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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漓善解人意,怕他难过,受了委屈也从不抱怨,但他却不至于单纯到什么事都不晓得。   「铭诚!别这么说,在这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了,不为你为谁呢?只要你肯求上进,就算对得起我了。」知晓他有一腔鸿鹄之志,不甘屈于人下庸碌一生,她只能竭力成全他。   「可……可是,考期快到了……」   「那很好啊!」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天?   香漓看向他为难的表情,问:「你难道没信心?」   「不,我当然有,可是……进京的盘缠……」他一贫如洗,连三餐都成问题了,哪筹得出路费?   香漓闻言拧起眉。她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此去京城,少说也要三、五十两,他们哪有这么多钱?   萧铭诚见她这苦恼的模样,内心沮丧极了。「难怪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还是算了,免得再拖累你……」   「那怎么成!」她惊喊。「寒窗苦读了十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就这么放弃了,你能甘心吗?」   他不甘心!但,又能如何?时势比人强啊!   「你只管专心准备应考,盘缠的事就交给我,我会有办法的。」   「是……是吗?」家中环境如何,他会不清楚吗?香漓一介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也许──真的可以吧!香漓是这般聪慧的女孩,说不定,她真办得到。   萧铭诚试着安慰自己。   ◎◎◎   然而,饶是再聪慧的女子,要在数日间筹出为数不少的银两,谈何容易?   香漓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走在回怡春院的路上。   在萧铭诚面前说得笃定,但事实上,她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若向人借贷一途行得通,她会毫不犹豫地放下自身的尊严,成全萧铭诚的功名路,可世态的炎凉她早已看透,人穷难攀亲的道理没人比她更能深刻体会。   想着想着,她已踏入暗巷,她一向都是由后门进入怡春院。   入了夜的怡春院热闹非凡,门庭若市,相较之下,僻静的幽巷就更显清冷了。香漓踩着无意识的步伐往前走,忽地,两道火热交缠的身形跳入眼帘,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教她杵在原地,登时不知该继续往前走抑或避开这尴尬的场面。   男子近乎狂浪地吻着怀抱中化为一摊春水的娇媚女郎,也不管地点是否合适,放肆的大手探入女郎若隐若现的襟口,覆上一方酥胸,恣情拈玉尝欢……   老天!这名男子未免狂放了些,教香漓这末解人事的大女孩看得红潮满面。   「朱公子……」酥软的娇叫出自女郎之口。「你──明天还来吗?」   「或许。」他不置可否,在嫩得几可滴出水来的香肩酥吻。   「翠翠……等你……」   「等我?若是我不来呢?」他漫不经心地轻应,无法满足现状地拉下薄衫,更为肆意地纵情索欢。   「我会一直等下去。」   「哦?为什么?」   「翠翠……爱你……」这般俊伟超拔的男子,谁能不爱呢?   闻言,他止住动作,抬起眼。「爱我?」   「是……是的。」她醉眼迷蒙,眸中尚有未褪的氤氲情欲。   「所以?」   「公子应是喜爱翠翠的吧?」这些日子,他每每光临怡春院,总是在她的床上度过漫漫春宵,可羡熬了怡春院的众姊妹。   这位来自京城的富贵公子爷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若能拴住他的心,即使是一名小小的侍妾也足以一辈子不愁吃穿,怎么样都好过在妓院中送往迎来的日子。   除此之外,他狂狷潇洒、温柔多情的风采,也彻底教她迷恋。思及两人多回的云雨狂欢,芙蓉颊上不禁又流一抹嫣红。   「那又如何?」他的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让翠翠跟在你身边,服侍你一辈子吧!」她轻轻道出了冀求,也认定了他必会欣然允诺……   「想听听我的回答?」俯近她耳畔,依旧温如醇酒的迷人嗓音轻吐气息,一瞬间眩惑了她沈沦的心。   「我们到此为止,翠翠姑娘。」拉回她半褪的薄衫,他如谦谦君子,优雅地退开。   「你……」怎会?她不敢相信,他竟会用这般温存醉人的嗓音说出决绝之语。   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翠翠,只能结巴着道:「我……我以为……」   「以为你是特别的?」他微笑。跟过他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这么认为,如果她们能够看清事实,就会发现,对他而言,没有一个女人是特别的,喜爱女人是他的天性,尤其是美丽的女人,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喜爱的时间长短。   她们总妄想抓牢他,却总是忽略了一点,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拘束。   「没有人能留得住我,包括你。」他低声宣告。   她愕然仰首,望进他不带眷恋的幽瞳,这才发现,她错得有多么离谱!她怎会以为,这男人对她有一丝情感呢?   「就……就这么结束了吗?」笑着自己的天真,感伤着一段艳情的消逝,她难舍地问。   毕竟,她是真的动了心。   他没正面回答,将一张为数不少的银票放入她手中。「感谢你这段日子的陪伴。」   心知再也挽不回他,她仰起依恋的眸子。「可以给个道别吻吗?」   身为欢场女子,她懂得好聚好散的道理。   「那有什么问题。」他俯下头,给了她一记销魂入骨的缠绵之吻。   呵,好个残酷的温柔。   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个男人的──这个多情,却也比谁都无情的男人……   待翠翠走远,他闲适地环胸,状似不经意的目光往暗处一瞥。「看够了吗?小姑娘。」   香漓一凛,僵直身躯。   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没想到……   他、他、他……居然知道?却还能够旁若无人地……做那种事……   朱玄隶没让她有逃离的机会,惊如翩鸿的身形一晃,攫住她仓皇的娇弱身躯。   四目相接的剎那,两人不禁同时在心头惊叹──   好俊帅的公子!   好清丽的佳人!   「怎么?有胆子偷窥,却没勇气面对我?」他噙起挑弄的笑。   「谁……谁偷窥你了!」虽有些慌,但她还是深吸了口气,无惧地迎视他。「你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难道不觉得羞耻?」   「伤风败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言论,他低低笑出声来。「男人若不『伤风败俗』,人类早绝种了,你还能正气凛然地站在这里对我说教吗?清纯的小姑娘!」   「你、你……」他居然还面不改色,简直……简直……   「我如何?」她恼红的娇颜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他忍不住加深了逗弄她的兴致。「想到了什么画面?脸这么红!」   突然俯近的俊颜,教她不自觉呼吸一窒!   「你──这人怎么这样……」恁地轻狂!   「怎样?」他又贴近数寸,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吐纳轻回。   「刚才还和别人火热激缠,一转眼,却又可以若无其事地调戏我,将另一个才刚为你碎了心的女人抛诸脑后……你说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风流多情。」他答得好大方,浑然不知羞愧二字怎生书。   好让人吐血的回答!「你把女人当什么了?没有真心为什么要去招惹人家?毕竟她是真的喜欢你。」   「或许。」他缓慢道。「但她更喜欢我的名利身分。」   她微愕地看他。   「天真的小女孩,在替人打抱不平之前,请先弄清楚状况。欢场女子无真爱,到此寻欢的男人,自然地不是为爱而来,相较于『爱』这个虚幻的字眼,财富便实际多了,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谙这个道理,并且也善加利用,说穿了,这只是一则交易,当曲终人散之际,谁也不欠谁。」   一番言论入耳,她微微恍惚。「钱财──真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将尊严傲骨弃之于地,任人践踏?   「对许多人而言,是的。」沉默了一会儿,朱玄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发什么神经,跟她解释这么多。   「至于调戏你嘛──」深亮的黑眸闪过一抹戏谑。「我不否认。」   他的唇瓣刷过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她一颤,这才开始想到要害怕。   「你──你想干什么?」她整个人全被困在他与墙垣之间,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窜。   「一个视上妓院如家常便饭的人,遇上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你说他有可能做什么?」   香漓一听,心跳都快吓停了。「你别乱来!我……我……」   「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真是太好了──」   「你敢!我会以命相拚!以保有我的清白!」她怒斥,小脸正气凛然。   「以命相拚?这太严重了吧?」他眨眨眼,一脸无害地道。   他将手伸向她,她想也没想地便放声尖叫:「救──」   「老天,我被你震聋了!」他甩甩头,耳际犹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见识过女人各种『叫声』,就属你最特别,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就这么给面子,叫得惊天地,泣鬼神。」   这家伙说的是什么浑帐话?!   「你下流!」   「可是,我只是想帮你把它抓下来而已,还是很下流吗?」他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由她肩头捏来一只小毛虫,献宝似地故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弄得她的脸色又青又白。   他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既然你不喜欢我多管闲事,那就算了。」他作势要「物归原主」,吓得香漓差点喊爹叫娘。   「拿……拿走!」她怕死那只恶心的东西了。   「我不下流了?」他将小虫子又移近她寸许,等待她好好「考虑」清楚。   该死的臭男人!   香漓暗骂在心底,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小女子失言,请公子见谅。」   「好。」他很大方地接受了她的道歉。「那──它还给你。」   混帐!他根本是故意的!   她尖叫失声,本能地往后仰,后脑勺就这么「壮烈」地吻上墙壁,疼得她险些泪洒当场!   若不是定力太好,朱玄隶铁定会当场笑瘫在地上!   