老黑山又是灵异之气旺盛的气眼,使她疗伤的功力大增。。   到了早上,陈子昂苏醒过来,吃过食物后自己勉力打坐起来,捧着龙珠调气疗伤。竟然恢复神速,周梅儿又煮龙骨汤给他喝。他问起焦会青为何受伤,周梅儿把骆宾王如何受伤、徐敬真暗中偷袭焦会青之事说了一遍。   他顿时呆在当场,喃喃说道:“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周梅儿看他神色恍惚,劝解道:“我们都知道是你体内功力遇到打击,自然反弹伤了前辈。大哥你无需自责。”   陈子昂却陷入回忆,说道:“师傅从小带我练武习文,他的性子我最清楚,是个倔强、清高的书生。认准的道理极少改变。。。。”   他说道:“我还记得他写的一首《咏蝉》。西路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裴汀深通诗韵,一边照料焦会青,一边点头说道:“他这样的人,容易被人利用。”二人一起开解陈子昂,方使他暂时克制住伤感。   上山第四天,陈子昂已无大碍,开始帮焦会青切诊、疗伤。他皱起眉头,说道:“这是二东家拿手的朱砂掌,亏得老焦习练内景功,有了根基。寻常人挨这一掌必死无疑。”   裴汀担心地问道:“性命是保住了?”陈子昂点头说道:“要是成道长在就好了,老焦很快就会康复。”   裴汀心里一紧,说道:“陈大侠一定要尽力救治二哥呀。”她听出陈子昂的意思,焦会青没有成玄英在场救治,恐怕伤势难以痊愈。她说道:“就算二哥残疾了,我也一样会陪他一辈子。”   周梅儿闻言,眼圈也红了,宽慰道:“你看前几年陈大哥经络俱断,还不是练内景功练好了身子?”   陈子昂说道:“嗯,老焦现在内功的底子比我那时强多了。我先将朱砂掌毒逼出,能恢复得象正常人,再找成道长帮他理顺经络。裴姑娘不用过于担心。”   裴汀含泪点头,自去烤肉煮龙骨汤。陈子昂将自己的内力输入焦会青体内,足足三日,焦会青睁开了眼睛。又过了三日,焦会青的体力也恢复不少,能自己走动。   三人都替他高兴。焦会青却问道:“俺这一晕,过去几天了?”裴汀扳着手指头数落,说道:“整整十天呀。”   焦会青拍手道:“唉呀,今日不就是除夕了!”谁也没料到焦会青醒转后,第一件事竟然想起今天是过年。陈子昂叹道:“原本计划回洛阳过年,没想到这一程波折这么多,唉!”   四人便坐在星空底下,面对天池冰面和深幽的群山,静静地度过除夕之夜。陈子昂忽然又想起师傅骆宾王,问道:“师傅他们去哪里了?”   裴汀说道:“前辈被他们护送去松漠都督府,陈大侠无须多虑。”周梅儿赶紧转换话题,说道:“奇怪了,这几日再没有那些美丽的光彩?”   陈子昂点头,听周梅儿说道:“练功的效果似乎也差了许多。”裴汀说道:“但还是比别处强得多,我从没感觉自己内力增长会这么快。”   焦会青也点头说道:“那是,俺也能让流星锤发出蓝光了哈!”此时焦会青身负朱砂掌重伤,半成功力也没有,却依然如此豁达。众人均觉欣慰。   ***   阴山这几日虽没下雪,冷得够呛。胡天胡地大风劲吹,拍打着阴山北侧山坡。李敞又来巡营,几个亲兵相随。   成玄英正坐在一间石屋前,笼着双手打盹。睁开眼瞥见二人,也不打招呼。李敞关心地说道:“前辈注意身子,寒天冻地,快进屋子取暖吧。”   成玄英冷哼一声,又合上眼睛,却听见远处一匹军马急促地奔来。那士兵显然是奔向李敞,果然高声禀报道:“报李将军,阿骨朵部落那边发现秦霸山的白衣兵!”   李敞高声道:“那还等什么,快叫李校尉带人前去捉拿要犯!”那士兵也高声说道:“李校尉已经带三百人往阿骨朵部落。”   李敞拍手道:“好,快随我回黑沙城,我要带上主力奔袭秦霸山!”听到此处,成玄英猛睁开眼睛,说道:“无须李将军出马,贫道去一趟即可!这王八羔子还敢来这边捣乱?!老子抓他来烤肉架!”   看见成玄英果然被引动情绪,李敞心里暗喜。早几日他便派李青山潜去咄悉匐的温水山牙帐,看来是说动秦巴山来此相助,引开成玄英。其实李青山早就不在黑沙城,这一切都是演戏给成玄英看。   李敞说道:“前辈能助一臂之力,真是太好了!”成玄英瞪大眼睛,说道:“我很快回来,你休得打黑龙涧的主意!”   李敞陪笑道:“前辈放心,李某对天起誓,绝不会在此捣乱。”成玄英点头,一挽拂尘,回头吩咐自己手下的头目:“看好此地,不许闲杂人等捣乱!”   他骑上马,奔落山破,望阿骨朵部落方向而去。李敞看他踏雪消失,脸上露出一丝狐狡的微笑,对手下士兵使个眼色,低声说道:“快依计行事。”   *第三七一回、寒冷的冬季   成玄英拍马狂奔,下了阴山,穿过杨树林子,穿过雪原,第二日便来到阿骨朵部落的冬季营地。远远看见数十骑官兵正在那边搜寻,却是李青山,朝成玄英喊道:“成道长,你也来了!”   成玄英第一次来阿骨朵部落,看见相熟的人心里倒是高兴,高声说道:“秦霸山呢?秦霸山在哪里?!”   李青山摇头道:“前日他带着百十白衣人来此,向胖长老索取冬季粮草,要他们送去温水山。胖长老不从,被打伤了腿。”   “秦霸山跑了?”成玄英懒得理会罗嗦事,说道:“老子白来一趟!”李青山说道:“老爷子听我说完呀。他暂时离开,叫胖长老三日内备好粮草,届时他带人来取。明天该是他来取粮草的日子,老爷子来的正好呀。”   成玄英骂道:“这小子几日不见,又到处撒野。”李青山说道:“老爷子,我们去牙帐休息,静候秦霸山。”   李青山带成玄英来到牙帐,果然看见胖长老瘸右脚。胖长老说道:“成道长武功高强,只要抓住秦霸山,替我们除去草原一害,我等不知该如何报答。”   成玄英坐下,挥挥手止住胖长老的客套话,说道:“李校尉,凭你这些士兵要抓秦霸山,那是不可能的。你们都听我安排。”   李青山拱手说道:“遵命,老爷子只管吩咐,我带来一百精锐兵士,全部听从您的调遣。”成玄英说道:“你让这些人混在部落内外,随时向我报告秦霸山在何处即可。”   李青山笑眯眯地说道:“没问题!”便下去吩咐自己的士兵。胖长老则招来侍女,碰上热乎乎的奶酒。成玄英瞪大眼睛说道:“贫道从不喝酒。上些粥面即可。”   到了第二日早上,李青山蹬蹬蹬闯入牙帐,说道:“秦霸山带领三百人,已经来到部落附近。”胖长老站起身,犹疑地说道:“我去召集部落士兵?”   成玄英呼地起身,说道:“贫道自会解决秦霸山,你们在此等候。”他单骑冲出营地,便有混在部落里的士兵指向西边说道:“他们快到了,就在二里外。”   成玄英放马奔出营地,果然看见雪原上一群白羊皮袄的骑兵打马奔来,还扬起鞭子呼喊:“胖长老快出来迎候,交出粮草。吼吼——”   前面领头的一人骑行中瞭望前方,看见部落外一人勒马伫立风雪之中,道袍翻飞!他一伸手止住马队,高声说道:“师傅,咄悉匐那边缺粮过冬,数万人眼看饿死,弟子来此借点粮草,还望师傅不要为难。”   那人正是成玄英,喝道:“老子今天要抓你回去祭奠阴山之魂!你随了我,胖长老自会借粮草给牧民。”秦霸山仰天大笑道:“师傅不客气,弟子也就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身后白衣人均取下背上弯弓,弯弓瞄准成玄英。成玄英怒不可耻,一拍马屁股,御马直奔白衣人!   这边,秦霸山再挥手,百余支弓箭一齐射出,在空中便冒出火苗,飞行途中不断爆炸!原来秦霸山对伏火丸又进行了改造,使其具备更大威力,不须触物即可自行爆炸。而箭头还包裹了铁屑,随伏火丸爆炸时飞射四方,杀伤力大增。   成玄英初时不知道其中奥妙,拂尘舞起,扫落大多数箭头铁屑,脸上却还是中了一下,顿时血流。还有几片击打在身上隐隐生疼,亏得他内力浑厚,倒是没受重伤。   人虽未受伤,坐骑却连中数弹,竟被打瞎眼睛。受伤的马匹发狂扬蹄,成玄英双手一拍马背,弃马飞身前行,冲到白衣人阵前!   秦霸山瞪大眼睛,没想到如此威力的伏火丸也挡不住成玄英。他再挥手,白衣人拔出腰间弯刀,呐喊中包围成玄英!秦霸山却带着十余骑奔向部落营地。   成玄英也不纠缠,拂尘圆圆地一抡,身边十余白衣人抵挡不住他的强大功力,如秋风扫叶般翻身堕马。伤重的眼看活不成!   成玄英平地拔起,又在空中扬掌连击数人,已经借力飞出白衣人包围,追赶秦霸山而去。   秦霸山带着十余人闯进营地,随即翻身下马,见人便杀。部落里听成玄英安排,并未安排士兵阻拦,让他们一阵混乱冲入营地中央。四处帐篷林立,一时便失去他们的踪影!   成玄英顿觉茫然,又觉得疑惑:秦霸山为何不逃串,反而闯入部落营地?看来是知道自己再快也逃不脱成玄英的追捕,干脆进来挟持人质。   他便怒气冲冲回到牙帐,胖长老说道:“我已经准备好部落兵士。”成玄英笑道:“快叫他们击杀西边的白衣人。”胖长老赶紧吩咐下去。   李青山看看成玄英空手而归,说道:“秦霸山又跑掉了?”成玄英说道:“他混进营地,大概躲进帐篷。你快去查找,及时报告贫道。”说罢,不客气地坐下,大口喝奶茶。   李青山和胖长老一起走出牙帐,令部落的士兵一面围攻三百白衣人,其他士兵严守营地四周,防止秦霸山逃跑。分派完之后,胖长老低声说道:“这老道士不好酒色,难以纠缠。”   李青山嘿嘿笑道:“没事,只要在此地拖他一天就够了。过一个时辰我的人会去报告秦霸山的下落。让这老道士忙活去,呵呵。”   胖长老说道:“有李校尉在这里,我放心了。我去陪老道士,你在外面指挥便是。”李青山点头说道:“我先去击退白衣人。”便带着兵士朝营地西侧冲去。   阿骨朵部落虽然不大,兵力合计也有好几千。李青山带了两千人,白衣人虽然精锐,却也知道寡不敌众,望风而逃。   胖长老回到牙帐,自然好茶好肉招待成玄英。成玄英却不领情,在坐位上打坐休息。胖长老赔笑在一旁,二人如此枯坐良久。   便有一个牧民服饰的官兵走进牙帐禀报道:“成道长,秦霸山躲在附近的帐篷,李校尉请道长速去擒拿!”成玄英唬地站起来,随他来到一处帐篷。   李青山指着帐篷低声说道:“他躲在里面,挟持两个人牧民。”成玄英点头,走近帐篷,拂尘忽然一甩!   哗——,厚厚的帐篷顿时被一分为二划开!帐篷里面,果然是秦霸山,正扣住一个女人的脖子,眼睛里满是惊愕的表情。他一定想不明白帐篷忽然被一分为二地裂开。   还未等他明白过来,成玄英拂尘脱手飞出,击中他胸前天突穴!   然后,成玄英跳过去扭开他的手救开女子,一把提起秦霸山,喝道:“这次看你往哪里逃,哈哈!”秦霸山垂下眼睛,却不说话。   秦霸山居然不求饶申诉,成玄英倒觉得奇怪了。他手捉秦霸山手脉摸去,脸色顿变,说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充秦霸山!”   成玄英一把撕开他的假脸皮,果然是冒充的秦霸山,一个身材酷似秦霸山之人。他看看不能再演戏,硬邦邦地说道:“呵呵,我们城主无处不在,看你怎么抓!”   成玄英喝道:“秦霸山在哪里?!”那人似乎被吓倒,说道:“他还在这里,我是乔装为城主,好让他走脱。”   李青山走过来说道:“道长,我已经抓住十余个逃入营地的白衣人,只差秦霸山。”成玄英点头道:“快去找到他的下落!”   李青山便吩咐下面继续搜查营地内的帐篷,说道:“道长还是去歇息,一有消息我就禀报。”   成玄英只得回牙帐等候。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李青山差人来报,在另一个帐篷里又发现秦霸山。成玄英赶去拿下,却又是一个冒牌的!   到了晚上,抓住第三个秦霸山,他才承认这次秦霸山并未前来,而是由他乔装来索取粮食。成玄英大怒,毙他于掌下,想想离开黑龙涧也有两日,便漏夜往回赶路。   ***   李敞立刻着手安排第一件事,把吵抢锏娜偬尘迫〕隼矗凳顷腿骞俦;古醇赋笛蛉馑偷胶诹в兀址8俦3尚5墓俦仁遣辉敢饨邮埽跄窝蛉狻19谰朴杖耍吹嚼畛ㄊ窒麓蟪源蠛龋钪找驳植蛔∮栈螅鹊么笞怼?   李敞便指挥官兵大摇大摆来到黑龙涧,砸开冰面下水搜索,却是一夜未得宝藏的线索。   宝藏会在哪里呢?他盯住黑龙崖石,又指挥官兵开凿山石,说道:“就算把整个黑龙崖凿开,也要找到线索!”   天亮时分,成玄英的官兵醒来,却发现李敞早已派人包围他们,根本不容反抗。只得眼巴巴看见黑龙崖石被凿开。   龙头被凿烂,没有线索。李敞继续命人开凿崖石,一连两日过后,高出涧谷的崖石全部被凿掉,居然还是没有找到想象中的宝藏石窟洞口!   李敞几乎崩溃了,他知道二东家已经与河北道松漠都督府的李尽忠联系上,就差这宝藏的财富让李尽忠最后下决心反武。还有秦霸山也不是省油的灯,雅州蒋开也只有用大批金钱才能买通再次反叛。   这几年,李敞和二东家几乎耗尽了自家的钱财,四处活动,联络反对天后的势力。倘若得不到这笔宝藏,后面的事情也难以为继。   宝藏在哪里呢?!李敞原来的好心情随着黑龙涧崖石被凿掉,也一点点被风雪冻得僵硬。。第三七二回、松漠府内   ***   成玄英一眼看到熟悉的黑龙崖消失了,凿开的碎石块填满了黑龙涧。李敞的官兵早就撤离黑龙涧驻地,这里显得有些空荡,任风雪更加肆无忌惮地扫荡。   他听完驻守官兵的禀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他还是决定要闯一趟李敞的吵牵菹肪鸵葑闾住2晃首镆环淼故窒鹿俦氖虑椋慌滤岣臃潘粒?br/>   于是,成玄英怒气冲冲闯进吵牵北祭畛u难勒省k闹芏即钇鹉九锸荩匕陨搅粝碌恼舛パ勒氏缘酶裢馇姥邸?br/>   牙帐里只有李敞一人。成玄英掀开门帘进去,正待喝问,却没想到李敞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这倒是令成玄英始料不及。   成玄英哭笑不得,自己前来问罪,他怎么就跪倒了?也不等他说话,李敞已经两行泪水落下,李敞一把抓住成玄英的双臂,哀求道:“前辈,快将藏宝处告诉我吧,看在先祖太宗皇帝的份上!您总不会看着李唐江山旁落啊。。。。”   成玄英稍微运力,将其双手震开,倒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皱紧眉头说道:“这里没有宝藏,也不知道你们听谁说,到这里来寻宝。瞧你这副德性,别辱没了太宗的英名!”   李敞泣道:“前辈若是甘愿李唐没落,卑职也无话可说。”此时,成玄英无论如何也不好再责难他捣毁黑龙崖、灌醉官兵的事情。   他只得板起脸孔,说道:“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藏,你还是省下这份心思。老朽告辞!”   成玄英走出牙帐时,刚好碰见李青山回来。他赶紧施礼,成玄英冷哼一声,心里骂道:这两个龟儿子,多半是拿秦霸山诱我离开这里,好搜查黑龙涧。但又想起李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也是其情可怜。罢了,算了,算了。   李青山走进牙帐时,李敞已经擦干眼泪。这招苦肉计,虽不能哄骗成玄英说出宝藏的地点,却也挡住了他的责难。他感到疲累,坐在将军椅上,神色黯然。   李青山问道:“老爷,还是没找到宝藏?”李敞摇摇手,说道:“看来找到宝藏的机会很小。我怀疑这里是否有藏宝?”   李青山摇头道:“卑职也不清楚,都是二东家说这里有藏宝。”李敞叹息道:“找不到宝藏,无法收买秦霸山等人呀。看来,必要时候我们不得不走险招了。”   ***   却说怀义跟随李尽忠返回松漠都督府。一路上李尽忠对怀义百般拍马屁,怀义始终不予脸色,弄得李尽忠有些尴尬。最后干脆走在马队后面,不再说话。   完颜华仁和王养宗骑马开路,王泉和叶七郎跟在怀义身后。怀义低声说道:“这次得多谢叶七郎,否则我命休矣。”叶七郎倒是没说话,王泉说道:“也得感谢完颜华仁,是他说服那个契丹看守报信给李都督,方能及时解救我等。”   怀义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你错了。完颜华仁那日根本就是欺负我等不识契丹语,并未真正帮我等。”王泉愕然道:“啊?!为何李都督及时解救了我们?”   怀义冷笑道:“这就更加可疑了。”王泉心里也是一寒,说道:“难道李尽忠也与二东家徐敬真是一路人,只是欺瞒我等?”   怀义点头道:“这是无须置疑的。好在李尽忠还不敢公然对抗朝廷,我等暂无性命之忧。”他却不知道是陈子昂在背后搭救,徐敬真才不得不让李尽忠佯装救人。   队伍一片沉默,数百人逶迤穿行在大兴安岭东侧,向饶乐河走去。叶七郎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常态,不再红扑扑。王泉看着就奇怪,忍不住说道:“叶大侠,那日你怎么离开帐篷走了?害得我等找你好苦。”   叶七郎似乎早有准备,说道:“我出去尿尿,没想到一脚踏进雪窝窝下的悬崖,跌下去晕倒。亏得没有死去,捡回条性命。”   王泉笑道:“真是巧合。听说当年叶大侠来大唐途中,也掉下悬崖,和东瀛的遣唐使大队失去联系。最后独自去洛阳。”叶七郎点头道:“确实巧合,呵呵,也算叶某人命大吧。”   王泉看问不出破绽,怀义也不再疑心,便夸道:“叶大侠果然是忠臣,若非你及时相救,我等只怕还在冰窟窿里度日。”   叶七郎说道:“大唐是我的第二故乡,效忠朝廷是应该做的事情。”王泉嘿嘿笑,不再说话。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相信,他亲眼看到叶七郎凭空消失,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绝对不是叶七郎自己走出帐篷。   怀义到不关心叶七郎身上的疑团,他深陷囫囵,随时都有危险。没人知道怀义懂得契丹语,完颜华仁大意了,李尽忠也大意了。   怀义表面上倨傲,内心却紧张不已。他听得出李尽忠发出的指令,命令兵士小心伺候自己。却也是密切监视自己吧!他有点后悔没有和陈子昂同行。这个小小的右拾遗,起码武功不错,可以保住自己这个白马寺主持的性命。   他决定,一定要在松漠都督府等到陈子昂,方才返程。   ***   回到松漠都督府,李尽忠将怀义等人安排在都督府的贵宾客房。却叫住完颜华仁:“完颜兄弟,到了都督府,钦差大人安全了。让钦差大人好好休息一晚,你留下来陪老哥喝几盅。”   怀义不耐烦地摇摇手,完颜华仁笑逐颜开地答道:“大哥有令,小弟怎敢不陪!”   待怀义等人安顿去后,李尽忠走到都督府的沙盘地图前。他指着小兴安岭老黑山,说道:“兄弟,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徐敬真令我派大队士兵前往把守,结果让钦差发现了踪迹。可恶!”   完颜华仁摇头道:“怀义那倒没注意这老黑山,纯粹是朝廷令他前往祭奠,恰好去那边。”他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朝廷确实对大哥招兵买马感到不安。”   李尽忠笑道:“那是,松漠府原有士兵四万余人,去年我又招了一万多,合计六万人。”完颜华仁问道:“大哥为何招收兵马呢?”   李尽忠指着沙盘上松漠府西侧的饶乐都督府,说道:“你看这里,饶乐都督府实质是朝廷牵制松漠府的棋子。”完颜华仁点点头,饶乐都督府主要以奚人和契丹人为主要成员,兵力三万人。   “我要用兵威服他们,还有这渤海都督府的大部分地区,理应属于松漠府辖区。”李尽忠说道:“这两处我用兵四万,另外两万兵力用于随时应变时局。”   完颜华仁问道:“难道朝廷给松漠府施加压力了吗?”李尽忠狐狡地笑道:“暂时还没有。但目前大唐战将匮乏,四方皆在谋划,我松漠府当然也不能吃亏了。”   完颜华仁究竟是受了朝廷几年恩典,也知道大唐的雄厚实力,抽了口凉气说道:“大哥,你要三思呀。”李尽忠冷笑道:“我本来还在犹豫,这次钦差怀义对松漠府的态度,却让我坚定了想法。”   “怀义此人就是这样专横跋扈,大哥不可与他计较。倘若触怒大唐,后果不堪设想呀。”完颜华仁说得倒是实话。如今朝廷虽乱,只是表面现象,实力却逐渐丰满,根本不是松漠都督府可以比较。   李尽忠看看他说得真诚,沉思道:“嗯,我好生伺候怀义,还望他能在朝廷替我说好话。否则的话,我必然与徐敬真联合。”   完颜华仁说道:“天后不久便会登基,她肯定不愿意惹乱子。”李尽忠说道:“呵呵,兄弟这是迟到的消息。明天大年初一,天后将在洛阳定鼎门举行登基仪式。”   “这么快?”完颜华仁惊道。李尽忠笑道:“我已经飞鸽报洛阳,钦差大人平安在此,也好叫朝廷放心。钦差大人平安,我李尽忠也丝毫没有反叛朝廷的心思。”   完颜华仁赞道:“这样好。”李尽忠说道:“明日将是天授元年。从此以后,太后将在万象神宫主持政务,国号大周。睿宗降为皇嗣。”   完颜华仁说道:“大哥消息果真灵通。”李尽忠听他拍马屁,心里舒服,说道:“嗯,明日我再款待钦差一行,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但他自己却没有休息,台上的红烛一直烧到天亮时分。   *第三七三回、松漠府内2   怀义和王泉住一间房子,完颜华仁和王养宗、叶七郎住一起。完颜华仁走进屋子时,叶七郎已经入睡,王养宗却盯着叶七郎的随身小包袱,一方黑布包裹的小包袱。   完颜华仁进来后,王养宗指指小包袱。完颜华仁凑近,看得出小包袱内似乎有很沉重的铁器。他伸手去摸,是一个小扁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十分规整的一个小铁盒子。王养宗示意他打开包袱看看,完颜华仁便悄悄用力扯包袱。刚扯了一点,叶七郎翻身过来,有意无意地将包袱压在身子底下。   王养宗失望地站起来,拉住完颜华仁。二人出了木屋,叫守卫拿壶酒来,二人盘腿坐在雪地上对饮。这一路甚是辛苦,一壶酒很快被喝干净。   守卫知道完颜华仁是李尽忠的义弟,不消吩咐又拿来一壶酒。王养宗给完颜华仁斟满,低低说道:“你看叶七郎是不是奇怪的人?”   完颜华仁点头道:“这还用说么?”王养宗说道:“我怀疑他就不是东瀛来的遣唐使!”   完颜华仁说道:“这可没有证据呀。”王养宗说道:“我会说几句东瀛语,等会我们进去一试便知。”   “那倒是,我也横竖觉得他那次失踪比较离奇。”完颜华仁说道:“王大侠虽然圆滑,却断无理由捏造他凭空消失的描述。何况那么小的帐篷,我也没听到有人走出去的响动。”   王养宗说道:“你看他包袱里那块四方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一路我观察了好几次,挺沉的。”完颜华仁说道:“走,我们进去试试。”   王养宗推开门,便醉醺醺地咕噜咕噜地大声说了一句。看看叶七郎没反应,干脆一个趔趄倒在他身上,又咕噜说了一句完颜华仁听不懂的话。   叶七郎却翻身推开他,说道:“人家都睡了,你干什么。。。。”王养宗和完颜华仁对望一眼,也不说什么,上炕睡觉。这时候,二人均知道叶七郎根本不是什么遣唐使,因为他根本听不懂东瀛话,更不会说。   王养宗刚才说的是两句东瀛语,前面一句说道:“叶君,你根本不是遣唐使,我虽然醉了,这点却很清楚。”后一句说的是:“你说一句东瀛话,让我们听听。”   叶七郎不是遣唐使,他会是什么人呢?   ***   第二日,怀义刚醒来,便被守卫请到都督府大厅。门口是两排雄赳赳的契丹武士,倒也威风十足。李尽忠当首坐,两旁摆上木凳和木桌,大块圆木做的桌椅显出几分粗狂。在座的都是松漠都督府各州的军事、行政头目,毕恭毕敬地面向李尽忠。   李尽忠看见怀义等人被引进来,急忙从主位上走下来,拱手行礼,介绍道:“这位就是钦差怀义大人,白马寺住持!今日特邀怀义大人与我等一道庆贺新年。”   怀义听他这么一说,大厅内的武夫均行礼致敬,却不下跪。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碍于李尽忠的热情,他也不好指名迎接钦差的礼仪是下跪。便随李尽忠指引坐了左排第一桌。   李尽忠则走回当首大位,自己有张小桌子。怀义心里又是一哼:这些边关头目果然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居然敢当着钦差独坐大位!   李尽忠大声说道:“今日是太后登基称帝之日,此时此刻,洛阳一定热闹非常。我等在此遥祝大周皇帝万寿无疆、与日月齐寿!”   怀义昨日也听说天后今日在洛阳称帝之事,站起来说道:“天后命贫僧前来河北道祭祀天地,今日顺利称帝,大家一起来干杯,祝贺大周世代昌盛!”   他举起酒杯,下面的将军文官也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怀义心里却咒骂自己不该出这趟远差,天后称帝,多半会重赏群臣。他这一去几个月没回,只怕没了赏赐。暗暗叹息,自己毕竟还不是天后,噢,不,是大周皇帝的股肱之臣。   怀义喝酒,身边的王泉等人也举杯饮尽。随后,李尽忠招手示意,一阵鼓乐响起,大厅两侧转出两行半裸美女,随着鼓乐跳起舞蹈。   这些女子皮肤白皙,丰乳肥臀,身上穿着兽皮服饰,大冬季赤裸半身,舞乐节奏极强有力,舞蹈间眉飞色舞,不停向两边将军抛媚眼。为首的两个女子还露出酥胸,挑逗怀义。   怀义被这鼓乐和女子的舞步震得心跳不已,若是换了场合他也许能接受。但现在他不仅是白马寺住持,还是朝廷钦差,受此挑逗反倒认为是李尽忠对他的蔑视。   他却不知道这乃是崇拜天地造人的感恩舞蹈,与内地的舞蹈风格全然不同,本不是挑逗之意,而是感恩上苍让男女生儿育女。   怀义勉强守住心神,看完舞蹈。侍女们又端上一大盘糯米饭团,每桌放上一碗。怀义吃了一口觉得腥臊无比,忍不住吐在地上,骂道:“什么东西,如此难吃!”   李尽忠听得清楚,在上座慌忙说道:“这是白羊髓蒸糯米饭团,是我契丹人过年必吃的节庆食品。”这饭实在难吃,加上怀义早就对李尽忠有成见,听了解释更是气恼,说道:“明知道我僧人戒口,不能食用荤食!这不是瞧不起人么?!”   这话说得很大声,满堂顿时一片寂静。原本松漠都督府对朝廷就有戒心,此时便有几个将军也骂道:“不吃就别吃,这么难伺候!”   李尽忠脸色大变,他素知手下生性粗鲁,没想到他们竟敢顶撞钦差!还没等他解释,怀义已经用力拂下僧袍,呼地站起来向大厅外走去。王泉、完颜华仁等也是一愣,只得悻悻地跟随怀义离桌。   李尽忠站在当首,还想去唤回怀义。下面的将军纷纷高声说道:“一个和尚,摆什么臭架子!”这么一说,李尽忠已经无法再挽回局面。   他正想对几个胡乱说话的将军发怒,他们倒先说道:“李都督,不要管他们。这钦差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居然引发厅内多数文武官员点头。   他只得压住火气,狠狠瞪了一眼带头骂怀义的将军,说道:“大家喝酒。大过年的,谁也不许再说气话第三七四回、离开老黑山   正月初七,徐敬真、骆宾王、静如一行返回饶乐河畔。他们却没有进都督府,住在都督府遥望的山坡上。骆宾王经过救治,身子还十分虚弱,一副风烛残年之态。   武则天已然登基,这件事让骆宾王再次受到刺激。一路上徐敬真不停给他灌迷魂汤,让他和杨清宇这些徐敬业的老部下,重新鼓起所谓匡扶的信念。只是静如和肖渐离始终保持克制的态度,张不辉老是打哈哈不表态,让徐敬真十分不满。   众人安顿下来,徐敬真却潜到附近的一棵白桦树下。不多时,黑老大匆匆跑过来,说道:“二东家,你交代的事情都办妥当了!”   徐敬真喜道:“下面的将军都与怀义干上了?”黑老大得意地笑道:“那当然,初一那天气得怀义等人离座而去。”   “嗯,怀义生性鸡皮肚肠,回去一定会说对李尽忠不利的言语。”徐敬真点头说道:“大周皇帝要强的性格,岂能饶了李尽忠,呵呵。李尽忠又是一个多疑的人,河北道很快有好戏看咯!”   黑老大说道:“怀义却迟迟不返程,是不是在等候陈子昂?”徐敬真听到陈子昂这个名字,脸色变得沉重,说道:“陈子昂倘若见到李尽忠,可能会修好双方关系。这是我们不容许出现的情况。”   黑老大说道:“属下在怀义心里多烧几把火,让陈子昂无法扑灭,不就得了!”徐敬真伸出大拇指说道:“不错,这是一件大事,不可有差错。”   说完,徐敬真发现黑老大还不告退,似乎还有话要说,便盯住黑老大。果然,黑老大说道:“二东家,还有一个坏消息。。。”   徐敬真心里一凉,似乎预感到什么,却佯装不耐烦地说道:“什么事?快说。”黑老大怯生生说道:“老爷那边传来消息,阴山藏宝到现在还没线索,黑龙涧根本没有宝藏。”   果然是饭桶,到现在还没找到!徐敬真肚子里暗暗骂李敞,却不能表露出来。他说道:“让李敞多盘问成玄英,他一定知道宝藏的下落。”   “属下明白。”黑老大这才拱手告退。徐敬真也缓缓返回木屋,转念想到此行河北道,也没有找到老黑山秘密的线索,也极其窝囊。   他摸出怀里的匕首,这杆匕首是从玄奘的旧居室地下找到。他从朝廷的一些老臣处打听到这杆匕首的用途,消息也是不甚详尽。只知道这杆匕首牵着河北道一处天大的秘密。   老黑山上却并未发现可以与匕首联系上的线索。难道是传闻错了?还是自己愚笨,没有领悟其中的秘密?   老黑山会隐藏怎样的秘密?他联合李尽忠的契丹数千士兵,几乎将老黑山翻了个便,搜索了每一处洞穴,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若说老黑山奇怪的东西,也许只有极光现象。   但这绚丽的极光,并不止老黑山有,北边的地头经常可以看到极光,实在是平常的东西。想到此处,他慢慢梳理思绪,要说与极光现象牵涉的奇怪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子昂他们守着老黑山天池练功,似乎分秒不愿意耽误。   陈子昂是一定知道老黑山藏有秘密,但他到达老黑山之后,并未四处寻查,而是勤于练功。莫非。。。莫非老黑山的秘密就和练功有关?!   