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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华斩情服了孙思邈熬的汤药后已悠悠转醒。“霆轩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守了华斩情一夜的柳霆轩揉揉惺松睡眼,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惊喜道:“情儿,你醒啦?!”扶着斩情慢慢坐起,对屋内喊道:“孙大哥,情儿醒了,情儿醒了!”闻言,孙思邈走出内室坐到榻前的矮凳上为华斩情诊脉。柳霆轩柔声对怀中的华斩情道:“这位是孙思邈孙大哥,他能给情儿止痛祛病哦。”华斩情青白的面庞扯出了一抹纯净无暇的笑容,“多谢孙大哥,劳您费心了。”   孙思邈轻抚小斩情面颊,满眼怜惜“好孩子,孙大哥定要将你医好。”   一个月后,华斩情脸色已不再泛青,可活动如常。柳霆轩也已对这位孙神医敬若神人。   “孙大哥,情儿的毒已经祛尽了么?”随孙思邈进山采药的柳霆轩问道。   “没有,此毒十分为怪异,情儿又年幼,中毒颇深,我现在只能让毒素不再蔓延,却无法尽除。我正配药炼丹,待丹药炼成,便可祛了那恶毒。”   柳霆轩大喜,便要下拜叩头,孙思邈连忙扶起。“柳兄弟不必多礼。”   二人继续上山,孙思邈迟疑的问道:“柳兄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柳霆轩微笑道:“孙大哥,小弟早已当你如亲大哥一般,不必见外。”   孙思邈道:“既然柳兄弟如此豪爽,做大哥的,便直言了。柳兄弟一身正宗功夫,自不必多说,而小小斩情的功夫底子也不浅,我虽山野村夫,但看得出二位绝非泛泛之辈……这斩情如何中毒,可否告知?其双亲又何在?”   柳霆轩全身一震,忆起数月来所历种种,不禁眉头深锁,轻叹道:“孙大哥,此事说来话长,小情儿命苦啊……”   柳霆轩停下脚步,双眼望向远方,缓缓道:“数月前我随义父到黔山拜访师公,不久有人来报义父家中出了事,义父便跟师公告退先行返家,要我留在山上再住一阵子……师公共收了四名弟子,大弟子闯荡江湖,行侠天下,二弟子便是我义父,与义母也就是我师公的三弟子打理其柳家庄中事务,四弟子娶了师公之女小师叔,有了斩情。”   柳霆轩顿了顿道:“山上除了几名家丁、丫鬟,就只有我等五人。月余前的一日,师公发现家传宝剑不异而飞,巧合的是四师叔也不见了,师公大怒,小师叔则哭得如泪人一般。师公正欲下山追寻,突然来了十余个黑衣蒙面之人冲入庄内见人便杀。”说到这里,柳霆轩握紧了双拳,“小师叔把我跟斩情藏到庄内地下密室之中,说无论如何不可出去,斩情哭个不停,小师叔也是哭着出去的……斩情在我怀中哭得累极便睡去了,我身在密室之中,听得头顶之上兵仞之声渐息,却也不敢出去,之后又过了良久,只觉室中越来越热,接着,一身是血的小师叔由密道跌了下来。我赶忙抱着斩情奔了过去……小师叔已奄奄一息,只说自己什么有眼无珠又什么错信恶人累了师公。”   柳霆轩双目含泪,哽咽着继续道:“小师叔说要我好好照顾斩情,速回我义父家中,要其多加防备,再去告知大师伯……待我重返地上时,师公的庄子已被烧成废墟一片。我葬了小师叔后,就带着斩情下山,怎料在回柳家庄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刁蛮女娃,说什么要收我做她座下弟子,我不理她,她竟在斩情背心拍了一掌,之后大笑而去,我见她这一掌轻飘飘的,斩情也未觉得如何痛楚,便没太在意。哪料到半晚时,斩情竟说浑身痛得如针扎如虫咬……我这便慌了,四处寻访名医,却无人能医,直至寻到这武台山附近,听人说起孙神医正居于山中,这便闻名而来了。”   讲完闷在心中良久的心事,柳霆轩心中不禁畅顺了不少。   “没想到事情竟这般曲折,柳兄弟,也亏了你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巨变。”孙思邈轻拍了拍柳霆轩的肩膀,继续道:“那今后,柳兄弟有何打算呢?”   “我想,请孙大哥留下斩情救治,我还需尽快告知义父防备那些恶人。”   “哦?准备何时启程啊?”   “就明日吧,情儿身子好转,我便放心了。”   孙思邈点点头,道:“那柳兄弟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孙大哥,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所需,小弟愿效犬马之劳!”柳霆轩神情激动的继续道“情儿就请孙大哥代为照顾一阵子,我一定尽快回来接她。”   二年后,即隋开皇二十年的一天,仍旧是五台山下的那条小路上,一支带着仪仗的人马,气派非常的行进着。领头的使官高冠华服,骑着一匹棕红色骏马,随从们鸣锣开道,附近的村民闻声而来,大人、孩子都瞪大眼睛看着这热闹景象。   那队人马来到山脚下孙思邈的茅屋跟前,停了下来,从屋里走出一个清秀俏丽,面色雪白异常的女娃儿。“各位官爷,来此何事?”使官傲然道:“请孙思邈,孙处士上前接旨。”   这女娃儿正是华斩情,她体内之毒虽仍未祛尽,但二年来毒质已受控制,未再发作。孙思邈端着一碗汤药由茅屋内走出,斩情上前接过汤药退到一旁,孙思邈柔声道:“情儿,趁热喝了吧。”言罢,转身看向使官,拱手道:“不知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   使官翻身下马,身旁随从低首躬身双手过顶的举着一只精雕细刻,金制华贵的长方形盒子,使官双手恭恭敬敬的从中取出金色绸制的御诏,肃然道:“孙思邈上前接旨。”   孙思邈闻言衔起长衫下摆,双膝跪倒接旨。   使官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约,久闻孙思邈怀济世之才,隐居山林之下,如此太平天下,江山一统,朝廷思贤若渴,故此特请出山,任‘国子博士’一职,辅佐国家。”   使官堆笑道:“孙处士,领旨谢恩罢。”孙思邈起身却未接过圣旨,“请大人进屋叙谈。”使官一愣,孙思邈躬身等候,使官迈着方步走入茅屋。   进得屋内,斩情待二人落坐,便奉上茶点鲜果,而后立于孙思邈身后。   使官与孙思邈寒暄了几句后才正色道:“孙处士,皇上圣意你已知晓,古语有云:‘良臣择主而事’。当今皇上乃圣明之君,海内归心,正是有才之士大显身手的时机。请你就此随我出山吧!”   孙思邈答道:“小人无德无能,受圣上如此恩宠,又劳烦大人远道而来,实是不胜感愧!不过,我自幼多病,体质甚弱,至今尚未恢复。我寄住山林之下,并非效法姜子牙,在渭滨以待文王之求。而是便于在耕读之余,上山采药自医罢了。于朝廷为官,只怕难以胜任。烦请大人回京时代我善言回奏。”   使官劝道:“孙处士不必过谦,你学识超群,医术高超,已名扬天下,况且正当少壮之年,应当出山有所作为,何必潜居林下,埋没自己呢?”   孙思邈释然一笑道:“大人所言乃外界溢美之辞,朝廷勿须轻信。我确实困于旧疾,一天也难离五台山中的药物。还望大人体谅小人之难,成全我躬耕守学的志向。”   使官见孙思邈心意已决,便起身道:“既然孙处士有此难处,本官自会向圣上禀明。天色将晚,本官这便告辞了。”   孙思邀送罢使官,到家便见华斩情正等在门前,“孙大哥,大伙儿正等着你呢。”孙思邈微笑着携华斩情走进茅屋,只见先前村民已把茅屋挤得满满的了,大伙儿一见孙思邈,便纷纷道:“孙大夫,你真的要到长安去做官吗?”   “孙大夫,您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哪。”   也有人道:“孙大夫,圣上如此器重你,还是去吧,前途要紧那。”   孙思邈挥挥手,示意大伙儿安静,笑着说:“各位乡亲不必担忧,这五台山风景如画,可比长安好得多了。山上到处是奇花异草,既能怡心养性,又可入药治病,还有相处多年的父老乡亲,我哪里舍得离开呀!”众人听罢,欢呼了起来。直至日将西落,村民们才散尽。   华斩情拉着孙思邈的衣袖,软嫩的童音道:“孙大哥,你是不是为了情儿才不肯去京里做大官的?”   孙思邈看着一脸忧心歉然的华斩情,柔声道:“傻情儿,孙大哥是真的不愿进京为官。”华斩情听罢,灿然一笑,“那孙大哥为什么不愿做官呢?不是人人都想做官的吗?”   孙思邈抱起华斩情坐于自己膝上,笑着反问道:“那情儿想不想做官呢?”华斩情偏着脑袋想了想,道:“孙大哥不喜欢做官,情儿也不喜欢!”孙思邈朗声大笑,华斩情也咯咯直笑。   “情儿,待孙大哥的‘太乙神精丹’炼成,情儿的毒就祛尽了。”孙思邈轻抚斩情秀发,又问道:“情儿,今天修习我教你的吐纳运气的调息之法了吗?”华斩情抬起笑盈盈的小脸,“有,情儿天天都有用功的。”孙思邈赞许的笑了笑,又道:“情儿,霆轩又有信来了。”华斩情欣喜的嚷道:“在哪里?在哪里?霆轩哥哥信里都说什么啦?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情儿呀?”孙思邈轻轻拍了拍情儿因激动而泛起极淡的一层红润的脸颊,“霆轩哥哥正忙着帮情儿找那大恶人,说是要年末才能来陪情儿。”华斩情失望的垂下小脸儿,不再言语。   孙思邈正欲开口安慰几句,只听砰、砰叫门之声大作。孙思邈放情儿坐于椅子上,前去开门。只见一位布衣妇人满面焦急的站在门外,“孙大夫,您快去瞧瞧我那儿媳吧,孩子生不下来,她快不行啦。”讲到这里那妇人已流出泪来。孙思邈忙道:“李大娘,您别急,我这便跟你去。”转身接过华斩情递过的药囊便跟李大娘去了。   华斩情跟着孙思邈走进李家茅屋,屋里挤着十来个人。孙思邈直奔挂着红布的屋子,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华斩情和李大娘随后跟了进去。   屋内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满头大汗的忙活着,床上躺着同样汗如雨下的产妇,面容因用力过度而扭曲着。   “孩子的头出来了,快再使把力!”接生婆鼓励着产妇。   只听那产妇惊叫一生,彷佛使尽了毕生最大的力道,接着便疼晕了过去。孩子终于生了下来,但接生婆的笑容却僵住了,李大娘急忙上前问:“徐嫂,怎么了?怎么了?孩子生下来没有?”   接生婆徐嫂颤抖的声音道:“生,生是生下来了,可……断气啦。”   孙思邈闻言一惊,忙上前察看,见那新生的孩儿通身发紫,一探鼻息,果然没有了呼吸,对身旁的李大娘道:“大娘,备些温水。”李大娘连声答应,跑去准备。   “徐嫂,将孩子嘴里的活血擦洗干净。”孙思邈言罢又转向斩情:“情儿,去找根葱来,要葱白。”   “好。”华斩情应声而去。   孙思邈挽起衣袖,准备妥当,华斩情已拿了葱白进来,李大娘也备好了温水。   孙思邈接过葱白,便往婴儿身上抽打,不待屋内几人惊呼出声便听那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着,便是门外众人的欢呼笑声。   孙思邈又将孩子放在温水盆里轻轻揉搓,直至小小身体上泛起粉红色,才交给徐嫂。由华斩情手中接过帕子擦干双手,微笑着对李大娘道:“大娘,孩子没事了。”李大娘直高兴得泪眼模糊,“孙大夫,不,孙神医呀,您可真是神医呀,您是神仙在世呀。”此时那产妇也已醒了过来,虚弱的声音也跟着道谢。孙思邈谦逊了几句后,便带着华斩情告退了。   华斩情挽着孙思邈,抬头看着朗月繁星,“孙大哥,我长大了也能跟你一样成为神医吗?”   孙思邈淡淡一笑,“情儿不是要像你霆轩哥哥一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吗?”   “做一个既能行侠仗义又能行医救人的侠女,不是更好吗?”华斩情白净的小脸写满认真,“对了,孙大哥,刚刚你是怎么救活小聪白的呀?”   “小葱白?”孙思邈不解的问“什么小葱白?”   华斩情欣喜的笑道:“是李大娘说的,要叫那刚生下的小娃儿聪白,以不忘孙神医的‘葱白’之恩。”   孙思邈哈哈大笑,“说到适才救活聪白之法,其实简单得很。其实聪白并非生下来便断了气,只是肺气阻塞,无法呼吸才憋得晕死过去。只需用物件抽打,让他吃痛哭喊出来便可,因为一哭,肺便活动了。先把他嘴里活血擦净,是怕他吸到脾胃里生病,用葱白抽打是因为婴儿肌肤太嫩,用别的东西会打伤他,用手打又怕轻重不合适,一时匆忙,便只想到用葱白了。”   华斩情直笑到小脸通红才道:“原来是这样啊,人家还以为那葱白是什么神圣之物呢。”   孙思邈温言道:“情儿,累了吗?”   华斩情摇摇头道:“孙大哥,情儿的身体已经被你调养得壮壮的啦,再加上霆轩哥哥每次来时都教情儿些剑法和内功心法,再加上孙大哥你教的调息顺气的法子,才不像刚来时那么弱不禁风呢。”   孙思邈欣慰的点点头,“明天孙大哥要到山里采药,情儿是去李大娘家待几天还是去欧阳姐姐家住几日?”   华斩情偏着头思虑片刻道:“情儿要跟孙大哥采药去,情儿要学着做神医!”   一个娇嫩一个爽朗的笑声同时响起,良久未绝。   翌日清晨,孙思邈背着特制的大药箱,挽着背着小布包裹的华斩情,向武台山深处行去。一路进山,孙思邈见到草药便跟斩情解说一翻,斩情倒也听得认真。   到得傍晚时分,孙思邈找了个较干净的山洞休息,拾了些干柴枯枝生起火后,取出干粮及一路上采来的野果跟华斩情分着吃了。又聊了些医书上的事后,二人在拣来的枯草干枝上合衣而眠。   睡至深夜之时,突然听得一声猛兽哀吼之声,孙思邈与华斩情同时惊醒,“孙大哥,那是什么声音啊?”华斩情紧抓着孙思邈衣袖,孙思邈轻轻拍了拍斩情的小手,“不怕,孙大哥去把火堆点起来,猛兽见着火就不敢过来了。”华斩情点了点头,看着孙思邈又拾些干柴,取出火摺子,将灭了的火堆再度点燃,登时山洞便亮了起来。   耳听得那猛兽吼叫之声不时便传来,孙思邈心想“今晚是睡不得了”。微笑着回身与斩情并肩坐在枯草上,讲些古书中的故事或医书中的罕见药材,华斩情听得入神,便渐渐忘记了恐惧。   直至天边露出一抹署光,华斩情才倦极的枕在孙思邈腿上睡去,孙思邈正要小睡一会儿,一阵微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道,孙思邈精神一震,睁大双目,倾耳聆听,果然有些微脚步声响起。   孙思邈轻轻将斩情放枕在包裹上,起身点起之前用树枝做好的火把,走到洞口,不禁一惊。只见三、四丈外一头通体雪白的猛虎背上负着一人正缓缓向这山洞走来。   孙思邈收神宁气,思虑对策。这时猛虎已走近洞口不逾二丈,孙思邈也看清虎背上负着的乃一个身着淡绿衣裙的女子,对猛虎的惧意倒减了几分。   那白虎走到孙思邈身前,匐身放下那女子,低低的哀鸣了两声。孙思邈见那女子背心衣衫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仍不断流出,染得淡绿的衫子分外刺目。正待上前细瞧,忽听得背后一声惊呼。   原来华斩情已被白虎的两声低鸣吵醒。孙思邈赶忙安抚道:“情儿莫慌,这白虎乃他人驯养,不会伤人的。”言罢,便将火把插在地上,抱起那绿衣女子走入山洞,那虎也跟着走入,并在离斩情不远处卧倒,双眼紧盯着将那女子轻轻放倒在枯草上的孙思邈。   孙思邈将火堆挑旺,取过药囊,这才细细端详哪女子。不看还罢,一看之下,不仅倒吸了口气。华斩情也双目睁得老大,赞叹到:“好美的姐姐!孙大哥,这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吧?”   这女子肤白似雪,黛眉如画,一双美目紧闭着,原本红艳的双唇微微泛白,黑瀑布似的秀发披散着。真是人间绝色,风华无匹,美得笔墨难书。   孙思邈由药囊中先取了颗止痛丹药给她服下,又诊其脉搏。华斩情见孙思邈面色宁重,不禁问道:“孙大哥,这仙女姐姐伤得重吗?”孙思邈却不答话,又由药囊中取出包扎外伤之物交由华斩情,“情儿,先将这姐姐刀剑之伤包扎了,我去找几味草药来。”言罢拿起火把走出山洞。   华斩情经常帮着孙思邈给村庄里的乡亲们治医疗伤,这包扎外伤倒也熟悉的很。小手轻轻的替“仙女姐姐”除去衣衫,便见雪白的背上一条半尺来长的伤口触目惊心。   华斩情取过一个青色瓷瓶,凑到伤口前倒出药酒清洗伤口。那女子原本晕死过去,这下一吃痛,惊醒了过来。   华斩情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弄痛你了是吗?真是对不起,可这伤口总要洗干净的,忍一下就好了。”   这女子见是个小女娃,戒心便减了几分,又听出她是在给自己包扎伤口,便去了敌意。那白虎见主人醒来,凑上前去舔着主人面颊亲近。“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   那女子轻柔的嗓音听得华斩情甚是舒服,“姐姐,这是武台山的一个山洞。我本来跟孙大哥到山里来采药的,晚上住在这山洞里,刚刚这白虎将姐姐背来的。”   那女子点点头,随即又惊呼道:“孙大哥?!还有男子在此吗?”   华斩情小手没有停下,继续处理着伤口,“孙大哥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呢,他去采药给姐姐医伤了,让我给姐姐包扎外伤。”   那女子这才舒了口气,脸色也由防备的紧绷转为柔和。她因这绝色容姿惹了不少麻烦,因此对男子分外防备。   华斩情包扎完伤口便帮着那女子穿好衣衫。   “姐姐,我叫华斩情,叫我情儿就行了,姐姐你呢?”   “斩情?”那女子喃喃念道着“斩情,斩情……难道是老天示意我要斩断情丝么?”   华斩情见女子呆呆出神,又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女子仍在出神,但已吐出了两个字:“绝色”   华斩情拍手道:“真是名如其人哪!”   日出东方,孙思邈大踏步走进山洞,放下药箱,取出采来的草药。华斩情欢喜道:“孙大哥,你回来啦,绝色姐姐已经醒了。”绝色正欲起身而坐,哪知竟半分力气也使不出,只得继续趴着。孙思邈将药壶架到火堆上开始煎药,柔声道:“什么绝色姐姐?”华斩情兴奋的道:“是这位仙女姐姐就叫绝色呀,名字跟人一样美呢。”   孙思邈只淡淡一笑,不再言语,紧盯着煎药的火侯。耳畔却响起冷冷的声音:“你就是孙思邈?”孙思邈看向那张绝色容颜,儒雅开口道:“不错,正是在下。”绝色微微泛蓝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孙思邈,“年纪轻轻就得了个神医的名号,倒也不简单哪。”孙思邈只是如春风暖阳般微笑着道:“姑娘伤得不轻,再稍息片刻吧。”   绝色确已觉得疲累至极,双目合上便沉沉睡去,那白虎便睡在主人身旁。待汤药煎好,斩情便唤醒绝色,喂她喝下。之后绝色又沉沉睡去。如此过了一天一夜,绝色才又转醒,精力已充沛了许多。华斩情端了碗粥到绝色跟前喜滋滋的道:“姐姐,你醒啦,孙大哥说得真准呢。快,喝碗粥吧。”绝色接过粥,看了四周却不见孙思邈身影,“他呢?”华斩情先是一愣,随即领会,“你说孙大哥呀,他一早就又去采药了。”   绝色低下头喝了几口粥,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白虎,轻轻拍了拍虎背道:“虎儿,你也饿坏了吧?快去寻吃食吧。”那白虎真如听懂了般起身低鸣一声走出山洞。华斩情不禁羡慕万分,“姐姐,你这虎儿好乖呀,我要是也有一只就好了。”绝色看着这张无邪的小脸不禁柔柔一笑,美得令人眩目,“情儿若是喜欢,待虎儿生了小虎,姐姐送给情儿。”华斩情双目一亮,拍手道:“真的?姐姐可要说话算数呀!情儿好生欢喜!”绝色美眸含笑的喝光了剩余的白粥。   五日后,绝色已可自由走动,傍晚时与华斩情坐在火堆旁烤着白虎猎回的两只野兔。孙思邈则在旁捣着草药。斩情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跟我们下山吧,你的外伤已好了三成,内伤还要慢慢将养好一阵子才行,在山上总不方便的。”绝色坚定的摇摇头道:“下山只怕会给你们招来祸端,我还是留在山里的好。”华斩情不解的问:“会招什么祸啊?”绝色凄然一笑,悠然道:“生做红颜,便是祸水。”此时绝色身着孙思邈的青色长衫,虽衣衫太过宽松肥大却更显其身姿娇小。孙思邈亦不禁颇感无奈的摇摇头,将捣好的草药连药罐交到华斩情手中,“姑娘言之有理,那明日我便下山去准备些东西,好方便姑娘在此休养。”经过多日的相处,绝色对孙思邈已去了敌意,但仍冷冷淡淡,只点点头,却不搭话。华斩情快手快脚的准备着给绝色换药。   孙思邈走出山洞,抬眼看向满天星斗,观星相之变,皱了眉头,喃喃道:“大隋真要有此变故么?”孙思邈正自出神时,华斩情已跑了出来,悄悄走到孙思邈身后,突然大声道:“孙大哥!”孙思邈竟恍若未闻,华斩情扯着他衣袖摇了摇,孙思邈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喔,情儿,给绝色姐姐换上药了?”华斩情点点头,“孙大哥,你怎么看星星看得那么出神啊?”孙思邈只是温柔的笑着,不答反问道:“情儿知道当世的第一女中豪杰是谁吗?”二人就地坐于一块大石之上,华斩情道:“上次霆轩哥哥和柳伯伯来的时候有说到过一位花将军。说她是保家卫国的第一帼国!”孙思邈点头道:“不错,这花将军正乃当世第一女豪杰。她扮成男子代替年迈老父从军,远走边关,与众男子一般驰骋沙场,退敌卫国十余载,三十有余方才衣锦还乡。那时,同生共死多年的将士们才知道这骁勇善战的花将军竟是名女子。”   华斩情直听得悠然神往,恨不得跟着花将军去征战沙场。孙思邈执着斩情的小手道:“情儿,学得一身本领,就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不论朝代如何更替,受苦的总是天下的百姓,不论谁主天下,我们要救的也是天下苍生。”华斩情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正重的道:“情儿知道了。”   二个月后,孙思邈深入武台山闭关练制丹药。绝色外伤痊愈,华斩情伴其于洞中休养内伤。山洞内已搭起木床,置了木桌石椅及碗盘等。   华斩情与绝色对坐在木桌两边的石凳之上对奕品茗。绝色纤纤玉手落下枚黑子,看着华斩情道:“情儿,我与你颇为投缘,做姐姐的也没什么可送你的,我身子已无大碍,明日起,教你些姐姐的看家本事如何?”华斩情小手中的白子还未落下,跳起身道:“好呀,好呀,不如现在就教吧。”绝色宠溺一笑,“一提学功夫,看把你急的。”华斩情笑道:“当然急呀!霆轩哥哥一年才来那么几次,每次只传几招,到现在,一套剑法还没学全呢。情儿也知道霆轩哥哥一是怕情儿累着,二是想情儿学得扎实些,但情儿好学心切呢。”   绝色点点头,缓缓起身道:“情儿,我今日起先教你追风踏水功,此乃天下无双的绝顶轻功,学得此功,即使克敌的大功未成,遇到厉害的恶人也还可先行逃走;而后再传你迅雷掌法,此掌法奇快无比,随着功力渐进,出掌时便似伴有雷声,到得雷声欲响则响欲静则静时,方为大成;再则是飞雪剑法,这剑法舞将出来,可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亦可攻得对手无处可避;最后是闪电镖,乃暗剑伤人之术,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好,若是功力不够,还有反被对手所伤之险。”言罢看向华斩情。   华斩情认认真真的道:“徒儿记下了。”   绝色摆摆手道:“我虽教你功夫,但不需师徒之名,你既叫我声姐姐,我便将你作亲妹妹看待。红颜自古多薄命,要学着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华斩情点点头又摇摇头,“为什么红颜就会命薄呢?”   绝色爱怜的抚着斩情的秀发,迳自道:“情儿长大了,也定是个惹人怜爱的俊俏姑娘,不知会有多少男儿为你倾倒,你又会为谁心牵情缠。”华斩情抬起头茫然不解的看着绝色。   绝色收整心神,不再言他,开始教授华斩情轻功修习之法。   转眼间到了年末,孙思邈已给绝色所居住的山洞的洞口建起木墙木门以遮风挡寒。   华斩情殷殷等待,却始终不见柳霆轩前来,不禁一日忧过一日。绝色见状,劝慰道:“也许他有要事办,无法前来了。”华斩情郁郁不乐的低声道:“也许是吧。”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绝色开门迎进孙思邈。华斩情飞奔上前抱着孙思邈的手臂急切的问道:“孙大哥,有霆轩哥哥的消息了吗?”孙思邈微笑不答,华斩情双眼一亮,只见孙思邈身后站着一个挺拔俊秀的翩翩少年,正是柳霆轩。   华斩情大喜上前跳起搂住柳霆轩的脖颈,“霆轩哥哥,情儿还以为你不要情儿了,不会来了呢!”柳霆轩一手抱紧华斩情,另一手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柔声道:“我哪舍得不要情儿呢?这次来,就是打算接情儿回去的。”华斩情与绝色同时一愣,华斩情眨眨眼睛,小脑袋不舍的离开柳霆轩的肩膀,面对着俊脸道:“回去哪里呀?日月山庄吗?”   柳霆轩闻言,想起日月山庄的废墟模样,不禁心中泛酸,柔声道:“不,情儿,我们回柳家庄,柳伯伯家。”   孙思邈见绝色脸色微变,清咳两声,以袍袖扫了扫无尘的石凳道:“柳兄弟,坐下叙话吧。”柳霆轩依言坐下,任华斩情坐于膝上。   绝色先斟了三杯茶分送到三人面前,而后自斟了一杯。柳霆轩这才抱拳问道:“想必您便是绝色姑娘吧?情儿多蒙您厚爱……”不待柳霆轩讲完,绝色右手端起茶杯轻啜,左手轻抚着坐于身畔的白虎头颈,冷冷淡淡的道:“我是跟情儿投缘,没什么厚不厚爱的。”柳霆轩仍面带微笑的道:“还是要多谢姑娘的照顾。我听孙大哥说已炼成‘太乙神精丹’,祛尽了情儿体内之毒,义父又十分挂念情儿,我便打算接情儿下山,至于孙大哥的救命之恩及绝色姑娘的眷顾之恩,只得日后有机会再报了。”   绝色一双美目看向柳霆轩,冰冷的声音道:“不行,情儿要下山,也得等学全了我教的功夫才行。”柳霆轩一愣,听出她说得坚定,看向斩情,华斩情低垂着小脸,喃喃的道:“霆轩哥哥,情儿是想跟你在一块儿,可也不能辜负绝色姐姐的一番美意……再者,我也想多跟孙大哥学些医术,还是迟些时候再下山吧。”   柳霆轩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华斩情粉嫩的小脸笑着道:“情儿想怎样便怎样罢,霆轩哥哥多来看看你就是了。”华斩情连连点头,绝色却又摇摇头道:“我看这也免了吧,我想让情儿专心练功,你这一年来上几回,把情儿的心都弄散了,哪还学得好功夫?”言罢不再多说,走到门口,打开木门,下了逐客令。孙思邈已习惯了绝色的脾气,也不生气,起身告辞,柳霆轩虽有些纳闷,却也不便再追问什么,也只得抱起华斩情跟着孙思邈离去。   下山的路上,孙思邈解释道:“绝色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古怪了点,想必也是经历了许多苦难才变得如此,柳兄弟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柳霆轩爽朗一笑,道:“孙大哥多虑了,小弟粗人一个,哪会那么小心眼儿哪,何况绝色姑娘也是为了情儿好嘛。不过,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情儿,其间还得劳烦孙大哥帮忙通通音讯!”   柳霆轩对华斩情道:“情儿,霆轩哥哥这次就多住上几日,把余下还未教的日月剑法传授给你,待闲暇时你勤练练。”“情儿知道了。”华斩情把玩着柳霆轩颈项上一条银色链子系着的白玉指环,问道:“霆轩哥哥,这是什么呀?”柳霆轩道:“义父说这是他拣到我时我身上就有的,怎么?情儿喜欢?”斩情点点头道:“喜欢,好漂亮。”   柳霆轩摘下链子带到斩情颈项上道:“那就借给你保管,要好好保存哟,这可是我打算送给未来妻子的。”华斩情破天慌的耍赖道:“不管,带到我身上就是我的啦,大不了等我长大了就嫁给霆轩哥哥嘛,反正这指环我是要定了。”柳霆轩与孙思邈相视而笑,孙思邈含笑的逗弄情儿道:“柳兄弟,你既然如此疼爱情儿,就如了情儿的愿吧,咱们小情儿可是怕大了没人要,急着嫁人呢!”   华斩情把柳霆轩的脖子搂得更紧,微红的小脸贴在他肩头,凝视着他道:“我就是非霆轩哥哥不嫁了。”孙思邈仍旧笑着,而柳霆轩眼中却闪着无尽的疼爱与宠溺,心里似乎已经认定这娃娃便应是这白玉指环的女主人一般。   柳霆轩在孙思邈的茅屋中住了近三个月才回返柳家庄,他没有想到的是,与华斩这一别便是十年……   注:孙思邈曾创制了"太乙神精丹",治好了许多难治的疾病,受到了百姓的信任与欢迎。"太乙神精丹"乃由丹砂、曾青、雄黄等中药制成,可治诸种恶毒,如霍乱、腹痛胀满、恶风温虐等,在《千金要方》卷十二中他详细记录了配方及制作过程。 第一部分缘起第二章下山寻柳郎比武赢娇娘   日月相交,四季相替,华斩情已学成了绝色所授的四门绝技,亦练熟了日月剑法。但虽然十年之期已至,绝色却对允其与柳霆轩相见之事只字未提。   华斩情十年未见柳霆轩之面,虽时有书信来往,却更添相思之苦。思虑再三后,终是敌不过思念之情,决定留书给绝色和孙思邈后便下山去找柳霆轩。   这一夜等到绝色睡熟,华斩情背上包裹,轻手轻脚的走出木屋,直到离屋十丈开外才展开轻功向山下奔去。   华斩情飞奔到半山腰时,便惊觉身后有脚步声跟来,心中叫了声“不好”!停下脚步,轻咬红唇,缓缓回头。一看之下,方才松了口气,嗔笑道:“小宝,你怎么也跟来啦?幸好没有害我被师父发现,不然一定不饶你!”   跟在华斩情身后的“小宝”乃是只威风凛凛,不可一视的兽中之王,是绝色所驯养的白虎之后。虽然与白虎不尽相同,白色皮毛上多了些银灰色条纹,但却聪敏依旧,时时跟着主人,不离左右,见主人停下脚步,便也停在原地,傲然的蹲坐着,一双闪亮的大眼映着华斩情的身影。   华斩情轻抚着小宝光亮顺滑的背脊,爱怜的道:“你跟着我是可以,但到了人多的地方会吓到别人的,所以你要绕到没人的地方走哦,我叫你出来你才可以出来。”小宝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语,认命似的呜呜低鸣了两声,跟着华斩情继续前行。   华斩情拣些人烟稀少的小道走,遇有野果便摘来裹腹,一天的路程倒也相安无事。   行至夕阳西下,到了一处小村庄后与小宝分手,华斩情自行入庄。   华斩情信步走到一间茅屋前,由开启的窗中瞧见是对老夫妇在家,便上前轻叩柴门。   半晌后,老婆婆打开门,见是个白白净净,清秀可人的小姑娘,便柔声问道:“小姑娘,有事么?”华斩情见婆婆和蔼,便祛了几分羞怯,轻声道:“婆婆,我要去太原城,行到这里天色晚了,想借您家里住宿一晚,行吗?”老婆婆笑着点了点头,把斩情让进了屋内。   婆婆热络的招呼着华斩情入座、喝茶,又从屋后的小果园摘了些新鲜的果子给华斩情吃,之后便忙着煮饭做菜。老公公则慈祥的与华斩情闲谈着,说自己姓沈,说这村子叫桃花村,共住着一百四十一口人,村里遍植桃花……   没多久饭菜就上了桌,虽只是粗茶淡饭,华斩情还是感激得很,连赞沈公公和沈婆婆人好。沈公公叹了气,缓缓开口道:“小姑娘,你不知道,我们老俩口到四十来岁才有了个女儿,可去年,我那新婚的女婿被抓去修运河,活活累死啦,我那女儿一阵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便也跟着去了……她与你年龄相仿,我们见到你便想起了她,就不自禁的把你当成了她一般,真是说不出的喜欢呀。”   华斩情直听得眼圈发红,泪珠儿险些掉了出来,想到少年夫妇的早丧,又想起自己也十来年没有爹娘疼爱,不禁与这二老又亲近了几分,柔声道:“沈公公,沈婆婆,来了好半天,我都忘了自报家门了,小女姓华,名斩情,二老若不嫌弃的话,便唤我情儿吧。”华斩情双目晶莹的道:“我自幼便没了父母,得二老这般怜爱,也真是欢喜的紧呢。二老若愿将我做女儿般看待,情儿也愿帮早逝的姐姐给二老尽孝,就算不能长伴左右,也定当时常前来看望。”   二老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四目含泪的看着华斩情。   沈公公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来:“好,好,好!能有个这般乖巧善良的女儿,是我们老俩口的福气呀!情儿呀,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啦。”华斩情用力的点点头,虽含着泪,却笑得灿烂如雨后的阳光。   到得第四天,华斩情才依依不舍的跟老俩口告辞。沈婆婆怕她一个小女娃独自赶路多有不便,就找了套男装让她换上。送到门外老远,还千叮咛万嘱咐的生怕遗漏了什么。沈公公虽未言语,神情却也担心不舍得很。华斩情道别了数次后才劝得二老归家。   华斩情刚走出桃花村,小宝便低吼一声,由路边密林窜出。眯着虎目,用头颈磨擦着斩情的青色长衫下摆。华斩情抓了抓小宝颈间道:“才几日未见,就撒娇啊?哪还有半点猛兽的威严呀?”小宝恍若未闻,反而更粘着主人,缠着华斩情玩耍。如此,一人一虎纠缠了好半晌才继续赶路。   这一日行至正午,华斩情见岔路口有间茶棚,便上前拣张桌子坐下,想叫些茶点裹腹,小宝却赖在脚边不愿离去。   茶棚内没有其它客人,只有茶棚老板在擦拭着已经一尘不染的桌子,见有客人上门本是高兴得紧,但见跟在这白面小生身后的竟是一只兽中之王,不禁大惊失色。见客人唤他,只得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蹭到华斩情桌边,颤声问道:“这位爷,您是驯兽的?这位虎爷,不会伤人吧。”   华斩情笑道:“恩,茶官放心,这虎儿不会无故伤人的。”   茶官举起衣袖拭了拭额间的汗后才又用依旧颤抖的声音道:“那客官您要用些什么?”   华斩情想起自己如今已是男装打扮,便压粗声音道:“恩,来壶茶,再来四碟小点裹腹即可。”茶官连声答应,慌慌张张的下去准备,片刻便上齐了茶点退到一旁。   华斩情跟小宝分着点心吃,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白衣男子由西边大道翩然走来。   白衣男子走到茶棚前,见到华斩情与白虎时,先是一愣,而后竟不畏不惧的走到华斩情对面行礼道:“这位小兄弟,不介意小生与你同桌而坐吧?”   华斩情见此人竟不畏惧小宝,倒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还礼道:“兄台既然不嫌弃,便请赏脸共饮杯清茶罢。”   白衣男子翩然落坐,欣然接过华斩情递来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水后,笑吟吟的说道:“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弦子。敢问兄台贵姓?”   “小弟姓华……”华斩情想自己既然已化了男儿身,自然该换个男儿之名。左手抚着小宝的头颈继续道:“单名一个虎字。”   南宫弦笑道:“在下二十有三,想该虚长华兄弟几岁吧?”   华斩情看着南宫弦儒雅的面庞,微笑着道:“不错,正是要叫声南宫大哥了,小弟刚满二八。”   南宫弦不知何时手中多了把羽扇轻摇着,笑得颇有意味,“华贤弟是要往太原而去吧?”   华斩情闻言一惊,迟疑了片刻后道:“不错,南宫大哥从何而知呢?”   南宫弦哈哈大笑,“我不但知道你要去太原城,还知道你要去柳家庄。”南宫弦看着“华虎”瞪大的双目,得意的摇了摇羽扇,继续道:“可是你年纪照柳大小姐还小上两岁,恐怕得不到她的青睐呀。柳大小姐想来不会喜欢毛头小子吧?”   华斩情直听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不禁问道:“什么柳大小姐?尊驾何人?小弟不曾听闻过,更不懂南宫大哥所言。”   南宫弦闻言倒是一愣,问道:“华贤弟不是前往柳家庄应比武招亲之邀去打擂的么?”   华斩情茫然的摇摇头,诚然道:“小弟于此事毫不知情。”   南宫弦有些夸张的大大吐了口气,笑道:“哎,不是就好,我正担心会多了个你这般俊秀的对手呢!若是柳小姐看上了你这张小脸儿,哪还有我南宫弦一展身手的机会呀?”   华斩情看着南宫弦的表情不禁失笑,道:“看来南宫大哥对这柳小姐钟意得紧哪?”   南宫弦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一边自己提起茶壶续茶,一边缓声道:“柳家庄如嫣小姐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美誉,又何止我钟意于她呀?为兄虽和她只有过一面之缘,却是至今难忘,铭于心间哪!”   华斩情闻言,心中莫名一紧,忽然问道:“这太原,有几家柳家庄啊?”   南宫弦被“华虎”没头没脑的这一问呆了片刻后才答道:“这为兄便不清楚了,可武林第一庄的柳家庄,便仅此一家,绝无分号!”   华斩情眉头紧皱的又问:“那南宫大哥可听说过柳霆轩此人?”   南宫弦大笑道:“华贤弟说笑了。柳大侠我何止听说过,简直是如雷贯耳,如雷贯耳!这柳家庄能在短短十年内创下武林第一庄之名,便是他闯下的功勋。”南宫弦叹了口气又道:“柳小姐虽与柳霆轩有兄妹之名,却无半点血缘,为兄听闻柳小姐倾心于他多年哪!看来,这柳霆轩才是我的头号情敌呀。”   华斩情听到此处,一颗心直跌到谷底,失落万分,胸间一阵锥心之痛,仿佛一瞬间,这世上只剩下她孤单一人,周围,只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南宫弦见“华虎”呆呆的低着头,良久无声,清咳了两声道:“恩,让华贤弟见笑啦。不知贤弟此行到太原有何贵干呀?”   华斩情突然双目一亮,对南宫弦所问恍若未闻,急急的问道:“那柳家小姐为何还要比武招亲呢?”   南宫弦被问的一时无法回应,只能傻傻的重复着“华虎”的问话“柳家小姐为何还要比武招亲?”   华斩情道:“是呀,既然柳小姐倾心于柳霆轩,为何还要摆下擂台,比武招亲呢?”   南宫弦总算听懂了“华虎”这再一次没头没脑的问话,轻摇着羽扇答道:“想是柳大侠身在福中不知福,或是一身侠骨却不解美人柔情罢。”   华斩情双目更亮,笑着道:“这么说,柳小姐是落花有意,而柳大侠却是流水无情啦?”话一出口,华斩情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兴灾乐祸了些,反倒同情起柳家小姐来。但转念一想,霆轩哥哥对武林第一美人“无情”,也不见得是因为心中念着自己,心绪不禁又低落了下来。   南宫弦却未察觉,只觉得这清秀少年颇为奇怪,玩味地看着“华虎”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几年前,我有幸与柳大侠一同追杀魔教青龙坛魔头卓定安时,我曾问过柳大侠对柳小姐是否有意,他却只是摇头不语,颇有几分无奈之色。”   华斩情还待再问,却听到兵韧相击之声,接着便见一个锦衣男子由道旁密林中飞窜而出,身后一个彩衣女子紧跟而出。   彩衣女子一个起落便拦住锦衣男子的去路,二人又斗在一处。锦衣男子手持一柄折扇左防右挡,彩衣女子一条金鞭舞得唬唬生风,鞭上镶钳的各色宝珠、玉石,经阳光一照反出点点光亮,炫丽得夺人眼目。   南宫弦见状突然起身离座,向打斗的二人走近几步,向着那锦衣男子朗声道:“还道是谁如此刹风景,在这等美景之地打杀搏命,原来是张少掌门,久未谋面,一切可好?”   那锦衣男子闻言,面露喜色,喊道:“南宫掌门,今日小弟遭这妖女纠缠,还请施以援手。”   南宫弦儒雅一笑,将羽扇插于腰间,随即飞身上前,展开双掌,推送环转,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与那男子并肩而战,与那彩衣女子斗在了一处。   彩衣女子宝鞭飞舞,望着南宫弦的如丝媚眼一眯,娇声道:“八卦掌?阁下可是侠义门的南宫弦,南宫掌门么?”   南宫弦双掌不停,儒雅依然的回道:“姑娘好眼力,在下正是南宫弦,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今日暂且摆斗?”   彩衣女子宝鞭一闪,虚恍一招,退出一丈开外,妖娆万分的笑道:“好,本宫今日心情不错,就赏个薄面给你。”   南宫弦与锦衣男子亦倒退数步。   华斩情与二人并肩而立,这才看清锦衣男子样貌,一对浓眉斜插入鬓,目若朗星,高鼻薄唇,身形高挑,俊秀非常,想来自己霆轩哥哥的样貌比他也差上几分。   南宫弦看了看彩衣女子,嘻笑着对锦衣男子道:“不知张兄如何得罪了这个百般妖艳千般妩媚的小娘子呀?”   这锦衣男子乃南方第一大门派正气门掌门张正风之独子张青书,南宫弦则是西方侠义门掌门。   张青书俊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哎,小弟着实没有丝毫得罪于她,平白在路上遇到,她便纠缠不休,说要抓我回什么朝凤宫……”   南宫弦听到“朝凤宫”三个字后,立时没了嘻笑之态,双目怒睁,向那彩衣女子喝道:“你是朱雀坛什么人?”   张青书一惊,叫道:“南宫兄,你说她是魔教中人?”   南宫弦点点头,低声道:“这朝凤宫是朱雀坛那女魔头的长居之处……小小的朝凤宫能胜得了张兄的人还没有几个……莫非……”   那彩衣女子咯咯娇笑起来,直笑得花枝招展。带着笑意的娇媚声音道:“南宫掌门果然见识非凡,想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了吧?不错,我就是天地教朱雀坛主武天瑶。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张青书了。”言罢转身而去,只留下串串娇笑及一阵红色香雾。   华斩情见那雾气赤红中略泛青紫之色,便即大惊,叫道:“不好,这雾气有毒!闭气!”言罢,与二人一虎一同退出数丈,那茶官不懂功夫,躲闪不及,一触及那红色雾气,刹时间便哎嚎倒地,抽搐而死。   华斩情睹其惨状好生不忍,伤心的摇了摇头。接着,由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四颗白色丹药分给二人一虎各服了一颗,自己也服了一颗。   南宫弦抱拳道:“多谢华贤弟救命之恩!”   华斩情微微摇头道:“南宫大哥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张青书向华斩情拱手问道:“这位小兄弟好生厉害,怎知这雾气有毒的?”   华斩情笑道:“小弟自幼跟随兄长学医,所以对毒物略有知晓。这雾气赤红之中略泛青紫之色,想来必有毒性。”   南宫弦叹息道:“哎,也是我太过大意,这妖女本是以使毒闻名,怎地却没想到她有此毒招。对了华贤弟,这位是正气门的少主的张青书;张兄,这位是我刚刚结识的华虎,这白虎是华贤弟驯养的。”   华斩情与张青书相互施礼后,南宫弦向张青书道:“想必张兄到此也是为了前往柳家庄应比武招亲之邀的吧?”   张青书含笑道:“不错,小弟对如嫣小姐倾慕已久,怎会错过如此良机呀?华兄弟呢?”   华斩情摇了摇头道:“我到太原是为了寻亲的。”   南宫弦笑道:“如此这般,我三人同行如何?”   张青书喜道:“那再好不过,我正想与南宫兄一叙别后。”华斩情亦点头同意,如此,三人一虎便同行而去。   黄昏时分,三人进入太原城,张青书安顿二人一虎在其正气门太原分堂休息。   晚膳时,张青书摆了酒宴答谢南宫弦与“华虎”的相助之恩。席间谈到次日便乃比武招亲之日,张青书与南宫弦齐邀华斩情一同前往,华斩情本有前往柳家庄一探究竟之意,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华斩情换上张青书派家丁送上的锦锻青衫,来到花厅。   张青书一身金色锦衣,衬得他华贵非常,犹如王孙公子一般,尽显了其南方第一大门派少掌门的威风气度。   南宫弦仍旧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洒脱飘逸,一见“华虎”便笑道:“华贤弟一换上这身行头,更加俊秀非凡喽,与武林第一美男子张少掌门有一拼哪!”   华斩情连忙摆手道:“南宫大哥过奖了。”   张青书则俊脸微红,道:“南宫兄,又开起小弟的玩笑了,让华兄弟见笑了。”   南宫弦向“华虎”身后看了一眼,问道:“华贤弟不带上虎儿同行吗?”   华斩情答道:“是,若是带着它同行恐多有不便。”   张青书点头道:“华兄弟言之有理,那我等这便起身前往柳家庄如何?”   南宫弦与斩情同声称“好”,三人便即离开正气门分堂前往柳家庄。   柳家庄座落在太原城边一处旷野悠静之地,庄内庄外遍栽垂柳。庄内亭台楼阁,雅致如画。一入庄,穿过宽阔的垂柳甬道便是容得下数百人的聚义厅,聚义厅后的柳园便是家丁佣人居住之地;庄内西园名为飞絮园,乃待客休息的院落;东园名为摘柳园,乃是柳家庄主及长辈居住之地;南园名为垂青园,是柳家小辈及众弟子居住之地。   庄中央一处宽广的空地为较武场,地上铺着方方正正的青石。场中央搭着一人来高,数丈见方的擂台。擂台北方一座二层小楼名为“观武阁”,西方列着兵器架子,诸般兵刃,一应俱全。东南方皆建有亭台做观战之用。   此时聚义厅内已驻足了百余名少年英侠,个个皆是当今武林有名有号的人物,其中最年长者亦不过三十出头。华斩情等三人便在其中,南宫弦与张青书忙着与相识之士寒暄问候。   华斩情身处人群之中,左顾右盼的寻着什么……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呼喊着……   那久违的挺拔身影啊,却在这如云的少年英侠中便寻不到……恍惚间,身体中是什么渐渐坠落、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连串的“华贤弟”唤回了仿佛已沉睡的华斩情。   南宫弦面露担忧之色,轻声问道:“华贤弟,你还好吧?我已经叫了你好半天了,大伙都已经跟萧大哥前往较武场了,我们也去吧。”   华斩情红着脸颊歉然的低声道:“让南宫大哥担忧费神了,刚才小弟在想一些事情,出神了,我们这便去较武场吧。”   南宫弦儒雅一笑,也不多问,先行踏出聚义厅向着较武场走去。   华斩情尾随着南宫弦进入较武场时,众少侠都已纷纷落座,南宫弦带着华斩情在一处与张青书相近的空位坐下。   落座后,华斩情被莫名的东西吸引着一般,看向南宫弦与张相书间相隔的两个位置上端坐着的两个男子。与张青书相近座位的男子浓眉大眼,一身衣着颇为随意,处处透着豪迈之气,一看便知是豪爽之士。而其身边,与南宫弦相近的座位上的少年与之恰恰相返,与南宫弦一样做书生打扮,一身白衣欺霜赛雪,一尘不染,五官清秀俊雅,不见丝毫江湖气息,倒更像不问天下事的修学居士。   南宫弦注意到“华虎”看向身边的二人的目光,笑道:“华贤弟,其实在聚义厅时我便想为你们引荐一下了。”言罢转头看向那二人。   那二人正巧一同转向南宫弦抱拳施礼道:“南宫掌门。”   南宫弦回礼道:“风大掌门,云二掌门有礼了。”而后引二人看向“华虎”道:“这位是在下刚结识不久的华虎贤弟,华贤弟,这二位是风云门的大当家风不停和二当家云不住。”   华斩情连忙施礼道:“有幸结识二位,乃在下之荣幸,甚喜之。”   风不停只是豪爽的笑了笑,向“华虎”抱了抱拳,云不住则回礼,微笑道:“能让南宫掌门如此器重的兄弟定非泛泛之辈,不知华兄弟是何人门下?”   华斩情闻言一阵迟疑,不知如何作答。   云不住见状赶忙又道:“华兄弟若不想言明便罢了,想是哪位隐匿的前辈不愿提及昔日惊世之名……华兄弟不必为难了。”   华斩情不禁对云不住又多了几分好感。此人进退得体,又善解人意,替人解围于无形,让人想不喜欢都难。“云兄过奖了,小弟只是与自家姐姐学了点花拳绣腿,不值一提的。”   云不住待再言语,却被擂台之上响起的浑厚声音夺去了先机。   擂台之上,一身深绿衣衫的中年男子已站在台中央,方正的国字脸上满是坦然正气,浑厚的声音道:“诸位少侠,时辰已到,先有请家师柳庄主及柳小姐落座观武阁。”   原本颇为热闹的较武场上刹时静了下来,百余双闪亮的眼光聚焦在了观武阁的看台之上。   当然,众人想看的自然不是已年逾四十的柳庄主,而是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柳如嫣柳小姐。所以当庄严的柳庄主在看台上落座时场上依旧静若无人。自然的,第一个抽气声响起,便是在柳如嫣飘然若仙的出现在观武阁看台上的时候,片刻后,场上又恢复了之前的人声鼎沸,不过众人所讨论的自然已经不是之前的话题,而都是围绕着柳如嫣的美妙容姿的。   “美则美,却总不及绝色姐姐的如仙之美。”此时恐怕也只有曾见过绝色之姿的华斩情才会如此想吧?华斩情收回视线看向云不住,没想到云不住也正看向自己,二人都是微微诧异,随后相视一笑,再度看向擂台之上。   南宫弦不知何时也收回了目光,对“华虎”道:“怎么样?华贤弟可曾见过如此绝色佳人?”   华斩情只笑了笑,没有作答,心中道:“绝色自然见过,还相处了十余年了呢!”   南宫弦又道:“华贤弟,在擂台中央的是柳庄主的首徒萧翔天,虽不及柳大侠威名天下,却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   “萧翔天?”华斩情重复着南宫弦说出的名字,似乎曾听闻过这个名字,是初到武台山不久之时,霆轩哥哥与柳伯伯一同前来探望时提到过,还是在更早之前听到过这个名字?思及此处,华斩情不禁再度看向观武阁上,但视线是落在了柳庄主柳苍的身上。“十年了,柳伯伯也没怎么变嘛。但应该已经认不出情儿了吧?”华斩情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仿佛又回到了犹如仙境的黔山之上,小情儿缠着爹娘嬉戏玩耍……后来,霆轩哥哥来了,天天陪着小情儿玩耍,呵护着小情儿,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华斩情的思绪再度飘远了,直到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好声惊醒方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风不停正拍手叫好着,想必刚才那一声好也是他吼出的。华斩情这才再次看向擂台,原来不知何时,比武已经开始了。   擂台上一个相貌俊逸的绿衣男子正向着台下抱拳施礼。而刚刚被打下台的灰衣男子摇着头向台上的男子抱拳道:“卓少侠果然厉害,不愧为柳庄主的高徒,李某败得心服口服!”那姓卓的男子回礼道:“李兄,承让了。”   不待华斩情相询,南宫弦已开口道:“他乃柳庄主的三徒卓惊鸿,入门虽不算早,功夫可在柳庄主的众弟子中数一数二了。”   华斩情一边听着南宫弦的说明点头,一边看着离自己座位不远处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起身离座,走向擂台,好似降龙伏虎的罗汉一般勇往直前。   卓惊鸿含笑道:“原来是聚贤门的涂毅兄弟,卓某有礼了。”   那大汉涂毅已蹬上了擂台,憨憨的声音道:“跟俺不必这么文诌诌的,动手就是了!”   卓惊鸿不再多言,如适才一般举起还在剑鞘中的配剑拉开架式准备应战。   涂毅闷哼了一声道:“你也忒看不起人了,怎地连剑鞘都不拿下来?”   卓惊鸿笑道:“涂兄多虑了,卓某剑不出鞘只是怕刀剑无眼误伤了兄弟,今日比武便如萧师兄所言,以喜为因,应当点到为止,若伤了兄弟和气就不好了。所以卓某剑不出鞘绝非是小看了涂兄。”   涂毅晃了晃大脑袋道:“好了好了,俺说不过你,出招吧!”言罢由后腰间抽出一对铁锤,看来少说也有个一百来斤!涂毅双手各执一锤,互撞一下,发出轰然巨响,伴着他的笑声直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   南宫弦苦笑着对“华虎”道:“这涂兄乃天生神力。”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不过功夫属稀松平常,卓兄应该胜算更大。”   华斩情只觉得南宫斯文的面孔如今的表情颇为滑稽,直是忍俊不禁,强压着笑声问道:“那南宫大哥最希望谁胜出呢?”   南宫弦也不去问“华虎”为何那副表情,抽出腰间羽扇轻摇着道:“当然是希望南宫掌门——我胜出啦!华贤弟呢?是希望柳大侠胜出么?”   华斩情刹时脸色一变,半晌后喃喃的道:“我,我为什么要希望他胜出啊?”   南宫弦笑着道:“因为在茶棚时你向我打听柳霆轩啊,所以我猜你是他的支持者呀。”   华斩情摇了摇头,“我才不是呢……”   轰!   又是一声巨响,而后便是涂毅的咆哮声震天价的想起:“姓卓的!你这样躲来躲去的算什么打法!不敢跟老子打就认输嘛!这样躲下去,猴年马月也打不完哪!”   闻言,台下顿时传来一阵轰笑。   卓惊鸿笑着对涂毅道:“小弟知道涂兄天生神力,怎敢硬接呀!不过既然涂兄不喜欢这个打法,卓某人只好硬着头皮接涂兄几招啦!”言罢挺剑直刺向涂毅。   涂毅不闪不避,哈哈大笑,连道:“来的好!来的好!”挥起右手铁锤向着带着剑鞘的剑身砸去,劲道之大,直听到风声呼呼作响。   卓惊鸿自然不肯硬接,随着铁锤砸下之势荡开剑身将这雷廷一击轻松卸去,剑尖依旧直刺向涂毅胸口。   涂毅直气得哇哇乱叫,双锤接连着砸向卓惊鸿的剑身。倒不是涂毅只想攻击卓惊鸿的剑身,不愿伤其身体,而是在兵器上吃了亏,长剑抵在胸前,双锤也只砸得到长剑的剑身了。其实,若是卓惊鸿长剑出鞘的话,涂毅早已受伤败下阵来了,此时剑尖已抵在涂毅胸口,涂毅却还浑然未觉。   卓惊鸿无奈一笑,躲过涂毅砸来的双锤,飞身而起,直直跃高数丈。涂毅只得抬头仰望,双锤在头顶乱舞着。卓惊鸿清啸一声,长剑从天而降,直指涂毅额间,点在一双粗眉之间就此停下,卓惊鸿便这样执剑倒立在半空之中,而涂毅竟也忘记了用双锤反击一般,双手持锤呆立当场。   “好剑法!”   又是风不停的一声惊天价的叫好声拉回了众人的声音,刹时间场内叫好声响成一片。   涂毅虽憨直却并非傻瓜,怎会不知这一剑若非剑未出鞘,自己早已命裳九泉之下!所以,在卓惊鸿飘落到眼前时,涂毅已是一身的冷汗,吞了吞口水后憨声道:“卓惊鸿,你果然厉害!俺服了你了!不跟你争美人了,走了!”言罢大踏步走下擂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又道:“俺就等着讨碗喜酒喝啦!”   卓惊鸿笑着拱手道:“承让了!”   卓惊鸿这惊艳一剑后,一时间竟也无人上台。华斩情低声问南宫弦:“南宫大哥,你打算何时上台呀?”南宫弦摇着羽扇,晃着脑袋,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不急,不急,你不知道胜利者都是最后上台的吗?就让他们先垫垫场好啦!”   华斩情无奈的摇摇头,随意的望向周围,却无意间迎上一双美目——柳如嫣。不过美人的目光没有在这少年身上多做停留,仍旧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华斩情心中一紧,心道:“莫非她也在找霆轩哥哥?”不及多想,华斩情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由眼前掠过冲上了擂台。   华斩情看向台上时,一个黑衣人已与卓惊鸿相对而立。   此人仿若冰雕雪人般周身泛着彻骨寒气,刀凿斧刻般的冷峻面容上好似终年罩着不化的寒霜,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身形虽非涂毅般虎背熊腰,却也高大壮实的紧,比之卓惊鸿高了大半个头。   此人快如闪电的突然出现在台上,又无只字片语,直引得台下众人一阵诧异。   华斩情目不转睛的看着擂台上对峙着的二人,问道:“南宫大哥,此人是何来历呀?看身手好生了得呀。”   南宫弦难得的皱起眉头,猛摇着羽扇道:“此人我也未曾见闻过,但此等厉害人物怎么可能在江湖上没名没号呢?难不成是个深修多年,初出江湖,意欲一鸣惊人的晚辈后生?”   “深修多年,初出江湖,一鸣惊人?”华斩情若有所思重复着,只觉得心中某种东西正慢慢扩散着……   “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   擂台上终于由卓惊鸿打破沉静,拱手向黑衣人问道。   那黑衣人也不答话,只扯了扯嘴角,好像在笑,却让人觉得寒意更盛,便如至身冰窖中一般。   卓惊鸿又道:“既然兄台不愿多言,那便请亮兵刃罢!”   那黑衣人依旧不动,只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拔剑”,言罢,只见青光一闪,黑衣人手中已多了把青色长剑,直斩向卓惊鸿。   卓惊鸿见其势如破竹,不敢怠慢,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便欲接下这一剑。卓惊鸿的配剑亦是江湖中有名的宝剑利刃,可谓无坚不摧,削铁如泥。也正因此,卓惊鸿才可谓放心的去接这一剑。   只见青剑泛着寒光毫不迟疑的斩下,接着便是碎裂之声响起……   卓惊鸿手中的宝剑已只余剑柄,剑身已段为数截,散落满地。而卓惊鸿已惊愕得呆立当场。   黑衣人再度扯了扯嘴角,似乎并无停手之意,眼看着第二剑便要斩向卓惊鸿头颈之间。   忽然,一个矫健的身影如疾风般闪过,将卓惊鸿拉到了擂台之下,此人正是风不停。   卓惊鸿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喘息着道:“多谢风大哥救命之恩。”风不停摆摆手道:“你我兄弟一场,不必见外。”   风不停话音未落,场中已炸开了窝,指责之声四起。风不停亦转向那黑衣男子,清朗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清晰的传出:“毁了人家兵刃便已分出胜负,你怎地还狠下杀手?!”   黑衣人并未答话,倒是响起了南宫弦的圆润嗓音:“哼哼,青龙剑?想来这位仁兄,不是仅为了争夺婿位而来的吧?”   “青龙剑”三个字恍若平地惊雷一般轰向众人。   “这青龙剑不是青龙坛主的贴身宝剑么?”   “青龙坛主不是已经被柳大侠手刃于万丈崖了吗?”   “他怎么会有青龙剑?”   “定是魔教中人!想必乃青龙坛新任魔头!”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只有那黑衣人依旧神色不变,冷冷站在台上。   风不停一声怒喝跃上擂台,冲着黑衣人高声道:“呔!你究竟是哪号人物?”   黑衣人双目好似能射出冰箭一般,看着风不停,冰冷的声音道:“青龙坛主,卓寒。”   尽管早已猜出七八分,众人还是一阵骚乱。   风不停冷笑一声道:“好,算你够胆识。我便领教领教阁下的青龙宝剑!”风不停先是轻轻摊开双掌,而后突然发力,右手化为手刀砍向卓寒。   卓寒依然不动,挥剑直刺风不停右边胸口。风不停一矮身躲过剑芒,手刀又刺向卓寒肋下,卓寒再度挡开。如此这般,风不停如旋风般绕着卓寒打转,伺机攻其要害。卓寒则以不变应万变,始终不离原地半步。   众人只见风不停越转越快,直化做一阵不停的旋风般将卓寒围在了当中。   华斩情看了片刻后转向南宫弦问道:“南宫大哥,这套掌法是什么名堂?我怎觉得与你的八卦掌有异曲同工之处?”   南宫弦略显无奈的道:“华贤弟好眼力,这旋风掌的确与本门八卦掌相似,追溯起来,恐怕五百年前仍是一个师祖呀!风兄将这旋风掌使到如此境界,南宫弦真是要自叹不如喽!”   华斩情又看向云不住,只见他面色上是掩不住的担忧,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手,好似在帮台上的风不停使力一般。直握的双手惨白仍不自知。   擂台上已只见一团灰影,看不到黑衣人的半分衣襟了。就在众人屏息注目之时,忽听得一声闷响,风不停高大的身躯已横飞下擂台,砸向座席之中。登时惊叫声、桌椅碎裂声响起,风停不狠狠的压在了一片桌椅木屑之上,刚落地便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向后仰倒之际,一个白影已至,稳稳扶住了这比其壮上一倍的有余的男子身躯。正是云不住如一朵疾云飘然而至,悄无声息。   瞬间突变,没人看见卓寒是如何将风不停打下擂台的,只知道风不停这一下伤得不轻。   华斩情由怀中取出一个金黄色瓷瓶来到云不住身边,由瓶中倒出一粒金色、小指甲大小的丹丸放到云不住手中道:“这金创丹可让风大哥舒服些。”   云不驻水亮的双目深深看了华斩情一眼后,将丹药给风不停服下。   如今,场上再度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一身黑衣的卓寒依旧傲然的站在擂台中央。   萧翔天清啸了一声走上擂台,对卓寒道:“阁下既然是来搅场的,就休怪……”   不待萧翔天讲完,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不劳萧师兄费神劳力了,就让小弟霆轩代为清他离场吧。”   “霆轩?”华斩情犹如身遭晴天霹雳了一般僵立当场。全世界仿佛都没了声息,只有霆轩两个字不绝于耳,待得声音铺天盖地的袭来,华斩情已全身颤抖。   观武阁上。   柳如嫣站起身,嫣然而笑,真可谓艳若桃李,如春花般动人,一双美目别无旁物的直视着聚义厅屋顶之上飘然而下的那一抹仗蓝色身影。   柳霆轩。   卓寒脸上仍旧没有半分表情,只是冷冷看着对面的俊朗男子,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柳霆轩?”   柳霆轩修长的身形矗立在擂台之上,冰冷的目光带着沁人心魄的寒意投向对面的卓寒,“你是来为你爹报仇的?”   卓寒竟然放声大笑,只是笑声中却听不出半点喜悦,也没有丝毫愤恨或凄凉。仿佛只是发出了一串声音而已。“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就算你不杀卓定安,我也不会让他活到今天的。”   柳霆轩剑眉微拧,哼了声道:“魔教中人行事,果非常人所能明白。弑父之念竟也可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直是禽兽不如!”   卓寒冷笑了一声道:“当今天子、君主,不也是弑父杀兄方才夺位,掌控天下的么?何况那老匹夫与我有杀母之仇……”卓寒嘎然止声,显然不愿再多言。一抖青龙剑,对柳霆轩道:“休再多费唇舌,今日柳如嫣我是定要带走的了。拔剑吧。”   柳霆轩缓缓由背后剑囊中抽出一把青绿色的长剑。