「滚开!可恶的你,可恶的臭虫!」呜……她招谁惹谁了?居然碰上这个王八蛋!   朱玄隶也很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在她翻脸前退开数步,彬彬有礼地说:「姑娘请。」   香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有这么好心?   这什么表情?朱玄隶十分不爽,将那只「劳苦功高」的小虫子随意一丢,刚好就「很不小心」地「光临」了宋大姑娘的酥胸──   「啊──」一声上达天听的尖喊响起,香漓完全不顾形象地又跳又拍,直到小虱子「寿终正寝」,她犹心有余悸。   「好了、好了,不要再拍了,已经是『人间悲剧』了,再拍下去,真的就『天下太平』了。」某人犹说风凉话。   可恶!这缺德鬼!   香漓咬牙切齿,一肚子咒骂不知该由哪一句开始,最后她选择了「无言的抗议」,懊恼地拂袖而去──实在是看准了再多待一刻,她准会呕血身亡。   好有趣的小姑娘。   好久没看到这般率直、不娇柔造作的女孩了。   朱玄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中,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唇角,久久不散。   ◎◎◎   可恶、欠揍、该痛殴一万次的混蛋!   香漓在心中第无数次痛骂。   要不是他,她怎会来迟了?还好红姨大量,没和她计较,否则,他们这梁子可结大了!   稍稍平静下来,几乎被遗忘的烦恼又缠上心头。   铭诚赴京赶考的路费……唉,该如何是好?   「香漓,发什么呆!还不快把这些酒菜送到春桃房里去──」一声催促灌入耳中。   「噢,就来了!」她赶忙应声,匆匆端起备好的酒菜上楼。   莺声燕语、放浪轻佻的画面,她早已能够视而不见;不带任何表情地上了酒菜,她转身就要离去。   「咦,这大美人是新来的吗?以前可没见过。」猥琐的男人眼尖地瞟见她清丽不俗的容颜,立时露出见猎心喜的涎笑,反手拉住她。   「放开我!」香漓不安地想抽回手,却是徒劳。   啧、啧!光是摸这比豆腐还嫩的手腕,他就几乎要把持不住了,更别提摸遍她全身,会是怎生地销魂蚀骨……   「大美人,买你一晚要多少价码?大爷我别的没有,就钱多得是。」   「请你放尊重点!」她恼红了脸,用力将手抽回。   「我说贾大爷,人家可是守身如玉的贞节圣女,你有钱还买不到呢!」春桃一双藉臂缠了上来,娇躯软软地贴上。「你就别为难人家了,这种小家碧玉,满足不了您的,还是让春桃来侍候您吧!」   「是吗?」被浇了头冷水,贾大爷兴致缺缺地松了手。「好吧!」   「死丫头,还不快走!」春桃不悦地瞪了眼杵在一旁的香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这丫头一出现,就算是前一刻才对她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魂儿也会全往她身上飘,比起打滚风尘,世故俗媚的自己,清新灵秀的香漓的确更具蛊惑男人的条件,老是被人给比了下去,也难怪她要不痛快了。   看着媚态尽展,全心迎合着恩各的春桃,香漓的心像是被什么给触动,脑海同时浮现前不久暗巷中的那一幕──   那名女子,同样也是竭力取悦着另一个男人,用着同样的心思……   她无声地退出房外,心思纷纷乱乱。   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谙这则道理,并且善加利用……   那名男子的话在她脑中回绕,她不断自问:值得吗?为了钱,出卖了自身的尊严、骄傲?值得吗?   「怎么了,香漓?喊你好几声了。」一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面前。   「红姨。」她轻唤。   这间怡春院便是她开的。红姨年轻时,也是美人一个,据说因为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以至于毁了前半生,然而难得的是,红姨是烟花界中少数几个真良心的人之一,否则,以香漓清雅脱俗的姿容,换作其它人,早趁火打劫,想尽办法逼良为娼了。   「又被欺侮了,是不是?」红姨了然地问。   香漓抬起头,不知如何回答。   对于她的情况,红姨多少也明白,为了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情人,这年轻纯情的女孩是什么苦都愿意吃的。   坦白说,香漓并不适合这个地方,她的娇美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坚持出污泥而不染,麻烦只会一天比一天多,日子更加难挨。   「红姨,」她幽幽低低地问。「你当初为什么会走入这一途呢?」   「还不是为了过活,现实是很残酷的。」   「为了──过活?」她一字字咀嚼。   「是啊!咱们女人,就只剩这点能占优势了,有时,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很好用的,否则,你以为谁愿意糟踢自己?」   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很好用的……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是吗?女人原始的本钱……   不!她在想什么?她居然想──   从前,她不是最不齿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吗?一个女人,若走到人尽可夫的地步,岂不悲哀?   但是,除此之外,她还有办法可想吗?她一无所有,唯一仅剩的,也只有这个了……   十年的寒窗苦读,眼看着将出人头地,她怎忍心让他含恨抱憾?再怎么样,她都要成全他,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义无反顾!   打定了主意,她带着破釜沈舟的决心,抑下不断涌起的羞愧感,毅然决然地道:「红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第二章   这么做,竟是对是错,她已无力分辨,在红姨微带怜惜的眼神中,事情成了定局。   是几许的同病相怜吧!在香润身上,她彷佛看到了当年因环境而被逼上了绝路的自己。   「你放心,我会为你挑个好对象,不会白白糟踢了你。」她记得,红姨是这么对她说的。   她苦涩地一笑。早在她点头的那一刻,她便已糟踢了自己。   就在今夜──她选择了出卖自己,白玉染瑕……   掏空了灵魂,让自己麻木得不带任何知觉,她才有勇气跟在红姨身后,否则,她便会先让潮涌的悲辱刺得鲜血淋漓。   停在房门前,红姨转头问她:「你真的决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香漓摇摇头。   就当是一场噩梦吧,醒来之后,她会将它全部忘掉,不再去碰触这不堪回首的一夜。   举起沉重艰巨的步伐,趁决心尚未消退前,她不容自己后悔,毅然推开了房门。   面窗而立的男子正执杯啜饮,晕黄的灯火下,她看不清他的容貌,由他颀长卓然的身形看来,隐约可知他应是年纪极为年轻,并且雍容风雅。   红姨说,不会让她太委屈,指的就是这个吗?   她该觉得庆幸,该感恩,毕竟,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至于让她太过恶心难受……可是,为什么泛满心胸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涩?   房门开了又关,他不至于全无所觉,习惯了风尘女子的妖娆媚态,他以为她会主动黏上来,没想到,她却文风不动,兀自沉默。   这倒有趣了,难不成她以为当个木头,就能拴住恩客的心?还是她在期待他饥渴地扑上去?   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色,他侧过身来,对视的剎那,两人同时一惊!   「是你!」   「是你!」   居然是他!那个被她诅咒得体无完肤的轻薄狂徒!   朱玄隶皱起眉。「你没走错地方?」   怎会?这么一个清新俏丽的姑娘……   他惊讶的表情刺伤了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她几乎要无地自容,只想夺门而出!   朱玄隶审视着她脸上每一寸情绪,看来是没错了。   是他看走眼了吗?他以为,她该是洁身自爱的好姑娘……   「也许你并不乐意看到我,那么……」是的,她退缩了,在那样的注视下,她只觉得羞愧难当。   「站住!」她想走?然后去伺候其它男人?   休想!她是他的,至少今晚是!   「既然生张熟魏都无妨,那么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香漓轻咬下唇,忍下他言语上的轻侮。   说不出打何处而来的情绪,朱玄隶莫名地感到生气。「还不过来替我宽衣!」   这不算什么。香漓告诉自己,在决心放下尊严时,她便预料到了可能面对的羞辱,唯一没料到的是,必须面对之人是他……   他的轻视,让她比面对任何人都要难受。   垂下眼睑,逼回欲夺眶的泪,她忍气吞声的依言上前,伸出微颤的小手为他宽衣解带。   朱玄隶沉默不语,看着她动作僵硬地解着他襟前的盘扣,愈是心慌就愈是笨拙,咬紧的唇瓣陷入贝齿印──   「够了。」这股异样的情潮来得突然,他于心不忍地抓住胸前那双素白的柔荑,灼灼烈吻印了上去。   他渴望她,渴望着这名一嗔一喜皆眩惑着他的女子。   藉由这股渴望,竟延伸出一股怜惜,不是以往对美好事物的喜爱,而是一种单纯直接的心灵反应。   香漓没料到他会有这么措手不及的举动,一时之间毫无心理准备,僵直了身躯,陌生的进犯挑起了她强抑的羞耻感。   真的就这样轻率地葬送掉自己的贞操,任人随意毁去她坚守了十七年的清白身子?   她在心中问着自己,满心矛盾。   抬起眼,迎视近在咫尺的出色俊颜,她心中有了决定。   就是他了,至少,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算是「陌生人」,将清白交给他,多少冲淡了些许作践自己的难堪。   因为是他,摆荡的心,首次安稳下来。   也因为是他,一切变得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   察觉到她的僵硬,他微微松手。「你想清楚了?不会后悔吗?」   在妓院说这种话,多令人发噱!若在从前,他会先大笑三声再说,真不晓得自己是发哪门子的疯,居然不愿在没得到她确切的意愿之前碰她。   没想到他朱玄隶也有当君子的潜质,他爹娘要是知道,铁定会痛哭流涕,欣慰地杀鸡宰羊来谢神。   「是的。」香漓坚定地将头一点,主动亲吻他刚毅而线条完美的下颚,以示决「噢──」他哼吟了一声。「你在玩火!」   他朱玄隶的道德良知向来就少得可怜,何况是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要是再拒绝,「风流情圣」的封号岂不让人给丢到脚底下去踩了?   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搂住她,攫取教他一晚心神荡漾的娇嫩红菱,以着狂妄的霸气掠夺她唇腔内每一寸甜美香津,任感官上的战栗激情席卷彼此。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渴望一个女人的一天,柔嫩湿热的丁香小舌,挑起了他前所末有的欢愉快慰,仅仅是两瓣柔唇,便已教他疯狂得几乎把持不住自己……   老天!他真不敢想象,在脂粉堆中打滚了多年,他竟还会像个初尝情欲的小伙子般狂热冲动,这名小女子究竟有什么魔力呢?   唯一仅剩的一丝理智,使他留意到香漓的紧绷,他努力压下奔腾的强烈欲求,修长优雅的大手柔柔地拍抚她僵直的背脊。「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低抑柔暖的音律,如一道春风拂掠,莫名地,竟令她感到安心。   