他忽然想起陈子昂、焦会青手中发亮的龙珠,他当然知道陈子昂他们习练内景经,会拿龙珠助长功力。想到此处,他扇了自己一嘴巴,在阴山杀死石龙之后,他居然没有想到拿走龙珠!   龙珠是龙吸取天地精气的修炼之物,他当时大概是太累,才忘记了龙体内必定有龙珠之事。也许就是靠这龙珠,陈子昂的功力才会再次猛涨。   他拍拍脑瓜,忽然醒悟过来。老黑山的秘密也许就在于极光,此处的极光绝对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也许就是天地灵气的汇聚地。只要拥有龙珠,就可以在那里迅速增强自己的内力!   想到此处,他又扇自己一巴掌!在老黑山搜寻两个月,他始终想着老黑山的秘密与金银宝藏有关,却没望别处想!   他将匕首塞入怀内,也不再细想。他决定尽快安排好此处事物,然后重返老黑山。   ***   陈子昂砍伐山上的树木,做了两个雪筏子。自己和周梅儿一架雪筏,裴汀和焦会青乘坐另一架,将四匹马分作两组拉雪筏。如此反倒比骑马快得多,不过五日便快到达松漠都督府。   焦会青身子还远未恢复,躺在雪筏上。裴汀手抓缰绳,一边扬鞭打马,脸上被北风刮得红扑扑。两架雪筏一前一后穿梭大兴安岭林海,宛如两只雪兔,忽远忽近,蹦蹦跳跳。   焦会青躺在筏子上,也无法入睡,只得享受这颠簸之劳。睁着眼睛看见裴汀的秀发从羊皮帽里飘出来,倒也惬意十分。   忽然,山坡雪丛里跳出一条人影,鸟一般张开手脚扑向焦会青。焦会青内伤未愈,武功尽失,如何躲得过去!   裴汀扬鞭之间,眼角扫到这一变化,马鞭甩打而去,想缠住偷袭的人!   那人却在空中挥臂一挡,加速落到雪筏上。人还未到,手已经抓向焦会青!裴汀急叫道:“休得伤了二哥!”   她挥掌劈去,又被那人一脚飞踢消解。裴汀心里一凉,恐怕焦会青遭了毒手。没想到那人却抓起焦会青的搭袋,顺势一拍雪筏,人已经飞向后方!   裴汀急忙刹住雪筏,陈子昂、周梅儿也赶过来,看见那人飞快地向北方跑去。一边还伸手摸搭袋,将搭袋丢弃路旁。   陈子昂追上去捡回搭袋,交给焦会青查看,里面只少了那颗蛟龙珠。裴汀说道:“此人武功甚高,若是意在伤人,我和二哥都难幸免。”焦会青笑道:“他若是杀了我俩,陈大侠如何饶得了他?!这小子狡猾得很。”   陈子昂回想那人逃遁时显露的武功根基,说道:“多半是二东家。”他抢蛟龙珠往北跑去,莫非他也堪破了老黑山可以助长功力的秘密?莫非是去练功验证?   若非赶着去松漠府与怀义汇合。。。想到此处,陈子昂叹气。与怀义汇合是当务之急,要稳定河北道的大局,这是苏大人交代的任务。   周梅儿问道:“大哥,我们不追他么?”陈子昂说道:“算了,还是赶去与怀义大人汇合更为重要。”   四人又跳上雪筏子,打马上第三七五回、松漠府内3   ***   从正月初一到今天是正月十五,松漠都督府内都在宴请怀义和各州的文武官员。怀义虽然与部分契丹将领情绪上顶撞,却因为要等陈子昂汇合,不能离开松漠府。   这也算他平生最克制的一次。他知道身边的完颜华仁是李尽忠的卧底,还知道李尽忠已经与二东家联盟,随时准备反叛大周皇帝。每每契丹将领粗旷的言语总会被他解读为蔑视自己。   这十五天时间,他倒有大半没有参加李尽忠的宴请。倘若今天元宵节过后,陈子昂还不到松漠府汇合,他决定返程洛阳。实在受不了这些契丹人张狂的蔑视!   契丹人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节日,大多摹仿中原的节日习俗。正月十五,松漠府也搞了一个大型的活动,李尽忠想极力拉拢怀义,好让他在大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他别处心窍地在今天,设了一个新鲜的项目,射箭夺奖。果然是人气最旺的节目。松漠都督府的百十号侍女,凡是相貌过得去,年级不足二十五岁的,尽数被他遣上节目。   每个女子都站在一面箭靶旁边,站在三十丈开外。白石灰线这边,每个箭靶都摆放一把大弓。只要拿弓射中箭靶,那侍女就陪你玩一整天。当然,如果射不中箭靶,当场输掉一百头白羊给松漠都督府。   松漠府的女人大多丰满惹人垂涎。在冰天雪地里半露出上身,立刻让男人们眼睛盯着了蜜一般,慢慢审视过去。文官自然会抱怨都督府的安排,但请别怨气,在另一边,有一场只许文官参与的节目,比赛喝酒。   一字排开的原木桌后面,坐着十余个侍女,桌上摆放大罐大罐的美酒和海碗。这个游戏比射箭容易许多,只要你喝酒赢了对面的女人,女人就陪你玩一天。输了的话,也请留下一百头白羊。   公平吧?松漠府一向都很公平。这样公平的游戏,从中午开始,对所有松漠府内各州的官员开放。   怀义很晚才起床,听见都督府阅兵场上的这些喧哗,叫上王泉去观看。却看见完颜华仁、王养宗二人站在射箭场前跃跃欲试。叶七郎踮着脚观望箭靶下的美人,他却不善射箭,只能把口水咽下肚子。   这次叶七郎回来后,随身的黑布包袱就没离开过自己,始终背在身上,可谓寸步不离。完颜华仁和王养宗看在眼里,装作一点也没在意。   完颜华仁掂量着几张大弓,一张比一张强硬。最强硬的弓弩远处,站着最动人的女人,那饱满的胸型让人只恨爹娘没生给你多几分力气。   完颜华仁最后选定第三张大弓,他当然垂涎第一张大弓箭靶下的女人。不过,他还是选了第三张大弓,搭上铁箭,拉开弯弓!   一箭射去——,咻——,中靶!他哈哈大笑,看着箭靶下的侍女跑过来。便一把揽住,说道:“二位慢慢玩,兄弟失陪了!哈哈!”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ω_.t x t 0 2. c o m   剩下王养宗和叶七郎,只好看着契丹武将们张弓射靶,将一个一个女人揽回毡帐。只是最强悍的那张巨弓没人敢去尝试。   却看见李尽忠挤开人群走过来,众位将官说道:“来看李都督射花魁!”李尽忠脱去皮袄,露出胳膊膀子上凸起的肌肉,笑道:“真没人拉得动这张大弓?!哈哈,那就让我来,别浪费了这位美人!”   场上一片起哄:“李都督试试!李都督试试!”李尽忠拉开大弓,瞄准远处的箭靶。就在他准备射箭的时候,却看见旁边的酒桌上起了喧哗。   他放下大弓,急忙挤出人群。。。。   ***   怀义和王泉走到大场子上,自然被这些松漠府的文武官员和美女们吸引。一溜看去,也忍不住走进人群。   这桌前,独活部刺史正与面前的侍女拼酒。独活刺史是个魁梧的壮汉,按理说赢下这女人不在话下。二人一碗一碗喝下去,那侍女恭敬地添酒。   独活刺史似乎也豪爽,一边喝酒,一边向围观的文官们说道:“这娘们不赖,够老子折腾。”说罢,色迷迷地摸女人的脸。   侍女也不回避,手脚却没停下,又添了两碗酒。如此喝了十多碗,侍女果然有些醉意。独活刺史得意地笑道:“还不认输,快快随我了吧。”   他也喝得半醉,歪歪扭扭站起来,不小心脚下趔趄,趴在酒桌上。侍女说道:“再喝两碗,就可分出胜负。”又倒满酒。   独活刺史一看她还不愿意从了自己,有些恼怒,拍着桌子说道:“来就来!”仰头刚喝完,便吐了满地。   侍女咯咯笑道:“大人你输了,快拿一百头白羊给我。”从怀里摸出一张契约,要独活刺史签字。原来这输掉的羊群,是归属侍女。王泉算是看出了门道,怪不得这些女人喝酒如此厉害。   独活刺史骂骂咧咧签下契书。还没等他站起来离去,侍女朝怀义抛了个半醉的眉眼,说道:“钦差大人,要不要小女陪陪你?”   怀义一愣,本来在旁边看这些女人,心里就痒痒,怎奈自己是钦差,而且是白马寺住持大和尚,拉不下脸皮上阵斗酒。只好在旁边看热闹。   那侍女看出怀义犹豫,说道:“难道还怕了我?”怀义最受不得激,手抓念珠,说道:“倒酒!”谁都听得出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失声。   独活刺史一把推开怀义,说道:“我灌她半醉,你你。。。。你来吃豆腐?!”这一推让怀义恼怒,一个小小刺史居然敢冒犯钦差!   怀义反手一掌拍向他的胸口,竟拍得他将肚子里剩下的酒水尽数呕出。旁边站着日连州的突便部刺史,趁机喊道:“这就是钦差,仗势欺人哪!”   怀义瞪住突便刺史,吼道:“老子喝喝酒也不行!”王泉在旁边拉扯他,他也不理会。憋了许多日的火气,终于被女人和美酒诱发出来!   怀义本身武功并不弱,此时怒气上来,又一掌拍向突便刺史。突便刺史身材瘦弱,经他一掌之下,竟然口吐鲜血!   四周人群顿时轰然指责怀义。早有突便部的武将扶起刺史,然后冲向怀义,挥拳打去!王泉只得扬掌拨开来拳,反手便点穴制住武将。   却没想到惹起其他州的武将一起骂道:“这几个家伙,凭什么在此嚣张!一起上,揍扁他们!”怀义和王泉看看激起众怒,连连后退。身后却被另一些契丹官员顶住,无法走脱。   正在尴尬之时,李尽忠在人群外喊道:“都给老子滚开!谁敢对钦差无礼,休怪老子不客气。”   围观的官员稍稍收敛叫骂声,却听见那女子反口说道:“李都督,你看他们仗势欺人,打伤两位刺史不说,还要强逼我陪他喝酒。这不是明摆着吃咱豆腐!”   这一席话大大出乎所有人意外,方才明明是她先邀怀义斗酒。人群里突便部和独活部的人也不管许多,一起呐喊助威,指责怀义二人。怀义和王泉此时真有点百口莫辩,既听不太懂契丹语,倘若解释也没人愿意听。   李尽忠脸上顿显怒容,却瞬间消失。他陪笑道:“钦差大人,我们粗俗随便惯了,您不要与他们计较。”挥手赶开人群,护送怀义回到房间。   怀义火气哪里消除,说道:“这就是你松漠府接待钦差的态度!本主持可以忍受,大周皇帝却不会答应!”李尽忠急道:“大人千万在皇帝面前替我美言,我李尽忠丝毫没有犯上之念。”   怀义得势不饶人,呵斥道:“你大肆征兵却是为何?本钦差要亲眼看你解除这些军队!”这种情势下,怀义既当众欺负侍女喝酒,又打伤两个刺史,还激起众怒,李尽忠心里早就警惕十分。   听他要解除自己的军队,无论如何不愿意,却装糊涂,依然陪笑说道:“大人一定是搞错了,松漠府只有四万三千兵马,这点朝廷早就知道的呀。”   怀义听他这么说,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有松漠府超编扩军的证据。明明知道李尽忠是撒谎,也无法揭穿。怀义恨声说道:“老子回去如实禀报皇上!”   这话说得含糊,令李尽忠不解其意,究竟在皇帝面前,会帮他说好话、还是不利于他。李尽忠也圆滑地说道:“嘿嘿,李某人自然会感激钦差大人。”   怀义也没心情细品李尽忠话里的含义,翻身钻进木屋,将一个堂堂的都督府大将军丢在门外。   *第三七六回、迂腐的骆宾王   两年的监狱生活,他早就保定必死的心念。但张不辉却受徐敬真委托,强行将他从监狱里调包。被洛阳府送上刑场的不知道是哪位甘愿受死的兄弟。。。   想到此处,骆宾王心头一片萧索。不觉缓缓吟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这首《送人一绝》乃是他北上河北道路过易水河时有感而作,题为送人,实则是写给自己。诗意极苍凉,倒是符合他此时的心境。   今日是正月初七,小木屋可以遥望松漠府城堡内熙熙攘攘,大概在搞春节的活动。静如在木屋前瞑目打坐,肖渐离练他的飞刀,张不辉还在睡懒觉。谁也不知道骆宾王在想什么,他呆呆地遥望远方,斟酌着做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杨清宇看见黑老大匆匆走来。众人心里也都彷徨,没有主见,不觉都望向他。黑老大拱手笑道:“二东家有点事情离开数日。小的请大家再去劝说陈子昂一回,他恰好要路过这里,前往松漠府。”   静如淡淡地笑道:“如何劝说?贫尼倒认为他说得句句在理。”黑老大脸上黑下来,说道:“静如法师,大是大非面前,你可别感情用事!”   杨清宇也点头说道:“虽然我等曾经携手一起御敌,但他依附大周朝,就是我们的敌人了!”骆宾王沉声说道:“大家莫急,倘若他不答应回头,我会让他后悔!”   肖渐离笑道:“陈子昂的武功只怕已经高过静如,我们联手也未见得能敌。骆大侠还有什么好办法?”众人一起望定骆宾王。骆宾王苦笑道:“我自有办法。”说罢,忍不住抚胸咳嗽。   ***   拐过这个山头,就可以遥望到松漠府。陈子昂扬鞭打马,雪筏飞奔向前。几天未下雪,雪都压得扎实,马儿跑起来省力不少。   在一片寂静的松林中,却传来两声咳嗽,咳得十分猛烈,显得突然而大声。陈子昂以为是寻常契丹人在林子里,也不理会,继续打马前行。   那人却沉声吟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吟诗声显然用足了内力,让陈子昂听得清清楚楚。   陈子昂当然知道战国末年荆轲为燕太子丹复仇,欲以匕首威逼秦王的典故。临行时太子丹、高渐离、宋意穿白衣冠送荆轲于易水,高渐离击筑,荆轲应声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歌声悲壮激越,“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这林子里吟道的第一联正是写的这件事。   却又听见林中人舒缓地吟道:“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承接开头两句激昂的气势,忽然舒缓感叹,抑郁难申的悲怆怦然而出。   如此好诗,竟让陈子昂忘记打马控缰,勾起他满怀心思。马儿朝林子里跑歪,雪筏顿时卡住两棵桦树之间。   周梅儿拍醒陈子昂,说道:“大哥小心!”陈子昂方才醒转,已经看见林子里缓缓走出一条消瘦、颀长的人影。正是师傅骆宾王!   裴汀也赶着另一架雪筏停在林子外。她也听到骆宾王吟诵这首《送人一题》,不禁心里暗叫好诗,运用对比怦发出诗意,感染力极强。由此也可知骆宾王内心的苦闷沉重异常。   骆宾王脸色依然苍白,不似陈子昂恢复得好。多半是因为陈子昂的内力已经是当世罕见,而骆宾王又年老体弱。虽然只是陈子昂本能的内力所伤,骆宾王却受伤更重。   陈子昂忽然体会到骆宾王内心的抑郁,泣声道:“师傅——”   骆宾王抬眼盯住陈子昂,叹道:“你还是不愿意回头,随了师傅?”听到师傅这第一句话,陈子昂就皱起眉头,说道:“师傅,这是大是大非,弟子实在不能更改立场。”   骆宾王轻声说道:“没有关系,你现在不愿意改变,以后随时改变也可以。”陈子昂无言地低下头,一面是师恩,一面是大义,他实在不敢直视骆宾王的眼睛。   “还记得为师收留你的时候,你还是这么高的孩子。”骆宾王居然回忆起过去,说道:“那时候,我们生活也算无忧无虑。为师挑水,你便在田头淋菜。一陇白菜又大又密,结果我们吃了整个夏天白菜。”   陈子昂从雪筏上站起来,聆听这些回忆,脸上露出感慨的笑容。他也说道:“后来师傅出川为仕,我便独自习武,依然在那块田里种菜,还晒了一大包萝卜干,冬天慢慢吃。”   “是啊,”骆宾王说道:“若不是为了搭救为师,你也不会陷入如今这个烂泥滩。”陈子昂又是无语地低下头。   他听见骆宾王说道:“师傅也不难为你,你一定要记住,我们随时欢迎你归队。”这话说道最后,骆宾王的声音竟有些颤抖,陈子昂抬起头看去,他早已是老泪很横流。   他抓住衣袖擦干眼泪,缓缓转身离开。陈子昂难过地再次低下头。不多时,周梅儿忽然急道:“骆大侠——”   还没等她喊完,只听见远处“砰”的一声!陈子昂抬头看时,骆宾王正从一棵白桦树旁缓缓倒下!   “师傅!”陈子昂狂奔过去,跪倒在骆宾王身旁。周梅儿、裴汀、焦会青奔过来。只见骆宾王撞在这棵大树杆,脑上蹦出鲜血,连眼珠子都撞了出来!   “师傅!”陈子昂狂呼道:“师傅,你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他一转念之间便想明白,为何骆宾王会吟诵那首诗,会说那些话!他是早就准备以死来劝住陈子昂回头啊!   周梅儿、裴汀陡然遇此变化,也是泣不成声,不敢看骆宾王死不瞑目的那只眼睛。焦会青叹道:“骆大侠生性太实在了呀。”   附近也传来抽泣声,远处跑出几个人来。却是静如在前,一边抹泪一边奔来。后面跟着肖渐离、杨清宇和张不辉。四人来到树下,看到这撕心裂肺的一幕,纷纷掩目不忍目睹。   众人神色一片黯然,静如喃喃说道:“是我不好,贫尼应该做好预防措施。上午骆大侠还。。。还让我等不必插手此事,他自有法子劝说陈大侠。却没有想到骆大侠会用这个办法。。。。”   张不辉摇头叹道:“唉,老哥的脾气就是一路走到底呀!”肖渐离扶陈子昂的肩,说道:“陈大侠,节哀吧。”陈子昂却低垂着头,完全没有反应。肖渐离知道他是悲伤过度,便松开手,示意大家不要打搅他。   杨清宇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陈子昂,两头为难。只得恨声跺脚走到一旁。   陈子昂抱着骆宾王的身体,慢慢感觉到体温从他身上消失。师傅的身体渐渐冰凉、僵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只是跪在雪地里不想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膝开始麻木。听见肖渐离说道:“还是先把骆大侠安葬了吧。”众人点头,张不辉推醒陈子昂,说道:“事已至此,陈大侠节哀吧。”   他扶起陈子昂,又和肖渐离、杨清宇一道挖了个土坑,将骆宾王安葬下去。陈子昂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墓前,一动也不动。   待到天色快黑,肖渐离对焦会青说道:“好好照顾陈大侠,我等告辞。”杨清宇却又丢下一句话:“陈大侠,倘若你一意孤行,宗盟会也怕被你拆散!”陈子昂肩头微微一颤,却没说话。静如叹了口气,带着四人离开桦树林子。   焦会青三人也不知道陈子昂会呆多长时间,只得将雪筏拉进树林。又支起帐篷准备过夜。周梅儿、裴汀取出干粮烘热,陈子昂也没理会。兀自在那里跪了整整一夜。   到了第三天,陈子昂才说要在此为师傅守完头七才离开。焦会青摇头道:“朝廷的正事就不去办理了?”陈子昂脸色又是一沉,咬紧牙关。   焦会青赶紧说道:“随得你,俺们等你就是。”便留下周梅儿照看陈子昂,焦会青和裴汀去打猎。果然猎到一只小鹿,几天的伙食算是解决了。   陈子昂独自守在墓前,脑子渐渐可以思考。这一团乱麻似的问题,反倒弄得他又陷入头晕。他心中念叨:师傅,弟子实在对不起您,不能按照你的要求行事。就让弟子在师傅面前做一个罪人吧。。。。   如此到了第七日,也就是正月十五日,陈子昂恭恭敬敬给师傅坟头磕了三下,方才赶上雪筏前往松漠府城堡。   *第三七七回、松漠府内   正月十五日,松漠府举办完射靶和饮酒比赛之后,都督府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只有一些空手的官员敞开帐篷喝酒。得了美女的文武官员,都躲进自己的毡帐里寻乐子。胆子大的武将,还带上女人外出附近的林子、山沟里游玩过夜。   独活部和突便部的两个武将就带着射靶得来的奖赏,打马到饶乐河畔兜风。此处是饶乐河上游,风景秀美。二人带了侍女在此地找了间牧民帐篷,坐在里面喝酒,与美人调情、划圈,正是快活时分。   天色慢慢黑下来,酒也喝完了。两个侍女不胜酒力,红着脸蛋倒在地毯上睡去。独活武将喊道:“添酒、添酒!”突便武将调侃道:“你们的刺史大人忒不争气,居然喝不过女人。”   这说的是上午的事情,独活刺史喝酒输给美女,真是偷鸡不到蚀把米,还倒贴一百头白羊。独活武将哈哈笑道:“他在家里酒色过度,酒力本来就不深,哈哈,活该输给都督府的娘们。”   他似乎幸灾乐祸,拿起一条烤羊腿大嚼。突便武将也笑道:“那个钦差大和尚甚是可笑,喜欢女人却又假正经,非憋死他不可,哈哈哈。”   门外却还没有人来添酒,独活武将又喊道:“添酒,快给大爷添酒!”帐篷外应声走进两个人。独活武将面对门口,看见两个黑衣人进来,居然还蒙面!   他唬地直起腰来,骂道:“什么人,敢闯老子的帐篷,不想活了?!”突便武将回头一看是两个蒙面人,感到情形不对,伸手抓住腰间蹀躞带上的短刀。   两黑衣人使出一招饿狼扑食,纵身将两个武将扑倒。却是两个武功好手,根本容不得两个武将还手,点了他们腰间麻穴。   独活武将骂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一个黑衣人冷笑说道:“自然是有原因才找二位。”二武将愕然,瞪住黑衣人。   黑衣人说道:“就因为你们刺史得罪钦差大人,只好借二位身上的玩意,让钦差大人消消气!”他从突便武将手里取过短刀,说道:“很好的刀,用这把刀割你的耳朵,会减少疼痛。”   突便武将惊道:“啊?!”黑衣人一把揪住他的右耳,短刀割去!突便武将的惊恐变成了苦叫,歇斯底里的苦叫:“啊——”   而黑衣人却微笑地将血淋淋的耳朵包进一块羊皮里,又来到独活武将身边。独活武将骂道:“老子必定找人报仇!”   黑衣人笑道:“你想把事情搞大,不担心家里女人孩子的安危,只管试试。”独活武将看着晕倒在地上的突便武将,右耳处汩汩流血。另一个黑衣人取出纱布和止血药替他包扎好。   持短刀的黑衣人说道:“我们不是要你的命,只是给你们一点惩罚,好让独活部的刺史大人尊敬朝廷的钦差。”他却抓住独活武将的右手拇指,说道:“我们当然也知道,你的武功不错。所以砍去你的拇指,可以让你们刺史记忆更深。”说罢,运力砍去!   独活武将倒也倔犟,咬牙挺住,没有哀求。黑衣人又把这根拇指包裹起来,放入怀内。另一个黑衣人便替他包扎伤口。   黑衣人恶狠狠说道:“倘若你们胆敢对钦差再有不敬,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二人转身,大摇大摆走出毡帐。   ***   正月十六日,依然是大晴天,寒冷。李尽忠坐在松漠都督府大堂当首,看见各州文武官员陆续进来。今天是春节活动的最后一日,按照往年惯例,今天是送各州官员离开都督府的日子。也是决策都督府大事的一日。   他发现独活、突便两个刺史没有带武将来,问道:“两位武将为何缺席?”独活刺史尴尬地说道:“他们。。。他们酒醉未醒,尚在毡帐内歇息。”   李尽忠摇头道:“今日是都督府一年一度的大议事,不可缺席。快着人叫二人来!”突便刺史支吾道:“李都督,他们。。。他们实在不便参加会议。”   李尽忠盯住二位刺史,自然是要他们说明原因。独活刺史看看满满一堂官员,咬牙说道:“二位将军被人所伤,正在休养。”李尽忠不耐烦地说道:“不要吞吞吐吐,说清楚!”   独活刺史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禀报一遍。各州官员还未等他说完,便开始嚷道:“这怀义大和尚太欺负人!”李尽忠也说道:“我素闻怀义乃是皇帝的红人,骄横已久。没想到他竟敢对松漠府官员如此威吓!”   突便刺史说道:“李都督,朝廷派这样的钦差,分明是不相信我等。只怕要早作准备才好,轮到割你的耳朵。。。。”说到此处,他打住嘴巴。众人却都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李尽忠伸手止住堂内喧哗,说道:“我自有分寸。这件事情暂时保密,绝不可对钦差表露丝毫不满。”他心里想道:朝廷这次派钦差分明是警告我,倘若不削兵力,后面只怕就是发兵讨伐了!   看目前情形,朝廷暗中派人伤二位武将,此事已经不能善罢。即使我削兵,一样可能惩罚于我松漠府。眼前倒是先稳住钦差,倘若钦差返京替我说好话,才能削兵,否则就要按照二东家的说法,双方兵戎相见。   他脑子里一旦下了这个判断,说道:“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我自然会妥当处理此事!”众官员看他心有主意,也都肃静下来。   ***   完颜华仁起了大早,自己在场子上溜达。都督府内的议事大会似乎开得很短,众官员散出都督府后,纷纷返回毡帐,拿起行装上路回自己的部落。   不多时,都督府人去屋空,显出几分冷清。天开始飘雪,不是什么大雪,碎得可以钻进人的心窝的细雪。怀义也准备明日返程,不论陈子昂是否及时来会合。   这就是完颜华仁烦恼的地方。义兄还是希望他随钦差一同返回洛阳,但他自己却更愿意留下来。在松漠府,他起码有吃有喝有女人。   他肚子里骂李尽忠,一边抬头看着各州官员打马离开。却有一架雪筏逆着出去的人流驶进城堡,接着又是一架雪筏。他认出前面一架雪筏上的人,背上一杆大剑,正是陈子昂!   雪筏子一直望都督府驶去,被契丹守卫拦住。查看官牌后,守卫指着怀义住的木屋比划了一番。陈子昂拱手又打马驶向怀义住的木屋,那间木门的门是打开的。可以看到陈子昂还未下马,怀义便走了出来。   这一次怀义不再倨傲,他看见雪筏上的来人,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急忙走出木屋。陈子昂说道:“卑职拜见钦差正使怀义大人。”   怀义更是开心,说道:“你终于来到,我等也可以返程了。”陈子昂让周梅儿和焦会青、裴汀安顿,自己随怀义走进屋子。王泉识趣地离开房间。   “为什么赶着回去?”陈子昂第一句话便发问。这让怀义短暂的好感打了一个折扣,怀义说道:“此地实在不太安全。”   “噢?”陈子昂微笑地看着怀义。怀义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李尽忠八成是要造反。”   陈子昂皱眉说道:“这还只是可能。也许,李尽忠还未打定主意。”怀义摇头道:“他早就安排完颜华仁在我身边卧底,可恨我到老黑山被擒时方才发觉。”   “嗯,”陈子昂说道:“现在首先要安抚李尽忠,恩威并施,才能打消他谋反的念头。”怀义冷笑道:“我看你就免了吧。李尽忠一直不肯交代自己大肆招兵的事情。”   陈子昂说道:“正因为如此,我等更不可激怒于他。”怀义咬牙说道:“为何忌惮他?!天后已经在洛阳登基,正好那他李尽忠开刀扬威。”   “什么,天后已经称帝?”陈子昂不免有些吃惊,还不等他们回去报告,天后便称帝。“不错,如今已是大周朝。”怀义说道。   怪不得师傅会以死劝诫自己回头,多半也是因为天后已然称帝的原因。想起骆宾王的死,他心里一阵绞痛。却强忍内心的矛盾,说道:“天后称帝是预料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怀义也有同感,说道:“朝廷自然是准备好了,天后才会称帝。你来了,我等不必再顾忌李尽忠。明日我等便辞行,顺便再给他个下马威!”陈子昂急道:“不可,如此一来,河北道的局面便无可挽回呀!”   怀义咬牙道:“本钦差深知皇帝的脾性,像李尽忠这样的人,迟早是要动武解决的!”陈子昂看到怀义态度如此坚决,一时无法说服,便说道:“大人一定要克制,卑职暂时告退第三七八回、离开松漠府   ***   如此看来,怀义与李尽忠的关系一定很糟糕。倘若怀义亲眼目睹了李尽忠在小兴安岭隐藏大批军队的事实,禀报上朝廷,以大周皇帝刚毅的性格,确实会发兵讨伐。   她果然称帝了,而且是有点迫不及待。陈子昂转念又想到师傅,心内又是一阵绞痛。他究竟应该走哪条路呢?不论走哪条路,看来都免不了是一番杀戮。   他长长叹息,周梅儿问道:“大哥,你还是不要考虑太多。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小人物考虑的。不论你站在哪一边,梅儿都希望你能开心。”   是的,终究只有当今的皇帝能给天下安定。也只有大周稳定下来,才能最大限度减少杀戮。他暗暗叮嘱自己,要坚持,要坚持,就让自己在师傅面前做一个罪人吧!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减少杀戮。于是,他想起了李尽忠,这个还未打交道的契丹大都督,不在将军府。他去哪里了呢?   ***   其实,李尽忠在都督府内就看见陈子昂架着雪筏进城堡。但他恰好接到一个约会,不得不马上离开都督府。他差人通知还在广场上傻愣愣发呆的完颜华仁,在北门口碰头后,一起赶往城堡外面的山林里。   完颜华仁几次想说话,李尽忠却不回头。直到前面的峭壁下,出现一个黑衣人,李尽忠才说道:“黑老大找我们,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黑老大招呼道:“二东家远行一段时间。他托小的带句话给李都督。”李尽忠嘴里吐出一个字:“讲。”   李尽忠冷冷的态度让黑老大稍愣,他陪笑道:“二东家建议完颜大侠不要再返回洛阳。”这也正是完颜华仁想对李尽忠提的请求,他赶紧点头说道:“大哥,兄弟也不想再回去。”   李尽忠哈哈大笑道:“也就是明摆着对朝廷说不,等候大周皇帝的军队来伐。哈哈!这确实是个需要胆量的决定。”黑老大点头说道:“难道李都督还认为大周皇帝会放过你么?”   “不错,他能伤我两个将军,已经没有多少妥协的余地。”李尽忠说道:“我只是不想让朝廷过早知道我们的决定。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也不想与朝廷兵戎相见。”   黑老大笑眯眯地说道:“那么,李都督为何大肆征兵?”李尽忠一愣,说道:“只要朝廷适当增加松漠府的权力和辖区,将渤海都督府的小兴安岭划归松漠府,我还是可以妥协的。”   “但他们却率先伤了独活和突便的两位将军,这算是最后通牒吧。”黑老大说道。李尽忠不得不点头,完颜华仁小心地问道:“那么,我就留在大哥身边了?”   李尽忠终于答应道:“好,你就留下来做我的将军,替我备战都督府直辖的三万军队。”完颜华仁躬身谢道:“大哥放心,小弟甘为前驱。”   黑老大面带微笑,似乎替他们高兴。