此剑形若柳叶,曲线圆滑,剑身隐隐泛着叶脉般的纹理,比之普通长剑宽了约三倍有余。   此剑一出,便听一个冰冷,一个炙热的声音同时道:“柳叶剑?!”   南宫弦已与华斩情同站在擂台下那一片只余木屑的空地之上,自言自语般的道:“这柳叶剑仍是柳家庄的家传宝剑,原来已传到了柳大侠手中,难不成柳庄主真有意要招他为婿?”说到后来,南宫弦竟已经自顾自的愁苦起来。   华斩情闻言,一颗心儿竟如剑刺刀剜一般疼痛难挡。但一双水盈盈的眼眸仍不舍的望着擂台之上的柳霆轩。深深凝望……   柳霆轩挺剑向天,衣襟随风舞动,飘逸非常。   卓寒垂下青龙剑,毫无情绪的声音道:“那便领教一下柳大侠的日月剑法了。”   柳霆轩笑了起来,却无半分欢喜之色,俊美的笑容里只有不尽的凄苍之意。只见他手中的柳叶剑缓缓划下,在身前画起圆圈来。   卓寒也不妄动,静观其变。   只见那剑圈越画越小,越划越快,如今已只以剑柄为轴,剑身快速旋转。下一刻,柳霆轩已舞剑欺身到卓寒面前,数十道剑弧同时划向卓寒周身要害。   卓寒也不见惊荒之色,只挑了挑浓眉,舞开青龙剑护住周身。二人均是以快打快,只见青光绿影漫天飞舞,时高时低。一圈下来,擂台上数十根成人大腿粗细的围栏已被削得七零八落,碎屑横飞。离擂台稍近的人只觉疾风袭来如剑锋划过,刮得面颊生疼。   众人见状,一片赞叹之声。   华斩情双目始终未离擂台片刻,此时不禁越看越奇。之前卓寒与人比武说起来都只一招之间便已制胜,根本看不出剑法路数。而如今棋逢敌手,二人一时间已过了十余招。日月剑法自不必说,华斩情自幼时便修习,而后更是由柳霆轩细心教授。而这卓寒所使的剑法却也是华斩情修习过的!一招一式间,赫然与绝色所传授的那飞雪剑法一般无二!华斩情越看越是惊诧,冷汗已滑下脸颊。   卓寒这一套剑法使将出来,华斩情心中全然看透,这便是飞雪剑法,只比之稍有不足,想是由之演变而来。如此这般,绝色莫非与这天地教有关?   擂台上柳霆轩与卓寒已斗了上百回合,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便在这胶着之时,一个妖媚入骨的声音飘了过来:“卓大哥,不如让小妹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卓寒全心应战,只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场中众看客纷纷四下张望,却遍寻不到那声音的主人。   张青书战战兢兢的走到南宫弦身边低声道:“南宫兄,你听这声音……”   南宫弦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那魔教朱雀妖女武天瑶。”   一连串娇笑声响起,一身血红衣衫的武天瑶已从一棵枝壮叶茂的柳树上飘然而下,落在擂台一角。勾魂摄魄的一对媚眼飘向众人,脸上更是无尽的风情,令见者心神为之一醉。   柳霆轩虽仍将日月剑法使得滴水不漏,但心中却已暗叫不妙!这武天瑶狡诈恶毒,绝不会仅在一旁观战而已,定是在等待时机,欲意暗中算计。如此,柳霆轩一边要对战劲敌,一边又要防范于武天瑶的暗算,渐渐出现了细微的疏漏。   观武阁上的柳如嫣虽不会武功,但耳濡目染之下倒是看得出优劣之像。见柳霆轩已有腹背受敌之像,不禁心急如焚,再也坐不稳当,起身下了观武阁。柳苍专注于擂台之上,未留意到女儿离座。   旁观的武天瑶则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如丝媚眼与柳霆轩对视一眼后又飘向正走近擂台的柳如嫣,一挥衣袖,数枚暗器已飞向柳如嫣。   柳霆轩见状大惊,向卓寒虚恍一剑,转身便将柳叶剑飞出替柳如嫣挡去暗器。如此,背后便即门户大开,结结实实的受了卓寒一剑。   卓寒第二剑还未划下,便听身后剑风疾至,赶忙回身应战。便见一个清秀少年手执一柄雪白软剑直刺自己而来。   正是华斩情。   华斩情见柳霆轩不顾自身安危,抛出柳叶剑去救柳如嫣之时便已暗叫不妙,抽出腰间软剑便冲上擂台,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华斩情与卓寒斗在一处,即已清楚对方路数,虽功底相差悬殊,应对起来倒也不甚吃力。飞雪剑法施展开来飘逸来去,颇为好看。   南宫弦自然也没闲着,与暗箭伤人的武天瑶斗在了一处。如此,擂台之上更为热闹,两对,四人打得热火朝天。   柳霆轩这一剑伤得不轻,已跌下了擂台。原本吓得呆立原地的柳如嫣猛然惊醒,上前扶起柳霆轩,又过来了数名绿衣弟子,将柳霆轩扶到一旁予以医治。   卓寒接了华斩情十数招后,面色越来越寒,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是何人?怎会使这青龙剑法?”   华斩情秀眉一挑,摆出一副如南宫弦一般的嘻笑模样道:“青龙剑法?我还是头一遭听闻。我这剑法家乃是家传的,却不是你说的剑法!我看你这剑法定是从我家偷学去的吧?”   卓寒面色更寒,却不见怒色。不再言语,将青龙剑舞得更为威猛。   华斩情心知不可恋战,看准方位,躲过卓寒一刺,飞身而起背向烈日,一招雪盈月色隐匿于暗影之中刺向卓寒。   卓寒看不清袭来招式,只得挥剑护住要害。忽觉右边脸颊一痛,已现出一道血色剑痕。   此时,柳苍已愤然跃下观武阁,飘落擂台之上,手中执着柳霆轩飞出的柳叶剑。   卓寒看看周围,冷笑一声,向着华斩情道:“好小子,好俊的剑法!”话音未落,已飞身跃上高墙离去。武天瑶自然不会独战众人,一阵娇笑也追随卓寒而去。   华斩情将软剑收回腰间,迎上南宫弦投来的疑惑目光,置以一笑,随即看向柳霆轩。   柳霆轩已由庄中弟子包扎好伤口,坐在擂台下,也正看着华斩情,二人目光相接。柳霆轩拱手道:“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华斩情心绪复杂,苦涩一笑,道:“柳大侠果然对柳小姐情深意重,危机关头竟然舍身相救,令小弟佩服得紧哪。”   柳霆轩看看柳如嫣,又看向华斩情,笑道:“小兄弟莫要误会,如嫣便是我自家妹子,又不懂半点功夫,救她本是理所应当。想小兄弟也是为如嫣而来,此等身手,夺魁绝非难事。”   柳如嫣目光黯然,颇为责怪的看了华斩情一眼。轻摇着柳霆轩手臂,柔声道:“霆轩,你伤得不轻,先好好休养要紧,这比武便推迟继续吧。”   柳霆轩摇头道:“哎?我败了便是败了,怎可不做数?养伤又不碍这比武。莫要怠慢了众少侠才是!”   柳如嫣双目泛红,泪珠儿在眼底打晃,怕是瞬间便要决堤而出。一顿足,柳如嫣双手掩面,转身跑向后园。   走下擂台的柳苍看着离去的女儿叹息着摇了摇头,走到柳霆轩身前,将柳叶剑交还到他手中,关切的问道:“轩儿,你伤得怎样?”   柳霆轩略显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应道:“不碍事的。”然后,转头看向萧翔天,轻声道:“萧师兄,魔教中人已败退逃走,比武就继续吧。”   萧翔天点了点头,再度走上擂台,向华斩情与南宫弦拱了拱手道:“二位现下便继续比武么?”   南宫弦早已重回往昔神色,哈哈笑道:“华虎贤弟力退强敌,南宫弦自认不是对手,这便下台等着讨杯喜酒喝了”言罢跃下擂台,回眸又深深看了“华虎”一眼,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而场下那一片被风不停压坏的桌椅已被家丁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了一套桌椅。   好像适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一般。   华斩情看着离去的南宫弦呆立台上。怎么这便成了来夺柳家庄快婿佳位之人了呢?自己本是女儿身,又如何去迎娶柳如嫣? 第一部分缘起第三章夜谈遇偷袭千里追魔踪   华斩情自下了擂台,从被众人簇拥着再度进入已摆好酒席的聚义厅;到被众人恭贺、颂扬,也不知被灌下了多少美酒佳酿,对众人都只是混混沌沌的应付着,脑海中满满都是如何善后的念头,直到意识不再清晰……   头痛欲裂!   这是华斩情醒来恢复意识后最为强烈的感觉。缓缓睁开有些灼痛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纱帐,转头再看向四周,原来自己正处在一间清雅小屋,而此时正躺在一张软榻之上。   华斩情费力的起身、下床,身体还有些摇晃,有些艰难的走到离床不远的圆桌前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触手——茶已凉。一杯凉茶入腹后,华斩情已清醒了许多,头痛也轻了许多。可还未等整理思绪,便听敲门声响起。   “请进。”华斩情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一抬头,便见一身白衣的南宫弦推门走了进来。   华斩情起身施礼道:“南宫大哥。”   南宫弦笑得像与“华虎”初识时一般儒雅,“华贤弟不必多礼,快请坐……”南宫弦顿了顿,歉然一笑又道:“华贤弟,都怪你太多礼了,弄得我都反客为主了。说起来再过月余华贤弟便会与柳小姐成亲,如今已经是柳家庄半个主人了。”   “什么?与柳小姐成亲?”华斩情大惊,如果说她本来还有些醉意,有些精神恍忽,如今则已经完全清醒了!婚期都已经定了?这笑话可真的闹大了。   南宫弦对华斩情的表现颇为意外,“此乃大大的好事,怎么从华贤弟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悦之色呢?”南宫弦一转念,笑道:“贤弟放心,你南宫大哥不是心胸狭小之人,就算之前你否认是为柳小姐而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何况以贤弟的才智功夫,还是配得起柳小姐的!南宫弦输得心服口服!”   华斩情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有口难言,挣扎片刻后,只得挫败的叹息一声,拱手道:“南宫大哥过奖了,不过小弟绝对不是为了柳小姐而来的,这一点丝毫不假。南宫大哥若不信便罢了,日后自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南宫弦凝视着华斩情,半晌后才道:“好,我等着那一天。不过我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追究此事。除了受白天离去的各位少侠之托,来向华贤弟道贺外,还有一件事想向华贤弟讨教。”   “白天?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华斩情一脸惊讶的问道。   南宫弦笑着摇了摇头道:“华贤弟,你昨晚大醉倒下后,柳大侠便亲自送你到这里。你至今已足足睡了一夜又一天了。”   华斩情大窘,白晰的面颊上已浮上了两朵红云,又想到让霆轩哥哥看到了自己的丑态,不禁直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小脑袋越垂越低。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弦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华斩情终于如惊醒一般抬起了头,但小脸还是红红的,纳纳的道:“对了,南宫大哥不是说还有事要问小弟吗?”   南宫弦摇着羽扇道:“不错。华贤弟,昨日我见你所用的剑法似乎……似乎与卓寒的青龙剑法有些相仿之处。虽然卓寒所使的剑法以刚猛为主,而华贤弟的剑法则以精妙轻灵为主,但其中却实有相通相似之处。”   华斩情看着一脸思索状的南宫弦吞了吞口水,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不瞒南宫大哥,我自己也惊奇的很!琢磨来琢磨去,猜想可能我姐姐教我的剑法跟卓寒的青龙剑法,就像南宫大哥的八卦掌与风大哥的旋风掌一般,五百年前是一个师祖吧……”   南宫弦轻皱眉头,思虑半晌后道:“这也不无可能。但万幸的是华贤弟的剑法比之卓寒的青龙剑法更为精妙!但不知这剑法是何名堂?还有华贤弟的贴身软剑,看来亦非凡品。”   华斩情抓抓头发,傻笑着道:“姐姐说这剑法名为飞雪剑法,而我腰上的软剑也原是姐姐的,送于我时只说这剑陪了她二十余年,却未说出软剑的名堂。”   南宫弦面有恭色的道:“华贤弟小小年纪功夫便如此了得,想必华小姐更是功夫绝顶的绝世人物,不知何时才有幸能一睹其风采。”   华斩情笑得有些无奈,本来冲口而出的是“绝色姐姐可不姓华”,但到了嘴边还是收住了,知道此话一出,就更加的解释不明白了,改口道:“我也想让南宫大哥见识一下的,可姐姐她不喜欢陌生人,更不喜欢男人……但总有机会的,南宫大哥放心!姐姐那么疼我,下次我偷偷带你去见她,她定不会怪我的!”   南宫弦连连点头道:“看来华小姐果然是世外高人。但不知她芳龄几何?”   华斩情脸颊滑过一滴冷汗,怪笑道:“嘿嘿,南宫大哥,你不是看柳小姐没希望了,就想打我姐姐的主意吧?我跟你讲,姐姐她虽然容颜绝世,不见半点岁月痕迹,但现今至少也三十几岁了!”   南宫弦拍手道:“如此奇女子,南宫弦拜见之心更甚!”   华斩情挫败之极的拍了拍脑门,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模样。   南宫弦见状,笑吟吟的起身道:“看来华贤弟已困倦了,我便不多打扰了。明日再详谈。”南宫弦走出两步后忽然又转身道:“对了,风云门云二当家的也托我向华贤弟道谢了,说多亏了贤弟所赠的奇药,风大当家休息一晚后已可走动,真乃仙丹也。”言罢才推门而去。   华斩情笑着摇头道:“没想到孙大哥给的金创丹我没用着,却救了别人。不过,依孙大哥的济世之心,定会高兴得很吧?呵呵……”   推开窗子,看着繁星点点,月华如水,深深的吸气,再吐出,华斩情已没有半分睡意。   忽然一声悠悠轻叹由这小屋所在的院落深处一凉亭内传出。华斩情好奇心起,轻轻一窜,便由窗子出了小屋,向着凉亭走去。   四角小亭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华斩情负手而立着,听到脚步声临近,方才缓缓转身。   华斩情一见此人,难掩欣喜之色,“霆轩哥哥”四个字险些脱口而出,但终究还是狠狠吞了回去,拱手道:“柳大侠,昨晚让您见笑了。”   柳霆轩摆了摆手道:“贤弟不必多礼,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般客气。”   华斩情身子一僵,愁绪再度爬上了眉头。狠狠的甩了甩头,看向柳霆轩道:“柳大哥伤口怎样了?好些了吗?”   柳霆轩笑道:“皮外伤而已,包扎过了,不碍事的。”   “不知柳大哥适才因何事叹息?”华斩情与柳霆轩同坐于石凳之上,隔着石桌相望着。   柳霆轩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去赴一个十年之约,却没见到想见的人。这份抑郁,又岂是一声叹息就舒解得了的?”   华斩情刹那间,只觉得心潮澎湃如海,而那海浪仿佛就要从眼眶绝堤而出一般。而嘴角却是不自觉的上扬着,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原来霆轩哥哥一直在惦记着情儿,也跟情儿一样苦苦等了十年,原来……”   同样陷入回忆中的柳霆轩并没有留意到“华虎”的异样,直到一阵凉风袭过,才拉回了柳霆轩的思绪,歉然的向“华虎”道:“贤弟莫怪,适才我忆起了些往事,失神了。本来想明日再去探望贤弟的,既然今夜遇上了,就现在跟你说了吧。”   华斩情早把一切愁绪抛到了九宵云外,欣喜若狂,一时忘情的道:“霆轩哥哥要说什么呀?”   柳霆轩如遭雷击了一般,浑身一震,有些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华斩情“哎呀”一声,一时之间心中挣扎不休,不知该当如何解释。张了几次嘴,还未等发出声音,便听一声尖叫破空,由相临院落响起。   “如嫣!”柳霆轩轻呼一声,随即飞身而起。   华斩情先是一愣,不及多想便随柳霆轩向柳如嫣所居的院落而去。   二人到得“如嫣阁”前,只见一个丫鬟跌坐在地上,见到柳霆轩与华斩情后指着西南方向,颤声道:“红衣,昨日那个红衣女子,她,她抢了如嫣小姐,向着……”   不等丫鬟说完,柳霆轩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丫鬟所指方向而去。华斩情轻叹一声,留下一句“快去禀告庄主”后,也随之而去。   华斩情随着柳霆轩直追出太原城,追到东方泛白仍未见到那红衣女子的踪影。   柳霆轩停下脚步看向“华虎”,眼神中写着“有何高见?”   华斩情耸耸肩道:“一是武天瑶轻功了得,或是早备下了千里宝马;二是我们追错了方向。”   柳霆轩点点头道:“不错,我也认定那红衣女子便是魔教朱雀魔头武天瑶。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不透魔教妖人为何要虏走如嫣。”   华斩情思索片刻,亦理不出头绪,见晨光中一队赶路的商旅行来,华斩情上前向一位看似头领的老者施礼道:“敢问老先生,可曾见过一个红衣女子和一美貌女子经过?”   老者有些防备的上下打量着眼前清秀的少年,沉吟了片刻后道:“有,那红衣女子骑着匹骏马载着另一个女娃儿。”   华斩情大喜,向老者连连道谢,而后看向柳霆轩。   柳霆轩笑着向离去的老者拱了拱手,随后向“华虎”道:“华贤弟,赶了一夜的路,也累了,我们休息片刻,去前面的城镇买两匹马再追吧。”   华斩情诧异道:“怎地柳大哥又不心急了?”   柳霆轩随意的坐在路旁的草地上,看着“华虎”也在身边坐下后才道:“如果武天瑶想对如嫣不利,如嫣现在早已没命了。既然武天瑶还未加害于她,就证明如嫣还是安全的。我们若追上了她们,难免就是一场恶战,与其追个筋疲力尽,倒不如养精蓄锐以备恶战。”   华斩情敬佩的点点头,注视着西南方向半晌后,悠悠的道:“我总觉得,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如嫣小姐。”   柳霆轩只是直直看着“华虎”晨光下的面庞,默不作声。   华斩情与柳霆轩二人骑马一路南下已数日,虽然总是追不到武天瑶与柳如嫣,却又总有蛛丝马迹令他们断不了追踪的线索。   这一日,二人已追到明阳郡。   柳霆轩牵着黑色的骏马与牵着枣红马的华斩情并肩走在明阳城中,二人早已没了当初急于救人的紧迫,反而每到一城便游览一番,好似就是出来游玩的一般。   柳霆轩脸上挂着欣赏地方风情的笑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清的声音道:“此处是玉剑派的地界,如果她还在城中,便有将她一网擒获的机会了。”   “玉剑派?”华斩情努力回想着,却没什么印象,“他们有去此次的比武招亲吗?”   柳霆轩摇头道:“没有,如今的二代掌门玉德隆已有家室,并有一幼子,哪会在受邀之列?”   “柳大哥与玉掌门亦是挚交兄弟吗?”   “不,此人心机深厚,行事颇为诡异,虽以正道自居,却与我辈非同道中人。表面上过得去罢了。”   “这样啊,那柳大哥可还要去向他打探消息吗?”   “无妨,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能打探一下的话,总比我们乱撞的好。”柳霆轩指着闹市中一处颇为恢弘气派的院落道:“那便是玉剑派总堂了。”   华斩情审视着精雕细琢、气派非常的玉剑派‘迎宾厅’,那毫不掩饰的奢华,张扬得令她心中一阵厌烦,而迟迟不出现的玉剑派掌门更令华斩情心生反感。柳霆轩倒还是波澜不惊的品着香铭,投给华斩情的眼神亦是“少安毋躁”。   终于,在华斩情两杯茶下肚后,一身华服,比华斩情还矮上几分,身形消瘦,笑得好似抽筋了一般的玉德隆由后堂走入厅中。   玉德隆一见柳霆轩便是一阵嘘寒问暖,仿若二人是久未见面的好友一般。而柳霆轩仍旧不温不火的应对着,淡淡的向玉德隆介绍着“华虎”,却并未提到他技压群雄,成为柳如嫣未婚夫婿一事。   经过好一阵子令华斩情头皮发麻的虚情假意后,玉德隆端坐主座之上,向着柳霆轩道:“柳大侠怎么有空来到我这偏僻之所呀?”   柳霆轩淡笑道:“玉掌门说笑了,这闹市之中,哪有半点偏僻?实不相瞒,此次登门拜访,是因在下义妹柳如嫣遭魔教妖人武天瑶所掳,我与华虎贤弟追踪至此,不见了其踪影,便想劳烦玉掌门施以援手。”   玉德隆作大惊之色状,道:“什么?柳小姐被魔教所掳?这还了得!有何用得着玉某的地方,柳大侠尽管吩咐便是了!玉某必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柳霆轩笑道:“玉掌门言重了,在下只是想请玉掌门动用些人脉,查探一下那魔教妖女的形踪去向便可。”   玉德隆大笑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柳大侠便请在客房稍息,静待佳音即可。”   柳霆轩起身道:“如此,便有劳玉掌门了。”   玉德隆摆摆手道:“柳大侠客气啦。”而后便命一名弟子带领柳霆轩与华斩情至客房休息。   华斩情随柳霆轩于玉剑派客房之中方一落坐,便有玉剑派中弟子送上酒菜糕点,说是玉掌门的吩咐,请二位远来之客尝尝明阳城中的小吃。   柳霆轩跟那玉剑门弟子客套了两句,待他们退去后,关好房门,由腰间拔出一枚银针插入各盘碗之中。   华斩情惊道:“玉掌门会下毒害我们?”   柳霆轩道:“江湖险恶,虽不可有害人之心,却须有防人之心。”   华斩情虽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却又不得不承认“江湖险恶”,因为,她已嗅出酒中被参入了迷药。“这酒中有迷药。”   柳霆轩看着华斩情的目光闪过一丝璀璨的光芒,但转瞬即逝,快到华斩情并没有察觉到。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华斩情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柳霆轩将银针收回腰间,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玉剑派已投靠魔教了。”   “什么?”华斩情大惊,随即也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们此时不是身入虎穴了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柳霆轩看着“华虎”笑了,笑得令人迷醉。   华斩情看着柳霆轩那令人眩晕的笑容,面颊微红,吞了吞口水后才结结巴巴的道:“那,那武,武天瑶与柳小姐也在这里吗?”   柳霆轩玩味的看着“华虎”的表现,心中仿似正推测着什么,而他的心也为这个推测的结果莫名狂跳着,半晌后才找回一切如常的口气,道:“这我便无法肯定了。如果在,我们更要小心了,那妖女是使毒的高手。”   华斩情昂起小脸,淡淡一笑道:“好啊,那我便跟她斗上一斗!”   柳霆轩含首隐藏着眼中奇异的光彩,低沉的声音道:“听南宫贤弟说,华贤弟精通医术,自幼便与兄长行医?”   华斩情的小脑袋正飞快的运转着,干笑了两声道:“是啊,没想到南宫大哥还挺爱说人家贤话的嘛。”   柳霆轩摇头笑道:“是我奉义父之命向南宫贤弟打探你的情况的。毕竟你是柳家庄的未来女婿,虽然是以精妙功夫力压群雄,但总要……”   华斩情连忙摆手打断了柳霆轩的话,连声道:“我明白,我明白。不过其实我与南宫大哥也相识不久的。”   “这个南宫贤弟也讲了。”柳霆轩再度深深的看向眼前的“华虎”。   华斩情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一切都被霆轩哥哥看穿了一般。左顾右盼了半晌后,才僵硬的笑着道:“早晨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这饭菜不是没问题吗?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吧。”言罢,已心虚莫名的将小脸埋入饭碗之中。   柳霆轩再度醉人心魄的笑了。   黄昏时分,不知何时已睡着的华斩情被柳霆轩轻声唤醒,“玉德隆派弟子来过了,说已经找到她们了。”   华斩情赶忙起身下床,红着脸道:“我怎么睡着了……让柳大哥见笑了。”   柳霆轩温柔的笑道:“想是连日赶路累坏了吧?”   华斩情摇了摇低垂的头道:“没,没那么娇贵的。”   柳霆轩眼中闪过疼惜之色,轻轻拍了拍华斩情的肩膀道:“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明阳城外。   月光下,柳霆轩与华斩情跟在玉德隆身后,停在一间破庙前。   玉德隆压低了声音道:“就在里面。”   柳霆轩向华斩情使了个眼色,要其小心,随后运功挥掌,以雄厚的掌风推开了破庙的两扇木门。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敞开,足有百支黝黑的羽箭疾飞而出,柳霆轩与华斩情也早有防备,分向两旁飞身躲开,而玉德隆早已没了踪影。   华斩情走近柳霆轩摇头叹息道:“哎,全被柳大哥料中了,人心怎会险恶如斯?”   柳霆轩苦笑道:“你初涉江湖,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既然玉德隆走出了这一步,就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的。”   话音未落,二十余个黑衣人由周围树木上同时跃下,将柳霆轩与华斩情围在了当中,玉德隆也再度现身,在圈外笑看着圈内二人道:“多谢柳兄助给我一个向神教献功的机会!”   柳霆轩作惊讶状,道:“玉掌门怎地投靠了魔教?不怕毁了一世的英名吗?”   玉德隆不屑的冷哼一声道:“成王败寇,今日要丢了一世英名的恐怕是柳大侠你了。”言罢,寒光一闪,一柄清亮玉剑已握在玉德隆手中。   二十四个黑巾遮面的黑衣人也随之纷纷拔剑,黑夜中登时剑影闪动,杀气腾腾。   柳霆轩与华斩情背对着,各自拔剑。柳霆轩低声道:“小心应对,先发制人。”   华斩情低声道:“好,看我的擒贼先擒王!”言罢,已飞身而起,跃过众人,软剑直攻向玉德隆。   柳霆轩也已舞起柳叶剑与众人斗在一处。   这二十四人虽均是玉剑门中的精英,却无一及得上柳霆轩。但面对着二十人,有伤在身的柳霆轩亦讨不去半点便宜。柳叶剑舞得攻守具备,转瞬间便已取了三人性命。   华斩情展开飞雪剑法,与玉德隆及四个黑衣人相斗。飞雪剑法虽精妙,但华斩情毕竟初出茅庐,又不忍伤人性命,一时之间不禁险象环生。   玉德隆本未将这少年看在眼里,直至如今动起手来才知此人实乃劲敌,急欲除之而后快。展开翠玉剑法,绿光闪出,剑气逼人,招招狠辣。   华斩情心知如此缠斗下去于自己极为不利,心念一转,向玉德隆虚晃了一招后,一个筋斗翻到那四个黑衣人身后,急攻起四人。一式飞雪漫天,便见到处皆是剑影,华斩情却无伤人之意,只是趁四人惊诧闪躲,疏于防犯之际,点了四人穴道,令其动单不得,而后便与玉德隆单打独斗。   玉德隆赞赏的问道:“好小子,是何人门下?”   华斩情讥讽一笑,道:“家师没有玉掌门这等过人才智,没找到好乘凉的大树,未能创出什么名号来给小子我炫耀。”   玉德隆闻言大怒,挥玉剑连刺华斩情咽喉、心口、小腹三处要害。华斩情不敢怠慢,一一挡开,紧接一招暴雪扑面,剑花朵朵绽放,攻得玉德隆一阵眼花瞭乱,倒退数步。玉德隆恼羞成怒,直气得哇哇大叫,玉剑挥得更猛,身形疾转如风,将华斩情围在绿盈盈的剑光之中。   柳霆轩以日月剑法已伤得黑衣人死伤大半,剩余几人已不成气候。眼见华斩情渐处下风,急攻数招伤几个黑衣人持剑的手腕后,便冲到华斩情身边并肩而战。   华斩情得柳霆轩强助,当即反弱为强,二人连攻数招,逼得玉德隆已有守无攻,颇为狼狈。   柳霆轩一剑划过玉德隆右臂,登时血流如柱,玉德隆险些连玉剑也把持不住。华斩情见状,扯了扯柳霆轩衣袖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柳霆轩点点头,向玉德冷哼一声道:“今天就饶你一命,你日后好自为之罢!”言罢,与华斩情飞身离去。   玉德隆大怒,正欲追击,却被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喝住。   “饭桶!尽出一派所谓精英都活捉不到两个毛头小子,还有脸去追?”破庙内,一个红衣女子缓步而出,不是武天瑶又是何人?   玉德隆虽面色难看之极,却只是卑躬屈膝的向武天瑶施礼道:“是,属下无能,有负朱雀坛主吩咐。”   武天瑶走过玉德隆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对媚眼瞪着柳霆轩与华斩情离去的方向,秀眉轻锁,自言自语的道“教主非要此人活口做甚?”   柳霆轩与华斩情飞奔出十余里后见无人追来,便放缓了脚步。   华斩情关切的问道:“柳大哥,此番动武可曾牵扯到背上的伤口?”   柳霆轩笑道:“不碍事的,那伤口已好了大半。倒是华贤弟你,没被玉德隆所伤吧?”   华斩情这才放下心来,对柳霆轩的关心直觉得暖进了心里,摇摇头以示没有受伤。思索片刻后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往何方而去?”   柳霆轩回首看了看来时路——明阳城的方向后,说道:“既然那妖人已引我们至此,不会就此罢休的,等着她留下线索就是了。我们正好将计就计,一探魔窟所在。”   华斩情见柳霆轩如此英雄气概,心中不禁亦豪迈之气大增。   轰隆!   一声炸雷响起,华斩情一惊,抬头看天,只见乌云骤聚,已遮去月华星光,眼看着一场大雨将至,“柳大哥,我们还得尽快找个可容身避雨的所在。”   柳霆轩指向南方不远处一座小山道:“那里应该有可容你我暂避的山洞。”   一道闪电划破沉得好似就要压向地面的天空,倾盆大雨随即流泻而下,落地有声。   华斩情坐在山洞中的巨石上暗自庆幸着早一刻找到了这个山洞,否则非淋成个落汤鸡不可。而柳霆轩收罗着山洞中的枯枝干草,聚到一处,点起火来,山洞中登时亮了起来。   火光中,二人无声对坐着,华斩情白净的面颊不知是因火光倒映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泛着淡淡的红晕,目光在火堆与土地间流转,就是不敢看向对面。柳霆轩则正与华斩情相反,双目如炬,毫不遮掩的直视着对面的华斩情。   “你今年正满二八年华吧?”柳霆轩忽然开口道。   华斩情依旧没有抬头,细若蚊蝇的声音道:“是。”   柳霆轩犹豫了片刻后才轻声道:“可遇到了许心之人?”   华斩情一惊,看向柳霆轩淡然如昔的俊逸面容,挣扎了片刻后答道:“有,幼时便已有了。”   柳霆轩一瞬间目光温柔如水,险些溺死沉醉其中的华斩情,幸好那目光只一闪即逝,柳霆轩收回目光,看向燃烧的火焰,淡淡的道:“如此的话,为何还要来争柳家庄的婿位?”   “我……”华斩情一时语塞,“反正那非我本意……”   “你离家可曾告知家人?”柳霆轩状若无意的问着。   华斩情心中一阵叫苦,睁大了双目也看不透柳霆轩的心思,心虚的道:“当然告知过了。”随即决定不再面对“危险”的霆轩哥哥,在巨石上躺倒,“柳大哥,小弟累了,先歇息了。”   柳霆轩笑着道:“岩石阴冷,须以内力抵卸阴寒潮湿之气,以免伤身。”   “哦。”华斩情随口应着,心中却好似吊着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着。 第一部分缘起第四章情迷绝色谷旧事情何堪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散作细碎的光点,落在地面上,也落在一路南行的两个骑着骏马的人身上。   忽然,破空之声响起,随即便是焰火炸裂开来的声音。   “柳大哥,那是什么?”华斩情抬头仰望着天空中弥漫不散的红雾。   “那是侠义门求援的信号。”话音未落,柳霆轩已策马向信号发出的方向飞奔而去。   华斩情驾着枣红马追随着柳霆轩的黑骏马冲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茵茵绿地,零星的各色野花点缀其间,仿佛无边界般的向远方延伸着。两匹马儿刹时间兴奋了起来,如比赛般互不相让的向前狂奔起来。   由紫黑色的参天巨竹密布而成的竹林前,一个一身月牙白袍的男子与一个一身红衣如血的妖艳女子激斗着,而一个俊美非常的男子瘫到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面色惨白。   策马而至的华斩情与柳霆轩看到的便是这番景像,柳霆轩怒喝一声,飞身下马,上前与南宫弦并肩而战。华斩情则跑到张青书身边为其查看伤势。   “武天瑶,拿解药来!”南宫弦见有强助到来,心中大喜,又问道“你将柳小姐怎样了?她在哪里?”   柳霆轩一剑划过武天瑶颈间,武天瑶险险躲过。心知不可恋战,右手衣袖一抖,数枚暗器飞出,分击柳霆轩与南宫弦,逼得二人退后,随即红影一闪,已向黑压压的竹林飞去,“想要解药和柳如嫣,就到绝色谷来吧!”话音甫落,武天瑶的身影已没入竹林之中。   “南宫贤弟,你和青书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了这妖女?”柳霆轩回剑入鞘,与南宫弦走向华斩情与张青书。   “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们也是为救柳小姐而来,一路向南,在前方密林中遇到了武天瑶,追至此地才动起手来。”南宫弦言罢,二人已至张青书身畔,“华贤弟,你看青书伤势如何?”   华斩情摇摇头道:“我已为他服下了镇毒的丹药,但若要解毒,非向以毒掌打伤他的武天瑶取解药不可。”   华斩情与南宫弦同时看向柳霆轩,显然以其马首是瞻。   “如此的话,只好去追那妖女了。先扶青书上马吧。”言罢,柳霆轩上前扶起张青书,将其伏于黑马之上,而后与华斩情、南宫弦走入竹林之中。   “南宫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竹子又是什么名堂?”华斩情牵着枣红马跟在柳霆轩身后,看着周围有些诡异且密集的紫黑色的粗壮竹子,问着见多识广的南宫弦。   “这里我也未曾来过,不过这竹子倒是从古书中曾看到过。”南宫弦面色颇为凝重的道,“书中说此竹名为‘黑心竹’,此时阳光普照之时倒还没什么,但到得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之时,竹身便会散出瘴气,触者立毙。”   华斩情直听得一身冷汗,不自禁的离那“黑心竹”远些。   “不过书上说这种毒物在中原之地已然绝种灭迹,怎会出现在此地呢?”南宫弦不解的道。   一直未言语的柳霆轩开口道:“如果此处便是魔教巢穴所在,便不足为奇了。那魔教本非源于中土。那武天瑶又是以使毒闻名,定是由它处将这‘黑心竹’移栽至此。”柳霆轩突然停住脚步,回首先看向南宫弦,而后将目光停在了华斩情脸上,正色道:“前方便是龙潭虎穴,大家要小心应对。”   华斩情与南宫弦同时点了点头。   黄昏之前,华斩情等人终于走出了阴霾诡异的黑心竹林,呈现在眼三人眼前(张青书仍在昏迷不醒中,所以看不到)的,竟是高不见顶的绝壁,哪里还有什么出路?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看着平滑如镜的绝壁眉头深锁的思量着。   “难不成要到那‘绝色谷’便要翻过这绝壁?可是先不说这绝壁高耸入云,便是这直上直下,平滑如镜的壁面,要如何上攀?”华斩情轻抚着绝壁,百思不得其解。   南宫弦轻叹一声道:“那我们便先绕着走吧,也许前方会有缺口吧。”   柳霆轩张口刚要说话,忽觉脚下一空,原本平整的土地竟轰然坍塌,四人两马同时向下坠落。   华斩情只觉得眼前一黑,连惊叫都来不及便好似触到了什么结实的物体。不是石壁,也不是地面,因为,那物体是温暖的。“别怕”,声音很小,却很近的两个字,让华斩情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柳霆轩的怀抱之中。尽管在一片黑暗之中,华斩情也可以确认,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一声闷响过后,便是马的嘶鸣声。   柳霆轩拥着华斩情,南宫弦扶着张青书,四个人总算靠着一身轻功安全的落到了地上。两匹骏马不懂丝毫功夫,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坚硬的地上,立时摔断了腿。   华斩情听着马儿的嘶鸣心疼不已,摸出怀中的火摺子,引火照明,到两匹马儿身边施以治疗。   柳霆轩松开华斩情后忽然若有所失,将还留有伊人余温的手掌握紧成拳,想要留住些什么。   不远处又有光芒亮起,正是南宫弦由怀中取出一件事物,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竟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光晕。   “夜明珠?”柳霆轩抛除杂念,看着南宫弦手中的珠子道。   南宫弦笑着道:“柳大哥好见识,这是几年前小弟云游四方之时,一个朋友赠于小弟的物件,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柳霆轩与南宫弦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同时抬头仰望,竟然只见到严丝合缝的石壁,哪有半点坍塌过的痕迹?再看向周围,三面皆是人工雕凿的石壁,唯有一面是一条甬道,倾斜着的石板路向黑暗中无限延伸着,不知通向何处。二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贤弟意下如何?”柳霆轩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南宫弦苦笑一声道:“这里显然是人工而成的,而我们一切行踪,似乎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也只好走下去了。就算是龙潭虎穴,已经进来了,当然也只能闯上一闯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南宫弦闻声大喜,回头一看,果然是适才自己安放在地上倚石壁而坐的张青书发出的声音。“青书,你醒啦?觉得怎么样了?”   张青书茫然的看了看身边的一切,“南宫兄,我们怎会到了这里?那妖女呢?我怎么这般虚弱?”   南宫弦答道:“你中了那妖女的毒掌,幸好柳大哥和华贤弟及时赶到,我们是追踪那妖女至此的。”   张青书在南宫弦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向着柳霆轩与华斩情拱手道:“多谢二位相救之恩。”   华斩情已替两匹马儿处理完伤势,面有愁容,见张青书行礼,强扯出一抹微笑道:“张大哥不必客气,你体内剧毒未清,千万不可运功动气。”   张青书缓缓点了点头。   柳霆轩走到华斩情身边,轻拍着她的臂膀道:“尽力了就好,马儿的伤势就听天由命吧,我们还得继续前行。”   华斩情咬了咬下唇,向着倒在地上的两匹骏马道:“以后要靠你们自己了,要照顾好自己呀。”言罢,才由柳霆轩半拥着离去。   柳霆轩与华斩情在前,南宫弦扶着张青书在后,四人借着夜明珠的淡淡光晕,向黑暗行进着。   华斩情虽然只是与柳霆轩并肩静静的走着,但心中却已经欢喜得紧了,不时的偷偷望向身边人,心口便满是幸福的感觉,只盼望永远这样走下去……   “柳大哥,这暗道似乎越来越窄了。”南宫弦打破了有些暧昧轻浮的沉寂。   柳霆轩收回落在华斩情身上的目光,看着前方的黑暗道:“不错,大家要提高警惕。”   一个时辰过后,四人所行的暗道已只容一人行走,柳霆轩先行,华斩情随后,张青书略显虚弱的跟着,南宫弦断后。   又行了一顿饭的功夫,一阵清雅芳香暗暗飘来,四人一嗅,顿觉心神舒畅,心知出路就在前方,不禁都加快了脚步。   清清冷冷的月色之下,一片白色花海散发着怡人的幽幽清香。   当先走出暗道的柳霆轩看着仿佛泛着淡淡清冷光晕的白色花朵竟不禁失神,脑海中闪现出十年前那张天真无暇的清秀面庞……   “这里好美呀。”华斩情伸展双臂,深深的吸气,让花香充溢胸口心间后,再缓缓的吐出。   “是啊,这魔头还真会找地方,这山谷如此隐秘,四周皆是绝壁,易守难攻,真仍绝佳之地。”南宫弦抬眼望向周遭,惊叹连连。   张青书指着遍地盛开在绿草间的白色花朵道:“南宫兄,这是何花?这花香不会有毒吧?”   南宫弦折下一支花儿细细端详,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洁白的没有一丝杂色,花蕊作朱砂色,将花儿点缀得更加明艳清雅。“此花我也未曾见过,应该也不是中土之物。至于是否有毒……”南宫弦看向悄立在柳霆轩身边的华斩情。   华斩情微笑着摇摇头:“依小弟的见识,这些花应该没有毒性,反而令人心旷神怡,精神大振!”   “恭迎四位贵客莅临绝色谷,小女奉教主之命前来恭候四位。”一个一身华丽白衣,十三、四岁模样的绝美少女出现在花丛之中,一对新月般的秀眉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灵气动人,小巧直挺的俏鼻下一点樱桃小口水润欲滴,将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映衬得更加明艳。惹人怜爱的面容上挂着暖人心扉的笑颜,如无意间流落凡间的天使一般。少女身后还跟着六名秀美的白衣婢女分列两旁。   四人对视片刻,南宫弦又挂上一副嘻皮笑脸,向少女拱了拱手,道:“想不到这谷内竟有如此绝色之姿,想来这绝色谷便是因美人而得名的吧?”   白衣少女白净无暇的面颊上浮出淡淡红晕,“南宫掌门说笑了,小女怎敢当这绝色之名。虽然教主将此谷以绝色为名,却绝然不是因为我的,而是另有其人。”   南宫弦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华斩情却浑身一震,想起了绝色的旷世容姿,难不成……   “四位贵客请随我来。”白衣少女微一福身,转身带着六名婢女先行。   南宫弦当先跟上,笑问:“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面颊上的红晕更加娇艳,轻柔如水的声音道:“诸位叫我小凤就行了。”   “请问小凤姑娘要带我们去哪里呀?”华斩情对这个天真无邪的美丽少女分外喜爱,向她问起话来也不禁轻声细语,深怕稍一大声便会惊到了佳人似的。   “教主吩咐,今日天色已晚,先请诸位屈身到客房休息,明日再到天地宫与教主会面。”小凤似乎对华斩情也颇有好感,回首间一双美目含情脉脉的看着这个清秀雅致的翩翩少年。   “柳小姐呢?她在哪里?”张青书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颇为激动的大声问道。   小凤微微一惊,如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看着俊美却苍白憔悴的张青书,“张公子莫急,柳小姐一切安好,就在客房等着各位呢。”   华斩情挽起小凤的手安抚道:“你别怕,张大哥只是太担心柳小姐了,不是故意要对你凶的。”   小凤红着脸看着与华斩情交握着的手,心里好像有只正到处乱撞的小鹿一般,咚咚咚跳个不停,连声音也不禁娇柔了几分,“多谢华公子关怀。”   华斩情早已忘记了自己此时是个“男儿身”,只觉得握着小凤软绵绵的小手舒服得很,竟忘记了松开,便这样手牵着手与小凤并肩而行着,将众人诧异的目光抛在身后,浑然不觉。   柳霆轩静静看着南宫弦与张青书及那六名婢女的反应,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笑意。   众人在一座月牙白色的建筑前停了下来,小凤一边走入畅开着的白色石门一边道:“这里叫观月阁,是教主赐于小凤居住的,今晚便要委屈各位暂住于此了。”   南宫弦仔细打量着这座可谓巧夺天工的建筑,赞叹道:“能在这如月宫仙阙般的地方住上一宿,荣幸得很哪,何来半点委屈?”   小凤淡淡的道:“南宫掌门说笑了,小凤虽然自幼在这谷中长大,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但不说教主所在的天地宫,便是那分据四方的四神宫,就不知比我这小小观月阁好上多少倍了。”   张青书冷哼一声道:“老魔头还真会享受,这般奢华,莫不是把自己当作皇帝了吧?”   小凤面露不悦之色,直视着张青书道:“皇帝是何人我不清楚,但至少在这绝色谷中,便是以教主为尊,教主已对诸位礼遇如此,还请张公子莫再如此口出不敬之言。”   张青书不屑的冷哼一声。   南宫弦轻轻扯了扯张青书的衣衫,猛使眼色,而后笑着对小凤道:“小凤姑娘莫怪,青书今日被朱雀坛主所伤,难免暴躁了些……那,那请问我们今晚住哪里?”   小凤带领众人穿过奢华的大厅,越过回廊,停在一间白色雕花木门前,颇为冷淡的道:“就是这里了,诸位请便,稍后便会有人送上晚膳。”言罢却并未立即离去,一双美目看向华斩情,刹时变得柔情似水,含羞带怯的道:“华,华大哥,有事找我的话,吩咐婢女告诉我就行了,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   华斩情笑得灿烂,连连点头,道:“好,小凤,明天见。”   小凤这才松开与华斩情紧握的手,依依不舍的离开。   在南宫弦与张青书以异样眼光看着目送小凤离去的华斩情时,柳霆轩已推开了精致的对开木门,应入眼帘的是精雕细琢的宽敞厅堂,及端坐在贵妃椅上,同样精雕细琢的娇艳美人——柳如嫣。   柳如嫣一见柳霆轩,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登时一亮,如乳燕投林一般的冲入柳霆轩怀中,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过脸颊,滴湿了柳霆轩胸前的衣襟,“霆轩,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霆轩……”   柳霆轩犹豫片刻后,伸出手,轻拍着柳如嫣的背脊安抚着。   南宫弦与张青书对视了一眼后,再度同时看向“华虎”。   华斩情面色难看之极,这在其他人眼中,自是因为自己的“未婚妻”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而只有华斩情自己心里清楚,此刻痛如刀绞的心是为谁而疼,想要夺框而出的眼泪是为谁而翻涌……   柳霆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首看向华斩情,心中陡然一紧,轻推开柳如嫣道:“如嫣,不只是我,你看,正气门的张青书,张少掌门和侠义门的南宫弦,南宫掌门还有……你的未来夫婿,华虎都不远万里的前来救你了。”柳霆轩特意加重了“未来夫婿”四个字,玩味的看着华斩情。   柳如嫣惊觉自己太过失态,刹时满面嫣红,向三人福身道:“多谢各位少侠。”   南宫弦笑着道:“柳小姐不必多礼了,我们还是进屋再详谈吧。”待四人都进屋后,南宫弦将房门紧闭。   五人在厅中的白色圆桌前落座,柳霆轩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华斩情坐在他与柳如嫣之间,张青书则决然的坐在了柳如嫣的另一边,南宫弦只得耸耸肩,坐在张青书身旁,方一落坐,便与张青书异口同声的追问起柳如嫣被武天瑶所掳后的情况。   片刻后,柳如嫣轻柔婉转的声音飘荡在众人耳畔,然而,似乎只有张青书一个全神贯注着倾听着。原本还心牵美人一路是否安好的南宫弦,只是瞟了柳霆轩一眼后,便被这位当世大侠的怪异举动吸引住了目光。   柳霆轩自拉着神游太虚的华斩情落坐后,便一直握着她的右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断变化着表情的华斩情。而那灼灼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写着疼惜、显露着款款深情。   南宫弦直看得冷汗直流,心道:“莫非柳大侠竟有龙阳之癖?怪不得一直无视于柳小姐的爱羡之情。”看向不时对柳霆轩秋波暗送的柳如嫣,南宫弦不禁怜香惜玉之心大盛,狠狠瞪了不识相的柳霆轩和花心的“华虎”一眼后,重将全部心思放在了美人身上。   似乎算好了时辰一般,柳如嫣刚以一声轻叹结束对被掳后的讲述,敲门声便即响起,得到应允后,十余名白衣婢女将各色精致菜肴放到圆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南宫弦见菜色精美,不禁心情舒畅了几分,如主人一般招呼着众人用膳。   酒足饭饱后,白衣婢女们再度如期而至,将一切收拾妥当,并告知房内共有三间卧房供五人休息。   三间卧房,柳如嫣独占一间自是毫无争议的,余下的两间倒是出了岔头。柳霆轩让华斩情独居一间,自己则与南宫弦和张青书同住。张青书虽然有些不解,却没说什么,南宫弦却极力反对,心中自是为适才得出的结论——柳霆轩有龙阳之癖而坚持不与其同房。僵持之下,柳霆轩与南宫弦同时看向面有难色的华斩情。   不待华斩情开口,张青书已烦躁的摆摆手道:“大男人怎么还如此婆婆妈妈?两人一间房不是正好嘛,明天便要去见那魔头了,大伙还是早点休息吧,何必为这点小事争个不休?”言罢,转身便走进了右边的卧房。   南宫弦趁机赶忙向其余三人拱了拱手便随张青书而去。   柳如嫣面色嫣红的向柳霆轩与华斩情福了福身,道:“二位也早些休息吧。”而后莲步轻移,走入了居中的卧房。   华斩情把头垂得低低的,意图掩饰面颊上的红云。   柳霆轩有些沙哑的低沉声音道:“如此,只好委屈华贤弟一晚了。”   华斩情的头垂得更低,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向左边的卧房,短短的一段距离却好似用了许久才走完,而那一扇轻轻的木门,此刻仿佛也变得比石门还要沉重。   柳霆轩原本有些紧张莫名的心,在看到华斩情一连串僵硬而搞笑的动作后,轻松了许多。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华斩情。   华斩情一踏入卧房便看到了一张足容得下三人的大床,除此之外房中精致典雅的布置都被她忽略掉了。   不知何时,柳霆轩已走入了卧房,绕过看着大床发呆的华斩情,由书架上取下一卷竹简后走到窗边椅子前坐下,“华贤弟,你先歇息吧,我还无倦意,也许会挑灯夜读。”   华斩情如梦方醒一般看向手持竹简,目不斜视的柳霆轩,片刻后才道:“柳大哥,那我先休息了。”言罢,便冲到床边,除去短靴,翻身上床,拉过薄被“蒙头大睡”——却哪里睡得着?   天地间,似乎瞬间静了下来,静得只听得到两颗心跳动的声音……   从黔山之上的嬉戏玩耍到共历生离死别之人生巨变;从求医武台山到白玉指环鉴证的十年之约……往事历历在目,如昨日之事一般清晰可见。   华斩情狠狠的紧闭起双目,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不知是累极了还是怎样,挣扎没多久,华斩情便沉沉睡去了,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柳霆斩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那一个字也未能入目的竹简,缓步走到床边,轻轻拉下挡住那清丽娇颜的薄被,温柔彻骨的目光终于得已落在那已思念了十年的容颜上。“情儿,你还是那么顽皮,竟然扮作男子来考验你霆轩哥哥……”柳霆轩执起华斩情的右手,贴在面颊,继续道:“你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呢?直隐瞒到你与如嫣的喜堂之上不成?呵呵……”   当世闻名天下的大侠,竟半跪在床前,如自言自语一般向床上沉睡的人儿低诉着沉积多年的心语,直到天明……   华斩情醒来之时,阳光已充满了整个绝色谷。   一阵嘈杂声过后,华斩情冲出了卧房,看到了围坐在圆桌前,面色焦急的柳如嫣、南宫弦及张青书还有站在门前正巧笑倩兮的看着自己的小凤。   “呵呵,大家早。”华斩情笑得有些尴尬,再度左顾右盼了一番后,问道:“柳大哥呢?”   小凤抢先答道:“柳大侠已应教主之邀前往天地宫了。”   “什么?他怎么一个人去了?”华斩情大惊,连声追问道:“我们是一起来的,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去见教主?为什么让柳大哥一个人去?”   小凤上前挽着华斩情的臂膀道:“这是教主吩咐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你刚起来,先坐下用早膳吧。”言罢,清脆的拍了拍手,十余名白衣婢女鱼贯而入,片刻间十几道精美菜肴便展现在了华斩情面前。   阳光下,白色花海间的小径上,柳霆轩跟随着一名白衣婢女向绝色谷深处行进着,一路无话。   如有白云浮动般的蓝色瓦片下,金色筑起的宫殿壮观瑰丽,奢华无匹。高愈五丈,宽约四丈的殿门气势恢弘。宫殿四角分立着四根与宫殿同高,五人合抱粗的石柱,上面各雕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栩栩如生,仿似随时会挣脱巨柱而出一般。   而此时站在宫殿前的两个人,便如蝼蚁一般渺小。   “天地宫?”柳霆轩平淡无波的声音念着殿门之上金光耀眼的匾额上的三个大字。   白衣婢女恭恭敬敬的道:“奴婢必须止步于此了,请柳大侠独自入殿吧。”   柳霆轩收回仰望的目光,傲然的踏上通往天地宫的石阶。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一个一身黄色锦衣的高大男子背对殿门,负手而立,虽不见面容,却已威慑四方。   柳霆轩一入殿内,便察觉到了这股威势,双目紧盯着大殿中唯一的身影。   那男子听闻脚步声停止,缓缓的转过身,精锐高深的眼眸对上了那一双见到他后,便惊讶、愤怒的目光。此人肤色黝黑,方脸阔口,剑眉入鬓,深凹的双目,将鼻梁显得更为直挺,有些不似中原之人。   “武天罡!”柳霆轩由牙缝中,狠狠挤出了这三个字。   “霆轩,终于又见到你了。怎么连四师叔也不叫一声了?我的女儿斩情呢?”天地教教主武天罡,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女儿?你还知道斩情是你女儿?她早已在你血洗日月山庄,将之焚为灰烬之时被你一并烧死了!从那以后,我也没什么四师叔了!”柳霆轩瞬间如愤怒爆发的猛兽一般怒吼着,空旷的大殿上飘荡着阵阵回音。   武天罡泰然的抬首仰望着大殿顶棚雕刻着的二十八星宿,悠悠开口道:“我当初拜入日月山庄华岳门下,的确是为了那对绝世神剑,但虎毒尚不食子,我又怎会舍得至妻儿于死地?”   柳霆轩不屑之极的冷哼了一声。   武天罡再度以深不可测的目光望入柳霆轩愤怒依旧的眼中,说道:“当初窥视日月神剑的绝不仅我一人。山庄出事那日我无故失踪就是因为被其他欲夺剑之人所困。”武天罡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想知道当日一切的真相吗?”   柳霆轩直视着武天罡深不见底的双目,沉思半晌后道:“好,我就听听你要如何辨解这滔天之罪。”   武天罡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向殿门外的万里晴空,道:“当初我奉先父之命去夺日月神剑,最初就是因为不愿伤及无辜,才费尽心思的拜入华岳门下,欲待查明神剑所在后再行盗走。但华柔之情却是我意料之外的,也正因为这一段意外和后来斩情的出世,我才将这一项任务拖沓了六年之久,也正因此,我才发现当时日月山庄之中,并非仅我一人动机不纯。”   柳霆轩眉头深锁,问道:“你的意思是师伯师叔中还有内奸?”   武天罡轻哼了一声道:“而且是你再熟悉不过的人。他汇同正邪两派十余人,先设计引我离庄下山,而后便一举攻入日月山庄,盗取神剑,为了毁尸灭迹,便一把火烧了庄子。待我脱困重返山庄之时,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我身为魔教中人,一切的罪过自然加尽数加诸在我身上,且名正言顺。但天地有灵,直相终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   “哼哼……”柳霆轩冷笑着道:“你竟然污蔑起我义父来了?怎地不推到大师伯头上?你以为单凭你一面之词,就能颠倒是非黑白么?可笑!”   武天罡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心思,“欧阳莺可是突然失踪了?”   柳霆轩一愣,随即怒道:“义母就是被你所害的!”   “柳苍是这么跟你讲的?”武天罡轻蔑一笑,“如果他对欧阳莺还有几分情意的话,应该还留着她的活口,她也就是此事最有力的证人。”   “此话怎讲?”柳霆轩紧握双拳。   武天罡看向柳霆轩道:“欧阳莺也发现了柳苍的行径,至于柳苍是否也杀她灭口,我便不清楚了。而当日他的那些共犯,正派中人被他暗杀了数人,如今只余几名当世已可傲视群雄的人物,而邪派中人么……他已借你柳大侠之手尽数诛灭了。”   “借我之手?”柳霆轩想起曾死在自己手中的无数邪魔歪道,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掌,仿佛瞬间满是鲜血,“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柳霆轩压住沸腾的心绪,强撑着冷静。   “天地教之能,绝对超出你的想像。我只是没想到柳苍他竟狠辣如斯,城府之深,令我也不禁自叹不如。他既然千方百计的夺去日月神剑,定不会一直深藏,总会找个名目让它重现天下,以达到他称霸武林的目的。我猜,这一天不远了。”武天罡已看透柳霆轩心底的迟疑,又道:“当初他留你在山上,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想牺牲你以令自己显得与此事无关,只是没想到你和斩情会活下来。”   柳霆轩再度双拳紧握,指甲已陷入掌心的肉中,鲜血渗出,他还浑然不觉,“不会的……义父不会是这种人,定是你血口喷人!捏造旧事,颠倒黑白!”   武天罡傲然道:“我有必要如此煞费苦心的编一段故事来骗你吗?我会怕你向我寻仇吗?你如今就在我手掌之中,就算我不亲自动手,要取你性命又有何难?”   柳霆轩自然知道这其中道理,只是要他相信一个他自幼尊佩至今的人物是如此恶人,情何以堪?心中激烈碰撞的矛盾,令他几近崩溃……“难道带给情儿一切不幸的,竟然就是义父吗?怎么会?怎么会……”柳霆轩精神恍惚的道。   武天罡眼中闪过一抹疼痛与自责,“情儿是最无辜的,我才是带给她不幸的罪魁祸首……”   柳霆轩恍若未闻,仿似魂魄离体、行尸走肉般的走出天地宫,向来路缓步而去。   空荡荡的大殿上,再度只余武天罡一人,在记忆的旋涡中挣扎徘徊……   华斩情用过早膳后,便被小凤拉出观月阁,投身白色花海之间。   “这里为什么满是此种白花呀?这花叫什么名字?”华斩情与小凤并肩坐在花海之中。   小凤轻抚着身边的白色花瓣道:“这叫圣女花,只有这绝色谷中才有的。听教主说是在我教由西域迁至中原之时便一同移栽过来的。”   “为什么叫圣女花呢?”华斩情好奇的追问着。   小凤嫣然一笑,道:“因为这是我教第一代圣女种出的花,加之此花纯白无暇,足以衬托圣女的圣洁冰清,所以就取名圣女花了。”   “圣女?做什么的?”华斩情盯着圣女花,总是不自禁的想起绝色来。   “圣女是专职守护教中诸位神灵的,传承教中诸般神功,也是教主及坛主的候选人。”小凤一双美目不离华斩情左右。   华斩情睁大双目看向小凤道:“那圣女岂不是厉害之极的人物?”   小凤掩嘴而笑,道:“华公子过奖了,前两代圣女自是绝世人物,到小凤这便难当起这圣女之名了,羞愧之极……”   华斩情把嘴张得老大,惊叹道:“你是天地教圣女?”   小凤低下红润的脸,点了点头。   华斩情有些激动的道:“失敬,失敬!还不知圣女贵姓?”   小凤浓密的睫毛闪动了一下,轻声道:“教主叫我仙凤。”   华斩情点头道:“恩,果真担得起一个仙字。”   仙凤笑得娇羞无限,柔声道:“华公子过奖了。”   华斩情忽然心头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前两代圣女芳名可否相告。”   仙凤哀怨的看了华斩情一眼,嘟起樱桃小嘴道:“我只知道二代圣女名为绝色,当初她突然离教,令圣女之位空了好久。”   华斩情只觉轰的一声,某种东西在脑中炸开了花……果然……华斩情过了好半晌才勉强恢复平静,清咳两声后问道:“那你可知道她当初为何离教,如今又身在何处?”   仙凤摇摇头道:“不知道,教主也不准我们乱猜。不过听说绝色圣女风华绝代,乃倾国倾城之姿。我心里总是觉得她是为情离教的,因为圣教是不准圣女动情的……”   华斩情丝毫未留意到仙凤看着自己的眼中闪动着的光芒,因她此时眼中只有前方蹒跚而来的柳霆轩。华斩情一跃而起,奔到柳霆轩面前,关切的问道:“柳大哥,怎么样了?你怎么了?”   柳霆轩一见华斩情,如梦初醒,千头万绪的困顿挣扎在瞬间爆发。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眼前人,声音已经哽咽:“情儿,情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华斩情浑身一僵,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半晌后才颤声道:“霆,霆轩哥哥,你已经认出我啦?”   “情儿,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一切都错了吗?我已经错了十年了吗?情儿……”柳霆轩将脸埋在华斩情颈间,身体颤抖着。   华斩情虽然不明白柳霆轩因何如此,但一颗芳心已为之狠狠抽紧,因柳霆轩的无助而深深刺痛。不知该安慰些什么,也不敢追问因由,华斩情只得任由柳霆轩紧拥着,任他发泄伤痛,默默陪他一起承受…… 第一部分缘起第五章重游伤心地飘柳颠黑白   观月阁的白色回廊上,一个一身月牙白长衫的儒雅男子,轻摇着白色羽扇,悠闲的左顾右盼着,正被一处壁画引去注意之时,一个一身雪白衣衫的绝美少女急步而来,与男子撞了个满怀。   南宫弦眉头微蹙,正欲责怪来人几句,但诸多怨言在看清来人面貌后,只化作了一句轻柔的问候:“小凤姑娘?你没事吧?没撞伤哪里吧?”   仙凤一双美目晶莹闪亮,透着迷茫,面色也有些古怪,退后了一步才道:“让南宫掌门见笑了,柳大侠已经回来了,与……与华公子在外面,在外面……在外面叙话呢。”言罢,福了福身后便匆匆离去了。   南宫弦颇为不解的看着小凤匆匆而去仿似逃离什么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转角处才收回目光,向观月阁大门走去。   一朵朵冰清玉洁的圣女花组成的白色花海,浮动着怡人心神的清香。一阵清风袭来吹起片片花瓣漫天飞舞。花瓣雨中,两个欣长身影相拥着。   这如画中美景般的一幕,却只看得南宫弦摇头叹息。   柳霆轩平复心绪,冷静了下来,松开怀抱,低头直视着面颊泛红的华斩情,轻声道:“情儿,你长大了。”声音有些沙哑。   华斩情怎么也没想到柳霆轩恢复正常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啊?”一声,愣住了。   柳霆轩忽然笑得有些沧桑,伸出右手牵起华斩情白净的左手,道:“情儿,我们回黔山看看好吗?”   华斩情略一思索,也不追问柳霆轩与魔教之主发生了什么,只嫣然一笑应道:“好。”   看着眼前的清丽笑颜,柳霆轩觉得中心一暖,轻轻抚落乌亮黑发上的一片白色花瓣后,正欲转身向观月阁方向而去,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双朗若繁星的黑眸。   南宫弦僵硬的笑了笑,对二人道:“柳小姐与青书在房里等着呢。”言罢转身便走。   不解南宫弦的怪异举止,华斩情眨眨眼睛,随即想通关节,哑然失笑,与柳霆轩对视了一眼后,二人并肩向观月阁走去。   甫一进门,柳如嫣便上前挽住柳霆轩的手臂叠声问道:“霆轩,你没事吧?他叫你去做什么?为难你了吗?”   柳霆轩先是看了看脸色微变的华斩情,不着痕迹的脱离柳如嫣那纤纤玉手的缠绕,答道:“没什么,他只是托我帮他办件事而已。”   柳如嫣、南宫弦、张青书三人齐声问道:“何事?”   看着三人凝重的面色,柳霆轩扯了扯嘴角道:“小事一桩而已,帮他去调查一件旧事的真相,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有违道义的事。”   与南宫弦交换个眼神后,张青书惨白的俊颜上挤出一抹看似友善的笑,“那魔头千里迢迢虏来柳小姐以引柳大侠至此,会只为了一件小事?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啊。”   柳霆轩将与华斩情交握的手收紧,吃痛的华斩情不解的看向柳霆轩,心刹时一紧。那深邃的眼眸中神色复杂,忧郁的令人心疼。   “你们可知道十余年前日月山庄被焚烬灭门一事?”感觉到华斩情的颤抖,柳霆轩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南宫弦轻摇羽扇道:“那一段惨事,我等怎会不知。而且听闻日月山庄只余柳庄主这一脉后人了?原本行侠四方的关天阳大侠也在事发不久后消踪灭迹。江湖上传闻此事便是魔教所为呀,怎么那魔头反倒让柳兄查此旧事?”   不待柳霆轩应答,柳如嫣突然插话道:“小女子无知,但南宫掌门有一句话说错了。日月山庄还有一位嫡传后人的,是华老庄主的亲外孙女呢。”众人一同看向柳如嫣,“这是爹爹亲口告诉我的。爹爹曾随霆轩同去接华姑娘,但因其在武台山被世外高人收入门下,才未能随爹爹回柳家庄的。”   此事柳霆轩与华斩情自是心知肚明,南宫弦与张青书倒是头一遭听闻,惊诧非浅。   柳霆轩轻叹一声道:“不错,当年我与斩情得以生还,由于年少,在回柳家庄的路上遇难,至武台山寻访神医相救,斩情有幸巧遇高人垂爱,才长留武台山。”   南宫弦又问道:“那柳兄打算从何查起?”   柳霆轩道:“我还未有头绪,但想先回旧地看看。因此便要劳烦二位护送如嫣先行返回柳家庄了。”   柳如嫣一个“不”字刚说出口便被敲门声打断了。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仙身与那贴身的六名婢女悄立门前,淡漠的声音道:“教主命小女护送诸位出谷。还有……”突然声音一顿,一个婢女莲步而出,走到张青书面前,掌中端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木小盒,仙凤继续道:“这是朱雀坛主命人送来给张公子的解药。”   张青书右手轻颤的由婢女打开的小盒内取出那一枚小指甲大小的暗红色丹丸,迟疑片刻后一口吞了下去。   黑心竹林外,仙凤带着六名婢女停住了脚步,向面前众人福了福身道:“小凤只能送各位到这里了,前面的五匹骏马是教主赠予各位的。”言罢,有些哀怨,有些缠绵的目光停在华斩情身上,良久后才黯然离去。   柳霆轩拱手道:“南宫贤弟,张贤弟,就劳烦两位兄弟送如嫣回柳家庄了。”   “不!”柳如嫣毅然道:“我要与你一同去黔山。”   张青书服下解药后已恢复往日神采,俊朗非凡,痴迷的目光看着柳如嫣,毫不掩饰,“柳小姐,江湖险恶,还是先回柳家庄安全些。”   柳如嫣摇头道:“有霆轩保护,我什么也不怕。”   南宫弦轻叹一声,道:“柳兄,我想柳小姐也是想帮你的忙,既然已经共历至此,我们与你一道查清此事如何?”   柳霆轩剑眉微蹙,看向华斩情,“霆……柳大哥,大伙也是好心,想为此事出份力……”华斩情苦笑着劝道。柳霆轩思虑片刻后道:“好,那我们先找人送信回柳家庄报平安,再往黔山。”   柳如嫣刹时嫣然而笑,连声道好,挽住柳霆轩手臂向马匹走去。   五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黔山一行,除了赏尽恍如仙境的山色美景,别无他获,昔日名振武林的日月山庄,只余大火后的残垣断壁,徒增凄凉,惹人伤怀罢了。   南宫弦与张青书变着法的逗柳大美人欢喜,三人欢欢喜喜的行在前面,柳霆轩与华斩情默默的跟在后面。   “霆轩哥哥。”华斩情轻声叫住柳霆轩。   “什么事情儿?”私下里,他们已换回昔日幼时的称谓。   “我想……”华斩情顿了一顿,道:“我想去拜祭一下外公和爹娘。”   柳霆轩看看前方渐渐走远的三人后,答道:“好,我带你去。”言罢,悄声牵着华斩情返回日月山庄那片废墟。   借着柳霆轩手中的火把,华斩情看清了此时所在的地下秘室。“这……这里是……”泪水,模糊了眼眶。   这暗藏在废墟下的秘室,便是当年令他们得以保全性命的地方。   柳霆轩固定好火把后,一边点燃一张供桌上的白色蜡烛,一边轻声道:“大火后,一切皆为灰烬,我重返这里时,此处师叔的尸首也只余白骨,我便自作主张的将其火葬了,将骨灰存在这里并设下了灵位供奉。”   华斩情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后,才抬泪眼看向供桌之上的灵位,“咦?怎么只有外公跟我娘的灵位?爹爹的呢?”   柳霆轩眉头深锁,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良久后才悠悠道:“当初安顿好一切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找大师伯,没想到却只打探到他的死讯,但死不见尸,我便没在此立下灵位,只盼他仍在人世,至于小师叔……他……他还活着。”   华斩情大惊,豁然起身,追问道:“什么?我爹还活着?怎么会?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那他现在在哪里?”   柳霆轩看着华斩情,只觉得心一阵抽痛,轻拥住那有些颤抖的身躯,柔声道:“因为出事之时他并不在庄中,我猜他应该还没死,或许他也在找仇人呢。”   华斩情哽咽道:“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情儿呢?爹爹不要情儿了吗?”   看着泪如雨下的华斩情,柳霆轩直觉得心如刀割,不禁将她拥得更紧,好似只有这样,那锥心之痛才会好一些。“不是的情儿,不是的……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至少还有我在呀,情儿,还有你的霆轩哥哥在……”   “霆轩哥哥……”华斩情已泣不成声。   秘室之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华斩情已止住了泪水,见柳霆轩胸前衣襟已湿了一片,不禁双颊一红,清咳了一声后道:“霆轩哥哥,我家的仇人到底是谁?我要为外公和娘还有日月山庄的所有人报仇!”   柳霆轩为华斩情抹去脸庞未干的泪迹,用最轻柔温馨的声音道:“我这回一定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还情儿一个公道。”   华斩情用力的点点头,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做什么?”   柳霆轩心一沉,道:“我们先回柳家庄,我要问义父一些事。”   华斩情脸色一暗,呐呐道:“柳小姐的事怎么办?”   柳霆轩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我的小情儿学会吃醋啦?”   华斩情闻言,刹时满面嫣红,嗔道:“霆轩哥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柳伯伯让我做他女婿,娶柳小姐的事怎么办!”   柳霆轩作恍然大悟状,道:“哦,原来是问这件事啊。那还不容易!你本是女儿身,怎做得了如嫣的夫君?实在不行,我便委屈一下,替你应付了这件差事也无妨啊!我为了情儿,牺牲自己也甘心哪!”   华斩情瞪了柳霆轩一眼,嘟起嘴走到一旁,背对着柳霆轩道:“霆轩哥哥长大了,变坏了!以前的霆轩哥哥才不会这样油嘴滑舌的欺负情儿呢。”   柳霆轩收起嘻皮笑脸,走到华斩情身后,拥住那纤长的身子,道:“只要情儿没变就好,只要情儿还是当初那个吵着非霆轩哥哥不嫁的情儿就好……”   华斩情的眼底再度泛起泪花,朦胧了双眸……融融柔情,溢满心扉……   黔山脚下的客栈内,一张临窗的饭桌旁,柳如嫣焦急的向外张望着,南宫弦脸上写着无奈,张青书则轻声细语的劝着美人“柳小姐,不必心焦,柳大侠武功盖世,不会出事的,想来只是与我们走散了,一定会回客栈与我们会合的。”柳如嫣则恍若未闻,仍旧望眼欲穿的看着窗外的山路。   华斩情大老远便看见了俏生生立在客栈门口殷殷等候着的柳如嫣,下意识的挣开原本与柳霆轩交握着的手,快步上前,先行进入客栈。意料之中,柳如嫣自然不是在等她的“未来夫君”,对与其擦肩而过的“华虎”视若无睹,直拉着柳霆轩问长问短,好像已经分离了许久一般。   翌日一早,华斩情一行人离开黔山客栈,继续北上往柳家庄。原本柳如嫣已劝说南宫弦与张青书各自回返自家,但二人却直意要把她平安送回柳家庄才安心,无奈之下,柳如嫣一路上面色颇为难看,只有对着柳霆轩之时才显出了百般娇美万般柔媚。如此一行五人直到太原城,一路无事。   这一日正午之时,五骑人马停在太原城门前,柳如嫣轻柔的声音冷冷的道:“二位送到这里小女子已感激涕零,不必再送了。”   见柳如嫣下了逐客令,南宫弦与张青书颇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进不得又不甘退,一时无法应对。   柳霆轩赶忙打圆场道:“如嫣,人家千里迢迢的救你护你,这都快到家门口了,怎么能就让人家走了呢?至少也该设下酒宴略表答谢之意呀。”   柳如嫣有些哀怨的看着柳霆轩,一咬下唇,不再理会,策马踏入太原城。   柳霆轩笑着道:“二位请吧。”   南宫弦拱手笑道:“多谢柳兄成全!”言罢与张青书一同催马进城,柳霆轩则与华斩情跟在最后。   少了百余少年英侠齐集的喧嚣,多了份清幽的柳家庄,在这北垂之地显得格外秀雅,与北方的大气豪迈竟有些格格不入。   “情儿。”柳霆轩轻声唤回望着柳家庄发呆的华斩情。   华斩情悠然道:“没想到再次重走这一段路,竟然已经是十几年以后了。”   柳霆轩回首来时路,叹然道:“这十几年里,我已经往返这一条路不下百余回了……每次走在路上,想起世上还有个念着我的小情儿,便不觉得孤单了。”   华斩情原本清亮如明镜的双眸,仿佛罩上了一层水雾,却满是坚定的道:“以后,都有情儿陪着霆轩哥哥走以后的路了,我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看着眼前的清丽容颜,在阳光的照耀下竟隐隐泛着淡淡的光晕,看得柳霆轩一阵恍惚……   “柳兄!”   柳霆轩诧然的看着原本已经入庄的南宫弦再度折返回来。   “柳兄,柳庄主不在庄中!”南宫弦正色道:“庄中弟子说柳庄主收到柳小姐安然获救的消息后便带领一众弟子南下到飘柳山庄去了,说是要召开武林大会,号召武林群雄一起前去讨伐天地教。”   柳霆轩听得面色微变,心中暗道“他果然按捺不住了吗?”   南宫弦见柳霆轩不语,追问道:“柳兄意下如何?”   柳霆轩道:“大家一路奔波,也都累了,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南下吧。”   华斩情不解,问道:“我们北上,他们南下,怎地却没遇到?”   柳霆轩答道:“我们绕道黔山,走的东北方之路,而他们是去西南方。”   “为什么要跑去飘柳山庄开英雄大会呢?柳家庄不够大吗?飘柳山庄又是什么地方?”华斩情与柳霆轩一同下马,把缰绳交给家丁后与南宫弦并肩入庄。   柳霆轩答道:“这里毕竟是大隋边疆之地,天下武林人士齐聚于此终究多有不便。飘柳山庄是……是义父胞弟柳文的庄子,他生性好文厌武,所以才离开柳家庄另择清幽秀美之地安家落业。在那里做群雄集会之地,想来也非他所愿罢。”   南方,栖凤山,飘柳山庄。   一直隐世而居的栖凤山与十余年前入驻至此的飘柳山庄,从未如此热闹、嘈杂过。   中原武林之中,各大门派,天南地北的游侠短短数日之内涌上栖凤山,汇入飘柳山庄,打破了这可能已有千年的沉静与清幽。不同于前山飘柳山庄的热闹景象,后山的竹林依旧如昔清幽宁静,不时有悦耳笛声飘出,更添意境。   一抹娇小纤细的身影被笛声吸引着走进竹林深处。   此时的飘柳山庄虽然人如潮涌,却少了一庄之主柳文。生性好静的柳文默然离庄,到后山竹林中的“赏心亭”寻清静,吹起青翠欲滴的碧色竹笛,陶醉其中。   一曲甫落,便听清脆掌声想起。   柳文看向鼓掌之人,直觉得眼前一亮。一张白净无暇的小脸上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灵动流转,娇翘的小鼻子下一点樱桃小口正划着完美的狐线,如此俏丽佳人,尽管不比天姿态国色,却也让人不禁心动、不禁喜爱。“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竹林深处?不怕危险吗?”   那俏丽的玲珑身影走进“赏心亭”,软嫩清脆的道:“我才不是小姑娘呢,我已经长大了,已经满十六岁了!我本来只是想四处逛逛,欣赏欣赏这栖凤山的风景,没想到这竹林深处的,只是听到你这笛声,便不由自主的进来了。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怕‘危险’吗?或者……你就是‘危险’?”   柳文闻言,哑然失笑,不禁对这天真直率的女娃儿又多了几分喜爱,“我是不喜欢嘈杂,到这里来寻清静的。”   少女眨了眨大眼睛,对面前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没有丝毫惧怕或防备之意,“我也不喜欢那群乱七八槽的人,我喜欢听你吹笛子,我坐在这里听你吹笛子行吗?”   柳文俊雅的脸上笑意更深,再度将笛子持起,又一曲欢快的乐章扩散开来。   时而轻柔,时而铿锵,时而荡气回肠的笛声连绵不断,真至黄昏时分方歇,是吹奏出美妙乐曲的人终于疲惫倦怠了吗?还是听曲的人儿终于听得满足了?   “思轩……思轩……”   一阵阵的呼唤声打断了悠扬的笛声,柳文笑看着对面意犹未尽的女娃儿道:“思轩?小姑娘的名字雅致得很哪。”   思轩站起身道:“我爹爹跟娘亲找来了,我得回去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柳文起身,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   思轩转了转灵气的大眼睛,又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柳文含首为礼道:“在下姓柳,单名一个文字。”   思轩灿然而笑,炫丽得令阳光为之失色,“我姓凌,明天你还会在这里吹笛子给我听吗?”   柳文浓眉微挑,笑道:“得蒙凌小姐厚爱,柳某荣幸之至。”   凌思轩喜道:“好,那我明天再来这里找你!你可不准失言哦!”   柳文儒雅的欠身道:“是。”   凌思轩蹦蹦跳跳的离开“赏心亭”走出几步后,又向着仍矗立亭中的柳文回眸一笑,而后才向竹林外跑去。   柳文看着那抹远去的玲珑身影,竟怅然若失,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活了三十余载,才遇到的知音,竟然是一个小小女娃儿么?呵呵……”   凌思轩跑出竹林后正撞见来寻她的一对中年夫妇,撒娇似的上前挽住那娇美妇人的手臂道:“娘,人家正准备回去呢,想不到你们就来找我了,还真是巧呢。”   妇人姓骆名蓉,乃是千峰派开派掌门骆千峰的独女,见女儿晌午时分便跑出去玩,直至黄昏还未归返,便与夫君凌逸风出来寻找,轻刮了下女儿的俏鼻,道:“整天像个疯丫头似的,就知道玩,看今后谁愿意娶你!”   凌思轩靠在娘亲怀中道:“没人娶才好呢,我可以陪着爹娘一辈子。”   高瘦俊逸的中年男子走到二人身边,正色道:“小小娃儿,怎地胡乱讲话?”   凌思轩眨着惹人怜爱的大眼睛看向中年男子,软软的声音道:“爹爹,人家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们嘛。”   凌逸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看似乖巧实则顽皮的女儿无可奈何,只得道:“宴席要开始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凌思轩乖乖的跟着爹娘回返飘柳山庄,却不禁频频回望着竹林深处。   飘柳山庄原本人丁稀少,庄子空旷得很,亦无太多房舍,一时间来了数百人,居住之地顿时拥挤起来。而数十桌的宴席设在露天空场之中,倒是宽敞有余。   千峰派虽开派不过几十年,声望却自不低,席位便较前,近于主席。凌思轩随着爹娘入席时,酒菜均已上桌,众人亦已分宾主派别落座。   凌思轩端坐在爹娘身边,看着主席上正讲着“感谢各路英雄赏脸光临”云云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的脸上似乎写着“我是好人,是正道中人”。“娘,那位伯伯就是这庄子的主人吗?”凌思轩压低了声音问道。   骆蓉低柔的声音答道:“不是,这位伯伯是太原城柳家庄的庄主柳苍,这个庄子是其弟柳文的庄子。”   “柳文?”凌思轩低呼出声,暗道:“原来他是这庄子的主人呀……”   骆蓉训诫女儿道:“思轩,柳文亦属你长辈,不可直呼姓名,也要叫声柳伯伯的。”   凌思轩吐了吐舌头,心里莫名的不愿把柳文当作长辈。调转话头又问道:“娘,这位柳伯伯所说的天地教是什么教呀?为什么要我们大家一起去歼灭呀?是不是会死很多人哪?他们教都是坏人吗?”   骆蓉似乎早已习惯了女儿强烈的好奇心,耐心的解释道:“天地教非我正道,这几十年又做下不少恶事,危及武林,十余年前日月山庄的灭门血案传说也是他们做的。不久前虏去了柳庄主的女儿,幸得柳霆轩柳大侠与柳小姐未来夫君及侠义门掌门南宫弦、正气门掌门之子张青书合力直捣魔窟,一来救出了柳小姐,二来找到了魔窟所在,柳庄主便召集天下英雄联手欲除去魔教。这是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你小小年纪便有此机遇,幸甚哪。”   凌思轩秀眉微蹙,恹恹的道:“杀来杀去,有什么好玩的。天地教乱杀人自是不对,可我们群起去灭人家就是对的了吗?还不是一样是杀人!”   骆蓉惊诧的看向小女儿,不想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解,虽知她话中稍有偏差,但也有些道理。号称正道的人们去灭了所谓的魔教,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便是对的吗?   酒宴开始后不久,便见一名柳家庄的绿衣弟子向柳苍抚耳讲了些什么,随即柳苍便离席向迎客的“流云厅”走去。   柳苍只身踏入“流云厅”,便见五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正分坐厅中两旁的竹椅上,一见他进来便纷纷起身施礼。   柳苍如昔的慈祥微笑,道:“有劳诸位历险救出小女,此恩柳某铭记于心。”   华斩情与南宫弦、张青书齐声道:“柳庄主言重了。”   柳苍看向有些憔悴的柳如嫣道:“如嫣,你先去休息吧。”   柳如嫣闻言福了福身,告别众人,离开“流云厅”。   柳苍转向张青书道:“张公子,令尊正在外面宴席之中,你是先去拜见令尊还是先行休息?”   张青书拱手道:“青书自当先行拜见爹爹,多谢柳世伯相告,晚辈先告退了。”言罢亦走出“流云厅。”南宫弦见状,拱手道:“柳庄主,我门下弟子可也前来赴会?”   柳苍点头道:“他们正在席上恭侯南宫掌门呢。”   南宫弦随即追随张青书而去,如此厅中便只剩柳苍、华斩情与柳霆轩三人。   柳霆轩不等柳苍说话,抢先道:“义父,此行天地教我有些事想……”   柳苍神色微微一变,打断柳霆轩所言,道:“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先与华少侠去休息吧。”言罢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的向宴席所在而去。   柳霆轩面色复杂的迎上华斩情疑惑的目光,还不等二人说些什么,便见一名绿衣弟子走了进来。   “师父命弟子带师兄及华少侠到客房休息。”绿衣弟子必恭必敬的道。   华斩情道:“那便有劳了。”言罢与柳霆轩随绿衣弟子而去。   柳霆轩与华斩情被安排在一间与其它房舍较远的竹屋内,虽有偏僻,倒也落个清静。竹屋内一眼看尽,并无隔间,有两张竹制床榻,两把竹椅,一张方桌,简单之极,却处处透着雅致。   身处朴素的房间内,华斩情恍惚间,觉得已回到武台山一般。   柳霆轩似乎看穿华斩情的心思,柔声道:“这里很像武台山,是吗?”   华斩情点点头,拉回飘向武台山的思绪,拉着柳霆轩在方桌前坐下,问道:“霆轩哥哥,你刚刚要跟柳师伯说什么呀?”   柳霆轩微一沉吟,道:“没什么,就是商议找出当年灭门仇人之事。”   “哦,这样啊。”华斩情又道:“刚才听那个小弟子说这次来了数百人呢,莫不是要去踏平绝色谷吧?其实我们这次去,也没怎么样啊,只为天地教虏去柳小姐一事便如此兴师动众的要去灭了一个教派?也太过激进了吧?”   柳霆轩轻叹一声,道:“自然不仅为这一件事,天下各门派的英雄怎会如此轻易的便要群起而灭掉一个教派?除了传说当年灭我日月山庄是天地教所为,还有许多事与其有关,几十年来的恩怨累积下来,借着这一次爆发罢了。何况以前未曾有人探知天地教所在,如今是难得的机会,大家怎会错过?”   华斩情想起绝色谷中的美景,想起纯真绝美的仙凤,想到这一切即将被武林正道中人们毁尽灭去,不禁心中一紧,悠悠叹道:“这就是江湖吗?这就是武林吗?”   柳霆轩黯然,执起华斩情的柔荑道:“情儿,等一切了断了后,我们一起回武台山,或者黔山隐居好不好?”   华斩情柔情似水的笑了,“好,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只我们两个人?带上小宝可不可以?”   “小宝?”   “恩。是绝色姐姐驯养的白虎的后代,它出生不久便跟着我了。”   柳霆轩哑然而笑,轻拥华斩情入怀道:“好,那就我们三个一起,找个没有江湖,没有打打杀杀的地方过完这一生。”   “恩,没有打打杀杀……”华斩情呢喃着,竟已在柳霆轩胸前睡去。   柳霆轩疼惜的抱起华斩情,轻轻的放于床榻之上,轻轻的为她盖好薄被,坐在榻边凝视着清丽的面容许久,许久……   清晨的阳光伴着阵阵竹木的清新之香唤醒了沉睡的人儿。华斩情睁开眼睛,正见到柳霆轩端着早膳,披着阳光走进屋来,不自禁的笑了,满是幸福……   早膳过后,柳霆轩道:“情儿,我一会儿先去见义父,你先自己四处逛逛吧。”   华斩情心中莫名一动,直觉的不想与柳霆轩分开这片刻,“我陪你一起去吧,自己也没什么可逛的。”   柳霆轩微笑着道:“我去去就回,别担心。如果不想出去,就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看着柳霆轩转身就要走出竹屋,华斩情不自禁的拉住他的左手,眼神有些迷离与无助,更多的是深深的不舍,总觉得,这一别,便是永别一般……   柳霆轩转回身,拥住华斩情,柔和温暖的声音道:“情儿乖,我一会儿就回来。”言罢快步而去。   华斩情再度伸出了手,却没有拉住远去的人,看着消失在转角的人影,泪水莫名的涌上眼眶……   一片乌云掠过,隐去了阳光,天色暗了下来。   近两个时辰过后,华斩情等来的却不是柳霆轩,而是昨日为他们领路的绿衣弟子。   “华少侠,师父请您到广场参与诛魔大会。”绿衣弟子依旧必恭必敬的道。   华斩情蹙着秀眉,急急的问道:“那柳大侠呢?他在哪里?”   绿衣弟子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柳师兄他应该也在广场罢。”   华斩情闻言,赶忙起身随绿衣弟子向广场而去。   广场上,少了前夜宴席的桌椅,显得更为空旷。各门派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落座着,中心空出好大一块地方不知有甚作用。   华斩情看到了张青书、南宫弦、风不停、云不住,也看到了许多曾在柳家庄比武招亲时见过的人物,甚至看到了玉剑派的玉德隆,但更多的人却是从未见过的。   绿衣弟子领着华斩情走到主位上柳苍身前后,便退到后面众弟子之中。   华斩情向柳苍施礼后,便问道:“柳庄主,柳大侠去哪里了?”   柳苍和蔼的声音道:“霆轩他先行去查探魔窟入口了。”   华斩情眉头深锁,心中疑窦丛生。   “华少侠,我找你前来一是参与盛会,二来嘛……”柳苍顿了顿,看了身边端坐的柳如嫣一眼后才又继续道:“二来是借此机会,将你与小女的婚事宣告天下。”   华斩情闻言大惊,赶忙上前一步道:“柳师伯,此事误会颇多,还请师伯听情儿解释。”   柳苍倒吸了口凉气,声音微微颤抖,问道:“你叫我什么?师伯?你,你还,还自称‘情儿’?你究竟是谁?”   华斩情低着头,缓缓跪倒,道:“华斩情拜见二师伯。”   柳苍霍地站起身,柳如嫣也惊异万分的睁大一双美目,朱唇轻启却发不出声音。   柳苍顾不上不断涌出的冷汗,睨了眼场上不断聚拢来的目光后,缓缓坐回原位,平息心绪,笑得有些勉强,道:“原来你就是情儿啊,已经长这么大了……来,快起身,快起身。怎么不早些说清身份呢?你可知道师伯这些年多挂念你吗?”   华斩情缓缓起身,却未看向此时面色难掩慌乱的柳苍,便更未察觉此时心思飞转的柳苍渐渐凶恶的目光。   柳苍拉着华斩情在身边的位置坐下,面色已恢复如昔,轻声问道:“情儿呀,你此次深入魔窟可曾见到那天地教教主?”   华斩情摇头道:“没有,他只见了霆轩哥哥一人。”   “哦。”柳苍加大嘴角的狐度,问道:“那你可知当初灭我日月山庄的仇人是谁?”   “听说是天地教所为,但霆轩哥哥说可能另有其人,我们正要去查清一切呢。”   柳苍眼中瞬间精光一闪,仿似确定了什么一般。再度站起身,却是向场上众人朗声道:“诸位,诸位,此番柳某厚颜作主,邀天下英雄齐集于此,想来大伙已然知晓,只为一绝天地教之患。数十年来,魔教做恶无数,我正道之士,无不以除之而后快。”   场上刹时响起一片赞同之声。   柳苍待声音渐歇之时方才继续道:“日前小女被魔教所虏,不想却因祸得福。得蒙义子及几位少侠相救,不但全身而回,还探得魔教的巢穴所在。如此,我正道之士诛灭魔教之事指日可待!”   场上又是一阵叫好声响起,“诛尽魔头”、“血洗魔窟”之声不绝于耳。   柳苍忽然看了华斩情一眼,诡异的笑了笑,又向众人道:“除此之外,柳某义子还带回了一个……一个惊人亦喜人的消息。”   一瞬间,场上数百人屏息等待着下文。   柳苍拉起华斩情走到场中央,如洪钟般的声音道:“这位,在我柳家庄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上,击退魔教青龙坛主的华虎,华少侠……”柳苍再度看了一眼一脸迷惑的华斩情后,高声继续道:“实乃魔教教主武天罡之女假扮!”   此言一出,平地惊雷一般,震得一众人瞠目结舌,震得华斩情呆立当场,忘了争辩。   “我说嘛!怎么这么一个乳嗅未干的小子便可打退青龙坛主那般厉害的角色。原来是一伙的呀!”参与过柳家庄比武招亲的聚贤门掌门之子涂毅当先开口,随后纷纷议论声、讨伐声响成一片。   南宫弦、张青书、风不停、云不住四人与华斩情都有些渊源,南宫弦与华斩情相交较深,风不停与云不住则是受过华斩情的恩惠,当此场面,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南宫弦心中更为争扎,还联想起华斩情的飞雪剑法与青龙剑法的相似,不禁怀疑起华斩情真乃魔教中人。   华斩情如坠迷雾之中,迷惘的看向柳苍,问道:“二师伯,你在说什么呀?我是情儿呀。”声音竟已嘶哑。   柳苍一扫慈善之相,厉声问道:“你爹可是叫武天罡?”   华斩情茫然的答道:“是呀。”   柳苍放声大笑,面容看上去有些扭曲,“天下皆知,武天罡便是天地教教主,你明明便是魔头之女,你还有何话说!”   华斩情刹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无比,“霆轩哥哥到底在哪里?你把他怎样了?”   柳苍冷笑道:“霆轩仍我义子,乃是正道大侠,岂会与你苟同?”   “柳庄主,不必再与这魔女多费口舌,将之拿下,我等诛灭魔教之事定可事半功倍!”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以洪亮的声音说道。   不待柳苍答话,云不住已硬着头皮道:“褚葛庄主也是武林前辈了,不觉得如此手段有些卑鄙么?这小女娃又未犯下甚大恶之事,何必为难于她?”   华斩情看向云不住,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这瘦小的中年男子乃飞瀑山庄庄主褚葛明,冷笑了一声,道:“云二当家此话差以,对付魔教中人何谓卑鄙?再则,这魔女煞费苦心的夺下柳家庄婿位,定有阴谋,若真要等她犯下大恶,悔之晚矣!”   云不住还待争辩,却见身边聚贤门掌门涂继宗起身道:“褚葛庄主所言不差,这魔女小小年纪却阴险得紧!处心积虑混入可谓执我正道之牛耳的柳家庄,必有天大阴谋!”   云不住看向南宫弦,却见他眉头深锁,默不作声,不禁黯然摇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我倒觉得云二当家所言有理。”就在云不住几欲放弃之时,玉剑派掌门玉德隆突然起身支持道,“我等即以正道自诩,怎可为难于一个小姑娘?”   “哎,”一个衣衫褴褛,一脸正气的青年男子挥手道:“玉掌门,成大事者怎可妇人之仁?以魔头之女为棋子不知可少牺牲多少我正道弟子,何乐而不为?”   玉德隆不死心的道:“顾帮主向来以侠义仁厚闻名天下,怎地今天也刁难起一个小姑娘来了?”   丐帮帮主顾乞天毅然道:“正所谓正邪不两立,我之侠义仁厚是对正道之事,是对无辜百姓,而对荼毒世人的魔教之人只有除之而后快!” 第一部分缘起第六章白虎煞神现血染栖凤山   华斩情僵立在飘柳山庄中的广场上,被数百位视之为魔女的正道高手围绕、声讨着,却没有半分惧意,只有无尽的迷惘与哀伤……   忽然,一阵怡人馨香传来,跟着片片白色花瓣如雨滴般落下。十余名白衣人随着纷纷散落的白色花瓣一同从天而降,落在了广场中央。   十二个英挺威武的白衣男子,分作两列负手而立。一个服饰华丽,看上去十**岁的少年居中而立。   忘记了争辩,全场的目光尽皆汇聚到了这个少年身上。不仅因他除了一身白衣之外的白眉白发,更因那副阴柔俊美之极的容颜。广场之上,莫说男人,便是算上柳如嫣在内的一众女子也不及其之美。   少年也不言语,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半晌后,柳苍才率先回过神来,一时忘记了礼仪客套,直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衣少年并不急着答话,一对深邃、泛着淡淡蓝色光晕的眼眸扫视过场上众人后,将目光停在了原本成为众矢之的、正直视着自己的华斩情身上,扯出了一抹眩人眼目的笑容,欠身施礼道:“白虎坛坛主白煞参见少主。”   华斩情与场上众人一般惊讶,数百人聚集于此为的便是诛灭魔教,白虎坛主竟便如此光明正大的至此,怎能不教人迷惘?   “为什么叫我少主?我从未见过你。”华斩情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白煞步履优雅的走近华斩情,道:“我想堂堂武林第一庄的柳家庄庄主应该不会打诳语罢,既然你是教主之女,自然便是我等的少主。”   柳苍厉声插言道:“你们区区十三人便想将魔女救走?视我正道之士为无物么?”   “不错!尔等未免太过猖狂!当我正道之中无人了么!”涂继宗附和道。   场上刹时变得剑拔弩张,但以白煞为首,身处险境的十余人却丝毫不见惊恐惧怕之色,尽皆镇定自若,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呵呵,好一群胆识过人的少年郎啊!”一直未曾言语的千峰派首座上,一位须发花白,面色红润的老者赞叹道。   白煞含笑的眼眸看向老者,道:“谢骆掌门夸奖。”   千峰派创派掌门骆千峰,虽已近古稀之年,却老当益壮,声若洪钟,道:“年轻人,我等若群起而攻,未免有失公道,便商讨个决胜之法如何?”   “好,那便请骆掌门定个规矩吧。”白煞淡淡的道。   骆千峰看向柳苍道:“柳庄主为主人,便请柳庄主定个法子吧。”   柳苍拱手为礼道:“不敢,骆掌门乃武林前辈,还请骆掌门定夺。”   骆千峰笑了笑,道:“好,那骆某便倚老卖老了。我们便来个三局定胜负,如何?”   白煞笑问道:“胜又如何?败又怎样?”   骆千峰闻言,朗声而笑,道:“好,好个狂妄小子!”   柳苍横眉道:“自然是你们胜了便放你们走,败了便统统留下命来!”   白煞轻蔑一笑,道:“好,我等胜了便带着少主离开此地,败了便听凭诸位处置。”言罢,一抬手,十二个白衣男子齐动身形,化作一圈,将华斩情围在其中,护得密不透风。   柳苍挑眉问道:“你莫非要独战三场吗?”   白煞不置可否,只是浅笑着问道:“哪位先行赐教?”   柳苍轻哼了一声,而后面色恭敬的走到骆千峰身前,道:“请骆前辈定夺。”   骆千峰逐一看向各派首座,最后停在了弯刀派掌门高壮如小山一般的郑一刀身上。   郑一刀起身离位,道:“郑某愿打头阵。”   骆千峰笑道:“那便有劳郑掌门了。”   一帮紫衫弟子中走出两人,抬着一把金灿灿的弯刀走到郑一刀身前。两个壮年男子抬着一柄弯刀还显费力,足见弯刀份量不轻。   郑一刀一手接过弯刀,空舞了两下,真个是举重若轻,“狂妄小子,亮兵刃罢!”   白煞冷笑了两声,忽而双目精光一闪,一撩外衫,由腰间取出一件兵刃,横于胸前。只见此兵刃通体亮白,手柄左右皆为利刃,就似两柄短刀合二为一铸成的一般。刀身通透晶莹,竟非钢非铁,又非玉非石,经阳光一照,闪闪发亮。   郑一刀眉头微锁,粗声笑道:“乖乖的,想不到你长得像女人一样俊俏,连使的家伙也这般好看,哈哈……”   白煞目光微微一寒,却并未动气,扫了柳苍一眼后,朗声道:“有件大事险些忘了讲。如柳庄主所言,这化名为华虎的女子仍我教主之女,其母是谁,柳庄主似乎忘了讲。”将柳苍微慌的面色收入眼底,白煞笑了笑,才继续道:“少主虽为教主之女,却非姓武,而是姓华名斩情,乃是教主与华柔先辈之女。十余年前之事,尽传为我教所为,可虎毒尚不食子,我教主又可会加害妻儿?当年教主以为少主也同遭厄运,与日月山庄同葬火海,痛心之余,便开始彻查此事……”   郑一刀厉声插言道:“休再胡言,看刀!”话音未落,挥刀砍向白煞。   白煞轻笑,手腕一转,舞开双刃刀,轻轻巧巧的躲开了郑一刀的一记猛攻,道:“郑掌门,突然发难,是怕我抖出你们当年的恶行吗?”   郑一刀满目凶光,咬牙切齿的道:“魔头妖言,谁会信你!”   白煞大笑出声,道:“天地有灵,善恶有报,大错已铸,你以为逃得过天谴吗?”   听着阵阵议论声响起,郑一刀的金刀舞得更急、更狠,当真是要将白煞至于死地而后快。   南宫弦接到身旁张青书投来的目光,叹道:“原来华虎便是日月山庄的遗孤华斩情,听这白煞所言,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啊。”   张青书皱眉道:“魔教妖人所言,可信几成?”   南宫弦摇头叹息道:“如今这事道,正就是正,邪便是邪吗?”   “不错,正道中人做下恶行,便是恶人。”云不住于南宫弦另一侧道。   南宫弦点点头,道:“我曾听柳小姐讲华斩情是在武台山长大的,并未入魔教,只因是武天罡之女便刹时成了魔教妖女,未免不公啊。”   风不停低声道:“不住,这华虎,不,华斩情于我可算有恩,现下如何是好?”   云不住轻叹一声,道:“我等是江湖小辈,今日之事插不上手的。我看这白虎坛主绝非等闲,更非鲁莽之人,定是有备而来。”言罢,看向武林前辈骆千峰所在。   凌思轩站在骆千峰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打斗的二人,问道:“外公,怎弯刀派掌门像在拼命一般,而那个叫白什么的,却像在跳舞,姿势好看得紧呢。”   骆千峰笑道:“因为他们两人的功夫套路不同啊。哎,当真是后生可畏呀!这少年小小年纪,武功竟精妙如斯,难得,难得呀!”   凌思轩不解的问道:“外公,那个柳庄主不是说那个叫白什么的是坏人吗?怎么外公好像很欣赏他似的?”   骆千峰笑而不答,专心的看着场上激斗的二人。   凌思轩见众人均注视着场上的打斗,心中窃喜,蹑手蹑脚的退出圈子,向庄子后门而去。   白煞寸步未移的在原地环转应敌,却不见半分劣势,如此倒是显得频频猛下狠手却不见功效的郑一刀颇为狼狈。   “少主,这人便是当年血洗日月山庄的恶人之一,属下替你结果了他,如何?”白煞向华斩情道。   华斩情在十二个白衣人围成的圆圈之中,僵硬的直立着,头垂得低低的,嘶哑的声音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的仇人究竟都是谁?”   白煞划下一道美丽的弧线,在郑一刀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后,道:“弯刀派掌门郑一刀,玉剑派前掌门玉成,飞瀑山庄庄主褚葛明,聚贤门掌门涂继宗,还有数个当年闻名一时的绿林中人,而主谋……”白煞大喝一声,便见血液飞溅,郑一刀持刀的右手竟被硬生生切了下来,由着金刀飞开的巨力直飞出人群之外,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郑一刀惨叫连连,左手捂着喷血不止的右臂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主谋便是华岳老前辈的次徒,柳家庄庄主柳苍。”压过众人或惊叹或愤怒的声音,白煞的这一句话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郑掌门,请受死罢。”   郑一刀的面孔因恐惧而扭曲着,睁大的双眼中映着白煞死神一般的目光。   白煞如电的身形眨眼间已至郑一刀身前,刀光一闪,郑一刀的人头已飞至半空,划出一道血红的弧线后,滚落在柳苍脚前。   “掌门!”一阵死寂过后,弯刀门下一众弟子冲入场内,有的冲向尸体,有的冲向头颅,却无人敢向白煞问罪。   “魔教妖人,满口胡言,妖言惑众!”褚葛明怒喝一声,跳入场中,双手各持一把开山斧,对比其瘦小的身形,显得有些滑稽。   白煞对其视而不见,只是看着自己白衣上被溅到的点点血迹轻皱剑眉,摇头道:“我虽喜爱梅花,却讨厌它开在这里……”   “哇呀呀……妖人!拿命来!”褚葛明直气得怪叫连连,双斧齐挥,劈向白煞。   “爹,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涂毅憨声问道。   涂继宗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怒道:“蠢货!魔头妖言,怎可听信!”   南宫弦与风不停、云不住冷眼看着疾言厉色的涂继宗,心中各有思量。张青书则看向张正风,道“爹,这……”   张正风摇摇头,道:“静观其变。”   白煞的双刃刀虽看似娇贵,仿佛不堪一击,实则坚不可摧,先是对峙郑一刀的金刀,而今又力战有开山之力的双斧,却不见丝毫损伤痕迹,直是绝世之神兵利器。   褚葛明虽瘦小却力大如牛,一对开山斧舞得虎虎生风,讥笑道:“小子,没想到你跟个女人似的,力气倒不小!”   白煞目光又是一寒,看得褚葛明不禁打个寒战。便这一闪神的功夫,褚葛明忽觉手上一轻,一对开山斧竟被削断,一对斧头飞落在地,只余斧柄残留手中,不知该丢该留,好不尴尬。   “你说,我讲得一切是真是假?”白煞俊秀无双的脸上,挂着可谓柔媚的笑容,却只令人觉得心惊胆颤。   褚葛明狠狠的将手中残余的斧柄扔掉,凶道:“假的!句句都是假的!妖言惑众!”   白煞笑得更深,忽然右手一抬,竟将双刃刀高高抛起,同时快如鬼魅的身形已飘至褚葛明身前。还未看清他是怎样动作,伴着雷鸣似的声音响起,褚葛明已飞出一丈开外,跌倒在地。   褚葛冬雷、褚葛冬雪同时惊呼一声,便一同冲入场中,扶着褚葛明缓缓坐起。   褚葛明紧闭双唇,却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也顾不上擦去嘴边的血迹,强撑着站起身,仿佛一瞬间变得苍老的声音道:“冬雷、冬雪,你们退下。”   “爹!”   “退下!”   “是……”   白煞持着落回手中的双刃刀,道:“想不到你的两个儿子倒孝顺得紧,定会厚葬于你。”   褚葛明直气得青筋暴跳,怒吼着,疯了一般冲向白煞。   白煞泰然而立,冷冷看着褚葛明冲到身前,就在一双满是血污的手将袭到胸前之时,飞身而起,倒立在半中之中,一掌拍在了褚葛明的天灵盖上。   褚葛明刹时僵在当地,虽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在天下英雄面前,仍嘴硬的道:“你要杀便杀,休想羞辱于我!”不过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那深深的恐惧。   白煞持刀的右手负在身后,卷住了下坠的长衫,白色长发则是飘舞在空中,更添诡媚之美。“我的话,是真是假?”   同样的一句问话,褚葛明却无法如适才一般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是……假……”   白煞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声音却放柔了几分,问道:“是真是假?”   褚葛明强撑了片刻后便不支的跪倒在地,紧咬的牙关都渗出血来,眼中的恐惧也更深了一层,“是……是……”   “白煞!你先杀郑掌门,再辱褚葛庄主,我饶不得你!”柳苍怒喝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直刺向半空中的白煞。   白煞轻蔑一笑,手腕一转,了结了褚葛明的性命,飘然落地,与柳苍斗在一处。   褚葛冬雷、褚葛冬雪眼见父亲命丧白煞之手,哪会罢休,各操兵器冲入场中,杀向白煞。   白煞右手舞开双刃刀,对峙柳苍的日月剑法,左手化掌,带着隐隐如雷之声化开褚葛兄弟的杀招。“不愧是华剑神的传人哪,剑法果然了得!”   柳苍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咬牙道:“你若仰慕他老人家,我这便送你去见他!”   白煞飞起一脚踢开将要砸到背后的褚葛冬雷的一对铁锤,笑道:“柳庄主难道不想早些去向他老人家谢罪么?”   说话间,褚葛冬雪的鸳鸯钺又扫至颈前,白煞右手持刀紧守,化开柳苍的杀招,左掌绕过鸳鸯钺连拍褚葛冬雪双臂,使得其连退数步,痛得鸳鸯钺险些拿捏不住。   柳苍趁白煞稍有分神之机,剑招急转,快如闪电,似雷霆震怒又若蛟龙出水,一剑幻化成七剑,分刺白煞周身七处穴道。   白煞不敢怠慢,双刃刀环转飞舞,大开大合,以攻为守,立时与柳苍打到一处,斗成一阵旋风。   褚葛兄弟再要上前,已无从插手。无奈之下,兄弟二人只得先行安置父亲遗体。   “柳庄主,”两人长剑、短刀,相斗正酣之时,白煞忽然问道:“你可是将柳夫人,欧阳莺女侠囚禁在你柳家庄之中?”   柳苍脸色大变,怒道:“白虎魔头,你胡说什么!我夫人十余年前便死于非命,想必就是武天罡那个畜生所为!你此时提起,是想替他谢罪不成?”   白煞蔑然一笑,又道:“你当初未杀了欧阳莺前辈灭口,算你还有些人性。不过……哼哼……”   柳苍急道:“不过什么?你,你有何阴谋?”   白煞一脸无辜的道:“既然柳庄主决然而然的说尊夫人已故,又何须担心?对一个已逝之人,恕白某无才,做不出什么阴谋算计来。”   柳苍面色难看之极,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手中长剑忽地连刺三下,逼退白煞连退三步后,手腕急转,将长剑舞得如轮飞转起来,一看之下,仿似日月之辉,光芒万丈。   “拿命来!”长剑飞转而成的光幕后,柳苍一声大喝,随即便见那原本四散的万道光辉,锋芒急转,聚作一团巨大光柱,闪着刺目的光辉,齐射向前方笑得眩人眼目的白煞。   试问天下,谁又躲得过日月之芒的照射?   白煞见避无可避,虽惊悸于这一剑的震天裂地之危,却未乱方寸,飞转起双刃刀护住了要害之处,硬接下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利刃,如风而至,呼啸而过……   光芒散去,染血的衣屑纷飞,而后落下……   一瞬间,天地都静了下来,只听见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和一声声血滴落的声音。   柳苍以长剑拄地,汗流满面的喘着粗气,显是这一招耗费了他极大的气力。   而数丈之外,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剑痕,遍布白煞全身,鲜红的血正由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一身雪白衣衫,也染红了脚下的一片土地……   只有丝丝银发,随风飘动,映衬着依旧俊美媚惑的笑容。   “呵呵,这便是日月剑法的绝杀之招,‘日月同辉’吗?果然了得!”白煞俊美的面庞上也多出了数道触目惊心的剑痕,兀自血流不止,更添诡艳。   柳苍亦笑了笑,道:“你能接下这一招后还活着,更是了得,也不亏白虎煞神的名号!”言罢还剑入鞘,挺直身形后又道:“事先已经言明,三局两胜,你已胜了两场,带着华斩情走吧。”   白煞先是一愣,随即了然而笑,道:“柳庄主果然识大体,守信诺,且深谋远虑,当真是前途无量啊。”言罢,一挥手,示意十二个白衣男子先行离去。   十二个白衣男子飞身而去后,华斩情终于解除了白色人墙的阻碍,看清了场上的情境。面无表情的扫视过一众正道中人,最后目光落到一身浴血的白煞时,双目陡然睁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蹒跚的向他走了一步,便即停住。   白煞步履稳健的走到华斩情身前,笑得有如天之使者,柔声道:“若惊吓到少主,属下歉疚之至。请少主这便跟属下离开此地吧。”   看着白煞原本无暇的面容上,凭添了那许多狰狞丑陋的剑痕,华斩情不禁泪盈满眶,难以成言,只缓缓的点了点头。   白煞轻道了声“请恕属下失礼”,便轻扣住华斩情腰间,飞身而起,随着十二道白色身影远去的方向而去。   血迹斑斑的“战场”上,只余傲然矗立的柳苍,扯出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云不住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思量着,看向远去的华斩情的身影,暗道珍重……   白煞、华斩情,与十二个白衣男子直到飞奔至栖凤山后山竹林前方才停下。   “奎木狼,你和娄金狗带着各自属下分头而行,先回绝色谷。”白煞向着十二个白衣男子中,衣衫与其他十人不同,各秀着图藤似暗纹的两人道。   被叫作奎木狼的白衣男子双目精锐阴寒,身形高壮得不似中原人士。迟疑道:“坛主,你和少主呢?”   白煞摇摇头道:“不必担忧我们,柳苍老谋深算,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分开走会安全些,而且他们随时可能攻往绝色谷,教中如今急需人手,你们快走!”   五官如刀凿斧刻般分明的娄金狗,皱着一对如燃烧的火焰般的浓眉,有些尖锐的声音道:“可是坛主,你的伤……”   “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白煞一挥手道:“别婆婆妈妈的了,你们快走。”   奎木狼看着白煞身上乃血流不止的伤口,忽然双目一亮,由短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   华斩情尖叫一声,不解的看着奎木狼。   “你……”白煞正要质问,一转念间,已明其用意,叹息一声,道:“好兄弟,去吧。”   奎木狼任由左臂上血如泉涌,斑驳了脚下的茵茵绿地,微笑着带领五个白衣男子向山下奔去。   娄金狗良久后才恍然大悟,道:“还是奎大哥聪明!”言罢,抽出匕首,也在自己左臂划了一刀,而后领着另五个白衣男子向另一方下山而去。   华斩情目光莹然,道:“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掩护我们?”   白煞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道:“我们也走吧。”言罢牵着华斩情往竹林走去。   “恩?这是要去哪里?”华斩情疑惑的问道。   白煞淡淡笑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华斩情皱眉道:“可是下山远去不是更安全吗?”   白煞不答反问道:“听说你懂医术?”   华斩情闻言,想起已久未谋面的孙思邈来,心中不禁一暖,答道:“我在武台山时,常随着孙大哥行医济世,耳濡目染下,于医之一道学得了一点皮毛罢了。”   “不知你的这点皮毛医术,解不解得了柳庄主剑上的毒?”白煞好似事不关己般的问道。   华斩情大惊,拉住白煞,问道:“你说什么?师伯剑上有毒?那你……”   “我记得穿过这片竹林不远,有个极为隐秘的山洞。”白煞声音越来越低,面色惨白如纸。   华斩情见状,顾不得许多,将白煞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架起他高自己一头的身子,展开轻功奔入竹林。   “好欢愉的笛声。”行至竹林深处,声音虚弱的白煞忽然道。   华斩情蹙着秀眉嗔道:“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情听人家吹笛子?”   白煞低着头,有些许不为人所察觉的落寞,问道:“你我不过初识,你又何必这般介意我的死活呢?”   华斩情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莫说你是因为我才伤及性命,便是毫无干系之人受了这等重伤,我也断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煞默然不语,身子却颤抖了一下。   华斩情忙问道:“你怎么了?毒发了吗?”   白煞摇了摇头,轻笑道:“幸好不是那只毒凤凰下的毒,没那么厉害。”   “我是该敬佩你是看透生死的圣者,还是该骂你是不知死活的傻瓜?”华斩情挫败的问道。   说话间二人已出了竹林,白煞赞道:“少主的轻功好生了得,可是我教已失传的‘追风踏水’神功?”   华斩情失神半晌后才道:“也许是吧……咦?”华斩情陡然停步,原来前方便是悬崖断壁,哪里还有路可走?   白煞醉人一笑,道:“少主,我们跳崖殉情好不好?”   华斩情蹙眉,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觉脚下一空,已被白煞拉着跳下悬崖……   柳苍待白煞等人离开后,以先行安葬郑一刀、褚葛明为名,草草结束了“诛魔大会”,回到自己房间坐饮清茶,似乎等待着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出现在了柳苍房门前。   “继宗兄请进。”显然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柳苍沉稳和善的声音响起。   涂继宗面色凝重的推门而入,匆匆关好房门后,急声道:“柳贤弟,今日之事如何是好?”   柳苍波澜不惊的为涂继宗倒了杯茶,而后才缓缓道:“继宗兄莫慌,以你我二人以及已故褚葛明、郑一刀两位兄弟在江湖上的地位,岂是一个魔教小子的几句轻言便能动摇的?”   涂继宗思量过后,点了点头,又道:“那魔头之女华斩情呢?就这么放她走了?还有那个白虎煞星。”   柳苍冷笑了两声,道:“一个小小女娃儿,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一会儿派几个弟子四处搜搜,搜到后当场了结了她便是。至于那个自称白虎煞神的小子……哼哼,我量他也活不过今晚!”   涂继宗如吃了颗定心丸一般,不再慌乱,道:“如此甚好。那此番诛灭魔教之行,柳贤弟打算何日率群雄起程征讨绝色谷啊?”   柳苍笑道:“你我兄弟等待这一时机等了十余载,如今,雄霸武林之时已指日可待,现下更须步步为营,切莫操之过急。”   “想来,柳贤弟已有高见?”涂继宗难掩喜色,笑道:“愿闻其详。”   柳苍轻啜清茶,目光飘远…… 第一部分缘起第七章风云醉仙城只手难遮天   墨蓝色的夜空中,闪亮着的点点繁星,将清冷的月光衬得分外明亮,银色的光辉流泻而下,洒向栖凤山断崖下的山洞之中。   华斩情独自坐在洞口处,双腿静静的倚着石壁下垂着,对脚下的万丈深渊视而不见,抬头望着一弯月牙发呆。   山洞内,原本躺在地上昏睡着的白煞,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凝视着月光下倍显孤单的背影,心中闪过几分熟悉……   “少主果然医术高明,属下已经感不到半点恶毒困扰了。”白煞浅笑着打破山洞内的寂静。   华斩情头也不回的道:“幸好柳苍剑上的毒只是寻常的‘半日毙’,也幸好我身上有‘还魂散’能解此毒,不然,不然……这里虽然是绝佳的藏身之地,但无草无药……就为了保全我一人的性命,你便不管自己的死活了吗?”   白煞倚着石壁坐起身,黑暗中看不清那俊美面容上的表情,平静无波的声音道:“属下这条贱命不足道哉,自是保得少主性命为重。”   华斩情转过身,面对着白煞,依旧沉静的声音道:“孙大哥常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但我知道,就算是千万两黄金在前,让他放弃去救一个人的性命,他也是断然不肯的。”   白煞侧头看着身披银辉的纤长身影,如月中仙子降临凡间般走向自己,恍然若梦。   华斩情走到白煞身边坐下,迎上那对深邃的眼眸,轻轻道:“生命本无轻重贵贱之分,答应我,今后别再这般轻贱自己的性命了。”   白煞沉默片刻后,正色道:“属下尊命。”   “伤口还疼吗?”华斩情淡淡的问道。   白煞摇了摇头,忽然邪魅一笑,道:“包扎在我周身伤口上的这许多纱布,是从哪里来的?”   华斩情闻言刹时满面嫣红,双臂紧环住曲在胸前的双膝,道:“是,是……是我随身带的……对了,你怎么知道悬崖下会有这个山洞的?洞口又被藤蔓遮住的,连后来追寻至此的柳家庄的人都不知道这里有山洞的。”   白煞笑得更深,嗅了嗅缠在手臂上,染了少许血渍的白色纱布,道:“好香,不该沾染上血腥之气的。”   华斩情蹙起秀眉,嗔道:“别再说纱布啦!人家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山洞的!”   看着华斩情窘困的表情,白煞如孩童般满足的笑了笑,道:“我也是在之前探山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探山?”华斩情思虑片刻后道:“原来你们来之前便察探好退路了。”   白煞道:“少主,明日我们便下山回绝色谷如何?”   华斩情神色一黯,目光飘向洞外的夜空,幽幽道:“不,我还不想……”   “那少主想去哪里?”白煞淡淡的问道。   华斩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吧,不必管我了。”   白煞故作严肃的道:“那可不行,属下有幸寻到少主,自当保护少主周全。如今天下人皆知少主身份,怀谋害之心者大有人在,属下决然要不离少主半步!”   华斩情叹息一声,将脸埋在双膝间,半晌后,道:“好,我便跟你回绝色谷。你伤得不轻,还是多作休息罢。”   白煞浅笑着,不再言语,倚着墙壁,轻合上双目。   栖凤山终于回归了原本的平静,站在飘柳山庄大门前,书生打扮的柳文心中却若有所失,不为喧器洗礼,只为那小人儿离去时不舍的目光……   “请问……”轻柔的女声响起。   柳文猛然回身,却不见心中所想的玲珑身影,而是一个肤色雪白,清扬婉兮的高挑少女与一个头戴斗笠,遮住了样貌的银发老者站在身前。   少女福了福身,问道:“先生,请问诛魔大会可是在这里?”   柳文还礼道:“不错,是在这里。不过二位来迟了一步,大会已毕,各路英雄已经离开此地了。”   少女面露憾色,向身边的老者道:“爷爷,这位先生说诛魔大会已经结束了,我们来晚了一步。”   老者咳嗽了两声,苍老嘶哑的声音道:“结束了?不等我老人家来就结束了?那群后生晚辈都去哪啦?”   少女的表情有些怪异,好似在强忍着笑意,问道:“再请问先生,各位英雄都去哪了?”   柳文答道:“听说去南边一个叫绝色谷的地方。”   少女福身道:“多谢先生。”言罢,搀扶着老者转身向山下走去。   柳文看着一老一少远去的身影,叹息了一声后,走进飘柳山庄。   “没想到我们费心劳力的下山装扮一番,回来却扑了个空。”远离飘柳山庄后,银发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清亮了起来。   少女已不再搀扶老者,淡妆浅抹的小脸迎着阳光,微笑着,道:“我本来也不同意你要混在他们中间的计划,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但其中毕竟有些与我极为熟悉的人,就算我换回女儿装,也难保不会被他们发现。何况,我讨厌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银发老者潇洒利落的摘掉斗笠,露出一副阴柔俊美之极的面容,只可惜面颊上的几道细长的伤痕,破坏了原本的完美。   这老者正是白煞所扮,而那少女便是换回女子装扮的华斩情。   “如今正好合你的心愿了嘛!少主,你穿女装好美。”白煞一脸认真的道。   华斩情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得一愣,秀眉打结,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那仿佛被光穿透的无暇面庞,白煞有种伸手触摸的冲动,却在看到那纠结的眉头和清澈见底的眼眸时,硬生生停住了已抬起的手臂,道:“没什么,我们得加紧赶路,别落在他们后面。”   “好,走吧,‘爷爷’!”华斩情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抢先而行。   被华斩情突如其来的活泼俏丽所震动,白煞失神的呆立原地,直到华斩情再三催促才回过神跟了上去。醉仙城。   这是绝色谷方圆百里内唯一的一座小城,由于地处荒僻,一直是平静甚至寂寞的。可就在几天前,却突然热闹了起来,仿佛就一天的光景,整座城挤满了天南海北的男女老少,而且个个带着兵器。   城中百姓虽纳闷,却乐坏了城中“独一家”客栈的老板——金万利。   “知道我这客栈为什么叫‘独一家’吗?”金万利挺着圆圆的肚子,圆得不见棱角的脸上满是笑容。   一个一身月牙白衣的儒雅男子,轻摇着白色羽扇,站在柜台前与金老板闲聊着,“因为这醉仙城中仅有你一家客栈?”   金万利哈哈笑道:“不错!南宫公子果然是聪明人!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嘛……”   这儒雅男子正是随群雄至此的南宫弦,他扫了一眼正在大堂中喝酒的几个汉子,道:“其二,便是你店里的美酒了吧?”   