很难说出是何感觉,她就是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放轻松点,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低低轻笑。   是经验不足吧?怀中的小女人不若一般风尘女子,反而青涩得像个处子似的。   「来,喝点酒会好些。」以比醇酒更为醉人的嗓音轻哄着,他一口饮尽杯中琼浆,而后覆上她微愕的朱唇,与她共享甜美酒香。   「你──咳、咳!」不曾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共享,热辣的酒液灌入唇腔,再滑入喉间,她是迷乱无措多过浓酒的呛辣。   原来,男人与女人也能这般亲昵──   嫣颊略有酡红,醺然若醉的迷蒙眼瞳,分不清是酒气所致,抑或其它。   「你看起来好多了。」幽遂的黑眸圈锁住她娇媚乍现的风韵,捧住脸蛋的大手往下移,覆上纤白凝脂的玉颈,再往下移,顺势褪落薄如蝉翼的雪纱,露出浑圆香肩,温热的唇随之俯下,随着大手游走之处,一一在雪颈、纤肩印下细碎的吻。   是醉了吧?她觉得身体好热,那双大手所到之处,有如簇簇火苗燃烧,与他相触的肌肤,除了几欲燃烧的火热,倘有一股她所陌生的迷醉欢愉,她不由得闭上眼,无助地任他为所欲为。   朱玄隶圈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放入暖被上,性感而温热的身躯随之降下,半舔半咬地合住她小巧细嫩的耳垂。「名字呢?你的名字?」   他可不想和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女人欢爱,那太荒唐。   虽然,知道了名字也不代表就不荒唐,但是比起「极度荒唐」,他还是「有点荒唐」的好,老娘骂人的时候,他才好理直气壮。   「凝香。」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叫凝香。」   「凝、香──」他玩味着,大手攫住她一方浑圆白玉,在她的抽气声中,勾起一抹笑。「好名字。」   罗衣已然半褪,兜衣下掩不住无尽春光,他注视着眼前魅惑人心的横陈玉体,深邃的眼瞳染上氤氲的情欲,他两指轻按酥胸下那抹撩人遐思的嫣红,轻揉慢捻,感受着它在他掌下战悸的回应。   一阵酥麻感抓住了四肢百骸,香漓不由得娇叫出声,浑身着了火般的滚烫起来。   朱玄隶注视着她的反应,满意地扬起笑,手指往下探,寻着了神秘的幽谷,旋即狂肆地挑弄起来。   「你──」香漓倒抽了口气,他怎么可以……这么碰触她!   不知是羞人还是其它,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陌生而玄妙的快感,教她连拒绝都办不到。   当他揉压住敏感珠蕊时,泉涌的蜜液作出了对他的回应,他不再迟疑,长指一举探入──   剎那间,他僵住动作,狂奔的欲火止了延烧速度,他惊诧地抬眼看她。「你是处女?!」   不会错的!他所碰触到的阻碍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香漓无言以对。   「你的要求是什么?」他警戒地问。   没错,他是游戏人间,他是放荡不羁,但什么女人能碰,什么女人不能碰,他向来很懂得节制,不沾惹良家妇女是他的原则,「负责」二字,他光想便冒上一把冷汗,若眼下的女子图的也是这两个字,他宁可此刻欲火焚身至死,也不愿住后的日子苦受约束,牺牲掉大好的自由。   他问得太直接,香漓反而不知如何响应。   见她难以敌齿的模样,已然沸腾的欲火更是熄了大半。「说啊,你到底要什么?」   压下羞愧,她对上他的眼,坦然直言。「五十两。」   「就这样?」朱玄隶难掩讶异。   她难道不晓得,女人的初夜是很值钱的,尤其是她这样一名清华韵致的女子,她就是要求五百两,他都觉得委屈了她。   「是这样。」她坚定地回应。   「没有其它的了吗?」他接着道。「你应得的不只如此。」   「或许。」她学着他几日前的口吻回道。「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你的名利与身分。」   她可以索求更多,让自己衣食无虞,但她不会这么做。走上这条路,她别无选择,但她不容许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丧失,若真这么做,那么她今日卖的,不仅仅是肉体,她连灵魂都出卖了!   不,这点基本的傲骨,她宋香漓还有,就算会饿死,她也不容许这么作践自己,今日的一切,单单是为了萧铭诚,若往后他无法谅解,她也认了,只求问心无愧。   本以为,这般不驯的回答,定会惹恼他,然而,他的反应永远是这么出人意表──   他爽朗笑出声来。「好吧,就五十两。」   这女人够特别,再说下去,连他都要觉得侮辱了她。   她让他觉得──有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明明是狎妓,他却无法用狎妓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呵!多么怪异的感觉。   从十七岁初尝人事至今,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就属她最耐人寻味,他想,今晚,他绝对会有个最难忘的回忆。   带着少有的呵怜,他温柔地吻上她的唇,接续未了的情潮激荡。   「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喊停。」拂去淡粉色的肚兜,他无比珍爱地沿着她白玉无瑕的胸形轻画,蜿蜒而上,捻住冷风中轻颤的红悔,以拇指柔柔地抚挲……   ◎◎◎   激情渐歇,欢爱的余韵仍在体内浅浅低回──   娇容晕赧的香漓已倦极而眠,蜷睡在他臂弯的安适姿态,像只慵懒的猫咪,在主人怀中,什么都不需惊怕。   这样的想法,让朱玄隶不禁微感讶然。   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所有物了?这只是单单纯纯的一夜姻缘不是吗?以往,这样的露水欢泽,他有过太多,从没有一次眷恋过,为何这次……   他竟想抓牢她,不让她由他手心溜走。   是因为她的奇特吧?   他有了决定。   明日,该和她好好谈谈了。他不曾挽留过谁,她是唯一令他留恋的女子,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周游于脂粉堆中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伺候男人的媚功再高超,却都不曾如今夜这般,带给他如此难以想象的欢快与满足,而,她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个青涩羞怯的大女孩罢了!   他微微一笑,为她的纯真。   他想永远留住她,不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而是他想成为她唯一的男人。   以满怀轻柔的爱怜,他亲了亲沈睡中粉嫩的脸蛋,带着少有的畅适陪着她合眼入眠。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再度睁开眼时,昨夜激情已随朝露散去,只留下一室空幽清寂。   她走了?不留只字词组?不带一丝留恋?   没来由的怅惘浮上心头,对她的难舍与牵念,早超出了他打算给予的。   甩开不该有的低迷心绪,起身穿衣时,他留意到身上除了五十两银子,其余分文不少,原先,他还多少存疑,以为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没想到她还真如她所言,只要五十两,不多不少!   想来还有些好笑,以往,即使是软玉温香,同织鸳鸯梦的时刻,基本的警觉性,他不会降低分毫,可这小女子竟能轻而易举的撤下他的戒心,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适,甚至安适到连她几时离去的都全无所觉。   正欲离去的当口,凌乱被褥中一样小物品吸住了他的目光,他顺手拈起,发现那是一只小巧细致的香囊,散发着淡雅幽醉的清香,正如她给他的感觉。   「凝香是吗?」他寓意深远地低吟。将香囊纳入掌心。「我会找到你的。」 第三章   送走了赴京赶考的萧铭诚,香漓也离开了怡春院,全心全意地守在这间老旧的木屋等着他光耀门楣,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一切,全如她所期望的进行着,然而,为何她内心深处,还会隐隐有股失落感?   将身子浸在注满热水的木桶中,一室氤氲热气熏红了水嫩的嫣颊,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夜──   她身上每一寸细致肌肤,他全恣意地抚触过,从未与人这般亲近,她怎么也忘不掉那心旌荡漾的迷醉滋味。   如果……如果那一夜不是他,她还会有相同的感觉吗?   这是一道永远无解的疑问。   早已做好准备,只要眼一闭,这如梦魇的一夜就过去了,没想到,事情不若她所想象的发展,她不但不觉得恶心难受,甚至在这当中感受到快乐,他是那么的温存体贴,从头至尾,未将她当成宣泄兽欲的女人,反而以无比的耐心引导她,教她领会两情缱绻的美好。   也因为这样,才会令她──   怀念。   是的,她怀念那一夜,怀念被他搂在怀中呵怜珍爱的感觉。   思及那一幕幕脸红心跳的云雨激缠,她不由得捧住烧红的脸蛋,埋入清水之中。   老天,她在想什么?这是不对的!在行为上,她无法选择,但是心灵上,她至少要忠于萧铭诚,她怎能连灵魂都背叛了他?   都怪那名陌生男子!他太过狂狷霸气,而萧铭诚的性子太温和,相较之下,他过于强势的作风才会令她一时迷乱。   是的,这只是一时迷乱,过一阵子就好了。   甩开脑中如魇魅般缠住她不放的形影,她信誓旦旦地说服自己。   她会与萧铭诚恩爱到老,白首不离,一定会的!   ◎◎◎   然而,她却忘了思考一点──希望愈大,失望的打击就愈痛彻心犀!   等了数月,她等到了萧铭诚的金榜题名,同时,也等到了他移情别恋,择日与恩师之女──史部尚书的千金完婚的喜讯!   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重重敲上心头,她不敢相信,两小无猜,情意甚笃的萧铭诚会这么对待她,他甚至不曾亲自见她,对她说上一声,就这么决绝地背弃了她,只留下一封可笑的书信──   香漓:   当你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气愤,但是请相信我,我心中同样饱受煎熬,当情义与名利不能两全时,我只能选择割舍你,不要恨我,这一路以来,我吃了太多的苦,你该比谁都明白,那些日子,我甚至不敢去回想,面对着平步青云的机会,我如何能任它失之交臂?所以,我才会决定迎娶尚书千金,让岳丈助我在官宦生涯无往不利,如果你真是为我好,请祝福我,好吗?   铭诚笔   香漓字字咀嚼。她何只伤心气愤,那根本是悲愤欲绝,而他居然还要她谅解他、祝福他……他难道不觉得欺人太甚?!   更可笑的是,当初她给了他五十两助他赴京,而今,他竟以一百两来求个两不相欠──   呵,萧铭诚,我所付出的一切,竟只换来这一百两的羞辱。   好可笑,她真的觉得好悲哀、好可笑!   她恨他!恨之欲绝!   他要恩断义绝,好,她就成全他!   咬紧牙龈,她挥笔而就──   皑皑山上雪,皎若云间周。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邂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一首卓文君的「白头吟」,道尽了她内心深处的悲恨。   斩断了一切,她茫茫然地仰望天际,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换来的,是这般不堪的待遇,她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这样的人生,活着,又有何意义?   