心里却卸下一副担子,总算让李尽忠钻进套子里。也不枉前段时间重金买通独活、突便等几位刺史,又差黑衣人割去独活武将的拇指。   为了确保李尽忠与朝廷明确对立,还需要烧一把火,让怀义在大周皇帝面前好好参松漠府一本,让陈子昂再也无法扑灭怀义的恼怒。   ***   第二天大早,王泉便来敲门,叫一行人启程返回洛阳。陈子昂走出木屋时,看见李尽忠恭敬地站在木屋前。他朝陈子昂看了一眼,陈子昂略一施礼,正待搭讪,怀义也从木屋里走出来。   怀义大摇大摆地走到马前,粗声说道:“回吧,承蒙李都督连日关照,本钦差告辞了。”这话说得让人堵,李尽忠赔笑道:“没有款待好怀义大人,还请多多海涵呀。”   怀义倨傲地说道:“这些嘛,都是小事。李都督最好如实禀报招兵之事,让朝廷来做裁决吧。”李尽忠暗暗咬牙,情知这是让他下不了台阶。倘若他文字禀报上去,朝廷便有了实证。只怕更不易解决。   他苦着脸说道:“还望钦差大人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李某自然感激不尽。”怀义却轻轻地冷笑,登上马鞍,礼节性地拱手说道:“告辞。”   陈子昂完全插不上嘴,只得跟随怀义打马奔出城门。留下李尽忠愣站在都督府门前半晌没回过神来。   ***   这时候,陈子昂才发现完颜华仁没有随行,多半是留在松漠府不再回洛阳。他心里叫苦,愈发知道怀义把事情搞得很糟糕。   完颜华仁不回洛阳,也让王养宗心里不是滋味,心看三个月期限又过去两个月,还会受困于二东家。完颜华仁倒好,由于李尽忠与二东家似乎联盟,从此解了消魂散的毒也未可知。   他自然看得出这趟河北道一行的玄机,却不愿涉身其中,一直装糊涂。如今看到陈子昂来到,想起他有消魂散的解药,便凑过去问道:“陈拾遗,还有消魂散的解药么?”   陈子昂摸出一个小布袋,丢给他。布袋里只有最后一颗药丸子。王养宗小心揣入怀中,说道:“谢谢。”   陈子昂却一句话没说,脸上阴郁十分。王养宗认识陈子昂很久,也没见他如此颓丧的心情,自然不好多说话。周梅儿说道:“大哥,不要再想骆前辈的事情,知道么?”   “嗯。”他点头答应,不去想师傅死去那一幕。却又为怀义没有妥善处理松漠府一事心焦,可怀义是他的上司,容不得他多言半分。根本不愿意采纳他的意第三七九回、击退伏兵   眼望皑皑白雪覆盖的山林,他心念一转,便和王养宗套近乎,说道:“这一路上好风光,王掌门有什么见闻呢?”王养宗老于江湖,自然知道陈子昂想了解他们一路的经历。   他心里感谢陈子昂两次赠药,便落在队伍后面,对陈子昂细细说道一路上的经历。从松漠府附近遭到二东家、黑老大的袭击,到老黑山祭祀,黑老大一直暗中盯梢,到四人如何被擒。   陈子昂大吃一惊,原来这一路上怀义等人都在二东家的监视中走过来。心想:怀义此人虽说刚愎自用,却也有几分胆气。他在老黑山被擒时就知道完颜华仁是身边的卧底,却一直不露声色,也算是能忍耐。   这些事情解答了心头的许多疑惑,陈子昂说道:“若非王掌门讲述,卑职倒是不知道你们也是历经艰险。”他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为何你们四人被擒,叶大侠却能置身度外?”   他正是从叶七郎试图搭救石洞里的怀义四人,才算遇见他们。王养宗神秘地说道:“叶大侠半途就神秘失踪了。却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冒出来,赶去搭救我们。”   “噢?”陈子昂疑问道。王养宗便将王泉如何亲眼看到叶七郎凭空在帐篷里消失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指着叶七郎的背影说道:“我看他那背包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遣唐使。”   “噢?”陈子昂又有意无意地高声疑问。叶七郎就在他们前面,这声音刚好被他听见。   于是,叶七郎勒马扭头说道:“二位说什么呢?可否与我分享。呵呵。”陈子昂笑道:“正说着你,叶大侠冒险搭救钦差,实在令人敬佩。”   叶七郎瞥着陈子昂,说道:“那日我出帐篷尿尿,不慎掉入附近一处悬崖,被大雪覆盖。亏得脱险,追上几位。”王养宗又听他这么回答,如同背书般,便嘿嘿笑,打马赶上前面的队伍。鬼才相信叶七郎的回答,王养宗心里想。   陈子昂凝视着叶七郎的眼睛,叶七郎眼光闪烁,低下头回避。陈子昂笑道:“有人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遣唐使。”   “那我是什么人?”叶七郎呵呵傻笑。陈子昂摇头说道:“我若是知道,也就不用询问你了。”   叶七郎依然低头打马,说道:“嗯。陈子昂的一篇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泪下,感动了后世千万人。你是我的偶像呢。”   陈子昂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竟然被他说得糊里糊涂。叶七郎在马屁股后面加了一鞭,说道:“看来我拍马屁的功夫还差点,只会打马屁股赶马,呵呵。”   陈子昂愈发糊涂,看着叶七郎赶上王养宗,跟在怀义马后。而他的后面,是周梅儿骑着马,看护着雪筏子上的焦会青。陈子昂便勒马等三人跟上。   焦会青笑道:“你看俺多幸福,两位美女随身伺候,唉,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裴汀笑骂道:“又在胡说八道了,周姑娘是陪我呢,才不是伺候你。”   周梅儿看陈子昂满脸疑惑,根本没听焦会青与裴汀之间的笑骂。她说道:“大哥,你没事吧?”陈子昂摇头,又点头,举止真有些稀奇古怪。   周梅儿急道:“大哥,有什么事,你尽管和我说,别闷在心里。”她是担心陈子昂为师傅自尽之事过分压抑。陈子昂终于说道:“奇怪,真真是怪事。”   他便把叶七郎的事情讲述给周梅儿。周梅儿也感到奇怪,却想起另一件事,说道:“大哥,你知道我们习练的五行神功,是谁发明的吗?”   陈子昂摇头,难道不是那本五行秘籍里记载的?他倒是没想过这门武功是谁创造的。周梅儿说道:“就是慧能大师呀!”   陈子昂问道:“难道是慧能大师把秘籍交给你的?”周梅儿摇头道:“不是,是静如姐姐。”陈子昂点头道:“噢,慧能大师将秘籍传给静如,静如又交给了你!”   “不是。”周梅儿瞪着明净的眼眸说道。陈子昂愕然道:“今天是不是我的脑子有问题?总是被你们搞糊涂了。”   周梅儿说道:“静如姐姐交给我五行神功秘籍时,慧能法师还没创出这门功夫。”陈子昂瞪大眼睛,说道:“慧能大师直到现在还没创出这门功夫?”   “是的。”周梅儿便将静如那次练功奇遇讲了一遍,说道:“若说这本秘籍是冰窟里那位老道士交给静如姐姐的,倒说得通。”   陈子昂伸手去摸怀里的那本金系神功秘籍,还在怀里。他说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时间可以倒流,甚至可以跳越穿梭?”   周梅儿缓缓点头,又摇头说道:“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不相信呢。怕是静如姐姐编的瞎话哄人。”   陈子昂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如果静如没有说瞎话,那么叶七郎方才对我说的话,似乎不难理解了。难道他说的也是真话?但我从未写过那么一首诗歌呀!”   ***   陈子昂一路沉思,随着众人前行。不知不觉走入一条山谷之中。两侧冰川壁立,万千姿态的冰凌,粗若腰身,细如发簪。只是这一路行走在冰雪中,众人早就感到眼睛发酸,顾不得观赏冰雪美景。   焦会青却睡足了,悠悠睁开眼睛,说道:“此处倘若伏一支人马,真可谓万夫莫开。”他看看裴汀也昏昏欲睡,勉强赶着雪筏子,也不搭理他。   “嗖!”“嗖!”,忽然两声尖锐的破空声惊醒众人!两杆铁箭射落怀义的马前,惊得他的马匹扬起前蹄,差点将怀义抛落马下。   陈子昂抬头一看,山谷上爬出两排契丹士兵,只怕有数百人。他们趴在冰坡上,挽弓待射。王泉三人已经围在怀义身边护卫,他便疾呼道:“梅儿,快去保护老焦!”   山坡上,一边站起一个武将,右边的武将喊道:“怀义你这个龟儿子,今天也让你死的明白!我是独活部武将。”左边的武将也吼道:“我是突便部武将!候你多时了!”   怀义并不知道黑老大使人伤了他们二人,还以为是李尽忠派来劫杀自己。他骂道:“老子就说李尽忠不是个东西,连钦差也敢谋杀。”   说话间,两边开始射箭,唰唰唰射来。王泉等人挥动兵器抵挡,却无力反攻上去。这壁立数十丈的冰面,光滑如玉,几乎没有几处可以发力攀登的地方。任是猴子也爬不上去呀!   怀义喊道:“陈拾遗,快去抓两个武将呀!这是立功的时候!”   听他这么喊,陈子昂心里欲呕,勉强答道:“好,我去捉拿头目。”他回头看看周梅儿、裴汀守护在焦会青身边,此时二人武功均已大进,对付这些弓箭全然不在话下。   他拔剑在握,一提气,弹腿便冲向山谷壁立的冰川!两边的契丹士兵看出他企图上山,一多半的弓箭朝他射来!   陈子昂看也不看射来的弓箭,一手不停拨开射来的铁箭,右手握剑如风轮般切向冰面。就是靠这一切之下的提升力,他飞步攀上冰川!   这一幕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虽说不如成玄英徒步石壁的功夫,却更加精彩好看。那些契丹士兵竟然忘记射箭,一起说道:“这是不是神仙?!”王养宗惊叹道:“陈拾遗如今的武功,只有神秀、慧能可比较了!”   独活武将喝道:“快射箭,快射!绝不可让他上来!”密如雨点的箭羽射去,却哪里能将陈子昂逼下山谷?!不多时,陈子昂已经攀上山顶,冲向独活武将。   契丹士兵持枪围攻上来,他也不纠缠,挥剑发出绿光,一招深山古木平,将这些士兵尽数击倒在地,也不伤他们性命。却无人能挡他片刻!   独活武将虽然勇猛,终于被他神化般的武功吓倒,瞪着陈子昂冲来,忘记指挥士兵抵抗,也忘记逃跑。他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机会逃跑!   当陈子昂的大剑抵住他的咽喉时,他一点也不意外。陈子昂沉声喝道:“快叫你的士兵撤退,饶你性命!”他立刻喊道:“快撤退!快住手!”,   那些契丹士兵早就心生怯意,听他一喊,一起放下弓箭。那边突变武将也喊道:“你放了独活武将,我们也不难为你们!”   陈子昂松手一推,将独活武将推出八丈远,却不跌倒。独活武将跺脚说道:“根本不是敌手,我们撤!”那边的突变武将也带着人向北撤退。   只是瞬间,两道冰山上,撤得干干净净,没有一具尸体,甚至没有一丝血痕!便退敌千人。怀义暗惊陈子昂武功如此大进,脸上却装作满不在乎,心里得意:你纵然武功再高,还不是我的下属,乖乖听我调遣,呵呵!   想起岭南受陈子昂挫败的往事,心里倒是酸甜不一。又想起这次遭受到契丹人伏击,对李尽忠更加不信任。   *第三八零回、一道回程   后面两天,怀义一行人自然警惕十分,却再没遇到袭击。快走出河北道地界时,前面就是碣石镇。众人在碣石镇住下,明日焦会青和裴汀分道往西走,返回黑沙城。   焦会青体力渐渐恢复,天天喝一碗龙骨水。裴汀也渐渐有了笑容,放下心来。   这日晚上,怀义却兴致甚高,叫了好酒好菜款待大家。眼看后面的行程平安,这趟辛苦的皇差终于完成,可以松口气。王养宗想着销魂散的毒性未解,满怀惆怅,不久便喝得歪倒桌位上。   众人回房歇息。陈子昂却始终有些沉郁,时不时想起师父,又想起静如、张不辉等人,恐怕他们在二东家唆使下,被迫分裂宗盟会。还有一件事,回到洛阳后,将如何禀报松漠府的所作所为,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既不能隐瞒松漠府私自扩充军队,又要让朝廷做出妥当措施,修好松漠府的紧张关系。这真是件难事呀。   到了半夜,他估摸大家都已经熟睡,便留下周梅儿,轻轻推开窗户。正在这时,隔壁房间也咯吱一声地有人推开门。如果没记错,隔壁住着王养宗和叶七郎。   他手上一缓,待了片刻,估计那人离开客栈后,才翻身跳出窗外,往黄金台方向奔去。是的,河北道地图上的秘密有两处,假如老黑山的秘密是异常强大的灵异之力,可增强练武之人的内力。那么,黄金台这里又会隐藏什么秘密呢?   这次恰好又经过黄金台,自然要再去查看一番。他疾步走出小镇,却看见前面也有一条人影往黄金台方向!显然不是巧合,那人腰间还挂着一把弯弯的刀,不是叶七郎还能是何人?!   莫非他也是去黄金台?他知道黄金台的秘密吗?联想到前日叶七郎奇怪的说话。陈子昂陡然感到一阵兴奋。   皓月当空,黄金台高大的黑影在漆水河边伫立,宛如一个磐石的将军。寒风凛冽地吹动叶七郎的宽衣,他踏雪跳上黄金台。   此时的黄金台上,残雪覆盖,无法直接看到土台。急得叶七郎搔脑门,拔出弯刀在地上挖掘一番。陈子昂在雪地里趴了一个时辰,他便在土台上挖了一个时辰,忽然高兴得跳起来。   他将地上的雪坑挖大,吃力地搬起一方青石。陈子昂一愣,这不就是那块有椭圆形窟窿的石板?难道这块石板上有什么秘密?   陈子昂回忆起数月前来此搜寻的记忆,若说这土台上,只有这方青石引人注目。他暗暗点头,仔细遥望叶七郎的一举一动。   这方青石有百余斤重,叶七郎将它翻个查看,还拿手抚摸石板的那个椭圆窟窿。他取下腰间弯刀,将刀鞘的尾部插进小孔。显然那小孔要略微细小,弯刀的刀鞘无法插入。   他坐在雪地里,面对石板发呆,似乎陷入沉思。此时,陈子昂已经确信叶七郎一定知道黄金台有秘密,便悄悄摸过去。然后,纵身跳到叶七郎身边。   陈子昂没有掩饰落地,叶七郎听见积雪践踏的声音,惊疑地回头,刚好碰上陈子昂的眼睛。   看清是陈子昂时,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慌张,慢慢站起来,甚至笑道:“呵呵,你也知道此处的秘密。”似问非问的说话。   陈子昂点头道:“也许叶大侠比我知道的更多。”叶七郎摸摸后脑勺说道:“我是查阅了一本古书时,发现此处的秘密。”   “古书?”陈子昂疑问道。叶七郎稍微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得更清楚。他沉默片刻,说道:“是的,一本记载了燕昭王的古书,让我知道这里隐藏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陈子昂笑道:“噢?”叶七郎说道:“陈大侠一定也知道燕昭王筑黄金台,招揽天下能人,助他成就霸业的故事。”   陈子昂点头。叶七郎似乎找到了叙说的思路,继续说道:“当年昭王招揽天下能人,乐毅等人纷至。你知道乐毅是什么人?”   “生卒年不详,战国军事家,中山灵寿(今河北灵寿西北)人,魏将乐羊后裔。公元前284年,他统帅燕国等五国联军攻打齐国,连下70余城,创造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陈子昂一口气答道。   叶七郎说道:“陈大侠说的这些,大家读史书都能获悉,是乐毅为了哄骗天下人而编造的谎言。而我要说的是,乐毅真实的来历。他根本不是乐羊的后人,连昭王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陈子昂愕然,瞪大眼睛看着叶七郎。叶七郎继续说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但他如何来到燕国,却被记载在了,在郭隗的一卷竹简里。”   “你看过那份竹简?”陈子昂问道。叶七郎指着远处的碣石山说道:“就是在这山上发现了郭隗的竹简,我才知道黄金台故事的真实内幕。”   “郭隗并不只是燕昭王时期的大臣,他还是一个修造极深的巫师。”叶七郎说道:“燕昭王为了求得他的巫术相助,建造碣石宫,拜他为师,向世人表达自己尊重郭隗的态度。”   “这便是那个碣石山上碣石宫典故的来历?”陈子昂恍然大悟。叶七郎点头说道:“这段故事与公开的史料基本相同,只是没有记载郭隗精于巫术。”   “昭王的精诚确实感动了郭隗,郭槐便请昭王修筑黄金台,上置千金求贤。”叶七郎继续讲述道:“燕国一时贤能云集,却还是没有一个能让昭王可以托付重任的大将。”   “郭槐看出昭王的失望,便于黑夜中,在碣石宫朝着黄金台暗中施法,让乐毅来到燕国,来到燕昭王的年代。”叶七郎说到此处,陈子昂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此说来,时间可以倒流?!”   叶七郎微笑地点头。陈子昂端详着这个一向少言寡语的叶七郎,甚至有些猥琐的矮个子。他看得出,叶七郎的笑容绝对真实。   但他还是不相信,连连摇头。叶七郎蹲下来,指着青石板说道:“郭隗的竹简上提到了施法所用的法器,一个石台,还有一把匕首。”   陈子昂也蹲下来,再次打量这块石板。叶七郎指着石板上椭圆的小孔,说道:“他将匕首插在这张祭台上,在碣石山遥遥施法。这块石板就是当时施法的祭台。”   看到这件证物,陈子昂有些将信将疑。叶七郎却叹道:“但郭隗的法术却没有留下记载,也许他觉得如此破坏自然次序并不可取。这穿越之法,也就此遗失了。”   二人均是沉默,仰望天空皓月长空渐渐淡去,东方露出鱼肚白。   *第三八一回、逃出埋伏   第二日,焦会青与陈子昂等人分手向西返回黑沙城。陈子昂叮嘱道:“一路小心,早点赶回去,让成道长替你好好医治一番。”   焦会青拍胸膛说道:“放心好了!俺这伤比起陈大侠那次,还是轻不少。”怀义等人也被马准备出发,王泉听到陈、焦二人的对话,说起昔日洛阳他打伤陈子昂的旧事,不禁汗颜。   王泉凑过来说道:“那是,二位都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健,老焦这伤不碍事。”焦会青哈哈笑道:“那次你真够狠,差点让陈大侠变成废人。”   王泉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倒是陈子昂拍拍他的肩膀,淡淡地笑笑,说道:“比起如今的复杂局势,那些都是小事,不要再提。”王泉方才释然。   裴汀与周梅儿惜别,坐上雪筏子,摔鞭赶马上路。这一路即将走出山区,进入一段平原,过蘇州、云州,脚程就很快了。裴汀一路赶马兼程,希望早点见到成道长,早点医治焦会青的伤患。   过了云州,又进阴山,大约还需三日便到黑沙城,地势又显得复杂难行。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焦会青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冻得嘴唇发紫。他喃喃骂道:“三妹,这鬼天气。还不如下两个坏蛋来,俺们打斗一番,也好暖暖身子。”   裴汀嗔道:“你这样的身体,还想打架玩嘛。”话音未落,却听见山林里一声响哨划破雪空!   焦会青骂道:“奶奶的,好的不灵,坏的一说就来!”这回他是真的在咒骂,前面山坡上跳出十余个白衣人!   裴汀一收马鞭,盯住领头的白衣人,焦会青认出此人,大笑道:“哈哈,故人相见!原来是你呀!”那白衣人也说道:“不错,卑职白老大,奉命在此索拿你的性命!”   “哈哈,你们先过俺三妹这关再说!”焦会青说完,裴汀早就拔剑飞身杀入白衣人中间!只见她的剑上蓝光悠然,如一道娇龙在白衣人群里翻飞,丝毫没有滞胀感。   焦会青看到此处,放下心来。裴汀此番老黑山修炼,内景经果然精进许多,行将修满初级阶段。不多时,她的长剑已经让数名白衣人躺倒雪地。   白衣却没出手,一直旁观,自然心惊,眼看裴汀武功高于自己,此番伏击又要落空。他抿嘴又吹响一个响哨,山林里唰地爬出百十个白衣弓箭手!   焦会青一看这情形,扬鞭驱动雪筏,喊道:“三妹,不要恋战,俺们走!”山坡上的白衣人已经张弓射箭,焦会青舞动流星锤击落箭矢,雪筏子奔近裴汀。   裴汀看看雪筏驶近,剑光又刷倒两个白衣人,纵身跳上筏子。二人远离山坡,飞快地脱离白衣人的包围。   白老大又是一声响哨,一匹健马飞奔而来。他翻身上马,马坡上也翻出百余白衣骑兵,紧紧追随雪筏!   焦会青骂道:“狗娘养的,上次一直逼我逃到回纥部落,这次又来!”他抓起雪球,用力打去。可惜内力甚弱,根本无法伤人,反而引来白衣骑兵的一阵弓箭!   裴汀说道:“二哥,你干马,我来对付他们!”也依着焦会青的方法,抓雪成球,朝追兵打去。裴汀的功力已经甚高,这雪球灌满内力击中白衣人,直如铁球砸面,打得一人牙绷脸烂,掉落马下。   焦会青一面赶车,一面拿流星锤帮裴汀挡箭。眼看裴汀连连击中白衣人,打得他们左右闪躲,自然开怀。干脆让雪筏自己跑,自己帮裴汀捏雪球。   他朝白老大喊道:“你小子再追下去,老子将你他们全打翻,剩下你一人,再生擒你!”白老大却看着前方,露出古怪的笑容!   焦会青和裴汀奇怪了白老大的笑容,陡然觉得雪筏子居然落空!回头一看——两匹马儿居然跑到一处悬崖前,将雪筏子一起拉出悬崖!   马、雪筏、裴汀、焦会青,一起掉落悬崖!焦会青哭丧着喊道:“三妹,俺害了你,没赶好车!”   裴汀情急中喊道:“二哥小心——”   ***   李敞设计引开成玄英,把黑龙涧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宝藏,自然是沮丧不已。成玄英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每日坐在黑龙涧营地的木棚前练功。   他开始感到寂寞,这种陪伴了他数十年的情绪,这次让他逐渐显得有些苍老。他想念起裴汀,她顽皮而任性,却又聪慧的笑容。如果成玄英有孩子,她该是自己的孙女或者是曾孙女了。   他又想起昔年太宗挥兵四方的豪爽气势,愈发觉得自己确实老了。他老得甚至不愿意练功,谁能知道内景经练到高级阶段的艰难,几乎难有进展。   李敞却又出现在黑龙涧,他怯生生地看看成玄英,也不敢打搅。成玄英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可怜李敞,也不好老是板着脸孔。必竟李敞也是太宗的后代。   成玄英练完功,朝他笑笑。李敞赶紧点头哈腰,嘴里喊道:“前辈安好!”成玄英便点头,李敞又说道:“大寒的天气,我教人煲好羊腩,拿来给前辈暖身子。”   成玄英佯装没听见,踱到周围察看。回来时,木屋里已经放了一盘羊腩,煲得很烂、很香。成玄英皱紧眉头,又开始练功。   雪下得更大,似乎天上破了个窟窿,没完没了。一直把天都下黑了。成玄英肚子开始咕咕叫,便用炉火温热了羊腩。这羊腩闷得十分到火候,柔、绵、香,成玄英一口气吃完。   然后,他和衣靠在墙上,感到昏然欲睡。他暗自惊觉,默默运动内力,掌心逼出一股冷汗!   这时候,门被风雪吹开。呼啸的风雪窜入狭小的木屋,扑打着成玄英的白发。而另一个声音也在门外说道:“前辈,实在是得罪了。你吃下了消魂丹,内力已经全失。”   李敞从黑暗里转出来,他站在门口,被炉火照亮脸庞。成玄英却连眼睛也没睁开,这令他感到很不满意。   于是,他继续说道:“消魂散只需每三月或半年服用一次解药。但是,对付前辈这样的旷世高人,消魂丹更可靠些。你只要三日得不到解药,便会苦痛三日,经络、肌肉被百虫咬嚼般。第七日,你就会死去。”   成玄英依然没有动弹,靠着墙壁一动不动。李敞说道:“只要前辈说出宝藏的地点,晚辈便会拿出解药。”   他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便一挥手,身后闪出两个士兵。他们将成玄英抬到担架上,冒着风雪运到吵牵畛亲勒誓凇?   *第三八二回、坠落山谷   成玄英一句话也没说,一连三天。连饭也没吃,只喝了送进去的水。整个吵墙浔干希勒释饧优闪巳兜氖匚溃钋嗌绞个时辰不离牙帐外?br/>   到了第四天,成玄英脸色愈发苍白。这是消魂丹毒性发作的征兆,令成玄英身体不停地发抖。不错,既然成玄英不愿意说话,那就让消魂丹说服他。   李敞坐在牙帐内,成玄英被铁镣绑在屏风后面。李敞决定给自己足够耐心,耐心地等候成玄英开口求饶。   第五日,成玄英已经曲成一只虾子,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湿透了道袍,他却还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露出一丝惧怕的眼神。反倒是李敞气得咬牙,拂袖走到屏风前。   第六日,成玄英宛如一只煮熟的虾子,满脸通红。这个时候,他想找李敞说话,也不可能了。消魂丹的毒性已经令他神经麻醉,完全不能自控。   李敞叹了口气,他却不能让成玄英死掉,成玄英死掉,阴山的宝藏也就更难寻觅。不过,让他体验一次消魂丹的利害,也许就会说出宝藏的秘密。   所以在第七天一大早,李敞令人给成玄英服下解药。这样他就不会死去,还可以接受第二轮七日的煎熬,直到他愿意说出宝藏的秘密。   但是成玄英抬起满头苍白头发的头颅时,还是没有说话!李敞又一次拂袖走开。他一直走出牙帐,找到李青山,说道:“焦会青和裴汀正赶回吵牵傻莱げ荒茉倭粼诖说亍!?br/>   李青山点头道:“我让白老大接走成道长。”李敞点头道:“多给白老大金子,倘若成道长愿意说出宝藏的秘密,即刻通知我。不可告知秦霸山。”   “卑职明白。白老大、黑老大都是老爷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何况有大笔金子相赠。这事交给白老大,不会有差池。”李青山说道。   李敞苦笑道:“如果找不到宝藏,我和二东家的钱财已经不多了,无法再推动这个庞大的计划。”李青山轻轻点头,说道:“老爷放心好了,还可以对大家许诺未来的官爵。”   李敞还是苦笑,叹道:“嗯,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对了,你让白老大顺便把焦会青那个讨厌的老家伙干掉。”李青山又点头说道:“嗯,焦会青既然被二东家重手所伤,裴汀一个人不会是白老大的对手。”   ***   焦会青、裴汀一直往下落,这悬崖可真高。裴汀偷眼看去,下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连绵起伏。也许这雪层下面是土包、巨石,也可能是树木、沼泽。如果摔到巨石上,势将粉身碎骨!   裴汀情急之中运力一蹬雪筏,手已抓住焦会青!二人借势反倒向上提起身体,减缓了下坠之势。他们的运气不错,落在一棵雪松上,然后滚到厚厚的雪地上。   裴汀机敏地滚身卸去下跌之力,几乎没有受伤。焦会青却摔得屁股八瓣,疼得晕死过去。好在他的脉搏正常,这让裴汀放下了心。她将真气从巨阙穴输入焦会青体内,焦会青很快恢复知觉。   他看看高高的悬崖,说道:“俺们命大,命大啊!”裴汀微笑道:“歇一会,我们赶紧离开此地。”   两匹马陷入雪地里,虽然未死,却是伤骨断筋,无法再乘用。二人便收拾包袱,看看四周情形,朝西边的山坡走去。   但他们很快紧张起来,雪地上又出现一行脚印,看来有数人之多。二人跟踪脚印追下去,果然看到前方一行白衣士兵,大概是在巡逻。   裴汀说道:“二哥,我先去解决这队白狗。”便施展轻功疾步追上去,眼看长剑起落,几个回合将那些士兵尽数诛杀。   厮杀的叫喊声引出林中又一队白衣人!裴汀便捏了雪球砸去,又将这队白衣人消灭。二人摸进林子,却看见又有几个白衣人,手持刀枪,紧张地注视林中动静。   裴汀杀得顺手,又冲过去将这些白衣人杀掉。推开木门,竟然惊叫道:“大哥!”焦会青也探头进去,果然看到成玄英全身铁镣,靠在木屋的角落。   成玄英看见裴汀,顿时直起腰板,说道:“三妹!你们终于回来了,哈哈!”裴汀要替他砍去铁镣,成玄英说道:“区区铁镣,怎能奈何于我!”   他运力,将手铐脚镣一一捏断。焦会青问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成玄英骂道:“都是那个李敞的主意!这次我算摸透了,这家伙果真诡计多端,狡猾十分。”   便将焦、裴二人离去后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成玄英吃下那盘羊腩时,已经察觉有毒药,他却艺高人胆大,用内景功将毒性聚在腹中,然后慢慢从掌心逼出。是以他什么也不吃,只是喝水,来帮助自己运功解毒。   而他也就将计就计,假装自己中毒,好探查李敞的真实为人。这一试之下,竟然发现李敞与白老大等人勾结,也就是和秦霸山是一路!如此说来,上次李青山谎报阿骨朵部落发现秦霸山踪迹,完全是为了诱他离开黑龙涧,以便李敞查证黑龙涧是否有宝藏!   若不是焦、裴二人恰好发现他囚禁此处,成玄英还想继续伪装下去,看看他们进一步的打算。   焦会青说道:“大哥这一试探,足以说明李敞、二东家、秦霸山等人完全是一伙子。”裴汀说道:“大哥,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成玄英沉思道:“李敞占据黑沙城,正是冲着宝藏而来。如果他找不到宝藏,一定会有别的计划。我们还是先潜回吵牵抵屑嗍铀亩颉!?br/>   裴汀点头,又将这趟老黑山的经过说了一遍。成玄英听说那一带天地精气异常时,瞪大眼睛,说道:“果真有此事?!”焦会青笑道:“大哥,你看方才三妹施展的武功,就知道她内力大进了呀。俺们如今已经练到第三重功力了!”   成玄英让他们再详细将老黑山练功的情形描述一遍。