金万利连连点头,傲然道:“不错!我‘独一家’自酿的‘醉心酒’别说在这小小的醉仙城,就是在全天下,也绝对是独一家!”   南宫弦笑道:“这‘醉心酒’确有醉心之能,令人回味无穷啊!不知这酿酒的师傅,金老板是由何处请来的?”   金万利眯起一对牛眼,道:“这酿酒师傅到我这儿有十年了,南宫公子可别打他的主意,没用的。”   南宫弦赶忙摆摆手,道:“金老板误会啦,我并无此意,只是好奇能酿出此等好酒的是怎样的人物!”   金万利伸出手,抚着长在已与脖子连在一起的下巴上的山羊胡,道:“真不巧,酿酒师傅正好出远门了,不在店中。”   南宫弦面显失望之色,又问道:“不知这酿酒师傅姓甚名谁?”   金万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他叫岳铭心。南宫公子,天色不早了,您今天的晚膳是在这里用,还是?”   南宫弦见金万利已不愿多谈,便识趣的道:“送到楼上吧。”言罢,还未等回身上楼,便被客栈门前出现的一老一少吸引住了目光。   一身水蓝色衣衫的高挑少女,搀扶着身边的银发老者走到柜台前,清亮如水的声音问道:“掌柜的,我们要两个单间。”   金万利满脸无奈的陪笑道:“哎哟,这位姑娘,对不住您,前两天一下来了几百号人,现下我这店中别说单间了,就连半张空床都没有了!”   少女挑眉问道:“你这店里住得下几百号人?”   金万利指着南宫弦道:“姑娘若不信,可以问这位公子呀!”   南宫弦迎来少女疑惑的目光,却不急着讲话,而是睁大眼睛打量着这张清水芙蓉般的面容——肤白如雪,樱唇秀鼻,一对黑眸清澈如水,月牙弯的秀眉透着平常女子没有英气,陌生中有着深深的似曾相识。   “这位公子?”少女对盯着自己发呆的南宫弦愠道。   南宫弦双目忽然一亮,笑得有些激动,轻声道:“华小姐,这店中确实住下了几百号人,上房中都是几个掌门、帮主和前辈们同居一室,其它房间就更是挤得无处落脚了。”   高挑少女自是华斩情,见南宫弦虽认出了自己却不声张,心中顿时一宽,福了福身,道:“多谢公子,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南宫弦正重道:“后会有期,保重。”   华斩情深深看了这儒雅男子一眼后,才搀扶着白煞所扮的银发老者走出了“独一家”客栈。   醉仙城中原本清清冷冷的街道也都热闹了起来。华斩情与白煞穿过各正道门派弟子汇成的人流,疾步出城而去。   黑心竹林前,华斩情突然停住了脚步。想到二次来到这里,景物依旧,却已人事全非,不禁黯然神伤。   白煞见状,涩然一笑,问道:“又想起他了吗?少主请放心,柳苍苦心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不会轻易便加害于他的。”   华斩情调整好心情后,走进诡异如昔的黑心竹林,白煞在后默然跟随。   夕阳西下之前,华斩情与白煞走出了黑心竹林,在绝壁前停下脚步,看着白煞飞身而起,在石壁上约三丈高处连拍了四掌,身形甫一落地,便听轰隆隆的巨声响起,原本平整的壁面竟凸出一块,缓缓倒下,压向地面。   华斩情待石门轰然倒在脚边后问道:“如此鬼斧神工的构造,不知是哪位先辈的杰作?”   白煞踏上石门,与华斩情并肩走入绝色谷,答道:“回少主,此乃我教乾坤护法,也就是少主的三伯父,武天文所构思。”   华斩情站在圣女花海中,待白煞在谷内石壁上同方位再度拍了四掌,落回身边,伴着石门关闭的轰然巨响道:“这绝色谷当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白煞收起始终挂在俊美容颜上的浅笑,正色道:“少主现下便去拜见教主么?”   华斩情眼帘低垂,心中五味沉杂,半晌后,轻蹙着秀眉道:“好,既然终是要见,便早些见吧。”   白煞不再言语,当先而行,向天地宫方向而去。   金碧辉煌的天地宫大殿上,一抹白色身影与一抹红色身影默然相对,直至脚步声响起,才一同看向殿门口的一男一女。   一身红衣似血的武天瑶,笑得妖娆入骨,媚声道:“哟,我们的白虎煞神回来啦。啧、啧、啧,天下红雨了不成?怎么还带了个小美人回来呀?难道煞神你,终于动了凡心?”   白煞蔑然一笑,不作理会,向着白衣若雪的绝美少女道:“仙凤圣女,我要拜见教主。”   仙凤收回打量华斩情的目光,应道:“教主已闭关,命我留守于此,一切事务,均待出关后再予处置。”   白煞疑道:“武林各派大举来犯,教主怎地选在这个时候闭关?”   仙凤答道:“教主已作安排,通天神君与乾坤护法已受命负责此事。”   武天瑶一边扭着玲珑的身段走出大殿,一边道:“小女子回朝凤宫待命喽。”   白煞拱手道:“若教主出关,劳烦圣女告知一声。”   仙凤含首回礼道:“仙凤知道了。”   白煞与华斩情正欲离去,仙凤又道:“白坛主请留步,敢问这位姐姐是何许人也?坛主应该清楚,这天地宫是不准外人进来的。”   华斩情回眸一笑,道:“小凤,才月余不见,便不认得我了吗?”   仙凤刹时一僵,看着华斩情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般的轻声道:“华公子……”。   走出天地宫后,白煞领着华斩情向西而去,约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一座简约的白色宫殿巍巍然,现在眼前。   白煞躬身道:“教主闭关期间,便委屈少主暂住白虎宫罢。”   华斩情笑道:“从精雕细琢的观月阁,到奢华瑰丽的天地宫,现在又是这简约大气的白虎宫,实令小女子大开眼界呀!”   说话间,二人已走近大门,守门的两个白衣男子向白煞躬身行礼道:“恭迎坛主回宫。”   白煞点了点头,问道:“奎木狼与娄金狗回来了吗?”   左边的白衣男子答道:“回坛主,奎宿与娄宿五日前已回宫。”   白煞下令道:“传七宿到大殿来见我。”   白衣男子领命而去,白煞则领着华斩情前往白虎殿。   白虎七宿并列在空旷的白虎殿上,向白煞跪倒行礼,齐声道:“属下参见坛主,恭迎坛主回宫。”   白煞抬手道:“七宿请起。”   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起身抬首看向首座高台,除奎、娄二宿外,均不识代白煞端坐首位之上,风尘仆仆的少女是何许人,心中不禁疑窦重生。   白煞看着华斩情,道:“这位便是教主失散了十余年的女儿,华斩情。”待七宿向华斩情施礼后,白煞向七宿中唯一的女子道:“毕月乌,为少主安排一下住宿事宜。”   可谓羞花闭月之色的毕月乌看着白煞的眼神有着不为人知的柔情,福身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言罢退出白虎殿。   白煞向参水猿道:“参宿,你留守谷中,可知教主因何闭关?”   面似猿猴,臂长及膝的参水猿躬身答道:“回坛主,教主说要冥思应战之法,因而闭关。”   白煞又问道:“何时闭关的?”   参水猿答道:“就在坛主离谷约五日后。”   白煞点了点头,道:“各派人马已云集醉仙城,大战在即,你们都下去准备吧。”   奎、娄、胃、昴、觜、参六宿齐声道:“是,属下遵命。”而后退出大殿。   白煞刚与华斩情顺着白玉阶梯走下首座的高台,毕月乌已重返大殿。   “都准备妥当了?”白煞挂着仿佛恒久不变的浅笑问道。   毕月乌躬身答道:“是,请少主下踏虎啸阁。”   白煞点点头,向华斩情道:“请少主随毕宿去休息吧,如果有事,吩咐婢女就可以了。”   华斩情看着白煞面颊上已渐渐淡祛的伤痕,由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瓷瓶,含笑道:“煞神大人,记得上药。”   白煞欣然接过,笑得迷人心神,躬身施礼道:“谢少主关怀。”   毕月乌欲言又止,满目的关切却落不到白煞眼中。   离开白煞的视线后,华斩情对身前领路的毕月乌道:“毕姑娘不必担忧,白煞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   突然被初次相见的少主看穿了心思,毕月乌难掩惊慌之色,赶忙转身跪倒在地,骇然道:“少主恕罪!属下虽仰慕坛主,但绝无半点非份之念。”   华斩情一愣,诧异道:“你这是怎么啦?快快起身,仰慕于他又何罪之有?”   毕月乌被华斩情扶起后,垂首道:“谢少主宽恕。”   华斩情轻柔一笑,道:“跟我不必这般拘束的,对这些尊婢之分,我讨厌得紧。”   毕月乌深深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清丽女子,心中更添敬重、亲近之感。   华斩情又道:“我看你我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别总少主、少主的叫了,生疏得紧,以后你叫我斩情,我叫你月乌,做姐妹相处,如何?”   毕月乌轻咬朱唇,道:“属下不敢。”   华斩情佯装不悦道:“月乌,你再这样,我才真的要生气喽。”   毕月乌挣扎片刻后,道:“那便请斩情少主恕属下之不敬了。”   华斩情喜道:“哪的话,我让你这般称乎的,自不会怪罪于你。”   毕月乌嫣然而笑,领着华斩情继续向虎啸阁而去。   专属于太阳的温暖光芒,唤醒了沉睡中的人儿。纤长的身形由舒适的白色大床上坐起身,还未等神智完全清醒,便听两个轻柔悦耳的娇嫩女声响起:“少主早安。”   华斩情一惊,睁大双目,看着站在床边的两个娇美伶俐的乖巧少女,终于想了起来,这两个看似乖巧实则执拗得紧的少女,一个叫白雪,一个叫白霜,是毕月乌安排来照顾她的婢女。华斩情不习惯被人伺候着,一再婉拒,两个小女子却坚持要“尽职尽责”,只在华斩情坚持自己沐浴之时才稍作退步。   “早……雪儿,霜儿,你们来多久啦?”华斩情颇为无奈的任白雪为自己穿上一双崭新的白丝绣花鞋。   “我们怕打扰了少主休息,也是才刚进来。”笑容甜美的白霜答道。   华斩情苦笑着站起身,在白雪、白霜伺候下洗濑、更衣……   白虎殿中,白虎七宿身着纹有不同图形的白色锦衣,满面庄严的矗立殿中。   白煞一身绣有威威白虎的白色锦衣,外着宽袖绸缎长衫,银色长发柔顺的垂在背后,衬得那俊美的容颜更为华贵。   “今天怎么都穿得这么郑重啊?”华斩情的到来,打破了满室的沉寂。   蛾眉凤目,肤若凝脂,樱唇水润,贝齿白亮,淡淡的胭脂将雪白的面色装点得明艳动人。纤长的身段被包裹在雪白的绸缎绣花连身长裙之中,外罩如烟似云的轻纱,罗袖流动间,更添飘逸之美。恍若芙蓉仙子下落凡间。   与七宿惊艳的目光相比,白煞的眼中泄露出深深的痴迷。   看着众人的反映,华斩情一阵羞怯。刚看到经过精雕细琢后的自己时,也惊奇得很,同样的面目,经过一番悉心装扮,竟可以变化如斯。   华斩情轻提裙摆,步上通往高台的阶梯,苦笑着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很不适应。你还没告诉,今天究竟为何要穿得这般郑重?”   白煞看着清丽若仙的华斩情一步步走近自己,心中有陌生的情愫在升腾、扩散着。   华斩情轻锁秀眉,看着面前突然变得痴痴傻傻的白煞,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白大坛主,你怎么啦?才一夜之间就变成哑巴啦?”   白煞轻扣住眼前纤长玉手的皓腕,笑得温柔如水,一边扶华斩情坐上白虎座椅,一边道:“醉仙城中已传来战书,通天神君与乾坤护法招集教中众弟子到黑心竹林外应战。”   “这么快?”华斩情想到又要与曾经相识的人对峙,不禁心沉谷底,“那我们要先去拜见通天神君与乾坤护法吗?”   白煞神色一肃,轻声道:“在教主出关之前,我想先不公开你的身份。”   华斩情不解的问:“为什么?可七宿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白煞扯动嘴角,笑道:“七宿是我亲信之人,不同其他外人。”   华斩情低垂眼帘,喃喃道:“哎,同门之中,竟也需这般防范……”想到柳苍的同门相残,不禁一阵痛心。   白煞向殿中七宿朗声下令道:“七宿听令,招集众弟子到圣坛待命。”   七宿令命而去,华斩情向毕月乌眨了下眼睛,惹的毕美人掩口轻笑。   白煞见状,笑道:“少主果然有王者之风,收拢人心的功力可谓出神入化。”   华斩情嗔怪的看了白煞一眼,道:“不是我会收拢人心,而是你太过不懂人家的心。”   白煞挑起苍眉,问道:“此话怎讲?人心本就难测,看不清透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华斩情哀叹的摇摇头,起身走下高台,道:“幸好我的霆轩哥哥不似你这般木讷,要不然……”一语未毕却嘎然而止,华斩情停下脚步,黯然垂首……   白煞悄然而至,柔声道:“一会你跟在我身边,不要说话。”   华斩情点点头,无声的随着白煞离开白虎殿、白虎宫,向天地教圣坛而去。   位于天地宫后的天地圣坛,容下天地教中数百弟子后亦不见丝毫拥挤。白玉石地面的四角,各耸立着一尊十余丈高的石雕,分别是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而由上古四灵守护着的中心,一尊威武轩昂的金色神像傲然屹立在神台之上。   神像前,分着青、白、红、黑四色服饰的教徒各居一块方阵,每方阵又分作七列,井然有序,静待神台上两个金黄色衣衫的男子发号施令。   华斩情既非教徒,自然无心于他们的祭拜典礼,左顾右盼的看着身边的人。左边的青龙坛主卓寒早在柳家庄时便见过了,右边的朱雀坛主就更不必说了,不仅见过多次,论起辈份来,华斩情还得叫她声姑姑呢。而最右边的为首之人——玄武坛主便是第一次见到了。此人中等身材,一身黑色锦衣,最奇怪的是头带黑色面具,看不到样貌。   “那个玄武坛主为何要带着面具?”华斩情低声问着身前的白煞。   白煞浅笑着低声道:“少主英明,竟然一眼便认出了玄武坛主。他一直这般神秘的。”   华斩情轻哼一声道:“我再英明也没你拍马屁的功力高明啊!左一句少主,右一句少主的,已经不跟你计较了,到了谷中又奉承起我来,再开这种玩笑,我可要生气啦。”   “生气”这一招似乎百试百灵,白煞闻言,刹时紧张道:“少主莫气,属下以后不再这般便是。”   华斩情心底窃喜,趁机又道:“以后也不准再‘少主’、‘属下’的称呼了。”   白煞正欲开口,便听神坛上的乾坤护法武天文朗声道:“当今正道各派,受妖人所蒙骗,大举前来,欲灭我圣教。想我天地教自天尊创教,百年基业,岂可毁在我等手中?”   数百教徒齐声道:“不可!我等与圣教同存!”   武天文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好!正所谓‘上下同欲者胜’,今日一战,我圣教必胜!”   “圣教必胜!必胜!”数百人的呐喊,震天动地。   绝色谷外,以柳苍为首的武林各派浩浩荡荡而来,止步于黑心竹林前。   倾刻间,阵阵有如雷鸣的鼓声响起,四色人马由黑心竹林中冲出,距柳苍等人十余丈远时嘎然止步。两个金黄衣衫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场中。   还未等双方为首之人对话,两个样貌相近,身着孝服的男子便冲向天地教白色人马的为首之人,怒喝道:“白煞,还我爹爹命来!”   通天神君武天耀,低沉的声音道:“有何恩怨,自有了断的时间,后生晚辈,休要猖狂。”大袖一挥,掀起一阵劲风,将褚葛冬雷、冬雪兄弟硬生生推出数丈。   神功一现,引得各派中人一阵骚动。   柳苍上前,拱手道:“好浑厚的内力,不知尊架何人?”   武天耀轻捋美髯,傲然道:“我乃天地教通天神君是也,你便是柳苍罢。”   柳苍含笑道:“不错,正是在下。”   武天耀正色道:“你煽动群雄,大举来犯我天地教,是何居心?”   柳苍刹时变了脸色,正气凛然的道:“你魔教步入中原以来,为恶不断,今我武林正道之士,便起正义之师,前来讨伐尔等!”   武天文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庄主好口才,好智谋。既然今日大战之势已定,不知柳庄主打算怎么个打法?”   柳苍成竹在胸的笑道:“于当今武林,你魔教欠下的血债还少吗?今日便要尔等一一偿还!”   话音甫落,褚葛兄弟已叫喊着二度冲向白煞。   白煞蔑然一笑,道:“奎宿、娄宿,莫伤了他们性命。”   奎木狼、娄金狗应声出战。   白煞向褚葛兄弟道:“你们不是我对手,回去练个二三十年再来吧!”   褚葛冬雷直气的哇哇乱叫,却也脱不开娄金狗的牵制。褚葛冬雪已冷静了许多,知道白煞并非虚言,心下不禁凉了几分。   天地教中,是非惹得最多的便是朱雀坛、武天瑶,褚葛兄弟与白虎二宿方一开战,对武天瑶的声讨便开始不绝于耳。片刻间,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已清巢而出。   柳苍笑看着场中打得火热,踱步到风云门一派前,向风不停道:“风大当家,听说令尊及前二当家云九江皆命丧命前青龙坛主之手,正所谓父债子还,二位不向那卓寒讨还血债么?”   风不停与云不住本因华斩情一事迟疑着如何应对,如今柳苍激将于此,已无路可退,云不住抢先道:“柳庄主所言不错,我二人正想前去讨阵,柳庄主也一同前往讨那日月山庄的血债么?”   柳苍深深看了眼这清秀精致的云二当家,而后狠狠的道:“自然要讨!”   南宫弦轻摇羽扇,上前道:“只是要我等小辈先打个前锋,是吧?柳前辈。”   柳苍负手,摇头道:“南宫掌门说笑了,柳某绝无倚老卖老之意,只是在等那魔头武天罡出现罢了。”   南宫弦将羽扇插于腰间,边走向已刀光剑影的斗场中,边道:“想那武教主是要等我们斗得两败俱伤时方才现身罢!”   柳苍看着南宫弦上背影的眼中恶寒之光一闪而过,随即恍若无事的踱步回柳家庄一派人前。   卓惊鸿走到柳苍身边,躬身施礼道:“师父,弟子想前去向那青龙坛主卓寒讨还断剑之仇。”   柳苍斜睨了卓惊鸿一眼,略一思虑,点点头道:“好,去吧。”   卓惊鸿走入场中,与风不停、云不住及南宫弦,并肩而立。   风不停、云不住齐声道:“卓寒,你爹杀害我先父之仇,今日在此便要做个了结!”   卓惊鸿紧接着道:“卓寒!今日我要报那断剑之仇!”   卓寒冷冷的目光扫向南宫弦。   南宫弦笑道:“不必看我,你我无甚恩怨,我是要找那朱雀妖女武天瑶,替曾被虏的柳如嫣小姐讨个公道。你们打你们的。”言罢,走向已混战一团的朱雀队列前,朗声道:“武天瑶,前几次交手,你我都未分出个胜负,今日也做个了结如何?”   武天瑶妖娆上前,一甩手,亮出炫丽耀眼的宝鞭,道:“好,南宫掌门请出招吧。”   南宫弦甫一出招与武天瑶交手,便听张青书喊道:“南宫兄,小弟助你一臂之力。”   张青书与武天瑶的过节也自不浅,会出手也在意料之中。   白虎七宿已清巢而出,白煞则寸步未动的守着华斩情,断不出场应战。   华斩情自风不停、云不住及南宫弦上场后,便紧盯着几人的情况。云不住曾于飘柳山庄力排众意的保护自己,而南宫弦则是在醉仙城中未揭发自己的身份,华斩情心中一直感念二人。心知武天瑶若不使毒,南宫弦还有些胜算,而云不住虽有风不停、卓惊鸿相助,却难胜卓寒。   白煞见华斩情对风云门的云不住分外关切,挑眉问道:“怎么?少主这么快便忘了那个人,又倾心于云二当家了?”   华斩情横了白煞一眼,道:“都说不要叫我少主啦!云不住于我有恩,我怕卓寒伤了她。我对霆轩哥哥,一辈子也不会变的,不需你来担忧。”   白煞神色一黯,涩声道:“柳霆轩,你几世休来如此的福气……”   华斩情秀眉轻锁,问道:“你刚才在嘟囔些什么呀?前面都乱成一团了,你怎么不去帮忙?”   白煞傲然审视场中的战况,道:“七宿还应付得来,我要保你周全。”   华斩情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云不住已落下风,险象环生,顾不得许多,飞身而起,抽出腰间软剑,冲上前去解围。   白煞只见白影一闪,赶忙抢步跟上,并向卓寒喊道:“青龙,莫伤了她!”   青龙坛主初见这清丽脱俗的少女冲出,微微一愣,接下剑招,又听到白虎坛主白煞的叮嘱,心中更是诧异,疑道:“你是?”   华斩情与云不住对视了一眼,道:“卓坛主,他们是我朋友,莫伤了他们,徒惹恩怨。”   白煞上前,长臂一挥,分开缠斗双方,站在华斩情身边,道:“青龙,停手,作壁上观罢。”   卓寒点点头,冰冷依旧的问道:“她是何人?”   华斩情昂首道:“华斩情,曾经跟你交过手的华虎是也。”   卓寒得到答案,未显何情绪波动,只再度细细打量了华斩情一番,便默然回归青龙队列前。   风不停、云不住、卓惊鸿三人则惊诧不浅。   风不停冲口而出,道:“想不到华贤弟变作华妹子后,这般,这般……”   “这般清丽动人。”云不住接过风不停无法形容的称赞,拱手道:“多谢华姑娘相助之恩。”   华斩情摇摇头道:“云二当家多礼了,你在飘柳山庄为我仗义执言,我才要向你谢恩呢。只是事到如今,要如何收场?”   卓惊鸿愤然道:“自是要向你们讨还日月山庄的血债!”   这一句话仿佛触动了华斩情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与怒火,几近声嘶力竭的声音喊道:“我娘亲与外公都葬身日月山庄,这血债要向谁讨还?我过了十余年无父无母的孤苦日子,要向谁讨还?唯一疼我爱我的霆轩哥哥为了向柳苍问明当年日月山庄被灭门的真相,从此音讯全无,我又要向谁讨还?!”   卓惊鸿一愣,看着盈然欲泣的华斩情,不知如何回应,“华,华师妹,你,我……”   白煞看着华斩情眼中嵌着的泪水,莫名的心痛,将其护在身后,道:“卓少侠,您的一声‘华师妹’是何用意?是肯定我家少主是无辜的吗?”   “我……”卓惊鸿不禁一时语塞。 第一部分缘起第八章善恶终有报天地易新主   一辆朱红色的马车,穿过密林,来到空旷的草地,平稳而快捷的冲向已混战成一团的人们。驾车的男子不怒自威,大喝一声,直震的一众人耳中嗡嗡作响,洪亮浑厚的声音道:“天地教众住手,莫再伤及无辜!”   一时间,不仅天地教众人停了手,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看向飞驰而至的马车,及马车上那有如王者归来的中年男子。   除了武天耀、武天文仅躬身施礼外,其余天地教众均跪倒施礼,数百人齐声道:“叩见教主。”   马车停在对峙的两方人中间,武天罡跃下马车,抬手示意天地教众起身后,正视着走向自己的柳苍,昂首道:“二师兄,多年不见,可安好?。”   柳苍笑得慈祥和蔼,直视着武天罡的双目却显出骇人的阴寒,“托四师弟的福,过得还算安生。”   看着在自己身前约一丈远处停下脚步的柳苍,武天罡扯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浅笑,缓缓道:“三师姐可还安好?”   柳苍脸上刹时罩上了一层寒霜,咬牙切齿的道:“她十余年前,已经死在你手中了!”   “哦?”武天罡显出一脸迷惑不解,轻蹙剑眉,道:“若真如二师兄所言,那么……”   华斩情理不清此时的心情,是喜悦或是委屈?是激动,或是怨怼?或是……只是轻颤着身子,泪光闪烁的看着那个该称之为父亲的陌生男人……   武天罡并不知道他思念了十余年的爱女就在这一群人中,依旧专注的与柳苍进行着没有刀光剑影的暗战,继续道:“今日,我便让二师兄口中已被我害死十余年的三师姐重生罢。”   柳苍陡地瞪大双目,看着武天罡回转身,打开马车的朱红雕花木门,恭敬柔和的道:“三师姐,请下车。”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马车的门前。   静得只听得见轻风抚过之声的期待下,一双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扶着马车门沿,缓缓现身。   一身暗绿衣衫,惨白清秀的面容上写满憔悴的中年女子,在武天罡的搀扶下,步下马车,有些空洞的双目,扫向场上众人,当目光落定在柳苍惊慌失措的脸上时,悠悠的吐出三个字:“悔悟罢。”   这中年女子正是华岳三徒,欧阳莺。   一直默不作声,当今武林辈份最高的千峰派掌门骆千峰走近欧阳莺,轻声道:“莺儿,你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   欧阳莺缓缓的福了福身,道:“骆前辈,我这些年一直被柳苍软禁在柳家庄的秘室中,身心俱惫,若不是盼着有一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早已将自己了结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骆千峰看着当年拜访日月山庄时活泼天真的欧阳莺变作如此模样,不禁一阵心疼。挑立苍眉,向面目几近狰狞的柳苍,肃声道:“柳庄主,你要如何解释?”   柳家庄一众弟子面面相觑,慌了阵角,柳如嫣早已泪流满面,蹒跚的走到欧阳莺身前,跪倒在地,泣声道:“娘亲……”   欧阳莺空洞无神的双目终于染上了些许情绪,颤抖着跪倒在地,拥住受了十余年相近却不能相见之煎熬的女儿,痛哭失声“如嫣,我的好女儿……如嫣……”   柳苍忽然如颠似狂的仰天大笑起来。   就在一众人疑惑不解之际,武天瑶忽然嗅出空气中异样的味道,思索片刻后喝道:“柳老贼,你竟然用了‘软筋香’?这是西域煞神教的不外传之物,你从何得来?”   场中众人一阵骚动,知道“软筋香”的人不多,但煞神教却是响当当的魔教,只是一直盘踞西域,不曾为祸中原,今日听得柳苍竟似与此魔教有所牵连,不禁尽皆愕然。   柳苍挂着如魔诡笑,道:“武坛主不愧是施毒高手,这‘软筋香’,飘散空中可弥漫方圆十余丈,无色无味,你竟嗅得出?果然厉害!”   武天瑶柳眉倒竖,厉声道:“无耻小人!”   “这‘软筋香’到底是什么名堂?”云不住向南宫弦问道。   南宫弦蹙眉道:“正如其名,嗅者筋软无力,得到解药前,莫说施展功夫,便是行动都会困难。”   云不住一惊,试着调息内力,果然已徒劳无功,下一刻,已周身乏力,几欲软倒在地。   骆千峰、武天罡、武天耀仗着内功深厚,一时还未尽被毒香所蚀,一同攻向柳苍。   柳苍不慌不忙的亮出长剑,与三大高手斗在一处。   原本,莫说这三人联手,独一人也足已了结了柳苍的性命。但今时不同往日,三人都已中了“软筋香”之毒,任内力再浑厚,随着毒香的扩散,也渐渐力不从心。而奋力打斗,更是加剧了毒性扩散,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三人已一一不支倒地。   聚贤门掌门涂继宗见大势已定,虽未如前期预定的发展,但也不至惨成众矢之的,向柳苍道:“柳贤弟,如今大势已定,快快帮愚兄解了这‘软筋香’之毒罢!”   柳苍笑看着软坐在地的众人,踱步到涂继宗身前,悠悠道:“这个自然。”言罢,由怀中摸出一个黑花暗纹的小瓷瓶,凑到涂继宗鼻前晃了晃。   一阵刺鼻异味直冲鼻内,涂继宗这高壮大汉一嗅之下也不禁眉头深锁。   柳苍刚扣上瓶盖,还未及收入怀中,便觉眼前一花,手中瓷瓶已无踪影。   同时,场中央,已多了一抹白色身影,青葱净白的纤纤玉手,握着黑色瓷瓶。   华斩情一见此人,惊喜不已,喊道:“师父!”   一身圣洁白衣的绝色飘然若仙的惊现场中,无视众人惊艳的目光,走到华斩情身前,愠道:“你私自下山的帐,日后再算!”   华斩情陪笑的嗅了嗅刺鼻的解药。   柳苍冷冷的道:“小丫头,你是何人?就算你夺了那一瓶解药,也救不了这里的所有人!”   绝色冷然回眸,道:“我并未想过要救所有人。本来我不想再理江湖事,若不是担心斩情,也断不会再踏入江湖。”   “绝色圣女。”武天罡满面痴迷,如坠幻梦之中,呓语般的道。   绝色冷睨武天罡一眼,道:“若非武雄犯上窜位,移教中原,我也不会愤然离教。但时过境迁,武雄即已过逝,我也懒得再与尔等多作计较。日后不许再以天地教自称!辱了圣教之名。”   武天罡尽祛王者威风,如为情所困的少年般低垂头颅,默不作声。   柳苍不待绝色再为余人解毒,长剑一挥,直刺向绝色。   绝色轻扯出一抹冷笑,虽寒却足以颠倒众生。侧身躲过这一记杀招,玉掌轻舞,尽招呼在柳苍身上。   涂继宗操起一对金锤,冲向绝色。   华斩情自不会坐视不理,挥剑上前,四人斗到一处。   白衣飘舞,倩影灵动,双掌挥动,长剑飞舞间,柳苍与涂继宗已渐落下风。   武天罡痴痴看着场中如翩翩起舞般打斗着的绝色,向柳苍道:“柳苍,你不必再徒作挣扎!绝色圣女精通天地圣教诸般绝技,你断不是她的对手。”   柳苍狠狠的道:“你休再多言!我了结了这两个丫头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绝色轻蹙秀眉,不愿再多作纠缠,挥掌间带动起阵阵如雷鸣巨响,攻得柳苍左支右拙,漏洞百出。绝色并无杀人之心,先行封住了柳苍的穴道,而后助华斩情制住了涂继宗。“情儿,你要怎样处置他们?”   “我……”华斩情低垂眼帘,思虑后,道:“柳师伯,请先交出解药为大家解毒。”   柳苍僵立场中,道:“解药只有那一瓶,最多解得了十个人的毒。”   绝色冷冷的道:“那留下你也没用了。情儿,既然他是害死你外公跟娘亲的罪魁祸首,你要亲手杀了他报仇吗?”   华斩情紧握剑柄,锐利的剑尖指向柳苍胸前,却迟疑着并未刺下.“不!斩情妹妹,不要杀我爹爹,求求你,放过他……”柳如嫣哭喊着,梨花带雨的娇颜,惹人心怜。   “斩情?你,你是我女儿斩情?”武天罡终于移开了一直胶着在绝色身上的目光,看向清丽脱尘的白衣少女。   华斩情颤抖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个人,让我来杀!”   华斩情一惊,循声望去,一个似曾相识的高大身影由密林方向而来,穿过人群,停在面前。   一身暗红衣衫,高大魁梧的男子,半张脸被铁制面具遮去,只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阔口。发,已花白。   柳苍睁大写满惊恐的双目,颤声道:“你……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不是!他不可能还活着!”   高大男子冷若坚冰的声音道:“你终于怕了吗?不错,当年的关天阳已被你毒害后再扔下万丈深渊,化为今日的厉鬼!”   华斩情含泪问道:“您,您是大师伯?”   关天阳冰冷的目光看向华斩情时,终于转为柔和,“情儿,你长大了。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华斩情一时间心潮翻涌,幼年往事一一闪现,如巨浪般袭来。那时,英武非凡的大师伯是最疼情儿的……“情儿过得很好,只是……大师伯呢?为何没来找情儿?”   关天阳目光一寒,狠狠看着柳苍,“待解决了这畜生,替师父清理了门户后再谈!”   柳苍面显绝望,合上双目,等待到的,却不是伤痛和死亡,而是穴道的畅通。“你这是?”   关天阳傲然道:“我不杀无力还击之人。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你若胜得了我,便免你一死。”   一抹光亮由柳苍眼中一闪而逝,握紧手中长剑,低垂着头道:“我哪里是师兄的对手……”话音未落,长剑已陡然刺向关天阳哽嗓咽喉,狠辣之极。   关天阳早有防备,冷笑一声,躲过偷袭,“你以为同样的错误,我会犯第二次吗?”一柄火红长剑离鞘而出,如火焰般闪亮,似带着灼人炙热,如艳阳当前。   “烈阳剑!”柳苍双目近乎颠狂。   关天阳一剑劈下,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先断了柳苍挡在胸前的长剑,余势未减,将柳苍削成两断。看着倒在眼前的残尸,关天阳冷冷的道:“不错,这正是当年被你盗走的日月神剑之一;在‘断魂崖’被你插在我胸口上的‘烈阳剑’。”   柳如嫣见父亲惨死,尖叫一声,昏死过去。欧阳莺将女儿拥在怀中,空洞的双眼不知看着何处,两行清泪却不自觉的流出。   华斩情亦不忍的闭上了双目,听身边的绝色说道:“不知那孙神医看到这番景象后又要唠叨些什么了。”   “孙大哥也来了么?”华斩情闪亮的眼眸流露着欣喜之色。   绝色含笑点点头,伸手指向密林处。   一抹丈青色身影走出密林,步向人群。华斩情如孩童般雀跃的奔向那身影。   一直注视着华斩情的白煞见状,心中泛起陌生的酸意与愤怒。   涂继宗看着柳苍惨死眼前,巨大的身体竟抖得如风中浮萍。   关天阳勾起嘴角,解开了涂继宗身上的穴道。冷眼看着他转身逃向密林方向。单脚勾起草地上柳苍的长剑,踢飞出去,在涂继宗背后穿胸而过。   正与华斩情挽手谈笑前行的孙思邈见此场景,呆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华斩情轻叹一声,为孙思邈略作解说。   “大师伯,这就是在这十余年照顾我的孙思邈,孙大哥。这是教我功夫的绝色姐姐。”华斩情迫切的跟关天阳介绍着在失去亲人的十余年中,给予了自己如山恩情的两个人。   关天阳抱拳躬身道:“多谢二位对情儿的养育之恩。”   绝色冷淡的点了点头,孙思邈躬身还礼道:“关大侠多礼了。”   “情儿……”武天罡低沉的声音响起,深邃的双目凝视着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女儿。   华斩情闻言,有些无助的看向孙思邈。   孙思邈轻拍华斩情肩头,柔声道:“情儿小时候不是经常羡慕别人有爹娘吗?现在爹爹就在眼前,怎地又不敢相认了?”   华斩情又看向关天阳。   关天阳双目透着慈爱,“我已经查清一切与武天罡无关,尽管他当初入门心存邪念,但毕竟并未做出如柳苍般丧尽天良的兽行。去吧。”   华斩情终于鼓起勇气,走近武天罡,跪倒行礼,轻颤的声音道:“爹爹……”   武天罡的眼中竟升起一片水雾,“乖,乖女儿,这些年为父未能尽养育之责,苦了你了……”   华斩情鼻子一酸,再也忍耐不住,哭倒在了父亲怀中。   孙思邈慰然一笑,看向周遭坐倒在地的数百人,轻锁眉头,向绝色问道:“这些人为何如此?”   绝色将黑色暗花瓷瓶交到孙思邈手中,答道:“他们中了柳苍‘软筋香’之毒,这是我夺下的解药,但只医得了十人。”   孙思邈端详着小瓷瓶片刻后,打开瓶盖嗅了嗅,眉头一锁,立即重又盖上。   武天罡见状,双目一亮,恭声问道:“适才情儿称尊驾为孙思邈,您可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孙神医?”   孙思邈躬身道:“不敢当,略懂医术罢了。”   武天罡喜道:“听闻此‘软筋香’乃西域魔教之物,想求取解药是万般艰难。还请孙神医设法医治我等。”   华斩情闻言,赶忙抹去泪痕,跑回孙思邈身边,“是呀,孙大哥,你一定要救救大家!”   孙思邈含笑点头道:“济世救人乃医者之本,孙大哥定会尽力研制出解药的。”   华斩情脸上还残留泪痕,却已绽放出如花笑颜。   关天阳拱手道:“劳烦孙神医先为骆老前辈和武教主解毒,也好安排众人一干事宜。”   “好。不知哪位是骆老前辈?”孙思邈问道。   华斩情取过瓷瓶道:“孙大哥,我来吧。”   言罢已走向骆千峰,恭恭敬敬的递上瓷瓶,而后又为父亲武天罡解去“软筋香”之毒。   武天罡走到骆千峰身前,拱手施礼道:“骆老前辈,此地多有不便,请诸位英雄入绝色谷静待解药制成如何?”   骆千峰苍眉轻锁,迟疑半晌,向众人朗声问道:“各位武林同道意下如何?”   丐帮帮主顾乞天当先道:“骆老前辈,晚辈认为,我武林正道不可与魔教为伍!身入魔窟更是万分凶险!”   武天瑶哼了声道:“那你们便想办法自救罢!我圣教之士还不愿与尔等所谓的武林正道同处呢!让你们进绝色谷?直是玷污了圣土!”   武天罡肃面沉声道:“天瑶,休得胡言!一切听由骆老前辈安排。”   骆千峰点了点头,朗声问道:“武教主言下之意,便是肯收容我等于谷中医治喽?”   武天罡欠身道:“是,晚辈荣幸之至。”   “好,好,好。”骆千峰又看向正气门掌门张正风。   张正风蹙眉道:“今日即已将当年日月山庄惨事之真相大白于天下,与天地教无关,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趁此时机,化干戈为玉帛,平息了我等与天地教的恩怨。”   褚葛冬雷愤然道:“他天地教与我庄有血海深仇,这恩怨如何能平?”   此言一出,弯刀门一众弟子也叫嚷了起来。但柳家庄与聚贤门众人却默然无声,面色尴尬之极。   “请听在下讲一句。”南宫弦儒雅的声音响起,压下了众人的喧哗,“已逝的褚葛庄主与郑掌门均与日月山庄一事有所牵连,若情况属实,二位之死也只能算血债血偿。冤怨相报何时了?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骆千峰又看向持反对意见的众人。   顾乞天思虑过后,拱手道:“若天地教当真迷途知返,自是美事一桩。晚辈一切听由骆老前辈作主。”   其他人则闷声垂首,没了动静。   骆千峰轻捋苍苍白髯,向武天罡道:“武教主,老朽便豁出半世名声信你一回。此后与武林各派交好或交恶,便要看你了。”   武天罡拱手道:“是,多谢骆老前辈成全。”   看着众人在武天罡与骆千峰的引领下缓缓起身,乏力的走入黑心竹心,华斩情正欲跟上,却被叫住。   “情儿。”绝色似笑非笑的问道:“小宝可是跟你一同下山了?”   华斩情“哎呀”一声,跺脚道:“我将小宝暂放在正气门太原分堂,忘记去接回来了!我这便去找张青书问问。”   绝色佯装愠色,道:“不必了,依小宝的脾气,难道还会等这许久还在那里么?”   华斩情一脸沮丧,急道:“师父,那如何是好?我要到哪里去找它?”   绝色哑然失笑,“看在你还这般紧张小宝的份上,这次便不跟你计较了。”   华斩情喜道:“莫非师父有找到小宝的办法?”   “它不是已经在你身边了吗?”   “什么?”华斩情一惊,赶忙左顾右盼,欣喜的轻呼一声。果然,白虎小宝不知何时已端坐身旁,正有些哀怨又有些欢喜的看着自己。   “小宝!你这阵子都在哪里过的?没伤到吧?我好想你!”华斩情滔滔不绝的说着,蹲下身紧拥着小宝。   一众人穿过黑心竹林、进入绝色谷、分派别、辈份住进观月阁后,已是傍晚时分,用过晚膳后,孙思邈当先为在混战中受伤的武林人士医治,华斩情与仙凤带着一众婢女在旁协助。   金碧辉煌的天地宫大殿上,绝色昂首望着高高在上的教主宝座,悠然轻叹。   “不知圣女有何教诲?”武天罡站在绝色身后,躬身问道。   绝色缓缓转身,幽深的眸子直视着武天罡,“我看到了你们对圣教的尊崇之心。”   武天罡难掩喜色,颤声道:“谢圣女……”   “不过……”   一声“不过”,直惊得武天罡一身冷汗,却不敢出声。   “我却绝不能再让曾谋害圣主的武氏之人坐这教主之位!”绝色坚定的道。   武天罡却松了口气,躬身施礼道:“谢圣女未免去天地教之名。望圣女重振天地教之威。”   绝色摇头道:“不,我已无心再理俗世。至于新教主是何人选……明日举行禅让大典,我会宣布决定。”   武天罡一揖到底,道:“谨尊法旨。”   翌日一早,乃住在虎啸阁中的华斩情刚刚在白霜白雪的伺侯下梳洗打扮完毕,正想前往观月阁看望关天阳,甫一出门,便见到一脸郑重的白煞站在门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属下奉命请少主到圣坛参与圣典。”   “圣典?什么圣典?你们身上的毒都还未解呢,这个节骨眼儿上,办什么圣典哪?”   “绝色圣女有法旨要宣布,属下是奉教主之命来请少主前去的。”   华斩情轻叹一声,颓然道:“好吧,跟你去就是了。”   恢宏威严的圣坛广场上,除了一众天地教徒,还多出了十余位以骆千峰为首的各派掌门及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除了张青书外,南宫弦、风不停、云不住都在其间。   华斩情一边随白煞走向圣坛,一边低声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一向对华斩情有问必答的白煞却默不作声,一扫往昔的浅笑,满面冰冷的严肃。   将华斩情带到绝色与武天罡身边,白煞躬身退后,与青龙、朱雀、玄武坛主站到一处。   武天罡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后,朗声向圣坛下众人道:“昨日我天地教二代圣女绝色下临我教,今日聚集教众,听领圣女法旨。幸得各派掌门、豪侠莅临谷中,便邀请前来,作个鉴证!”   绝色傲然锐利的美目扫过众人,声音虽轻柔婉转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我天地圣教源于西域圣土,后因武雄作乱篡位而步入中原。传至武天罡,虽创下如此基业,却难逃叛乱之罪!”   场中顿时一阵低语纷纷,众教徒迷惑的看着圣坛上的教主武天罡与圣女绝色。   “天地神尊,四灵护法,赐吾神通,统领四方!天地教众,听领法旨。”一段口诀念诵下来,自成威严,一众人以武天罡为首,不自禁的下跪听旨。   “吾命免去武天罡教主之位,封为天地护法,辅佐新任教主,发扬天地教。”   一阵惊诧、抽气之声响起,朱雀坛主武天瑶更是愤然喝道:“你休再胡言!我四哥作不得教主,谁又作得?”   武天罡横眉厉声斥道:“天瑶,不得对圣女不敬!”   武天瑶哀叹一声,愤然甩袖,却不敢就此离去,只得僵立原位。   武天罡仍旧恭敬万分的跪在绝色脚边,“请圣女宣布新任教主人选。”   绝色牵过呆立身边不知该如何行动的华斩情,执起那纤长玉手,朗声道:“华斩情乃我嫡传弟子,身兼天地教诸般绝技,虽随母姓华,却是武天罡之女,是担当教主的不二人选!从今起,华斩情便为天地圣教第五代教主,号领全教,若有违者,无论身份,皆依教规处置!”   在华斩情与众人惊愕之时,武天罡已当先拜倒,“属下拜见教主圣尊。”   武天耀、武天文与原本闭关被请出的执法神君武天骄对视一眼后,跟着拜倒,接着便是除朱雀外的三位坛主,而后,数百教众,阵天价的声音响起:“拜见教主圣尊!”   华斩情呆了、傻了,茫然的看着身边的、坛下的众人,不知如何应对。   绝色沉声道:“情儿,这是你的使命,我既已默认允你叫我师父,你就要面对这一声‘师父’所带来的一切。无法改变,就要承担下来。接受众人的叩拜,撑起天地教!”   “师父……”华斩情双目盈然,慌乱的不知所措。   “我会授你功夫,是看你天姿卓越,会让你担此重任,自是相信你会做得到、做得好。”绝色看着华斩情的眼中,有着深深的信任与鼓励。   华斩情阖上双眼,深深的吸气,再吐出,如此反复了数次后,睁开双目之时,已只剩坚定、沉着,仿佛已在一瞬间成为长一教之尊、统领数百人的天地教第五代教主。挺直背脊、昂首直立,清亮的声音道:“众教徒平身!”   众人听命起身,数百道情绪各异的目光投向新任教主。   绝色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执法神君武天骄,道:“执法神君,开始禅让大典。”   武天骄躬身领命,开始了一场盛大的典礼,如新皇登基一般,有人叩拜,有“黄袍加身”,只是“玉玺”换成了一支金色权杖,在阳光下闪耀着炫目的光辉,映得少女清丽的面庞,也仿佛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如此的半日,华斩情一直有些浑浑噩噩,原本结束了大典后便想前去探望关天阳,却被绝色带到了天地宫。   “斩情园?”看着天地宫中这一院落的名牌,华斩情心中五味陈杂。   “没枉费了你这些年对他的思念。”绝色淡淡的声音响起。   一身金黄色教主华服的华斩情挽起绝色纤长的手臂,脸儿埋在绝色肩头轻轻摩挲着、呢喃着。   绝色嘴角浮上一抹暖人心扉的浅笑,轻抚华斩情的背脊,疼爱溢于言表。   被各色花丛围绕着的精雅凉亭中,两个清丽佳人相对而坐着。   “师父,把我单独带到这里有什么事要讲吧?”清风扶过,花香袭来,华斩情心神舒畅了不少。   绝色低垂着眼帘道:“你既已成为天地教圣主,也应该对圣教多些了解。”   华斩情点头道:“师父是要跟我讲圣教的历史么?”   绝色轻轻摘下落在华斩情头上的粉色花瓣,放在掌心,端详着……   “我天地圣教源于西域,由天降圣尊创建于四神山上,青龙护法风神、白虎护法雷神、朱雀护法火神、玄武护法电神、四神圣女水神,都如其名一般,是神仙般的人物,无论风貌武功、才智品性,都是天下无双的。他们为西域百姓除奸惩恶、诛魔扬善,最终修成正果,羽化成仙。”   “羽化成仙?师父,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华斩情忍不住插嘴问道。   绝色含笑摇摇头道:“是不是真有神仙,我也不知道,但在我心中,天尊地王,跟前两代的四神护法就是神,就是仙。我的师父说他们羽化成仙,我便当他们成仙了。”   华斩情直直的看着已恍惚间陷入回忆之中的绝色,静静的等待故事继续。   “第二代教主为地升,我们尊称他为地王。我一直以为高高在上的教主是严肃且高不可攀的,可第一次见到地王至圣尊的时候,却令我如沐春风,他和蔼的就像……就像……”   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绝色,华斩情不禁伸出手,盖在绝色交叠的双手上。   “就像我四位师父中的青龙护法文圣……我的四位师父都人如其名。白虎护法雪冷冷如冰雪;朱雀护法赤衫性子、脾气、作为均如火一般;玄武护法便是武雄……诡异难测。而青龙护法文圣,武功、文才均为四人之首,却毫不自骄。温文儒雅、讲话永远是轻声软语,温柔的……温柔的令人心迷神醉……”   “师父……”华斩情低低唤着,因为眼前这张绝世娇颜上,清楚的写着深深的迷恋……   绝色陡然一惊,仿若由梦中惊醒一般,眨了眨盈然大眼,半晌后才喃喃道:“我又失神了……刚刚说到哪了?”   华斩情有些担心的移坐到绝色身边,柔声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绝色摇头道:“没事,我没事。我已经介绍完前两代的教主与四神护法了吧?”   “是的。”华斩情小心翼翼的应着。   “原本一切都美好得让人觉得置身于天宫仙境一般……可是,不知道何时开始,突然冒出了一个什么煞神教。不待我圣教前往剿灭,竟前来向我教挑战。若是公平对绝,那些小人自不是我教地王圣尊与四神护法的对手,可在他们将败之时,却卑鄙的用出‘软筋香’,以至于斗得两败俱伤。地王教主虽手刃了煞神教魔头,但自己也身负重伤,三位护法及二十八宿也都大伤元气。如果就此便安心休养,自然不碍事。可恨那留守宫中的玄武护法武雄,竟借机犯上作乱,夺取教主之位!如此,解决了外乱,内乱又起。教中人分作两派,相互撕杀着。无奈武雄等人预谋已久,地王圣尊与三位护法等人又着了‘软筋香’之毒,回天乏力……最后关头,文圣护法不顾自己的伤势护送我离开四神山,一直不停的飞奔着,日夜不停……直到遇见煞神教余党,才……”   绝色双手掩面,已低泣起来。   华斩情轻抚着绝色轻颤的背脊,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为了我……”绝色失控的哭喊着。   “师父……那你一定很恨武家人……为什么……”华斩情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绝色摇着头,待情绪平静后才道:“我原本是满心仇恨的。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人报仇。找不到躲至中原的武雄,便去找那煞神教的余孽。但当我将煞神宫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竟幡然醒悟……我就算杀尽天下人,也换不回失去的一切了,只会害得更多无辜人像我一样伤心……于是,我便开始四处游荡。行至武台山的时候,遇到了来找我寻仇的煞神教余孽。我本无心伤他们,不想他们竟以死相搏。我便杀了他们,自己也受了伤……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绝色长出了口气,仿佛讲述一遍便再度经历了一遍诸事一般。   华斩情不禁也跟着叹气,“如此的话,那煞神教与我圣教结怨颇深哪。”   绝色点头道:“不错,这煞神教竟如野草般除之不尽。所以未来你将面对最大的敌人应该就是煞神教。”   “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知道有没有化解的法子……”   “现在想这些还早,先盼着你的孙大哥研究出解药吧,化解了天地教与武林各派的恩怨为重。”   “是,那我先去看看孙大哥那边的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绝色起身与华斩情并肩走出“斩情园”,换上轻松的语气问道:“你不是下山来找你的霆轩哥哥的吗?没找到吗?他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华斩情顿时僵立原地,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情儿,你怎么了?”绝色焦声问着。   “霆……霆轩哥哥……霆轩哥哥……我……我怎么会把他忘记了?霆轩哥哥……霆轩哥哥!”华斩情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双手攀着绝色的双臂凄声道:“霆轩哥哥他现在生死未卜!我应该跟柳苍问清楚他在哪里的!我怎么忘记了?我……霆轩哥哥……”   绝色赶忙拥紧华斩情,安抚道:“情儿,你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霆轩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华斩情摇着头,不断自责着……   晚膳时分,观月阁中,柳家庄众人所在的房间内,欧阳莺与柳如嫣及柳苍的大师弟萧甘寂、二师弟朱少,首徒萧翔天、次徒江御山、三徒卓鸿,均身着孝衣,围坐一桌,无声的用着晚膳。   叩、叩、叩。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卓惊鸿垂首离席,前去开门。   “华……华教主。”   “卓师兄,我有些事想问。”华斩情力持平静的走进房内。   众人停止用膳,看向华斩情,唯独柳如嫣低垂着头。   欧阳莺柔声问道:“情儿,你有什么事要问?”   华斩情向欧阳莺福身施礼道:“三师伯,我是想问问各位师兄、师伯,有没有人知晓霆轩哥哥的下落。”   柳如嫣豁然抬头,瞪视着华斩情,“霆轩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怎地问起我们来?”   华斩情蹙眉道:“我已经说过了,霆轩哥哥在飘柳山庄之时,去向柳庄主追问真相后便失踪了。”   萧翔天看向父亲萧甘寂与二师叔朱少,二人摇了摇头,萧翔天疏远的声音道:“华教主,我等亦未再见过柳师弟。”   华斩情神色一黯,欠身道:“打扰各位了,请继续用膳吧。”言罢转身离去。   穿过回廊、花园,华斩情与绝色来到观月阁“闭月厅”。   “参见教主、圣女。”仙凤与六个贴身婢女齐向华斩情、绝色福身施礼。   华斩情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挥袖道:“免礼。”   “情儿,是不是累着了?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孙思邈放下碗筷,伸手拉华斩情坐在身边,“用过晚膳了吗?”   华斩情摇摇头,道:“我没事,还不饿。我是来问孙大哥的解药研制的怎么样了。”   孙思邈蹙眉道:“此谷中藏药之全,异草之奇实令我大开眼界,只是制成这解药,却还差一味世间罕见的草药。”   “是什么?”   “依古书记载,是一种独产于西域黑雪山的‘黑玉香’,状似珊瑚、散发异香。”   “孙大哥帮我画张图样吧。”   “你要去找?”   华斩情不语,坚定的点了点头。   “莫说那黑雪山险恶难测,单单你一人前往西域,孙大哥也是放心不下的。”   “属下愿陪教主前往。”仙凤突然插言,躬身请命道。   华斩情思虑片刻后,含笑点头,“好,那你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一早便启程。”   “是。”仙凤始终低垂着眼帘,半遮着那闪亮的美目。应声后便带着婢女们退出“闭月厅”。   “如今我留在这里也无甚用处,画图不如亲身去认来得稳妥,我明日也陪你们去吧。”孙思邈温厚的声音道,“只是那黑雪山乃诡异之地,此行须万分谨慎。”   华斩情锁眉深思。   “黑雪山倒还罢了,”绝色突然道,“你更要担心的另有其事。”   华斩情与孙思邈齐看向绝色。“师父,你的意思是?”   “煞神教便建在那黑雪山上。”   华斩情倒抽口气,“怪不得差这一味药呢。”   “我与你们同去。”   “师父,不妥!你……”   绝色挥手打断华斩情,道:“我意已决。”看着华斩情脸上深深的担忧,绝色又道:“我等乔装上山便是了,毋须过虑。”   华斩情笑道:“还是师父足智多谋。”   绝色轻刮华斩情的俏鼻,嗔道:“一下山就学的油腔滑调啦!”   华斩情觉得回到了武台山上三人共处的时光一般,心中满是暖意…… 第一部分缘起第九章祸起黑雪山旧怨叠新仇   黑雪山。   一座位于西突厥境内荒芜之地的黑色山脉,方圆百里内不仅无人居住,连飞禽走兽都不见半点踪影,终年无树无木,花不生草不长。黑色的山,黑色的石,黑色的土……连片片洁白的雪花落地后,也即时化作黑色。   一身异域服饰的华斩情负手而立,远远看着那仿佛终日被团团诡异黑雾笼罩着的黑雪山,秀眉轻锁。   “教主,下雪了,您回房歇息吧。”仙凤柔如秋水、暖如春风的声音响起。   华斩情转身面对仙凤,和煦如暖阳的笑了,轻拍着那纤细的肩膀,柔声道:“小凤,此行迢迢千万里,一路风霜,又是到这蛮荒之地,当真苦了你了。”   仙凤双颊嫣红,低垂着头,福身道:“教主言重了。能为我圣教尽一份绵薄之力,乃仙凤之幸。何况是与教主一同行这千万里路,共经风霜雨雪,即便在这蛮荒之地,仙凤非但无半分苦怨之意,只觉得……只觉得……开心得紧呢。”   华斩情思虑片刻后,再度负手背对着仙凤,看向那一片神秘莫测的黝黑之地,缓缓道:“这黑雪山诡异得紧,从此向前,便再无人烟……明日你便留在这里等我们,做个接应吧。”华斩情始终不忍心让仙凤这般美好的女子身处险境。或者说,若不是要靠绝色认路,靠孙思邈辩“黑玉香”,她宁愿像拒绝关天阳与骆千峰及父亲、大伯众人一样拒绝所有人同行,仅自己一人孤身犯险。   仙凤低垂的脸,看不到情绪,声音却微微的颤抖,道:“教主,属下知您疼惜仙凤,不忍看仙凤犯险。但您可知仙凤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教主身临险境。就算……就算黑雪山一行当真艰险万分,即已至此,仙凤也绝不愿独享安逸,宁愿与教主、绝色圣女和孙神医共进退,同存亡。”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_ 2.c_o _m   华斩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回首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娇小柔弱,实则坚毅非常的绝美少女。   清晨还无甚暖意的阳光穿过黑雾,洒向黑雪山。四个头戴黑帽、一身黑衣的人行走在黑色的崎岖山路上。   “师父,我们现在可是已到了煞神教境内?”   “不错。”   “那怎地不见半个人影?他们怎会这般疏于防范?”   话音甫落,平地里竟钻出了两个高大威猛的黑衣铁面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向着华斩情等人叽哩呱啦的讲了些话。   被黑纱遮去了半边面容的绝色压粗了声音,同样叽哩呱啦的回了几句,从音到韵,却令人听起来舒服多了。   同样黑纱遮面的华斩情、仙凤与孙思邈面面相觑,丝毫不懂这异族言语,只能愣愣的看着绝色与两个铁面人对话。   原本还好好说话的绝色,突地出掌,眨眼的功夫,伴着两声轻脆的掌声,两个壮汉已被击倒在地,动也不动。   “换上他们的衣饰吧。”绝色若无其事的道。   华斩情睁大眼睛问道:“师父,你们刚才都说些什么?他们使得何等妖法,怎地能从地下钻了出来?”   “他们问我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黑雪山煞神教境内。我便答为了找黑玉香医人,他们断然不许,说如果我们不即刻下山,便要立时杀了我们。我说好,然后就杀了他们。至于他们为什么会从地下钻出来,也非什么妖法,只是使的煞神教的遁地异术。”   “哎,那你也不必杀了他们哪,打晕了便是了。”孙思邈蹙眉道。   绝色冷冷瞥了孙思邈一眼,“你若想死在这黑雪山上,便救活他们罢。”   孙思邈轻叹一声,不再争辩,帮着仙凤将两个壮汉的外衫、面具卸下。   绝色帮华斩情与仙凤穿戴上过大的外衫与面具后,将两具尸身藏至隐秘之地,而后四人继续上山。   行至半山腰时,华斩情已深知这煞神教不仅不是“疏于防范”,直个是铜墙铁壁一般,若不是绝色再度击毙了两个煞神教徒,四人尽皆换上了黑衣铁面,想要上得山来,怕是难如登天。如此,四人谨而慎之的爬到黑雪山遮日峰,已是日落月升之时。   “教主,我们既已上得这遮日峰,何不干脆入那煞神宫直取解药?”仙凤压低了声音建议道。   华斩情轻敲了下仙凤的铁面具,道:“傻丫头!这煞神宫外防守尚且如此,那煞神宫内岂是我等能随意取物、进出之处?”   “前面便是遍布黑玉香之地。”绝色清冷的声音响起,使得四人加快了脚步。   这一段路似乎出奇的顺利,片刻间,一片黑玉香丛显现在四人面前。   孙思邈不敢耽搁,赶忙取出袖中木制药匣,装入满满的黑玉香。刚将药匣收入袖中,便即浑身一僵。   “你们是哪里的守卫?胆敢到禁地窃取黑玉香?”冷硬的声音道出的竟是一口纯正的中原声调。   不同于僵立的三人,华斩情闻声猛然转身,瞪得老大的双目直直盯着月光下的欣长身影,看到的却只是冰冷的银制面具和一对比面具还要冰冷且无情的黝黑眼眸。那份熟悉之感,只是错觉么?   在华斩情迷惑发呆之时,绝色身形一闪,已挥玉掌攻向那黑衣人。   头戴银面具的黑衣人不慌不乱,挥掌成刀,竟只攻不守,掌起刀落间,已尽显其功力非凡,绝非先前那些守卫可比。绝色心知欲速战速决已非易事。   “你们先退下山。”   “师父……”   “退!”   华斩情一咬牙,与仙凤先行护着孙思邈向山下飞奔而去。   绝色分神间见那黑衣人一抖衣袖,便知不妙,欲阻止却已不及,一阵破空之声响起,朵朵红色火花绽放在夜空之中。绝色锁眉怒喝一声,双掌舞动,夹着阵阵雷鸣之声攻得黑衣人连退数步,而后飞身向华斩情等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如蓝丝绒般的夜空中,星星点点火花还未散尽,数十个铁面黑衣人已纷涌而至。   “修罗公子,有何吩咐?”为首的铁面黑衣人单膝跪地,操着生硬的汉语道。   被称作修罗公子的银面具黑衣人冷声道:“有外贼潜入,窃取黑玉香。巴多,你去禀告教主,其余人跟我追。”言罢,身子已如离弦之箭,率众人向山下追去。   绝色片刻间便已追上华斩情等人,一路下山,直如风驰电掣,有胆敢阻拦的煞神教守卫,顷刻间便横尸在地。四人中,孙思邈虽不懂武功,但平日里为了方便四处采药行医,轻功径自不低,一路上亦未落于人后。   至山脚时,四人终是被平地冒出的十余黑衣铁面人拦住了去路,双方撕杀间,以修罗公子为首的数十黑衣铁面人众已追至近前。   时至于此,华斩情与仙凤已顾不得许多,与绝色一起,将孙思邈护在中间,绝色当先,华斩情与仙凤断后,欲杀出一条血路。   修罗公子本是冷眼旁观,看着那四人与近百黑衣铁面人撕杀搏斗,紧盯的原是四人中武功最高的绝色,但在华斩情愤然揭下铁面具之时,陡然间全身一震,心间竟莫名的隐隐作痛。怎会如此?这女子虽清丽有佳,却不至美到令人心痛吧?   恍惚间,那四人竟已远去十余丈,银制面具下的剑眉一蹙,随即飞身而起,加入战团,空手接下了华斩情的软剑。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华斩情直听得浑身一颤,软剑险些脱手,宁神片刻后方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明明是中土人,怎地却入了这煞神魔教?”   修罗公子舞动的手刀微微一僵,即而又冷冷道:“我自幼便是在这煞神教中长大的!”   “哦?那你这一口字正调圆的汉语是从哪学来的?”华斩情施开飞雪剑法,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   修罗公子一时哑然,半晌后道:“中土女子果然多奸诈。”   华斩情眨了眨眼,一时理不明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你说什么?”   修罗公子发出一阵似笑的声响,道:“我说小丫头功夫不错!待会儿降服了你,回宫给我作妾如何?”   华斩情闻言大怒,秀眉倒竖,骂了声“淫贼”后,连下杀招。   “啊哟,呛丫头,你想谋害亲夫不成?”修罗公子满嘴轻浮之词,银面具遮去了一脸的笑意。这哪里还像那平日里冷赛冰霜的修罗公子?全心撕杀的铁面黑衣人无暇注意,他自己,也忘记了追究……   正当修罗公子打得兴起,也对华斩情逗弄得兴起之时,一个带着玄铁面具、白衣若雪的男子于远处山间朗声道:“修罗公子,教主有言,区区几个窃药鼠辈,无需公子出手,命属下前来急召公子回宫,另有要事商议。”   修罗公子面具后一瞬而逝的落寞与不舍无人可见。低声向华斩情道:“呛丫头,不能陪你玩儿了,我回宫等着你喽。”言罢,虚恍一招,飞身而去,朗声下令道:“给我活捉了他们!”   数十黑衣铁面人齐声吼了一句,想是遵命之类的意思。   华斩情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莫名的抽紧,直欲伸手挽留,而蜂拥而至的黑衣铁面人却不给她体味这纷乱心绪的机会,只能不停的挥剑、撕杀任阴红的鲜染湿了衣衫,染污了白净的面暇。   一弯皎洁清亮的下弦月,静静的挂在深蓝色的绒绒夜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辉,铺满山间、旷野。鲜红的血,渗入黑色的土地,便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满地的残尸断刃,及挥散不去的血腥之气,证明着适才的一场生死相搏……   华斩情等人回到绝色谷时,已近年关时节。   