她什么都没有了,人生,已不再值得牵挂……   如果连相知相许十多年的人,都能在旦夕之间背弃她,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坚持?   她已心灰意冷。   望着水光粼粼的江面,泪,突然不再流了。   她神色无比平静,幽幽闭上了眼,决绝地纵身一跃──   浮浮沉沉的浪潮,将她推向茫茫未知的命运。   ◎◎◎   没死吗?   再度睁开眼,她身处于雅致的厢房,面对着两张和蔼慈祥的脸庞。   「你们──」   「小姑娘,你醒啦?感觉如何?」妇人首先上前,柔婉的声音让她觉得好温暖。   「是──」喉咙有些干涩,她轻咳了声,再度开口。「你们救了我?」   「来,先喝口水。」中年男子倒了杯水给她,然后才道:「是的。姑娘是失足落水,还是──」   香漓别开脸,没回答。   这一问,又让她忆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可以,她情愿忘了它,重新开始──   她一震。   重新开始?!   是啊!何不重新开始呢?为了这样一个毫无志节的男子,断送了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吗?算是上天垂怜吧,让她看清了他贪慕荣华的本性,否则,她就算得到了这个男人,也不见得是多幸运的事,何苦为他想不开?   昨日种种,已随着跳江的宋香漓葬身海底,重生过后的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不再为男人而伤神,她,宋香漓,将不再属于任何人。   想通了之后,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救了我,两位的大恩,我会永远记住的,小女子不再叨扰了,就此拜别。」说着,她拉起被子就要起身──   二老对视一眼,交换了一记有默契的眼神。   「咦,等等,小姑娘,你有地方去吗?」   她一怔,旋即道:「天地之大,岂无我一介弱女子的容身之处?」   不错,有志气!   男子眼露激赏。「如果,我们希望你留下呢?」   「我不懂。」   「是这样的,我们夫妻俩成亲多年,至今膝下犹虚,如果小姑娘不嫌弃,就让咱俩收为义女,以承欢膝下,你意下如何?」   峰回路转的发展,教香漓当场傻了眼。   「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是!」怕二老误会,她急忙回道。「我……我是……」   「那不就得了。别你你我我的,干脆点,叫声义父、义母吧!」男子豪爽地下了结论。   错愕过后,香漓仰首迎视二老慈爱的脸庞,当下不再犹豫,双膝一落地,利落地磕了个响头。「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好、好、好!老头子,我们有女儿了。」这标致的丫头,愈看她可是愈满意呢!   妇人搀起她,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来,现在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我原姓宋,名香漓。」她温顺地回答。   「宋、香、漓──」妇人直点头。「好名字!」   「香漓呀。我都还没告诉你,为父在朝为官,今后,你可就是官家千金喽!」   官家千金──   此话听进耳中,她不由得感叹世事奇妙。   萧铭诚为了官家千金而舍弃她,而今,拜他所赐,她竟也成了「官家千金」。   「你义父啊,可是朝中的一品官员,位居丞相之职,是皇上的左右手,极受皇上重用呢!」   「莫非,义父便是以仁德施政、颇受百姓爱戴的王丞相?」香漓讶异地问。   「呵呵,那是百姓们谬赞了。为父食君俸禄,自当为君分忧,体恤百姓,算不了什么的。」   瞧瞧,上天多么眷顾她,让她遇着了这么好的一对夫妇。   也许,她该感谢萧铭诚的无心插柳,让她因祸得福,拥有了一双慈悲和蔼的父母,重新拾回早已自生命中遗落的孺慕温情。   ◎◎◎   一年后   神态慵懒地躺在床上,睇视眼前妖媚的女人,他不带任何反应,近乎麻痹地任她投怀送抱,使尽勾引之能事……   他该快意疯狂地和她来场男欢女爱,但是……麻痹!是的,他觉得麻痹。   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让他觉得乏味,下意识里,他总会拿她们和「她」相比,而结果是──   他叹了口气。   这些虚有其表的女人,不值得他投注分毫的心神,他甚至怀疑自己从前究竟是如何忍受这些无趣的女人,甚至还乐在其中?   真正的女人,应该要像「她」──   这是否就是所谓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永远令他牵念。   是这样吗?那么如果完完整整得到她,他是否就能彻底斩断所有不该产生的情绪,回到以往游戏人间的潇洒快活?   抛开混乱的思绪,他烦躁地推开黏在他身上那具丰腴惹火的女性胴体,拉拢身上的衣袖。「你走吧!」   「什么?」女子一脸错愕。他们可……什么事都还没做耶!他这样,岂不摆明了是寻她开心?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他不耐地将一张银票往她身上丢。   女子喃喃咕哝了几声,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乖乖穿回衣服,拾起银票,无声地离开,反正她有钱拿就好。   又一个没个性的女人。   朱玄隶冷眼看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要到哪儿再去找一个如「她」这般独特而耐人寻味的女子呢?   右手下意识的抚上腰际,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精致香囊赫然出现于掌心。   其间的香气早已淡去,但他仍是无一日离身。   莫名的眷恋难以解释,要忘掉她真的好难。   「小丫头,你到底在哪里呢?」翻过了江南,就是找不着她,难不成好好的一个人会凭空消失?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她早已不在江南一带?   回京后,她的倩影总是盘旋不去,连带的,使得他对其他女人也失了兴趣,现在外头已在议论纷纷,说他这个风流情圣一日比一日更怪,几乎要成了柳下惠,蜚短流长传到最后,就连他早已「后继无力」之类的话都出笼了。   这小女人可害惨他了,要让他找着,他会轻易放过她,他就跟她姓。   可话又说回来,她姓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更觉得自己疯得彻底,竟为一个一无所知的女人搞得他一点都不像自己。   「王兄,今天又『吃素』啊?」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标致女孩探进头来。   「丫头,你胡说什么!」朱玄隶瞪了女孩一眼。   对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妹,他是倾尽了心力在呵疼,父母也是将她当成心头宝般的珍宠着,也许就因为这样吧,这打小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免不了骄纵刁蛮了些,但他清楚,她仍有一颗纯真无伪的善良之心。   「本来就是!」朱潋彤一屁股坐上兄长的大腿,勾住他的颈子。「刚才看那女人一脸怨妇样的离去,我就知道你没好好满足人家,对吧!」   想当初,出王府离去的女人,哪个不是眉开眼笑,如沐春风,再看看现在……唉,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朱玄隶皱了皱眉,拍掉她的手。「看得到、吃不到的女人离我远一点。」   「什么话?重色轻妹!」她扮了个逗趣的大鬼脸。别的女人要怎么搓、怎么揉都可以,自己的妹妹却连抱一下都不肯,真是小器鬼。   但是很快的,她又忘掉自身的不悦,兴致勃勃地追问:「欺,大哥,你该不会真像外传的那样,『江郎才尽』了吧?」   「你说呢?」他淡道,以四两拨去千斤。   「依我看,不太乐观。」她摇头晃脑,又是噘唇又是叹息的。「爹娘若是知晓,铁定要痛不欲生了。」   「去你的!朱潋彤,你少在爹娘面前乱嚼舌根。本少爷正常得很,我只是想安分一段日子修身养性,这样也不行吗?」   「修身养性?你?」朱潋彤的星眸瞪得老大,一点也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   风流了一辈子的人,居然说要修身养性,哈!他朱大少骗三岁小孩呀?   「你要是懂得什么叫修身养性,母猪都能飞天了!」   什么话呀!真不给面子。   「朱潋彤,你给我记住!」   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大哥,你还是『还俗』,我看了比较习惯。」   「还什么俗?我又没出家。」这丫头真是乱用词汇。   「你没有吗?」她慧黠地反问。   朱玄隶板起脸。「你在含沙射影什么?」   「有人春心荡漾喽!」   「你胡说什么呀!」他不自在地别开眼。   难得耶!脸皮厚得让她吐上无数次血的朱大公子居然也会不好意思!   「还装!这是什么?」朱潋彤动作利落地夺过他手中的香囊,快得他来不及防备,便让她给得逞了。   「快还给我!」   「紧张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一个大男人佩戴这种女人家的玩意儿,你羞不羞啊!」   「我说还给我,听到没有,朱潋彤!」他沈下脸,一字字威冷地道。   「听到了啦!」果然重色轻妹,没冤枉他吧?   将香囊交回给他,见他小心慎重地收好,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神秘兮兮。「嘿,大哥,这香囊淡雅清新,想必人也是如此吧?」   「你鬼扯什么!」   「我鬼扯?那不然你干么老看着这香囊发呆,看得浑然忘我?难道不是在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他在思念她吗?心头那乱纷纷的情绪,莫非便是思念?   「有这么明显吗?」他无意识抚触着香囊,喃喃自问。   「都准备为人家『守身如玉』了,还不够明显?」   朱玄隶脸色又变了变。「我才没有!」   他承认那名女子是很令他难忘,那一夜太令他回味无穷,然而,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美好的一干红粉佳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大哥,你也该定下心来了,爹娘想抱孙想得快发狂了。」   「不劳你操心。」他还轮得到她来教训他吗?真是捞过界了。   朱潋彤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想想,还是作罢。   姻缘天定,半点也强求不得啊!她相信,冥冥之中,属于他的那条姻缘线,会将他与另一名女子密密相系,纠缠难分……   ◎◎◎   今儿个,丞相府邸里里外外皆忙成一团,平日较闲散的佣仆也都谨慎了起来,观察了一阵后,香漓一头雾水地回房。   「奴儿,如知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那名被唤作奴儿的女子停下手边擦拭的工作,带着些许意外地回过头道:「小姐,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什么事这么了不得,她非得知道不可?   「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临威王爷,今儿个要亲临咱们这儿。」   