蛟龙珠如何助长汲取精气,陈子昂已经达到第六重功力,等等。   他喃喃说道:“看来传说中的练功化境果然存在,老黑山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远比阴山的灵异之气更强。”裴汀说道:“大哥,等忙完这些事情,我们一起去老黑山练功吧!”   成玄英点头说道:“嗯,忙完这些俗事就去。”他又看看焦会青,拉住他的手腕,摸了一下脉搏,说道:“二弟这伤确实不轻。我们先找个隐身处,老哥哥就为你疗伤。”   三人离开关押的木屋,一直走出山坳,找到另一处木屋,方才钻进去。焦会青背后依然有一记鲜红的朱砂掌印,成玄英说道:“这个掌印之毒分断了二弟的内息,所以你才会觉得乏力,无法提气。”   说罢,便和焦会青一起打坐下来,双掌按上他后背,运功替他化毒疗第三八三回、返回洛阳   又是早春时节,这短短的数月阔别,洛阳已经被皇帝武则天正式定为神都,成为大周朝的首都。从公元690年开始,武则天在此进行了长达十五年的大周朝政管理,这以后的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呆在洛阳。   洛阳城被再次拓宽。万象神宫、天堂、贞观殿、武成殿等一些列建筑陆续建成投入使用。一时间,洛阳城移步换景、街市繁盛。   这些巨大的变化令陈子昂等人惊叹不已。与怀义分手后,他返回驿馆。苏宰相不在洛阳,他的馆院门户紧闭。这趟河北道的差事倒无法向他禀报。   除了公务以外,黄金台的秘密也让陈子昂感到吃惊。就算他不相信叶七郎对黄金台的解释,那个所谓的“穿越”神话,有静如的经历为佐证,让他不得不认真思考。   这世界上果真有穿越?时间果真能够倒流?他似乎理清楚了思绪,却还是不敢相信。周梅儿说道:“大哥,我看那个叶七郎,保不准就是其他地方穿越而来的人物。”   一句话陡然点醒陈子昂,他回忆起叶七郎那些令人费解的话,如果用穿越来解释,便全然可以理解!   他兴奋地击掌,真想大吼。但周梅儿却转身,面向门外。外面已经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年纪不小,但绝对不老、风姿犹存的女人。   她笑着说道:“呵呵,我来的是不是有些冒昧?”周梅儿也笑道:“名满洛阳城的清华楼当家的,也曾经做过小女子的师傅,哪能不欢迎呢?”   她便跨进门,说道:“嗯,若非重要事情,吕娘是不会亲自出面的。”周梅儿请她坐凳子,她便颠着屁股坐下。   “我今天来,只是做个捎信的人。你自己看这个檄文。”她看见陈子昂一直没说话,便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放在桌面上。   白纸黑字写着:宗盟会特使陈子昂,无视盟会会员被朝廷杀戮,甘心投靠大周皇帝,欺师灭祖,背叛匡扶大业。经决议,传檄盟会成员,解除陈子昂特使职务,人人皆可擒而诛之!   后面是杨清宇等宗盟会数位会长和成员的签名。却没有静如的名字,想是她并不赞同传檄声讨陈子昂。   陈子昂读完这份檄文,顿觉眼前一片昏暗,他扶住额头,沉声说道:“就是这件事么?!”吕娘盯住陈子昂,得意地笑道:“这还不够么?”   陈子昂答不上话,低下头去。周梅儿笑笑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做这特使才好,省得看见这些所谓的英雄好汉。眼不见心不烦!”   吕娘咯咯笑道:“梅儿姑娘是越来越干练了。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看你还笑得出来么。”周梅儿说道:“谁不知道吕娘的厉害呢。”   吕娘赶紧摇手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带消息的人。还有一个消息,却刚好是关系到梅儿姑娘。”周梅儿故作惊讶地说道:“呵呵,难得我也能引起你们注意。”   “你的母亲,丽尔王妃在二东家的手里。”吕娘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唇里吐出来,而且她的眼睛一直盯住周梅儿。   “什么!”周梅儿瞪大眼睛,再也笑不出来。   吕娘看看二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喜:原来这两条消息比绝顶武林高手更有效。她却不表露,故作紧张地说道:“吕娘也是受人所托,带来这两条消息。告辞了,告辞了。”她匆匆走出驿馆,方才露出舒心的笑容。   ***   整整一晚上,二人呆坐房间内,谁也不说话。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确实让陈子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师傅离去的悲哀还未褪去,又传来宗盟会抛弃自己的恶讯!   想起这几年来,宗盟会的兄弟多方相助,一齐度过无数劫难:战岭南、斗阴山、平定雅州,眼看就要迎来太平盛世,如今被二东家和李敞挑拨,这些并肩战斗过的兄弟却发布檄文,与自己分道扬镳!真是痛入心肺呀!   而丽尔王妃下落,更让陈子昂举棋难行,他们必然会用丽尔王妃作为要挟。这枚棋子果真是让陈子昂、周梅儿双双陷入了难堪的局面。   正当二人无语沉默之际,驿馆的差役传来怀义带来的消息:晚上在洛河游舫上谒见大周皇帝,禀报此番河北道一行的事宜。   陈子昂只得收拾伤感的思绪,极力让自己清醒。周梅儿却无法自已,趴在床上抽泣。陈子昂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心乱如麻,叹道:“梅儿,我会想办法处理王妃的事情。”   周梅儿虽然悲伤,却也明白正是紧要关头,说道:“大哥,我明白。。。”却忍不住还是落泪。陈子昂说道:“别哭了。唉,如今苏宰相也不在,我还是去找神秀大师讨教一番。”   一想到天后已经成为皇帝,自己委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他必须找一个人讨教,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他向驿馆差役要了匹马,朝洛阳城西南的龙门伊阙石窟赶去。   ***   卢舍那佛像石窟寺下,薄雪覆盖着四周,只有石窟内一方裸露的地板。白眉的僧人合什参禅,仿佛进入了化境。他的肩上飘落一片枯叶,去丝毫没有惊醒念经的人。   陈子昂远远就下马,轻轻地走近石窟。石窟外除了他来时的一串脚印,再无人迹,看来神秀在此打坐已经许久。他看见神秀肩上的枯叶,也不敢冒昧打搅,恭敬地站在石壁下等候。   神秀很快就睁开眼睛,说道:“陈拾遗,你的内力又精进了不少!”言语里充满了惊叹。   陈子昂恭敬地说道:“比起神秀大师,还有慧能、成玄英大师,被还相差甚远。”神秀长眉一抖,说道:“什么?你说的是太宗封下的西华法师成玄英么?”   “正是。你们三位才是当世的顶尖高手,武学的前辈泰斗。”陈子昂答道。神秀说道:“噢,呵呵。如此说来,老衲定然要找机会与他们二位切磋一番。”   陈子昂说道:“是么?晚辈会将大师的意愿告知两位法师。”神秀转过身来,笑道:“好,老衲在此先谢过陈拾遗。”   他看陈子昂还在雪地里,招呼道:“快进来。”陈子昂方才跨进石窟,拱手说道:“晚辈此番前来,有要事讨教。”   “嗯,是河北道的事情吧?李尽忠那边怎么了?”神秀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陈子昂便将河北道一行的情况如实禀报,只是瞒下了关于老黑山和黄金台的秘密。   神秀一边听,眉毛轻轻抖动,显然听出其中的危险。待陈子昂说完,他沉声道:“李尽忠若想发兵,朝廷早就有所准备。陈拾遗倒无须担忧!”他说得十分坚决,似乎对此早就有了主意。   陈子昂反倒愣住了,没想到朝廷未等他们回来禀报,就已经做好了打仗的准备。神秀也看出陈子昂的心思,说道:“朝廷对李尽忠已经多方沟通,几年来他都没有收敛。如今更是扩兵自强,朝廷这次派你们过去,也是做最后的警告。”   “噢,原来朝廷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陈子昂点头,却还是坚持说出自己的观点:“依卑职愚见,此事乃徐敬真从中挑拨,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神秀拂袖说道:“哼,老衲劝你打消此念。”陈子昂陡然听见神秀言语变得冷峻,接下来的说话便咽了回去。   神秀转过身,重新面对石佛,捻动手里的念珠。。。   ***   就在吕娘离开驿馆的时候,王养宗悄悄来到小羊肉汤店。他坐在小店内,感到奇怪:二东家远在河北道,谁还能假借他的暗号令自己前来此店?   他慢慢地喝一碗羊肉汤,看见官道上走来一个人,一个瘦弱的男子,向西走去。但他忽然回头,路过小羊肉店门口时。   他自然就看到里面喝着羊肉汤的王养宗,他露出一丝妩媚的笑容。王养宗一下子也认出了来人,是清华楼的小兰。   乔装的小兰扭着细腰走进小店,坐下来。王养宗开始浑身不自在,想起她的妩媚里夹藏着莫名的毒刺。   小兰自然也看出他的不安,咯咯笑道:“名满西北的铁脚门王掌门,没必要害怕我这个小女子嘛。”王养宗疑惑地说道:“你找我?”   小兰挺挺胸脯,说道:“我难道就不能找你么?”王养宗抓紧拳头,说道:“该给我解药了吧。”   “嗯——”小兰悠悠应道:“只要你完成了这次任务,我就会帮你根治销魂散的毒。”她摸出一粒药丸,说道:“你拿去,这是三个月的解药。”   王养宗赶紧把药丸放进兜里。小兰说道:“这次的任务是,你即刻返回瓜州,召集铁脚门的兄弟大干一票。”   “干什么?”王养宗警觉地说道。   “去龟兹国,绑架龟兹国王白素稽。令他届时切断丝绸之路。”小兰说得很轻,尽管这是一件要命的任务,   王养宗咬牙不语。小兰说道:“只要你办完这件事,我就给你解药,从此不再受销魂散之苦。何况小女子对王大侠也是仰慕已久。。。”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王养宗打断道:“好吧,我考虑一下。”   *第三八四回、洛河游舫   陈子昂反复思量,大周皇帝决心此战的原因,自然是不能容忍对女皇帝的不恭,也是杀一警百的目的。以大周的实力来说,李尽忠确实以卵击石。   他站在洛河边,依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禀报河北道的情况。已经是接近三月时节,夜灯陆续燃起,洛阳城作为大周朝的帝都,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已然直追长安。   本来是让人怡情、浪漫的时节,但陈子昂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看见怀义带着王泉斯斯然走来。怀义干笑道:“陈拾遗早呀。”   陈子昂拱手说道:“刚到片刻。”怀义说道:“不要皱眉头,河北道的事情我已经递过奏折给皇上,今晚皇上大概是循例接见而已。”   王泉指着两岸花灯的洛河说道:“皇上的游舫来了。”远处果然有一条十余丈长的宽敞大船缓缓驶来。船上挂满轻纱灯笼,晶莹剔透。船首是一个宽敞的平台,一群裙裾轻缈的宫女手持灯笼、宫扇等饰物,拱围成半圆,中间坐着一个黄衣简装的人,赫然就是大周皇帝武则天。   武则天的身边站着铠甲的武将,却是左金武丘神责。自从定都洛阳之后,丘神责就负责神都洛阳的治安,时常跟随皇帝身边。   游舫靠岸,伸下一条舰桥,怀义和陈子昂摸出长笏捧在手中,拾步上船,王泉则留在岸上。   武则天面前摆着一张梨木茶几,看见二人走来,跪下行礼,口呼:“微臣拜见吾皇陛下。”她露出微笑,说道:“嗯,辛苦二位爱卿,起来吧。”   二人爬起来。陈子昂抬头看去,武则天似乎消瘦了些许,却显得英气勃发,根本不像六十多岁的人。眉宇间尽显不怒而威的仪态。   她说道:“这大好河山,令朕诗性大发啊。”怀义赶紧拍马屁说道:“皇上所言极是,大周威仪四方,实乃皇上的英明治理。”   武则天说道:“嗯,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她说道:“二位远上河北道,辛苦了,赐酒。”旁边便有宫女斟满两杯酒,端给二人。   二人捧起一饮而尽。怀义说道:“为了陛下,奴才可是破戒了。”武则天一愣,笑道:“倒是做主子的忘记了,你现在是白马寺主持。”   怀义笑道:“只要陛下所指,卑职就会去做。卑职只知道陛下乃是圣母再世,才是真正的菩萨。”武则天明知道他是信口拍马屁,却极是欣慰。说道:“你发现圣母石,又筹建明堂、万象神功,功劳极大,即使破一次戒,佛祖也不会责怪。”   怀义说道:“此番河北道一行,证实李尽忠确实私自扩兵,不仅威胁到渤海都督府、饶乐都督府,也是对大周朝的不敬。”   武则天微微颔首,说道:“证据确实就好,待我大军回去,不要让李尽忠叫屈就是。”她转向陈子昂,说道:“陈爱卿,你一直没说话,呵呵。”   陈子昂拱手说道:“陛下,微臣的观点与怀义大人有些出入。”武则天面上笑容僵住,说道:“噢?你说说。”   “臣以为李尽忠招兵之事不假,却还有挽回的余地。”陈子昂说道:“只要朝廷多加安抚,令其解散扩招的兵马即可。”   怀义忍不住插嘴道:“他的拜把子兄弟完颜华仁留在松漠府,未曾返回洛阳,你难道还对李尽忠抱有幻想?!”陈子昂一愣,说道:“臣固然知道李尽忠不安分,但倘若大战一开,只怕是劳民伤财,刚积蓄的国库又将亏空。”   怀义大声道:“你。。。。。”武则天挥手止住怀义的说话,沉声说道:“陈爱卿,上次雅州之事,朕听从你的进谏,和平解决。但这次却不行!”   她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时逢朕登基之初,他就大肆活动,摆明了祸端之心。如果不严办松漠府私自扩兵,其他都督府都有样学样,这祖宗传下的江山如何保得住!”   最后一句话陈子昂听得清楚,“祖宗传下的江山”,皇上她内心是承认自己乃高祖、太宗的后代!他心里一阵欣慰,知道皇上登基并非要改朝换代,而是要自己坐一坐帝位,开天地之奇而已。   如此看来,这江山依旧会有一日恢复为李唐!但另一方面,他却还是不理解武则天对松漠府的强硬姿态。如此喜忧各半的心情下,他说道:“微臣也许是愚见了。”   却没想到武则天对此十分生气,说道:“有些人对朕登基有所意见,所以总会袒护这些意图谋反的事件。”陈子昂连声说道:“皇上明鉴,微臣绝非此意!”   这时候,怀义偷眼看看陈子昂,露出得意的微笑。丘神责也在一旁冷笑。陈子昂机灵灵打了个醒,额头竟然流下冷汗。   武则天转过身来,说道:“当然,朕也知道陈拾遗为朝廷办了不少事情。但你的狭隘仁慈,对于治理偌大一个江山,却并非都是好事。”   她又坐下来,转向怀义说道:“朕已决定对松漠用兵。丘将军举荐怀义领兵讨伐。”怀义连忙跪倒叩谢道:“微臣谢主隆恩。可是微臣。。。。”   武则天笑道:“嗯,如今你自然不适合领兵打仗。这样吧,从今日起免去你的白马寺主持。朕加封你为右卫大将军,这样就可以统兵了。”   怀义心神稍定,再谢道:“皇上如此看重微臣,微臣为朝廷定当肝脑涂地!”武则天说道:“起来吧。朕能够顺利登基,你的功劳极大,加封你也是应该的。你手下的几个武林人士也都做游击将军吧,随你出征。”   怀义再次跪倒谢恩。武则天才又转向陈子昂,说道:“陈爱卿,你的才能不下于怀义,也立了不小功劳,你看看朕该如何奖赏你?”   陈子昂一愣,说道:“微臣只要能跟随皇上,为朝廷做些事情即可,并不贪图官爵。”武则天说道:“也好,陈爱卿不是俗人。那么,你就做怀义的随军参事,一同讨伐李尽忠。待这次立了战功,朕一齐奖赏你!”   陈子昂赶紧跪倒,说道:“谢皇上恩典。”武则天笑道:“好了,你们都是朕的心腹之臣,不必过于拘礼。”   丘神责此时插话说道:“皇上,你刚才写的那首《早春夜宴》,何不拿来给臣子们欣赏一番。”早有宫女捧来宣纸和笔墨,摆在茶几上。   武则天展开一方宣纸,挥毫写道:“九春开上节,千门敞夜扉。兰灯吐新焰,桂魄朗圆辉。送酒唯须满,流杯不用稀。务使霞浆兴,方乘泛洛归。”   她刚写完,怀义便拍手喝彩:“盛世王朝,帝都洛阳,真真是让陛下写活了!”陈子昂心里虽然有些郁闷,也不禁赞叹诗中祥和飘逸的画境,为武则天的才情倾倒。   又有宫女乐师弹起琵琶、竖琴等乐器,一时间游舫上清乐齐奏,有一宫女捧起宣纸,站在舟首,对月慢慢吟诵这首《早春夜宴》。   “九春开上节,千门敞夜扉。兰灯吐新焰,桂魄朗圆辉。送酒唯须满,流杯不用稀。务使霞浆兴,方乘泛洛归。”   这声声诗乐,飘荡在洛河上,游舫的灯笼照亮洛河的水波,简直让人疑是身在银河飘渺之中。   ***   陈子昂喝了不少酒,夜深才回到驿馆,屋里还亮着灯。他有些晕,却还是看到坐在灯前的王养宗。   周梅儿要搀扶他,陈子昂轻轻推开,说道:“我没醉。”王养宗盯住他的步伐,然后又看他的眼睛,说道:“你醉了,你的身体没醉。但你的心已经醉了。”   陈子昂喝下一杯茶,方才缓了口气,叹道:“王掌门说得不错,我的心醉了。”周梅儿却没听懂,说道:“你去见皇上,怎么喝醉了呢?”   陈子昂摇手说道:“正因为我去见皇上,所以才不会喝醉。”王养宗显然在此等候了许久,说道:“在下正有一事告知陈大侠。”便将小兰与他在小羊肉汤店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你照她说的去做。看他们下面还会有什么花招!”陈子昂拍手说道:“我这就写信,王大侠带给白素稽国王,他自然会配合。”   王养宗皱眉说道:“万一我们切断丝绸之路,朝廷岂不会误会?”陈子昂说道:“我会告知苏宰相,通知陇右道军队届时配合你们。”   王养宗拿起陈子昂写好的信函,藏入怀内,拱手说道:“王某人这次就全靠陈大侠指点了。”显然还是心存疑虑。陈子昂点头说道:“是的,这是二东家和李敞最大的一次赌博。那边还有魏大校尉的五千兵马,王大侠也不必过虑。”   送走王养宗,陈子昂却靠在椅子上,似乎疲惫已极。这次谒见皇上,武则天显然对怀义褒奖有加,甚至立刻派兵出征。想到此处,陈子昂不禁叹息,果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三八五回、再领钦差   今晚,将是怀义最后一次回到白马寺。他独自坐在接引殿内,得意不已。这当然亏得丘神责在皇上面前的推荐,对陈子昂呢,丘神责自然打了不少小报告。   他一直呆到天亮,还没有丝毫睡意,却看见王养宗走进接引殿。他站起来,挺起腰板,虽然还未穿大将军的战袍,却已经摆出大将军的架势。   王养宗说道:“主持大人,我。。。”怀义打断他说道:“不要再叫主持,昨晚皇上已经封我为正三品右卫大将军。”怀义高高抬起头。   王养宗呵呵笑道:“大将军,王某是来辞行。”怀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你们好不容易跟我混出了头,我正准备封你们一人一个游击将军呢!”   怀义拍着胸口,说道:“你们在白马寺吃了两年斋,也该轮到我们吃肉了吧!”王养宗却说道:“王某实在思念家乡。。。”   说完,他拱手道别,也不等怀义答应,转身朝白马寺外走去。怀义愣愣看着尚未开花的榆钱树,喃喃说道:“真是奇怪,莫非这就是功成名退?!”   王养宗一走,只剩下王泉和始终让人摸不透的叶七郎。要是他们二人也走,他这个大将军手下还真没人了。他提起僧袍,急匆匆走去后院僧房。   王泉正在舞弄自己的锄头,一招一式,认真不已。他的锄头在初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也让怀义欣喜不已。怀义从来没有这样重视他们几个人的存在,噢,不,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那个让人揣摩不透的叶七郎,正坐在一张小凳上,翘起二郎腿,晒太阳。他的腿不长,却还在晃悠悠。叶七郎看见他这个大将军走过来,当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做了正三品的右卫大将军,也没有站起来打招呼的准备。   王泉却擦擦汗水,收了锄头招式,说道:“主持大人,您。。。。”怀义象打断王养宗的说话一样,打断他的问候,说道:“嗯,不要再叫我主持,昨晚皇上已经封我为右卫大将军!”   王泉的眼睛也象他的锄头一样闪起了亮光,他说道:“恭喜大人!恭喜恭喜。”怀义忽然觉得十分感动,拍着王泉的肩膀说道:“你跟了我几年,也算辛苦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游骑将军!”   游骑将军比游击将军高一级,王泉当然没想到就他一个问候,令怀义感动,凭空捡了个便宜。王泉眼睛里的闪烁换作真实的感动,说道:“谢谢大将军栽培!我们总算熬出头了。”   怀义点点头,向叶七郎招手。叶七郎懒洋洋地站起来,说道:“当真是可喜可贺呀。”怀义笑道:“你呢,就是游击将军。”叶七郎也拱手致谢。   怀义封了两个将军,心里踏实不少,他踌躇满志地颠着脚说道:“三日后,我们就出发,前往幽州台,那里有十万大军等候我们。我们去讨伐松漠府李尽忠!”   他仰天大笑,说道:“他对我不敬,皇上刚巧派我前去讨伐,这就是天意,哈哈!”   ****   陈子昂却陷入烦恼中,他知道大军讨伐李尽忠之际,二东家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他会胁迫龟兹国王白素稽起兵反周,这点已经不用怀疑。只要王养宗及时赶到,联络上白素稽和魏大,这里大概不会让二东家有可乘之机。   除此之外,秦霸山一定会有所动作。阴山一线有成玄英、焦会青、裴汀三人,多少会对王尔将军有所照应。这里显然是薄弱的一环,李敞不会再继续蛰伏,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二东家手里还会有什么牌呢?对了,雅州的蒋开,也许会在他的唆使利诱下出现反复。想到此处,他手里捏了一把汗。   还有丽尔王妃,会被二东家用在哪个关键的接骨眼上?周梅儿接连两日都在哭泣,眼睛红成了桃子。也让他感到沉重的压力。   静如却在这时候忽然出现在门前,不仅让周梅儿忍不住扑上去拥抱,也让陈子昂眼前一亮。   周梅儿抱住风尘仆仆的静如,嘤嘤流泪。静如诧异地问道:“傻妹子,哭什么?”周梅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来。   陈子昂便讲述丽尔王妃被二东家挟持的事情。静如摇头道:“在河北道,贫尼没听说这事。要不要我回去搭救王妃?!”陈子昂说道:“谁也不知道丽尔王妃现在何处,也许她在河北道,也许在阴山一带。”   静如顿足道:“早知道我就不离开那里。妹妹别哭,我再赶回去抓拿二东家,还怕他不交出王妃娘娘么!”陈子昂哭笑不得,说道:“静如法师,你这是要返回岭南么?”   静如说道:“贫尼在那边实在呆不去。杨清宇他们一心要说服我反叛大周,贫尼还不如回岭南享清闲呢。”陈子昂拍手道:“我正担心一事,你这一来刚好可助我传信给慧能大师。”   “行,贫尼既然离开杨清宇他们,自然是站在陈大侠这边。”静如笑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陈子昂说道:“二东家必定在筹划极大的阴谋,我担心雅州那边的蒋开会被他再次利用。”   静如点头说道:“明白了,贫尼这就赶回岭南,同慧能师兄一起前往雅州,制止蒋开的异动。”陈子昂拱手说道:“正是,有二位大师在那边汇同剑南道的柴进喜,在下便不用担忧了。”   “嗯,陈大侠放心,贫尼保准帮你说动慧能大师相助。”静如笑盈盈地说道。陈子昂说道:“我们后日也要带兵再上河北道,讨伐李尽忠。”   静如抱住周梅儿说道:“姐姐有重要的事情离开,妹妹放心,再不行姐姐便叫慧能师兄过来捉拿二东家,保准给你找回母亲。”周梅儿乖巧地点头。   静如拿起包袱,便告辞离开驿馆,赶回岭南。而陈子昂和周梅儿,却还是无法释怀心头沉重的压力,那些纷乱如麻的思绪。   *第三八六回、念天地之悠悠   一切都安排妥当,陈子昂与周梅儿前往白马寺报道。却见冯小宝换上了三品大将军铠甲,身后左右站着两员武将,正是王泉和叶七郎。   果真是人靠衣装,怀义跨上战马,原本身材就十分壮实魁梧,加上他趾高气扬的举止,更显几分霸气。就连扛着锄头的王泉,也挺起腰板,将五品游骑将军服穿的似模似样。   叶七郎原本矮小的身段,穿着从五品游击将军铠甲,也比陈子昂这个右拾遗光鲜许多。陈子昂陡然感到一种失落,一向看淡名利的他,才知道名利官爵有时候比本人重要得多。   怀义哈哈笑道:“陈拾遗,这次你就好好看着我们如何击破李尽忠。哈哈!”王泉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陈子昂拱手说道:“卑职愿为大将军前驱,领一万人马,誓破契丹大军。”怀义一愣,摆手说道:“不用了,皇上交给我十五万大军,还怕打不垮李尽忠的数万人?”   陈子昂心想:你有十五万大军,给我一万人马也不为过吧,毕竟我也是皇上钦命出征的官员。他还想争取一下,怀义却一甩马鞭,策马奔出白马寺山门。   王泉、叶七郎也紧跟其后,山门前早有一干旌旗鲜明的官兵卫队,举着右卫大将军的旗号,簇拥而去。陈子昂不禁呆立当场,周梅儿拉拉他的衣袖,说道:“大哥,不要再计较了。若论官衔,我还是七品校尉,比你九品右拾遗高呢。”   陈子昂苦笑,翻身上马,跟随大队奔出洛阳城。一行人往幽州而去,那里集结着十五万大周精锐的官兵,等候着右卫大将军怀义。   ***   此时早春时节,幽州平原显得宽阔而静寂。雪已经融化,一行人的马蹄溅起无数泥浆,料峭的清风吹来,却哪里能体会陈子昂内心的落寞。   数日后便到达幽州大军驻地。眼看遍野集结的雄壮之师,旌旗招展,马跃高蹄,陈子昂既兴奋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默默地下马,默默地将马匹系在栓马桩上。周梅儿则自己安置马匹行李,没有什么言语,还是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中。   百无聊奈之际,陈子昂走出大军驻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的人马喧哗渐渐消失,他走在这一片空旷的平原上。赫然看到前方一座土丘,方才忆起这里正是上次来过的幽州黄金台。   安静极了,他听见风吹过耳际,吹起发梢。虽然不再下雪,却是一个阴郁的下午。不知道燕昭王昔年筑台招士之时,是不是也体会到这种静寂的滋味?这位英明的君主,是不是感到手下无人时的寂寞?   当郭隗招来一个又一个贤才,他有没有击掌高歌?乐毅替他筹划强国之策时,他有没有犹疑?当他最终任用乐毅击败强大的齐国之时,天下人是不是都感受到他们君臣之间默契的协作?   唉,陈子昂长长叹息,心头一股淤情无法解开。在这个阴郁的下午,他果真是迷失了自己,迷失在这蕴含博大而复杂文化的大地上。他无法释怀,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   他信步登上黄金台,又看到那块二尺见方的青石板。如果郭隗还在,他会不会将自己招致另一个时空,象乐毅一样辅佐某位君王,成就一番事业?   他摇摇头,郭隗早就死去,他的巫术也已经失传。如今只能在此缅怀燕昭王年代的典故,让你得意时比较,失落时哀叹。   风吹过来,却不识陈子昂的心思。他长叹一气,忽然抽出背后大剑,在青石板上运剑如飞,写下几个大字:登幽州台歌。   这狂草的大字,忽然打开陈子昂阴郁的心结,他内心发出一声呐喊,却张嘴哑然,无法喊出声。竟然迎风落下两行清泪。   而他手中的大剑,运转如一杆大笔,在青石板上刻下一行狂草: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   “好诗,好诗!”黄金台下传来几声击掌声,叶七郎不知道何时来到土台之下。   他三两下跳上土台,又细细看了一次《登幽州台歌》,点头说道:“的确是好诗!不落格律俗套,自有一股喷薄感人的力量,无怪呼后世千百万人会赞叹此诗!”   陈子昂一口气不假思索写下此诗,忽然感到一阵轻松,脑子恢复了空明之感。他马上发现叶七郎出现后的几处疑点,不禁好奇地盯住这个矮小的游击将军。   方才他在台下,根本没有看到青石板上的诗句,便击掌喝彩,似乎早就读过这首诗歌。   而且他后面的一句话也奇怪万分,“无怪呼后世千百万人会赞叹此诗!”他怎么知道后世之事呢?!   叶七郎被陈子昂打量一番,又打量一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陈拾遗,其实也没必要太计较名利得失。比如说我这个游击将军,简直是天上掉下来,我从没奢求过。”   陈子昂点头叹道:“不错,兄弟此言极是,只要过得去就蛮好。”叶七郎赞许道:“是呀,人和人不能比较,比如说小弟在现实中,只求能吃一口安稳饭,开心生活就好了。到了你们唐朝,才尽兴玩玩。”   “什么?”陈子昂惊奇地问道:“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你果真是穿越而来的异人?”