孙思邈一入谷便到密室中配制解药。华斩情则于天地宫中处理教内诸般事宜。   晚膳时分方才回到斩情园卧房中的华斩情还未落座休息,便有婢女来报。   “教主,白虎坛主求见。”   华斩情勾了勾嘴角,道:“请他到厅中等候吧。”   “是。”   婢女退下后,华斩情有条不紊的沐浴更衣,洗去一路风尘。如此,华斩情步入“落花厅”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让煞神您久等了。”华斩情浅笑着走到主位前。   白煞立于厅中,躬身施礼道:“不敢,是属下打扰教主休息了。”   华斩情翩然落座,接过婢女递上的花茶,轻啜了一口,“哎?你怎么还站着?坐呀。”   “谢教主。”   待婢女为白煞送上花茶,退出落花厅后,华斩情才展现一派少女活泼俏丽之气,弹跳起身,捧着茶杯,改坐到白煞身边的位置,巧笑倩兮的问道:“煞神大人有什么事不能在大殿上说啊?要单独来见我?”   看到华斩情的亲近之举,白煞不自觉的勾起一抹迷人心魂的浅笑,柔声道:“属下听闻教主西域一行贵体受创,心下挂念之至。”   华斩情豪迈的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小伤而已,一路上有孙大哥照料,早已好了**成。”   “婢女伺候的可还周全?”   “我本就不是娇贵之人,不需要人家伺候的。”   “教主此言差矣。你乃我圣教之尊,怎会不娇贵?”   华斩情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双目一亮,问道:“你是想让白霜白雪来陪我吗?”   “教主英明!”   华斩情与白煞相视而笑,嗔道:“你又取笑我!”   “属下不敢!”   “哼,有什么是我们白虎煞神不敢的?”华斩情顿了顿,忽然正色道:“在这数十日间,无法运功使力,你可有何感触?”   白煞带着永恒如一的浅笑,轻叹道:“慌恐、无助,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任人宰割的弱者。”   华斩情展开暖暖的笑容,用柔柔的声音道:“你只是暂时的失去强者之力,而那些平民百姓、无辜之人,终生都是如此……任人欺凌,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白煞目光柔和的看着华斩情,“教主可是一路之上见着了什么?”   华斩情点头道:“我无心评述朝政之事,但如今战乱不断,又四处兴修宫殿运河……当真是民不聊生。”   “教主有起义之心?”   华斩情一惊,睁大了双目瞪着白煞,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煞低垂眼帘,拱手施礼道:“教主莫怪,属下失言了。”   华斩情默然起身,走到门前,抬头仰望着夜空中清冷皓月。   白煞悄然走到华斩情身后,低柔的声音道:“别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扛,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不是单靠一人之力便解决得了的。”   看着白煞俊美绝伦的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疼惜,华斩情不禁心神一荡,赶忙收回目光,看着花草,看着裙角,就是不敢再看他。   白煞蹙眉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身上的伤……”   不待白煞问完,华斩情赶忙打断道:“没事,我没事!只是有些倦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想休息了。”   “好。”白煞躬身施礼道:“属下告退,稍候便让白霜白雪来伺侯教主安寝。”   尽管凉风袭来,华斩情还是觉得面颊上阵阵温热传来,低垂着脸儿,只“恩”了一声。   白煞恋恋不舍的凝视了华斩情许久后,方才离去。   温和轻柔的阳光下,一片白色花海中,一身淡粉色衣衫的娇俏少女,摘采着四季长开的圣女花,精取花瓣,小心翼翼的放入锈工精细的香囊中。   看到此幕的华斩情,停下匆匆赶往观月阁的脚步,让白霜白雪留在原地,独自走向那少女。   “小妹妹,你是哪派中人?”   少女甜甜的笑了笑,答道:“我是千峰派的凌思轩。你是斩情姐姐吧?听外公说你已经是天地教教主了?”   华斩情先是一愣,随即朗声而笑,道:“不错。想不到你还是个小万事通啊!”   凌思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事都理的,只是觉得斩情姐姐身为女子担此重任,而且身世又那般传奇,好生羡慕,才会特别关心的。”   华斩情挑眉道:“这么说,被思轩妹妹关心,实乃斩情之荣啊。”   凌思轩红着脸喃喃的道:“这我可不敢当。”   华斩情指了指观月阁,道:“我正要去拜访骆老前辈,你要跟我一同去吗?”   凌思轩看了看香囊后,点头道:“好,反正我的香囊已经装满了。你这谷中的花儿真美,也香得紧。”   “恩,我也很喜欢这谷中的花儿。”言罢,华斩情与凌思轩并肩向观月阁而去。   华斩情一踏入观月阁中千峰派所处房间,便见骆千峰与关天阳正在对奕,福身施礼道:“骆老前辈、大师伯,斩情打扰了。”   凌思轩跟着华斩情一起向二人福身施礼后便站到了骆千峰身边。   骆千峰笑着起身相迎,“华小教主架临,不知有何赐教?”   华斩情连声道:“不敢不敢,晚辈是来向老前辈问安的。”   骆千峰待与华斩情相让着落座后道:“华教主莫怪老朽为老不尊,实是觉得与你投缘得紧。”   “老前辈说得哪里话?能得您老的垂青是晚辈不知如何修来的福气!晚辈想与老前辈成忘年之交,还不知如何开口呢。”   骆千峰大笑道:“好好好,老头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小丫头果然非凡!你这个忘年之交,老朽交定了!”   “老前辈过奖了。”   “好啦,言归正传,华教主来找老朽何事?”   华斩情满面恭谨的道:“晚辈初担重任,许多事不懂,想向老前辈请教一二。”   骆千峰正色道:“教主请讲,老朽定当知无不言。”   华斩情张开嘴,还未发出声音,便听人叠声喊着“教主,教主……”接着,便见白虎七宿中的娄金狗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华斩情轻蹙秀眉,问道:“什么事?”   娄金狗边大口喘着气,边看了看房内诸人,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此地又无外人,何事尽管直言。”   “是。”娄金狗顺了口气才继续道:“禀告教主,属下适才于黑竹林外巡逻时,遇到十余黑衣铁面人,为首的银面人说他们是煞神教的,前来拜见教主圣尊。”   天地教上下皆知本教与煞神教结怨颇深,此番远从西域前来“拜见”新任教主,又是在全教皆被软筋香所扰之机,也难怪娄金狗如此慌张了。   华斩情稍一蹙眉,随即面不改色的吩咐道:“请天地护法、执法神君、四位坛主及二十八宿到圣女花海来。”   “是。”娄金狗令命而去。   关天阳站起身道:“情儿,我陪你去看看。”   骆千峰亦笑呵呵的道:“老朽正闷得紧,也跟小友去热闹热闹罢。”   华斩情深鞠一躬,“多谢。”华斩情一身金黄色教主华服,迎着骄阳,率天地教众人走出黑竹林,远远便瞧见那抹似曾相识却又该是陌生的黑色身影。   “哟,呛丫头,想不到你还是天地教中的一号人物啊?失敬,失敬。”修罗公子戏谑的道。   “哪里来的蛮子?竟敢对我天地教教主无礼?”执法神君武天骄厉声喝斥道。   银色面具遮去了修罗公子的表情,但片刻的无语还是泄露了他的惊愕,“堂堂一教之主,亲身前来我煞神教圣地窍取黑玉香,该算是本教之荣吧?”   华斩情昂首道:“我等取药是为救人,上山时已与守山之人讲明,无奈之下才会强取。你若是为此事前来……想怎样了结,请讲。”   修罗公子拍手笑道:“好,不愧为一教之主,爽快!我煞神教也非小气,送出去些黑玉香倒也没什么。不过……”修罗公子顿了顿后,厉声道,“你们杀了我数十个弟兄,这笔血债是逃不了的!”   华斩情心中一沉,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人,不禁万分悔恨,“任凭处置”几个字已到了嘴边。   “难道死在你们煞神教手下的人还少吗?就算我教主杀了你们百十来人,也是为民除害!”武天罡一脸坦荡正气的喝道。   华斩情看了看父亲,垂首思虑片刻后,紧握双拳,昂首向修罗公子道:“盗药杀人是我等的不是,但亦如我父亲所言,你煞神教造孽无数,种下恶因方得恶果,今日暂且不与尔等计较,免得落下个以众胜寡之名。你们速速离去吧。”   修罗公子哼声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莫说你全教上下皆中了软筋香之毒,便是个个安好,当我修罗跟众兄弟们就怕了你们吗?!”   华斩情心下一惊,暗道“不想这消息竟已外泄。”看了看武天罡等人,又看向骆千峰与关天阳,已有了对应之法,笑道:“煞神教的眼线耳目似乎不大灵光啊?没有说到天下闻名的孙思邈神医正在谷中么?实不相瞒,我等强取黑玉香便因配制软筋香解药只差这一味便成。如今黑玉香已得,解药已成。又恰逢我初登教主之位,武林各派英雄侠士正集于谷中作客。真要动起手来,莫说你们了了十余人,便是尽出全教精英,想也无法全身而退吧?”话音甫落,天地教众人便声起一阵叫好、起哄之声。   修罗公子心下半信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声道:“如此的话,教主大人出尽全教精英,又请出了武林之尊的骆千峰老前辈及关天阳大侠,当真是看得起在下及这区区十余个兄弟啦!”   华斩情脸色微微一变,挑眉道:“好啦,勿须再多作口舌之争!既然你们势弱,便由你们划下道来,做个了结罢。”   修罗公子点头道:“好,华教主果然算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那我堂堂七尺男儿,也不该再多作顾虑。”待身边散发黑衣铁面人在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修罗公子朗声道:“在下便斗胆向华斩主挑战,以你我二人决个胜败,无论结果如何,此事便就此了结了,如何?”   华斩情心中莫名一紧,却非忧心胜败,只觉得不想与此人生死相搏。   见女儿轻锁秀眉,武天罡近身低声问道:“情儿,此人功夫如何?你可有把握胜他?”   华斩情摇头道:“这修罗公子,我曾与他交过手,但未分胜负。既然话已讲在前面,便再无他法,情儿只得奋力一搏。”   武天罡犹豫半晌,道了句“多加小心。”便退到了一旁。   华斩情昂首向前两步,抽出腰间软剑,摆出飞雪剑法的起剑势,说道:“请亮兵器罢!”   修罗公子负手上前道:“我向来不用兵刃,华教主尽管出招吧!”   华斩情暗自咬牙,挽个剑花,一招推雪入冬,直攻向修罗公子。   修罗公子不敢怠慢,脚下移步,不退返攻。上前侧身躲过剑锋,同时挥手为刀,劈向华斩情手臂。   华斩情顺势一沉手臂,软剑一抖,攻向修罗公子下盘,眼看便要划到小腿之上。   修罗公子一旋身,已转到华斩情身后,挥掌拍向华斩情后心。   华斩情竟如背后生了眼睛一般,未回身亦未闪躲,手腕一转,挺直的软剑已由下刺向修罗公子的手腕,逼其收掌。   修罗公子右掌甫收,左掌已化爪抓向华斩情肩头,眼看便要触到那金黄色衣衫。   华斩情忽一矮身,已躲过这一抓,并回转身,与修罗公子再度相对,二人目光相接之际,同时一震,顿了顿方才继续剑来掌去,斗作一团。   两方人马各踞一边,均屏息宁气,全神观战。   骆千峰点着头向身边的关天阳道:“关贤侄,这丫头小小年纪便有此等身手,将来定当无可限量,成为绝世高手呀!”   关天阳微微躬身道:“谢骆老前辈夸奖,华家能有情儿延续,是莫大的福份。”   骆千峰含笑道:“善恶终有报。华岳贤弟虽遭不幸,但终会得有善果的。”   关天阳低声问道:“骆老前辈看这一场,情儿胜算几何?”   骆千峰摇头蹙眉道:“情儿虽算得上习武奇材,但毕竟年少,这修罗公子的名号虽未曾听闻过,但武功内外修为尽皆不低,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情儿若想得胜,颇为不易。”   关天阳闻言,心下不禁焦虑,直盯着华斩情与修罗公子的一招一式,不敢移目。   华斩情全心应对修罗公子的猛攻,不同于黑雪山时要分神挡开他人的攻击。因而,由咋见之下的西域拳脚,渐发觉到异常之处。从而由一心取胜倾向于一探其武功真源。   修罗公子攻守间,以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怎么了,呛丫头?能耐仅止于此了吗?那可要让本公子失望喽!败了便随我回黑雪山长相厮守,如何?”   华斩情嗤之以鼻,斥道:“无耻之徒!你究竟师出何门?以为带着面具,佯装西域外家功夫便骗得过我吗?”   修罗公子微微一楞,说道:“我本就是西域人,生在长在煞神教,何需隐瞒?”   华斩情一转眼珠,忽地转身背向修罗公子,顿时门户洞开。不待修罗公子趁机攻向背心要害,已腾身而起,一招雪盈月色施展开来,软剑反耀着点点阳光,由半空中分刺向修罗公子数处要害。   修罗公子急挥手刀,长臂避过剑芒,直攻向那紧握剑柄的纤纤皓腕。   华斩情双目陡然一亮,一个筋斗窜到修罗公子身后,还未落地,一招暴雪扑面已如狂风暴雪袭向修罗公子身后。   修罗公子连遇猛攻,无暇多虑,本能的挥掌如剑,长臂舞动,反攻向华斩情。   瞬息间,见此情景的华斩情、关天阳、骆千峰及武天罡同时一惊。   “你是……”华斩情心潮涌动澎湃,一时竟不能成言。   “你那指环哪里来的?”修罗公子紧盯着华斩情胸口,声音急促的问道。   华斩情一瞥之下方知,原来一直挂在颈项,从不离身的白玉指环不知何时已由衣领滑出,荡在胸前。“这是我霆轩哥哥送的,你认得不成?”   修罗差异的品味着华斩情声音中难掩的喜悦,盯着白玉指环,脑中不断萦绕着“霆轩哥哥”,忽然一阵剧烈头痛袭来,直痛得手刀、步履为之一顿。   华斩情心绪激荡间,未留意到修罗公子的异状,仍旧挥剑攻上,脸上还闪耀着惊喜与期待。   巨痛之下,修罗公子见软剑袭来,只得奋力还击,夹着浑厚内力的一掌,直拍在华斩情胸口。   看着受自己掌力所创、身子直飞出去,离自己越来越远、满面伤痛、不舍、悲喜参半的华斩情,修罗公子竟刹时心痛犹如刀割锥刺,同时引得头痛更甚,长啸一声后,竟仰天率倒。   煞神教众人见本已大胜的修罗公子突然大叫倒地,不禁尽皆惊慌失色,赶忙上前察看修罗公子的情况。   远远飞出的华斩情向倒下的修罗公子伸出手,却哪里还抓得到什么?   天地教众人亦是一拥而上,尤其身中软筋香的白煞,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当先冲上,接下了华斩情已软瘫的身体。   倒在白煞怀中,还伸着手、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的华斩情,口中喃喃道着:“是他,是他……”   “情儿!”   “教主!”   “丫头!”   华斩情已听不到众人的呼唤,晕死了过去。   晴空中的骄阳,依旧奋力的放射着温暖的光芒,落到众人身上却显得暗淡了许多,甚至夹带着丝丝寒意…… 第一部分缘起第十章重逢不相识雪落泪沾襟”   “霆轩哥哥。”   “情儿,我们找个没有江湖,没有打打杀杀的地方过完这一生。”   “恩,没有打打杀杀……”华斩情呢喃着答道。   “情儿,我一会儿去见义父,你先自己四处逛逛吧。”   华斩情刹时泪眼模糊,想说“不要去。”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去去就回,别担心。如果不想出去,就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华斩情想伸手拉住柳霆轩,手臂却似有千金重一般,费尽气力亦抬不起半分。   “情儿乖,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消失在光芒中的身影,华斩情泪已决堤……   “霆轩哥哥!”华斩情呐喊出声,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少妇关切的眼神。   骆蓉双手握着华斩情冰凉惨白的手,激动的道:“情儿,你终于醒了!胸口还疼得厉害吗?”   华斩情想要起身,才抬起头来,胸口便传来巨痛,直痛得一阵眩晕,重又倒回床上。   “孙神医说你伤得不轻,还不能起身。”   “我……”   华斩情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之极,喉间干涩灼痛,难以成言。   “这几天孙神医、绝色姑娘跟你父亲还有白煞几乎天天都守着你,我看他们都太辛苦了,便来换换他们。我这便去告诉他们你醒了。”骆蓉言罢便要起身。   “不!”华斩情气虚的喊道。   骆蓉先是一愣,而后神色一暖,柔声道:“那我先倒杯水给你喝。”   华斩情才喝完清水,便见白霜白雪端着托盘走到近前。   “教主,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我跟雪儿了!”白霜双目晶莹的道。   华斩情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浅笑,“孙大哥说我非短命之相,一定不会早死的。”   “教主!都这样了,你还有心说笑?”白雪轻蹙着秀眉嗔道。   华斩情不再言语,只是浅笑着任白霜、白雪伺侯自己用完清淡爽口的一餐。   “我至今还未来得及问,您是?”待白霜白雪退下后,华斩情向那美貌少妇轻声问道。   骆蓉笑得分外暖人,柔声道:“我是骆千峰独女骆蓉,也是……也是你身上那枚白玉指环主人的亲生母亲。”   华斩情双目骤然睁大,猛然坐起身,不顾胸口的巨痛,促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认得这白玉指环?是指环主人的亲生母亲?”   骆蓉未想到华斩情会如此激动,赶忙扶其躺下道:“孙神医万分叮咛不能让你起身的,都怪我急着提这件事,你快躺下休息。”   华斩情摇头道:“我没事,骆前辈,请你把话讲清楚。这指环是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他是个孤儿,如果……如果真的跟您有些渊源,实乃喜事一桩!”   骆蓉无奈的道:“好,你先躺好,我便把这白玉指环的事讲给你听。”   华斩情乖乖躺好,期待的目光紧盯着骆蓉。   骆蓉轻叹一声,在床沿坐稳,握着华斩情的双手,缓缓道来……   这一天,苍穹灰暗,一大早便阴恻恻的扰人心神。   华斩**寻白煞却不见其踪影,心中起疑,逼问白霜、白雪后方才得知,白煞出谷应战。再问应何人之战,白霜、白雪却是铁了心的不讲。   “教主,教主!您重伤未愈,不能出去的!”白雪已急得流下泪来。   华斩情原就无血色的面庞,又罩上了层寒霜,“白霜这丫头已经去向我爹他们报信了,我再不动身,就更加不能去看谷外的情形了!”   “白坛主身上之毒已清,外面的小事难不倒他的!如果坛主大人知道奴婢未照顾好教主,一定会责罚奴婢的!请教主回房歇息吧!”一路追出斩情园的白雪已跪倒在华斩情身前。   华斩情锁眉道:“你如此阻挠于我,定是谷外之人不想让我见到,是也不是?”不待一脸慌张的白雪回答,华斩情又追问道:“是煞神教的人,是也不是?”   “教主!”   看白雪的表情,华斩情更确定了自己的猜疑,加快了出谷的脚步。   黑竹林外,空旷的草原上,只有一身白衣的白煞与一身黑衣的修罗公子相对而立着。一阵寒风袭来,吹乱了那桀骜的银色长发,却吹不散绝美俊颜上的寒霜。   “亮兵器吧,我不杀空手之人。”白煞冷冷的道。   修罗公子的银色面具后传来两声冷笑,“我从不使兵器,以免对手死得太惨。”   白煞扯出一抹寒人浅笑,“好大的口气!今日我便空手取你性命,以报我教主的一掌之仇!”   阴沉沉的天空下,白煞挥掌带起阵阵雷鸣之声,攻向不动如山的修罗公子。   待白煞单掌袭至胸前,修罗公子忽地伸双指点向白煞掌心。白煞即时化掌为爪,抓向修罗公子手腕。修罗公子亦不怠慢,手腕一转,双指弯曲扣向白煞脉门。二人互施擒拿之法,未分胜负,即而同时收手。   白煞浅笑着道:“你我这般儿戏斗法,哪里像生死之搏?”   修罗公子负手道:“白虎煞神有何高见?”   白煞笑得更深,“不如我们不躲不避各接对方一掌。”声音平静好似在谈论阴霾的天气。   修罗公子微一沉吟,而后闷笑着道:“果然是人不轻狂枉少年哪!如此轻言生死,枉费了老天爷给你的这副好皮囊!”   “你胆敢只身前来叫阵,不也轻狂得紧吗?”   修罗公子缓缓道:“我来探你教主生死。”   “托公子的福,我教主安好。我要与你生死一搏,便是为了替教主报你那一掌之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便休息活着离开这里!”白煞抬手道:“受死吧。”   华斩情跑到圣女花海时,已气喘吁吁,满头豆大的汗珠如雨滑落。见小宝正与其母白虎于花海中玩耍,心中一动,将其叫至身边道:“小宝,负我到黑竹林外去。”   小宝的虎目望着华斩情惨白的脸,眨了眨,而后矮下身子。   华斩情大喜,侧身坐在了小宝的背脊上。刹时,小宝如离弦之箭,向出口方向冲去。   到得巨石门前,华斩情本欲前去拍开机关,却见小宝并未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竟直冲向开门机关处,虎掌连拍,轻轻巧巧的开动机关,而后退到一边,不待石门完全落地,便腾身而起,奔出绝色谷,冲进黑竹林!   华斩情惊喜不已,圈着小宝的头颈问道:“你怎么会开机关的?你不会要修炼精了吧?”   小宝低鸣一声,也不知是何意思。   华斩情只见一根根黑竹飞也似的向后移动,劲风直刮得面颊生疼。片刻间,便要出了这黑竹林。   狂风骤起,吹得长草乱舞,黑色、白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唯有抵在一起的两双手掌、对视如火的两对眼睛,不为风动。   白煞与修罗公子二人的内力之拼已至各人之极限,若无一方先行败在对方掌下,则必定两败俱伤。而先行败下的人,性命是决计留不下了。   甫一冲出黑竹林的华斩情,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还不及上前说话,便听白煞大喝一声,就要以死相搏。   “白煞!不能伤他!修罗便是我霆轩哥哥。”华斩情无法确定自己虚弱的喊声是否被狂风吹散,而未传到白煞耳中。   只闻一声如惊天炸雷般的巨响,而后,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分向两边倒去。   华斩情心间刹时抽紧得无法呼吸。   白虎小宝如与主人心灵相通一般,飞速奔到那二人中间,停下脚步,左右看看,不知该转向哪边。   白煞捂着胸口,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华斩情,“你……”一个字还未讲完,便喷出一口血来。   华斩情大惊,跃下虎背,蹒跚着跑到白煞身边,却又不敢动他半分,只怕一动分毫,又会有何闪失。“白煞,你怎么样了?伤得很重吗?”   白煞半睁开眼睛,有些恍惚的看着华斩情,缓缓的摇了摇头,动了动唇,却终未说出话来。   “小宝,快回去找人来!”华斩情已满面泪水,咽哽着向小宝喊道。   小宝歪歪头,顿了顿后,才转身奔向绝色谷。   华斩情轻抚着白煞胸口,叠声道:“白煞,白煞……你先不要动,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跟我说,好吗?你不会有事的……”   见白煞微微点了下头,华斩情总算安心了些。又看向倒在另一边的黑衣修罗,缓缓的起身,一步一顿的走了过去。   修罗公子此时已恢复了神智,稍一运气便知自己伤得不轻,四肢已无法动上一动。见一脸惨白、哭得梨花带雨的天地教教主华斩情走近自己,不禁目放寒光,咬牙道:“我修罗可杀不可辱!而今落到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来个痛快!”   华斩情闻言,珠泪涌得更凶,跪坐在修罗公子身畔,屏住呼吸,伸出颤抖得如风中柳枝般的双手,笨拙的取下了那精致的银色面具……   立时,一切都静止了。没了狂风的呼啸,只见片片晶莹洁白的雪花翩翩落下。一滴残泪,滑过雪白的面颊,沾湿了胸前的衣襟。   华斩情紧握着银色面具,昏厥在修罗公子身上。泪痕未干的憔悴容颜上,浮着一抹惹人心疼的浅笑……   华斩情再次醒来,已是五日之后。   睁开眼睛,便见孙思邈正坐在床沿,深沉似海的朗目凝视着自己。   “孙大哥……”   “有什么话,等把这汤药喝了再说。”孙思邈轻柔的扶着华斩情坐起身,由身边矮几上端过一个白瓷碗。   华斩情顺从的将一碗苦涩汤药一饮而尽。   孙思邈满意的含笑点头,柔声道:“情儿还是那么乖。”   华斩情苦笑一声,道:“孙大哥还把情儿当孩子看呢。”   孙思邈轻抚着华斩情的秀发道:“不,情儿已经身为一教之主,有了担当,已经长大了。”   “白煞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他与人比拼内力,于紧要关头,正欲全力一击之时,忽然受外事所扰,收回了大半功力,不仅未力创对手,反落了个两败俱伤。心脉受损,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华斩情刹时脸色白得泛青,哀叹一声,双手掩面,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你不想知道另一个人的安危吗?”   “霆轩哥哥?”华斩情猛然抬头看向孙思邈,“霆轩哥哥也伤得不轻吗?”   孙思邈摇摇头道:“他倒没有白煞伤得重,但……谁也不认得了。只说自己是修罗,不知柳霆轩是何许人。”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到了西域,如何成了煞神教的修罗,但从我的诊断来看……他是被下了蛊。”   “蛊?”   “对,蛊。”   “可使人忘记过去的蛊?”   “通常的蛊毒只是令人身体产生各种疼痛,且只是在下蛊之人摧动之时才会发作。是否有令人失忆之蛊,我便不知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医好白煞跟霆轩哥哥。”   孙思邈目光柔似春水,轻声道:“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想其他的事吧!”   华斩情愁眉纠结,“我这身子也忒不中用……孙大哥,我这一睡,又是几天了?”   孙思邈放好药碗后,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整整五天了。”   华斩情哀叹道:“五天?!天哪……那这些天里,可有什么事?”   孙思邈舀起半汤匙的白粥,吹得不烫时,递到了华斩情嘴边,道:“你们教中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其他门派的人都散去了只有几位掌门和千峰派的几个人担心你的情况,还没离去。”   华斩情喝下孙思邈递到嘴边的粥后,浅笑着道:“是南宫大哥他们吧?”   孙思邈继续把白粥吹温了送到华斩情嘴边,“对,还有关大侠、风云二位掌门和柳家庄的人。”   “哦?我还以为他们会是最先离开的呢……”华斩情所指的自然是柳家庄的人。   待喂华斩情喝完了一整碗白粥,孙思邈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精雕细刻的木窗,让和煦温暖的阳光和透着花香的新鲜空气进入房间。   华斩情醒来后的第二天,便撑着虚弱的身子由白霜白雪搀扶着到了白虎宫。   虎卧阁中,白煞平躺在铺着白色貂皮的大床上,静静的沉睡着。那绝美的俊颜上少了冷酷与暴戾之色,安祥美好得如天使一般。   一直在白煞榻边伺候着的毕月乌向华斩情福身施礼,尊道:“教主。”   “他……好些了吗?”华斩情看着毕月乌泪光晶莹的美目,心中一颤。   “孙神医说坛主已无性命之忧,属下伺候坛主喝完汤药,他才刚刚睡下。教主要吩咐什么吗?”毕月乌恭谨且疏离的答道。   华斩情心知毕月乌怪自己害白煞伤成这般,不禁愧疚更甚,低柔的声音道:“有你照顾他,我便放心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言罢,转身离去。   “毕宿恭送教主。”毕月乌再度面无表情的福身施礼,恭送华斩情离去。   困仙阁。白虎宫中软禁高等俘虏之处,由白虎七宿率各自精英弟子轮番守位。   “参见教主。”今日当班的参水猿拜倒施礼。   “修罗公子在里面?”华斩情的声音有些轻颤。   “是。不过……”参水猿欲言又止。   “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华斩情咬着下唇,推门而入。   温暖柔和的阳光,洒满整个简洁雅致的房间。一身桃红色衣衫的柳如嫣端着瓷碗,坐在床沿,一汤匙、一汤匙的将褐色药汁喂到半躺在床上的男子口中,细心体贴之极。   华斩情甫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番景像,沐浴在阳光中的柳如嫣,满脸幸福的微笑,而已祛了面具的的修罗公子,那与柳霆轩一般模样的男子,正满目柔情的看着眼前悉心照顾自己的娇艳美人。   直到将一整碗汤药喂给柳霆轩全部喝下,起身将药碗放到白玉石桌上的柳如嫣才发现已矗立在门前许久的华斩情。那一直挂在嘴边的美艳微笑一僵,淡漠的道:“你没事了?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就算是你的地方,也不能这般无礼呀。”   无论从柳苍还是柳霆轩,华斩情与柳如嫣已注定了要对立一般。   华斩情无力的道:“我只是来看看霆轩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伺侯呢?白虎坛的人没有安排婢女吗?”   柳如嫣傲然一笑,重又坐回床边,道:“霆轩是我柳家庄的人,我来照顾是应当的。而且,霆轩与你天地教有血海深仇,不会让你们的人伺候的。是吧?霆轩。”   修罗公子轻蹙剑眉,道:“如嫣姑娘,我已经再三言明,我并非你们口中的柳霆轩,或许容貌相似,但也不能便成了那个人。”   华斩情与柳如嫣同时神色一黯。   “让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可以吗?”华斩情走到床边道。   柳如嫣看着修罗道:“华教主不是磊落之人吗?有何话还须背人讲吗?”   华斩情为之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修罗公子柔声道:“如嫣姑娘,你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柳如嫣闻言,嘟起樱唇,一拂罗袖,顿足而去。   “华教主,此地已只剩你我二人,有何话,请讲罢。”修罗漠然道。   华斩情心中一紧,看着那与柳霆轩一般无二的俊颜,却再也找不到对着自己时的款款深情。   “你……你真得忘记以前的事了吗?”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我便是在黑雪山长大的,不曾忘记。”   “不!你是被柳苍收为养子,在柳家庄长大的柳霆轩!不是什么修罗公子!不久前,你还在飘柳山庄要为我向柳苍问清当年日月山庄之事,而后便失了音讯……”   “够了!不要再说了!”修罗忽然厉声喝止,“你们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尽编些胡话来骗我!那个什么柳霆轩,我听都未曾听过!”   “可你明明就是柳霆轩!我不会认错的!我也不信霆轩哥哥会这般轻易的忘掉情儿!”华斩情哽咽着喊道。   看着盈然欲泣的华斩情,修罗心中莫名的一阵抽紧,有些激动的撑起身子道:“也许你的霆轩哥哥不会忘记你,但那是他的事,与我修罗无关!”语毕,修罗忽然坏坏的笑了,“如果你只是想做我的女人,倒不必这般曲折,我修罗绝非不通情理之人。那如嫣小姐美则美,却没有你的英雌之气。大不了,我两个都要了!”   华斩情气得原本惨白的脸色微微泛青,颤抖着道:“你的确不是我的霆轩哥哥……霆轩哥哥决计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言罢,愤然离去。   修罗公子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纤长背影,一颗晶莹由眼角滑落,却不自知。嘴角的笑意更深,却满是苦涩。   满面沮丧的华斩情回到斩情园便见厅中已有人等待。骆千峰、孙思邈、关天阳、南宫弦、风不停、云不住见华斩情进来,同时投来关切的目光。   “大家怎么都来了?有事么?”华斩情惨白憔悴的秀颜上强扯出一抹微笑。   南宫弦待华斩情落座主位后道:“本来我想在谷中多陪你些时日,可是家中传来急讯,不得不前来告辞。”   “南宫大哥家中出了何事?小妹可有帮得上的地方?”华斩情轻蹙秀眉,关切的问道。   南宫弦在这凉爽时节,依旧轻摇着羽扇道:“具体何事,我也不甚清楚,如有需求,不会跟妹子见外的。”   华斩情安慰的笑了,“有南宫大哥这句话,妹子就放心了,有何用得着妹子的地方,一定不要见外。风云二位当家呢?”   依旧是云不住当先开口道:“我和风大哥与南宫兄一样,收到家中急讯,这便要告辞还家了。多谢华教主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还。”   华斩情摇头道:“云大哥说得哪里话?这么见外,可不比南宫大哥来的直爽了。我等而今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什么谢不谢的?你曾救我于水火,我又岂是见死不救之人?”   云不住点头微笑,拱手道:“今生得交华氏斩情,乃我三生之幸。”   华斩情赧然道:“云大哥过奖了……”   风不停豪爽大笑,起身摆摆手道:“好啦,我等都乃江湖豪侠,别这般婆婆妈妈了!华小教主,后会有期!”   华斩情跟着起身拱手道:“各位大哥,后会有期!”   南宫弦、风不停、云不住三人这便起身离开了斩情园,离开了绝色谷。   目送三人离去后,华斩情看向一直未曾言语的骆千峰、孙思邈与关天阳。   “骆老前辈、大师伯、孙大哥,你们找我什么事?”   骆千峰和蔼的笑道:“华小友,老夫家中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处理,也得告辞了,不过我那女儿和女婿,还有宝贝外孙女说还有事要留下来。”   华斩情点点头,道:“晚辈知道了。待一切安妥后,晚辈定会前往拜会骆老前辈!”   “好好好!”骆千峰欢喜非常的道:“那老朽便在千峰山等小友喽。”   华斩情一鞠到底,“晚辈在此恭送骆老前辈了。”   “好!咱们也后会有期了!”骆千峰豪迈飒爽的道,而后挥袖,大踏步而去。   关天阳待目送骆千峰远去后道:“情儿,煞神教的事已暂且平息,听孙神医说,你身上的伤只要悉心调养便可痊愈,我总算放下心来……如今大仇已报,再要做的,便是重振日月剑派。你即已挑起这天地教的重任,我便须延续师父的心血。”   华斩情连连点头,道:“不错!这实乃当前至重之事。大师伯如何打算的?”   关天阳负手踱步道:“我先要招集散落各地的几名弟子,而后回黔山,重建日月山庄。”   华斩情黯然道:“当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师伯,我这教中人与财倒还充实,对重建日月山庄,总有些用处。”   关天阳摇头谢绝,轻拍华斩情的肩膀道:“情儿,若不愿做这教主了,便回日月剑派来。”   华斩情双目含泪,笑着道:“情儿知道,那永远是情儿的家……大师伯……”   关天阳深吸口气,道:“不过情儿,你既已担此重任,便不可轻言退缩……你可明白。”   华斩情坚毅的点点头,道:“情儿明白。”   孙思邈温和的道:“关大侠。”   “孙神医有何赐教?”关天阳对孙思邈着实敬重有佳。   “不敢不敢,小弟只是想问关大侠,既然大仇已报,为何还带着面具?”   关天阳顿了半晌,轻叹道:“我当初遭柳苍所害,不仅身负重伤,这张脸,也跌了个面目全非……带着面具,只是免得吓着旁人。”   “恕小弟失礼了。”孙思邈躬身施礼道。   关天阳洒然一笑,道:“不碍事,我本未在乎过这副皮囊。”   华斩情不舍的问道:“大师伯打算何时动身离去?情儿相送……”   “不必了!我明日一早便走,你好好的休养身子,不必送了,徒增伤感而已。记住,天大的事,也总会有个了结的。”关天阳意有所指的道。   华斩情深思的点点头。   又送走了关天阳,厅中便只剩下了华斩情与孙思邈。   “孙大哥,你不会也是来辞行的吧?”华斩情难掩落寞的问。   孙思邈嘻笑着道:“呵呵,本来是想的,这么一看,便不想凑热闹了。”   华斩情不禁被孙思邈难得的调侃给逗笑了,“孙大哥,怎么连你也逗弄起情儿来了?”   孙思邈轻抚华斩情披散着的垂直秀发,柔声道:“不学学别人的油嘴滑舌,哪能让我的小情儿笑一笑啊?以前的情儿,就算跟着孙大哥吃苦,也整日欢欢喜喜的。”   华斩情闻言,昔日往事如潮水涌向心头,嘴角虽还含着笑,珠泪却已涌出眼眶,簌簌落下。   孙思邈如昔年一般,轻拥华斩情入怀,轻拍着那纤弱却又倔强的背脊,轻声安抚道:“想哭就哭吧,情儿,哭出来会好过些……”   “孙大哥……”华斩情将脸埋在孙思邈胸前,已失声痛哭……   静立在门外的绝色,看着房内的一切,令天地为之失色的绝美容颜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闪亮的黑蓝色美目如大海般深不可测。无声无息的回转身,披着清新的暖暖阳光,走出斩情园。   恍惚间,又是月余时光流逝而过。   华斩情先后收到了南宫弦与风云二位当家的书信,说家中只是遇煞神教人挑畔,一切安好,让华斩情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身子已近痊愈的华斩情仍旧未能唤回修罗公子柳霆轩的记忆,与同样忧心的凌逸风、骆蓉夫妇,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如嫣事无巨细的照顾着柳霆轩,收拢那颗本该属于自己的心。当柳家庄众人辞去时,柳如嫣仍坚持留下照顾柳霆轩,最后又留下了卓惊鸿陪伴柳如嫣,其余人回返柳家庄重整家业。   白煞的伤也已好了五成,可形动自如,却仍旧对毕月乌的深情视而不见。   这一日,华斩情正于天地宫大殿中独自沉思。孙思邈与绝色同行而至。   “师父、孙大哥。你们……”   “情儿,我听闻各处遭受灾害、瘟疫,想前去看看。”孙思邈满面担忧的道。   “师父也同去?”华斩情不舍的看向绝色。   “我原就未打算在此久居,诸事已了,我自当离去。”   原本陷入离愁的华斩情突然双目一亮,喜道:“好!知道师父跟孙大哥都已远走天涯有人同行,情儿也安心了!”   孙思邈先是一愣,而后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   绝色则板起脸,屈指敲了下华斩情的脑袋,道:“小鬼头!胡乱说些什么!”   天地宫大殿上,升起了一派难得的轻松气息。   “师父不带白虎走吗?”华斩情与绝色相偎着拾阶而下。   “不了,让它们母子团聚吧,虎儿也很喜欢这里。”绝色淡然的道。   “我也想与你们同去……”华斩情撒娇似的道。   孙思邈在旁含笑道:“等你养好了身子,处理好了这一大摊子事,再去也不迟。”   “孙大哥。”华斩情忽然正色道。   “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孙思邈不解的看着一脸郑重的华斩情。   “我想……如果当年孙大哥同意入朝为官,辅佐皇帝,或许……如今的天下不会这般纷乱。”   孙思邈朗声大笑,拍拍华斩情头顶,道:“傻情儿!一代枭雄,又岂是孙大哥左右得了的?况且,事有天定,孙某自认,无力回天。一个朝代,有兴便有衰,自古更替至今,是天理循环,是不断延续的规律。只可惜连累了无辜的百姓,白白跟着受苦……”   作别了一时的纷乱,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静得,令人有些心神不宁,就像那暴风雨将至前的沉寂……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一章义起长白山星火可燎原   已是万物复苏的春季,武台山顶的积雪依旧皑皑,映衬着满山的苍翠。   “这里还是那么庄重、祥和,难得的净土呀!”一身白衣若雪,面如冠玉的少年公子,处身于三三两两的拜山香客之中,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跟在少年身后的男子一身青色锦衣,严峻森冷的五官犹如刀凿斧刻一般棱角分明,本也是张惹人心动俊颜,只是周身如三九寒冬的气息,令人不敢近前,只怕被冻成冰人。   “虽是十五,拜山的香客却少得紧……”虽未得到身边同行人的回应,少年公子仍自言自语的说道,“乱世扰民哪!”   白衣少年与青衣男子来到“清凉寺”前,还未踏入佛堂,便被一个作下人打扮的黑衣男子拦住。   “二位请留步,稍后再行参拜。”   “为何?”白衣少年不见丝毫不悦之色,平淡的口气问道。   “我家主人在内。”黑衣男子有些傲慢的答道。   于白衣少年身畔未曾言语的青衣男子,只轻锁眉头,便惊得那黑衣男子浑身一颤,迟疑着要闪到一旁。   便在此时,一个尖嘴猴腮,作贵公子打扮的枯瘦男子大摇大摆的欲入佛堂,被另一名黑衣人拦住。那男子鼠目一转,尖细的声音道:“我郝君子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去不成的!”言罢,身形一恍,竟已绕过黑衣人,立于堂内。   堂内一个看似三十岁上下的美貌少妇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佛前跪拜,见突然有人闯入,少年立时起身,护在少妇身前,稚嫩的剑眉竖起,喝问道:“你是何人?”   “哟,我还道是皇帝老子在这儿呢。原来只是个娃娃跟个娘们儿。”   少年闻言,面色一寒,怒道:“闭上你的狗嘴,滚出佛堂!”   郝君子丝毫不将那少年放在眼里,将其推到一旁,去看那少妇模样:“啧、啧、啧,想不到在这儿还看得到这般美貌如花的小娘子!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那少年额角青筋暴跳,猛冲上去,一拳打向那登徒子的脸颊。   郝君子微一侧身便即躲过,一掌拍在那少年背心之上,笑道:“小娃娃,就你这两下子还想英雄救美不成?滚一边去!哈哈……”   此时,原本守在门外的两名黑衣家丁也冲了进来,与郝君子打到一处。   仍然矗立堂外的白衣少年向身边人问道:“这郝君子是何许人也?”   青衣男子并未答话,只是万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提到“郝君子”三个字便玷污了自己金口一般。   这郝君子武功竟是不弱,三两下便将两个魁梧的家丁打倒在地,又淫笑着向那美貌妇人逼近,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道:“小娘子,让你久等啦,哥哥来啦……”   不待少妇惊呼出声,清亮的声音由白衣少年口中响起:“郝君子,怎地不做君子之事?光天化日之下,莫要玷污了这佛堂净地。”   郝君子头也不回的皱眉道:“又是哪来的臭小子?识相的就别来坏大爷的好事,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白衣少年丝毫未被吓退,返倒步入佛堂,扶起被打倒在旁的少年,柔声问道:“小兄弟,没事吧?”   少年站起身,摇了摇头道:“不碍事。”而后转向郝君子道:“你敢辱我母亲,我跟你拼死一搏!”   白衣少年浅笑着将那少年拦在身后,迎上转过身来的郝君子。   “哟!好俊的小子!要是个姑娘家就好了!”郝君子的一双色眼在白衣少年身上打转。   白衣少年厌恶的锁起眉头,冷冷道:“要想活命,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   郝君子哼笑着上前道:“好狂的口气,看来不让你尝尝郝爷爷的拳头,你不知道自己……”   一语未避,也不见白衣少年如何动作,郝君子已被其一脚踢飞出佛堂,狼狈至极的摔了个“狗吃屎”。   郝君子爬起身,还未等大骂出口,便觉得身畔的温度骤降,而后,便迎上了青衫男子足以冻死人的目光。“你……你是……青……卓……”   青衫男子冰冷的声音道:“杀你污了我的手,滚!”   郝君子如蒙大赦般,再没了先前的气焰,连滚带爬的逃了开去。   白衣少年笑着道:“还是我们卓大侠英武啊,不必出手,已吓得人如丧家之犬。”   青衣男子便是天地教青龙坛主卓寒,依旧冷冷的不予言语;而白衣少年则是扮成男装的华斩情。   佛堂中的美貌少妇携少年躬身道:“多谢二位侠士救命之恩。”   华斩情挥挥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过如今世道纷乱,夫人出门,还须多加小心。”   那少年忽然道:“都怪孩儿无用,不能保护母亲……”   华斩情赏识的看着眼前年幼却气宇非凡、正气凛然的小小少年,“不,你只是年纪尚幼,遇得名师加以教导,必成一代英杰!”   少年睁大双目,拜倒道:“请大侠收我为徒!”   华斩情一惊,从未想到过会有人要拜己为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夫人!二少爷!你们没事吧?”一身丈青色锦衣的老奴,慌慌张张的奔入佛堂。   美貌少妇摇头道:“没事了,多亏了这二位大侠相助。”   那老奴赶忙向华斩情与卓寒拜倒,连声道谢,而后又向美貌少妇道:“夫人,轿子已备在寺外了。”   美貌少妇再度向华斩情与卓寒道谢后向少年道:“世民,我们走吧。”   被唤作世民的少年道:“不,娘,我要跟着大侠学功夫!”   少妇无奈的看着嗜武成痴的儿子,“萍水相逢,要人家怎么教你功夫?”   世民仍跪倒在华斩情身前道:“世民愿陪伴在师父左右。”   华斩情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卓寒,而后到世民耳边低语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女子的话,你还要拜我为师吗?”   世民当即一愣,而后毅然道:“是。”   华斩情无奈的笑了笑,向少妇抱拳道:“这位夫人,看来令公子当真学武心切,如果夫人放心的话,就让令公子在我身旁些时日,等忙完了此行诸事,定当将公子送回府上。”   少妇打量了这俊秀非常的白衣少年半晌,咬咬牙道:“那便劳烦恩公了。只是……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华斩情思虑着道:“在下姓华,名……斩情,这位是卓寒。”   少妇再度福了福身,道:“华大侠、卓大侠,妾身这便告辞了。”而后,又不舍的深深看了眼世民,才随那老奴而去。   华斩情又无奈的看向世民,道:“我只怕还当不起‘师父’二字,以后的一段日子,尽力教你些功夫就是了。”   世民欣喜不已,连声道:“多些师父!”   华斩情苦笑着点点头,看着扯出一抹冰冷浅笑的卓寒,开始后悔选青龙坛主陪同自己离谷……要不是为了成全一下白煞与可怜的毕月乌;要不是妖娆风骚的朱雀仍对自己有成见;要不是不想与诡异的玄武独处……她应该不听爹爹的话,自己出来的!哎……   方今天下,烽火连连、天灾**,民众不堪煎熬,山东长白山始发民变,由窦建德起兵反抗,各地纷纷响应。华斩情会离开绝色谷重返武台山,一是为寻孙思邈与绝色,二是为接沈氏公婆到绝色谷以避战乱,安享晚年,三是听闻煞神教开始出没北方,意寻可医得好柳霆轩蛊毒的解药。   寻过武台山,不见孙思邈与绝色踪影,便与卓寒携着于武台山的“意外收获”世民,向桃花村而去。   傍晚时分,桃花村已在眼前,而原本满面欣喜、策马急驰的华斩情却陡然停住,惹得在其身后的世民问道:“师父,怎么了?”   卓寒眯起双目看着不远处的火光,难得开口道:“出事了。”   “走!”华斩情蹙眉咬唇,当先冲向已火光冲天的桃花村。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甫一进村,入目的便是满地残尸,而不远处,数十官兵仍无情的残杀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村民。   见状,华斩情刹时怒发冲冠,抽出腰间软剑,飞身冲向“杀场”。挡开正要招呼在一孕妇身上的大刀,将剑架在那士兵颈上,怒喝道:“你们为何胡乱杀人?!”   “因为,因为这村子包藏反贼!我等是奉皇命处置乱民的!”   那士兵被华斩情踢到一旁后,竟又挥刀砍向其他村民,华斩情愤起一剑,将之头身分了家,而后便红了眼的挥剑杀向一干官兵。   卓寒亦未袖手旁观,青龙剑出,于官兵中杀得血溅七尺,好不痛快!   原本四处烧杀的官兵,见突然冒出了这两个武功了得的人物,立时聚拢一处,近百长茅、刀剑攻向华斩情与卓寒。   世民直看得目瞪口呆,本想劝阻二位莫与官兵动手的话,也忘了喊出。   夜空上,一轮圆满皓月,似乎也染上了血红……   看着遍地尸身,华斩情原本白净的面颊已血泪模糊。得救的村民仅了了数人,沈氏夫妇却不在其中。而那不到十人的村民颤抖不止的聚在一团,惊恐的看着一身浴血的两个地狱杀神般的人物。   华斩情终于在如山的尸身中找到了沈氏公婆,眼泪不禁流得更凶,泣不成声的哭喊道:“情儿来晚了……”   卓寒收起青龙剑,默默的站在华斩情身边,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的声音道:“教主,让他们早些入土为安吧。此地不宜久留。”   华斩情无力的点点头,由世民搀扶着起身。   原本平静祥和的桃花村,一夜间,成了“乱坟岗”。残余的村民与华斩情、卓寒一同埋葬了曾经的亲友邻里,而后离开家园,流浪乱世……   “教主请节哀。”卓寒对在沈氏公婆坟前哭成泪人的华斩情再次安慰道。   “他们不过是无辜百姓,为何也要惨遭屠杀?”   卓寒无言以对,默然望向已露白的东方……   嫩绿的柳枝,在春风中舞动着柔软的腰身,撩动着来往的匆匆过客。   “主子,前面便是柳家庄了。”一身黑衣、面貌忠厚的中年男子躬身道。   被称作主子的男子三十岁上下,白净的脸膛上五官分明,凹凸深刻,浓眉高挑,墨蓝色的双目深似海亮如星,两片薄唇一动,浑厚的男声缓缓流出:“去通报一声吧。”“是。”中年男子应声而去。   欧阳莺端坐聚义厅主位,柳苍首徒萧翔天与次徒江御山分站左右,静待自称柳苍生前好友的拜庄之人。   白脸男子迈着四方步走进聚义厅,身后跟着黑衣随从。   “柳夫人。”   “尊驾是?”   “燕弑天。”   “看尊驾不似中土之人。”   “家父是西域人。”   欧阳莺沉吟片刻后,提防着问道:“不知贵客此来,有何赐教?”   “柳兄生前曾许下承诺,要将庄中月寒剑赠于在下。”   “月寒剑?!”欧阳莺猛地站起身,追问道:“你说月寒剑在我庄中?!”   燕弑天微露诧异之色,挑眉道:“夫人难道不知此事么?莫不是想悔约吧?”   欧阳莺面色一寒,重又坐下,缓缓道:“第一,我不知庄中是否有此物;第二,我夫已逝,无从考证其言;第三……这寒月剑本属日月剑派双宝之一,我夫君便是在世,也无权将之赠予他人。您请回吧。”   燕弑天满面淡然,似笑非笑的道:“那便恕在下无礼了。”而后颇无奈的向身边随从道:“若找不出月寒剑,便让他们给柳兄陪葬罢。”   那中年随从面无表情的躬身领命,待燕弑天踱步出聚义厅后,向惊诧的三人摇首蹙眉道:“你们何必呢。”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之时,数十黑衣人由四下涌出,将三人团团围住。同时,聚义厅外,杀声四起……   “煞神教的人去柳家庄做什么?”牵着骏马,走在太原城中的华斩情蹙眉问着身旁的卓寒。   卓寒面无表情的答道:“探子只跟踪到这些。”   华斩情无奈的耸耸肩,向身后的世民道:“民儿,你先在前面的客栈等我们吧,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怕是这一趟有些凶险,莫要牵连了你。”   世民坚毅的摇了摇头,“不,我说过要跟着师父的,就算刀山火海也要跟着!”   华斩情咬了咬下唇,携着世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卓寒亦上马紧跟在后,直向柳家庄。   两骑三人还未入柳林,便听庄中发出嘈杂之声,到得庄前,不见家丁相迎,只见一个白面男子负手门前,似在欣赏周遭风景。   华斩情下马拱手问道:“赶问尊驾是何人?这庄中出了什么事?”   燕弑天柔和的目光看向问话的白衣少年,不禁嘴角上扬,答道:“在下燕弑天,是慕名前来拜庄的,见庄中乱作一团,未敢善入。姑娘高姓大名?”   华斩情微微一惊,不想这燕弑天一眼便瞧出自己女扮男装,“燕公子好利的目光。”   “谢姑娘夸奖,在下等着聆听姑娘的芳名。”   “华斩情。”   燕弑天双止一亮,一时精光四射,却又在下一瞬变回柔和含蓄,“多谢姑娘,燕某铭记心间。”   华斩情锁着秀眉,欲绕过燕弑天进庄,却又被其伸臂拦下。   “里面刀光剑影,危险得紧,我劝华姑娘莫要善入。所谓刀剑无眼,若是伤到姑娘的凝脂玉肤便不妙了。”   华斩情秀眉皱得更紧,有些厌恶的道:“多谢关心。”言罢牵着同样眉头紧锁的世民快步入庄。   铁面黑衣,血染天地,不是煞神教的人又会是谁?   华斩情看着遍地柳家庄弟子家丁的尸体,直气得紧握双拳。   世民的手被握得生疼,却不敢出声,虽不识得惨死的众人,也气得小脸泛白。   “我们分开去找活口,能救一个是一个。”华斩情有些激动的声音吩咐卓寒道。   卓寒点了点头,冲向后院。   华斩情冲入聚义厅,看到被团团包围中垂死挣扎的三人——周身浴血的萧翔天与江御山力竭的维护着欧阳莺。   抽出软剑,清啸一声,华斩情杀入黑衣人中。无奈,黑衣人便如杀不尽一般,任剑舞如雪落,尸横满地,依旧只得眼睁看着萧翔天与江御山一一倒下。华斩情怒吼一声,杀得更凶,急欲冲入救出欧阳莺。   忽然,一声如龙吟般的啸声传来,一众黑衣铁面人立时住手,眨眼间已全部退出聚义厅。   华斩情愣在当场,若不是满地的尸身与一身的血污,真要怀疑适才是确有其事还是一场恶梦。   “情儿……”已瘫倒在地的欧阳莺虚弱至极的唤道。   华斩情赶忙上前,扶起已奄奄一息的欧阳莺,哽咽道:“师伯……”   “情儿,”欧阳莺费力的道,“我不行了,本来这条命留到今日已是不易,只是……我放心不下我苦命的女儿如嫣,以后,你能帮我照顾她吗?”   华斩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急,“师伯,为什么煞神教的人会来屠庄?”   “他们,他们说,月寒剑在庄中,柳苍生前答应给他的……我……”欧阳莺双目陡然一亮,而后光辉尽祛,一语未毕,气息全无,死在了华斩情怀中。   “三师伯!”华斩情哭喊出声,悲怆不已。   “华姑娘请节哀。”燕弑天不知何时已立于华斩情身后。   “师父……”世民蹲在华斩情身边,挽着她的臂弯低声安慰着。   “没有活口。”卓寒站在聚义厅门口,青衣上血花朵朵,青龙剑上还不断滴落着阴阴鲜血。   华斩情无力的点点头,不禁将怀中渐冷的身子拥得更紧……   “煞神教怎么突然到中原来作恶?不是一直只在西域的吗?”华斩情呆坐在太原城的客栈中,面对着满桌的佳肴难以下咽。   卓寒冷峻依卓的摇摇头。   世民略一思虑道:“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煞神教是什么,但西突厥已向我大隋投降,不知与此有无关联。”   华斩情摇了摇头,却甩不散紧锁的眉头,“总之,这血海深仇,是化不开了。”   “那华姑娘想要如何报仇?”燕弑天突然插言道。   世民斜了眼这如跟屁虫般的男子,想到他厚颜的跟着师父,心中便一阵厌恶。   华斩情含首不语,看着饭菜发呆。   “我已经传信回去了。”卓寒低沉着声音道。   华斩情叹气道:“想不到如嫣也跟我有了一样的遭遇……她要怎么面对这家破人亡……”   “听说煞神教的教主也来到中原了。”燕弑天似笑非笑的插言道。   华斩情终于正眼看向燕弑天,追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可知道那教主在哪里?”   燕弑天缓缓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好!”言罢,华斩情便欲起身。   “不过……”   “不过什么?”   “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去。”   华斩情、卓寒、世民同时看向燕弑天,“你安的什么心?”卓寒与世民异口同声的质问道。   燕弑天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是含笑看着华斩情,等待她的意见。   华斩情由燕弑天深沉似海的双目中,看不出何种意图,更明白不该轻易相信一个初识的人,但除了想为柳家庄近百亡魂报仇,还急于向那煞神教主求证霆轩哥哥的事……   “好,我跟你去!”华斩情斩钉截铁的道。   “师父,不可!”未等卓寒言语,世民已抢先阻拦道,“无论如何,至少民儿要跟着你!你答应了我娘要照顾我的!”   华斩情面显难色,咬咬牙道:“燕公子,就让民儿跟着我吧。”   燕弑天轻刮着白净的下颚,状似为难的思虑片刻后才点头道:“好吧,就暂且留下这小鬼。”   华斩情转向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卓寒,“你先回去吧。”   卓寒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却另有打算。   艳阳当空,万里无云的蓝天下,蹙眉忍气的华斩情携着同样一脸气愤的世民,跟在悠闲自在的燕弑天身后,向东而行。   “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终于沉不住气的华斩情开口问道。燕弑天如出外游乐、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侯门公子一般,五天过去了,哪里见到什么煞神教主?直是华斩情与世民在陪着他游山玩水!   燕弑天无视于华斩情的怒气,笑着道:“煞神教主要去东海。我们何必赶路赶得那般辛苦?一路悠哉游哉,也耽搁不了什么。”   “你怎知道?我们这般走下去,到得东海时煞神教主已离开又该如何?”华斩情怒目直视着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燕弑天。   “如果见不着煞神教主,你想把我怎样便怎样。”低柔的声音,暖昧的语气,燕弑天凝视着华斩情气白的面容半晌后,大笑着继续向东而行。   纵使气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华斩情仍然只能无可奈何的携着世民跟在燕弑天身后。   “喂,你站住!”一个清脆如黄鹂般悦儿的声音响起,却并未唤住一身青衣仿似有寒气围绕的高大男子。   “穿青色衣衫,像冰山那个,叫你呢!”   卓寒终于停下了脚步,蹙着剑眉回首看向那悦耳声音的主人。   一身如太阳一般耀眼的金黄色衣衫,一张柔美亮白得好似在散发光芒的清秀容颜,一副有些得意的表情,一张水润的樱桃小口,一个令人不禁全神聆听的悦耳女声,“我注意你好久了。怎么一直跟着那三个人?你有什么企图?”   冷如卓寒,竟哑然失笑,任何一个熟识他的人,都会因这一笑惊奇不已,包括卓寒自己,“小丫头,你管的闲事未免太多了。”   金黄色衣衫的少女杏目圆睁,双头插腰,昂首道:“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是我江湖中人的职责!你鬼鬼祟祟的跟着人家,定是意图不轨,本女侠当然要管!”   在这人烟稀少的山野间,一个不足双十的少女独自一人面对令许多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青龙坛主卓寒,竟还如此毫无惧色,不知是该称之为有胆识还是——愚蠢至极。当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所要惩的“恶人”是什么来头、何许人也。   卓寒本就寡言少语,当下也懒得多作解释,不再理睬那少女,继续向已远去的三人跟去。   少女气得直跳脚,愤然跃起身,一个筋头翻在卓寒身前,拦住了去路,“你这人是聋子不成?你如果说不出跟踪人家的原因,就休想离开这里!”   卓寒目光陡然一寒,仿佛能射出冰箭一般,阴沉森冷的声音道:“你们若想活命,便滚远点。”   少女本被那能冻死人的目光吓得一阵颤栗,但在听到更冷的话语后反倒激起了傲气,怒道:“你说什么?哪有‘你们’?要谁……”滔滔不绝的质问还未过半,突然被卓寒一拉一扯,拽到了身后,这才弄清状况。原来,不知何时开始,她身后已多出十余个身着墨蓝色劲装,头带亮黑面具的大汉。   “你,你们认识?他们是你朋友?”   “不,他们跟你一样。”   “什么?跟我一样?他们哪里像我呀?!我又没带面具!”   “想阻止我跟着前面的人。”   “哦……看样子,他们比你更像坏人哈……”   “原来你分辨好坏人都是用看的?”   “嘿嘿嘿……”   刀剑出鞘之声响起,立时寒光纷乱,十余人摆下怪异阵式,将卓寒与那少女围在当中。   “他们好像不把我当同伙哎……”看着这阵式,少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本来只想当回英雄大侠,怎地突然莫名其妙的陷入这样的危难?哎!   “这回要学乖,日后别再多管闲事了。”   “行走江湖,不暴打不平,还有什么乐趣?!”   卓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全神戒备,心知这十余人虽远不如柳家庄时百余人的数目,实力却反胜之,个个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仅是自己一人,脱身自是不难,可如今却多了个不知功力如何的负担。   青龙剑出,寒光四射,直指艳阳,威立不动。   “你这把剑倒是满漂亮的哈……”少女干笑着想缓解一下快压死人的沉寂,却于事无补。   十余墨蓝劲装大汉同时大喝一声,即而形动起来,却非一涌而上,而是有守有攻,不紊不乱,显是训练有素。   卓寒青龙剑舞动开来,虽一时不能杀出重围,却可让对手近不得身。那金色衣衫的少女则叫苦连连,功夫不过三、四流的角色,边奋力自卫,边没头没脑的唠叨着“哪来这么多高手啊?没想到我唐天香初入江湖,还没扬名立腕便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了!我命怎么那么苦啊!没脸回去见爹娘啦!爹呀,娘呀,快来救你们的宝贝女儿呀!不然你们可要绝后啦!娘……”才刚动起手来,这小女子竟已开始哭爹喊娘,直是让卓寒不自禁的蹙起剑眉,哭笑不得。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二章难渡美人关一怒为红颜   天是那么蓝,在艳阳的照耀下如柔软的丝绒一般;朵朵白棉花般的云儿,悠闲的游荡着。三五成群鸟儿在山林中欢快的唱着歌,一对对彩蝶随风飞舞着。   躺在油油嫩绿草地上的唐天香不禁再次感慨道:“能看到今天的太阳真好。昨天真的以为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呢!”转头看向身边始终冷着一张脸的男人,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放过我们?”   卓寒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留在这里陪这个如麻雀般永远叽叽喳喳的丫头看着天空发呆,不知是不是今天的太阳太大、太热,连原本冰冷的声音竟也温暖了许多,“他们本就没想要我们的性命,只是拖着我,不能再去跟着那三个人。”   “那三个究竟是什么人啊?一定是很厉害的坏人吧?”小麻雀继续不停的追问道。   卓寒挑眉,发觉自己今天似乎话特别多,“其中一个是我的主子,另一个是我主子的徒弟,再一个叫燕弑天,不知是什么身份,但昨天的那些高手应该是他的人。”   小麻雀突然蹙起秀眉,嘟着红唇道:“打了一天一夜,我快累死了,也快饿死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卓寒锁眉道:“我们?”   小麻雀跳起身,嫣然一笑,道:“对了!经过昨晚,我们也该算生死之交了吧?我叫唐天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卓寒亦一跃起身,府视着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不自禁的浅笑着道:“卓寒。”   “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卓大哥啦!走,我们找好吃的去,我真快饿死了。”   被唐天香拉着,卓寒仍在不解中,这小女子昨日还口口声声要与自己为敌,如今却热情以待,还口口声声说跟自己成了“生死之交”?就算女人善变,她未免变得也忒快了些吧?   唐天香蹲坐在火堆边,一双垂涎三尺的美目紧紧盯着正架在火上翻烤的野兔,微张的樱桃小嘴中险些流出口水来。   “卓大哥,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啊?”   “第十五遍。”   “什么?”   “你第十五遍问这个问题。”   “人家饿了嘛。”唐天香皱起一张微红的小脸,可怜惜惜的道,“而且这兔子肉看上去好香哦……想不到卓大哥还有这等手艺!”   卓寒翻转野兔的动作略略一僵,目不转睛的盯着已油光闪闪的野兔,沉默不语。   “卓大哥,现在跟不到他们了,怎么办?你是要保护那个主人吧?”啃着美味的兔子腿,唐天香还不忘关心一下辛苦的“大厨”。   卓寒淡淡的道:“无所谓,各地都有探子,会向我报告他们的行踪。”   “这么厉害?卓大哥,你究竟是什么人物啊?哪门哪派的?”唐天香睁大好奇的美目,盯着卓寒问道。   “天地教。”   “什么?!天地教?!那你是谁?跟华斩情熟不熟?”   看着一脸兴奋的唐天香,卓寒不解的问道:“你认识我们教主?”   “当然不认识呀,如果认识就好啦!我这次偷跑出来就为了一睹她的风采!听了那么多关于她的故事,好羡慕哦……我若能成为那样的侠女就一生无憾了……”   卓寒勾起嘴角,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嘛?”唐天香嘟着红唇嗔道:“听爹娘说,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如此女中豪杰呢。怎么?你不觉得吗?”   “不,她确实是难得的奇女子。”   唐天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起身道:“主人?你跟踪的人里不会就有她吧?”   “不错。”   “啊!那我们赶快去找她呀!”   卓寒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心道:“看来这小麻雀要缠他一路了。”   “卓大哥,你看……”唐天香一个“看”子才讲完,便见原本还在老远外的一个黑点已至近前。   一身青衣锦衣包裹着窈窕身段,柳眉入鬓,双目细长、眼角高挑,鼻尖腮凹,面似狐狸的妩媚女子飞驰至卓寒面前约一丈处停下脚步,单膝跪倒道:“心宿参见坛主。”   卓寒对突现的人毫不意外的抬抬手,道:“起身。”   青龙七宿之一的心宿月狐领命起身,虽对坛主身边多出个国色天香的少女心有不解,却不敢多问,含首道:“禀坛主,教主等三人一路向东,已至狂人寨地界。”   卓寒点点头,问道:“谷里有信儿了吗?”   “白虎毕宿已奉命护送柳如嫣与卓惊鸿出谷赶往柳家庄。”   “白虎呢?”   “白坛主也已离谷,向东而来。”   卓寒扯了扯嘴角,道:“好,你去办你的事吧。”   “是。”言罢,心月狐不再多留,飞身而去。   卓寒一转眼,便见唐天香正张大小嘴,似惊奇又似有些兴奋的看着自己。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那个姐姐自称心宿,如果便是青龙七宿之一的话……她还向你下跪!那你……你……”唐天香双手捧着因激动而泛红的小脸,吼道:“你不会就是青龙吧?”   卓寒再度难禁的失笑,“是又怎样?”   “啊!”唐天香尖叫着,而后又似自责的捶胸道:“听人说青龙坛主冷如冰寒如霜,杀人不眨眼,好像血都是冷的……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是你呢……”   卓寒面色一寒,愠道:“怎地?不愿跟我同行了吗?”   “可是你会笑啊。”唐天香忽然答非所问的道。   “什么?”卓寒莫名其妙的问道。   “听人说青龙坛主都不会笑的,可是我有见过你笑啊。”唐天香眨着纯真的大眼睛,面对着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却无半点惧怕之意。   卓寒释然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迳自向东而行。   “喂……卓大哥,你既然是青龙,更要说话算话啦!你答应过带我去见华教主的,你不可以食言啊!”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快步跟上周身寒霜似乎升了些温度的卓寒,依然纠缠不休。   狂人寨,座落在荒凉的无名山上,因十余年前一个叫司徒狂的男子占山为王,建了这狂人寨,这无名山才得名狂人山。山寨中尽是些亡命之徒,有些是被官家通辑的大盗、杀人犯,有些是其他被巢山寨的漏网之鱼。总之,十余年间,原本一人的狂人寨,已成为拥有数百人、名振一方的绿林山寨。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止步山脚下,华斩情蹙眉问道。   燕弑天温柔如水的笑道:“天色不早了,这荒山野岭的没个人家,只能到山上借宿一晚哪。”   华斩情冷着面孔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燕弑天眨着眼睛问道。   华斩情指了指身前不远处的石碑。   “狂人山?那又怎样?”   “山上的是狂人寨,一群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   “哦,没关系。有神功盖世的华姑娘在,不怕!”   华斩情闻言,直气得要咬碎银牙。“好,你不怕死你自己去。本姑娘不奉陪!”   燕弑天双手环胸,有恃无恐的道:“也许煞神教主就在山上呢。”   华斩情僵立原地,愤恨的瞪视着眼前厚颜无耻的男子,直想一巴掌打掉那一脸的坏笑。   “喂,你们是什么人?敢上狂人山?”一个黝黑的彪悍男子向山脚下的三人喊道。   燕弑天仍凝视着华斩情,朗声道:“告诉你家寨主,燕弑天求见。”而后在华斩情耳边低声道:“到了寨中,华姑娘可要保我周全哪。”言罢,大笑着向山上走去,徒留下怒不可遏的华斩情与世民怒目以对。   由整棵树木围成的高墙内,一间间木屋粗犷、简陋,彰显着居住其中之人,尽是不拘小节的粗豪汉子。   宽敞,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大厅里,主位是一张足以坐得下五人有余的特制大椅,椅上铺着两张虎皮,虎头各踞大椅一边,余威犹在。大椅上一个异常高壮的彪形大汉,乱发横眉,虎目狮鼻,阔口黄牙,一刀狰狞的刀疤由左额延伸至虬髯满布的右腮,**着的上身似在炫耀纠结的肌肉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尽管巨大的身躯慵懒的半躺在虎皮上,仍给满室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任再狂暴的恶人见了他都要礼敬三分,他,便是狂人寨的寨主——司徒狂。   司徒狂摆手退下喽罗,半眯着虎目打量着厅内三人,向居中之人撇撇嘴道:“你是燕弑天?”   燕弑天将滑至胸前的一缕黑发拨至身后,不待主人相让,便自行坐在客位的藤椅上,不慌不忙的道:“不才,正是敝人。”   低沉粗哑的声音又问道:“你来谈那件事?”   燕弑天沉吟道:“也不尽然,本是路过山下,想来借宿一晚罢了。不过,如果司徒庄主已有了决定,定夺下来倒也无妨。”   “他们是?”司徒狂看向华斩情,抽动着嘴角,“南边来的?俊得像个娘们儿!是燕兄弟带来的见面礼么?”   华斩情尽管心中一窒,仍毫不退缩的回瞪那凶过豺狼悍过狮虎的骇人双目,昂首道:“请司徒寨主放尊重一些。”   燕弑天笑道:“司徒大哥,这位是小弟初结识的朋友,大哥若喜欢南方佳丽,改今小弟送上些便是了。”   司徒狂闷笑着抓了抓如弯曲的钢针般的虬髯,“要是没这小娘子有劲儿,俺可不要。”   燕弑天挑眉道:“小弟劝司徒大哥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只怕大哥要不起……”   “嗯?”司徒狂声音含怒,“燕兄弟莫小太小看了司徒狂!”   “不敢不敢,只是小弟见识过她的功夫,恐怕……”燕弑天明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华斩情虽又气又纳闷,仍不忘先把世民推到一边较安全的位置,警惕的看着已坐直身子、跃跃欲试的司徒狂。   “假小子,你叫什么?”司徒狂缓缓站起身,比之常人足足高出两倍。   被笼罩在暗影下的华斩情仰首望着眼前的巨人,默不出声。   司徒狂见这“小人”半晌不言语,大手一伸,迳直向白嫩清丽的小脸抓去。   华斩情大惊,挥掌化为手刀奋力向足有自己脖颈粗的手腕砍去。司徒狂竟不闪不避,硬接下这一手刀,嘿嘿笑道:“果然有几分力道呵。”大手眼见便要碰到那凝脂般的面颊。华斩情见力拼不得,一旋身,展开轻功,不让这狂人碰到自己分毫。   司徒狂虽身高体宽,动作倒灵敏得紧,便是如此,急转身子,连连伸手,却也总是差之毫离。十余回合下来,不怒反笑,“轻功不错。”   华斩情停身在横梁之上,轻哼一声道:“多些夸奖,你也不似外表那般笨拙!”话音甫落,突觉眼前一花,那巨人竟已至面前。便一窒的功夫,腰间一紧,已被人打横抱起,飞下横梁,稳稳的落在地上。   司徒狂半眯着虎目,放肆的打量着怀中佳人,“俺地轻功也不赖吧?”   华斩情双颊一红,抬脚踢向司徒狂右脸。司徒狂仰身躲过,华斩情又一掌拍在其肩头,借力飞身而起,双掌一转,夹着阵阵雷鸣之声连拍向司徒狂,在那**的胸膛上印下数个暗红色掌印。   司徒狂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先是紧盯了华斩情半晌,而后竟震天价的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好!好!好烈的小娘子!”转向燕弑天,正色道:“那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把这小娘子让给俺!”   燕弑天挑眉轻叹道:“燕某没这个本事呀。司徒大哥就别为难小弟了。”   司徒狂微一沉吟,竟也不再执着,又半躺回那特大的虎皮椅,除了嘴角渐干的鲜红,一切与打斗前一般模样,慵懒的开口道:“听说柳家庄被灭了?”   燕弑天招手让华斩情做到身边后才若谈论无关小事的道:“是啊,除了在外的两个小鬼,无一活口。”   “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似乎没有。”   “哎,白白送了那些人命,听说庄里有个娘们的姿色还有些名气?”   华斩情心下对司徒狂厌恶至极,这人不但是个野蛮的强盗,还是个好色的淫贼!   燕弑天将华斩情的情绪尽收眼底,笑得更深,“那是柳苍的独女,柳如嫣。司徒大哥有兴趣?”   “你们别想打她的主意!”华斩情冷冷的插言。   司徒狂挑眉看向那“假小子”,沉声道:“你管得倒挺宽的!别以为俺真降不了你!”   华斩情毫无惧色的道:“想再打一场?我奉陪!”   燕弑天不待司徒狂发作,一甩衣袖道:“司徒大哥,他们一路累了,先给安排个休息的地方吧,你我谈正事要紧。”   司徒狂撇撇嘴道:“好。你们出去吧,小三儿会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华斩情也不再多言语,心里正想离开这两个男人远远的,拉起世民便走出大厅,任叫“小三儿”的喽罗带着到了寨后一间木屋。   并肩坐在铺着灰色被褥的木床上,华斩情与世民均无半分睡意。   “师父,那个司徒狂不是好人,那个燕弑天定然比他更坏。”世民一脸激愤的道。   “哦?你从哪看出来的?”华斩情自然知道这两人均非好人,那燕弑天更是深不可测,至今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何身份。   世民思虑着道:“听刚才他们说的,两人一定在预谋要做什么天大的坏事。”   华斩情点点头道:“我也看得出来,只是不知是什么事。”   世民忽然满目激动道:“我们可以去偷听啊!”   华斩情笑眯了双眼,轻拍着世民的脑袋道:“对,不过不是我们,是我。你的轻功初习,还不到家呢!”   世民苦着一张小脸,无奈的道:“那师父你小心些。”   华斩情正要整理衣衫,便听敲门声响起。   “你……”   “华姑娘,我猜你们也不会这么快便休息,这是司徒寨主招待的酒菜。”燕弑天似笑非笑的站在木门外,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壮汉。唐天香坐在狂人山地界内的草亭内,有些焦躁的等待着上了狂人山的卓寒。   “都知道华教主已经不在山上了,还去山上做什么嘛!那可是龙潭虎穴呢!”唐天香自言自语的道。   突然,一片庞大的阴影将唐天香的娇小身子笼罩其中,唐天香抬起头,原本一脸的欣喜刹时踪影全无——原来不是卓寒。   司徒狂见这小美人见到自己竟是一脸失望,不禁原本狰狞的面貌又阴暗了几分,压着怒气道:“为啥看到俺就一脸的不高兴了?”   唐天香给了这“巨人”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又不认识你。”   司徒狂笑了笑,却更加吓人,“俺是司徒狂,认识了吧?你叫什么?”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呀?!”唐天香站起身,想要离开这个令她心生厌恶的大男人。   司徒狂猿臂一伸,揽住了唐天香的纤腰,“俺看上你了,上山吧。”   唐天香大惊,一对拳头拼命向司徒狂身上招呼着,“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混蛋!”   司徒狂恍若无事的举起唐天香扛在肩上,丝毫不将这小女子的花拳秀腿放在眼里,大步向狂人山走去。   “你放我下来!不然等我卓大哥回来,有你的苦头吃!他可是天地教的青龙坛主!我让他把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狗!听到没有?”唐天香的小嘴不停的嚷嚷着。   司徒狂哼了一声,撇着嘴道:“俺这次下山,就是要去灭了天地教!一个小小的青龙算得了什么?!”   唐天香心下一惊,嘴上却不服输,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你以为你是谁啊?!灭了天地教?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别说我卓大哥,就是青龙七宿中的一个,你都打不过!只会欺负我这种弱质女流!见到我卓大哥,一定跑得不见踪影!”   司徒狂陡然停下脚步,看不到司徒狂面前状况的唐天香还以为是自己的恫吓起了作用,欢喜道:“算你识时务,还不快快把本小姐放下来?!”   “放下她。”一个隐含怒气的冰冷声音响起,一身肃杀之气的卓寒拦住了司徒狂。   唐天香大喜,嚷道:“卓大哥,快来救我!”   司徒狂半眯着虎目看着面前冰山一样的男子,“你就是天地教青龙?”   卓寒昂首道:“不错,想活命,就放下她。”   司徒狂嘿嘿冷笑着,并没有放下肩上佳人的意思,“俺就试试你的本事!”话音甫落,巨大的身形已快速异常的欺近卓寒身前,伸手为爪,抓向卓寒肩头。   卓寒不闪不让,伸掌拍向司徒狂胸口,令其爪才碰到自己衣衫便被他的掌力震得倒退了数步。   司徒狂满面凶恶,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唐天香抛向一边。   唐天香尖叫着看向自己将要着落的土地,心里也跟着哀号着,当下不敢再看,闭上双目,竟落入一方柔软。“卓大哥?”看着将自己稳稳接在怀中的卓寒,唐天香鼻子一酸,双臂拥住卓寒脖颈,脸儿埋在温暖的胸口,轻泣起来。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卓寒浑身一僵,心中莫名悸动着。缓缓曲起手臂,动作生疏的轻抚着唐天香微颤的背脊,一直冰冷的声音竟也轻柔温暖了几分,安慰道:“别哭,看卓大哥帮你教训他。”   唐天香抬起已哭花的小脸,嘟着红嫩的樱唇点了点头,“卓大哥要小心哦。”言罢,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卓寒温暖安全的怀抱,缓缓站到一旁。   卓寒回到与司徒狂对立的位置,冷然道:“司徒狂?”   “不错,司徒狂就是俺!这小娘子俺是要定了,还有你的项上人头,俺也要定了!”言罢,司徒狂由身后抽出一把九环大刀,空划了一刀后直向卓寒砍去,劲风凌厉逼人。   卓寒青龙剑出鞘,寒光四射,当胸一立,硬接下了这直有开山之力的一刀。双刃相撞,登时火星四溅。二人四目相对,各怀愤怒,僵持了片半晌后,卓寒突地大喝了一声,竟硬生生将司徒狂连刀带人架了开去。   噔、噔、噔,连退了三大步的司徒狂满面诧异、羞恼,一向自负神力的他竟会输给身形小上自己一等的人,怎能不气?当下火冒三丈,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哇呀呀”怪叫着挥起九环刀再度攻向卓寒。刀风霍霍、剑影闪闪,二人挥刀舞剑,身形越转越快,斗成了一团旋风。   唐天香不仅看得眼花缭乱,身子也不住被劲风逼得的连连后退着。又一阵风沙袭来,唐天香赶忙伸手遮住已紧闭的双目,待风沙过后睁开眼睛时,卓寒与司徒狂竟已踪迹全无。唐天香满脸惊慌,四处张望一番后向前方通往狂人山的密林处追去。   果然,密林深处兵刃相交之声传来,唐天香加快脚步,总算在一处较宽畅的地方看到了仍在缠斗的两人,相碰的刀剑不时溅起点点火星。   唐天香还来不及欢喜,便见司徒狂陡然虚恍一刀,甩开卓寒向自己飞驰而来,不及多想,赶忙退向一旁侧身躲开,原本该踏在青青绿草上的脚步却触之一空,竟是掉入了陷井之中。而随司徒狂紧追而至的卓寒,想也不想的直飞身冲入陷井之中解救佳人……   原来这司徒狂不仅高大威猛得令人望而生畏,连奸诈险恶之心也令人不寒而栗。心知卓寒功力不仅与自己不相上下,恐怕还高上一筹,力拼不过,便起了阴险之心,先引卓寒到了藏有号称无底地窟这天然陷井的密林,又借唐天香追来之机将二人加害,心下还道:“青龙,便宜了你,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在无底地窟中不断下坠的卓寒与唐天香,只听见司徒狂放肆的笑声越来越远……   唐天香睁开眼睛,却仍旧一片黑暗,右手所触及的是湿滑的石地,而左边却是一阵温热传来,身下是条温暖的臂膀。“卓大哥?是你吗?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你为什么追来?”卓寒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我担心你呀!怕你会出事……”以为卓寒在责备自己,唐天香的声音不禁越来越低,直至无声。   “傻丫头!”卓寒轻笑着道。   闻言,唐天香不禁心间一甜,却又发觉卓寒声音似乎有异,赶忙挣扎起身。   “啊……”卓寒轻吟一声,却未逃过唐天香的耳朵。   “卓大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唐天香于黑暗之中在卓寒身上摸索着,当触到原本压在她身下的右臂时,一阵颤抖,“卓大哥,你的手臂,手臂怎么了?不能动了吗?怎么了?”唐天香已哽咽了起来。   卓寒轻声笑道:“不碍事,摔断了而已,接好就没事了。”   “断了?!你还能说得那么轻松?什么接好就没事了?在这里要找谁去接啊?这是你的右臂啊!卓大哥……”唐天香轻抚着卓寒已无知觉的右臂痛哭失声,“都怪我不好……卓大哥……都怪我……我害你断了条手臂……我……”   卓寒忍着右臂传来的巨痛,坐起身,伸出完好的左臂将已哭成泪人的唐天香拥入怀中,无声的安慰着。   唐天香方才平静了些许,便闻得一阵异声响起,抽泣着问道:“卓大哥,那是什么声音。”   卓寒早已全神戒备,轻声回道:“不知是什么东西。”   唐天香于黑暗之中本就心生惧意,此时更是怕得浑身发抖,伸臂将卓寒拥得更紧。   卓寒任唐天香“挂”在身上,空出左手摸索着青龙剑……   “嘶……嘶……”异声越来越近,并伴着一阵腥臭之气蔓延而来。   卓寒终于摸到了落在身边不远处的青龙剑,紧握在手中,于死亡般的黑暗中徒劳的睁大双目,全神倾听着异声的方位动向。   终于有了些光亮,那是两团距离相近的幽幽绿光,诡异的缓缓向唐天香与卓寒移近。   唐天香原本因恐惧而瞪大的双目,此时已紧紧闭上,不敢再看,将脸儿埋在卓寒怀中寻求温暖与安全感。   卓寒屏息注视着那两团绿光,不说此时他一条手臂用不得,便单是在这不见丝毫光亮的黑暗之中,面对着不知何物的两团鬼火似的东西,任谁能不紧张惧怕?   随着腥臭之味的加重,卓寒已可确定那东西距自己不逾两丈,静止了片刻后,异声陡然加速,卓寒紧咬牙关,凭着听声辨位挥起青龙剑照那东西斩去。顿时,腥臭之气大作,不明的粘稠液体溅了卓寒与唐天香一身,真个是腥臭难挡。   见没了动静,卓寒轻声道:“好了,没事了,我怀里有火摺子。”   唐天香应了一声,仍颤抖的小手伸入卓寒怀中摸索着取出了火摺子,费了好大力气才点燃,于黑暗之中生起了一点光亮。下意识的将火光举向四周,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唐天香尖叫一声,晕死了过去。   原来那两团绿光的乃是一条青斑巨蟒的双目,巨蟒虽已被卓寒一剑断为两截,但那张血盆大口与足有碗口粗大的蜿蜒蛇身却兀自狰狞吓人,再加上四溅的鲜血,着实恐怖至极。   卓寒及时接住了唐天香掉落的火摺子,高举起来向上察看,他们掉下来时明明是白天,便算此时已是夜晚至少也该有月光,如此不见丝毫光亮,想这地窟颇深,四壁又皆是湿滑的岩石,他们若想爬上原地已绝无可能。再看向四周,只有巨蟒爬来的方向似有通路。略一思虑后,卓寒已有打算,当下暂不唤醒昏厥的唐天香,运行内力,察看周身还有何伤患之处。所幸,只是右臂断骨,别无他碍。调匀内息,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扛起唐天香,借着微弱火光向那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走去……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三章地底聚群魔妄图霸四海   东海畔的一座荒城中,一个已荒废的宅地,匾牌早已不知去向,残垣断壁包围着破败的建筑与曾经美丽过的假山亭廊,两扇斑驳的朱红木门已摇摇欲坠。   “你确定煞神教主会在这里出现?”华斩情疑道。   燕弑天笑道:“已经差一步就达到目的了,华姑娘还不信我?”   世民拽了拽华斩情袖角道:“师父,我总觉得这宅子太过诡异了。”   华斩情心里怎会不清楚?如果煞神教主当真要到此地,这荒宅定另有蹊跷。看着燕弑天似笑非笑的俊颜,华斩情暗自咬牙,强挤出一抹笑来,“燕先生先请。”   燕弑天也不推脱,推开吱吱呀呀的大门,坦然而入。   华斩情紧拉着世民跟随在后。   走在青苔满布的青石路上,周遭的破败比之在墙外观望时更加不堪,似乎被千军万马踏过一般。   华斩情随着燕弑天走过杂乱不堪的前院,穿过杂草丛生的花园,最后停步在一间几近支离破碎的佛堂前。   见燕弑天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华斩情也只得硬着头皮,拉着世民跟了进去。   佛堂的屋顶破了个大洞,四墙透风。堂上所供奉的观音虽久经日晒风吹,却仍宝相庄严。   燕弑天先双掌合实,向观音神像拜了一拜,而后双手扶住一人高的神像向左转了转,又向右转了转,再移回正位,机括声响起,观音神像轰隆隆移向数尺,一条向地下延伸的暗道赫然显现。   燕弑天轻柔一笑,彬彬有礼的道:“华教主请。”   华斩情一惊,瞠目道:“你,你知道我身份?……你究竟是谁?”   燕弑天笑而不答,先行沿着向下延伸的阶梯走入秘道。   华斩情握着世民的手紧了紧,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下去。   谁能想到?荒废的宅邸下,竟是一个地下宫殿!弯弯转转的通道、冷硬的石壁与雕刻着狰狞图形的森严铁门,在昏暗灯火的辉映下更显诡异。   华斩情心思百转,却只默然跟着燕弑天,不发一语。   燕弑天将华斩情与世民带到一间雕着凤凰图形铁门的石室,“请华教主在这里稍作休息,待时机到了,自会有人来请。”   华斩情深深看了燕弑天一眼,不多言语,只点了点头。   世民待燕弑天离开后,蹙眉道:“师父,我怎么总觉得心慌意乱的?这里看来已修建了不下百年,不知藏着何等天大的阴谋。”   华斩情拍了拍世民肩头,轻声道:“我们既已被引了进来,也只能静观其变了。这也是个难得的时机,若平日想找恐怕还找不到如此隐秘之地呢!”   世民点点头,喃喃道:“只要不是坐以待毙就好。”   于不见天日的石室之中,也分不清过了多少时日,只有黑衣铁面人定时送食物与净水,别无其它。   “那燕什么的,一定是煞神教的人,而且还可能是个大人物。”世民一边吃着至此后的第四顿饭,一边诉说着自己苦思后的结论。   华斩情宠溺一笑,柔声道:“民儿真聪明!跟我想的一样。如今,就算说他是煞神教主,我也不会意外。”   世民蹙眉道:“这个人狡猾得紧,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见过他的真功夫呢。”   “是啊,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师父……”   “嗯?你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了?”   “我……师父,我是想问,你既然已经料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要跟着他来?”   “因为,他有我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华斩情正不知如何作答,铁门开启,一个黑衣铁面人走了进来,操着生硬的汉语道:“教主有请。”华斩情与世民被带到一间灯光通明的宽大石室中。室内已坐满形貌各异的男男女女,狂人寨的司徒狂也在其内。   燕弑天一身黑色锦衣,上绣暗红色诡异图纹,高坐主位之上,威严一笑,道:“华教主请入座。”   随着华斩情坐入宾位之首,在坐众人即时私语纷纷。   一身酱紫色衣衫,鹤发白眉,弯腰驼背的老太婆尖声道:“燕大教主是看不起我等么?叫个不男不女的毛头丫头坐在我等上位,是何用意呀?”   燕弑天显出一副雍容之相,依旧似笑非笑的道:“龙婆婆言重了,各位皆是我的座上宾,怎么有看不起一说?许是婆婆久未在江湖上行走了,才不识得这华教主。”   龙婆婆挑眉斜睨了华斩情一眼,不屑道:“这扮成男人的小丫头还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不待燕弑天接话,一个骨瘦嶙峋,竹竿子一般的中年男子啾啾笑道:“龙婆婆,她可是近来风声鹤唳的头号人物!”   “哦?”龙婆婆半信半疑的又睨了华斩情一眼。   “不错!”坐在龙婆婆身旁,穿着水红色绸衫的妖艳女子媚笑着接言道:“她可是日月山庄的独苗儿!还是天地教前教主武天罡的独女呢!”   “武天罡怎地成了前教主?那现在的天地教是谁掌管?”龙婆婆异诧地追问道。   细长丹凤眼,白面薄唇,作文人公子打扮的儒衣男子笑眯眯的答道:“现任的天地教主就是婆婆口中不男不女的毛头丫头,坐在我等上位的华斩情,华小姐呀!”   龙婆婆一惊,原本无光的双目陡地一亮,咄咄精光扫在华斩情身上,“原来如此,想不到燕教主连这等人物也请到了!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呵,可将一干旧事抛在一旁,不作计较……嘿嘿……”   华斩情心中一紧,别说两教的“旧事”如何,便是现下诸事也难作了断!再看室内在坐的十余人,皆非泛泛之辈,齐聚于此,定有何大事商谈。又疑惑的看向燕弑天——自己本该是其防范之人,为何竟成了座上宾?是他另有图谋还是料定自己已逃不出他的掌控?   水红色绸衫的娇艳女子无筋无骨般的倚在座椅扶手上,嗲声嗲气的道:“华妹子,怎地不作声呢?对了,想你不识得姐姐我吧?姐姐我在江湖可也有些名号的,人称狐娘子便是。你的朱雀护法可是识得我的。”   华斩情淡笑不语,心中却不禁想起了风骚妩媚的武天瑶。   白面公子抱拳施礼道:“华教主,在下任无名,有幸在此相见,荣焉,荣焉。”   华斩情含首为礼,仍不言语。   燕弑天半眯墨蓝眼眸,浅笑着道:“好了,人都齐了,我们便入正题吧。”   堂下即时鸦雀无声,一派肃然。   燕弑天缓缓道:“今日请诸位聚集于此,只为共谋义举。方今天下,昏君无道,荒淫骄奢,赋役繁苛且挥霍无度,惹得怨声四起。想我江湖中人更要为民请命,不落人后!燕某愿立起大旗,还望各位多多帮忙。”   华斩情轻哼一声,蔑然道:“原来招了一众人窝在这地底是为了谋反作乱!”   龙婆婆肃然道:“华教主还是年幼了些!也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狐娘子满面诧异,问道:“哟,怎么?听华妹子的口气,怎么不像是来共相盛举的?”   华斩情锐目扫向燕弑天,冷冷道:“这要问燕大教主是何用意了。”   燕弑天事不关己般的含笑道:“哎,华教主可是自愿前来的,莫要这般别扭嘛!我们互取所需罢了。”   华斩情锁眉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燕弑天点头道:“我知道,只要华教主愿意合作,我会给你失心蛊的解药。”   华斩情紧咬唇瓣,心乱如麻。   “华教主不必急于决定,如此大事也非朝夕之间,我这里也还养得起尊驾。”   “谋反之事,我一人作不了主,教中弟子也不见得会答应。”   “我说的不是此事。”   “那是何事?只要不牵连他人,不违道义、天理,我都会尽力做到。”   “哦?好,那就待大事定夺后再说你我之事。”   华斩情闻言眉头锁得更紧,却不再追问。   燕弑天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对起义之事有何见解尽管直言。”   任无名正色道:“燕教主,争霸天下并非易事,贵教又属异族,恐难服民心。”   “恩,无名公子所言不错,这也是燕某的顾虑之一。但我西突厥已降于大隋,燕某又是半个汉人,做些振济之事收拢民心,想来该是不难。”   “燕教主心思果然缜密。”无名公子笑赞道。   司徒狂闷声道:“俺们这些人的人马东拼西凑也不过千余人,虽都身怀武功,但双拳尚且难敌四手,千余人又如何与朝廷的数十万大军抗衡?”   燕弑天沉吟道:“我已经开始招兵买马,再征些民间壮丁、联盟些同道中人,只要做出事来,来投靠的人马自会增加。”   华斩情本是全神聆听着众人的言语,以备日后应对,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那是一张陌生的平凡甚至丑陋的脸,皮肤粗糙、三角眼、扁扁的鼻子、厚唇阔口,胖胖的身形。但那眼神却是自己熟悉的……怎会如此奇异?陌生的人,却有着熟悉的眼神!   四目相对,那胖男子哑然一笑,竟有着迷人的风采。一张可谓丑陋的脸散发着迷人的风采?着实怪异!   两个人便这样对视着,许久,许久……直至众人散尽,燕弑天走到身旁,华斩情还在疑惑着,脑中满是那丑胖男子离去时深深的回眸一瞥。   “华教主识得混世魔王朱允?”燕弑天坐到华斩情身边位置,不温不火的问道。   华斩情如梦初醒的看向燕弑天,问道:“什么混世魔王?朱允又是何人?”   燕弑天挑眉道:“就是适才与你对视良久的那个人。你若不识得他为何又与他深情对视啊?”   “深情对视?”华斩情不禁蹙起秀眉,“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燕弑天低垂眼帘,将心绪藏得滴水不漏,摆手道:“算了,不说闲话了,该谈我们的事了。”   “我们?应该是霆轩哥哥的事吧?”   “也对,这事跟柳霆轩脱不了干系。”   “我想先问明几件事。”   “好,华教主相问,燕某必知无不言。”   “霆轩哥哥怎么会成了你煞神教修罗公子的?”   “他是柳苍送我的礼物。”   “礼物?!”   “对,柳苍说柳霆轩已对当年日月山庄一事起了疑心,他又不忍杀他灭口,毁了他二十来年的心血,便顺水推舟,将他送于我了。”   华斩情义愤填膺,若不是柳苍已死,她恐怕立时便会去跟他拼命。顺了顺气后才又问道:“霆轩哥哥怎么会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了?为什么会那么肯定自己现在的身份?”   燕弑天傲然一笑,缓缓答道:“这便是我独门‘失心盅’的功效了。被我下盅之人,会变得如初生婴儿一般,记忆一片空白。我给他什么记忆,他便有什么记忆。没有我的解药,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我给的身份里,到死也不会想起过去的一点一滴。”   华斩情原本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却依然颤抖得如风舞落叶,雪白的贝齿将所得泛白的唇儿咬得艳红如血。   “看你的样子,是在恨我吧?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打入十八层地狱,是吧?”燕弑天轻松的表情、淡然的口气,像是在谈风论月一般。   “你给我‘失心盅’解药的条件是什么?”华斩情强压下一腔怒火,隐忍的问道。   燕弑天盯着华斩情的双眸忽然转浓,徐徐道:“原本我想把他作为对付天地教的一把利刃善加利用,可是当我在柳家庄见到你后,我就改变了计划……”   华斩情如刀似剑的狠狠目光瞪视着燕弑天柔情蜜意的浓郁蓝眸。   “只有像你这样的女子,才配作我的教主夫人,甚至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燕弑天抬起右手,细长的指轻柔的滑过华斩情白晳僵硬的面颊。与右手动作极不谐调的左手,如生了眼睛般抓住了突袭向自己的拳头。   世民见右拳被抓,左拳又向燕弑天那对华斩情不老实的右手打去。   燕弑天依旧看也不看,左臂一绕,将世民左拳收在了臂弯之中,柔声对华斩情道:“聪明如你,想来已明白我的条件了吧?你不必急着作决定,考虑清楚再回答不迟。”言罢站起身松开苦苦挣扎的世民,蔑然道:“你再练二十年也非我敌手,想英雄救美?再下些苦功吧。”   世民咬牙切齿的道:“你如果有命多活十年,就等着本少爷来取你狗头!”   燕弑天勾起嘴角,肃然道:“好,我就等你十年。”言罢起身离去。   华斩情与世民再度被黑衣铁面人带回了所居住的石室,两人各居石室一隅,心事如潮,翻涌不息。不见时日如何流逝,不知是昼是夜,地下宫殿的石室,俨然成了一座暗无天日且坚不可摧的牢笼。   铁门开启,想来又是黑衣人来送饭了,华斩情依旧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中,不曾看来人一眼。   “你来做什么?”世民口气不善的质问着来人。   来人不言语,只是盯着华斩情。   华斩情终于抬眼看向不速之客——正是燕弑天口中的混世魔王朱允。   又是那灼热且似曾相识的目光,毫不遮掩的纠缠着一脸冷淡的人儿。   “你来做什么?我并不认识你。”华斩情冷硬的直言道。   朱允的双目染上一抹失落,“我还以为你会认出我来……”   低柔清亮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熟悉刺激着华斩情的耳朵,“你……你是……”   朱允抬手抓住头顶黑发,用力一扯,竟将黑发与面皮一同扯了下来!但露出的却不是血肉模糊的不堪样子,而是一张阴柔至极、俊美绝伦的容颜与一头流泻而下的银色长发。在世民张口结舌的注视下,“朱允”又脱下衣衫,除去一身棉衣似的东西,露出雪白锦衣包裹着的精壮身段。   “白煞!”华斩情惊喜交集,握住了白煞的手臂,“怎么会是你?!”。   一抹迷醉人心的笑浮上俊颜,反问道:“为什么不会是我?”   而一直护师心切的世民,此时只能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张大的嘴巴也忘了合上。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回旋着——世上怎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华斩情喜上眉梢,又追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怎么扮成什么朱允的?”   白煞依旧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答道:“青龙传了消息回去,我立时便与玄武日夜兼程的往这边赶来。而后查到混世魔王朱允也在受邀之列,便半路劫下了他,问清聚集地点,让玄武帮我易成他的模样,便混了进来。”   华斩情一阵感动,“你的伤才好,不该这般劳碌的……”   “我不能看你身陷险境而不顾……何况这点劳碌根本不算什么。”白煞浅笑着看向世民“他就是教主新收的徒弟?”   华斩情宠溺的拍了拍世民的肩膀,微笑着道:“是啊,他就是世民。民儿,这是白煞白伯伯。”   “白,白伯伯。”世民面对白煞的浅笑竟面颊微红。   白煞虽第一次见到世民,却难免爱屋及乌,宠爱有佳的抚了抚世民的头顶,“听说你很护着你师父啊?”   世民的面颊不禁更红,竟害羞的低下头,喃喃道:“这……应该的……应该的……”   见状,白煞与华斩情相视而笑。   与白煞对坐在石桌两旁,华斩情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间石室的?没人拦你吗?”   “那些黑衣铁面人还不算什么。”白煞顿了顿,直视着华斩情道:“跟我走吧。”   想起柳霆轩,华斩情硬生生将一个“好”字留在口中,垂首道:“不行,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白煞虽万分不解,声音却仍然温柔至极。   “霆轩哥哥是被燕弑天下了‘失心蛊’才忘记以前的事的……我要得到‘失心蛊’的解药救霆轩哥哥。”华斩情的双目满是坚定。   白煞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双目黯然,换上那仿佛恒久不变的浅笑,道:“既然教主已然决定,属下便不执着了,听凭教主吩咐。”   见白煞突然疏离,华斩情无奈一叹,道:“我现在也还没理出什么好法子。”   “那个燕什么要师父嫁给他才肯交出解药。”在旁的世民突然插言道。   白煞猛然瞪大双目,含怒道:“此话当真?”   世民坚定的点了点头。   白煞看向垂首的华斩情,疏离之意早已消失无踪,激动的道:“你若嫁他而换回柳霆轩的记忆还有何用?他会比现在好过吗?!”   华斩情涩然道:“我明白,所以我才一直犹豫不决。”   见华斩情的为难模样,白煞不禁心软了下来,柔声道:“嫁他是断然不可,我们一同想个计策便是。”   华斩情点点头,迟疑着道:“其实我想了许久,觉得只有一计可行……”白煞在石室中踱步来去,哀叹一声后,重又坐回原位,“权宜之计,也只得如此了。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以自己安危为先,柳霆轩的解药我们还可想法子,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   华斩情连连点头道:“我明白,就算死,我也断不会让燕弑天占去半点便宜。”   “不!”白煞紧抓住华斩情放在石桌上的柔荑,厉声道:“任何情况下我都不容许你有半点性命之忧!无论对我还是柳霆轩而言,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你明白吗?!”   华斩情被白煞突然的凶相吓得一愣,而后是满满的温暖充溢心间,嫣然一笑道:“恩,我明白,就算为了你们,我也要活着离开这里。”另一只手覆在白煞的手上,华斩情又道:“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何等的功德,今生竟能交到像你这般的知已好友。如果霆轩哥哥再安好如初,我当真一生无憾了。”   本该是令听者心生感动的一段话,白煞却只觉得满心酸涩苦楚,“只能做一世的知已么?”问在心里,却不敢道出。   华斩情起身道:“你快些回去吧,莫要被燕弑天发现了。”   白煞收紧还残留余温馨香的手掌,紧握成拳,徒劳的想要留住些什么。   黑衣铁面人再来送饭时,华斩情提出要见燕弑天。   带路的黑衣铁面人退出小厅,关上了厚重的铁门,室中便只余华斩情与燕弑天两人。   还是那件黑底红纹的绸衫,燕弑天如王者般雍容的坐在小厅的主位上。   “这么快便决定了?”   “是,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燕弑天俯身,双肘支在双膝上,十指交叠,托着白净的俊颜,悠然道:“请讲。”   华斩情昂首道:“我会书信一封,你派人送到绝色谷,把霆轩哥哥接来这里,你解了他的蛊毒,我便即时与你成亲。”   “就这些?”燕弑天挑了挑浓眉。   “再有,我不要在地下办喜事,就算用头顶的荒宅做喜堂也比这里强百倍。”   “哦?好。”燕弑天眼底闪过一抹光亮,挺直身躯,调笑着道:“就听夫人的。”   华斩情冷然道:“现在叫夫人,过早了些吧?”   “哦?是吗?便是先入洞房,相公我也不觉得早。哈哈……”燕弑天猖狂大笑。   华斩情难掩厌恶之情,咬牙道:“霆轩哥哥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我想到处走走。”   “没问题,我煞神教的教主夫人,自然有去任何地方的自由!”燕弑天的星眸深不可测,没人看得出那潜在眼底的心思。   华斩情看不清亦看不透眼前的男人,自己斗得过他吗?心底回答的声音竟是那样微弱……   燕弑天果然信守约定,华斩情不仅可以穿梭于整个地下宫殿,还得以“重见天日”。   矗立在白色的沙滩上,面对着浩瀚无垠的大海,华斩情纷乱的心绪竟也平静了几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果人心都如海般宽广就好了。”华斩情看向身边的世民,“民儿可要做个心宽如海的男子汉哪。”   “是,师父,民儿记下了!”世民稚气的小脸经过诸事的磨练后成熟了不少。   华斩情忽然兴起,道:“民儿,我现在舞一遍飞雪剑法,你可要看仔细了!”言罢,抽出腰软剑,抖动间映射着点点水光,闪闪发亮。   世民瞠大了双目,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师父的一招一式。   “第一招,推雪入冬。”   华斩情软剑笔挺,平推而出,状似简单,实则暗藏变数,一剑竟是同时刺向对手上身各处要害。   “第二招,雪舞寒风。”   华斩情飞身而起,挽出朵朵剑花,便如片片白雪飞舞风中。   “第三招,雪垂大地。”   华斩情身子下坠,于沙地上画出道道剑痕,显是功敌下盘的一招。   “第四招,八方飘雪。”   华斩情立足一点,腰身转动,一柄软剑竟是分击八方。   “第五招,飞雪漫天,这一招虚虚实实,声东击西,民儿你可要看仔细了!”   华斩情这一招还未及施展,便见一龙头金杖向自己胸口直击而来。华斩情硬生生的横移开去,才险险躲过这一杖。定睛看去,龙婆婆正执杖低笑,手腕一转,龙头金杖又向华斩情横扫而来。华斩情不敢怠慢,腾身而起,剑尖直挑向龙婆婆手腕。龙婆婆虽年老身弱,却兀自将那看上去份量不轻的龙头金杖舞得虎虎生威,又灵巧有余。杖柄荡开了软剑,金灿灿的龙头又向身在空中的华斩情打去。   华斩情见龙头已扫至脚踝,忽地灵光一闪,足尖一抬,一式金鸡独立,跃然站在了龙头之上。   龙婆婆见状,即时将龙头金杖舞得如龙腾虎跃,想要将华斩情甩下龙头,怎耐华斩情右足便似粘在了龙头之上一般,雷打不动;而身子则如鸿毛般随风舒展,哪有半点要掉下来的意思?   世民在旁看得喜笑颜开,连连拍手叫好。   龙婆婆双目一转,计上心来,龙头金杖猛然脱手,连着华斩情一起飞向世民。   华斩情大惊,赶忙一脚踢开龙头金杖,飘然落在世民身前。   龙婆婆一个起落,龙头金杖已回到手中,喋喋笑道:“小丫头果然有两下子,可作为一教之主,还欠点火候!”   华斩情抱拳施礼道:“龙老前辈教训得是,晚辈定会时时自省,再多下些苦功。”   龙婆婆似乎未料到华斩情会如此谦恭,微微一愣,重又细细打量这年纪轻轻的天地教主。   华斩情早已换下了男儿装束,如今淡妆轻点,一身如烟似云的水蓝色衣裙,腰间丝带随风舞动,凭添飘逸洒脱,看了看龙婆婆背上的包裹,问道:“前辈要离开了吗?”   龙婆婆拄着龙头金杖,向海边走近几步,道:“我要回金龙岛一趟,不会太久,在你们大婚前定会回来。”   华斩情神色一黯,调转话头问道:“龙婆婆既不是中土人又为何要来趟乱世这浑水?做世外桃源般的一岛之主,不是来得更逍遥自在么?何必帮别人打天下呢?”   龙婆婆怪笑着道:“燕弑天娶了你这样拆台的媳妇,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华斩情挑眉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龙婆婆不愿回答晚辈的问题么?”   龙婆婆目光飘远,似乎落在了海天相交的一点,又似乎是更远的地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老头子生前与燕弑天的爹有些交情,还欠了些人情。他死了,燕弑天求助上门,这人情只得我来还了。”   华斩情点点头,又道:“这人情可真大得紧……谋反作乱可不是小事,功成与否,都会死伤无数,金龙岛又会有几人生还?”   龙婆婆默然无语,只闻海潮起之声,如泣如诉……   接下来的日子里,华斩情每日都与世民到海边习武练剑,直至燕弑天派人为她做嫁衣喜服。   “奴婢奉教主之命来为夫人试穿喜服。”三个身着黑衣,黑纱遮面的女子在华斩情所居石室门前福身施礼。   华斩情不禁眉心打结,“这么早就试喜服?”   为首的婢女道:“夫人,不早了,教主说三日后夫人要见的人就到了。”   华斩情大喜,拉住那婢女问道:“当真?霆轩哥哥三日后就到了?”   “奴婢不敢跟夫人打诳语。”为首的婢女已吩咐着其他两个婢女各司其职。   华斩情任由三个婢女为自己更退、妆扮,满心只有将见到柳霆轩的喜悦。   “夫人当真好福气呢,教主已依夫人的意思将上面的荒宅重新整理,布置喜堂。”   “哦?是吗?”华斩情仍停留在自己激动的心绪里,敷衍的应道。   为首的婢女认真的道:“是呀,教主还命人去请了夫人的亲友前来呢。奴婢还未见教主为谁这般费过心思呢。”   “亲友?什么亲友?!”华斩情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   婢女讨喜的答道:“据奴婢所知,有日月剑派的关掌门,风云门的风云二位当家,侠义门的南宫掌门,还有柳家庄和飘柳山庄的人。”   华斩情秀眉紧锁,暗道:“这燕弑天打的什么鬼主意?!”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四章喜宴藏暗算情字为何物   灰蒙蒙的天空中,似乎积蓄了许多哀怨与泪水的云朵郁沉沉的想要压向地面,抛出满腹心事。原本荒废已久的府宅已在短短几日内修整一新,此时红灯盏盏、红绸飘舞,暗香轻柔隐晦的浮飘其中。各方宾客陆续的涌入宅院,纷纷落座于看似喜气实则气氛怪异的大厅之中。   依旧白衣若雪的云不住蹙眉打量着端坐堂上一边,被红盖头遮去容貌的新娘子。   “她真是斩情妹子么?”一旁的风不停问出了云不住心底正盘旋的疑问。   “应该是她吧,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要嫁给这煞神教主燕弑天。”云不住又看向坐在另一侧的新郎官。   风不停难得的戏谑一笑,道:“是呀,就算不嫁柳霆轩,也该嫁给我们俊秀潇洒、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云二当家呀,不比那燕什么的强上百倍!”   云不住瞪了风不停一眼,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苦笑道:“大哥说笑了,莫说不住没有大哥说的那般好,便依长幼之序,大哥不成亲,小弟怎敢抢先?”   风不停憨笑着搔搔发际,道:“我娘倒是在忙着给我找媳妇,可是……可是我……哎,不住,你如果是个女子该多好!”   云不住闻言,浑身一颤,膛大的双目似惊诧、似激动、又似希冀、企盼着什么,心如鹿撞般的狂跳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风不停见状大惊,关切的问道:“不住,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这茶水糕点有什么问题?”   云不住眼帘低垂,轻压胸口,似乎已回复原状,低声道:“我没事……大哥何出此言?不住若是女子又有什么好?”   风不停嘿嘿笑道:“一句戏言罢了……实是近日被娘亲逼得紧了,却苦无动心的人选……我与贤弟一同长大,感情之深就不必说了……如果……如果贤弟是女子,为兄便不必再为娶妻之事苦恼了……呵呵,贤弟可别为了这话气恼为兄,为兄实是心里话,虽然天真胡闹了些,但绝无恶意。”   云不住将头垂得低低的,脸儿埋在双掌之间,半晌后才重又看向风不停,眼中闪着晶莹,“大哥当真希望不住是女子吗?”   被这么一问,风不停突地面颊泛红,傻笑着道:“贤弟莫要取笑为兄了,你若真是女子,又怎做得了风云堂的二当家?你不知道你娘当初生下你这个儿子时有多高兴!别把为兄的痴心妄想的放在心上了,你哪里会变成女子……”   云不住深深看了风不停一眼后,重又垂首沉思,不再言语。   南宫弦不知何时走到了桌边,嘻笑着抱拳道:“风大当家,别后一切可好啊?”   风不停赶忙起身还礼道:“哟,南宫掌门,想不到您这千里之外的也赶来了,一路风尘,快坐下歇息,饮杯清茶。”   南宫弦落座,朗声笑道:“华教主大喜,小弟怎敢不来呀?莫说千万里之外,便在四海之外,天边之遥,也得插翅而来呀!”而后啜了口茶水,又轻声问道:“风大哥,云二当家这是怎么了?”   风不停苦着脸道:“是我适才无心的说了错话,他才这样的。南宫贤弟莫要见怪。”   南宫弦笑着摆手道:“我们都是生死之交,又是江湖儿女,哪会为这点小事计较?风大哥,如今是何状况?咱们斩情妹子怎么要嫁给煞神教主?天地教与煞神教不是早就结下梁子了吗?难道想和亲言好不成?那柳大侠又怎么办?”   一连串问题下来,风不停眉头锁得更深,只得摇头道:“我知道的并不比南宫贤弟多,只是收到帖子就来了,没时间问清前因后果。”   南宫弦向门口扫了一眼便定住了目光,“风大哥,他们来了。”   风不停顺其目光望去,一众气宇非凡的男男女女正依次步入厅中,均面色凝重、严谨肃穆。   “天地教青龙坛卓寒坛主、朱雀坛武天瑶坛主、玄武坛独孤傲坛主到!柳家庄柳如嫣、卓惊鸿到!”门前的通报高声道,“煞神教修罗公子柳霆轩到!”“属下修罗参见教主。”   柳霆轩的声音响起,华斩情再也顾不得许多,豁然起身,抓起头顶的红盖头丢在一旁,笑中带泪的颤声唤道:“霆轩哥哥……”   “夫人!”燕弑天肃然开口,“待修罗变回柳霆轩再叙旧不迟。”   华斩情身子一僵,闪亮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属下参见叩见教主!”青龙、朱雀、玄武齐齐拜倒在地。   华斩情牵强一笑,抬手道:“三位坛主请起。”   “谢教主。”三人同时起身,武天瑶虽对华斩情接管教主一事耿耿于怀,但当此时刻,倒也晓得将私人情绪放到一旁,以大局为重。   华斩情在人群中搜寻半晌后问道:“我爹爹、叔伯们怎么没来?”   武天瑶依旧一身如血红衣,含娇带媚的笑着上前道:“禀教主,神君护法门正闭关修研天地四神阵法,无法抽身前来。”   华斩情点了点头,向燕弑天道:“燕教主,现在请先履行您的承诺罢。”   燕弑天笑得分外温柔,由怀中取出一个有棱有角、似瓷质的红色小瓶,递到身边红衣、蒙面女子手中。   “火使者?”柳霆轩面露疑惑的看着将红色小瓶送到自己嘴边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火使者赤色的双瞳毫无情感的盯着柳霆轩,“修罗,教主赐于你的,快快喝下罢。”   柳霆轩虽还弄不清自己被送回煞神教及华斩情将嫁于燕弑天的个中原由,但教主之命不可违,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在红艳喜服映衬下更显娇美动人的华斩情后,将小瓶中的腥红液体一饮而尽……   那液体甫一入腹,柳霆轩便觉得一阵绞痛袭来,接着肚腹间便如着起火来一般,绞痛伴着灼痛,硬朗如柳霆轩,亦疼得汗如雨下。锁眉强撑片刻后,那灼灼之痛已至喉间,接着便是一口浊血混着黑色如蚯蚓般的东西吐在地上,柳霆轩亦同时天摔倒。   柳如嫣正欲上前搀扶,却只在一眨眼间,便见一片火红接住了柳霆轩,令其安安稳稳的倒在怀中,不受半点碰撞。   “霆轩哥哥!霆轩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华斩情心焦如焚的轻拍着柳霆轩面颊。   武天瑶走近看看了柳霆轩吐出的秽物后,说道:“教主勿需担心,柳大侠已将蛊毒吐出,只要稍后醒来,便没事了。”   华斩情这才安下些心来,但仍目不转睛的盯着怀中的俊颜,屏息等待那深情的眸子再次看着自己。   仿佛已过了进年之久,柳霆轩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恶梦,因为在梦中自己竟亲手打伤了情儿……一阵清新淡雅的馨香传来,柳霆轩识得这香味,为了看到这香味的主人,他奋力抬起如有千斤重的眼皮,由模模糊糊、到朦朦胧胧,再到清晰可见,柳霆轩难掩欢喜、激动的神色,伸手抚上那白晳明艳的脸庞,微哑的声音道:“情儿,你今天真美。”   华斩情再也抑制不住疯狂翻涌的泪水,任其夺眶而出,紧拥住柳霆轩,喜极而泣。   柳霆轩温柔的轻抚着华斩情的背脊,无视满室的江湖中人,怜惜的问道:“情儿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我的情儿了?霆轩哥哥为你报仇去!”   华斩情闻言,不禁哭得更凶。   燕弑天默默的看着眼人可谓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场面,神色平淡如常,看不出感动,亦未写着愤怒或嫉妒,只是淡淡的,如事不关己一般。   其他注视着这一切的目光则各有心思了,激愤或感动、嫉妒或羡慕、蔑视或赞叹,祝福也好,诅咒也罢,都影响不到焦点中那忘情的一对璧人。   哭得累了,翻江倒海的心绪也平复了许多,华斩情才重又面对柳霆轩,梨花带雨的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霆轩哥哥,你没事了吧?”   柳霆轩轻轻拭去娇颜上的珠泪,问道:“我出了什么事吗?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你这样装扮,莫非……这是我们的成亲喜堂不成?!”   闻言,华斩情神色一黯的同时,燕弑天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柳大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喜堂,不过是我燕弑天与华斩情成亲的喜堂,你只是来观礼的宾客罢了。”   柳霆轩愤然起身,怒道:“你是何人?!胡乱说些什么?!情儿怎么会嫁给你?!”   室内众人见适才还恭恭敬敬向燕弑天叩拜的柳霆轩蛊毒解后便将一切忘得干净,不禁都惊叹起蛊毒的神奇诡异来。   燕弑天缓缓起身,无视于虎视眈眈的柳霆轩,伸手向华斩情道:“夫人,我的承诺已然兑现,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华斩情暗自咬牙,看了看三位坛主,目光又飘向与龙婆婆、狐娘子等人同席的“混世魔王朱允”,见其向自己微微点头,便在柳霆轩耳边低语道:“霆轩哥哥,待会儿逃出了这里,情儿再跟你讲明一切,暂且忍耐片刻。”   柳霆轩虽有些茫然、满腹疑窦,却仍点头答应,眼睁睁看着披着凤冠霞帔的华斩情走向燕弑天。那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啊……钟鼓乐声响起,火使者站到了燕弑天与华斩情身前,正欲开口主持典礼,门前又出现了一派人马。   “千峰派掌门骆千峰携弟子到。”   华斩情还未重带上红盖头,赶忙转身相迎,“骆老前辈,想不到连您也惊动了。”   “呵呵,华小友大婚,老朽怎能错过?”骆千峰大笑的上前,轻拍了拍华斩情的肩膀。   “他们可都跟前辈讲清楚了?”华斩情以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   骆千峰点了点头,朗声道:“华小友快快回返拜堂,莫误了吉时!”   华斩情嫣然一笑,向骆千峰及其身后的大徒弟冯载仞、二徒弟朱云峰、三徒弟何求、四徒北凌逸风、五徒弟李仁修及其女骆蓉福了福身后才转身回到燕弑天身边。   “一拜天地。”火使者朗声道。   华斩情双手交叠于腰腹前,与燕弑天一同缓缓下拜。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华斩情手中陡然多出一柄软剑来,疾刺向燕弑天胸口。   燕弑天不慌不乱,好似早有防备一般,右臂一抖,一根黑得发亮的玄铁短棒已在手中,挡开了偷袭的长剑。   即时,堂下的众人也没闲着,纷纷亮出了兵器,两方人马斗在了一处!喜堂刹时变成了斗室!   风不停、云不住、南宫弦等人虽不明所以,仍一无返顾的站到华斩情这一方,与煞神教的人打到一处。 八_ 零_电 _子_书_w_ w_ w_.t _x_t _0_ 2. c_o_m   “我的新娘子怎地这般不守诺言,还与为夫刀剑相向?”