「哦?那又怎样?」   「当然是要好生接待啦!你难道不晓得,这临威王爷的权贵与声势,普天之下仅次于帝王之家。」   「这么了不起?」香漓的好奇心被撩起了。   「当然。甭说当今皇上是临威王爷的亲叔父,光凭他是德懿太后最宠爱的孙儿,就连皇上也得给个几分薄面呢!再加上临威王爷不仅生得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本身更是极有才干,所以很受皇上重用。」   「噢。」又一个王孙贵冑。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一身荣宠,有的人呢,却是飘零坎坷,一如她的前半生,也如──奴儿。   仰首一看,见奴儿洗净抹布,又要往更高的木柜擦拭,她赶忙上前拦下。「等等、等等!你不想活啦!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才好!」   「不会啦,小姐,你别紧张。」奴儿笑笑地回应。   「什么不会!你给我坐好,有孕在身的人还这么不安分。」香漓半强迫地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可是,小姐,这本来就是我当奴婢该做的事,你这样,人家会说闲话的。」   「都说几遍了,没人把你当下人,我早说要与你姊妹相称,你难道就这么天生劳碌命啊?」   奴儿抚着五个多月大的肚子,柔雅地一笑。   几个月前,要不是蒙小姐搭救,现今世上,早已无她,她是心甘情愿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的。   小姐乃性情中人,不要她伺候,只想与她姊妹相称,平起平坐,并且不只一次向老爷、夫人提及将她收为义女的事,是她自认身分卑微,因而婉拒。   小姐待她恩重如山,她会永远铭记于心。   「这几个月,感觉还好吧?」香漓拉着她的手,关怀地轻问。   在奴儿身上,她才发现,一个女人怀孕真的很辛苦,头几个月,见她吐得面无血色,再来,肚子渐渐大了,做什么事都有所顾忌,看奴儿柔柔弱弱的,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熬过这段傍徨无依的日子。   她一直都记得,当她无意间救起昏迷不醒的奴儿,醒来后,她似水般灵澄的明眸中,那抹无言的凄惶──   尤其当她问起她的名字时,她清楚地看见她脸庞闪过一剎那的迷茫、凄楚及浓情,交杂成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然后,她才很清晰、很坚定地说了「奴儿」二字。   这个名字,对她应是有特别的意义吧!   愈是相处,她愈是发觉到奴儿的特别。她有一股──澄净而不染俗尘的清灵韵致,深深牵引着每一颗想靠近的心,深入探索。   虽然,她的容貌并不完美,但,那是天生的遗憾,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呀!   有时她会想,那个男人是否便是因为这样,才遗弃了奴儿,若真是如此,那未免太过分了,如果介意,当初就不该招惹人家,怎么能在弄大了奴儿的肚子后,才来始乱终弃。   可她看奴儿,似乎一点也不恨那遗弃了她的男人,仍是无怨无悔地默默为他孕育子嗣,真是个傻女孩。   反正她就是觉得,失去了奴儿,是那个男人的损失,谁教他有眼无珠,放弃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奴儿内在的美丽,胜过那些虚有其表的女人太多、太多了。   「多谢小姐关心,奴儿很好。」   这又是奴儿的另一项特质,声音低低柔柔,自成一股动人心弦的人间天籁,这该算是上苍对她外貌先天不足的一种补偿吧?   一块暗色的胎记,占据了她近四分之一的脸庞,乍看之下是有些刺目,然而长久看下来,竟自成一股别人所没有的风韵。她从来就不觉得奴儿丑,一点也不!   奴儿见她直望着自己发愣,不禁低喊:「小姐、小姐,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她回过神来,心思翻转的当口,忍不住脱口问道:「奴儿,你可有为自己打算过?难不成,你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奴儿一手接上小腹,露出一抹母性的微笑。「这孩子就是我的全部。」也是「他」赐给她最美的礼物,她这辈子都会好好珍惜。   「我知道,可是……你难道不打算接受其它人了吗?」   「那小姐呢?」奴儿慧黠地反问,巧妙地转移加诸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香漓摇摇头。「我对男人已经绝望了。」再说,不够完美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幸福呢?   「说得你好像历尽沧桑似的。」   她苦笑。「你不明白我的心情,奴儿。我不想再为男人付出,那太傻了,我只想好好地为自己而活。」   奴儿默然无言。   小姐是不敢付出,而她,是早已将心遗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再也无力付出,由某个角度来看,她们,也算同病相怜第四章   对丞相府上下而言,临威王爷的驾临,无疑是莫大的荣幸,为整个府邸增添了不少光辉,而王丞相更是在门口恭迎大驾。   「王爷大驾光临,真使敝府蓬荜生辉。」   「王丞相乃朝廷之中流砥柱,为人刚正不阿,几时也学会舌粲莲花了?」被奉入上座后,朱玄隶随口回道。   这番话,听得王丞相不知如何回应,仰首见他眼含笑谑,才如是戏言。   久闻临威王爷为人爽朗随和,不拘小节,果然不假。   「王爷见笑了。」   「得了。王丞相用不着这么拘束。」就知道王丞相是正直的老实人,说不得笑,真无趣。   看来,还是早早谈妥正事,自己再去找些有趣的事来玩玩好了,再说下去,连他都要肃然起敬了,他这辈子正经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本王这次来,是皇上传有口谕,交代本王转达──」话语未完,一道清亮的嗓音自天外飞了进来。   「爹,我听说──」话音戛然而止。   翩然旋入大厅的倩影,教朱玄隶怔然呆愕,目光再也移不开。   是她!真的是她!那个他找了一年、念念不忘的女子!   香漓呆若木鸡。   怎会是他?那个买了她一夜、一度乱她心神的男子!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让义父恭之敬之,待如上宾?   初见时,便觉他有一股超乎寻常的贵气,而今,更是证实了这点。   他到底是什么身分?   好巧,不是吗?这该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   短暂的错愕过后,他扬起意味深远的微笑。「王丞相,不介绍一下吗?」   「呃──她、她是小女。」显然的,王丞相也被突然闯入的香漓吓了一跳,深怕此举已冒犯了贵客。「香漓,还不上前见过王爷。」   「王爷?」她没听错吧?他是一名王爷?几日前与奴儿谈及,那个深受荣宠,权势如天的王爷?   不……不会吧?!   王爷不都该沈稳肃穆,即便年少也要故做老成?她打出娘胎以来,可还没听过有这等上妓院寻花问柳,不顾形象,浪荡轻狂的王爷!   「你很意外?」他扬眉笑问。   「呃?」他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要掀她的底吧?   果然──   「姑娘好眼熟。」   一句话听得香漓一颗心差点跳出胸口!   「不……不太可能吧?」她气虚地死撑,内心惶惶不安。   「是真的!」朱玄隶瞇起眼,故做思索状地打量着她。「我记得,好像──」   「王爷!您认错人了!」香漓大惊失色,急忙阻断他的话。   朱玄隶似笑非笑地瞅她。「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王丞相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怪异模样,不由得心生疑惑。「难不成王爷认识小女?」   「当然──」   话都还没说完,香漓便抢先道:「当然不是!女儿从未见过王爷。」   「是这样吗?那王爷为何说──」   「本王只是说,她很像一个人。」   「谁?」两人异口同声,王丞相问得好奇,香漓问得气虚,几乎没勇气听他的回答。   「像──」吊人胃口的停顿了下,他才又道:「像我娘!」   「什么?!」此话一出,香漓简直不晓得该吐血还是该如释重负地吁上一口气。   「姑娘可别一脸不以为然。」朱玄隶一脸认真。「想我娘年轻时,可也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一个,否则,哪生得出我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儿子。」   香漓抿抿唇。没想到这个人脸皮这么厚,简直自恋得让人受不了。   她真是呕毙了!干么没事跑出来找罪受?一见着这人,她就浑身不舒坦。   想到这里,她立刻找了个借口退下,以求解脱。   「姑娘留步。」简直是魔音穿脑!   香漓一脸悲惨,心不甘、情不愿地止住步伐。   「本王有意一游丞相府,不知姑娘可愿赏个脸,充当作陪?」宛如噩耗的嗓音,飘入她的耳中。   「我──」香漓有口难言。   这根本就是借口。他的王府比一座小小的丞相府富丽堂皇了不知多少倍,他有必要专程来逛这个不起眼的丞相府?   「姑娘似乎不大乐意?」朱玄隶闲闲地丢来一句,见她一脸为难,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可恶!   香漓咬牙暗骂在心底。   这么多双眼盯着她,义父又摆明了将此视为莫大的荣幸,骑虎难下的她,岂有说「不」的权利?   这奸诈狡猾的家伙!   硬起头皮,她满心不甘愿地回道:「当然不是,小女子万分乐意。」   这番话,简直是由齿缝中迸出来的。   当然,对于一个脸皮厚得登峰造极的人而言,自是具备着视而不见的绝佳本领。   「那么,小姐请。」   「王爷请。」宋香漓心中真是呕得乱七八糟!   ◎◎◎   一前一后步行在幽静的花园一隅,谁都没试着打破岑寂。   好半晌!!   「你的身分让我很意外。」   突然冒出这一句,吓了香漓好大一跳。   「你──」心弦再度紧绷起来。   「我后来也在怡春院及江南一带找了你好久。」那是他在发现自己居然忘不了与她那段云雨缠绵之后的事。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柔腻肌肤的触感。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心慌意乱,结结巴巴地否认。   怎会?他竟认出她来了?   「还装!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来?」   「我……不懂……今日之前,小女子不曾见过王爷……」咬紧牙关,死都要撑到底。   「死鸭子嘴硬!」他蓦地扣住她,将她反压在假山后的大石子上,修长的手极挑逗地轻画她柔美的脸蛋。「别说是你这张脸,就连你身上每一处敏感地带,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我没料到你竟会是王丞柑的女儿,这么高贵的身分,为什么会──」   「住口!」她根本没勇气再听下去。「既知我是王丞相的女儿,就请你放尊重点!」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耶,你是希望我当柳下惠吗?」他的表情恁地无辜,好像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你!」和他说话,真的会吐血。「你到底想怎样?」   「也没什么啊,我只是很好奇,堂堂当朝宰相的女儿,为何会沦落花街,莫非──」他顿了顿,黑眸闪过一抹狭光。   「莫非什么?」她屏住气息。他猜到了?怎么可能?