叶七郎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说道:“瞧我这嘴巴,终于说漏嘴了,唉!唉!”   陈子昂一把抓住叶七郎,说道:“你不是遣唐使?”叶七郎急道:“快放开我,陈大侠如此功力,只怕要抓碎小弟的手。”   陈子昂还是急道:“你果真不是遣唐使?”叶七郎说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不是遣唐使。那个真的遣唐使叶七郎,从东瀛乘船至高丽上岸后,被长白山的积雪所陷,早就死在雪堆里。”   “那你?!”陈子昂又追问,叶七郎还是没有回答他自己是哪里的人呀。叶七郎腼腆笑道:“陈大侠就不要追问了。陈大侠只要知道我对你们绝无恶意,就可以了啊。”   陈子昂已经断定叶七郎是穿越而来的人,虽然其中的原委他并不清楚。静如穿越获得五行神功秘籍,这个叶七郎也活生生地穿越到大唐来了!   看来郭隗在黄金台施法,替燕昭王招来乐毅等人的故事也是真实的了!他的眼睛紧紧盯住那块青石板,盯住那上面的镂云纹饰,还有那个椭圆形的小孔。。。   他忽然说道:“对了,叶大侠,你说的这个小孔乃是祭祀施法时插一杆匕首。我也许知道这杆匕首的下落!”叶七郎笑道:“陈大侠果然思维敏捷,高智商!”   他伸出大拇指夸陈子昂,却把陈子昂搞糊涂了,“智商是什么意思?”。叶七郎也顾不得解释太多,继续说道:“这杆匕首如今就在二东家手里。正是他从长安慈恩寺玄奘旧室里盗取的那杆匕首。”   陈子昂不禁瞪大眼睛,说道:“叶大侠,你。。。你什么都知道呀?”叶七郎笑而不语,显然是在回避这些话题。良久,他才对陈子昂说道:“这几日我都在担心陈大侠,恐怕你的压力过大。所以赶来劝解你。”   陈子昂叹道:“是呀,你说得对,人生在世不过小蚂蚁一场。在下自会谨记叶大侠的劝导,逐步远离朝政。待解决完二东家和李敞的阴谋,也就是卑职隐身山野之时。”   叶七郎缓缓点头说道:“是的,据历史记载,陈拾遗也就是在东征契丹之后归野第三八七回、龟兹之行   大军向北方开拔,沿途不断有新的官兵汇入。据快报,松漠府李尽忠所部风闻怀义大军将至,已先行南下攻破营州,领兵的正是完颜华仁。   怀义亲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营州。还有另外两支官兵,共五万人已经从饶乐府方向进行防御,以切断李尽忠进入中原腹地的所有道路。   怀义所部以王泉为前锋一万人,星夜兼程,往营州而去。沿途不断收容南下逃跑的营州官吏,王泉仔细询问,才知道契丹人的粮草不足,没有粮食羁留朝廷的官吏。   王泉大喜。他随怀义出使河北道时,已经注意到松漠一带的农事落后,畜牧产量也不算高。这些官吏的话更让他确认契丹粮草严重缺乏,一向谨慎的王泉挥兵极速前进。   却在西硖石的黄獐谷遭遇完颜华仁的重兵伏击,丧失所有部队,只身逃回怀义的中军帐。   怀义大怒,指着王泉鼻子骂道:“你素来谨慎,为何此番轻率冒进?!”王泉满头是汗,颤巍巍说道“卑职也是听信了营州逃犯的误报,方才引兵冒进。。。”   怀义也不管众人在场,一脚踢去,说道:“前锋失利,影响整个战局。信不信老子劈了你!”在场众人无人敢言,王泉瘫倒在地。   陈子昂说道:“将军,王泉并非不尽心,而是李尽忠设计巧妙。充分利用他们的弱点,让前锋误认为他们缺粮而不堪一战。这也说明他们确实缺乏粮草,急于与我主力交战。”   众将纷纷点头,怀义只得装模做样地问道:“以陈拾遗所见,难道我等应该如何应对?”陈子昂说道:“松漠府经过前期扩军,眼下不止六万兵力,甚至号称十万大军。契丹山地根本无法长久支撑这一大批军队的粮草供给,是故他们必然急于南下,获取大周的平原粮仓,又可造成更大影响。”   “我们应该先行重兵封锁各个要道,消耗其锐气和不多的粮草。待到河北道雪融道通,仲春时节再发动全面攻势,便可一举击溃。”陈子昂说得有条有理,叶七郎说道:“陈拾遗的策略可行,虽不能达到速战捷报的目的,却可以稳中取胜。”   怀义先输了前锋,此时也不敢再托大,点头说道:“好,就依此计行事。”陈子昂又拱手说道:“李尽忠此番发兵,背后还有徐敬真的支持。卑职准备孤身前往松漠府,擒拿徐敬真,以便消除祸根,助大将军早日取胜。”   这番话说得让怀义舒坦无比,他连连点头,说道:“本将军授予你便宜行事的权力,必要时可令叶将军协助。”陈子昂、叶七郎拱手领命。   怀义又分派其他将军镇守各处南下的道路城镇,不许主动出击,只等一个月后发兵围攻。   ***   积雪一日一日消融,道路也愈加糜烂难行。陈子昂的精神却如同春天般明朗,这让周梅儿感到不解。自从第三次登幽州台回来,陈子昂似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她却不知道陈子昂已经决定归隐,只待这次击败二东家和李敞掀起的天然巨浪之后。   是的,陈子昂不仅知道二东家一定在背后替李尽忠出谋划策,也知道李敞也会与他勾结,随时可能发动阴山秦霸山、咄悉匐的攻势。而龟兹国、雅州那边也还没有收到返回的消息,不知道慧能大师和魏大能否扑灭两处的战火。   而他首要面对的是徐敬真和李尽忠,他要先去松漠府看看。   ***   王养宗一路向西,他确实想念瓜州的王夫人,还有铁脚门的众位弟子。他也喜爱权势和地位,但他始终不习惯朝廷里拘束的生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放弃怀义的游击将军,宁愿回瓜州做一个绿林好汉,终老西北。   实现这些愿望之前,他必须完成龟兹国的事情,这也需要他调动铁脚门的全部力量。当然,只是调动铁脚门的弟子演戏罢了。演戏给跟踪在后面的两只狐狸精看。   王掌门心里念叨的两只狐狸精,就是吕娘和小兰。她们乔装成两个公子哥儿,若即若离地跟在王养宗身后。当然,她们也不怕王养宗发现,她们有销魂散的解药为要挟。   春天绿遍大地之前,西北的戈壁滩洪水会泛滥一段时间。冬季的积雪融化,冰山上的融水,此时在戈壁上滚滚荡漾,肆无忌惮。直到它们完全渗透到戈壁之下的泥土里。   然后,趁着这短暂的温润季节,戈壁滩上的所有草本鲜花都会争相开放,其壮观的景致甚至会超过剑南道那边的杜鹃花海。   王养宗踏破逐渐泛滥的流水,哒哒哒踏进瓜州城。他沿着石板路一路急行,看到铁脚门的两尊石头狮子时,勒住了马缰。   “掌门人回来啦!师父回来了!”院子里习武的弟子高呼,一个红衣女人从内门急忙走出来。大半年不见,王夫人似乎苍老了许多,她看见王养宗从马上下来时,竟然愣在门下。   王养宗喊道:“夫人,我回来了!”王夫人再也止不住泪水,滚滚落下。王养宗把她一揽,低声说道:“别让弟子们见笑。”   王夫人赶紧擦干泪水,说道:“快叫厨房张罗下,今晚加菜,吃大餐。”弟子们欢天喜地分头张罗。王夫人与王养宗一起走进内院的卧房。   房间里的梳妆台上,依然摆放王养宗习练飞脚三式的三尊泥塑,一尘不染。王养宗叹道:“夫人,真真是辛苦你操持铁脚门。”   王夫人红着眼睛说道:“自从瓜州比武大会之后,我就没有睡好一天,总担心掌门你。。。”王养宗点头道:“不错,我决心脱离这样的生活,安安静静陪着夫人,在这个西北小城生活。”   王夫人绽开笑容,说道:“果真?可不许说大话。”王养宗用力点头,说道:“只是。。。我们需要办妥一件事情。”   “什么事?掌门旦说无妨。”王夫人追问道。王养宗便把自己这段时间的事情和盘托出,说道:“我们要去一趟龟兹国。”   王夫人果断地说道:“没问题呀,什么时候去?”王养宗说道:“这样吧,你先行离开瓜州,帮我去联络一下。”   王夫人点头说道:“好的,明天我就出发。”王养宗说道:“要悄悄出发,不要让人知道,今晚你就出发。我会让另一个人乔装成你,依然留在铁脚门。没有人知道你已经离开铁脚门。”   王夫人说道:“明白了,这次龟兹国的行动我始终暗中相助。”王养宗说道:“不错,你在暗中联络,我们演一台好戏给他们看!”   *第三八八回、龟兹之行2   第二日,王养宗在大院中集合所有铁脚门弟子,一共九十人。这些人大多跟随铁脚门超过十年,是铁脚门最大财富。   面对自己的全部家当,王养宗说道:“这次我带五十人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关系到铁脚门的安危。所以,我会带最合适的弟子。剩下的人都留在瓜州,在我未返回之前,不接受任何护镖生意。”   王养宗随即挑选了五十人到院子外集结。然后,他对剩下的四十人说道:“你们在家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配合二当家,保护铁脚门的大本营!”   乔装的红衣王夫人和弟子们一起应道:“掌门放心,我们自当小心。”王养宗点点头,跨上健马,率五十弟子西出瓜州,望西域龟兹奔去。   瓜州至龟兹一千余里,中间有大漠、戈壁,也有绿洲河流。王养宗领众弟子日夜兼程,倒是让跟踪在后面的吕娘、小兰苦不堪言。   二人骑骆驼,循着铁脚门的马蹄印前行。小兰抱怨道:“大姐,我们却是何苦为二东家卖命,跑来这些地方受累。”   吕娘当然知道她的言下之意,说道:“人为财死嘛,我也认为二东家和老爷成功的机会不大,可他们下了大价钱给我们。”   小兰问道:“什么价钱?”吕娘咯咯笑道:“只要执行完这次任务,清华楼就属于我的了。你就是我的大掌柜,怎么样?”   小兰说道:“大姐,我可是替你什么都卖了,才给个大掌柜?!”吕娘说道:“嗯,再加你一千金,可以了吧。”小兰方才露出笑脸。   “一旦白素稽答应下来,切断丝绸之路,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小兰又问道。吕娘摇头说道:“没这么简单。白素稽切断丝绸之路,也就意味着与大周为敌。但他是被迫这样做,怎么可以相信他能坚持多久呢?”   小兰似乎明白过来,说道:“然后,大姐还会有后续安排。”吕娘咯咯笑道:“小兰妮这丫头,是越来越聪明了!”   ***   经过十三天连续跋涉,王养宗到达龟兹境内。此时,他们已经乔装成商旅,分成数队行事。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抓住白素稽。然后,要挟他切断丝绸之路,这就是小兰交给王养宗的任务。   据铁脚门了解,金华寺是龟兹国王白素稽经常去的地方。但这座龟兹国皇家寺庙,自从半年前白素稽在此遭到白衣人行刺之后,已经加强了戒备。寺庙内外,每逢白素稽前来时,都会事先布置数十龟兹国王卫队警戒。   王养宗不可能在金华寺附近动手,他只能选择距离金华寺不远处的一片民宅街巷处,埋伏下铁脚门弟子。   当白素稽的和他的卫队士兵穿过这片民宅时,王养宗一声响炮,埋伏的五十名弟子从屋顶上、院墙后面、柴堆里跳出来,还未得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被铁脚门制服。   王养宗一跃而出,一个连环飞腿,将白素稽的坐骑踢得脑裂血喷。然后,他很轻易地点中白素稽大椎穴,将他夹在胳膊底下,飞身上马奔向旷野。   他在一处土丘旁放下白素稽时,这个倔强的龟兹老头瞪着王养宗,怒道:“你是何人?!”王养宗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白素稽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王养宗语气缓和道:“只要你关闭丝绸之路,我便可放了你。”白素稽哈哈笑道:“这丝绸之路乃是四方商贾经商之路,我白素稽有什么理由切断它?”   “不错,这件事找不到理由,也不需要找理由。”王养宗冷冷地说道:“否则你和丽尔王妃都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白素稽陡然听见丽尔王妃的消息,激动道:“爱妃在哪里?!”王养宗说道:“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切断丝绸之路,对大周宣战,丽尔王妃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白素稽沉思片刻,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王养宗笑道:“那就一切都好说了。”伸手解了他的穴道。   白素稽站起来说道:“只是魏大校尉带着五千大周精锐,驻扎龟兹,我怕无法抵御他的兵士。还有,魏大是。。。。”   还没等他说完,土丘后面有个声音说道:“国王不必为此担忧,我们知道魏大是你的准驸马爷。”白素稽望去,土丘后面走出两个汉族女子,两个漂亮的女人,一个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却比他的丽尔王妃更有风韵。   王养宗却一点也不吃惊,他知道这两个女人一直跟踪自己:吕娘和小兰。王养宗朝她们嘿嘿憨笑,吕娘也回应他一个媚眼。却还是对白素稽说道:“姬丝一定会说服魏大反叛,她不会不顾忌母亲和父亲的安危。”   王养宗插嘴道:“但魏大果真不顾姬丝的请求呢?”吕娘咯咯笑道:“那就用龟兹举国的兵力与之对抗。”   白素稽皱眉道:“但陇右道驻扎的大周军队很快会增援,不出三天。”吕娘的笑声变大,说道:“突厥咄悉匐部落的铁骑已经穿过阿尔泰山和戈壁,等候在天山脚下。只需龟兹这边动手,他们立刻驰援,两天之内可到达。”   白素稽说道:“好吧,明天我派人封锁丝绸之路!”王养宗说道:“嗯,一旦国王行动,我立刻派人联络姬丝,说服魏校尉。”   吕娘露出满意的笑容,拍着王养宗的肩膀说道:“王掌门果然干练,不错!”   王养宗也笑眯眯,却没有说话。   *第三八九回、龟兹之行3   龟兹合共不过五千兵力,白素稽带着王养宗、吕娘一行返回城堡,下令封锁丝绸之路东西交通道路。第二天,魏大率领三千骑兵包围了城堡。   姬丝在城外遥望白素稽,泣不成声。白素稽指着魏大喝道:“你快放我女儿,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你难道不替我和丽尔王妃想想么?!”   白素稽身后站着吕娘和王养宗,朝魏大冷笑不已。魏大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扭头看着姬丝。姬丝却骑在马上,低头哭泣。   魏大说道:“我不能背叛大周朝,你应该知道这点啊。”姬丝抬起头,又低下去哭泣,女人就是这样,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哭泣。   “你如果愿意回去的话,就回去吧。”魏大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姬丝勒紧马缰,她已经攥得手发抖了。魏大终于表态,她已经无法撮合两边和好。   白素稽站在城堡上,喊道:“姬丝,你快劝劝魏校尉吧。”姬丝却在这时提起缰绳,坐骑扬蹄奔向城堡大门。大门嘎吱嘎吱大开,将姬丝吞没在城堡里。   魏大屹立在马上,他提着哨棍纹丝不动。直到夕阳最后一丝残红湮没。   ***   龟兹的军队大部分集中到城堡里,却还有两千人驻扎在郊外,与魏大的骑兵对峙。丝绸之路中断,东西两边的商人开始返回,或者试图绕道而行。整个龟兹国陷入沉默中,在春季的洪水里沉默。   此时,龟兹皇宫内一片寂静。这个在中原并不算大的土木结构的皇宫里,白素稽坐在皇位上,皱着眉头,一会儿看看姬丝,一会儿看看吕娘和王养宗,完全没有主意。   吕娘笑道:“不要担心,咄悉匐的骑兵明日即可到达。只要魏校尉愿意,他随时可以投诚。”但她的这个说话,却没有让任何人感到开心,只有她自己和小兰,在翘首期盼。   白素稽说道:“咄悉匐的军队不许进入城堡,也不能杀戮掠夺龟兹。”吕娘点头说道:“没有问题,只要你诚心对付大周,他们绝对不会破坏你的龟兹国。”   天色渐渐放亮,城外又传来人马的喧嚣。魏大的骑兵开始列队,却派出两小队骑兵向东西奔去。吕娘站在皇宫二楼的平台上,呵呵笑道:“一定是咄悉匐的骑兵到了!”   果然,过不多时,魏大指挥骑兵掉头向北,只留下少数人监视城堡。吕娘催促白素稽道:“大王,快派你的人杀出去,接应咄悉匐!”   白素稽断然拒绝道:“我只答应你切断丝绸之路,却不能拿自己这点兵力与官兵对抗!”吕娘没想到让他钻了这个空子,昨天没要求他发兵相助,只得跺脚作罢。   此时,已经可以看到魏大的骑兵向北冲锋,显然是抗击北面的来敌。吕娘和小兰笑逐颜开,只等着魏大的骑兵被慢慢消耗干净。   只要控制了安西四镇之首龟兹,下一步就可以控制其它三镇,彻底封住丝绸之路,斩断陇西道与朝廷的联络。陇西道就会像断了水的瓜,脱离朝廷,落入突厥人掌控之中。   呵呵,此番周密计划,也亏李敞和二东家想得出来!   ***   西北洪水泛滥之时,岭南已经绿满大地。慧能静静坐在大梵寺山门前的柏树下,听静如说道北上的经历。鸟儿在头顶飞过,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啼。令静如抬起头悠然凝望。   “阿弥陀佛——”慧能口宣佛号,说道:“贫僧了解陈大侠苦心。他完全可以用神鬼奇兵来解决雅州之事,却不愿过多使用奇异的巫法。”   “噢?”静如也被他点醒,说道:“看来陈大侠果真是一个规矩之人。”慧能点头说道:“嗯,他确实承受巨大的痛苦和压力。天后称帝,建立大周朝,也算是人间的一件异数。带来的变化确实很大,让很多人不解。”   慧能缓缓说道:“但她又实在是当今最适合主持天下的人。唉。。。。我们也要理解,像陈大侠一样去承受其中的苦楚吧,也算是修炼的一课。”   静如说道:“师兄果然赞同陈大侠的主张,贫尼就放心了,自己没有选择错误。”慧能站起来,说道:“好,我等这就去蒙顶茶安寺,那里的主持无休法师乃是贫僧神往已久的高僧。我们就在那里等候蒋开,他一定会前往蒙山求签。”   静如兴奋地说道:“贫尼也和师兄一起去。”慧能点头允诺,静如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完全不像出家修行的女子。慧能心神几乎为之颤抖,却闭上眼睛,缓缓凝下心境。   ***   但吕娘很快发现了异常情况,她听见北边咄悉匐骑兵发出冲锋的喧嚣之后,不到半个时辰,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也响起了擂鼓冲锋的呐喊。怎么是官兵擂鼓的声响呀!   莫非有大队官兵在龟兹驻扎?!她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象白色的酥油捏成的花朵一样苍白。她偷偷侧眼看看白素稽和王养宗,他们依然是愁眉苦脸,低头喝茶。   一定有异常的变化,吕娘朝小兰是个眼色,二人又登上城堡内最高的三层哨塔,遥望北边。果真看到阳光下一片刀光,只是距离太远,无法看清是哪些士兵。小兰问道:“大姐,我们中计了么?”   吕娘紧咬嘴唇,没有说话。   她确实没有感觉错。此时,魏大指挥骑兵正面堵住了咄悉匐一万铁骑的攻击。这支由大刀客和箭客率领的远征军,企图一举歼灭魏大的官兵,继而控制龟兹,控制陇西四镇,控制陇右道!   突厥骑兵的马刀在春天的阳光下闪烁,马蹄溅起弥漫戈壁的洪水!   正当大刀客仰天大笑之际,东西两侧忽然传来隐隐的擂鼓声。他笑道:“看不出魏校尉还懂兵法,四处布置疑兵,哈哈。”箭客说道:“大哥,我带人加速冲击,省得他再耍花招,夜长梦多。”   “嗯,只需留下一千人,其他的你尽数带上。要速战速决,今天就要拿下龟兹。十天内掌控安西四镇!”大刀客捏着拳头下达总攻令。   将近一万精锐的突厥骑兵,果然将官兵杀得节节后退。就在这个时候,东西两侧忽然跳出大周旗号的骑兵,肯定不是魏大布置的疑兵。大刀客看清两侧排山倒海般杀来的官兵,不下两万人!   “奶奶的!”大刀客急忙嚎叫道:“快令箭客后撤,我们遭到官兵的埋伏!”前方的突厥兵也发现两侧包围上来的才是官兵的主力,顿时阵脚大乱。箭客早就调转马头,向大刀客这边策马狂奔。   魏大的骑兵立刻追杀而来,战场上的局势霎时逆转!箭客喊道:“大哥,我们快走,遇到官兵主力!”大刀客也调转马头,大声传令:“能逃跑的全力突围,去天山东南麓集结。”   说罢,再也不管队伍,和箭客一道纵马逃窜。。。第三九零回、龟兹之行4   这一切都被吕娘看见。她看见战场上那片刀光忽然散开,向北方移动。东西两侧大队士兵向突厥人的中军位置合围。这忽然冒出的数万官兵呀,什么时候埋伏在龟兹的?她居然被蒙在鼓里!   她低声说道:“小兰,我们被王老头子算计了!”小兰惊讶地说道:“他不要命了?他不要销魂散的解药了?!”   这时候,吕娘看见王养宗笑咪咪从皇宫里走出来,走向哨塔。一个红衣女人紧跟在王养宗身边。吕娘立刻明白过来,恨声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王养宗设下的圈套!”   她们太相信销魂散,太相信王养宗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太相信白素稽会因为丽尔王妃,而受制于她们!所以她们彻底失败,输得没有一点胜算。   王养宗让王夫人暗中联络魏大、白素稽,白素稽被擒、姬丝伤心欲绝,这些全都是演戏给吕娘看。目的就是引出后招,消灭秦霸山和咄悉匐的精锐部队!   吕娘心里一片死灰,说道:“快,快随我逃出去!”她拉起小兰,也不下楼底,越下哨塔,朝城墙跑去。   王养宗立刻喝道:“抓住她们!”便和王夫人一起施展轻工追来。皇宫卫队前后追堵吕娘、小兰,却被二人衣袖翻飞间,一挥手变扫倒几个!   王夫人醒悟道:“她们施毒!”“噢?!”王养宗一惊,想到自己还身中销魂散之毒,晓得二人施毒颇有功力,立刻喊道:“小心她们施毒!”   吕娘、小兰二人跑进城墙,从怀里摸出一条软绳,搭上高墙,瞬间跳出城堡。王养宗忌惮她们的毒功,眼睁睁看着二人跑进一片杨树林,骑上马消失在旷野上。。。   ***   龟兹之危解了,白素稽在皇宫内大宴众人。姬丝用埋怨的眼神看魏大,魏大惭愧地低下头,说道:“王夫人过来通报吕娘的阴谋后,我就与国王商量了这些计策,联络陇右道官兵埋伏在龟兹境内。当时为了不走漏风声,连你也没告诉。。。。”   他举着酒杯又说道:“嗯,今后我发誓,再不敢欺瞒姬丝姑娘。”姬丝眨眨眼睛,用腹语说道:“算啦,这些是军国大事,应该保密的了。”   魏大看姬丝如此理解,忍不住伸手抱住她。却被白素稽看见,大声说道:“魏校尉,我这女儿就交给你了!你看什么时候可以请我喝喜酒,哈哈。”   姬丝却眨眨眼睛,魏大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唉,这次是大获全胜。而且在阿尔泰山附近,还有回纥人再次伏击那些溜掉的突厥人。可是,丽尔王妃还是不知道下落。。”   白素稽闻言,心情也变得沉重,是啊,这次胜利之后,也不知道二东家他们会怎样对丽尔王妃!他擦擦眼角的泪花,说道:“希望爱妃平安啊。。。”   此时,酒宴也进入尾声。王养宗走出皇宫大厅,看着满天星斗,呼吸着春天的新鲜气息,却并没有太多笑容。王夫人握住他的手说道:“掌门,我们明天回瓜州么?”   王养宗点头道:“回去吧。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王夫人问道:“可惜让她们跑掉了,没拿到销魂散的解药。”   “没关系。”王养宗握住王夫人的手,含笑道:“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王夫人点头道:“我听说你讲述全盘计划时,就知道你置生死于度外了。”   王养宗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年,受消魂散牵制,过的日子真不舒服,这次总算出了口恶气。我们回瓜州,过我们从前的生活,护镖、练武、教徒弟。这里还有一颗解药,我起码还有几个月的命。”   王夫人眼圈一红,说道:“希望陈大侠能及时找到解药才是呀。。。。”   ***   “大哥,我们还是去松漠都督府?”周梅儿跟随陈子昂,越过两军对垒的营州地区。   陈子昂说道:“是的,据探报营州这边并未见到李尽忠。他多半还在松漠府。”   越往北走,还可以看到薄薄的积雪。大队军马、队伍、辎重车辆将营州与松漠府之间的道路辗得泥泞不堪。此时正是两军急战之时,陈子昂和周梅儿乔装作一对突厥夫妻,便于行动。   营州距离松漠府数百里,二人打马前行,很快进入松漠府城堡附近。这里的人迹反倒比营州稀少许多,想是大多数契丹人都被征入伍,调往西、南方向。   这条路是上次走过的旧路,又遇见一老一少两位契丹爷孙。他们的毡房就在路边的林子里,正吊起一只锅,放些毛菜干滚几块野猪骨头。   陈子昂打马过去,爷爷认出他,说道:“客官又来了,一起喝碗骨头汤吧。”陈子昂看他翻起锅底,除了毛菜干再没多少东西。他解开包袱取出一块羊肉递过去,小孙子便拿起小刀削成肉片,放入锅内滚煮。   小孙子似乎比上次更瘦弱,周梅儿说道:“缺粮么?”爷爷点点头,叹道:“没办法,到处都缺粮,也打不到太多猎物。唉。”   陈子昂也问道:“孩子他父亲还没回来吧?”爷爷眼里竟然流下老泪,说道:“怕是回不来了,李都督在南边开战了。”   陈子昂和周梅儿低头无语,只有小孙子开心地将羊肉汤盛好,递给大家。喝完汤,周梅儿又留下一大块肉,方才告辞离开。   “契丹缺粮是不假。”陈子昂说道,二人连夜赶往松漠府城堡。直到半夜方才歇息下来。陈子昂又拿出龙珠,二人打坐练功。果然还是和上次一样,远比其他地方的练功效果明显,真气汲取十分轻易。   第二日,二人赶到松漠府,城堡的戒备显然比上次森严。二人藏进山林里,想起静如曾提到肖渐离等人就住在附近,便四处搜寻。终于在城堡西侧的山林里找到一间木屋,杨清宇正在门前打八卦拳。   过不多时,肖渐离和张不辉提着一只肥羊回来。杨清宇笑道:“今晚可以打牙祭了,呵呵。”肖渐离说道:“二东家已经回到城堡,他还问我们愿不愿意领兵打仗。”   张不辉笑道:“我嘛,根本不懂排兵布阵,免了吧。”肖渐离说道:“让我去打官兵,还不如在这里练飞刀呢。”   二人相视一笑,都是不愿意替李尽忠带兵。杨清宇收了拳式,说道:“我倒是愿意去,给我一万人马,保准揍垮怀义!”   肖渐离笑呵呵说道:“你可以向二东家和李都督请战呀。”杨清宇拍手道:“明天我就去城堡见他们!”肖渐离却不再理会他,和张不辉开始宰羊。   *第三九一回、点化蒋开   到了晚上,陈子昂让周梅儿隐蔽在山林里,独自摸进松漠府城堡。他跳上都督府木屋,小心地摸到大厅上面。   大概是刚开完会,几个将军陆续离开。听见李尽忠说道:“二东家,你看这前方战事处于胶着,要想法子早日决战,获取粮仓。”原来大厅里只剩下李尽忠和徐敬真二人,陈子昂当下凝神细听。   半晌,二东家才说道:“官兵如今采取铁桶策略,围而不攻,确实麻烦。”李尽忠急道:“这还用你说?他们只等我大军粮草耗尽。”   “李敞那边应该有所行动了。”二东家缓缓说道:“他会引秦霸山东征,一起夹击驻扎饶乐府的官兵,连成一片,与松漠府形成互相依仗之势。再专心对付南边营州的怀义、陈子昂。”   李尽忠看看沙盘,失笑道:“呵呵,秦霸山攻过来只怕要一个月,中间还隔着黑沙城、单于道的官兵。”二东家反问道:“难道你有更好的计策?”   李尽忠不语,显然不满意徐敬真的谋划。二东家说道:“当然,我还有一批死士,必要的时候在洛阳动手,策应李将军。”   李尽忠冷笑道:“我已经起兵,而你许诺的金钱呢?还未见你送来。”二东家说道:“这个请李将军放心,钱财一分不会少给松漠府。只是大战当前,四方混乱,这笔财宝委实太多,押运途中恐生意外。”   “好,我就静候秦霸山的大军。”李尽忠说完,离开大厅。只剩下二东家独自面对沙盘沉思。   他的心思却想着龟兹和雅州之事,不知道吕娘得手没有,蒋开是否会再次反叛朝廷?   ***   早春,剑南道,蒙山之顶。依然是寒气缭绕,但冰川开始一点点溶化。山下的溪水渐渐复活,叮咚叮咚地流淌,仿佛一个活泼的精灵。   茶安寺依然是那么娴静地偎依在冰川雪地里。檐下挂着冰凌,在阳光下闪烁。无休法师捧出顶级的蒙顶茶,自然泡出一壶清香十分的茶茗。   他掐指一算,知道今天会有人来访。他坐在茶几旁,茶几上放着五只茶杯,茶几旁摆好五张小竹凳。   然后,他捻着佛珠默默念经。直到听见马匹嘶鸣,马蹄踏近的声音。这是一队人马,却远远地下马。走过来的是两个人,步伐急促。   无休法师缓缓睁开眼,说道:“老纳在此恭候蒋爷多时。”矮汉蒋开哈哈笑道:“嗯,但凡有大事,我都要来此求一签。这次也不例外。”他发现无休法师没有站起来欢迎他。   无休法师说道:“雅州经不起再次折腾,老纳还是劝蒋爷放弃心中的打算。”蒋开又回报一声大笑,说道:“无休大师,莫非你知道本王所求何事?”   “老衲并无兴趣了解蒋爷的打算。”无休法师说道:“自从去年雅州接受陈拾遗招安,百姓安居,部族兴旺。难道还有什么祈求么?”   蒋开一愣,身后的人说道:“但天后称帝,做出逆天之事,雅州岂可坐视不理呢?”无休点头说道:“不错,这是你的心结所在。”   他伸手说道:“二位请坐,先喝一杯清茶。”蒋开拉开小凳坐下,大声说道:“既然女人可以当皇帝,蒋开为何不能称王立国呢!哈哈!”   “不错,这就是你们二人此番上来求签的根据。”无休法师说道:“柴校尉被二东家说服,只因为天后称帝。蒋爷欲再次起兵,也因为天后称帝。你们都被二东家之言迷惑。”   柴进喜朗声道:“原来大师什么都知道,在下也不隐瞒了。