燕弑天露出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   华斩情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也早有防备吗?彼此彼此!”   “夫人不是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多心不可无吗?”燕弑天的玄铁短棒左挑右拨,还无进攻之意,守得游刃有余。   “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华斩情舞剑若风,亦未下杀手。   “我倒以为,你我成亲是个绝好的选择。既化解了两教的新仇旧怨,又可共谋义举,何乐而不为?”无视堂下的混乱,燕弑天好似成竹在胸的云淡风轻。   华斩情虽还未尽全力,但也已施展了七八成功力,见燕弑天却依旧一副轻松模样,不禁心一沉——此人功力当真深不可测。   “你哪里配得上我天地教尊主?休再痴心妄想!”不知何时,白煞已脱掉一身装扮,手持双刃刀,一个兔起鹘落到了华斩情身畔,银发还在半空飘浮,已与燕弑天斗到一处。   “好身法!你便是白虎煞神?如此俊秀清朗,扮成那朱允当真委屈了!”燕弑天赏识的打量着白煞,手上的玄铁短棒却未闲着。   白煞浅笑着道:“多谢燕教主夸奖,只是不知你我两个‘煞神’相斗,会是谁胜谁负?”   燕弑天欣然接下战书,诡异难测的玄铁短棒更多的招呼向白煞。   “教主,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退,我垫后!”白煞低声对华斩情道。   “你……”华斩情本想拒绝,但思虑过后终是咬牙道:“那你一切小心,不可恋战,全身而退为重!”   白煞向华斩情醉人一笑,低柔的声音道:“是,属下遵命,谢教主关怀。”   华斩情犹豫的凝视了白煞片刻后才虚恍一招,参与到堂下众人混战之中,朗声道:“大家退!”一语道出,她这一派人马纷纷响应,开始边打边退。   “霆轩哥哥。”华斩情已到柳霆轩身边,与其背抵背的一同应战。柳霆轩回以爱怜一笑。   骆蓉与凌逸风一直便在柳霆轩左右,见华斩情到来后会心一笑。   不远处,卓惊鸿全力护着柳如嫣,已退出大厅。   待一众人退出宅门时,天色已阴沉如暗夜一般,狂风骤起,刮起残花落叶,夹着沙尘满天飞舞。“大家若散开了,可在西南方十里外的龙王庙相聚!”华斩情向渐渐分散开的众人高声道。   得到回应后,华斩情看向仍在缠斗不休的两人——青龙坛主卓寒与狂人寨寨主司徒狂。   “他们有私仇吧?”柳霆轩用由黑衣铁面人身上夺下的长剑了结了两个死缠不休的黑衣铁面人。   一听到柳霆轩的声音,华斩情就不禁心间一暖,即而是淡淡的甜蜜扩散开来,柔声道:“看来是吧,那个司徒狂不仅外表高猛过人,心计也狡猾得紧!”   柳霆轩点点头道:“我曾与他打过照面,还交过手,体会过他‘内外兼修’的功夫!”   华斩情听罢,咯咯笑了起来,“霆轩哥哥你还真会用词……”   “情儿。”   “嗯?”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长的一觉?怎么对醒来之前的事都记不清楚了?”柳霆轩满面困惑的问道。   华斩情一时间百感交集,深吸了口气后才道:“霆轩哥哥,此事说来话长,待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后,情儿再慢慢跟你细说明白。”   “好!”柳霆轩看了看身边不远的凌逸风、骆蓉夫妇,低声道:“我本与这千峰派无甚交情,怎地今天这二位这般护着我?”   华斩情叹息着道:“这又是另一桩事了,也长得紧呢……”   “着!”一声大喝想起,淹没了华斩情的声音,只见已远离旧宅的空场上,卓寒手持青龙剑直指着司徒狂胸口,而司徒狂的九环大刀已断为两节,断丢的前半截刀身深深的插在几丈外的土地里。   握着半截钢刀的司徒司表情狰狞得如恶鬼煞魔一般,随着一道闪电划过漆黑如墨的阴暗天空,一声如雷大喝之声响起,“卓寒!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俺亡!”   卓寒冷笑着道:“你以为我活着离开那地窟后还会留你活在世上吗?”   司徒狂双目染上一片血红,将半截钢刀握得更紧。   雷鸣阵阵,闪电道道,将阴霾沉闷的乌云炸开、划破,积蓄已久的雨水如突获大赦的死囚一般倾泄而下,瞬间便已直垂地面,将毫无防备的一群人淋个透彻。   “各位前辈!请先向龙王庙退去吧!”华斩情大声向周围还未退散的人喊道。   “这煞神教的人似乎并没有一定要抓我们回去的打算?”柳霆轩看着已近乎消失的煞神教弟子,剑眉轻蹙。   华斩情专注的盯着大雨中以死相搏的两人,并未听到柳霆轩几乎淹没在雨声中的言语,觉得头顶的倾盆大雨减了许多,不禁抬头一看——原来柳霆轩脱下了他的的外衫撑在自己头顶以遮挡些雨水,“霆轩哥哥……”   “我知道就算只剩一个人还未脱离危险,你便不能安心离去。那司徒狂定不是卓寒的对手,你放心吧!”柳霆轩柔声安慰道。   果然,但见寒光闪闪,青龙剑如雨中蛟龙一般杀得司徒狂节节败退。一道龙吟啸声响起,卓寒一剑削下了司徒狂项上人头,那依旧狰狞的面孔、大张的阔口再也吐不出半句怒吼。   华斩情与柳霆轩及卓寒赶到龙王庙时众人都已聚齐,已升起了几处火堆取暖、烘干被大雨淋湿的衣衫。   “卓大哥,你没事吧?”唐天香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乳燕投林般的飞到卓寒面前。   卓寒冰冷的目光刹时温暖了几分,柔声道:“没事,让你等久了。”   华斩情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打趣道:“想不到冷若冰山的青龙也会怜香惜玉啦?这位姑娘好大的本事哟!”   卓寒赧然一笑,融化了冷硬的面容。   唐天香瞠大的美眼上下打量着华斩情,激动的问道:“你,你莫非就是天地教主华斩情,华姐姐?”   华斩情含笑点了点头,“妹妹呢?”   “我叫唐天香!华姐姐,我就是名闻了你的故事才逃离……不,才离家到江湖上闯荡的!”唐天香激动得小脸泛红,“华姐姐,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啊?”华斩情闻言一愣,顿了顿才道:“你我年龄相仿,而且我已选收了个小你几岁的徒弟,如果收了你,论辈份你还要叫他大师兄……”   唐天香只蹙了蹙眉,即时释然而笑道:“没关系!能拜在师父门下,徒儿就满足了!我的小大师哥在哪里呀?”   华斩情闻言便四下寻找,“我记得是朱雀带他离开的。”   “师父!”世民由角落欢欢喜喜的跑了出来,“徒儿刚才心着换上衣衫来见师父,迟了些。”   华斩情宠爱的抚了抚世民还微湿的头顶,“今天开始你有个师妹了,不过她大你几岁,要相敬以待。”   唐天香躬身向世民道:“你就是小大师哥喽?我是你刚入门的二师妹,唐天香。”   世民不禁涩然一笑,“以后请二师妹多指教。”   唐天香咯咯笑了起来,给闷人的阴雨天带来一分清爽。   “香儿给师父叩头了。”唐天香依礼即时向华斩情叩了八个响头。   华斩情赶忙扶起,“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吧,先和你的卓大哥一了相思吧。”   唐天香羞红了脸,拉着卓寒退到一旁。   华斩情与柳霆轩及世民移步到风不住、云不住、南宫弦与千峰派围坐的火堆前席地而坐。   “各位前辈兄弟,感恩的话斩情便不多说了,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斩情铭记在心了。”华斩情挚诚的向众人道。   南宫弦肃然道:“此事我等已听千峰派的前辈大略说过,这燕弑天狼子野心,想来设下了堪大阴谋罢?”   华斩情点头道:“不错,他招集各方人马,想要揭竿起义。”   骆千峰轻叹一声道:“当今君主昏庸无道,残暴不仁,遭反已是定数,只是这燕弑天,亦非新主之上选。”   “此事非朝夕之间,可从长计议。眼下晚辈要说的是霆轩哥哥的事……”华斩情薄雾轻染的双目看了看身边的柳霆轩后才继续道:“霆轩哥哥清楚了柳苍的阴谋后,被柳苍打晕喂下迷药,送给了燕弑天,而后被下了‘失心蛊’,成了煞神教的修罗。”跳过了柳霆轩成为修罗后两人的纠葛,华斩情接着道:“我在被屠的柳家庄遇到了燕弑天,被其纠缠,当时丝毫不知其身份……被带到地下宫殿,我决定将计救计,白煞又及时乔装混了进来,而后便到现今,一切还算顺利。”   骆蓉微红的双目透出了紧张、激动与不安。   华斩情的柔荑覆在柳霆轩的大手上,微颤的声音道:“霆轩哥哥,我接下要说的,是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柳霆轩面显疑惑。   “霆轩哥哥还记得这白玉指环吧。”华斩情取出坠于颈间银链上的白玉指环,“这是情儿小时候跟霆轩哥哥要来的。”   “我当然记得。”   “在绝色谷时,骆前辈看到了这指环,说是凌家祖传之物。当年他们夫妇俩浪迹天涯时突遭仇家追杀,便将还在襁褓之中的幼子寄放在一农户家中。可是当他们了结了仇人再回去取孩子时,那农户一家均已毙命,孩子也不知去向……”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已听得柳霆轩身子轻颤,朦胧的双目看向凌逸风、骆蓉夫妇,颤抖着道:“那孩子……”   骆蓉再也抑不住翻涌的泪水,哽咽道:“当年你的贴身肚兜上还绣着一个轩字……你就是我牵盼了二十七年的孩儿……轩儿……”   柳霆轩跪着向前到凌、骆夫妇跟前,颤抖的双唇几经努力才吐出两个字:“爹!娘!”   “轩儿!”凌逸风与骆蓉异口同声,与劫后重逢的爱子相拥而泣。   当此情景,便是历遍世事的骆千峰也不禁老泪纵横,拍着数次谋面相谈却不知便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外孙的背脊,喃喃道:“好孙儿,好孙儿……”   待几人情绪平复后,泪痕犹在的云不住道:“如此天大的好事应当庆贺一下才是,不如待雨停后各位到我风云门一聚如何?”   众人连声称好。   斩情看着窗外哗哗作响的瓢泼大雨,心念起另一个人的安危。“你为何不杀我?”白煞与燕弑天对峙在已一片狼籍的喜厅中。   “我是个惜才的人。”燕弑天已将黑色短棒收回袖中,红色的喜服上看不出是否沾到血污。   白煞的白衣上血花朵朵,浅笑依然:“可惜白某不会领你的情。”   燕弑天大笑道:“燕某没看错人!你走吧,回去告诉你的教主,我等着她回来找我。”   白煞剑眉轻蹙,心中惊疑却未再多问,头也不回的冲入夜雨之中。沉迷在天伦之乐中的柳霆轩目光仍不时的飘向华斩情,见她突然起身向外走,不禁一阵困惑。   “白煞,你没事吧?伤得重吗?”华斩情冲出龙王庙扶住一身被染成粉红的白煞。   白煞笑得柔如月光,“不碍事,受了点小伤,被雨水一冲才染得全身都是。”   “没事就好,快进来暖和暖和,我给你看看伤势。”华斩情依旧扶着白煞。   白煞也不推脱,享受着此刻与华斩情的亲近,相偎着走入庙内。   青龙、朱雀、玄武见状赶忙上前。   “白虎受伤了,在角落清静处再生堆火,铺些干草,我给他疗伤。”华斩情边扶白煞走向角落边吩咐道。   “是。”三人一齐应声,分头去准备。   “他伤得重吗?”柳霆轩不知何时已到了华斩情身边,看了看靠坐在墙边的白煞问道。   华斩情回身笑道:“不碍事,霆轩哥哥,你才与家人相聚,不必管我,伯父、伯母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柳霆轩点了点头,深情道:“我的情儿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华斩情面颊一热,推开柳霆轩,“人家都在看呢……”   柳霆轩再度与白煞对视了一眼后才转身离开。“你不会等着我给你脱衣服吧?”华斩情看着失神的白煞调侃着。   白煞又挂上了那恒久不变的浅笑,道:“我怕柳大侠见我在教主面前宽衣解带会吃味啊。影响了教主与未来相公的感情就不好了。”   华斩情啐了一口,道:“少臭美了,你才影响不到我们呢!我是医者父母心,霆轩哥哥才不会误会呢!”   白煞的笑容一僵,眼中掠过一抹黯然,伸手褪去已湿透的衣衫交给一旁的玄武独孤傲,“有劳独孤兄了。”   独孤傲也不言语,面具遮去了脸上的表情,拿着湿衣去烘干。   华斩情乍一见白煞裸露的上身,不禁满面嫣红,垂首翻出身上的瓶瓶罐罐借以掩饰。   白煞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痴痴看着醉人的红颜,心中阵阵灼痛。   华斩情轻手轻脚的清理着伤口与淤青,低声问道:“痛吗?”   “这里不痛。”白煞指了指心口道:“这里痛。”   华斩情闻言一惊,“怎么?受了内伤吗?!”   看着华斩情溢于言表的紧张,白煞慰然一笑,“没有,逗你的。燕弑天并没有下杀手。”   华斩情嗔怪的瞪了一眼白煞,“燕弑天也看上你了吗?怎么放你活着回来,还没受重伤?”   白煞挑眉道:“你当差点成为你相公的人有龙阳之癖吗?我虽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   “他说等着你回去找他。”   华斩情怔了怔,不解道:“莫非他又有何阴谋?我怎可能再回去找他?”   “我也思虑了一路,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还是与柳大侠有关。”   华斩情手一抖,金疮药的粉沫洒了白煞一身,“可是霆轩哥哥的蛊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白煞耸耸肩,“我只是如事猜想,不作数的,教主莫要担心了,柳大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待教主与他完婚后必定百子千孙,福寿无边……”   “好啦!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啊?”华斩情的小脸早已红得不能再红,并未留意到白煞满心满眼的酸楚苦痛。   “你虽然伤得不重,但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扯裂了伤口也不是好玩的。”处理好一切,华斩情劝告着白煞。   “是,属下遵命。”白煞轻抚着还留有华斩情指下余温的纱布,将一切情愫藏在心底。   华斩情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就地坐在了白煞身旁。   “你不去陪你的霆轩哥哥吗?”白煞难掩欣喜的问道。   华斩情摇摇头道:“他才与父母重逢,我想让他们好好聚聚。”   “你是他们的未来儿媳妇啊。”白煞笑得有些自嘲。   华斩情将白煞有介事推倒在地,作出一副凶恶状道:“你不用管我,休息吧!”   白煞索性躺倒在铺垫了干草的石地上,却不舍得闭上眼睛,静静看着垂首冥思的华斩情。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五章心痴情缠绵为君抛生死   风云门虽是武林名门之一,却不若其它门派一般奢华霸气。云淡风清的宅院亭廊,修剪得典雅灵秀的草木更添儒雅之风。   融融银色月光下,华斩情、南宫弦与风不停、云不住围坐在凉亭中清饮小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南宫弦兴致颇高的吟道。   云不住却难掩落寞,叹息着接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不住,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华斩情白净的双颊因几杯酒下肚而染上两朵红云。   云不住已带着七分醉意,抓住华斩情还握着酒杯的手,双目盈然,“斩情,我真的好羡慕你……”   华斩情一惊,却没有抽回手,仿佛被云不住的落寞情绪笼罩。   风不停见状赶忙拉起云不住,柔声道:“不住,你醉了,吓到斩情妹子了。”   “我没醉!”云不住的情绪激动了几分,“斩情,我如果能跟你一样多好……”   风不停见一个身影走近,情急下一把拉过云不住,拥在怀中,“霆轩你来得正好,不住醉了,我先送他回房,你们聊吧。”   柳霆轩沉着脸坐到原本云不住坐的位置——华斩情的身边,目送风不停与云不住离去。   南宫弦干笑了两声,打破尴尬道:“柳大哥,或者现在应该称凌大哥了?”   柳霆轩脸色缓和了些许,“父亲说要让我随母性,为外公接续香火,以报他的师恩。”柳霆轩深情浓郁的星目看向华斩情,柔声道:“以后便没有柳霆轩了,而是骆霆轩。”   华斩情嫣然而笑,“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霆轩哥哥,对吗?”   骆霆轩重重的点了点头,握住那微凉的柔荑道:“我刚才去找过白煞。”   华斩情微微一僵,“找他做什么?他伤得不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问他我想不起来的这一段记忆。”   华斩情闻言垂首不语。   南宫弦见此情景,识趣的起身告退,“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骆霆轩此时眼中只有华斩情,对其他都已听而不闻,那灼人的浓情目光直直落在佳人身上,“我要怎么赎罪?”   “霆轩哥哥,那时的你不是你,如今也没什么罪可赎的。”   “可那也都是事实,不是吗?我竟然伤了你,我……”   华斩情伸手遮住了骆霆轩嘴,止住了他的话,“我不怪你,伤我的是修罗,不是霆轩哥哥。”   骆霆轩紧拥住华斩情,泪眼模糊,“情儿……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受到伤害了,不会……”   珠泪夺眶而出,滑过脸颊,“恩。”华斩情的心已被幸福甜美占满。翌日一早,华斩情安排朱雀武天瑶与玄武独孤傲回返绝色谷报平安及处理教中事物,而后受风云门弟子之请到膳堂用膳。   “华教主,请入座。”风不停之母,端庄秀丽的风夫人见华斩情进来,起身相迎。   华斩情躬身为礼,道:“谢风夫人盛情。”抬眼望去,除主人外,骆千峰、骆霆轩、南宫弦、柳如嫣、卓惊鸿均已在座。   骆霆轩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情儿,坐这里。”   华斩情只睨了眼脸色难看的柳如嫣后便不敢再看,直接到骆霆轩身边坐了下来。   风夫人笑呵呵的举杯道:“难得诸位贵客下踏寒舍,酒微菜薄,莫要见怪。”   众人纷纷举杯,客套一番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在主人的招呼下开始用膳。   “柳小姐,贵庄的遭遇我已有耳闻。”风夫人满脸怜惜的看向柳如嫣。   柳如嫣憔悴苍白的脸上浮现悲怆之色,紧咬着朱唇好不让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哎呀,又惹你伤心了,都怪我……其实我想说的是,上次柳家庄的比武招亲没了下文,如今你无依无靠的,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风家来吧。”   “多谢风夫人好意,这等恩情如嫣承受不起,我已与惊鸿商量好,去投靠我二叔,请他重振柳家。”柳如嫣低着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风夫人慈眉善目的道:“柳小姐,我的意思是……我家不停也在柳小姐的招亲擂台上献过丑了,柳小姐觉得不停如何?”   “娘……”风不停浓眉轻蹙,欲阻止风夫人的直言。   云不住眼帘半垂,手执着筷子在碗中将菜叶翻来绞去,默然不语。   风韵犹存的云夫人帮着风夫人劝说道:“如嫣姑娘,不停是个憨直的汉子,不懂得讲女儿家爱听的话,但你若嫁过来,他一定会待你好的。”   柳如嫣虽对风不停无意,但在众人面前被“劝嫁”也不禁羞得面红耳赤,盈然美目求助的看向骆霆轩。   骆霆轩犹豫片刻后,换上一副嬉笑模样向风、云二位夫人道:“风夫人、云夫人,想要为风、云二位兄弟选媳妇了?”   “是呀,不停跟不住都不小了,也该为风家云家添些香火了,以慰他们父亲的在天之灵。”风夫人言语间颇怨怼的看了看风不停。   “不知二位兄弟可有中意人选?”   风不停赧然,憨笑着摇了摇头,云不住则仍旧埋首不语。   “我正想走访些朋友,不如二位兄弟与我同行,或许会遇到中意之人。”   风不停赶忙应道:“好!便听骆大哥的了!”只要能逃开娘亲的唠叨逼婚,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乐意跟着走一遭。   风夫人见状,也只得不再言语,与众人客套了两句后继续用膳。   正举筷为华斩情夹菜的骆霆轩突然胸口剧痛如万虫啃咬,还不及抚住胸口,那疼痛已袭遍全身。汗如雨下的骆霆轩猛然站起,身后的椅凳翻倒在地。   “霆轩哥哥,你怎么了?!”华斩情惊恐的看着突然面如土灰的骆霆轩。   “我……”一个字才出口,骆霆轩已痛得仰天而倒,卷缩在地。   “霆轩哥哥!”华斩情失声尖叫,“你怎么了?哪里痛么?!”   还是骆千峰未乱分寸,上前点下了骆霆轩几处穴道,令其痛疼稍缓。   众人均已围拢过来,却不敢妄动。   “我,我觉得身体里好似有千百万的虫蚁在啃咬,痛得椎心刺骨……”骆霆轩声音虚弱,好似刚经历过一场重病一般。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柳如嫣泪湿衣衫,跪坐在骆霆轩身边。   华斩情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忽然想起燕弑天要白煞带回的话来,“他说等着我回去找他……回去找他……原来如此……”   “情儿,你说什么?”骆千峰蹙着苍眉问道。   华斩情定了定神才道:“燕弑天让白煞带回话来,说等着我回去找他。”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脑中均浮现出那张轮廓分明、深不可测脸。   “难道他还下了别的蛊毒在骆大哥体内?”南宫弦思索着道。   “现在做何猜测都是枉然……”华斩情异常冷静的道,“因为只有一条路可走。”   骆霆轩由于穴道被点,周身动弹不得,只能摇着头道:“情儿,不要,不要再去找他,不要再……”一语未毕,骆霆轩已晕死过去。夕阳的余辉将灰白色调的风云门屋舍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只是无限好的美景却留不住回廊上白衣男子的匆匆脚步。   “斩情,你要的古琴。”云不住将怀中古琴安置在桌上,看着已在骆霆轩床边枯坐一天的华斩情。   “有劳云二哥了。”华斩情缓缓起身走到桌边,纤纤玉指抚过琴弦,“当初跟师父学弹琴时,我便想着以后一定要弹给霆轩哥哥听,至今却还一直没有机会……”   “家父生前曾告诉我,音乐有疗人心神之功效。”   华斩情凄然一笑,端坐桌前,十指飞舞间,悠扬悦耳的琴声流泄而出,铮铮琮琮,时而如凤舞九天,高亢婉转;时而如龙游深海,低沉厚重。而始终不变的,是那浓浓情意中抹不掉的淡淡忧伤。   一个走音,琴声陡停,一根断弦在空中轻舞挣扎,最终垂死在古琴上。盯着断弦,华斩情脸上刹时血色全无,惨白如纸。   “恩……”平躺在床上的骆霆轩轻逸出一声呻吟。   “霆轩哥哥。”华斩情急步到床边,“你醒了?身上还痛吗?”   骆霆轩无力的摇了摇头,嘶哑的声音道:“情儿,我没事,你不要去找燕弑天。”   华斩情接过云不住递来的水杯,凑到骆霆轩嘴边,“霆轩哥哥,先喝点水吧。”   骆霆轩在华斩情搀扶下坐起身,喝下了一整杯甘甜的清水,喉间的干涩即时缓解了许多,“许是我体内残留的蛊毒作祟,不碍事的。”   华斩情垂首看着手中的空杯,点了点头。   “骆大哥,你饿了吧?我去叫下人送些膳食过来。”云不住言罢,转身离去。   骆霆轩稍恢复血色的脸上扯出一抹温柔笑容,“我醒来前,好像听到了琴声。”   “霆轩哥哥喜欢?”   “恩,我就是为了看清是谁在弹琴才醒来的。”   “那情儿再为霆轩哥哥弹一曲。”华斩情若无其事的将断弦接好,藏起心事,拨动琴弦。   “梦里花飞,暗香轻浮。醉心佳酿,难解情忧。君心如月,伴我轻舞。歌随影乱,云随风动。心念君兮,珠泪断肠。彩蝶双飞,鸳鸯同游。心痴情缠,只为君怜。”华斩情随口吟唱,却引得闻者坠泪。   “不住,你怎么哭了?这可不是男子汉作为。”风不停见云不住端着托盘倚在骆霆轩房前的回廊上流泪,不禁出声调侃。   云不住汪汪水目,怨怼的看向风不停,“你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   “我又不是女儿身,自然不懂女儿家心思,难不成你懂?”风不停听得一头雾水,见云不住面色一沉,赶忙又道:“你是说斩情妹子唱的歌吗?”   云不住摇摇头,抹去泪痕,推门进屋。东海畔荒宅,虽已翻修一新,却仍未装上匾额。   华斩情一袭白衣若雪,悄立在朱漆大门前。   “告诉你教主,华斩情求见。”清亮的声音远远的传出。   朱漆大门并未开启,一抹红影飘到华斩情身边。   “教主在海边等后,请随我来。”正是当日礼堂上的火使者,言罢转身便走。   在看得到燕弑天身影的地方,火使者停住了脚步。   华斩情也不多问,只身走向那面对浩瀚大海的黑色背影。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刃,无欲则刚。”   华斩情在燕弑天身后一丈处停步,“你若有此胸怀,便当清了霆轩哥哥的蛊毒。”   “失心蛊我已经解去,只不过在解药中又加了味百虫蛊。”燕弑天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华斩情。“我是防人之心,怕你违背约定。”   “我不能嫁你,我若嫁你,霆轩哥哥一样会死,他若死了,我自不会独活。”   “好一对痴情鸳侣,话已此至,燕某便不强求华教主了。若想解柳霆轩,哦,现在应该称骆霆轩才对。若想解他的蛊毒,就要劳烦天地教助我打下江山。”   华斩情默然,心潮翻涌,即不愿天地教众身陷战火、生死难测,又不愿骆霆轩受尽蛊毒残害而终。   燕弑天徐徐道:“人生有七尺之躯,死为一棺之土,惟有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华教主一代英雌,岂能甘心被乱世埋没?”   “小女子不若燕教主凌云之志,只求保得一教上下平安。战火无情,无论功成与否,都将哀鸿遍野,尸骨如山……为一己之私,令千百人轻抛生死,于心不忍。”   “当世沧海横流,若无一人统一天下,斩昏君诸谗臣,只会死更多的人。”   华斩情直视燕弑天墨蓝色的双目,却终是看不透彻,瞧不真切。   燕弑天伸手入怀,取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玄铁珠递到华斩情手中,“这里的解药可保他体内蛊毒一月内不再发作。还望华教主尽快作出决定,答复燕某。”   华斩情将掌心的玄铁珠握紧,向来路回返。“找卓寒带着世民到我房里来。”甫一入风云门,华斩情便向迎来的下人吩咐道。   “是。”下人领命而去。   推开房门,意料之中,骆霆轩端坐室内,“霆轩哥哥。”华斩情柔声道,“你身子好些了吗?”   骆霆轩拉华斩情坐到身边,将她额前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已经没事了,一大早的,你去哪了?”   华斩情将手中的玄铁珠由中逢剥开,取出里面的朱色丹丸喂出骆霆轩口中,嘻笑着道:“去给霆轩哥哥找‘十全大补丸’呀!”   骆霆轩不疑有他的将药丸吞下,“我是来找你商量件事。”   “何事?”   “如嫣要我送她到栖凤山飘柳山庄。”骆霆轩小心的察看着华斩情的表情变化。   华斩情无畏的耸耸肩,为自己倒了杯茶水,轻啜了一口,“反正无事,再去飘柳山庄看看也好。上次都没能好好欣赏一下山上的风光呢。”   骆霆轩释然一笑,“那正好邀上风、云二位兄弟。”   “南宫大哥也会吵着一同前往的。”华斩情笑得如晌午的暖阳一般明媚。   “青龙参见教主。”卓寒与世民站在门外。   “卓寒、世民,进来坐着说话罢。”华斩情招让世民坐到身边。   “教主召见属下有何吩咐?”   “我想让你送世民回家。”华斩情单手揽着世民道。   “师父?”世民不解的看着师父。   “民儿,师父有些事情要办,不方便带着你。何况你离家多时,也该回去看看父母兄长。”   “是。”正所谓师命不可违,世民也只得含首答应。   华斩情抚了抚世民头顶,又向卓寒道:“你与天香一同送世民回家后,就回绝色谷吧。”   “是,属下即刻动身。”言罢,带着与华斩情依依惜别的世民离去。   华斩情牵着骆霆轩的手起身道:“我们去向主人辞别吧。”当日午时,华斩情、骆霆轩、白煞、柳如嫣、卓惊鸿、风不停、云不住、南宫弦一行人便启程往栖凤山。   “情儿,娘和外公让我办完事就带你回千峰山见他们。”骆霆轩与华斩情并骑而行,眼底满是柔情。   华斩情怔了怔,黯然一闪而过,扯出一抹灿烂笑容道:“好呀!我还挺想念思轩的呢。对了,霆轩哥哥知道有思轩这个妹妹吧?”   “恩,听娘讲过,很想早些见到妹妹。”骆霆轩与家人重逢的幸福令华斩情好生羡慕。   “霆轩。”原本在后与卓惊鸿并骑的柳如嫣追上前来,“我想跟你说些话。”   骆霆轩为难的看向华斩情,不忍拒绝如今憔悴消瘦、苍白凄惨的柳如嫣。   华斩情淡然一笑,“你们聊,我去前面问白煞些事情。”言罢催马而去。   骄阳下,白煞垂在背上的三千银丝隐隐发亮,几缕桀骜不逊的发丝随风轻舞着。似有所感,白煞回首看向催马而来的华斩情,不自觉的漾开一抹令天地为之失色的柔美浅笑。   “教主怎地不陪骆大侠了?来找属下有何吩咐么?”   华斩情瞪了白煞一眼,道:“你又闹什么别扭?态度时近时远的,让人捉摸不透!”   “开个玩笑罢了,你懂我的,这颗心是永远不会变的。”白煞浅笑依然,若有所指的道。   华斩情忽然一阵尴尬,看向前方即将穿越的山谷,转移话题道:“我去找过燕弑天了。”   “为了他的蛊毒?你还要嫁他?”这两个“他”白煞相信她分得清。   “不,我已跟他讲明,要与霆轩哥哥同生死,断不会嫁她。”   白煞神色黯然,“那他还要什么?”   “要我天地教助他起义。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我还未决定。”   “天下事,天下人来管,如今兵变四起,教主倒也可趁此乱事成就番事迹。”   华斩情默然,心中的天平却向一边倾斜了几分。   说话间,一行人已至谷中,道路渐窄,仅可容一马独行,两旁陡峭的山壁直插云际,遮去了大半阳光。   华斩情当先而行,举目四望,心中莫名的一阵颤栗,未及出声提醒众人小心,便听一阵异声破空响起。   嗖、嗖、嗖、嗖。   一时间,百余支雕翎箭夹着凌厉劲风,由两旁山壁暗影中射将下来。   “有埋伏!大家小心!”华斩情怒吼一声,一边抽出腰间软剑挡开来箭,一边催马疾奔向山谷出口。   偷袭的暗箭毫无削弱之势,反而越演越烈,如骤雨般疾落而下。   白煞舞起双刃紧护在华斩情身后;骆霆轩顾不得许多,将柳如嫣拉到自己身前,挥开佩剑遮住箭雨;卓惊鸿与南宫弦各操兵仞自护,倒也暂无险忧。   跟在最后的风不停、云不住未有兵器在身,看着风不停徒手挡开雕翎箭,云不住急中生智,褪下外衫于头顶舞将起来,飞身离鞍,落在风不停马背上,助其挡去箭雨。   “不住,你别只顾护着我,自己小心!”风不停奋力催马前奔,心焦的向身后的云不住喊道。   “我没事!”云不住心中一暖,只可怜自己的坐骑已如刺猬一般惨死在后。   眼看一行人便要出谷,不知是否暗算的为首之人急了,一支比之其它箭劲猛、飞快过数倍的雕翎箭势如破竹的射向落在最后的云不住。   云不住闷哼一声,左肩上被暗箭深刺入骨,忍着巨痛,依旧奋力挥着右手中的衣衫,挡去利箭。   飞奔出山谷后,见无人追来,华斩情勒马回望,“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众人纷纷答道。   骆霆轩翻身下马离开柳如嫣,走到华斩情身前,“情儿,你没伤到吧?”   华斩情浅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姗姗赶来的风不停、云不住,“风云二位当家没事吧?”   “没事!”风不停朗声答道,见云不住不语,赶忙勒马回头,“不住!你怎么了!”   云不住面白如纸,血色尽失,向风不停轻柔一笑,便向一旁倒去。   “不住!”风不停惊叫一声,及时扶住晕倒的云不住,也看到了那插在他肩头的雕翎箭与刺目的鲜血,“不住中箭了!”   华斩情飞身上前查看,封住云不住肩头穴道以防血流不止,“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赶到前面小镇,再为云二哥疗伤。”言罢回身上马,与骆霆轩同乘一骑。   马嘶啸天,六匹骏马撒开蹄子绝尘而去。小镇客栈的客房中,风不停轻轻将怀中的云不住安放在柔软的床踏上。   华斩情吩咐小二去准备要用的东西后走到床边,截断雕翎箭,再轻轻为云不住脱去染血的衣衫。在看到那光滑细腻的背部肌肤及缠在身上的布条时,华斩情惊得目瞪口呆。   “斩情妹子,怎么样了?”风不停焦急的问道。   华斩情急忙拉过薄被盖在云不住身上,转身面向众人道:“我们需要安静,大家也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吧,处理完不住的伤后我会告诉大家的。”她无法再叫“他”云二哥了。   闻言,骆霆轩、白煞等人退了出去,风不停犹豫着道:“如果斩情妹子怕被打扰,我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就叫我。”   华斩情看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下宽慰许多,点了点头,待风不停退出、关好房门才回身看向床上仍晕迷不醒的云不住,“该叫你一声云姐姐了罢?怪不得在柳家庄见你第一眼时便觉得似曾相识,原来你也是女扮男装的,只是未免扮得太久了些……”   半个时辰后,见华斩情走出客房,一直守在门外的风不停急急追问:“斩情妹子,怎么样了?不住没事了吧?醒过来了吗?”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箭已经拨出来了,只是深入骨中,需好生照料调理才行,否则那左臂堪忧。”华斩情一脸严肃,有心吓一吓风不停。   “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风不停已心急如焚。   “不行,你先去按我这药方抓药回来,等不住醒了再说。”华斩情将写好的药方塞到风不停手中后便退回屋内,关紧房门。   风不停不敢耽搁,紧握药方奔出客栈。   伏在床上的云不住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坐在床沿对着自己浅笑的华斩情,正欲开口,忽然惊觉自己在薄被下的身子是**的。   “想喝水吗?”华斩情一边走到方桌前倒水一边柔声问道。   “你都知道了?他们呢?也知道了吗?”云不住的声音轻颤着。   “不,只有我知道。”华斩情用汤匙将清水喂入云不住口中。   云不住松了口气,黛眉轻敛,“你不想问我为何假扮男子么?”   “如果你想说,我会听,不过不是现在。你失血过多,身子虚得紧,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华斩情俏皮的挤眉弄眼,“我把你勒在身上的布条收起来了,我偿过那种滋味,不好受得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   云不住涩然一笑,伤后的疲惫再度席卷而来,阖起双目,沉沉睡去。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六章青梅竹马情鸳鸯蝴蝶梦(上)   三日后,华斩情等人于小镇上买了辆马车,继续赶路。   华斩情、柳如嫣与有伤在身的云不住坐在宽敞舒适、由骆霆轩驾驭的马车中,其他人在外骑马而行。   “不住,有什么不适要告诉我。”华斩情轻声嘱咐着半躺在马车中央的云不住。   云不住气色已恢复粉白红润,笑道:“斩情妹妹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如华佗再世,我这点小伤岂有不愈之理?”   华斩情不禁噗嗤一声笑得粉面微红,“你若再取笑我,小心我告诉风大哥去!”   “好、好,不说就是了,尽威胁人家。”云不住轻嘟起唇来。   柳如嫣看在眼中,心下诧异,“斩情妹妹……”   华斩情未曾料到柳如嫣还会再这般亲昵的称呼自己,怔愣的看着她。   “才几天功夫,你好像与云二当家亲近了不少。”柳如嫣轻轻柔柔的说着,状似无心。   华斩情心下了然,淡淡的冷笑一声道:“我与不住相识已久,本就投缘,这几日朝夕相处下,自然又亲近许多。”   柳如嫣单纯的脸上难掩一丝窃喜,低垂着眼帘道:“我看斩情妹妹与云二当家倒也相配得紧。”   华斩情淡笑不语,云不住却起了逗弄之心,连连点头道:“柳小姐说的不错!斩情妹妹,正好大嫁跟我娘逼着我跟不停找媳妇呢,你不如就嫁到我云家来吧!”   柳如嫣闻言,喜上眉梢,因家破人亡而暗淡的美颜也明艳了许多,“斩情妹妹,你看人家云二当家讲得多诚肯,你不妨考虑考虑。”   华斩情嗔怪的瞪了云不住一眼,心想虽怜惜柳如嫣身世,亦不可事事退让,挑眉道:“好啊,你去问过霆轩哥哥,他答应了我便嫁你,如何?”此话虽是向着云不住说,却是讲给柳如嫣听。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不觉得该用午膳祭祭你们的五脏庙了吗?”马车稳稳停住,骆霆轩打开车门,笑吟吟的看着华斩情。   “霆轩。”柳如嫣抢先一步,向骆霆轩伸出纤纤玉手。   骆霆轩顿了顿,还是扶着柳如嫣走下马车。   “不住,我扶你出去吃吧,晒晒太阳伤好得才快!”华斩情温言软语的道,笑得好不灿烂。   “好。”云不住回以微笑,任华斩情扶着走下马车。   众人在大路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华斩情取出马车中备下的干粮清水分给众人。   “不住,坐马车觉得怎样?有没有不舒服?”风不停的关切溢于言表。   云不住瞄了眼华斩情戏谑的目光,双颊微红,向风不停摇摇头道:“没事,有斩情妹妹照顾着,一切都好。”   风不停憨声而笑,“那就好,那就好。”   柳如嫣佯装漫不经心的向身边的骆霆轩道:“真的哦,斩情妹妹把云二当家照顾得无微不至呢!刚才在车里云二当家还要斩情妹妹嫁到云家去呢。”柳如嫣斜睨了眼骆霆轩的脸色后才继续道:“斩情妹妹说只要霆轩你答应她就嫁过去。”   骆霆轩面色略显难看,探寻的目光望向华斩情。   华斩情不怒反笑,突兀的问道:“霆轩哥哥变了吗?”   骆霆轩先是一怔,即而释然,他怎可因片面之词便怀疑起情儿来?自嘲的甩了甩头,另起话头道:“大家猜得出是哪路人马偷袭我们吗?”   白煞淡淡的道:“我派人查过了,是那通天山的山贼。”   “山贼?想打劫未免看走了眼。”卓惊鸿嗤声道。   南宫弦优雅的啃着馒头,摇着羽扇道:“应该不是打劫那么简单吧?如此精心布置的阵仗只为打劫银两未免大材小用了些。”   “不错,那贼头是司徒狂拜把弟兄。”白煞言简意赅。   “原来如此。”华斩情轻叹道:“卓寒手刃司徒狂,他们便是跟我天地教结下了梁子。”   白煞忽然大笑出声,“想不到冷若千年冰山的青龙坛主也有一怒为红颜的一天!情之一字呀。”   此言一出,众人各有所思,一时间都沉寂了下来,默默用膳却又暗潮汹涌。   良久后,南宫弦填饱了肚子,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等物,打破沉默道:“大家都吃完了吧?我们上路罢。”   “不住,你歇息够了吗?”风不停柔声问道。   云不住点头道:“够了。”   “好,那我扶你到车上去。”风不停轻手轻脚的扶起云不住,像捧着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   此后直至到栖凤山一路无事。   栖凤山依旧静谧如昔,飘柳山庄自那武林盛会后也恢复了与世无争的清雅。   流云厅中,柳如嫣悲痛欲绝的向柳文细诉着柳家庄惨遇。   一身白衣的柳文叹息着道:“此事我已听闻,满庄上下尽在戴孝默哀,悼念同门。”   柳如嫣抬起梨花带雨的芙蓉面问道:“叔叔与世隔绝,又未与外人来往,怎会听闻此事的?”   柳文不自觉的漾起一抹幸福浅笑,“前些日子有位小友来到庄中把这些事讲给我听的。”   柳如嫣满心伤痛,未再多问,取出丝帕拭着眼泪。   骆霆轩开口道:“由义父那里算来,我也该称柳庄主一声叔叔。”   柳文含首道:“不敢,家兄实是愧对于贤侄。”   “无论怎样,义父都于我有养育之恩。逝者已矣,一切恩怨情仇,便当随风而散了。”   “贤倒年纪轻轻,修为迳自不浅,柳某佩服。”   “叔叔过谦了。侄儿如今已寻得生身父母,随外公姓骆,了却了一桩心事,也看开了许多世情。”   “那当真再好不过!”柳文儒雅而笑,转向众人道:“诸位一路风尘,先随家仆到房客休息吧。稍后柳某再为各位安排酒宴接风洗尘。”   众人也着实多日未踏踏实实、舒舒服服的休息过了,纷纷随着家丁各自回房。   云不住到得自己的竹屋却不急着小憩,看屋中隔间内有沐浴用的竹桶,便请庄中仆人送来热水,以洗去一身风尘。   泡在泛着竹木淡香的温热清水中,云不住舒服的轻叹了一声,阖上双目,意识渐渐模糊……   叩、叩。   风不停手中捧着治疗云不住箭伤的药膏与包扎用的纱布,轻叩竹门,“不住,我问斩情要来了药膏帮你换药。”   见久久无人应门,风不停不禁急了,焦声问道:“不住,你怎么了?!”稍一用力,喀嚓一声,不甚结实的竹制门闩便应声而断。   风不停将室内一眼望尽,哪有云不住人影?见还有一隔间,便踏步而去。   “呵呵,原来在这里洗着澡睡着了,也不怕着凉。”风不停松了口气,走近欲唤醒云不住,却在看到清水下那**的身子后僵在原地,瞠着呆滞的双目,手中的物件落到了地上仍不自知。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六章青梅竹马情鸳鸯蝴蝶梦(中)   寒意袭来,云不住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睁开朦胧水目对上的竟是风不停灼热的目光。   “不停!”   风不停这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赶忙转过身,结结巴巴的有些语无伦次。   “不住,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云不住面色嫣红,低柔的声音道:“我又没怪你……水凉了,帮我拿件干净衣服来好吗?”   “好,好。”风不停有些晕头转向的回到主室,在云不住的包裹中翻找着衣服。   云不住异常平静的站起身踏出竹桶,取过桶边矮凳上备下的手巾拭干身子。   满面酡红的风不停背着身子将白色长衫递给云不住。   穿着妥当的云不住与风不停对坐在竹制方桌的两边,低着头、红着脸,默然以对。   “我……”两人异口同声。   云不住哑然失笑,“好吧,我先说。”   “不停,其实我早该跟你讲明的。只是这其中牵连实在太多。你知道,风云门向来传男不传女,娘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爹爹又不想丢了这一手打下的二当家之位,便瞒天过海的收买了接生婆,对外宣称生了个男孩,而后将我作男孩扶养成人。”   风不停的表情一时变化莫测,却是欢喜居多,激动的道:“不住,不住!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我此刻的心情?”   云不住轻咬唇瓣道:“你在为可以独霸风云门而高兴吗?我和娘可能会被就此逐出风云门。”   “不!”风不停决然否认,“你永远是风云门的二当家,便是拼了这项上人头,我也要保下你们母女俩!”   “不停……”云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   风不停执起云不住双手放在心口,颤声道:“不住,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的心情?自你遭暗箭所伤那刻起,我便知道这辈子我都无法承受你的离开。我不再在乎是否会被人指有龙阳之癖,我只知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不住……”   “不停……”云不住珠泪滚滚滑落脸庞,滴在心上。   两个相识相伴、做了二十余年“兄弟”的爱侣,第一次深情相拥着,想要把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窗外的翠竹随风摇曳着,天上的浮云聚了又散,风儿不停,云儿便随之起舞,永不住歇。晚宴上,华斩情意外的看到了凌思轩黏在柳文身边。   “思轩,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柳庄主说的‘小友’就是你?”   “斩情姐姐!我……我是来听柳大哥吹笛子的!”   “你可不能叫柳庄主为大哥哦,好辈分可就乱了!”   “斩情姐姐怎么跟我娘的口气一模一样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叫他柳大哥?”   华斩情扯过骆霆轩道:“因为柳庄主是他的叔叔,而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大哥,骆霆轩!”   “你就是我的轩哥哥?!”凌思轩瞠大灵秀的大眼睛,又惊又喜。   “你就是我的思轩妹妹?”骆霆轩好笑的学着凌思轩的口气道。   “轩哥哥!”凌思轩欣喜万状的扑到骆霆轩怀里撒着娇。   骆霆轩心上五味陈杂,轻抚着妹妹的乌亮秀发,叹息道:“思轩好乖。”   姗姗来迟的风不停与云不住见此情景,不禁相视而笑,两人间难掩的浓情蜜意令人侧目。   只有华斩情心下暗喜,向云不住眨着眼睛道:“看来我要向你道喜喽?”   云不住佯装嗔怒道:“你要他来给我换药,是早就等着看好戏了吧?!”   “哼哼,反正你现在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看着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华斩情心下慰然。   “既然人已到齐,便开席吧!粗茶淡饭,诸位莫要嫌弃。”柳文尽地主之谊,招呼着众人用膳。   “这是‘竹叶藏珍’、那是‘清润竹笋’……”柳文一一介绍着菜名。   华斩情听罢,笑道:“想不到柳庄主不仅学富五车、文采非凡,连庄上做出的菜色亦青翠怡人,清新淡雅。”   “是啊!柳大哥是一等一的文人雅士呢!”凌思轩抢着夸赞道。   柳文面色一沉,狠下心道:“凌小姐,之前华教主所言甚是。由霆轩那里算来,你也该当称我一声‘叔叔’,莫要在失了长幼辈分。”   凌思轩欢快的笑容僵在唇边,雾蒙蒙的大眼凝视着柳文,“如今你也要把我作小辈对待了么?”   柳文垂首敛目,淡然道:“非是我要怎样看待于你,一切皆是事实,扭转不得。”   凌思轩樱唇轻颤,似强忍着泪水,豁然掉下碗筷,奔出厅堂。   “思轩!”   “妹妹!”   柳文轻叹一声,起身道:“诸位莫要困扰,请继续用膳。我知道她会去哪,这便找她回来。”   华斩情按住欲起身的骆霆轩,低声道:“这件事,你管不得。”   骆霆轩心下了然,无奈的摇了摇头。   夜空如墨,点点繁星如银亮宝石般缀在空中,汇成银河,蜿蜒伸展。月下的娇俏佳人心乱情迷的奔跑着,漫无目的,却又心有所系便的到了与他初识的竹林深处。   “赏心亭?”凌思轩轻念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是柳文的手笔。   颓然靠坐在石桌上,凌思轩轻声啜泣,“原来,我已经把心丢在这里了……”   夜风穿过竹林,引得竹叶沙沙作响。   凌思轩顾影自怜,抱膝坐上石桌,拥紧自己娇小的身子,却仍觉得寒冷。   “思轩。”柳文的声音有些疲惫。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凌思轩的无名火已熄了许多。   柳文迈步入亭,站在桌边,语重心长的道:“你还小,许多事不清楚,也不明白。不要盲目的就决定什么,等你长大了,会后悔莫及。”   凌思轩坚定的目光望进柳文温柔如水的眼眸中,“我知道自己的心,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决定。至少比你对自己的了解多。”   柳文一窒,而后又恢复温柔却淡漠的表情,“你看。”言罢,取出竹笛吹奏起来。   是一首轻柔淡泊的曲子,绵绵长长,似潺潺溪水,似淡淡的柳文。隐世而居,无欲无求便无伤无痛。   星星落到眼前了吗?   凌思轩透过蒙着水雾的眼眸,看到点点星光在眼前晃动着,美伦美奂。   “好多萤火虫!”凌思轩站起身,破涕为笑。   “我知道你会喜欢。”柳文淡淡的道。   凌思轩不肯回飘柳山庄休息,柳文便在旁默默陪伴,直到天明。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六章青梅竹马情鸳鸯蝴蝶梦(下)   清早,淡淡的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竹叶洒将下来,将点点温暖的光浑照射在竹林中两人的身上。柳文双手抱着困倦之极而沉睡的凌思轩,缓步走出竹林,送她回到飘柳山庄中。   看着趟在床上熟睡的人儿,柳文轻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凝视着那娇俏清灵的面容许久,终是转身走出竹屋,将竹门轻轻阖上。   柳文未等回房休息便收到家仆通报。   “风云门二位当家在流云厅等候。”   柳文忍着疲倦,移步流云厅。   “不知二位当家找柳某何事?”柳文儒雅淡笑着迈入厅堂。   风不停与云不住同时起身相迎。   “我二人来向柳庄主告辞。”风不停抱拳道。   “怎么这么急着走?莫不是在下有何照顾不周之处?”   “不,柳庄主多虑了,只是我二人有些急事要回风云门处理。”风不停浓情的目光看向云不住。   “哦,既然如此,柳某便不强留了。祝二位一路顺风。”柳文脑中满是凌思轩的点滴,无暇多看、多想、多问什么。   “柳庄主保重,后会有期。”风不停、云不住同声道。   “后会有期。”   华斩情送罢风不停、云不住,走到白煞房前,轻叩竹门。   白煞打开门,脸上有着疑惑与丝丝欣喜,邪魅一笑道:“在骆大侠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吗?一大早就跑来跟我倾诉?”   “看来我们白虎煞神今天心情不错,开起教主的玩笑来了!”华斩情挑眉,坦然踏入室内。   白煞没有关门,走到华斩情身边,等待着。   “我想让你回绝色谷,将燕弑天的条件告诉我爹,请他帮着定夺。”华斩情直接言明来意。   “属下尊命。”白煞收敛神色,毕恭毕敬的道。   “有了消息就传到千峰山吧。”华情没有坐下,显然没有长留的意思。   “教主要随骆大侠回千峰派?”白煞淡淡的明知顾问。   华斩情点头,柔声道:“你路上小心,避免多生事端。”而后离去。   白煞看着那倩影走出竹室,消失在清亮的晨光里,心淡淡的疼着,仿佛已成了习惯的疼着。午膳时,华斩情与骆霆轩向众人告辞。   “怎么都这么急着走?”柳文苦笑着问道。   “柳庄主莫怪,无奈事不待人。其实我对这里喜欢得紧,待有时间,怕还要来长扰柳庄主呢。”华斩情诚然道。   柳文拱手道:“欢迎之至,听云二当家说华教主琴技卓越,柳某洗耳恭候。”   “斩情也听思轩讲过,柳庄主的笛子天下无双,下次来定要听听。”   柳文不禁看向凌思轩,却又在两人目光相接时,匆匆躲开。   “思轩,你跟不跟哥哥回去?”骆霆轩轻柔的问道。   凌思轩似乎坚定了什么信念一般,小脸上漾着动人的浅笑,摇头道:“哥哥与未来嫂嫂先行吧,我现在还不能回去,不过我有封信要劳烦哥哥带给爹娘。”   骆霆轩接过信,收入怀中,“好,你自己要多保重,要听叔叔的话。”   凌思轩不语,心绪复杂的看向垂首不语的柳文。   “霆轩……”柳如嫣欲语还羞,“我……”   骆霆轩握紧身边人的柔荑,向对面的柳如嫣道:“如嫣,我永远都把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你安心在此,柳家庄的仇,为兄替你去讨。”   柳如嫣紧咬唇瓣,强忍住泪水,不再言语。两个人,真的不可能了……   卓惊鸿目光一直未离柳如嫣左右,眼中写着怜惜。   “斩情妹子可知不停与不住为何急着离开?”南宫弦未让空气凝结,岔开话题问道。   华斩情浅笑着,语带玄机的道:“风云莫测,但我想不必太久,大家就会明白其中奥秘。”   “来,大家共尽一杯酒,愿鸳鸯可同游,蝴蝶能双飞。”华斩情起身举杯,豪情满怀。   “愿天下早日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骆霆轩跟着起身、举杯。   “祝哥哥和未来嫂嫂一路平安。”   淡淡离愁,悠悠别情,尽皆消散在泛着竹香的清醇酒中。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六章青梅竹马情鸳鸯蝴蝶梦(下更新)   华斩情一身水蓝衣衫与青色衣衫的骆霆轩各驾着一匹枣红色骏马,惬意的并骑在有些荒凉的阳关大道上。   华斩情见路人甚少,突然兴起,挑眉道:“霆轩哥哥,我们比比看谁先到前面的城门,好不好?”   骆霆轩微笑着点头。   两匹马儿得到旨领,撒着欢儿的向前疾奔。   “霆轩哥哥,追不上我吗?”华斩情回首向落在后面的骆霆轩招手,笑得好不开心,如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般。   骆霆轩被那清透纯净的笑容迷得一阵失神,脑中闪过儿时与她玩耍的无忧时光,“情儿,小心些!”   华斩情忘情的享受着暖风拂面,此刻她要抛下所有,全心全意的享受与霆轩哥哥独处的平静时光。何其珍贵的日子,也许不会再有,也许……   “霆轩哥哥,我赢了!”华斩情牵着马儿站在城门前,孩子气的昂起小脸。   “好,你赢了!我要怎么奖励我的小情儿呀?”骆霆轩利落的翻身下马,毫不吝啬自己的宠溺与疼爱。   华斩情挽着骆霆轩手臂边向城里走边道:“我要去大吃一顿!”   “好。”骆霆轩嘴角、眼中均是笑意。   到得一间二层酒楼前,骆霆轩将两匹马儿拴到一旁树上,携着华斩情走进酒楼,被跑堂引到二楼临窗的位置。   华斩情草草点了些当地的特色菜品。   “霆轩哥哥,你来过这城吗?”华斩情只想凝视着眼前人,无心其他。   骆霆轩收回落在清冷街道上的目光,“来过几次,以前这里热闹得紧,如今兵荒马乱之下,已只余清冷。”   华斩情喜悦的神色稍稍一凝,赶忙岔开话头道:“霆轩哥哥,我们喝点酒好不好?”   “好,情儿别醉得赶不了路就好。”   “赶不了路就留宿下来嘛!”华斩情难得的洒脱,不去担忧其他。   酒菜上桌,小二斟满了两杯酒送到华斩情与骆霆轩面前,躬道:“二位客官慢用。”便退了下去。   “情儿,有没有发觉他倒酒时手在轻颤?”骆霆轩轻晃着酒杯。   华斩情但笑不语,嗅了嗅杯中酒,向骆霆轩举了举杯,低声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企图。”而后罗袖轻掩,假意将酒一饮而尽,暗中倒在袖中。   骆霆轩依样而做,余光打量周遭,已只剩他二人一桌。   华斩情记算好时间,抚着额头道:“怎么这么晕啊,这酒劲还真大。”言罢“晕倒”在桌上。   骆霆轩佯装起身相扶,一个摇晃便倒在华斩情身边。   “掌柜的,掌柜的!那两个人倒了!”小二慌慌张张的跑下楼。   掌柜的是个中等略瘦身材的老者,五、六十岁的模样,强作镇定道:“嚷什么!快去把那两匹马收了,关门!”边吩咐着,边向二楼跑去。   见倒在桌上的两人,掌拒的先一揖到底,微颤的声音道:“二位客官,对不住了!实在是我那老婆子重病缠身,偏逢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小店生意入不敷出,小老儿见二位是外地来的,又似富贵之人,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忘二位海涵。”   掌柜又犹豫了片刻,才哆哆嗦嗦向骆霆轩走近,手才伸到半路,便被一把抓住。   “啊!”掌柜直吓得失声大叫,险些晕死过去。   “老人家莫怕。”华斩情起身,柔声道:“我已将一切听得明白,虽然此事是你不对,但念你有苦处,又是为尊夫人才出此下策,我们便不追究了。”   骆霆轩亦松开了掌柜那枯瘦的手腕。   掌柜一得放松,即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华斩情心下不忍,上前将其扶起,“老人家无需如此,今后莫要再动歪心就是了,快请起。”   “是,是,谢谢二位大善人。”掌柜已老泪纵横。   “老人家,适才听你所言,尊夫人似乎病得不轻?”   “是,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老朽绝不会做出此等不良之事来。”   “那劳烦老人家带我去看看尊夫人。”   “这……”掌柜迟疑着,以为华斩情是要求证。   骆霆轩接过话头道:“我娘子懂些医术,是想好人做到底,帮您看看尊夫人的病情。”   华斩情面色酡红,霆轩哥哥竟叫她“娘子”……   掌柜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今日是何等的运道,竟“害”到了如此的好人。半晌后才躬身将二人引入酒楼后的木屋。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七章千峰烟云淡意定宁心池(上)   千峰山地处东南,山峦叠嶂,山峰连绵蔓延,仿似看不到边际。主峰摘星峰直插云宵,站在山下绝计看不到峰有多高,只见山腰处云雾缭绕,犹如天阙仙府。   千峰派便建在接星峰山腰的云雾间,琉璃瓦、粉刷得雪白的高墙,纤细的翠竹夹道,凭添如仙意境。   华斩情随骆霆轩一路上山,直觉得目不暇接,便是到了烟云殿依然为殿中构造、布置惊叹连连。   “呵呵呵,总算盼到我的孙儿和未来孙媳妇喽!”骆千峰大笑着由后堂走出,身后跟着凌逸风、骆蓉夫妇。   “外公、爹、娘。”   “骆老前辈、伯父、伯母。”   “好好,乖,都自家人,别外道,都坐呀。”骆千峰落座主位,眼角都透着欢喜。   骆霆轩牵着华斩情坐到父母身边,一家人便这样嘘寒问暖的聊了起来。   晚膳后,骆霆轩与凌逸风、骆蓉在小厅中相叙,华斩情则随骆千峰到棋室对弈。   “燕弑天非等闲之辈,不会如此轻易着道罢?”骆千峰落下枚黑子,云淡风清的道。   华斩情并未惊异,毕业以骆千峰的年岁,吃过的盐比自己吃过的饭还要多。   “他是解了霆轩哥哥失心蛊的毒,却又在解药中下了另一味蛊。”   “目的呢?想要牵制你什么?帮他打天下?”骆千峰的黑子似乎并不急着封杀白子,自顾自的摆着阵式。   “骆老前辈果然厉害,一语中的!”华斩情苦涩的挑了挑嘴角。   “你决定了吗?”   “我要救霆轩哥哥,可……”   “不想拿全教人的性命做赌注?”   华斩情落寞、苦恼的点了点头。   骆千峰突然轻吁口气,又一枚棋子落下,黑龙陡然活了起来。   “方今天下,乱世已成,须有个枭雄出世一统天下,才是避免更多战乱的最好方法。”   华斩情已无心棋局,“老前辈的意思是?”   “不论这燕弑天有无帝王这命,你不妨想,攻下了一座城池,便可将一城的百姓护在你的羽翼之下。”   华斩情顿有所悟,又疑惑道:“我攻得下吗?护得住吗?”   “炀帝残暴不仁,荒淫无度,又好挑战火,连年征战,将士们均苦不堪言。窦建德一介农夫尚可成事,何况我武林旷古绝今的一代侠女乎?”骆千峰老顽童般的开起小辈玩笑来。   “老前辈莫要取笑情儿了。”华斩情不禁失笑,心上的千斤重担仿佛轻了几分。再看棋局,小脸皱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陷入绝境的白子,沉思默想。   骆千峰亦不催促,端起瓷杯,轻啜了口竹香淡淡的绿茶。   半晌后,华斩情一拍大腿,双目光如炬,手中白子落下,竟绝处逢生,心境瞬时开阔了不少,感激的看向眼前苍眉舒展,满意微笑的骆千峰。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骆千峰笑着起身,“早点歇息吧,明日我带你上摘星峰。”   华斩情起身福了一福,“多谢骆老前辈指点。”   “以后不要再叫得这般生疏了,跟霆轩一样,叫声外公吧。”   “外公。”华斩情有些羞涩的浅笑着。   骆千峰开门走出棋室,见骆霆轩站在门外,笑着拍了拍外孙结实的肩膀,向自己房间走去。   “霆轩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华斩情与骆霆轩伸出的手交握起来。   “我怕打扰你们,便等在外面,听风赏月。”   “是啊,这里的月亮好像特别近。”华斩情抬首望天,圆满的黄色月亮仿佛触手可及一般。   骆霆轩牵着华斩情踱步到院中的竹木凉亭中并肩而坐,相依偎着欣赏夜色,享受着无声的默契与心意相通的美妙……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七章千峰烟云淡意定宁心池(上更新)   翌日,与众人一起早膳过后,华斩情便随着骆千峰由千峰派宅院后门离开,去向摘星峰顶。   上峰的路未经人工铺设,古木成林,其中三五棵树间便有一棵不下数百年的参天巨树。于林间穿行,前半段路还算顺畅,而后渐渐出现丛丛荆棘,直至荆棘遍地,无处下脚。   骆千峰对上华斩情疑惑的双目,微微一笑,豁地腾身而起跃上树梢。   华斩情刹时了然,跃上另一棵树的分枝上,跟着向前飞跃,在下一棵树上落脚,如此起起落落,踏着棵棵树木飞跃前行。   