他有这么聪明?   她眼神中的质疑,真是有够伤人的。   什么嘛,轻蔑摆得这么明显,真当他脑袋是摆着好看的?   一不爽,他又想闹她了。   「莫非,姑娘垂涎本王已久,刻意用这种方式来接近我?」他说得好陶醉,一副「难道俊美也是罪过吗」的死样子,听得香漓白眼猛翻。   这人真是自恋得不可救药!   「你少臭美了,本姑娘会看上你?」受不了他的自大,不回个两句太对不起自己了。   「嗯哼?」就冲着这句话,他们之间没完没了了。   敢小看他?要是不使她心悦诚服,他这个风流情圣的脸往哪搁?干脆丢到茅坑发臭算了,他今后也甭玩女人了。   「无情的小东西。人家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话太伤我的心了,教我情何以堪呀?」他说得好哀怨。   「你……你给我住嘴!」她气极败坏地嚷道。   「难道你想不认帐?还是你嫌我的表现不够让你满意?」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地,他一脸的弃妇样倒是模仿得灵活生动。   「你……你……少破坏我的名声!」香漓差点昏倒,再让他说下去,她的名节都要被丢到地下踩了。   「你的名声?那我的呢?」   「你的?」他还有名声吗?一个成日玩女人的人,名声早烂到不能再烂了,他竟有脸拿他和她相提并论。   「对呀!」他很认真地点头。「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你不随便?」他有脸说,她可没脸听。   最厉害的是,旷古绝今的大笑话说来,他还能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不喘的,她算是服了他了。   「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看起来像是很随便的人?」像是受了侮辱,他抗议地叫道。   他不是看起来随便,而是本来就很随便。   没人格、没志节,只要是女人就来者不拒,这样的人还不随便,那要怎样才算?   啧,这女人性子干么这么直?情绪全表现在脸上了,真是实在得没话讲。   「喂,你好歹也是有修养的闺秀,麻烦稍微掩饰一下这副唾弃的表情好吗?」   「你现在晓得当我是有修养的闺秀了?那么,这么对待一名有修养的闺秀不太合理吧?」她指了指死黏在她身上的伟岸身躯。   「重温旧梦嘛!」死皮赖脸的笑法让人好想扁他,这人一定不晓得什么叫羞耻。   「说到这个,你倒是提醒了我。不晓得王丞相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有,要是传了出去,不晓得王丞相要怎么见人喔!」   香漓瞪大了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什么威胁?修饰一下词汇嘛,你真是人不懂得做人了。」   「你!」香漓开始磨牙。   怎么办?她拳头好痒,好想揍人。   「那么,麻烦公子守口如瓶。可以吗?」她忍气吞声,由齿缝中挤出话来。   「不行唉!」他好生为难地说道。「我这个人记性不怎么好,要是没人时时提醒,我很快就会忘掉的,一不留神说了出来怎么办?」   可恶!卑鄙、无耻、龌龊、下流、不要脸的烂痞子!   「那么依公子之见呢?」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先笑一个嘛,你的表情好可怕,看得我心情都开始恶劣了。」   王八蛋!   香漓深吸了好几口气,硬是挤出一抹很没诚意的笑容。「这样可以吗?」   「差强人意啦!」   他还敢摆出接受得多勉强的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缺德家伙!   「接下来呢?你没什么要告诉我吗?」   「我该说什么?」   「还装蒜!」他贴上前一步,阳刚的男性气息迫近她,放任自己去感受她每一道美好的曲线。「还不说实话|」萦绕在彼此之间的亲密氛围撞得她心慌意乱,脑子差点就不管用。   「我不姓王。」她答得很不情愿。   「那么姑娘贵姓芳名?」   「赵钱孙李,百家姓中应有尽有,自己挑个喜欢的。」反正就是不想乘他的心,如他的意就对了。   「若是──我要你跟我姓朱,你也依我?」他略微低下头,俯近她耳畔暧昧低语。   「你……」可恶的下流胚子,他摆明了在挑逗她。   偏偏,很没志气地,他这亲密的举动,让她不由自主地忆起了那一夜的狂乱……   「想到什么了?脸这么红。」朱玄隶不正经地调笑道。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身体熟悉他,要勾起她的迷乱,对他这调情圣手来讲,实在比吃饭睡觉还容易。   「我……才没有想什么,你少恶心了。」   「哦,是吗?我现在好想和你『恶心』个够耶,怎么办?」   「朱玄隶,你不要太过分了!」她气得胀红了脸。「我好歹也是王丞相的义女,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对象!」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义女是吗?」朱玄隶不将她的怒气当一回事,轻点了下头,又问:「那是多久前的事?」   「一年前。」她口气闷闷地。反正她就算不说,这人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出他要的答案,还不如配合些,省得气死自己。   「也就是我们分开之后没多久?」   她又点了一下头。   至于内情,她是死都不会说了,那实在太丢脸,这恶劣的家伙准会嘲笑死她。   「那你的名字呢?」   「宋香漓。」   好哇!原来她打一开始就在拐骗他,真不可爱。   「喂,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了,你总可以放开我了吧?」   「再给个香吻我就答应你。」   「朱玄隶!」太得寸进尺了吧!   「敢直呼我姓名的女人,除了我娘,你是第一个。」   「是,小女子知罪,请王爷莫与小女子计较,放了我好吗?」   朱玄隶不答,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一扣,将她卷入胸怀,火焚般的烈吻迎面压下,一时反应不及的香漓,芳唇被猛然攫住。   「唔──」她本能地推拒,谁知才一张口,便让他有机可乘,不安分的舌头溜了进来,两相缠嬉。   这是什么感觉?熟悉的情悸有如浪潮,一波波席卷而来,本能的抗拒被迷乱所取代,晕眩的脑子无法思考,她几乎要情难自已地响应他──   一等他退开,她慌乱地连连退开数步,不住地猛喘气。   「你……你……怎么可以……」   她这反应让他愈看愈有趣。   「我敢拿皇家声誉跟你打赌,我不但是你唯一的男人,而且这一年来,绝对没有任何男人吻过你,对不?」   「干……干你什么事。」她气息不稳,小脸红得不象话。   「当然干我的事,我朱玄隶的女人可不允许别人觊觎。」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香漓又羞又恼。「谁是你的女人!」   「拭目以待吧,小女人。」他正式下了战帖。   「你无聊!」她既恼又窘地低斥了声,丢下他匆匆离去。   无聊?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或许真有一点吧!   总之,这小女人,他要定了!   ◎◎◎   接下来的日子,不论香漓走到哪儿,总会很巧地与他「不期而遇」,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弄得她都快抓狂了。   偏偏,那个「某人」不晓得是少根筋还是天生不识相,老是摆着一张碍眼的笑脸说:「咦,好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哼,睁眼说瞎话!她人在府内,他又动不动就往这里跑,不「巧」才怪!   可她又能说什么呢?他是义父的贵客,死皮赖脸的工夫是那么巧妙,她再怎么恼他,也得留他三分薄面。   瞧,才想着,碍眼的障碍物又朝这儿走来了。   「咦,好巧,又见面了。」   看吧,换汤不换药。他说不腻,她都听到会背了。   「你又想干什么啦?」她的口气非常不好──事实上,见着他,她口气想好也好不了。   「你好凶哦!我又没说什么。」听听,口吻多么无辜,这让她觉得,她像极了欺凌弱小的土霸王。   香漓忍住满腔的无力感。「请问朱大公子又有何指教了?」   「你有没有空?」   「那重要吗?」香漓用很唾弃的表情看他。就算她说「没空」,他照常会缠得她头顶冒烟,问了不等于白问。   本以为他多少会自我检讨一下,岂料,他偏头想了想,竟很大方地说:「那倒也是。」   看吧!   香漓翻了个白眼。「想干什么就直说了吧!」   「陪我聊聊好吗?」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好像没有。」他笑得好愉快。   所以喽!问得真虚伪。   唉,又要减短几年寿命了。   不晓得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有办法搞得她七窍生烟,五脏六肺来个乾坤大挪移,再这样下去,用不着等阎王爷召唤她,她自行了断远比较干净利落些。   有时,她真的会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罚她,让她遇上了这个大魇魅?就因为一时年少无知吗?   唉、唉、唉,好惨痛的代价呀!   算了,不理他就好了。   捞起自怨自艾的心,她打定了主意。一路上爱理不搭的,如此一来,他再怎么不识趣,也不得不摸摸鼻子,自己走人了吧?   「今年的花开得特别早呢!」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芙蓉花都开了,真美。」   「堂堂临威王爷,难道想当采花贼?」不损他两句,心里头还真不痛快。   「要采也要采最美的,出水芙蓉哪比得上你的绝艳动人,你在暗示我,可以『采』你吗?」没想到他不但不以为意,还反过来吃她一点小豆腐。   啧,三两句话本性便显露无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是花,你采错了。」   「怎会呢?你不但是,而且还是『一枝红艳露凝香』呢!」他刻意加重「凝香」二字。   香漓僵了下。   该死!这卑鄙小人,又在威胁她了。   「你什么意思?」   「没有哇!」他眨眨眼,表情好无辜。「我只是在吟诗而已,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以『凝香』为名了,原来是别有暗示,我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他根本就是断章取义!   香漓暗自气恼。「你要卖弄你的才学请自便,恕不奉陪!」   才刚转过身,便听到他不疾不徐地吟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可恶!他想嚷得人尽皆知吗?那别含深意的吟咏……她双颊烧红起来,分不清是羞还是恼。   她挫败地停下了步伐。「你够了没有?」   「咦?你不走啦?我本来还打算去找王丞相研讨这首凄艳的千古绝唱呢!」   这根本是变相的威胁嘛!听得香漓敢怒不敢言。   「不了,义父尚有要事在身,还是由小女子作陪吧!」   「这样啊!那……好吧!」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可耻的男人!   他就不要栽在她手上,否则……哼、哼!她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回,她是打定主意,决计不理会他了。   「说话嘛,我很无聊唉!」   哼,他这人聒噪得要死,一张嘴动个不停,他会无聊?   「真的不理我吗?我很想听听你那美妙动人的天籁之音耶。」   哼,巧言令色鲜矣仁。   