不只是二东家,宗盟会日前也发布檄文,将陈子昂开除盟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无休法师微笑道:“嗯。恰好今日还有朋友在此,柴校尉不妨看看。”无休指着寺内,走出一尼。柴进喜和蒋开瞪大眼睛看他们走到檐下,女尼从怀里取出一方圆形的玄铁令牌。   柴进喜慌忙起身行礼,说道:“原来是静如特使,属下恭迎特使光临。”静如说道:“那份檄文上,贫尼并未签名,不过是杨清宇几人的意见。不能代表宗盟会。”   柴进喜顿时无语,蒋开却唬地站起来,嚷道:“我不管这许多,我是来求签。”说罢,他大步走进寺内,点了佛香插在香炉上。又取了佛像前的竹筒,恭敬地跪在蒲垫上。   哗哗哗,他摇动签筒。无休、静如法师还是站在檐下,只有柴进喜跟进佛殿。   一支竹签掉落,却是一支下下签!蒋开一愣,再摇一次,居然还是下下签!连柴进喜都倒抽一口凉气。   蒋开放下竹筒,骂道:“岂有此理!”却还是压住火气,拾起那支下下签放回竹筒。但第三次摇出来的,依然还是那支下下签!   蒋开站起来,盯住佛像,说道:“果真是见鬼了!”柴进喜也疑惑地打量佛殿的环境。   正当二人犹疑之际,佛像背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三次求得下下签,兀自不相信冥冥中的天意么?”佛像后转出一个高大白净的僧人。   蒋开怒道:“一定是你捣鬼!”他拔出腰刀,劈过去!没有任何花招,就这么直直地劈过去,所以也是最实用、最凌厉的杀人刀法!   那僧人却伸出手指,从侧面轻轻弹入刀影。只听咣当一声,腰刀从中间折断,蒋开手里只剩下半截刀柄!蒋开呆立当场,这把腰刀虽比不上干将莫邪,却也是雅州城里最好的工匠精心打造。   蒋开曾用他砍断无数敌人的兵器和头颅的腰刀,却经不起大和尚轻轻一指?!   他只是瞬间迟疑,眼中凶光又现,顺势改劈为刺,半截腰刀狠狠捅过去!而且刚好刺中大和尚腹部——   刀已经刺入大和尚腹内,蒋开露出得意的狞笑,说道:“我决意起兵,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三支签而改变主意!”   和尚虽然腹中刀刺,眼睛却依然祥和,听他这么一说,陡然又是一声低呼道:“阿弥陀佛!”话音未落,蒋开忽然被一股巨力迎面推出,倒飞丈许,撞到地板上!   残刀在他手上,大和尚的肚子却没有丝毫血迹!蒋开面色大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居然可以以内力抵御他的腰刀,这内力真真是闻所未闻!   柴进喜也是目瞪口呆,说道:“这位大师。。。。”和尚合什说道:“贫僧慧能,专程前来点化二位施主。”   “原来是慧能大师,久闻大名!”柴进喜急忙抱拳行礼。慧能微笑道:“蒋开意欲再次举兵,其实与你脱不了干系。”   柴进喜说道:“方才静如法师已经点醒在下,我当然听从特使所言。”慧能点点头,又摇头道:“蒋开为何又要起兵?这原因虽说与二东家游说有关,根子却在于你。”   “我?”柴进喜愣住了。慧能说道:“如今的雅州,民安百业兴,都离不开柴校尉严厉的管制。但你却是管得太多,管得太严,把蒋开这些头人逼急了。”   慧能继续说道:“他们习惯了在部落里享有特权,你却让他们失去太多特权,他们自然不愿再服从朝廷管制。”   柴进喜扭头看看依然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蒋开,蒋开忍着剧痛,却还是点点头,咬牙说道:“慧能大师所言不错,哪年我不抢几个民女到王府去?自从你来到以后。。。。哎哟、哎哟。”   柴进喜先是一怒,转眼明白过来,顿足说道:“唉,都是我的错失,险些让雅州重现战火!”慧能却不再说话,走出佛第三九二回、陈子昂PK徐敬真   这个初春时节,大兴安岭的夜风也和蒙山的一样料峭冻人。二东家面对沙盘,沉思良久。却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从屋顶传来。一片松木树皮从屋顶的缝隙里掉下来!   “谁!”二东家沉声喝道,人已经一纵跳出门外。三顶上早有一条人影跳落,只是一闪,便快到城堡的木栅栏院墙。   好快的身手!二东家提气追去,那人轻功极快,每次脚一点地便能飞出数丈。这提气的内力让二东家想起一个人,一个早就想除之而后快的人:陈子昂!   前面那人越过围墙,向西南方向的林子里跑去。二东家紧跟入林,丝毫没有被拉下。却见枝丫纵横的林子里又闪出一个人影,朝着那人说道:“大哥,睡在后面?!”   那人停下来,反手抽下大剑,说道:“是二东家!”那女人惊“啊”一声。   二东家停下脚步,说道:“陈子昂,你也不要再逃跑,我俩的恩怨该了解了!”周梅儿冷笑道:“只怕你不是对手!”陈子昂却将她拉到身后。   这一路追跑,陈子昂已经发现徐敬真的功力较一个多月前大增。看来他去老黑山借助蛟龙珠修炼一番,武功也大进。今晚被他追赶,周梅儿武功稍弱,势必无法脱身,唯有一战。   陈子昂一念至此,沉声说道:“是该了结的时候了。”内力一提,大剑顿时焕发青绿的光芒,而且越来越浓重,照亮了徐敬真阴沉沉的脸庞。   徐敬真手掌一翻,双掌赤红如日,狞笑道:“我终于也发现了老黑山的秘密。这一个月修炼,当真是让我脱胎换骨。”   陈子昂说道:“不错,你的朱砂掌绝对已经独步天下,配上易筋经,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徐敬真哈哈大笑道:“你未免太托大!原本我们功力相当,你只在老黑山修炼数日,而我却呆了一个月,难道你还不愿意认输?”   陈子昂反讥道:“有些事情,不在于时间长短。”徐敬真再次提气,手掌低垂间传来一阵烧焦味道,竟将地上湿草燃起!   他不再说话,提掌凌空劈出——,啪地一声,两团火球从手掌上飞射而出,霎时照亮四周!他竟然练成了劈空朱砂掌!   陈子昂挥起大剑,一招嗷嗷野猿啼,以削做挡,剑背迎向火球!旦闻啵、啵两声,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火球炸开,居然又变换成无数细小的火球四射!只是威力骤减,无法伤人。   周梅儿惊呼道:“大哥小心!”陈子昂借着剑光低头,看到衣裳被朱砂掌火球烧出数个小孔。心想:徐敬真果然是练武奇才!当下凝神,口中清喝道:“刹——”   随着他大剑反手挥去,一道蓝色电光射向徐敬真!宛如雷雨天的闪电,从剑端疾射而出!   徐敬真却不躲闪,单掌切向闪电。他的手掌切中电光的霎那,忽然感到一股巨力从掌上传来,猛然将他推倒!同时,这股电光蕴含的内力居然如锯齿在体内割痛他的经络!   剩下残余的电光直击他的胸口,反倒只是一股推力,而不会伤痛经络。他忽然明白,身上穿的龙鳞甲可以抵御陈子昂的金系神功。他虽然被击倒在地,忽然想通这点,狂笑道:“陈子昂,你的金系神功也不过如此!”   他翻身跳起来,右手多了一杆匕首。陈子昂跨上一步,喝道:“你的朱砂火球不错嘛!”   二人都选择了逼近对方!徐敬真左手再次推出炽热的火球,陈子昂大剑运足内景功,挥剑拍去——,刷,一道绿光刺向火球!   红球、绿光一接,发出轰然炸响!火球爆裂,绿光折断!   这内力之光竟然犹如有质的兵器相击,令周梅儿眼花缭乱。她真不敢相信二人武功已经能够御力于体外!慧能的狮子吼武功只怕也是这般原理,只是用声音承载内力罢了。   如果慧能、神秀、成玄英与他们较量,又会是谁胜利呢?   霎时间,陈子昂、徐敬真已经近在丈许。徐敬真伸手一探,朱砂掌逼近陈子昂,右手匕首刺出!他这一招讲求个快字,内力又放到了第二位。   陈子昂也来不及运力,大剑旋转,斩向徐敬真的左掌。徐敬真却伸出匕首隔架,化去大剑雷霆般劈斩之势!   这一来,徐敬真占了上风,他原本就是快的特长,又经过一个月的内力修炼,易筋经更是出神入化,能以更大的出其不意的角度发起攻击。陈子昂顿时被逼得连连招架。   二人片刻便斗了十余回合,周梅儿只看见两条黑影舞动,拳脚相击,分不出谁是谁人!   但陈子昂知道徐敬真占上风,他的易筋经每每让陈子昂错判攻击方向!陈子昂已经连着两掌。亏得徐敬真求快,掌力倒不重,被陈子昂连抗带消化解掉。   陈子昂一咬牙,就在徐敬真一掌劈来之时,忽然运力于剑,大剑陡然再次发光!徐敬真没想到他如此近身之时,还能变招,心里一惊,左掌虽然击中陈子昂右胸,力道却是一松。   陈子昂大剑上的电光乍现,随着剑势划向徐敬真胸腹!唰——,徐敬真外衣豁然被划破一条大口,露出里面的龙鳞甲。他被剑光的巨力击打,仰面摔倒在地上!   陈子昂却持剑冷面盯住他!这目光令徐敬真胆寒,他竟能硬受一记朱砂掌,依然用金神功击倒自己!旁边还有一个周梅儿冷眼旁观,倘若也加入战团,自己必败无疑。   徐敬真慌忙爬起来,说道:“呵呵,我俩还是半斤八两!失陪了!”说罢,忍住剧痛,转身逃出树林。   “大哥,”周梅儿惊喜地叫道:“他被打败了!”陈子昂却摇摇头,忽然倒在地上。“大哥!”周梅儿急忙扑上去抱住他。   陈子昂嘴角流出鲜血,挣扎着说道:“可惜他有龙鳞甲护身,没能伤到他。”周梅儿哭泣道:“大哥,快别说话了,你看你。。。。”   陈子昂说道:“快离开此地,他还会回来。”周梅儿双眼噙泪,连连点头:“嗯、嗯。”她搀扶着陈子昂望林子深处走第三九三回、周梅儿被囚   徐敬真逃离林子,回到都督府时天色已经发亮。他全无睡意,低头看看破烂的灰衣,若非龙鳞甲保护,陈子昂那雷霆万钧的一剑势必将自己劈做两半。   他实在不敢相信,为何陈子昂只在那里修炼数日,成果却比他的一个月还明显?他使用龙珠汲取灵气,自然比蛟龙珠效果强得多。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原因。   他一边思索,换了件衣服。他感觉好像缺少了点什么,急忙摸自己的腰间。是的,那杆匕首不在身上了!那杆从慈恩寺玄奘旧居偷来匕首不见了!   他身上带着两杆匕首,一杆是李敞专制用来联络各方人马的信物,就是他与陈子昂搏斗时持在手里的。另一杆一直藏在怀里,一定是那一剑划破外衣后遗失在地上!   他急得满头是汗,这杆匕首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他还不知道的秘密。却不小心遗失了!他又奔出都督府,按原路寻找而去。   残雪,四周的枯树枝折落,这里显得有点狼籍。陈子昂和周梅儿不见了,地上也没有匕首。徐敬真一直找到打斗的地方,也没发现匕首。   但他发现地上的一点血迹。略加思索之后,他露出笑容,心想:陈子昂呀陈子昂,你终究是吃不住我的朱砂掌。徐敬真仔细回忆那一瞬间,二人几乎同时击中对方。   他继续寻找二人离开的踪迹,脚印却是向北走,忽然在数十丈外消失。难道他们凭空消失了?徐敬真抬头看看林子,疑惑不解。   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返回头仔细查看自己来时的脚印。三趟来回,脚印纷乱,几乎无法分辨。他决定去找肖渐离等人,命他们在附近搜查。   ***   周梅儿扶着陈子昂,沿着徐敬真来回的小路走出林子,然后又顺着契丹士兵巡逻的脚印躲回林子里。徐敬真的朱砂掌功力确实非同小可,陈子昂拉开右胸,半个鲜红的掌印捂在胸口。   他将朱砂掌毒逼在右手,由周梅儿搀扶着向林子深处走去。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负伤,也许这就是练武之人、江湖人的悲哀,永远离不开打斗,总是在不停地受伤。   周梅儿又不停地抹眼泪,将陈子昂扶起。却看见他手里紧紧抓着一杆小匕首,这杆小匕首精致而古朴,显然有很长的年月。   陈子昂将匕首揣怀里,有了这杆匕首,也许能解开幽州台的秘密。届时找到叶七郎,再探一次黄金台。   二人走进林子数十里,找到一个大树洞,可以容进两人。陈子昂坐进去,立刻拿出龙珠练功疗伤。周梅儿则跑到数里外,架起篝火,烧了一碗龙骨水,拿回来给陈子昂饮下。   一天之后,陈子昂将朱砂掌毒自右手逼出体外,二人均松了口气。但掌毒伤及的经络还需调理数日。   俗话说下雪不冷融雪冷,二人在森林树洞里,自是寒冷十分。周梅儿说道:“大哥,这件龙鳞甲我穿着也没用处,给你御寒吧。”便脱下来让陈子昂穿上。她还坚持到远处烧火煮食,细心照料。   这日傍晚,她拿着烤熟的羊肉正准备返回树洞,却听见林子里传来人声。她躲起来望去,竟是杨清宇带着数十契丹士兵搜索过来。按照他们搜索的方向,不久便会找到那个树洞!   周梅儿急得满身是汗,她眼睛一转,当下朝相反的方向跑开。她用击倒一个外围的士兵,又跑开数十丈。果然引起契丹士兵哇哇大叫,杨清宇一看,伤兵倒地,指住脚印喊道:“快追!”   周梅儿也不敢跑得太快,只是让杨清宇咬着,引他们越走越远。这么逃了数十里,不小心竟然钻进了一处峭壁。杨清宇哈哈笑道:“梅儿姑娘,我看你还是不要跑,很快会有大队人马前来。”   周梅儿心里又是一惊,想到:不知道大哥发现危险没有,离开树洞没有。一面用袖里银针射杀逼近的契丹士兵,直到银针用完,眼看更多的士兵慢慢合围上来。   肖渐离也出现在人群里,喊道:“梅儿姑娘,不要再做无谓反抗。”杨清宇和他一齐逼近峭壁下,又说道:“你不是想见丽尔王妃么?随我们回去,自然可以看到你的母亲。”   周梅儿急道:“你们把我母亲怎么了?!”杨清宇说道:“没怎么样,只是关押起来,好吃好住。你可以随我们去探望她。”说罢,忽然一招八卦生万象,周梅儿四周顿时飞满他的掌影。   周梅儿此时已无心抵抗,说道:“快让我见母亲!”杨清宇一掌击中她的天突穴,说道:“没问题。只要你别乱来。”他让士兵将周梅儿绑起来,方收兵走出老林。   却说陈子昂在洞内练功,算算时间周梅儿怎么还没回来。他爬出树洞,往那篝火处走去,便看见地上丢弃的那只碗。四周纷乱的脚印,显然曾经来过许多人。   他忽然明白过来,头脑嗡地晕眩,什么也想不到了。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看清天色将黑,急忙摸回树洞,拿了小包袱往更深的林子钻去。   ***   却说在荒山中,成玄英替焦会青疗伤一周,眼见焦会青越来越精神。他笑道:“算你好运气,修炼内景经,一开始便自行疗伤。呵呵,现在基本恢复了。”   焦会青活动一番筋骨,说道:“大哥神功盖世,俺是一辈子不用指望能望你项背。”成玄英说道:“如果你们所说老黑山有助功力,只怕你们修炼下去,很快追上贫道。”   焦会青伤势大好,裴汀喜上眉梢,说道:“等我们了结这些俗事,一起去老黑山练功吧!”成玄英指着两人说道:“怎么不好?就怕你们二人不专心练功,慌费时日。”   裴汀翘起嘴,却忍不住笑了,说道:“大哥,我们可以看着你练成升仙呀!”成玄英摇摇头,说道:“我们倒是应该回黑沙城看看。”   焦会青一拍大腿,说道:“陈大侠也说了,恐怕李敞会与二东家勾结,一东一西挑拨李尽忠和秦霸山举兵叛乱。”   三人便收拾包袱,返回黑沙城。此时,积雪开始消融,雪筏用不上,路途难行。亏得三人武功均已高强,数日后便穿过单于道防线,来到黑沙城下的杨树林。   又是一年春天,成玄英遥望林子吐出的新芽,感慨无限。三人来到林子边的兵营,便有士兵禀报成玄英,最近几日李敞的军队似乎准备拔营。   裴汀疑道:“难道是王尔将军调动李敞的军队?”焦会青摇头道:“绝对不可能,李敞八成又在捣鬼心眼!”   李敞究竟想干什第三九四回、李敞投诚   黑沙城和杨树林内的官兵已经悄悄收拾行装,只是瞒着魏大留下的一千官兵。他们依然象往常一样四处巡逻,随时等待着李敞撤离的命令。   李敞脸色阴沉地站在牙帐外面,看着即将黑下去的天空。是时候把这座大帐还给秦霸山,这是险招,也容不得他再犹豫下去。信鸽传来消息,成玄英居然逃脱,白老大伏击焦会青、裴汀也告失败!   这两条消息让他焦虑不安,只盼秦霸山能及时赶来,赶在成玄英三人之前。只待秦霸山、咄悉匐的大军一到,他的军队就向东撤退。秦霸山的大军很快就会重新占据吵恰?   正当他望着开始融雪的草原,李青山捉着一只白鸽子匆匆走来。打开鸽子带来的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凌晨,大军抵达。   他面露喜色,立刻下达了第一条指令:命部队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集合。李青山说道:“李爷,山下的队伍由你指挥。”李敞点头说道:“嗯,看到山下升起三堆篝火时,你在黑龙涧动手!”   说罢,他带一队亲兵下山。今晚,他就在杨树林过夜。迎接秦霸山返回吵堑牡谝徊剑褪巧彼牢捍罅粝碌囊磺Ч俦?   夜色深沉,仿佛李敞的心情一样沉重。他没有丝毫睡意,也没有兴奋,而是紧张。二东家成功说服李尽忠起兵,他的任务就是引导秦霸山的队伍,攻破单于道官兵伸出阴山的防线。令两支大军会合,合击正在逼近松漠府的官兵。   他掐指一算,李尽忠占领营州多日,怀义的十五万大军也开始进入河北道。他必须带领秦霸山的军队,在十五天内从背后袭击怀义部署在饶乐都督府一带的官兵。   第一步便是消灭林子外面的骑兵。李敞穿过树林,盯着东边那些骑兵的营地。他慢慢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惊奇地听到东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   他问道:“那边出事了?”不多时,他得到了答复:“李将军,东边忽然出现无数人马,正包围杨树林子!”   “啊!”李敞惊呆了,说道:“是王尔的人马?”答道:“正是单于道的官兵!”李敞翻身上马,高喊道:“派人通知李校尉,带队西撤!与秦霸山会合!”   一定是成玄英等人通知了王尔将军!他逃出林子,一路向西狂奔。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差,让他引秦霸山返回吵恰16傧蚨迪醵募苹搪淇眨?   李敞只能仰天长叹,官兵疾速包围上来。。。。   ***   草原上的青草已经露出尖尖的嫩芽,一派生机。   李敞的心里却如死灰般,他落荒逃离吵牵淮耸嗲仔畔蛭魈油选k恢雷约河Ω猛睦锶ィ侨パ罢仪匕陨剑故窍蚨油赡?   初春的草原上飘过薄雾,清晨充满料峭的寒意。东边遥遥响起一串零落的马蹄声,还传来一声呼喊:“李将军——”   居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追随他而来!李敞不禁感慨,回头张望,却是李青山打马赶来,身后也只跟随几个兵士。   他衣衫不整,显然也是从乱军中厮混逃脱。李青山哭丧着脸,说道:“李爷,就我们几个逃出来,再没有人相随啊!”   李敞一紧,问道:“我们的人全都被俘了?!”李青山连连摇头,说道:“被俘大半,没有人随我而来。。。。”   李敞眼前晕眩,差点掉落马下。这些队伍里,是他辛辛苦苦才培植起来的亲信,居然没有人在自己危难时候跟随。   还是李青山让他感到些许宽慰。他强作镇定,干笑道:“只要有青山相随,李敞也算有个知己,不枉这一场。”   李青山却说道:“李爷,依小的来看,我们还是及早回头是好。李爷辛苦多年,如今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落得个骂名,这又是何苦呢?”   李青山说的情真意切,他一向不敢在李敞面前多言。现在说出这一番话,自然是肺腑之言,实在是再也忍不住。   李敞眼睛一横,咬牙说道:“我难道还有退路吗?朝廷还会放过我吗?!”说道最后,他有点声嘶力竭,颤声不已。   李青山用力点头说道:“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求成道长他们说个情。”李敞苦笑道:“我屡次欺骗成道长,他还会放过我吗?”   李青山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呀,我们切不可再痴迷下去。成道长、焦会青都是性情中人,只要我们愿意回头,多半能帮上我们。小的可以替李爷带话给他们。”   李敞勒紧马头,沉默良久。他到底应该怎么走呢?是不是应该象李青山说的那样,祈求朝廷宽恕,能够获得宽恕吗?   “其实小的早就心存这个念头,只是不敢说。”李青山说道:“所以这次我没有指挥部队与王将军厮杀,也是为了留条后路。”   经李青山这么几番劝说的话语,李敞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喃喃说道:“如果能够得到赦免,我。。。我愿意听候朝廷发落。。。。”   李青山说道:“那么,我这就与成道长他们联系去!”他的心里也陡然放宽,言语里多了几分欣慰之情。   哒、哒,李青山调转马头,朝黑沙城奔去。他回头喊道:“李爷在这里等候,卑职尽快给你回复。”   李敞点头,心里也是一宽,放下长久以来的念头,确实感到轻松而舒坦。   ***   成玄英三人回到军中,也没赶回山上,就在山下这个营地休息。焦会青、裴汀在帐篷里安睡,他自己则坐在一边打坐。常年的习惯,使他夜晚极少躺下,一边打坐,一边练功,权作睡觉。   到了半夜时分,成玄英睁开眼睛。他隐隐感到远处有万般军马敲响大地,朝这边奔跑而来!   而黑沙城那边也传来军队集结的声音,杨树林内的军队也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他们均不知道正有大队官兵包围过来。只是成玄英修为深厚,才能最早发觉远处的动静。   既然是官兵前来,成玄英便不动声色。直到焦会青和裴汀陆续从梦中惊醒时,杨树林那边也传来一片惊慌的呼喊。   李敞的军队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四周的官兵火速包围杨树林子,同时也向黑沙城、向阴山脚下扑去!   焦会青还是睡眼惺松,嘴里骂咧咧道:“也不让老子好好休息!吵什么吵。。。”裴汀揣度道:“是单于道的官兵!一定是陈大哥说服了朝廷,确认李敞的不轨了呀!”   成玄英没有说话,三人走出帐篷,命本部官兵固守原地,不可参与战斗。旦见四周涌来无数大唐骑兵,火把在骑兵手中挥舞,映亮漆黑的寒夜!   成玄英运足内力喊道:“杨树林那边就是李敞的军队,快去抓拿!”包围而来的官兵认出他们,也喊道:“成老爷子,裴姑娘!我们奉王尔将军之命,来捉拿李敞!”   焦会青这时已经清醒过来,笑骂道:“单单就是不认识俺老焦哈!”   单于道的官兵潮水般涌来,怎么说也有三五万,树林内的李敞部署根本无法抵抗,只能束手就擒。   天亮时分,很快就解决了树林内的两千人。单于道的官兵已经把黑沙城包围得如同铁桶般。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而且是朝廷派出的正规官兵,令城内的军队很快投降。   三人看得自然兴奋,眺望到山城上竖起单于道的军旗。还看见王尔骑着大马来到面前。   他听说三人在此,也不赶上吵牵苯永凑宜恰m醵成下冻鲂θ荩档溃骸翱上蛔サ嚼畛ê屠钋嗌剑桥率桥艿袅耍?   焦会青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道:“单于道的军威一点也不输于程将军那时,俺算是服了你王尔!哈哈!”   这一句话,倒说得裴汀眼圈潮红。焦会青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让她又挂念到程务挺。   王尔焉能不知,急忙说道:“我还就是来拜托三位,帮我四出草原,抓拿他们回来,才好对朝廷有个交代。”   成玄英昂然点头,说道:“既然大将军相托,老道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们就带这三百精骑,他们多半向西逃窜,试图与秦霸山会合。”   王尔拱手说道:“有老爷子相助,李敞定然无法逃脱。卑职先感谢三位大侠鼎力相助!”焦会青哈哈笑道:“记得准备些好吃的款待俺们,哈哈!”   三人也不迟疑,率领营地里的三百骑兵向西奔去!   *第三九五回、李敞投诚2   这一队骑兵奔出数十里,成玄英忽然挥手止住马蹄,说道:“有人向这边奔来!”   焦会青手搭凉棚,地平线上果然出现十余骑兵。他不禁惊叹成玄英的耳力,说道:“大哥的功力已入化境,真是半个神仙。”   那十余骑兵也看到这队官兵,放马而来。却是李青山带着逃窜的手下又回来了!   裴汀冷笑道:“他居然还敢回来,呵呵!”焦会青挥手招呼骑兵,要去捉拿李青山。   成玄英却皱紧眉头,沉声道:“且慢!”焦会青、裴汀均是一愣,裴汀说道:“大哥,王将军不是叫我们抓拿李敞、李青山么?!”   “他自己回来,必然有原因。我们不可鲁莽行事!”成玄英凝神瞭望那些骑兵,他们确实是朝这边奔来,而且也看清楚了自己和焦会青、裴汀领队。这么说,他回来就是来找他们。   既然已经逃脱,却又主动回来找自己,难道不想活了?   众人勒住马蹄,看着李青山打马而来。还有十余丈地,李青山滚身下马,也不顾草原的泥泞,单膝跪下,抬头说道:“李青山见过成道长!”   焦会青喝道:“你不是又想耍什么诡计吧?!”李青山眼中露出一丝惊虑,急忙说道:“焦大侠,青山此番回来,绝非耍什么心思,而是想替李爷说个情,不要落个背叛朝廷的名声。”   焦会青摇头,显然不相信。裴汀却看出李青山其中的情绪变化,不禁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对我们说说吧。只要李敞是诚信投降,我们也许能帮他说情通融一番。”   成玄英手捻白须,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李青山大声说道:“朝廷若是能够谅解,李爷愿意归顺呀!”   看他说得诚恳,焦会青便点头说道:“也好,省得俺在草原上东奔西跑,你们愿意归顺就是最好。”   李青山一看他们都答应替李敞说情,心下大喜,连声说道:“三位大侠能够说情,我们算是心里有底了。我们就在草原上恭候消息,随时准备归顺朝廷。”   焦会青摆手说道:“快起来吧,俺受不起你的大礼。”李青山以为他不愿意帮忙,一阵慌乱,赶紧站起来。   裴汀却好言安抚,说道:“焦二哥就是喜欢开玩笑,李将军不要见怪。你赶紧回去,让李敞等候消息吧。”   李青山转身又要跪下,焦会青说道:“去吧,放心好了。”他便翻身上马,拱手说道:“青山先谢过三位大侠,就辞别过!”   双方挥手,李青山放马远去。成玄英等人也不再深入草原,率队返回阴山脚下,自然是去找王尔将军。   ***   春天的微风还十分寒凉,被树林筛过之后更多几分湿意。就在松漠府东北百十里的山林里,陈子昂又找到另一间木棚。   他已经在这里疗伤数日,伤势渐渐好转。他用龙珠疗伤,自然是习练内景功。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在不断提高,已经突破第六重功力。   这次受伤并不算严重,虽然徐敬真功力十分霸道,却有龙鳞甲和内景功护身,陈子昂伤势几天后大有好转。   当他拿起大剑再次运功时,剑上焕发出的光辉已经变成更深的绿色!他又惊又喜,喜的是无意中疗伤练功,功力再进。   现在,他必须前往松漠府,尽快找到周梅儿的下落,才能摆脱徐敬真的牵制。   两年多来,一直有周梅儿在身边相伴,他还不会感到自己缺少什么,甚至感到生命的快乐和满足。但这次周梅儿却落入二东家手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二东家抓周梅儿究竟是什么意图呢?想到这里,陈子昂一阵寒意。二东家会拿周梅儿要挟他做什么?!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万一二东家要挟他劝说怀义退兵,那就麻烦了。抑或是说出黑沙城宝藏的秘密。   他默默地收拾包袱,和大剑一起背上身后。然后认准西南方向,穿入树林,向松漠府走去。   不消一个时辰,他已经施展内景功,来到松漠府附近的山坡。向旁边稍微拐一点,就是杨清宇他们居住的木棚。   已经是黄昏时分,鲜艳的晚霞在树林外烧开了西天。林子里一片安静,听见肖渐离粗声说道:“如今官兵节节进逼,局势对这边十分不利呀。”   接着是张不辉的声音,他闷声说道:“我倒是担忧一点,我们跟随二东家有没有走错路啊。如果走错了路,后悔都怕来不及了。。。。”   二人一时沉默,一起遥望鲜艳的晚霞,再也没有声音。   陈子昂心想:看来杨道长不在这里,他们二人倒是好说话的,不如出去劝说一番。他长身跳到木棚前,拱手说道:“二位兄长,多日不见,子昂来问候。”   二人陡然看见陈子昂跳出来,先是一惊,张不辉随即说道:“陈特使,你怎么又回来了?!”他们都听徐敬真说过,陈子昂已经被他打成重伤,性命堪忧,而眼前的陈子昂却好好的,只是略显忧郁。   陈子昂听到他仍然叫自己为特使,自然是后悔了上次檄文上的声明,便朗声说道:“二位兄长不再责怪在下,实在高兴之至。卑职此次随大军前来讨伐李尽忠和徐敬真,却被徐敬真擒了梅儿,不知下落。”   肖渐离低下头,惭愧地说道:“梅儿姑娘是被我和杨道长抓去,正关押在松漠府的密牢里。我们正后悔跟随徐敬真,还望兄弟原谅。。。。”   陈子昂得到周梅儿的下落,连日的焦虑顿时消去大半。他精神一振,说道:“二位兄长不要担心,宗盟会里的兄弟都是被徐敬真欺骗,欢迎大家归来!”   张不辉唬地站起来,说道:“兄弟,我这些日子思虑多年来的所见所闻,实在是后悔误信二东家谗言!