越过荆棘林,山路即时陡峭了许多,杂草渐稀,到得最后便成了直上直下的石壁,怪石嶙峋,青苔满布。   华斩情仰首望去,烟雾迷蒙,看不到尽头。   “孙媳妇,老朽在上面等你!”骆千峰话音甫落,已施开壁虎游墙功爬上峭壁,转眼前便消失在烟云中。   华斩情整了整衣衫,凝神提气,一跺脚跃起数丈,落脚在一块凸石上,微一借力,又上跃数丈。   原本依华斩情的轻功,攀爬这峭壁亦非难事。只是此壁青苔滑腻,足下稍不留神便会滑落,且越临近顶端,石壁越是平滑,还隐隐透着湿润水气。   华斩情数次滑落,甚至率落回地面,却未气馁,反而激起了斗志,愈挫愈勇,反复数次,终于攀到顶端。眼前豁然开朗,触目所及是一池悠悠碧波,呈椭圆形延伸开去,池水清澈见底,光灵如玉。   “这便是摘星峰之巅,此池我为其取名为宁心池,久旱不涸,久雨不溢,四季温热,便是雪覆山顶,净身入池亦不觉冷。”骆千峰稍立池边,无丝毫久等的不悦之色。   华斩情上前,蹲下身轻掬了一捧池水,果然是热的,且入手即觉得心宁气定。   “当真神奇的紧!造物之神,实是叫人叹为观止!”   “不错,人活于世,经历越多、所见越丰,便越会自觉渺小,不胜唏嘘。”   见骆千峰似有所感,华斩情亦思绪翻涌起来,想到幼时的灭门之痛,想到救己于生死边缘的孙思邈,想到将功夫倾囊相受的绝色,想到被视为亲人的尊长出卖,想到救自己于险境的白煞,想到……最终挥之不去的,还是永远深不可测的燕弑天与霆轩哥哥被蛊毒所折磨时的痛苦。   骆千峰看着一脸困顿的华斩情,开口道:“我初创千峰派时,偶然发现此地,发现池水有宁心静神之功效,而后每遇难解的烦心之事便到此地冥思,最终都会有所参悟,山穷水尽时另找出可行之路,便如你昨晚的棋局一般,可绝处逢生。”   “情儿定不会辜负外公的良苦用心。”华斩情坚定的道,心中对洞悉一切的骆千峰又敬仰了几分。   骆千峰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苍眉一挑,笑道:“要不要我让轩儿上来陪你?”   华斩情小脸微红,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是一个人静静的想想吧,告诉霆轩哥哥不要担心就好了。”   骆千峰不再言语,跃下峰顶,留下华斩情独立宁心池边。   华斩情立身处茫茫烟云间,低首,见云雾弥漫、流云浮动,汇成翻腾的云海;远望,山峦重重、青翠浓郁,秀丽如画。   尽管美景当前,华斩情心绪却依然烦乱,如千军万万踏过一般。再看向宁心池,踌躇半晌后,开始轻解衣衫,将自己埋入如琼浆玉液般的温热池水中。   奇迹般的,烦乱消失无踪,心神静了下来。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七章千峰烟云淡意定宁心池(中)   白煞回到绝色谷便马不停蹄的直奔天地宫求见天地护法武天罡。   武天罡未到,仙凤倒先拉着等在大殿上的白煞问起话来。   “白坛主,教主为何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陪骆霆轩回千峰派了。”   “骆霆轩?”   “就是原来的柳霆轩,后来的修罗公子,现在认祖归宗的骆霆轩。”   “他认得教主了?真好!”仙凤一心为华斩情得与骆霆轩相认而高兴,丝毫未注意到白煞俊颜上掠过的阴霾。   “白虎,就你自己回来的?”武天罡一身黑色丝绸玄衫,由后堂步入大殿。   “参见护法。”白煞躬身施礼。   武天罡摆了摆手,示意白煞免礼,问道:“情儿呢?”   白煞如实而答,并将华斩情要转达的话告诉了武天罡。   武天罡听罢,剑眉轻蹙,默然陷入沉思。   白煞与仙凤均静静的待在一旁。   武天罡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我教还有要和煞神教合作的一天。”   “护法,你的意思是?”白煞有些忐忑的问道。   “我天地教上下没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对么?白虎煞神?”   白煞昂首称“是”。   “我会与他们再行商讨,不过情儿才是一教之主,最后的主意还要她定。你一路奔波,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属下告退。”   白煞回到白虎宫召见了白虎七宿,问过一干事宜后却未回卧虎阁休息,而是独自来到白虎宫后的梅花林。   夕阳余辉下疏花点点的的梅花娇艳的绽放着,暗香浮动间粉蝶轻舞。白煞喜欢梅花的傲雪独放,不与群芳同。每每花期,都会独自来赏花。如今,看着花期将逝的花朵,却总与华斩情的面容相重叠。   走到自己亲手种下的第一棵梅花树前,伸手接下一朵离枝飘落的梅花,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凝视着这清雅美秀的小小花朵,白煞竟看得痴了。   “我不配爱你……”白煞有些意乱情迷的自言自语着。   猛然间,反射着金红色光芒的双刃刀出鞘,白煞于梅花林中将双刃疯狂的舞将开来。那令女人都自叹不如的俊美脸孔上,仿佛恒久不变的惑人浅笑已消失无踪,被无尽的无奈、苦痛、痴迷所占据。   刀,越舞越快。   一阵晚风吹过,梅花纷纷坠落,漫天飞舞。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银白色的发丝,在花雨中幽幽飘动,与花瓣相拥着、纠缠着。   不知是倦怠了,还是已泄尽了深心的悲苦,白煞终于停了下来,仰天倒在有点点野花点缀的草地上,面无表情的呆呆看着已爬至中天的黄色月亮。   “出来吧。”冷淡的声音在幽静的梅花林中扩散开来。   半晌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由一棵粗壮的梅花树后怯怯的现身。   “坛主……我……”毕月乌美目中噙着泪水,为白煞的苦楚,也为自己的痴心难收。   “我知道你经常躲在一边偷偷陪着我。”白煞依旧双目空洞的看着夜空。   “我……”毕月乌不知该说些什么,莫名的恐惧令纤细的身子轻颤着。   “我知道自己不配爱她……”白煞喃喃的道。   “我还未出生就克死了爹,娘刚生下我就断气了。亲戚们都说我是克星,外婆却还是把我留下了,哪怕后来我长出的白眉白发,外婆还是无视于邻间的风言风语,辛辛苦苦的抚养过。可是……我刚满五岁的时候,外婆也死了,其余的亲人,没一个愿意收养我……那是北方的三九寒冬,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绝望无助的走在雪海中,直到再也走不动了,便倒在地上,任大雪将我覆盖,感受着身体被冷僵,等待着死亡……”   毕月乌瘫坐在地,双手捣在唇上,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滑过脸颊,滴在心上,烫伤那柔软的心。   “可惜,我却没等来死神,等到的是上一代的白虎坛主任贤,他不紧救活了将死的我,还把我带回这绝色谷,教我识字、传我武功……结果,他最后也惨死异地……所有对我好、在乎我的人最后都会死去……我就是个天煞的克星!”   “不!”毕月乌泪如泉涌,哽咽的喊道:“这一切只是巧合罢了!我那么爱你,爱你那么久了,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吗?”   白煞一滞,缓缓坐起身,看向已哭成泪人的毕月乌。   毕月乌颤抖着,终于说出了积在心中数年的话,解脱了心事,却又被更深的惊慌与恐惧笼罩。   白煞忽然漾开一抹柔美得令人心碎的浅笑,“可我还是害你哭了,不是么?”   看着那为自己而展开的笑容,毕月乌仿佛瞬间忘记了呼吸……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七章千峰烟云淡意定宁心池(中更新)   “今天不去峰顶宁心池了吗?”骆霆轩见原本连着几天用过早膳便去摘星峰顶的华斩情早膳后仍留在自己身边,便柔声问道。   华斩情眼中的犹豫与彷徨已消失无踪,亲昵的挽着骆霆轩的手臂道:“不了,我已经想通了。”   “明天我就得回绝色谷去处理些事情,所以今天我要霆轩哥哥一整天都陪着我,好吗?”   “好!”骆霆轩宠溺的笑着。   华斩情与骆霆轩信步游览着千峰山。从飘渺的云海,到青翠欲滴的山林;从如银河流泻的瀑布,到平静无波的湖泊……   最后,骆霆轩拥着华斩情坐在平顶峰巅看太阳西落。   “情儿,你有事瞒着我吗?”骆霆轩看着眼前的日落美景,轻轻的问拥在身前的华斩情。   “霆轩哥哥?”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困惑和挣扎吗?”   “呵……”华斩情失笑,“我早该想到的,霆轩哥哥这么了解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现在要告诉我吗?”   华斩情转过身,跪坐着与骆霆轩面对面。   “我是怕霆轩哥哥顾虑太多,才瞒着你的。”   “跟我上次蛊毒复发有关?”   “那不是以前的蛊毒残留、复发,那是燕弑天在你身上新下的蛊,会让你疼痛至死的蛊。”   “他用我来要挟你?要什么?”   华斩情低下头,半垂眼帘,“要天地教加入他的起义。”   “你决定了?”   “恩,其实这也是件好事,或许就是个救百姓于水火的好机会。霆轩哥哥,你明白吧?”   骆霆轩紧紧的拥住华斩情,“我明白,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为了我而身临险境的,我会与你一起上战场,用生命保护你……”   华斩情的手攀上骆霆轩宽厚的背,漾开幸福的笑容。   华斩情与骆霆轩一同离开千峰山后,先绕道落霞城,又到了那家二层酒楼前。   身着灰布长袍的老掌柜背了个蓝布包裹,正在锁门。   “掌柜的这么早便关门了?”   老掌柜皱纹满布、写着轻愁的脸上一见来人,即时扯出了有些激动的笑容。   “两位恩公,实在对不住,老朽这酒楼今日不能招呼二位了。”   “老婆婆的身子好些了吗?”华斩情问道。   “多亏骆夫人妙手回春哪,我给老婆子天天按骆夫人留下的药方用药,如今已能起身下床了,老朽当真感激不尽哪。”老掌柜直要流出泪来。   “那就好,我担心老婆婆的病情,就过来看看。掌柜的要离开这里吗?”   “哎,兵荒马乱的,这落霞城早晚要开始打仗的。我将酒楼卖了点钱,打算带着老婆子回乡下老家安享晚年。”老掌柜又看了看苦心经营下的酒楼。   华斩情与骆霆轩对望了一眼,乱世不平,百姓难安。   “二位恩公,要不要先到后院坐坐?”   “不了,我们还要赶路,您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就跟老婆婆上路吧,路上要多加小心。”骆霆轩道。   “是、是,多谢二位恩公。”掌柜的连连叩首。正午的阳光强烈照耀下的黑竹林里却依然阴霾灰暗。   华斩情与骆霆轩才走出黑竹林,便听绝色谷石门轰隆隆开启的声音。   圣女花海中四色方阵浩然矗立,石门落地后,武天罡当先,向着华斩情跪倒在地,跟着数百人跟着跪拜在地,齐声道:“恭迎教主回谷。”响亮的余音在谷中回荡着。   华斩情浅笑着踏上石门,与骆霆轩一同步入绝色谷。   “各位请起。”   “谢教主。”   在众人退上开的道路上,华斩情昂首走向天地宫.天地宫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华斩情换上了教主的金色华服,仪态威严的端坐上位,圣女仙凤悄立一旁。   殿中依序站着执法神君武天骄、通天神君武天耀、乾坤护法武天文、天地护法武天罡,青龙坛主卓寒、白虎坛主白煞、朱雀坛主武天瑶、玄武坛主独孤傲。   “她,已经不是初登教主之位的小姑娘了。”白煞仰首看着高高在上的华斩情,心中感叹着。   华斩情单刀直入的道:“各位对参与煞神教起义一事有何意见?”   武天罡躬身拱手道:“我与神群及护法商议下决定听凭教主决定。”   华斩情点点头,又看向后面的四神坛主,“四位坛主呢?”   卓寒冷峻的脸上显出傲然神色,“青龙坛座下皆等待着共成大事。”   白煞浅笑依然,“白虎便是为争战而生。”   武天瑶笑得好不妖娆,“属下听凭教主吩咐。”   独孤傲黑色面具下的表情无人得见,跟着武天瑶道:“听凭教主吩咐。”   “好。”华斩情绽开一抹透着王者之气的微笑,“那便吩咐下去,全教为出征做准备。各坛安排好留谷守卫的人,其余的人准备兵器铠甲,操练队列,等着踏上战场,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是!”众人齐声应道,朗朗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七章千峰烟云淡意定宁心池(下)   待华斩情与神君、护法商议完诸事细则,已是日落月升之时。   拖着微倦的身子甫踏入“斩情园”,便觉一阵劲风由侧面袭来,巨大的黑影快若电光火石的扑向自己。   华斩情不及多想,双掌推出待触到对方胸前时又急忙将掌力卸向一旁。   一对雪白的虎爪搭在华斩情纤细的双肩上,紧接着便是湿滑的大舌头那白嫩细腻的脸颊胡乱舔去。   “小宝!”华斩情又是无奈、又是疼爱的拥住人立的白虎小宝。   “你真这么想我啊?那怎么也没见你哪里瘦了?反还吃得比原来更壮了!”   “呜……”小宝总算又四肢着地,虎目微露不悦的望着主人。   华斩情使劲抚了抚小宝毛发顺滑的头顶上灰色的“王”字,“一说你就不高兴!还真是‘王者之风’哦!”   小宝眯起虎目,耍赖似的在华斩情腰腹间磨蹭着头颈。   华斩情疼惜万分的扶着小宝的背脊,“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爱撒娇的百兽之王呢!”   “情儿。”骆霆轩由室内走出,看到亲昵的一人一虎,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霆轩哥哥!”华斩情便这般“拖”着小宝奔到骆霆轩身前。   “累坏了吧?快进来先吃饭吧。”骆霆轩牵起华斩情回到厅堂中。   “我已派人向燕弑天送信,接下来就是准备好一切,等待他的安排了。”华斩情一边缓缓的吃着饭菜,一边道。   “如果要我们在此起兵,那么第一战就是醉仙城。左右无事,明日我去探探醉仙城吧。”骆霆轩举箸未用,目光幽深。   华斩情心中一动,嫣然一笑,道:“我也没事,跟霆轩哥哥一起去。”   “呜……”   “好,带你一起去!”华斩情嗔怒的睨了眼歪着头装可爱的小宝。   骆霆轩失笑,为华斩情夹着爱吃的菜,送入她碗中。两人相视而笑,柔情满溢。在醉仙城中游走了一圈后,已是过午时分。华斩情与骆霆轩及惹人注目的威猛白虎小宝来到了“独一家”客栈。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拣了张偏角落的桌子坐下。   跑堂的小二哆哆嗦嗦走到新进客人的桌前,看着威风凛凛的白虎直咽口水。   “二,二位,客,客官,要,要,要点什么?”   华斩情浅笑着,单手轻抚着身边小宝的头颈背脊,边点出了几样小菜。   看着小二逃也似的跑开,骆霆轩也不紧失笑。   “看把你得意的!”   小宝骄傲的睨了眼骆霆轩后,又倒头向华斩情胸口蹭去,丝毫不怕它猛兽的尊严会被拿去扫地。   “哟!官爷大架光临,请到楼上雅间儿罢!”一直窝在柜台里埋头算账的金万利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迎到门口,油光满面的扯开谄媚的笑脸。   “不用了,就靠窗那张桌子吧,快快上好酒好菜来。”   三个兵卒打扮的大汉中为首的人粗声粗气的道。   “是、是、是,马上就好!三位官爷请上坐。”金万利卑躬屈膝的将三人引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果然,倾刻间好酒好菜便上了桌。   华斩情与骆霆轩这边许是因为小宝在旁的关系,饭菜上得到也不慢。二人悄无声息的吃着饭菜,耳朵却都竖了起来,听着三个兵卒的对话。   “大哥,你说咱们还能安闲多久?”红脸膛的大汉一边啃着流油的鸡腿,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那为首的大汉嘿嘿冷笑着灌了口醉心酒,“管他娘的还能混多久!大不了不吃这碗官饭,俺也占个山头,当个代王!”   黑脸的大汉紧攥着巨大的拳手附和道:“大哥说的对!这年头,咱们就是爷爷!”   红脸大汉也不管满手的油污,胡乱在身上抹了抹,捧起酒坛,先给为首的大汉碗中的酒倒满再给黑脸及自己的碗里倒满酒。   “干!”三人撞了下碗,而后各自将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几海碗的醉心酒下肚,三个大汉纵是海量也起了几分醉意,讲话时,舌头都有些直了。   “他娘的,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城!来个千八百人就能给踏平喽!”为首的大汉胡乱摆动着粗壮的手臂。“呵呵,可是下个城就是关将军的铁马城,想飞进去个外来的苍蝇都不成!”   “那当然!小关公可不是白叫的!”黑脸大汉骄傲得好像他便是“小关公”一般。   “大哥!”红脸大汉好像突然清醒了几分,虎目放光的道:“不如我们去投奔关将军吧!许还能成番大事!”   “呸!给那狗娘养的皇旁卖命?还不如俺自个占山为王呢!”为首的大汉又倒满了一海碗醉心酒,一仰而尽。   直到三人相搀扶着离开客栈,骆霆轩才到柜台结账。   “他们没付饭钱就走了,掌柜的也不追讨么?”   金万利苦笑着道:“如今这年头,谁敢惹当兵的呀!穿上官衣是兵,脱下官衣那就是强盗土匪!”   骆霆轩与身后的华斩情默然相视,并肩走出“独一家”客栈。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七章千峰烟云淡意定宁心池(下更新)   华斩情与骆霆轩向着出城方向走在官道上,白虎小宝悠哉的甩着粗大的老虎尾巴在旁默默跟随。   一阵马蹄声自身后响起,华斩情才要带小宝让到一旁,一匹通身黑亮、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已疾奔至前。纵是宝马良驹,见到威风八面的白虎也不禁受惊,即时嘶鸣着人立了起来。   骆霆轩将华斩情拉到身后保护起来,不忘担心的问道:“情儿,你没事吧?”   “呵呵,我没事,霆轩哥哥莫要把情儿作小孩子看待了。”华斩情苦笑着摇了摇头。   “玄风!停下!”黑骏马背上传来霸气得不容反驳的声音。   黑骏马当即四蹄落地,乖乖停住。   马背上,一抹黑色的矫健身影翻身而下,飘飘然,稳稳落在骆霆轩面前。   “这白虎是你的?”   这黑骏马主人身高七尺有余,三十出头,一身劲装玄服,眉如苍鹰展翅般飞扬高挑,目若豺狼黑豹般幽幽深邃、精光四射,鹰鼻阔口,肤色黝黑,身壮腿长,傲然而立,真个是如玉树临风,英姿飒飒。   华斩情闻言,越过骆霆轩,挺身而出,拱手道:“这虎儿是我的,惊吓到了尊驾的坐骑,实在抱歉。”   黑骏马主人双目闪亮,扯出一抹无甚笑意的笑容,“是这畜生没用,怪不得姑娘的虎儿。”   华斩情秀眉轻蹙,莫名的不愿与此人多有牵扯,福了福身便挽着骆霆轩转身离去。   “等等!姑娘请留步!”   华斩情轻叹一声,扯出一抹浅笑,回首问道:“这位壮士还有何吩咐?”   “在下关胜,敢问姑娘贵姓芳名?”黑骏马主人关胜,抱胞躬身,礼问道。   “萍水相逢,壮士何必执着一个代号?”华斩情婉言相拒。   关胜邪魅一笑,昂首道:“在下看得出姑娘也是练家子,斗胆想讨教一二。”   华斩情心下一惊:“这人莫非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压下猜疑,镇定的道:“小女子已说过了,萍水相逢,更不想与关壮士动武结怨。”   “哎,在下也已讲明,只想讨教一二,与姑娘切磋切磋,绝无恶意。”关胜口中一个意字刚出口,单掌成拳,蓦地打向华斩情后心。   华斩情一掌推开骆霆轩,另一掌不敢怠慢,运真气护体,迎向关胜的铁拳。   关胜这一惊可是不小,虽然自己仅用了五分力道,但这连铁铮铮的汉子都受不住的拳头竟被这高挑纤细的小女子轻轻松松的接了下来。   看着关胜张口结舌的模样,华斩情轻蔑一笑,单掌依旧与关胜的铁拳运劲相抵着。   “难道号称小关羽的关将军就这点能耐么?”   “什么?!你知道我是铁马城的守城将军?!”关胜危险的眯起了双目。   华斩情波澜不惊的浅浅一笑,“原本听闻尊驾姓关只是胡乱揣测,是在接下这一拳后才确定的。”   关胜玩味一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当真不是个平常女子!那么下一拳,我可要出全力喽!”   语毕,第二拳已夹着凌厉劲风打了出去。   “拳头快、准、狠,关将军果然亦非泛泛之辈!”华斩情连着几招承接下来,已心中有了底。这关胜虽然厉害,却终只是个纵横沙场的马上将军,地上的功夫终究比不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听着华斩情的“夸赞”,关胜只觉得是在嘲笑自己!堂堂大将军,何时受过女子的小瞧轻笑?不禁又气又怒,将满腔气闷尽数发泄在了砸向华斩情的铁拳之上。   骆霆轩见华斩情胜券在握,才安稳的站在一旁,静观二人的拳脚之争。   小宝百无聊赖,倒是对那被唤作“玄风”的黑骏马起了兴趣,大摇大摆的走到它近前。   玄风全身紧绷,防备的向后退了一步。   小宝眯着虎目,兴趣盎然的跟上一步,虎嘴上扬,似在得意的笑着一般。   玄风的马眼瞪到最大,但似乎已发现这白色的百兽之王没有要攻击、吞噬自己的意思,便只是防范的瞪着小宝,并没有再后退。   见玄风不再惊恐万状的躲着自己,小宝竟突然失了兴致,昂着虎头坐在玄风身边,看向场上正在打斗的主人——华斩情。   百十来回合下来,关胜已额角见汗,声音恭敬的道:“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华斩情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负手而立,道:“今天便到此为止吧,多谢关将军赐教,后会有期。”言罢,看向骆霆轩,而后二人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小宝睨斜了玄风一眼,悻悻起身,追随主人而去。   关胜呆立原地,看着华斩情离去的背影,早已忘记了自己来醉仙城的目的。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八章喜聚风云门群英结同盟(上)   绝色谷中,工匠们打造着兵器、精养马匹,四神坛主各自操练教众。   “教主,风云门有喜贴送到。”仙凤柔美的声音向检阅教众操练的华斩情禀报道。   华斩情接过大红的喜贴,打开一看,不禁喜上眉梢,又拿给身边的骆霆轩,道:“不停与不住要成亲了!”   当初听华斩情说云不住本是女儿身时,骆霆轩也惊讶的很,如今见两人终成眷属,心下不禁又是欣慰又是欢喜,“那我们该备什么贺礼?”   “小凤,你去准备贺礼的事吧。”华斩情柔声吩咐道。   “是。”仙凤却未立即动作,迟疑着道:“教主,我……”   华斩情瞬间洞悉,笑道:“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吧,沾沾喜气!”   “谢教主!”仙凤这才喜滋滋的离开去筹备贺礼。   华斩情招唤过正在练兵的四神坛主,道:“风云门二位当家传来了喜讯,我要与霆轩哥哥前去道贺,你们继续准备一切,如果燕弑天有话传来,就送到风云门罢。”   “是,属下遵命。”四人齐声道。   卓寒冰冷依旧,白煞阴柔俊美的脸上浅笑依然,武天瑶妖娆如昔。   独孤傲却不若平常一般寡言少语,拱手为礼道:“教主,今时不同往日,谷外危机四伏,让白虎煞神保护您前往吧。”   白煞先是一怔,即而神色复杂的看了看玄武坛主独孤傲。   华斩情犹豫片刻,道:“玄武所言有理,那样再白煞再带上白虎毕宿吧。明日动身。”言罢挥手驱散了众人。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微风拥着浮云,悠然悠游。   这一天,风云门的云二当家要嫁给风大当家。   这一天,许多熟识云不住的武林中人才知道,原来名闻天下的云二当家竟是个女儿身。   这一天,风云门打破了自开创以来立了百余年的规矩——女子不可做当家。   这一天,各路英豪由八方涌至风云门,为这一对鸳鸯爱侣见证百年的承诺。   华斩情穿着天地教至尊的金黄色衣衫,骆霆轩着青褂长衫,白煞与仙凤、毕月乌皆是白衣胜雪,清逸出尘。   “恭喜!恭喜!风大哥终于得偿所愿啦!”华斩情拱手,调侃的向一身大红、喜气洋洋的风不停贺道。   “谢谢!谢谢!风某与不住能有今日之喜,多亏斩情妹子帮忙!各位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风不停的脸上笑开了花,亲自将华斩情一行人引到较重要的席位。“我还得去门口招呼,失陪了,各位先请入座休息。”   “风大哥不必客气,快去忙吧。”华斩情道。   风不停吩咐风云门弟子好生照看这一桌后才匆匆离开。   华斩情欢欢喜喜的起身道:“你们坐着,我到后面去看看新娘子!”言罢便让那风云门弟子带自己前往后堂。   云不住一袭凤冠霞帔,妆点过的秀美容颜更显明艳动人,端坐在梳妆台前,任两个丫鬟为自己修饰着发髻,看着铜镜中的面色嫣红的自己,难掩笑靥。   云夫人坐在一旁笑着抹泪,道:“不住,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天……娘还以为……哎,娘总算偿了对你的愧疚了。”   “娘,一切都过去了,您别哭了,女儿会幸福的。”云不住轻声安慰母亲。   云夫人连连点头,迅速的拭干泪水,“对,今天是我宝贝女儿的好日子,娘不哭了!”   云不住笑得更深,睨到门口的人时,欣喜的起身迎了过去,“情儿,你来啦。”   华斩情双手与云不住交握着,拉着她转了几圈,啧啧有声地道:“不住,你真美!风大哥真是好福气!”   云不住羞涩的道:“情儿,别取笑我了。”   “没有,我说真的,云二当家做男儿时是俊秀清雅、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换回女儿身,自然也是沉鱼落雁、美艳无双的俏佳人啦!”   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华斩情坐回梳妆台前,让丫鬟继续为自己梳妆。   “听说你答应帮燕弑天打天下了?”   “是,我思来想去,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早日平定乱世,让百姓过上安定日子才是正途。”   云不住点了点头,毅然道:“等我与不停办完了喜事,便去助你一臂之力。”   “不住,这……”华斩情想要婉拒,却又不知如何出口。   “我们也想为天下百姓尽分力,何况国乱则家难安。而且你也需要帮手,不是吗?”   华斩情慰然浅笑,道:“好,我便不与你们客气了。”   吉时将近,华斩情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云不住带上了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轻移莲步,走出闺房,步向喜堂。   锣鼓喧天,宾客的道贺、祝福声汇成了一片喜庆的海洋;红烛摇曳,映得新郎官红光满面,幸福满溢。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八章喜聚风云门群英结同盟(上更新)   风云门的喜宴直到月上中天才算结束,宾客们大多半醉半醒的由风云门弟子引领回客房,还有一些已醉得倒在酒桌之上或酒桌之下呼呼大睡起来,便只能靠风云门弟子扶着、背着回房了。   风不停、云不住命人在小厅重又备下了一桌酒席,与南宫弦及华斩情一行人继续畅饮言欢。   风不停虽已酒眼朦胧,却还是笑声朗朗的向骆霆轩、白煞、南宫弦道谢敬酒。   云不住不知是酒意还是心意使然,满面如霞嫣红,巧笑倩兮的跟华斩情、仙凤、毕月乌清饮小酌着。   “云姐姐,我真羡慕你,可以跟心爱的人成亲……小妹再敬你一杯。”毕月乌已醉得粉面桃红,艳丽娇美中又透着诉不尽的轻愁凄婉。   “月乌,你别喝了,你已经醉了。”对美酒浅尝辄止的仙凤柔声劝道。   “不,我没醉!我还要喝!给我酒!”毕月乌柔媚的声音中都透着浓浓的酒气。   华斩情神色一黯,心疼的抚过毕月乌如花似玉的娇美脸庞,轻声道:“好,月乌没醉,可是天色已晚,早些回房休息吧!”   “白煞,你送毕宿回房吧。”华斩情看向白煞的眼神有些幽怨,他不该让毕宿这般痛苦的。   “是。”白煞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席,架起身子软瘫的毕月乌。   “坛主……毕宿没醉,我还要喝酒,我不要回房去。”毕月乌口齿不清的挣扎道。   “你醉了。”白煞勾起一抹分外柔美的浅笑,打横抱起了毕月乌,大步离去。   依偎在白煞宽厚温暖的怀中,毕月乌笑了,笑得令中天残月躲在流云背后,笑得令路边争奇斗艳的花朵都羞得转过脸去。   “坛主……毕宿只想永远陪在你身边,就算你永远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也没关系,我只希望能永远看到你就好……煞……”毕月乌笑犹未尽,又低声轻泣了起来。   白煞将毕月乌安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握住她在空中乱抓的双手,锁在唇边,低低的声音道:“对不起,月乌,对不起!我不配让你这么爱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这颗心,已经不属于我了……对不起……”   美目轻阖,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毕月乌悄无声息,只是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如流星般滑落。翌日,风云门再设酒宴,为想离开的人饯行,向想留下的人致谢。因为,选择留下的,便是要加入绝色谷起义的英豪。   晚宴,只余有心共某大业的百多人。   华斩情置身主席,挺身举杯道:“多谢各位英雄愿为天下百姓的安生留了下来,小女子先敬各位一杯!”   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拭净了嘴角残酒才继续道:“诸位可先行返回家中处理日后事宜,安排妥当后再到绝色谷即可。因为征战绝非朝夕之事,所谓刀枪无眼,上了战场谁也不能保证谁可以全身而退,言尽于此,华斩情在天地宫恭候各位英雄侠士。”   “好!”众人一片叫好声,纷纷豪迈的饮尽杯中、碗中的烈酒。   这些人中,大半是参与过飘柳山庄“诛魔大会”的武林中人,如今,却与当日成为众矢之的,纷纷除之而后快的“魔女”华斩情同席把酒,且还要成为她的“同道中人”。世间之事,当真变化莫测,难以预料。   背负了数十年“魔教”之名的天地教,如今正大光明的执起武林正道之牛耳。将率领群雄救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平定当今乱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未满双十的清丽少女身上,看着她是带领着天地教永远的站起来,还是彻底的倒下去。   繁嚣过后,华斩情独自来到风云门后院的荷花池。回廊蜿蜒所到的池中央,立着一座白色四角亭。   华斩情孤立亭中,垂首望着荷花围绕中,映在池水上的弯弯月牙。   “在想什么?”一抹高大的身影盖过了华斩情的孤影。   华斩情仰首展开柔美笑靥,“霆轩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跟情儿心有灵犀啊。”骆霆轩浅笑着轻刮了下华斩情的俏鼻。   “霆轩哥哥,你看。”华斩情纤纤玉指指向池中被荷花包围的月影,“这水中的月儿,比天上的月儿还要美呢。”   “水中月、镜中花,似乎总是触碰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美的。”骆霆轩由背后拥住华斩情。   华斩情心有所动,幽幽失神,去捕捉那飘渺的心事。许久后,才有些空灵的道:“我只要能触到霆轩哥哥平平安安、实实在在的在我身边就够了,我不要触不到的完美。”   骆霆轩不禁将华斩情拥得更紧,直怕她也会如镜花水月般凭空消失。   荷花池畔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上,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凄迷得惹人心碎。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八章喜聚风云门群英结同盟(中)   清晨的阳光,清清凉凉的照耀在荷花池上,两只追逐嬉戏的蜻蜓飞过,点起朵朵涟漪荡漾开来,层层叠叠。   荷花池中央,白色的四角亭中,一个伏在石桌上的青衫男子悠悠醒来,有些朦胧的星目茫然四顾……   竟在这睡了一夜吗?   骆霆轩苦笑着甩了甩头,略沙哑的声音唤道:“情儿……”   却哪里有华斩情的影子?   只闻鸟儿在树梢欢快的唱歌,粉蝶在花丛间流连舞蹈,蝉鸣阵阵。   …………   东海畔,面对着光耀天下的骄阳,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燕教主专程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让我陪你看日出东海吧?”华斩情面色淡淡的,嘴角的笑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燕弑天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墨蓝色的眼眸看向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那坚忍清丽的侧脸。   “华教主想看到骆大侠疼得扭曲的面孔吗?”   “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以为燕教主不会吝啬派个人把解药送来。”华斩情知道一个月的期限已至,霆轩哥哥需要支撑下个月不毒发的解药。   “是,煞神教不差那一个人。但是,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见到你的机会。”燕弑天的墨蓝色眼眸幽深似海,看不出深情或调笑。   华斩情嘴角弯得更深,却未增加一丝一毫的笑意,“难道战争开始后,我也要每月都丢下一切来取一次解药吗?”   “自然不是。”   华斩情心中一喜。   “我决定一直陪着你。”   喜悦僵在眼底,华斩情霍地看向燕弑天邪恶的俊脸,问道:“什么意思?”   “聪明如华教主,会听不懂我刚才的话吗?”   “这边的起义不用你领导吗?!还是你怕我会不尽全力去为你征战?!”   “不,我相信华教主的一言九鼎,我说了,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见到你的机会。这边的事,我会全权交给龙婆婆负责,而到你身边,绝对不是为了监视什么,只是想能随时见到你而已。”燕弑天加深了那抹在阳光下恍若在发光的邪魅笑容。   阳光暖得发烫,华斩情却只觉得一身的寒意彻骨。   她不想,绝对不想随时都要面对这个人心深似海难以测探的男人。   燕弑天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玄铁珠,递到华斩情手中。   “我到绝色谷时,便是逐鹿中原之日。”言罢,深深看了华斩情一眼后才大步而去,步履沉稳,不见他如何迅速,却片刻便没了踪影。   海浪轻涌,一层浪冲上沙滩,而后消失无踪,接着,新的浪花又扑了上来。   华斩情将视线移回到掌心那鸽子蛋大小的玄铁珠上,怔怔出神。离开风云门,回返绝色谷的路上,华斩情再次来到了醉仙城。   闷热的晌午,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华斩情一行人来到“独一家”客栈暂避。   “看来我没有白等,终于又见到姑娘了。”一个高装男子,一身劲装玄服,眉如苍鹰展翅般飞扬高挑,目若豺狼黑豹般幽幽深邃、精光四射。   甫一进店,还未落座,华斩情便对迎面而来的人眉头轻锁。   “关胜?”   “多谢姑娘,竟还记得在下的贱名。”关胜微微躬身,虽在施礼却高傲不改。   除了骆霆轩外,白煞、毕月乌、仙凤均不识得此人,见他对华斩情恭敬有佳,便都静待一旁。   金万利满脸堆笑,晃着圆滚滚的肚皮迎了上来,“哟!各位与关将军认识?那快请入席,坐下说话。”   华斩情一看,空旷冷清的店中,只有一桌堆满了各色美食,山珍海味,样样俱全。   “关将军好大的手笔,自己便享用这一桌子的美食?”   关胜黑目含笑,“在下只为恭候姑娘。”   华斩情略一欠身,道:“谢关将军抬举,你我萍水相逢,无须如此。我等只待雨歇便即离开,不扰关将军了。”言罢向靠门边的一张桌子走去,飘然落座。   关胜面色一寒,幽幽目光扫过骆霆轩、仙凤与毕月乌,最终落在银发披肩、白衣若雪,浅笑惑人的白煞身上。   四角桌,华斩情与骆霆轩同坐一面,其余三人各独坐一面。   “姑娘的朋友果然个个卓绝不凡。”关胜不请自来的坐到华斩情对面,白煞身旁的位置。   华斩情不怒反笑,讥讽道:“想不到,不但关将军守的城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连关将军的面皮也是如此。”   关胜的脸色一胜红一阵青,最后还是恢复了黝黑,拍了拍手,冷冷笑道:“姑娘何必总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客栈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数百官兵将独一家客栈层层围住。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八章喜聚风云门群英结同盟(中更新)   华斩情睨了眼门外气势汹汹的军队,笑道:“关将军当真看得起小女子呀。”   关胜起身道:“关某绝无恶意,只是想请姑娘到府上稍坐片刻。”   依华斩情等人的功力,要突破这数百官兵的包围全身离去,亦非难事。   “霆轩哥哥,你跟白煞他们先回去吧,我去关将军府上作客,稍候便回去。”思虑过后,华斩情如此说道。   “情儿……”骆霆轩略一思索已明华斩情之意,尽管心知关胜不是华斩情的对手,但让她孤身深入“敌营”,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华斩情绽开一抹淡然浅笑,双手与骆霆轩修长的大手交握,“没事的。”   关胜已站在门边,伸手请道:“姑娘请上轿。”   华斩情又看了白煞等人一眼,“回去等我。”话音中透着威严。   白煞为首,三人一同含首称“是”。   华斩情水蓝色的衣裙好似小溪流淌般飘动着,坐上了等在门外的八台大轿。   关胜飞身骑上玄风,留给骆霆轩、白煞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后,傲然离去。   数百官兵整齐划一的跟随而去。   “白坛主……”仙凤绝美的娇颜上满的焦虑。   “听教主的话,你们先回去。”白煞惑人的浅笑在唇边加深。   “雨停了,天却未晴。”骆霆轩站在门边看着外面阴霾灰暗的天色。   毕月乌牵起仙凤,向白煞与骆霆轩福了福身,“二位保重,毕宿与仙凤圣女先行回谷了。”   白煞赞赏的点了点头,而后衣摆轻起,银发飘舞,眨眼间,倏地没了踪影。   金万利使劲揉了揉凸出的青蛙眼,一个大活人真的平空消失了?   骆霆轩温文而笑,向毕月乌和仙凤拱了拱手,稍一顿足,也消失在了门口。   “乖乖……我地娘啊……”金万利步履蹒跚的走到自己的店门口,茫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刚才的两个,究竟是人是鬼?是哪路神仙?   仙凤见这掌柜痴傻的模样,不禁掩口轻笑。   “姑娘,你们是仙女吧?长得这般好看,如果也像刚才那两位能够凭空消失,那你们一定都是神仙下凡!”金万利双目闪着期盼。   仙凤歪头想了想,喃喃道:“被人当做仙女、神仙也不错哦。”   与毕月乌相觑一笑,对视的四目中闪着顽皮的慧黠。同时向金万利摆了摆手后,便“凭空消失”了。   金万利赶忙跪倒在地,向着上天连连磕头,嘴里还啐啐念道:“神仙显灵……大慈大悲……渡我灾祸……”关胜的将军府座落在铁马城的南面,池塘假山、花草竹木、院落屋舍、亭台楼阁,处处彰显着荣华富贵与权势地位。   朱红色的八抬大轿直接抬进将军府内,停在花厅门前。   轿夫们恭恭敬敬的默默退下。   关胜亲自掀起轿帘,向轿中的人儿伸出右手,神采飞扬的微笑着。   “姑娘请。”   华斩情看了看他结实修长的黝黑手掌,笑了笑,视若无睹的自行走出宽敞的轿子。   环顾四周,青石路的两边皆是碗口粗的紫色竹子,相互依偎的集成竹林,比高高的院墙还要高出一倍。   花厅内,随处可见金丝菊高贵的绽放,花香怡人。厅中央,一桌丰盛精致的酒宴还散着袅袅热气,氤氤氲氲。   华斩情与关胜对坐在圆桌的两边。   厅外,竹影婆娑,偶尔传来微弱的蝉呜,断断续续。   关胜竟突然不敢直视华斩情,黝黑的面颊似乎泛着红晕,清咳了两声,打破沉默道:“姑娘到现在还不愿将芳名告诉在下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我萍水相逢,只是过客。”   关胜收敛目光,默然起身,提起银质的酒壶,为华斩情斟满一杯酒。   “这是府中自酿的菊花酒,请姑娘鉴品。”   华斩情先是举杯至鼻下嗅了嗅,酒香中透着淡淡的菊花香气。小啜一口,甘醇柔滑。   “我还以为像关将军这样的人,喜欢的会是灼烫的烈酒。”   关胜垂首轻笑,笑得有些落寞。   “初见姑娘的时候,我还以为像姑娘这样清扬婉兮的女子会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娇柔千金。”   华斩情一怔,即而笑道:“关将军折煞小女子了。我不过是个游荡江湖的平凡女子罢了。”   “我第一次败给别人,还是败在一个平凡女子手中。”   关胜的声音、表情里没有丝毫怨恨仇视的意味,只有淡淡的轻愁。   “将军未败过,只因在这城中,将军是将军。”   关胜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华斩情缓缓缓缓的将杯中的菊花酿饮尽,而后将酒杯轻轻放回到桌上,慢慢起身。   “多谢关将军款待,小女子告辞了。”   “不!别走!”关胜霍地站了起来。   “别这么快就走!”   华斩情微微福了福身,道:“后会有期。”   言罢,水蓝色的衣裙轻舞起来,犹如流淌的潺潺小溪一般。   华斩情缓缓的飞身而起,如鸿毛般轻轻跃过高墙,不见了踪影。   “她说,后会有期?”关胜矗立青石路上,看着华斩情消失的墙头,呆呆自语。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八章喜聚风云门群英结同盟(下)   水蓝色如流动的小溪般的身影,轻飘飘,如一片竹叶般飘落在将军府外的小路上。   “出来吧。”华斩情背脊笔直的挺立着。   衣袂飘飘,银白色的发丝在下落的微风中丝丝缕缕的舞动着。   白煞由冲天高的紫竹上飘然落在华斩情身边,躬身施礼。   “教主恕罪。”   “白坛主何罪之有?”华斩情淡淡的问道,没有看白煞一眼。   “未遵从教主的吩咐返回谷中,而来了关将军府邸,躲在这里。”白煞仍躬着欣长的身子。   “霆轩哥哥呢?他也一定来了吧?”   白煞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声调不变的道:“是,骆大侠看到教主安然无事后就离开了。”   华斩情看向白煞,“不是回谷的方向?”   白煞直起身,幽深的目光迎向华斩情,答道:“不是。”   华斩情蹙眉深思,片刻后释然一笑,“霆轩哥哥总是这么心思缜密……白煞,我们先回去吧。”   “是。”白煞应了声,却未与华斩情并肩同行,默默跟在她身后。   就这样,两人默默的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在出城的路上。   直到走出铁马城,看到远处有些雾气蒙蒙的醉仙城,华斩情才轻叹一声,打破沉默。   “白煞,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到醉仙城独一家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们还扮成爷孙俩呢!”   豁然,云破日出,太阳的万丈光辉划破了层层密密的阴霾乌云,重新洒满人间。   炫人眼目的光芒投射在华斩情笑弯了双目的侧脸上,看得白煞心倏地揪紧。   “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可能我已经死在大义灭亲的师伯剑下,或者成为用来要挟父亲投降的筹码。”   白煞自嘲的笑了笑,“我当时只是奉前教主之命行事罢了,教主不必……”   “不管是不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你舍命救我都是事实。”   华斩情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转身与白煞面对面,直视着他俊美无双的面庞上那深邃的双目。   “白煞,我不是木头人,我看得到你对我的好……只是……在我还不知情为何情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一个人了,如今,他已经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就像长在心上的一棵巨树,那深扎的根已与我的心长在一起……你明白吗?”华斩情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煞的眼睛好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倏地垂下眼帘,垂首道:“属下从未想要奢求什么,请教主不要因此困扰。”   华斩情担忧的锁紧眉头,柔声道:“白煞,现在我们不是教主与属下,而是朋友,你懂我的意思吗?”   “情儿……”白煞重抬起雾气的双目,声音轻柔低哑。   华斩情轻颤了一下。   “作为朋友,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华斩情笑了,如重现天际的太阳一般温暖灿烂,“好!我们得加快脚程了,要在天黑前回到绝色谷呢。”   “好!那我们就比比轻功脚力,如何?”   “好!”华斩情话音刚落,人已冲了出去,如顽童般回头扮了个鬼脸,“来追我呀!”   看着华斩情远去的背影,白煞笑了,桀骜不逊的银色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绝美的俊颜,孤傲寂寥的身影,倔强的令人心碎。清晨,花草间晶莹剔透的露珠被阳光一滴滴蒸发。   斩情园中,白虎小宝追着一只巴掌大的彩蝶玩耍着,见有人进来,只睨了一眼,便继续去戏弄那可怜的蝶儿。   刚刚在白霜白雪的伺候下梳洗更衣完毕的华斩情笑着迎向走进厅堂的高壮男人。   “霆轩哥哥,才回来吗?”   骆霆轩俊逸的脸上有丝疲倦,将手中紧握的一块叠成四叠的白色绸布平摊在圆桌上。   “我昨晚去看了铁马城内的军队及城池状况,拟了这草图,知己自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华斩情双目氤氲,握住骆霆轩的大手道:“霆轩哥哥,那你一夜未眠了吧?先去休息一下吧!”   骆霆轩漾开抹犹如朝阳的微笑,“我没事,才一宿的劳碌,不算什么。”   华斩情抿紧双唇。   是呀,当初霆轩哥哥为了替自己查清日月山庄被灭门的真相,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苦呢……   “霆轩哥哥……”华斩情倾身倚在骆霆轩宽广温暖的胸前,小脸在胸口磨蹭着。   骆霆轩温柔的轻抚着华斩情柔顺乌黑的长发,失笑道:“情儿,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学小宝一样撒起娇来?”   “没有……”华斩情脸儿泛红,“霆轩哥哥好厉害,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呵呵……情儿怎么也学会油嘴滑舌啦?”骆霆轩卷起华斩情的一缕乌溜溜的黑发在指间把玩。   “教主……”仙凤迟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华斩情赶忙离开骆霆轩的怀抱,定了定神道:“小凤,什么事?”   仙凤的美目滴溜溜地看了看两人,顽皮的挑了挑秀眉,福身道:“抱歉,打扰教主与骆大侠了,只是有人来报,黑竹林外来了二十余个武林中人。”   “哦,来得好快!”   华斩情上前,先捏了捏仙凤笑得坏坏的粉嫩脸颊,才继续道:“派人请他们进谷吧。”   “是,仙凤告退。”仙凤掩口轻笑着跑开了。   “霆轩哥哥,你先睡一会儿吧。”   “好,情儿,你去忙吧。”骆霆轩摆了摆手。   “恩!”华斩情留下个清丽无方的笑容,而后离开斩情园,踏着朝阳去向天地宫。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八章喜聚风云门群英结同盟(下更新)   接连四天,华斩情每日都忙于接待纷至沓来的各路英豪,竟比原定的人数又多出百余人,华斩情自己都说不清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   虽然这些江湖中人的功夫大多都优于天地教的普通教徒,却是龙蛇混杂,平日都过惯了闲散自由的生活,不好管束。而有些名气的高手更是自恃甚高,哪肯受人指使命令?   如此,别说将这二百来人训练成军纪严明的精锐之师,便是如何分配这些“帮手”都成了令华斩情头疼的问题。   骆霆轩见华斩情连日愁眉不展,问明缘由后释然而笑。   “情儿莫忧,就把这二百人交于我吧。待千峰派的人到了,正好另组一支队伍。”   “霆轩哥哥……可是要带领这些龙蛇混杂的江湖中人……”   骆霆轩一手轻握住华斩情的柔荑,另一手盖在她唇上,“情儿,不相信霆轩哥哥了吗?”   华斩情微微一怔,即而纠结的眉心舒展开来,默然偎进骆霆轩宽阔温暖的胸膛。   “教主。”白雪站在厅外,怀中抱着一个三尺来长,用丈蓝色绸布包裹的物件,含首福身施礼。   华斩情含笑上前接过白雪怀中的物件,轻声道:“好了雪儿,你下去歇着吧。”   白雪滴溜溜转动着美目,嘻笑着看了骆霆轩一眼后才福身退去。   骆霆轩目不转睛的看着华斩情缓缓走到桌边,缓缓将那三尺来长的物件放在圆桌之上。   “这是何物?”   “霆轩哥哥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华斩情双手背在身后,难得的露出如孩童期待惊喜般的可爱表情。   骆霆轩剑眉轻挑,伸手剥开丈蓝色绸布的包裹……   “这是?!”骆霆轩的惊喜溢于言表。   华斩情见状喜笑颜开,欣然道:“我就知道霆轩哥哥会喜欢的!这柄剑长三尺半,剑身清亮如水,剑刃看似圆钝,实则削铁如泥,无坚不催。剑柄与剑鞘以玄铁制成,上雕雷电图藤。我自个作主,给这柄剑取名‘雷霆轩辕剑’,霆轩哥哥觉得怎样?”   骆霆轩霍地拥住华斩情,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他当然看得出这是柄绝世好剑,但更让他喜欢和感动的却是她的用心良苦,雷霆轩辕剑,连剑名都包含了自己的名字。   “恩……霆轩哥哥……情儿是看你一直没有应手的兵刃,正好谷里要大量打造兵器、铠甲,就顺便请大师傅帮忙打造了这把剑……”华斩情倒突然难为情起来。   骆霆轩俯首轻吻了下华斩情的额头,柔声道:“情儿,日后我定时时带着此剑……剑在人在,剑亡人……”   华斩情赶忙抬手捂住了骆霆轩的薄唇,紧张的道:“剑亡人也要在!情儿送这柄剑是为了让霆轩哥哥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可不是为了让霆轩哥哥送命的!”   骆霆轩郑重的点了点头,深邃的双目中闪动着温柔深情的光芒。   华斩情取过沉甸甸的雷霆轩辕剑送到骆霆轩手中,道:“霆轩哥哥,试试剑罢。”   接过长剑,骆霆轩双手分别紧握住剑鞘与剑柄,呛啷啷一声拔剑出鞘,霎时满室流动着如水光华,清冷寒冽。   “好剑!”   骆霆轩赞叹一声,即而兴起,一跃已出了厅堂,置身宽敞的庭院之中。长剑指天,正是日月剑法的起剑势,接着便见他身形疾转,剑影纷飞,已独自舞起剑来。   华斩情矗立门前,笑盈盈的看着骆霆轩那已精湛无匹的日月剑法。   突然,一个高大黑影闪现,与骆霆轩过起招来。那人身手矫健,赤手空拳却丝毫不窘于宝剑之威,身行极快,令华斩情看不清他的容貌。   尽管突遭偷袭,骆霆轩虽惊不乱,护住命门要害,以守为攻,欲先探明对手底细。   怎料此人身手快如鬼魅一般,转瞬间数十个回合已过,根本看不清家数套路,且出手狠辣之极,招招至命。   骆霆轩剑眉轻蹙,不想再多做拖延,猛攻了三招,再度挺剑向天,引来太阳曜世之辉,正欲使出雷霆万钧的绝杀一击——日月同辉,那黑衣人却突然退了开去,负手立在华斩情身前,似笑非笑。   “是你?!”骆霆轩剑眉挑立的低呼道。   华斩情见此人的高挺背影与玄黑绣着暗红图纹的衣衫,心下已然一沉。   那人向骆霆轩拱了拱手,而后缓缓转身看向华斩情。   “华教主,别来无恙否?燕某已如约而至。”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九章燕落天地宫金枪耀骄阳(上)   燕弑天孤身一人,来到了绝色谷,天地宫。   除去华斩情与骆霆轩,没人知道他的到来。黑竹林里的耳目巡者没有发现,谷内的护卫也没有发现。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进谷的,何时进谷的。   华斩情猜想他是混在一群江湖散侠中入谷的,或者是施展了他教中秘技——遁地之术,因为谷外的如镜绝壁,高耸入云,绝非人力可攀越。   端坐在斩情园的小厅之中,燕弑天轻啜了口圣女花茶,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   “天地教独有的圣女花泡成的茶,果然不同凡响!又是华教主亲手泡制,燕某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除他之外,同桌的另两人脸色都好不到哪去。   “燕教主不想暴露身份?”骆霆轩星目深沉似海。   燕弑天坦然点头,道:“我便扮做华教主身边的随从亦无妨。”   骆霆轩勾起嘴角,风清云淡的道:“可是情儿身边皆是婢女,燕教主尊贵之身,要扮做婢女不成?”   燕弑天仍旧似笑非笑,神色丝毫未变,但却沉默以对。   华斩情忍住笑意,澄清的目光望向燕弑天,轻声道:“小女子可不敢如此委曲燕教主。”   “无妨!”燕弑天忽然眉目含笑,“燕某此生还未尝试过扮女装这等新鲜事,但试无妨。”   “什么?!”华斩情怔住。   骆霆轩只轻轻轻轻的挑了下眉稍,唇边的弧度更深,“好啊!如此便请玄武坛主帮着燕教主易容改扮吧。”   燕弑天与骆霆轩相试浅笑,一派谐和的氛围下,暗潮却汹涌澎湃着。   黑色的诡异面具遮去了玄武坛主独孤傲的一切表情,但华斩情心中万分肯定,他一定在笑,因为那正在为燕弑天描画黛眉的手有极轻微的颤抖。   骆霆轩虽在极力克制,嘴角上扬的弧度却还是越来越大。   华斩情赶忙把视线转移到屋角花架上的圣女花上,不然怕自己会在下一刻便失声大笑出来。   “好了,请燕教主看看是否满意。”独孤傲挺直身子,声音平板得好似永远只有一个声调。   燕弑天缓缓睁开墨蓝色的双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脸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变化,但那变化实在消失得太快,快到让所有人以为那只是自己一时的眼花。   “独孤坛主果然是天下无双的易容高手!”燕弑天仍旧似笑非笑,尽管此时是女子装扮,却仍然掩不住一股卓凡气质与隐隐王者之风。   独孤傲仍然将背脊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道:“谢燕教主夸奖。只是燕教主的声音仍旧无法改变,所以为了避免暴露,还请燕教主在人前装作哑巴。”   燕弑天道:“好,有劳独孤坛主了。”   独孤傲转身向华斩情躬身施礼,道:“不知教主还有何吩咐?”   华斩情的脸色因强忍笑意而微微泛红,摆摆手道:“没事了,辛苦玄武了,回去忙你的吧。”   “是,属下告退。”独孤傲恭恭敬敬的再度躬身施礼,退出小厅。   “拜见玄武坛主!”门外又响起白霜、白雪清脆的声音。   不一会儿,两个白衣少女已步入厅中,分别向华斩情、骆霆轩施礼后,疑惑的目光落在了陌生的高大女子身上。   只见她黛眉如画,纤长浓密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一般,比常人高挺许多的鼻了下那虽称不上樱桃小口,唇形却也漂亮得紧,白净若雪的肌肤,黑如墨染的长发。除了身形太过高大了外,她无疑是个可沉鱼落雁的美人!对了,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竟然隐隐泛着如夜晚的天空又如深海之底般的蓝色。   华斩情见白霜、白雪这两个丫头看得傻了,清咳了两声道:“霜儿,雪儿,来找我有什么事?”   白霜先回过神来,赧然笑道:“回禀教主,是午膳时分了,霜儿和雪儿来问教主要在哪里用膳。”   华斩情略一迟疑,答道:“还是在这厅里用吧。”   “是。”   见白霜、白雪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华斩情指着燕弑天道:“这是新从北方来的……婢女,他……她叫燕儿,以后你们可就是姐妹了,要好好照顾她呀!别看她高高大大的,又比你们年纪大,但她是哑巴,不会讲话,你们可不准欺负她!”   开始还有些别扭的华斩情说到后来竟是越来越起劲。   白霜、白雪这才解惑而笑,心无有它的上前分别牵起燕弑天的左右手,笑吟吟的同声道:“燕儿姐姐是吧?你也饿了吧?跟我们走吧!”   看着燕弑天有些僵硬的被两个少女架了出去,华斩情险些笑破肚皮。   骆霆轩无奈的摇头苦笑,道:“你呀!哪个人能想到堂堂的一教之主,竟也会如小顽童一般顽皮、爱捉弄人!”   华斩情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这般畅怀的笑过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反正现下这屋里只有她跟霆轩哥哥两个人嘛!就让她偶尔放纵一回,又如何?   “不过情儿,你有没有想过,堂堂的煞神教主燕弑天,为何甘愿受如此屈辱,千里迢迢跑来做你的婢女?”骆霆轩正色问道。   华斩情亦收敛起笑容,道:“我也想不通,但猜他是为了监视我有没有全力帮他打天下吧。”   骆霆轩点了点头,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摩擦着略有胡须冒尖的下颚,“此解有几分道理,却还是有些许牵强。”   “就当他闲得太无聊好啦!”华斩情莫名的不愿在这件事上深究。   白霜、白雪与新“上任”婢女之职的“燕儿”已陆续端着托盘将午膳端上圆桌。   看着燕弑天僵手僵脚,有些笨拙的模样,华斩情又想放声大笑,却强忍了下去,移目到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不再看他。   “教主、骆大侠请慢用。”白霜、白雪拉着燕弑天向华斩情与骆霆轩福了福身后低笑着跑出厅堂。   “霆轩哥哥。”华斩情接过骆霆轩为自己盛的一碗热汤。   “恩?什么事?”骆霆轩边为华斩情夹着她爱吃的菜边应道。   “你会不会使枪?”   “枪?会一些,是……是小时候跟义父学的。”   华斩情的笑容微微一滞,霎时又恢复微笑道:“那明天教我好不好?”   骆霆轩蹙眉,正想问她为何要学使枪,却又立即自行想通,点头道:“好!待到得战场上,确实不宜再使你的软剑了。”   华斩情慰然而笑,霆轩哥哥总是能洞悉她的心思,“是啊。所以想来想去,使枪是最适合的,只是不知道学不学得来。”   骆霆轩轻抚华斩情柔滑的脸颊,道:“情儿这么聪明,一定学得会的!”   闻言,恍惚间,华斩情仿佛又回到了年幼之时……   入夜。   华斩情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两扇精致的木窗,看向中天之上的一弯皎洁明月。   良久后,华斩情悠悠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叠放衣衫的矮几,抽出隐在长衫腰带中的软剑,又在箱柜中翻出一条雪白色锦帕来,重回到窗边,轻轻擦拭着那薄如蚕翼的剑身。   清亮如水的月光下,软剑之刃仿似透明一般。   “以后的日子,可能好一阵子都用不到你了。”华斩情喃喃对着软剑道。   不知是夜风抚过,还是软剑奇迹般的听懂了主人的话,柔软如柳条的剑身竟颤了几颤。   华斩情一怔,即而咯咯笑了起来。 第二部分纠缠第十九章燕落天地宫金枪耀骄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