「唉,香漓──」   「你这人很吵唉!」她受不了地回道。   「可是──」   「闭嘴行不行?」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踩到狗尾巴,而它正以『不共戴天』的眼神瞪着你呢?」   「干你什么──啥?」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她瞬间脸丕变,狗狗的一双怒目凶光,瞪得她三魂掉了七魄,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响起,她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手脚灵活地纵身一跃,死攀住朱玄隶不放。   老天,这女人真是精力充沛!   朱玄隶看得瞠目结舌,原来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小手,也有勒死人的本事!   在被她掐得断气之前,他已快手快脚的抱着她远离危险地带。   「喂,你把我搂得这么紧,该不会是要我直接『送入洞房』吧?」满怀软玉温香,他却享受不到半点乐趣,实在是──唉,他担心在还没一亲芳泽之前,他已先英雄气短了。   送入──洞房?   香漓意识稍稍清醒,这才留意到自己整个人正死巴着他不放。   惊人的艳红正迅速自她的脸庞窜烧。「你……放我下来。」   「这……」他好为难。「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要让人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那才真的是十条长江都不够她跳。   「我说──放、我、下、来。」   「可是──你不会后悔吗?」   她要后悔什么?难不成他真以为她有多觊觎他的「美色」,所以主动投怀送抱?真是是可忍,就不可忍!   「你够了吧?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你还想怎样?」   便宜?不,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被穿脑魔音摧残过的脑子到现在还恢复不了正常。   「你──确定?我真的要放手喽!」他又问了一次。   「快放啦!」啰哩叭嗦的,真难沟通。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说完,他手一松,香漓整个人笔直的往下掉──   「扑通」一声,栽入水底,激起好大的水花。   「朱、玄、隶──」杀人般隐含漫天怒焰的声音响起,一颗头颅挣扎着由水面冒出,一不留神,又吃了好几口水,呛得她好狼狈。   「你还好吧?」他蹲在池边,随便丢来几句问候聊表心意。   猫哭耗子。   她忿忿然哼了声,抹去脸上的水珠。「你干什么把我丢进池子里?」   「我本来就站在池边了,是你自己要我放手的,我还问过你好多遍。」   香漓不断深吸气,几乎将牙给咬碎掉。「那你又干什么站在池边?」   「你好笨哦!狗狗惧水,我不站水边,难不成等着被咬?」   敢情这还是她的错?谁教她太蠢?   「好,那我道歉。麻烦拉我上来好吗?」   「好。」朱玄隶很「不计前嫌」地点头,将手伸向她。   谁知,就在香漓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他时,他突然又抽回手。   扑通!   这一次的水花溅得半天高,更加令人叹为观止!   「姓朱的!你干么又松手?」香漓再一次冒出水面,以泄恨的眼神瞪着他。   「我想还是算了,万一你等一下又说我占你便宜怎么办?我可是个谦谦君子,所以还是不要碰你比较妥当。」他说得好正气凛然,八百年见不到一次的光风霁月全掏出来用了。   如果不是她浑身湿透,香漓一点也不怀疑她会冒上一把火,将眼前这杀千刀的男人给烧得尸骨无存!   「我、不、会、生、气,麻烦拉我上来好吗?」她磨着牙说道。   「真的吗?」他一脸怀疑。实在是他很少见到她没生气的时候,这女人的脾气实在……唉!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寡妇死了儿子──他看破兼绝望了。   「我保证。」她耐着性子说道。   「那──你不可以像刚才那样,借机对我上下其手、骚扰我、占我便宜哦!」   香漓吸气、再吸气……很好,还没被气死。   「我不会的,这样行了吗?」   「那好吧。」朱大少爷总算善心大发,援手一件,将她给拉了上来。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滴水,头上顶着一朵花,衣服上还黏了无数残叶,那模样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看他抿紧了唇,很有修养地不加以嘲笑,只不过是双肩抖得厉害,看得香漓一把火又烧了上来。   等一下再跟他算帐。   她气闷地抓下头上那朵花,绞着衣衫上滴答作响的水渍……   就在她忙着整理仪容的同时,一名婢女匆匆住他们的方向走来,见着她这模样,足足错愕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天吶!平日清雅高贵的小姐怎会变成这副德行?   朱玄隶也知道她这副模样不宜见人,尤其七月半又快到了,要是吓着人家,那就罪过了。   于是怕回过身,代香漓询问:「有事吗?」   「呃,是老爷有事要见小姐。」   「噢。」朱玄隶了解地点点头,转身时,「很不小心」的与她擦撞了一下。「你听到了吧──咦?人呢?」一回身,没见着她的人,他满心困惑地喃喃自语。   池面──   漫天水花二度激起,这回,更是可惊可叹,蔚为壮观。   「咦?你怎么又跳下去了?这样跳上跳下的很好玩吗?」低下头,见她又在水中挣扎,他眨眨眼,一脸大惑不解。   「你、你、你──」她气得头昏脑胀兼虚脱,再也没力气骂人了。   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发誓,他绝对是故意的!   天哪!她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让她遇见第五章   杀千刀、杀万刀、该剁成烂泥的混帐王八蛋!   香漓擦拭着发上的水滴,一边忿忿不平地在心中咒骂。   她就知道!呜……她就知道,每回遇上他准没好事,这带煞的大魔星!   奴儿在一旁看着她家小姐一副想大开杀戒的模样,心中直忍着笑。   小姐与临威王爷之间似有若无的火苗,她是知之甚详的,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感觉很微妙,说是火药味嘛──其实又不尽然,虽然王爷有事没事总爱闹小姐,看俏佳人气红了脸的样子,但她看得出来,王爷对小姐的意图并不单纯。   她敢说,这临威王爷八成是看上小姐了,就不知少根筋的小姐感不感觉得出来。   「奴儿,你说,这王八蛋是不是很欠揍?」   奴儿掩嘴窃笑。「奴婢不敢造次。」   「哼,对他用不着客气。」愈想愈不爽,她坐直身子,慷慨激昂地陈述道。「这混蛋有多无耻你知道吗?三番两次把我丢下水,不检讨也就算了,还跑到我义父面前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玩水,真是羞羞脸……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是不是很不要脸?」   愤怒中的女人,千万别惹她。   奴儿深知这个道理,顺着小姐的话说道:「是有一点。」   「什么有一点!根本就是不要脸至极!」她不满地大叫。   「好,不要脸至极。」   似乎嫌骂得不够痛快,她接着控诉。「反正他这个人带煞兼带衰就对了,搞得我不是被狗追就是落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所有不幸的事全都让我碰上了。」对她而言,最大的不幸,莫过于认识了这个大灾星!   「是,小姐请节哀。」奴儿善解人意地倒了杯水给她。   「谢谢。」幸好她向来坚强,要不然,与其让他给整死,她宁可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还比较痛快。   喝了口水,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喝了,马上咕噜噜地猛灌。「奴儿,你帮我骂,我在忙。」   「好。」唯主命是从的奴儿点了个头。「要骂什么?」   「随便。像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缺嘴斜眼、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生老娘没鸡鸡……」   哇,那不成了怪物?小姐的嘴真毒。   奴儿很有耐心地听完,然后才提出疑问。「那句生老娘没鸡鸡好像怪怪的。」   「唉呀,都可以啦。换成他老娘生他没鸡鸡也成。」   「那──他有没有鸡鸡关你什么事?你不需要太关心吧?」   香漓愣了下,脸蛋红了起来。「死奴儿!连你也欺负我!」   「唉呀,小姐,别打、别打。是奴儿失言,你又不嫁他,他『工具』齐不齐全的确是与你无关……」   「你还说!」别有暗喻的言论令香漓恼羞成怒,跳起来追杀她。   「哇,小姐饶命──」奴儿尖叫连连,两名年轻女孩笑闹成一团,一道滚入床上喘气。   「喂,闹得这么疯,没动了胎气吧?」香漓盯着床顶,手肘推了推她。   「还好,多谢小姐。」   沉默了下,奴儿突然开口。「其实,临威王爷人不错的。」   香漓一怔。「怎么突然为他说起话来?」   「奴婢是就事论事。你想想,他的身分何等尊荣,哪个人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唯独你,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却有那个雅量包容,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香漓不以为然地嗤哼。「那是因为他的名声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再多一项仗势欺人的罪名,出门不被丢石头才怪。」   「既然已烂到不能再烂,还差这一项吗?何况,小姐,据我所知,临威王爷虽是花名在外,为人可也是钦崎磊落,十分受百姓爱戴,他的风流艳史,只会彰显他的潇洒倜傥,爱慕他的女人可多着呢!」   「那又关我什么事?」她冷哼。   「一段好姻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奴儿有感而发地叹道。「像我,就是没那个命。」   「奴儿──」香漓所有的心思全让她的感伤给占满,没多留意她的话。「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真搞不懂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像她,在决定忘了萧铭诚的那一刻,她就没再想起他了。   「小姐,找一个真心待你的男人不容易呀!我就是少了那份幸运。」所以,她不怪他,是他教她初识情滋味,虽不能圆满,她亦无憾。   「奴儿──」面对她的伤怀,香漓无言以对,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至少,她算是幸运的吧!萧铭诚未曾留给她如此深的魔障与执念。究竟是她太坚强了,还是她爱得不够深呢?   ◎◎◎   高棚满座的食楼中,一间精致的厢房被隔绝于繁嚣之外。   朱玄隶轻啜了口酒,任凭满颊生香的滋味占据唇腔。   眼一抬,望见对座眉心微蹙、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子,不禁出言调侃。「干什么呀,难得邀你出来喝酒,你就这么不情愿?摆那什么死人脸?」   屈胤棋瞪了他一眼。「我心情很坏,你少惹我。」   嘿,会摆脸色给他看了耶!