我这就命洛阳的兄弟们反正,合力对付徐敬真一伙!”   陈子昂微笑地说道:“不错,让我们一起为朝廷效力,一起击败徐敬真的阴谋!”肖渐离击掌说道:“兄弟良言!我也传令河北道的会员!”   *第三九六回、营救王妃母女   虽然是早春时节,也是最缺粮的时候。松漠府作为李尽忠的总部所在地,今年也逃避不了战乱带来的饥荒。往日的繁华景象荡然无存,城堡内出现了许多乞食之人。   徐敬真不在都督府大屋,都督府大屋是李尽忠的居所。李尽忠正焦虑地在府前大场子上踱步,完颜华仁刚从营州赶回来。   官兵已经开始发动攻势,看来营州城守不了多长时间。营州如果丢失,官兵就可以长驱直入,李尽忠只能退入深山周旋。   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数万大军在山野里能撑多久?光是粮食问题就足可以击败大军,饿都可以饿垮他的军队。   完颜华仁魁梧的身材也消瘦了不少,足见前方战事紧张。他说道:“大哥,如果我们及时与朝廷拟和,也许还来得及。”   李尽忠紧皱眉头,低低地哼了一声,说道:“不错,你还有生路。”完颜华仁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尽忠说出这句话,也就意味他不愿意罢兵言和。   越是这么抵抗下去,李尽忠的生路越是渺茫。完颜华仁捏紧拳头,替他着急,却不敢再劝说。看来他与徐敬真一样,是铁了心打下去。   完颜华仁嘟囔道:“一切旦凭大哥做主。。。”李尽忠冷笑道:“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你在前线尽快组织反击,徐敬真可以用丽尔王妃母女做要挟,逼迫官兵后退,撤除几个要隘。”   原来他是做这样的打算!完颜华仁心里叫苦,就算官兵暂时后撤百十里,松漠府这点人怎么可能与大周朝官兵匹敌。看着李尽忠发黑的脸,他也不敢多说,连连点头。   ***   此时,徐敬真也在松漠府城堡内。他在城堡的北部,一间略为狭小的木屋前。完颜华仁低着头,从都督府那边走过来,似乎心事重重。一直走到木屋前,才抬头看见徐敬真。   他拱手说道:“二东家,李都督要求你尽快与那边谈判,令他们后撤百十里,容我军重新布防。”他把李尽忠的意思详细告诉徐敬真。   徐敬真眉目一横,说道:“这个丽尔王妃,我还有更重要的用途。”他显然不满意李尽忠的指挥。   完颜华仁也不退让,粗声说道:“还有什么比李都督的大军被消灭更重要的事情呢?!”徐敬真咬牙,挥挥手说道:“好吧好吧,等我想一想。”   他忽然朝完颜华仁挤挤眉,完颜华仁看见远处走过三个男人来。   领头走来的是一个身负大剑的男子,下颌长出丛胡须,使他原本书生气的脸庞平添几分沧桑。这个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壮汉,一个腰间挂上一把铁算盘,另一个却是赤手。   三人不紧不慢地走向木屋。此时,城堡内驻兵不多,根本没有人阻拦他们的来路。   所以徐敬真邀完颜华仁留下来,对付这三个人,三个厉害的对手。   完颜华仁认出这三个人,正是陈子昂、张不辉和肖渐离。他抽出腰间长鞭,心里却发憷,自己这方只有两个人,显然不占优势。   徐敬真冷喝道:“张不辉、肖渐离,快将他拿下就是大功一件。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他从怀里摸出匕首,并且挥挥手。   木棚上忽然冒出一队白衣人,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架强劲的机弩!木棚后面也跳出数十个白衣人,向陈子昂三人包围而来。领头的正是杨清宇,他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快拿下陈子昂?!”   三人一起停步,站在十余丈外。陈子昂已经抽出大剑,紧紧握在手中。而张不辉则十分轻松地笑道:“杨道长,我们已经反正,绝对不会再追随二东家,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徐敬真哈哈狂笑,笑得眼泪都快挤出来,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早已服下消魂散,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三个月后就会毒发身亡!哈哈哈!”   不说张不辉、肖渐离大吃一惊,就算陈子昂也是身形一震。谁也不会想到,徐敬真居然对宗盟会的人也下毒。   肖渐离沉声说道:“这更说明你是在利用我们,对我们根本不放心!我们早就该看清你的为人,早该脱离你!”   徐敬真怒道:“你们能活过今日再来和我说教!”他又是一挥手,身后的白衣人一起举起机弩,瞄准三人!   “住手!”就在这时,杨清宇大声喊道:“我们对二东家推心置腹,他却如此待我,还振振有辞!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杨清宇显然也醒悟过来,他奋力跳起,连连击倒身旁的几个白衣射手!   徐敬真喝道:“那你就和他们一起吧!”他又是一挥手,完颜华仁长鞭飞起,乌亮发黑的鞭头点向杨清宇!   杨清宇抓起一个白衣人,挡住一鞭,却也没有机会再去击杀其他射手。徐敬真喊道:“还等什么,快射、快射!”   那些机弩上的铁箭也是乌亮发黑,均浸泡有剧毒。白衣人一起扣动机弩——   与此同时,陈子昂的大剑如轮,已然抡起!他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铆足了劲,要击败徐敬真,救出周梅儿。所以他起手这招“深山古木平”,大剑上甩出一道青绿色的电光,射向徐敬真!   张不辉的铁算盘抓在手中,稍微搬动机簧,两枚铁算子射向两个白衣射手。旦闻“啊”地惊呼,那两人已经中弹倒地!   肖渐离手掌翻转,数枚小刀脱手飞出,也射杀几个射手。但数十个射手中还是有大半人射出了铁箭!   铁箭如蝗,射向陈子昂三人!   杨清宇则与完颜华仁在一旁酣斗。徐敬真则匕首刺向前方,一招风口浪尖刺向陈子昂甩出的电光攻击波!   除了徐敬真,也许很少有人能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以最简单的招式破解陈子昂的强大攻击。   旦见徐敬真匕首与绿光相击的瞬间,炸开一丛青色的光芒。陈子昂的绿光攻击被拦腰截断,而两边的光波攻击竟然被徐敬真以内力扯住,生生消蚀掉!   陈子昂与徐敬真,二人功力依然不分上下!而完颜华仁斗杨清宇是少占上风,众射手对张不辉、肖渐离是不相上下。   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要耗费多长时间,才可能击败他们。陈子昂心头焦急,大剑上再次猛烈运足内景功!   不论输赢,他都会倾力一搏,因为周梅儿和丽尔王妃就在这间木屋地下的密室里关押着。   *第三九七回、营救王妃母女2   就在木屋下面数丈深的地下,是松漠府用来关押要犯的铁屋。寸余厚的铁板构成铁屋,被深埋地下。只有两个细细的透气孔,弯弯曲曲伸到上面的木屋内透气。   透气管弯曲十余丈到地面,人在铁囚里内,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响。所以囚禁在铁屋的丽尔王妃和周梅儿,也不知道上面正在激烈搏斗。   室内只有一根小烛火,不分日夜地燃烧,照亮二人的脸。   周梅儿说道:“已经是第九天,陈大哥的伤势不知道好转了没有。。。”她还是牵挂着陈子昂的伤势。   丽尔王妃疼爱地看着女儿,这许多年不相见,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姑娘,让王妃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些往事。王妃一面叹息,一面手拉周梅儿,安慰道:“放心好了。好人自有好报。”   周梅儿点头说道:“陈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说不定就在明天。。。。”   二人互相唠叨解闷,也分不清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渐渐有了些困倦之意。   ***   这绝对是一场苦战,而且松漠府的卫兵也很快会到来。   所以徐敬真战成平手,他并不着急。急的是陈子昂等人,如果不尽快击退徐敬真、完颜华仁和这些射手,待到大队军马来到,他们只能撤退。   徐敬真一边与陈子昂互拆攻守招式,一面喝道:“我倒是想留你们下来吃晚饭,哈哈!”   “施主未免太自信了吧!”忽然传来一声绵长的话音,令在场的众人个个听得真切无比!这传音的功力,即使徐敬真也远远不及。所以他脸色大变!   徐敬真的脸色变得惨白,这个说话的声音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也就意味着是对方的帮手。如此功力,只有神秀、成玄英才能相比,徐敬真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所以他脸色大变——   只见一个灰袍和尚与一个灰袍尼姑,从远处飞快却又十分轻快地落到站圈之外!   那和尚双掌望空中抱起,缓缓推向以徐敬真为中心的射手群里!旦见飞射的铁箭忽然变缓,仿佛落入水中般,陡然减慢速度,并掉在地上。   徐敬真倒跳开来,颤声说道:“大和尚,难道你也是少林门下?我怎么没见过你?!”大和尚讷讷地说道:“惭愧、惭愧,我无缘少林,只是一个修行的和尚。”   陈子昂和肖渐离早就叫了起来:“慧能大师,你居然也赶到这里来了!”   来的人正是慧能和静如法师。慧能合掌笑道:“各位施主别来无恙,慧能在此问候众位。”   此时,不光白衣射手不再敢射箭,就连完颜华仁也停下长鞭,他早就知道慧能的神功盖世,根本不敢在慧能面前弄武。   徐敬真脸色惨白,他虽然第一次见慧能,却早听闻他传教布道的故事,连自己的授业师傅神秀,也未见得能胜过慧能。徐敬真长叹道:“罢了,罢了!是老天爷不给我任何机会呀!”   他甚至连逃跑开去的欲望也没有了。   完颜华仁悄悄拉他,说道:“二东家,还不快快逃跑!这慧能武功盖世,我们根本不是对手的!”   徐敬真这才无奈地带着白衣人撤离。慧能生性随和,也没有追赶的意思。   杨清宇高声说道:“陈大侠,快随我去密室营救丽尔王妃母女。”陈子昂连声说道:“道长请带路!”   杨清宇带陈子昂冲进木屋,打开一面地板,露出地洞口。二人跳进去,随着地道台阶下去,看见尽头墙壁上插着松脂火把,照亮一扇黑黝黝的铁门。   陈子昂挥剑劈去,连劈数次,终于劈开铁锁!   这个不足十丈见方的铁牢里,亮着一支小蜡烛,两个消瘦的女人颤巍巍站了起来。   一个是囚禁多日,却依然显得雍容的丽尔王妃。另一个就是周梅儿,早就扑过来紧紧抱住陈子昂。。。。   ***   完颜华仁带徐敬真等一众白衣人慌忙逃回都督府。李尽忠还不知道陈子昂、慧能等劫狱之事,看见他们慌慌张张跑过来,喝道:“何事这么慌张?”   徐敬真满脸黑色,气得竟说不出话来。还是完颜华仁说道:“陈子昂带人来劫狱,救走了王妃母女!”   李尽忠不相信,在松漠府城堡内,有人敢光天化日下打劫牢狱,而且是重兵把守的密牢!他看看这群慌乱的白衣兵,不由得不相信,他大叫一声道:“唉呀!难道这条最后的救命稻草,也丢了啊!”   他抚住额头,一阵晕眩。徐敬真说道:“不仅宗盟会的兄弟被他说动,还来了个慧能和尚,他的功夫。。。。”完颜华仁接口说道:“慧能的武功只有神秀、成玄英可与之相比,我们实在不是对手。”   李尽忠睁开眼睛,怒道:“快去招呼大军,一定要抓住这些胆敢闯入松漠府的乱贼!”完颜华仁说道:“他们只怕早就走了,大哥还是多找些人手护卫都督府为上。”   李尽忠闻言更是怒气冲天,但看见徐敬真、完颜华仁满脸晦气,尤其是一向自负的徐敬真,似乎也赞同完颜华仁的说话。他才明白过来,这慧能大和尚的武功一定是高到了极点,即使来去他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他只得狠狠跺脚,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只有等着官兵来收拾了。。。。”   完颜华仁劝解说道:“大哥可以带精锐上山,和官兵长期周旋。”李尽忠长叹道:“大兴安岭虽然大,可以躲藏,却不能养活大军。我还是在这里呆着吧!”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咬牙说道:“虽然败局已定,我却还是要在此称汗,才不枉这次造反,哈哈哈!”说道这里,他笑得几近痴狂。   完颜华仁眼看李尽忠也失去常态,不免想起了赵虚,为了他所谓的光复南越国而发了疯。还有身边这个徐敬真,还有李敞,一个一个都被名利所迷惑,最终失去自己本来拥有的一切。   他当然不敢再劝说李尽忠,只是低头无语。作为李尽忠的义弟,他不得不服从都督的安排。   李尽忠命他即刻去张罗松漠府附近的军队,集结到都督府前,为他称汗的仪式助兴。   *第三九八回、河北道前线   陈子昂与慧能等人营救出丽尔王妃之后,迅速离开松漠府城堡。众人来到木棚处,商议下一步计划。   局势很显然,朝廷的大军很快会攻下营州。十余万大军就会直逼松漠府,从营州到松漠府,没有城池可以防守,大军肯定是势如破竹。   李尽忠只能带兵逃往大山中,或者极北地区,否则只能坐以待擒。   杨清宇说道:“这家伙与二东家一起掀起战火,当真是罪大恶极!”众人纷纷点头,若不是李尽忠挑起战火,这大好河山又该是另一番繁华的景象。   张不辉说道:“嗯,前段时间还听说他想称汗,呵呵,如今只怕他正在张罗这件事。只是被我们救出丽尔王妃母女,扫了他的兴致。”   陈子昂缓缓点头,说道:“我们作为江湖人士,要去诛杀李尽忠,并不是难事。但我们不是黑道,李尽忠的下场如何,倒是由得他自己了。”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慧能合掌说道:“兄弟说的不错,一切都有因果循环,我们不必多加干涉。”   周梅儿却咬着嘴唇说道:“那你们还是赶紧送母亲返回龟兹吧,父王一定牵挂她呢。”丽尔王妃一直没说话,此时微笑道:“我们是老夫老妻,多几天不见也是平常的事情。”   静如说道:“梅儿说的是,赶紧送王妃回去,也好让龟兹那边安定下来。”慧能也点头称是。   陈子昂略一思度,拱手说道:“还请张大哥、杨大哥将王妃送返龟兹。这一路千里之遥,麻烦二位大哥多多照顾王妃。”   张不辉朗声笑道:“好,客气话不用说了。这也是宗盟会应该做的事情!”他和杨清宇收拾行装,便带上王妃出发。   这一路不止千里,还要穿过战火的山林,自然不是轻松的行程。周梅儿抱住王妃,二人一阵低语,互相道别。   众人也与丽尔王妃、张不辉、杨清宇道别。   ***   就在这个时候,远在阴山的黑沙城里,成玄英三人正道别王尔将军,要去松漠府。   王将军说道:“你们带话给右卫大将军,我随即会引本部兵马五万助阵,自西侧攻击李尽忠。李敞愿意投诚,我会禀报朝廷,给他保留爵位,引本部兵马去内地驻守。”   成玄英点头说道:“这样就好了,我们先赶往营州,估计怀义那会儿应该已经拿下营州。哈哈!”   王尔与众将士也被成玄英豪爽的性格感染,一起高高举手道别。   ***   还是沿着上次的路径,三人直接从西向东打马而行。雪水尽皆消融,山坡上的桉树、榆树都抽出嫩叶,青草的尖儿隐隐改变着大山的颜色。大地在希望之中复苏,在阳光下显出新鲜的色彩。   大约到了营州东北面,三人沿着官道拐向营州。沿途果然看到驻扎各地的都已经是大唐官兵。成玄英捋起白须笑道:“我猜的不错吧,官兵已经收复了营州!”   三人一路赶往营州,打听到怀义的住所,就在营州都督府。他们也是前日才攻入营州,都督府内士兵们正张罗庆功宴。怀义一向好大喜功,当然要趁庆功宴之际,炫耀自己出征的威风。   怀义也不提前见他们,要三人参加庆功宴时再谈公务。三人找客栈歇息下来,到了傍晚再去都督府。这大荒天时,士兵们宰了马匹,还弄了些野味和酒水,一起摆在都督府大厅里。   各路将军也陆续来到都督府,其中就有王泉和叶七郎。   王泉也看见焦会青,但他十分倨傲,自持是游骑将军,也不与三人打招呼。叶七郎穿着游击将军的铠服,没有王泉那么光鲜,却也比三人神气不少。   叶七郎嘿嘿笑,显然对目前的境地十分满意,他说道:“成老爷子、焦大哥、裴女侠,快过来这边坐。”他们在玉门关比武大赛上见过成玄英一次。   成玄英走过去,三人坐下。王泉忽然感到身后哐啷一声,低头看看自己搁在地上的锄头,锋利而坚硬的锄头已经折为两段!   他打了个寒颤,知道成玄英施展神功,毁了他的兵器,自然是教训他的不恭。王泉才会想起这个老道长不仅武功高,脾气也不小。他赶紧赔笑道:“成老爷子,等会开宴我要敬前辈三杯!以表达在下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情。”   成玄英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焦会青也呵呵一笑,也不再与王泉计较。   天渐渐黑下去,大厅内的各路将军也到齐,坐得满满。怀义终于从侧门大步走进来,趾高气扬地笑道:“辛苦各位将军,既然占领了营州,贺一下也是应该哈!大家今晚只管畅饮,都是乡下弄来的粗酒,还请大家将就着喝!”   这些将军均是粗犷之人,既然怀义让大家畅饮,也没人客气,端起酒杯互相祝贺,咕咕喝下去。   成玄英心里挂记王尔的嘱托,端起酒杯大声说道:“终于有机会与右卫将军禀报军情,呵呵。”言语里难免有奚落之意。   怀义安排他在庆功宴上禀报军情,是想抬自己的脸。只要说出西华法师的名头,谁都知道是当年太宗面前的红人。如此人物也为自己手下,自然是长脸的事情。   他也不生气,端酒杯走到成玄英面前,笑呵呵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五十年前太宗御前的西华法师成玄英。老英雄不减当年勇,依然为朝廷效力。”   众将一起注视成玄英,不少将军喝彩道:“成老爷子,我听祖上说过,可是太宗御前第一高手!”   怀义洋洋得意,这些惊叹的言语,自然也是给他脸面。成玄英环视众人,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怀义大声说道:“我来敬老爷子一杯!”   焦会青在旁边有点憋不住,轻笑说道:“怀义倒是聪明得紧,这就把大哥给用上了。”成玄英将他按回座位,反倒阻止他捣乱。   裴汀也附在焦会青面前,低声说道:“二哥,如今战事未完,还是不要扰了军中的气氛。”焦会青才明白过来,成玄英与怀义演戏,实则是为了大局。   成玄英与怀义一起喝干杯中酒,说道:“王尔将军率单于道的军队已经向松漠府西侧攻击,特让老道带个信给右卫将军。”   怀义连连点头,说道:“好,王将军刚好弥补了那个方向上的兵力缺口!好,好!”他拉住成玄英,说道:“老爷子还要到哪去?不如留在我的军中做参谋吧。”   成玄英摇头说道:“老朽闲散之人,实在不习惯被军中约束。我们兄妹三人四处游逛,不劳将军费心了。”   这一番话说得怀义讷讷走开。叶七郎陪笑道:“成道长若是见到陈大侠,一定帮我带个话,我还等着他一起去黄金台呢。”   成玄英一愣,焦会青问道:“陈大侠不在这里?”叶七郎答道:“他独自去松漠府办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焦会青点头答应了叶七郎的请求,说道:“俺准备带大哥去老黑山看看极光,让他也感受一下老黑山奇妙的练功境界。”   裴汀也说道:“大哥何不随我们一起去找陈大侠?”叶七郎叹了口气,说道:“军中还有很多杂事,实在离不开身。唉。”   四人慢慢聊天,只是冷落了王泉。庆功宴虽然酒菜不算丰盛,却因为战事顺利,众将开怀畅饮,直到深宵才陆续散去。   *第三九九回、无上可汗   松漠府也摆开盛大的仪式。李尽忠的士兵都调去前线,只有数千人驻守松漠府。他将这些士兵都调来城堡,与城内居民一起参加他的称汗仪式。   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城内的余粮肉食极少,他还是命人拿出来,分发给他的子民。尽管他的子民显然并不再像过去那样拥戴他,来参加仪式只是为了获取少得可怜的食物,总强过没有。   李尽忠当然看得出这些微妙的情绪,所以他也没有强求仪式,草草戴上汗王帽,登上南侧河岸上的一块土台,宣读了称汗告文,就收队回城堡。   晚上,又在都督府内摆开筵席,留守的文武官员来吃这顿虽然不算丰盛,却绝对能吃得饱的庆筵。   李尽忠坐在上面,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哪怕有些尴尬,却也算满意的笑容。不论如何,他实现了称汗的梦想,现在他是无上可汗,与大周平起平坐的皇帝。   这是唯一可以让他微笑的事情。前方战事连败,官兵势如破竹,很快就会杀到松漠府,很快就会端掉他的老巢。   作为一个可汗,他不想逃到深山里,他准备就在这里等候大周军队。现在他是可汗了,就算战败也不应该让小看。他就在松漠府作最后的挣扎。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说道:“没什么好酒,大家将就多吃多喝,哈哈!”下面稀稀拉拉有人应和,谁也没停下嘴巴吃喝,谁也不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   李尽忠虽然挂满笑容,却脸色暗淡。徐敬真凑上去劝慰道:“可汗,你还是带上这批精兵进入小兴安岭,那里还可以另辟新天地。”   李尽忠喝干杯中酒,连连摇头。他无力地坐在大椅上,坐在一张虎皮上,看着大厅里的文武官员陆续告退。   完颜华仁也劝说道:“可汗,我们应该撤离此处。”李尽忠将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醉醺醺地说道:“不,我就是不走!我不离开松漠府!”   ***   成玄英告别叶七郎等人之后,离开怀义的大军。他们转向东北,望小兴安岭的老黑山而去。   此时还未到老黑山,成玄英运起内景功,汲取周围的灵异之气,果然发现这一带的天地之气较之其他地方,甚至他修炼数十年的黑沙城,都要旺盛。充沛的外界能量源源不断、如潮水般涌入双掌劳宫穴。   但这股灵异之气包含很多杂质气息,令人产生练功的副作用。不象吵堑牧橐熘敲吹ゴ俊?br/>   焦会青和陈子昂在这里练功,却并不感到这股气息的杂质,是因为他们用龙珠和蛟龙珠过滤后再纳入体内。龙珠已经把这些精气的杂质滤去,从龙珠里传导的灵异之气皆可被人体吸纳。   成玄英这么一解释,焦会青、裴汀恍然大悟。裴汀说道:“大哥,老黑山上的极光出现时,练功的效果最为明显。”   此时,三人已经穿过松嫩平原,老黑山遥遥在望。这一片连绵的山岭,冰雪大多数消融,只有一座山峰还覆盖在冰雪之下。正是静如那次练功穿越到达的山峰,那里有不少冰洞。其中一个冰洞里,静如看到了一个老道士的遗骸,还发现了五行神功功谱。   三人攀上老黑山,眼前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平静地躺在蓝天下。这就是陈子昂他们练功的位置,冬季里满湖的冰块尽数融化,成为一汪墨绿的湖水。   这里可能就是能量源的中心地带。成玄英面对湖水,打坐下来。焦会青笑呵呵说道:“大哥,你好好体会其中的奥妙,说不准真能练成半个神仙呢。”   天色渐渐暗下去,今晚正好是眉月,天空星光灿烂无比。黑夜下,湖水微弱的银光闪烁,似有万点银色的游鱼在水面游弋。   成玄英屏弃杂念,很快进入忘我的练功境界。微寒的空气与充沛的精气被他运功流转体内,这股强大的真气在体内经络流转后,汇聚于丹田。他感到丹田内真气似乎凝聚为一个实体,并且被他导出体外!   他的身体变得很轻,而那股真气却变得有质一般。似乎跳出了身体!这种奇妙的感觉还是他习练内景功后第一次出现,令成玄英惊奇不已。   成玄英还没有完全悟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元婴初成的境界。他的内景功力已经借助外界的精气,达到了第九重!   而焦会青和裴汀也在旁边打坐。练了许久,焦会青自语道:“这股精气没有蛟龙珠过滤,纳入身体并不好受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减缓了吸纳外界精气的节奏。裴汀也随他减慢了吐纳的速度,每次只吸取极少量的精气。这样一来,外界能量进入体内后,不再像刚才那么有轻微的灼痛感。   成玄英也听见二人的吐纳变缓,也体会到这股能量强大而粗燥,对人体的经络有所伤害。但他练到兴头上,练成了元婴出窍之术,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他将元婴纳返体内。此时湖水上空隐隐出现一缕轻柔的极光,象一条轻飘的纱巾般,紫白的光彩凌空飞舞,若有若无。看似在九天之上飞舞,又疑似在百丈半空!   成玄英纵身跳起,跃入湖水!湖水上随着他的脚步,翻起细微的涟漪。他居然没有淹入水中,而是在水面如羽毛般飘飞!   裴汀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说道:“大哥莫非已经成仙?!”焦会青看了半天,摇头说道:“大概是练到了极高的境界,若是成仙岂不是要飞起来?”   成玄英身体也随着运功而微微发亮,就像萤火虫般,在水面翻飞,打出一套八卦掌。他几次想跳上高空,却跳了数丈高,便落下来。   数丈高在常人来说已是匪夷所思的高度,但却显然还不能凌空飞步。   大约打了半个多时辰掌法,成玄英兴冲冲跳回来,说道:“这样练下去,贫道保不准还能有很大进展,哈哈!”言语里尽是兴奋之情。   焦会青提醒道:“大哥须得小心,这里的精气虽强,却也伤身体。还是要弄一颗龙珠来,才可放心习练。”   成玄英点头说道:“二弟说得不错。大哥练功时日已长,自有一套功法可以滤去精气中的杂质。这里果真是练功的好地方,你们真没介绍错。”   天色已然微量,三人皆无睡意。焦会青趁天亮下山打猎,裴汀则拾柴火烧起一堆篝火。成玄英也没再说什么,飞身离开老黑山顶,直往旁边那座冰峰而去。   这里是火山地貌,却有一座长年积雪的冰峰,多少有点奇怪。成玄英很快就攀上这座雪山,发现这座山很多洞穴,洞穴又被冰封。   他在山上来回转了两圈,还是没发现什么原因导致这里长年积雪。便在一个冰洞前坐下,不觉又运起内景功吐纳。忽然感觉这里吸取的精气强度虽然比老黑山顶弱少许,精气却似乎纯净不少。   成玄英思量,大概这里是暗火山的能量,而这座冰山却能起到类似龙珠的效果,滤去火山精气里的热燥杂质。所以吸纳入身体会舒适许多。   就这么不知不觉,一直练到正午时分,成玄英才卸去功法。当他返回老黑山时,篝火上早就烤熟了几只兔肉。三人分食后,又带上两只路上食用,便朝松漠府而去。   焦会青说道:“陈大侠不在此处练功,多半就在松漠府办事。”   *第四零零回、捉拿徐敬真   一丛烟花升起,在依然寒冷的夜晚绽放。将松漠府城堡上空映亮。   还有什么比烟花更美丽的景观?也许除了极光之外,再没有比烟花更能吸引女子向往的景象。   周梅儿支起下颌,坐在木棚前的木桩上,看着烟花出神。母亲已经被张不辉等人护送离开河北道,只剩下陈子昂、慧能与静如四人在这里。   慧能听说了河北道练功的奇特效果,这几天就拿龙珠在木屋前习练。他练的是少林武功,佛家功法又与道家功法不同,更注重自身的修炼,而不是汲取外界精气。   但慧能功力深厚,此前替陈子昂疗伤粗谙内景功。现在运用内景功汲取外界能量,果然感到比别处充沛得多。   四人忽然交流练功心得,竟然忘记了世俗之事。要不是松漠府燃放焰火庆祝李尽忠称汗,他们还沉浸在练功之中。   虽然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城堡内的欢呼声还是传到山坡树林里。陈子昂失笑道:“也许这样做,就能满足他的心思。”   静如也叹息道:“原本可以安生一世,却为了这个没有用处的可汗,走到兵败的末路。真是不值得呀。”   他们一路赶来的路上,已经看到契丹人兵败如山倒的迹象,官兵说不准这两日就要逼近松漠府。依照这里缺兵少粮的状况,根本无法作战,多半是一击即溃。   慧能也点头,喃喃说道:“无欲无妄,见性成佛。道理虽然简单,理解的人实在太少。”陈子昂接口说道:“前些日子,我在幽州台也是郁闷无比。亏得大师这句见性成佛开解了在下。世间无数诱惑,该放下时就应该放下。”   周梅儿微笑道:“怪不得大哥的心境会保持的这么好呀!原来是拜在慧能大师门下啦。”陈子昂笑道:“那是,大师无论见识武功,均可坐在下的师傅。能认识大师是在下平生第一大幸事。”   周梅儿不觉拉住陈子昂的手,问道:“我们应该离开这里,还是要办其它事情?”静如说道:“明天看看左近无事,我们也该离开了。”   众人均点头。   ***   烟花放完,李尽忠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完颜华仁陪他返回都督府。文武众人均已经离开,只有徐敬真远远跟随二人,重新走进都督府。他还想说服李尽忠带人藏入深山,待以后的图谋。   李尽忠坐在大椅上,自己点头说道:“好,好,好。终于办完了这件事情。哈!哈!”他也不理睬完颜华仁和徐敬真,端起茶杯喝了口,一边自语一边笑,似乎十分开心。   完颜华仁、徐敬真站在一旁也不好说话,沉默地赔笑。却看见李尽忠坐在椅子上,忽然圆瞪双眼愣在上面。   过了片刻,手中的茶杯从掌中滑落,掉到木地板上!   完颜华仁看出蹊跷,急忙走上一步,接着烛火看去。李尽忠的脸部和身体似乎僵硬在那里了!   他赶紧跳上去,扶住李尽忠,高呼道:“大哥,大哥!”李尽忠的身子一歪,分明已经死去。。。。   ***   就在陈子昂等人准备离开松漠府时,这天上午,城堡内竖起了许多白色的旗幡。在密林山坡上也能看到一片白旗在阴郁的天空里,刺眼的白。   都督府门前,昨晚来喝酒的文武官员,如今再次来到这里。谁也没想到,昨晚还是称汗仪式,今天就变成了丧礼。无上可汗李尽忠喜极生悲,竟然在夜里暴毙在府内。   仪式由完颜华仁主持,徐敬真站在一旁,两个人都有失魂落魄。说是主持,完颜华仁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来客一一拜别李尽忠的遗体。   徐敬真原本还算是静静的,忽然瞪大了眼睛,而且身体开始发抖。他盯住长长的队伍,里面有一个和尚、一个尼姑十分抢眼,一眼便看见。和尚尼姑后面是一个背大剑的男子,却是陈子昂!   四个人,两对男女。就是前日劫狱的慧能、静如、陈子昂、周梅儿!他们竟然也来凭吊李尽忠,抑或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此处,徐敬真撒腿钻出人群,急忙离开都督府。   那四人看见徐敬真慌张地跑开,也离开排队的人龙,尾随而去。这前后五人,除了周梅儿轻功稍弱,一溜烟跟着徐敬真跳出城堡,向东边的山林跑去!   徐敬真是想逃跑,慧能四人则是好奇他为什么逃跑,要追上去问个究竟。一直追出十余里,周梅儿被拉在后面,前面四人倒是追到了一起。   徐敬真看看无法逃脱,索性站住。他回头说道:“呵呵,今日是徐某人落难,你们爱怎么处置都行!”他竟还是不口软。   陈子昂沉声说道:“大军压境,你还想逃脱吗?!还想再找机会,搅得天下大乱!”陈子昂对他也是一点不嘴软。   “你难道还想令我向你们祈求?哈哈,徐敬真从来就没想过要投降。”徐敬真冷笑道:“是不是想带我回去,向你们的女皇帝邀功呢?那倒是休想!”   他说得如此绝然,从怀里摸出那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陈子昂倒是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周梅儿刚好追上来,跺脚骂道:“是带你回去,让大家看看你祸害天下的嘴脸!”   这句话象鞭子一样抽徐敬真,他强作镇定地说道:“那些忘怀李唐恩典的小民!”   “阿弥陀佛——”慧能口宣佛号,说道:“你不要再强作争辩。贫僧虽然不理俗事,但你挑拨天下,从中谋取个人私欲,实在应该反省。”   静如也点头说道:“他是神秀门下弟子,就将他带回去,由神秀发落吧!”这个提议立刻得到陈子昂、慧能的赞同。   徐敬真脸色大变,他知道神秀管教门下极严格,若是被带回去,不知道绘制什么苦头!他跳起来又要逃跑。   慧能早就留意到他的意图,手掌一摊,一股巨大的缠绵之力涌向徐敬真,将他包裹起来,令他根本无法抬脚,就象堕入棉花糖里一般!   徐敬真勉力挣扎,却见慧能双掌如纺车办搅动,一股接一股纯正的佛家内力扑向他,将他牢牢缠住!徐敬真满头是汗,还是没能挣脱分毫,反而一步一步被慧能拉过去。   慧能微笑地说道:“随我回去神秀大师那里反省去吧。”话音未落,徐敬真忽然将手中的匕首甩出,如利剑般刺向慧能胸膛!   “嚯!”慧能胸部一收,那把匕首袭击之势顿时减缓,还没碰到他便坠落地上。要知道徐敬真的功力不是寻常江湖高手可比,如此近距离发难,也被慧能躲开。   陈子昂忍不住一声喝彩,说道:“大师功力又再精进了!”说话间,慧能脸上微显怒色,喝道:“你既然无心悔改,那就先废掉你的武功,以免再祸害他人!”   只见慧能左手忽然化作指剑,凌空戳向徐敬真胸口大穴!沿着任脉一路戳下去:承浆、廉泉、天突、华盖、膻中、巨阙、上脘、中脘、下脘。。。。   只是须臾之间,徐敬真象兔子一样原地跳动,每戳一穴道,他的身体就颤抖一下!脸色变得苍白!慧能收手之后,他已经口吐白沫,双眼也翻白,显然极其痛苦。   慧能一掌一指收回来时,他马上软倒在地上。。。。   周梅儿拍手叫道:“大师果然神武!看这个坏家伙以后还怎么为非作歹!”却没想到徐敬真倒在地上,口中还是硬撑不认输,说道:“我就是不服!哈哈哈哈!”   如此倔强,慧能和陈子昂看了也不禁动容。静如冷声说道:“不要理会他,我们把他带回洛阳,交给神秀大师处置!”   慧能双掌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也只好如此了。”   *第四零一回、神秘的匕首   陈子昂就近找来五匹马儿,带上徐敬真,一行就要越过松漠府前的拉木伦河。却看见远处一群契丹骑兵慌忙中也向河对岸逃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骑兵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喝道:“哈哈,看你们逃去哪里?!居然敢欺负老子!”   有一个声音调笑道:“有种的停下来,你们数十人难道还怕了我们兄妹三人不成!哈哈!哈哈!”   却是成玄英、焦会青和裴汀三人!周梅儿赶紧喊道:“成老爷子,老焦,裴姐姐!你们还真是越长越小,和这些小毛兵为难什么了?!”   焦会青最先看到慧能、陈子昂他们,笑道:“不是我们为难他们,是他要欺负我们啦!哈哈,也不看看对象是谁!哈哈!”   “陈拾遗!”成玄英陡然看见陈子昂,不禁大喜。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徐敬真的本来样貌,问道:“此人是。。。。”   陈子昂拱手笑道:“老爷子,这个就是罪魁祸首徐敬真。已经被慧能大师制服,我们将他带回洛阳,交给神秀大师处置了。”   成玄英三人打马靠近,仔细端详慧能,说道:“这个就是名震南越的慧能大师?呵呵,贫道近日屡次听闻三妹提起你们,当真是年轻啊,远胜过老朽!”   焦会青也说道:“陈大侠就要回洛阳了?看来松漠府也没什么大事了哈。”陈子昂离开松漠府,也就意味着这里已经没有抵抗官兵进攻的能力。   陈子昂点头说道:“李尽忠已经死去,徐敬真被擒,剩下的事就交给怀义他们。我们没有必要再逗留在这里了!”   成玄英拍额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叶七郎还找你,似乎有什么紧要事情。”陈子昂应道:“噢?那我们回去的路上,看看能否碰到叶七郎。怀义的军队刚好从这里攻向松漠府。”   他摸摸怀里的匕首,这杆从玄奘旧居找到的匕首。陈子昂这些日子揣摩过,这杆匕首的刃刚好与幽州台上那块石板的小孔相吻合。   也许叶七郎找自己,就是为了再次去解开那块青石板的秘密?   焦会青却大声说道:“我们也赶回洛阳去吧,成大哥五十年没有回洛阳了呀!”周梅儿也笑道:“焦大哥,你不是说要让成道长、神秀和慧能三位高手比试一翻么?这次不是天赐良机呀,你赶紧组织一下吧!”   焦会青大笑道:“在下正有此意,不知道慧能大师是否赏面?”   慧能还没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讷讷地说道:“我与神秀师兄也有十余年未曾谋面,他的武功极高。还有这位成前辈,中气浑厚,是正宗的道家仙骨。小僧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成玄英闻言,极是受用,轻轻捻白须微笑。焦会青说道:“大和尚,你知不知道你最令人讨厌是什么地方?就是假谦虚!假谦虚就是虚伪,哈哈!”   这一席话说得慧能脸红,他举掌说道:“好,老焦既然这么说,贫僧就答应下来,同去洛阳,与成道长、神秀师兄切磋一番。”   裴汀也拍手说道:“好呀,这下子可以看到天下最顶尖的三位高手比试了!”焦会青嬉笑道:“原来就说好的,围观者每人交十两银子,哈哈!”   这一众人打马西南而行,越过拉木伦河,渐渐离开了松漠第四零二回、幽州台的秘密   众人一路向西南行进,沿途多见契丹的溃退士兵,个个面黄肌瘦,谁也无心搭理他们。他们也就不再躲闪行踪,大大方方走大路。   离开松漠府百余里,便看见大周官兵的先锋骑兵,正马不停蹄地追赶溃退的契丹兵。焦会青骂道:“怀义这副德性,领兵打仗倒还是镇得住台角,呵呵。”   裴汀却看见这队骑兵的旗号,是个大大的“叶”字。说不准就是他们要找的叶七郎。她上去打听,果然是叶七郎的手下,怀义命叶七郎和王泉作为前锋,自然是担心攻占松漠府的功劳被其他将军拿去。   骑兵带陈子昂一行人返回去找叶七郎,果然就在几里地后面,叶七郎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对士兵布置进攻路线。   他看见陈子昂,又看见成玄英、慧能等人,不禁欢呼道:“可算找到你了!”陈子昂从怀里摸出匕首,说道:“你是希望我帮你找到这杆匕首吧?这不,二东家帮你找到了呀。”   陈子昂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杆匕首是二东家从玄奘旧居偷出来的。这杆匕首正是流落到民间,用来开启幽州台秘密的!”   叶七郎接过匕首,仔细端详,喜滋滋地说道:“这就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我的世界里去。”   陈子昂压低声音说道:“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啊,这个秘密关系到你能否平安回到未来的世界。”叶七郎笑道:“不碍事,这里都是朋友。”   他说道:“来大唐一游,结识诸位名动青史的人物,如今又打败了李尽忠,我可以放心地回去二十二世纪了!”   周梅儿惊奇地听他们交谈,说道:“你是壹千五百年后的人?怎么会来到大唐!?”叶七郎一边委托骑兵传话给王泉,自己不再随军前进,一边说道:“梅儿姑娘是不是想去二十二世纪呢?”   周梅儿下了一跳,拉紧陈子昂的手说道:“我才不去呢,我要和陈大哥在一起。”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   众人继续走下去,与官兵浩浩荡荡的队伍逆行南下,向渤海边行去。不过两日,就到了幽州台。   数次来幽州台,面对这个残缺的破烂土台,陈子昂不免感叹,有隔世为人的感觉。刚刚步入江湖时的雄心已经消失,经历了惆怅和苦闷,终于看破了江湖和名利场。   待送走叶七郎,押返徐敬真回洛阳之后,他也要与周梅儿退隐江湖了。   而叶七郎却忽然感到忐忑不安,他穿越来到大唐数年,看到这些名垂青史的人物,而且还和他们结交为朋友。忽然要离开,心中自然有一种不舍之情。   众人下马,跟他走上土台。向东是辽阔的渤海,春风已然吹醒了海滨和大地。幽州台上也生出了稀疏的青草。   叶七郎找到那块青石,青石板背面是陈子昂狂草的那首《登幽州台》,正面雕刻的阴纹图案还隐约可见。他擦干净石板,将匕首拔出,刚好插入石板中央的石孔里。   他说道:“今日正是月圆之时,只要等到午夜时分,匕首的月影落到阴纹图案中央,握紧握匕首柄,就会在这里消失,返回二十二世纪。”   周梅儿好奇地说道:“莫非我们也可以此方法穿越到二十二世纪?”叶七郎点头说道:“怎么不可以,当年燕国就是这样招来了强国的大将呢。”   此时夕阳远远地投在海波上一片淡淡的霞光,周梅儿人本来就美,此时更显动人。叶七郎不禁浮想翩翩:如果下次在穿越而来,一定要找一个与她一样美丽的女子。   众人已经拿出干粮肉馍粉而食之,慧能叹道:“这天地之间的异数,实在还不少。”他指的是南越国的神鬼奇兵,还有这可以穿越时空的幽州台。   谁也没注意到,徐敬真也眼睛闪亮,偷偷看青石板和那杆匕首,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吃完干粮,月亮升了起来,果然是圆圆的满月。可以听见海涛声声,听见海涛拍打岸滩的声音。难得这样纯净的氛围,尤其几年来的恩怨均已了结,众人均放下心情,静静地等候叶七郎离去的时刻。   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叶七郎是一千五百年后的来客,现在又要返回他自己的年代。   这么到了正午,月亮在稀薄的云层里遨游,照亮海滩、照亮幽州台。匕首的影子慢慢移动,渐渐靠近图案的中央。   叶七郎回头环视众人,居然动了感情,说道:“在下离去,也不知道与大家还有没有相见的时候。还望大家多多保重,来日说不准再次相会。”   焦会青笑道:“都是大老爷们,别扭捏了。你可以穿越到更早的年代,那时候俺老焦还是光屁股的娃娃呢。哈哈!”众人倒没想到老焦这么开玩笑,气氛为之轻松。   叶七郎看看匕首的影子就到图案中心,说道:“各位兄弟、前辈,七郎走了!”他站到青石板前,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解下腰间弯刀,交给陈子昂。   他说道:“这把弯刀是用超导材料铸造而成,也能有穿越时空的功效。现在我要回去了,这把刀就留给陈大侠作个纪念。”   陈子昂接过弯刀,这柄修长而略为弯曲的腰刀,说道:“好,我替兄弟保管,看看谁是它的有缘人,再赠送给他。”   叶七郎点点头,转身抓住匕首。月亮照见他的一袭黑衣,海风轻轻吹来,似乎要将他吹起来。只听见他说了一句:“时间到了,我走了!再见朋友们!”   话音刚落下,他凭空消失在青石板前!就仿佛从来没有过叶七郎这个人一样。   众人一阵惊叹,四下张望。却不防有一个人冲进人群,一把抓向匕首!正是徐敬真,他居然想利用这个机会逃脱!   “你休想!”成玄英一声怒吼,一掌劈向徐敬真的胳膊。徐敬真此时已经是全无功力,被这一掌劈落,摔倒在旁边。但成玄英的掌力情急之下用的猛,居然咔嚓,将青石板也劈烂!   众人一时惊愕,如此稀罕的青石板毁于一旦。只有徐敬真趴在地上叫疼的声音。   良久,慧能合掌说道:“也罢,这本来就是异数,毁了更好,不至于被徐敬真这样的坏人再利用。”   众人这才点头,各自安歇。待到明日启程直奔洛第四零三回、三大绝世高手   春回大地,洛阳已经是牡丹满城,青绿的枝叶、妖娆的花朵述说着新的一年光景。榆钱树结出的嫩片,随时可以摘下来做一顿美味的榆面。   陈子昂一行从北边进入洛阳,纵穿整个神都,从南边的五凤楼出城。成玄英常年苦守草原,看到如此壮观的城池,不免连声感叹。   真不枉是大周朝的帝都,华贵、雍雅的气度让他折服不已。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佩服女皇帝武则天。   众人也不歇息,一起前往洛河之盘的龙门伊阙石窟,已经是黄昏。这里幽静的气氛又与城内喧哗的场景截然不同,恍如隔世之感。进入石窟群后,众人放下马,将马儿拴在山下,徒步走去。   沿着小河峭壁前行,碧绿的河水波澜不惊。满个山谷河谷都是青草的芳香味道。数千石头佛像静静地伫立在石壁上,令众人进入佛国肃穆的境界。慧能一路念经合掌,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   一直走到那尊最大的卢舍那佛像附近时,才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白发老僧,独自在石窟寺下打坐。   他显然听见众人来到,缓缓转过身,微笑道:“贵客来了,我听脚步声已经知道是两个绝顶高人来到!”   陈子昂抢先一步,拱手说道:“晚辈见过神秀大师,这两位就是西华法师成玄英、南越慧能禅师。”他向神秀介绍两位绝世高手。   神秀合掌微笑,说道:“阿弥陀佛,老僧年轻时就见过成道长,那时候成道长已经是太宗皇帝御前的高手。”成玄英有些不习惯他酸皱皱的样子,只是微微拱手算是答礼。   神秀也不生气,又转向慧能,说道:“师弟,黄梅一别也有十余年了。你还不见老,而且听说武功、佛道也精进不少。师兄好生佩服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心里话。   慧能讷讷地说道:“和师兄相比,慧能实在汗颜。师兄是三朝帝师,定然修成了过人的智慧。”   神秀听得舒服,他早就习惯了奉承之语,笑道:“据说我们三人算是当世武功最高的三人?”他似问非问地打量二人,倒是把二人问得一愣。   焦会青早就不耐烦这些斯文礼节,说道:“老和尚,俺们来找你,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人交给你!”他一手提过徐敬真,说道:“你还认识他吗?!”   神秀仔细打量一番,说道:“你就是曾经在少林门下修炼过的徐敬真?!扬州匪首的胞弟!”他认出徐敬真,脸上立刻泛起怒容。   徐敬真兀自不服气,低低地哼了一声。焦会青说道:“慧能已经废掉他的武功。”   神秀也哼了一声,意思是废掉他武功并不是什么难事。神秀说道:“你好像还是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恶?!”他用罪恶一词,显然心里恼怒得很。   果然,他继续说道:“让人知道神秀门下出了你这样一个败类,居然还敢嘴硬?!”他放下一只手掌,说道:“你过来,我今天就让你脱胎换骨!”   他的双掌已经虚抱成球,稍稍运功之后转向徐敬真。徐敬真看他脸色不善,这才知道惊慌,连声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神秀冷笑道:“我把你重新收回佛门弟子,断了你的俗事烦恼根!”说话间,他已经发功。徐敬真再次感到一股巨大的功力将自己缠住,就像在松漠府,慧能缠住他一样!   他用力挣扎,却哪里可以挣脱?!被神秀大法的功力紧紧缠住。不同的是,他感到头顶天灵盖、双手劳宫穴、双足涌泉穴,分别有三股内力冲入体内!   天灵盖的功力控制了他的头脑,双手双足闯入的功力控制了他的身体!徐敬真感到身体和大脑已经不属于他自己的了。他的武功已失,根本无从反抗,只能由得神秀的内力闯入自己的身体。   神秀也不管慧能、成玄英诧异的眼神,双掌缓缓升降,驱动功力进入徐敬真的体内。这种滋味在场的只有陈子昂曾与神秀对抗过,那可是难受难忍的苦楚。   神秀显然使出十成功力,徐敬真如同小鸡在他掌下。旦见徐敬真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发出低低的呻吟。   过了片刻,他的头顶升起隐约的白气,也不知道神秀运功在他体内怎么捣鼓。徐敬真慢慢变得顺服,不再挣扎反抗,象一个被驯服的老人,垂下双睑。   只见神秀低低喝了一声:“好,你现在还不愿意听话吗?!”徐敬真缓缓说道:“弟子愿意听从大师教化。”   看到这情形,不止成玄英吃惊,连慧能早前听说过神秀大法,也吃惊不已。神秀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一个顽固不化的徐敬真驯服,这份功力天下无人知道其中奥妙!   神秀说道:“那就好,你也没有名号,老老实实在这里替我打扫石窟寺吧!”徐敬真点头,乖乖地退到一旁站立。   还是焦会青首先打破众人的沉默,他吼道:“神秀大法用来对付坏人,俺一百个赞同!哈哈!”   神秀正襟说道:“难道我用神秀大法做了坏事吗?”这一问,陈子昂也是一愣。从魏大听说神秀在洛阳街头施法收徒,到那次制服李清河,还有这次制服徐敬真,神秀还真是没做坏事。   想到此处,他不禁长叹,以前一直以为神秀独道专横,实在谬误诸多!   ***   神秀这才说道:“呵呵,这是制服一些顽固分子的不得已办法,让诸位见笑了。”   焦会青说道:“是开眼界,哈哈!对了,老和尚,下面轮到你们三位绝世高手比个高低了吧?让我们再开开眼界!”   神秀也正有此意,笑道:“难道遇到对手,神秀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他合掌,笑眯眯看着成玄英和慧第四零四回、此会在何年(大结局)   慧能说道:“我在师兄面前甘拜下风。”成玄英却拍手说道:“好,那就让老道与老和尚比试一番!”   说罢,他跳到空处,摆了个白鹤亮翅的招式,算是向神秀挑战。神秀看他步履轻盈,身体轻若羽毛,也不敢怠慢,沉声说道:“那就让我会会西华大师!”   他提起手掌,一掌平淡无奇地推出,却听见四周风声大作,被他的掌力带动!扑向成玄英!   好个成玄英,竟然没有反击,呼啸的掌力刚刚抵到身体,他真的象一片羽毛,飘飞起来!飞到丈许高空!   神秀笑道:“轻如鸿毛,道长果然得了真传!”他的双掌如车轮般推出、收回,绝不让成玄英落地借力。   成玄英便象羽毛般由得他扇来扇去,在空中飘忽。神秀看看不对路,双掌陡然凝住,掌力变化,变攻为缠,向成玄英缠去,就像茧缠幼虫般。就像刚才缠住徐敬真一般。   但成玄英哪是徐敬真可比,足尖点地,忽然极快地旋转,将神秀的掌力尽数卸去!   神秀再次变掌为指,一次又一次地戳向成玄英,旦闻每一指戳出,众人听见一声清脆的“啵、啵”之声。   “好得很,你的凌空指也到了化境。若是我功力稍低,被你施以神秀大法,岂不变成了第二个徐敬真!哈哈!”成玄英已经跳到山岩上,提掌拍出,每一掌拍落神秀的一个凌空指!   成玄英道骨仙风,身轻如燕,在四周上下翻飞。而神秀则站在丈许的范围内,随着成玄英移动而转动身子,不断攻击。   二人不知不觉斗了半个时辰,已经变换了数十种攻击技法!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不仅二人招式变化极快,而且功力卓越,任何一招都足以使人丧命,却在他们挥洒间躲过!   眼看二人是伯仲之间,再斗下去,万一那个有闪失,都可能落得重伤。陈子昂急道:“二位大师,你们旗鼓相当,实在让晚辈大开眼界。停下来歇歇吧!”   但成玄英与慧能均是心高气傲之人,谁也不愿意停手!裴汀急道:“这两个,一把年纪还像孩子一样呐!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那边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听众人劝说。周梅儿说道:“这里只有慧能大师能与他们抗衡,还是请慧能大师制止吧。”   慧能不语。焦会青骂道:“大和尚,你就想看见两位老家伙力竭而亡,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成为天下第一了吧,哈哈!”   焦会青的激将法果然起了作用,慧能满脸涨红,讷讷地说道:“老焦休得胡言!就怕我也劝不住二人啊!”   周梅儿说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劝不住呢?快去呀,大师!”静如也点头示意。慧能叹道:“好吧,晚辈来了,快请二位大师不要再斗。”   众人的言语,成玄英、神秀当然听到。二人斗得正酣畅,慧能却插进来,成玄英本来就是直性子,立刻喊道:“你不出去,我连你都一起打!”   神秀也吆喝道:“我们两个老头比试,你来掺和什么?!”声音十分严厉。   成玄英接着喝道:“我给你一招否极泰来!”竟然一掌抽回,劈向慧能!神秀一看,干脆说道:“先把这个小的赶走,我们再好好比划!”   “怎么不好!哈哈!”成玄英胸中豪气顿生,双掌向四周一扫,山坡上的枯叶被他掌力吸起,在四周形成一个旋涡,哗哗啦啦风声呼啸!   神秀的凌空指也戳向慧能。慧能急忙运起无相神功,招架道:“二位大师不要错怪晚辈呀!我是来劝架的呀!”   成玄英冷哼道:“你乖乖离开!”说话间,四周的枯叶被他的内力扭成一条长枪,刺向慧能!   慧能双掌拍出无相神功,一边抵御成玄英,一边还要抵御凌空指。虽然成玄英、神秀二人均略有疲乏,却都是武功盖世,他力敌二人实在吃不消。   慧能只得跳下山崖,随手抄了一条木枝折断为二,抛入河中,双足居然踩着小小的木枝,浮在水面微波上!   神秀笑道:“你还练成了一苇渡江?!”他也毫不犹豫跃向河中,一掌击向水面,借反弹之力腾空,连戳数指!   而三人之中,成玄英轻功最佳,他跳到河面,双足轻轻一点,犹如在平地上,随即击出第九重内景功!   幸亏成玄英、神秀二人已经疲乏,慧能看看无相神功也无法抵御二人攻势,双掌往水中搅动,居然从河里挽起两道巨龙!分袭二人!   他说道:“成道长,这是由内景功演变而练成的五行神功,你看看这水系神功如何。”他知道内景功是道家的不二功法,自己虽说通过给陈子昂疗伤时,学习了内景功,也要说明,不能让人不知道这功法的来历。   两条水龙飞扑二人,倒是逼得二人一时手忙脚乱。成玄英在水面左右躲闪,神秀则在河面上下飞舞!   终究是慧能不敌二人,渐显颓势。成玄英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真行,把内景功练成了这摸样!”自然是赞扬慧能的悟性。   慧能不支,一咬牙,左右向空中劈去,只见一道闪电射向成玄英,他弃了左右的水龙,使出金系神功攻击!   成玄英大出意料,急忙躲闪,还是被闪电差点劈中,颌下白须居然烧掉一小半!他骂道:“大和尚,这是什么功夫?!”   慧能答道:“这是金系神功!”   神秀此时逼退水龙,两记凌空指射来!慧能再咬牙,往河谷崖壁上击出一掌,崖上炸裂,碎石被成玄英掌力一带,射向神秀。神秀只得弃了攻击而躲闪。   ***   石窟上,陈子昂五人看得目瞪口呆,焦会青直唠叨:“乖乖,好厉害!”   周梅儿曾经看过静如在岭南耍过木系神功,而陈子昂的金系神功也练得大有成效,均看得入了迷。   静如在一旁说道:“师兄的五行神功果然练成了!”她缓缓回忆起那次穿越到老黑山冰窟的情形,陡然醒悟到,她在冰库里遇到的老道士,就是成玄英。   那么,成玄英又是怎么得到五行神功秘籍的呢?他难道又返回老黑山旁边的那座冰山上去练功了?!   想到此处,静如算了基本明白自己那次神奇的穿越,所看到的情形。一定是慧能送了秘籍给成玄英,他又去冰窟练功,直到仙逝在老黑山旁。   世事沧桑,人生苦短。静如不禁暗自叹息。   河面上三人已经斗得浑身湿淋淋。陈子昂运足内力喊道:“三位大师,你们不分伯仲,我们大开眼界,快上来歇息吧!你们看看,都快天亮了。”   静如也说道:“师兄,你先上来呀!”慧能情知这样斗下去,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赶紧跳上石崖,说道:“二位大师让贫僧好生佩服,受教匪浅!”   他这么一说,成玄英倒不好意思再纠缠,也跳上悬崖。而神秀却说道:“倘若不是看着成道长的面子,你今天是无法离开卢舍那寺!”   慧能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谢谢师兄宽厚!”神秀挣会了面子,也就不再说话,也跳上石崖,拧干身上的袈裟。   裴汀敬佩地说道:“慧能禅师,没想到你的内景功也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慧能讷讷地说道:“都是内景功本身神奇无比,可以练成无数功法。贫僧只是窥视其中的一点奥妙而已。”   成玄英骂咧咧说道:“你把我的胡子也烧坏,老道还真不想放过你呢!哈哈!”慧能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黄油布包,双手捧起,说道:“成道长,这是五行神功秘籍,贫僧送给前辈,算是谢罪。”   成玄英一愣,旋即明白慧能的诚意,便接过秘籍,说道:“也好,我暂时替你保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替你收徒弟,传授这五行神功。”   慧能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旦凭道长做主。”众人均发出会心的微笑。   静如却想到:原来事情是这样,成玄英一定是带着五行秘籍前往老黑山修炼,最后终老在冰窟里。她不禁叹息,想开口提醒一下成玄英,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陈子昂眼看群侠相聚的欢快,却又很快要分离,各奔东西。而他自己已决心归隐,不再过问江湖和朝廷的是非。一时间百感交织,抽出叶七郎留下的弯刀,跳到石窟前的空地上,对着明月长空,缓缓吟诵道:“《春宵别友人》”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一诗作罢,立刻挥刀如笔,在石头上写了下来!   裴汀深通诗词,拍手叹道:“好一首别友人,好一场英雄之会,也到了要落幕的时候呀。”   月亮就快隐去,东方又升起淡淡的鱼肚白。山间的薄雾渐渐散去,遥望山下悠悠的道路,在黎明中向四面八方延伸。。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