要不是太了解屈胤棋的女人多到下辈子都用不完,他会怀疑他是欲求不满。   「喂,我承认我是比不上美人的赏心悦目,但是你成天和女人在床上滚,那是很伤身的,弄虚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偶尔把时间拨给我这个老朋友,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女人?上床?   屈胤棋瞇起眼,神情怔忡。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她离去后……   甩甩头,他不让自己多想,仰首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喂,酒不是这样喝的!」朱玄隶见他神色有异,心知不大寻常。「到底怎么了?」   「没事!」他口气硬邦邦的。   「等你醉死再来说有事已经来不及了。」朱玄隶移开酒瓶,连他手中的杯子也不放过。「别说我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要自己招供,还是要我把酒全往你头上浇?」   「玄隶,我要你帮我找个人。」显然的,他选择了前者。   「找人?谁?」什么人这么重要?什么人教向来最洒脱的胤棋愁眉不展?   「奴儿。」   「奴儿?就是你前阵子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   屈胤棋沉重地点了下头。   「走就走嘛,反正你女人多得是,也不差她一个。」   「那不一样!从来只有我甩人,没有女人能抛下我,没有!」他粗声狂吼,激动得险些掀桌子。   啧,又不是他抛下他,他老兄凶他做什么?   朱玄隶掏掏这阵子饱受虐待的耳朵。   「就为了赌一口气?没有别的了?」   屈胤棋不自在地别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装了,我认识你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他一脸欠扁地贼笑。   「朱玄隶,我警告你,你再笑我就把你的门牙打断!」屈胤棋恼怒地低吼。   「你这人很不可理喻耶!我笑又碍着你什么了?」   屈胤棋一窒,索性噤声不语,气闷地埋头猛灌酒。   「好了、好了,别喝了。我答应帮你找人就是了。」   「真的?」这人说话没个正经,屈胤棋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耍他。   「你都已经不能没有人家了,我不帮忙成吗?」   「你鬼扯什么!」屈胤棋恼红了脸。   死鸭子嘴硬!朱玄隶摇头笑叹。   他这硬脾气就是改不过来,承认在乎人家又不会少块肉,真是的!   所以说,想不开的女人才会爱上用胤棋,根本是自找罪受嘛,哪像他,不过是逗逗香漓,最多让她下水「清凉」一下……比起非常烂的屈胤棋,他只能算是有点烂而已。   ◎◎◎   这人烦不烦啊?   一看见迎面而来的朱玄隶,香漓就开始闹头疼。   全天下的王爷都和他一样闲吗?他几乎是吃饱没事做,成天往她这儿钻。   「小姐,要勇敢面对现实。」随行的奴儿轻拍她的肩,以兹安慰。事实上,语气中看热闹的成分比较多。   「你闭嘴,奴儿!」不同情也就算了,还幸灾乐祸,枉费她一直将她当成好姊妹。   「嗨,香──」   「哼!」招呼都还没打玩,香漓便悻悻然别开小脸。   上回将她推入池中的气,她都还没消下来呢!   朱玄隶双手一摊。「不理我就算了,反正──」他的目光突然定在奴儿身上,忘了本来要讲的话。   「你──」   「奴儿见过王爷。」   「起来回话。」朱玄隶体贴地伸手扶她。「你叫奴儿?」   会这么巧吗?她会是胤棋的奴儿?   「是的。」   朱玄隶扬起笑。   真是太好了!他都还没动手找人,她就送上门来,这下对胤棋有得交代了。   「方便私下谈谈吗?」   「我?」奴儿错愕地指着自己,就连香漓也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他们。   「是的。」   王爷之命,岂能不从?   奴儿轻点了下头。   「嘿,朱玄隶,你搞什么鬼?」顾不得赌气,香漓开口唤住他。   这个没格调的大色鬼几时将目标转向奴儿了?   「反正你又不理我,我另外找几朵可人的解语花也不成吗?」朱玄隶随便丢来两句,连头都没回。   果然是见异思迁的大混球!   香漓暗自生着闷气。   以前他缠她的时候,她觉得他烦得要死,巴不得他永远消失;现在他转移目标了,为什么看着他和奴儿双双离去,她的心反而──   好酸的感觉。   翻搅的莫名情绪,将心紧紧揪住……   她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她其实有点在乎他?   ◎◎◎   双双处于亭子中,奴儿仰首问:「王爷想说什么?」   她当然不会认为朱玄隶真的看上了她,他大概只是想呕呕小姐而已吧。   而,事实上,小姐好像真的被呕到了。   王爷这招「以退为进」还真高明。   朱玄隶直视她,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便问:「屈胤棋这个人,你认识吗?」   「屈胤棋」三字似有无形的震撼力,奴儿神色一僵。   「少爷他……」   「你喊他少爷,那就没错了。」   「少爷怎么了?」心口沉沉一揪,她急忙追问。   「你还关心他?」多傻的女孩呀!通常,屈胤棋这种男人,只配得到女人的怨恨。   她是这么与众不同,甚至不懂得该去恨,难怪会占住屈胤棋所有的心思。   「他在找你。」   荏弱的身子轻轻一颤。「找──我?」   为什么呢?是他先不要她的啊!她以为,他早倦了她,那么,还找她做什么呢?   「是的,他找得很辛苦。你想见他吗?」   「不!」得知他安好,便已足够。心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何苦再去吹皱一池春水?   「可是──」他将视线往下移,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胤棋知道吗?」   奴儿轻摇了下头。「他不会在乎的。」   「那倒是。」除了奴儿,他还没见胤棋真正拘泥过什么,就是亲生骨肉也一样。   很冷血,但,这就是屈胤棋。   「王爷,求求你,别让他知道我在这儿。」   「你忍心看他漫无目的地找着你?」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我要的他给不起。我没有第二颗心可以让他伤害了!」   的确。胤棋有情无情姑且不论,只要他一日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依然只会令奴儿心碎。   见她意念这般坚定,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好吧,让他受点考验也好,如果他有足够的真心,他会自己找到你的。」要真的不行,大不了奴儿临盆前,他再将孩子的爹抓到她面前忏悔。   「多谢王爷成全。」她盈盈一礼。「对了,王爷怎知少爷要找的人是我?」   「胤棋向我形容过你。」   她眼脸轻敛,掩去几许幽凄。「他说我很丑?」记忆中,他总是这么取笑她。   「不,他说你很特别。你最美的地方,是那双眼,秋水明净。不染一丝俗尘浊气,灵澈晶灿得足以夺去任何人的呼吸及灵魂。」   「你就是用这种手段拐女人的吗?」冷冷的嘲讽由身后传来,香漓倚着亭柱,小脸几乎可以刮下一层霜。   「反正不是拐你。难道没人告诉你,偷听人家讲话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香漓脸色一变。「谁稀罕听你那串恶心死人的话!我是正好经过。」   「那你『经过』得可真巧啊!」光听她前头那句话,朱玄隶就知道她是真的刚来,什么都不晓得,但是一见到她就嘴痒,不斗个两句不舒坦。   「你──朱玄隶!」   「干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吃醋了?」朱玄隶闲闲地回道,唇畔挂着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你……你这张贱嘴!」她气呼呼地甩头就走。   「小姐生气了耶!」   「看得出来。」朱玄隶漫不经心地道。   「王爷不去追她?」   「追来干什么?她又不准备替我暖床。」   「但是她能暖你的心。」奴儿深深地道。   朱玄隶一震,迎向她的眸光。   低低地,他笑了。「至少,有句话我没说错。」   「什么?」   「你的确是朵可人的解语花。」   ◎◎◎   「香漓、香漓!」   「滚开啦!」她头都没回,更是加快脚步。   直到走累了,她才蹲下来喘气。   「没想到你脚短归脚短,走起路来还挺快的。」朱玄隶忽然无声无息地由她身侧冒了出来。   啧!这人就是这么讨厌,三句话里头,一定有一句是损人的。   抬起头,见他脸不红,气不喘的,一阵不满又冒了上来。「你明明早就可以追上我的!」   「是啊!」他也没否认「那你为什么不?」害她跑得那么喘。   「你喜欢跑嘛,我为什么要阻止?」   她开始咬牙切齿。「你是存心来气我的吗?」   「不、不、不,我是来叫你别生气的。」   香漓冷哼一声。「凭什么?」   「我这么人见人爱,你看到我,心情自然就好喽。」   「哈、哈!」香漓不屑地干笑两声作为回答,意思很明显。   「你敢说你不爱我?」   「鬼才──」话音未完,一记火焚般的缠吻迎面印上。   他吻得狂、吻得烈,激缠难分。   他吻不腻她。很奇怪,每次碰着她,他只想更进一步探掘,寸寸掠夺,直到完完全全占据她。   在他怀中,她化为一摊春水,忘了怒火,忘了娇嗔,全心全意被他所珍爱着。   为什么呢?面对他的激情缱绻,她总是无法拒绝,甚至忘了──什么叫思考。   益发浓重的喘息在她耳畔轻回,她感觉到他的大手正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她惊喘一声,意识更加虚浮,熟悉的情悸教她浑身虚软。   「你也想要我,对吗?忘不了那一夜的,一直都不只我一人,是不?」   香漓无法回答,因为他说中了她最脆弱的心事。   「那就别再抗拒,你知道我一直很渴望你──」带着激情魔力的指尖往下探索──   香漓浑身一震,没让他有机会再挑起她的迷乱,因为她已慌乱地推开他。   「朱玄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她又气又急,踉跄地退开数步,不住地喘息着,晕红的小脸犹有未褪的情潮。   「我──」   「你搞清楚!今非昔比,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你玩弄的女人了!」她瞪着他,既恼怒,又羞愧。   她恼怒于朱玄隶那种不尊重她的轻狎心态,而对自己这么轻易便受他撩拨也大感羞愧。   「不是的,香漓──」   「不要靠近我!要泄欲去找妓女,求你放过我,不要再来纠缠我,行不行!」退开数步,她转身狂奔。   她的平静得来不易,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朱玄隶没再追上去,他只是静静地、沉默地目送她远去的身影。   她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   在她眼中,他真是个浪荡狂妄的人吗?   他从不自贬,然而这一刻,他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了。   在她心中,他算什么?他到底算什第六章   那天过后,朱玄隶果真如她所言,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需要一点时间,厘清满怀的纷乱。   他对香漓,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呢?对她的渴望,从一开始就有,吻她、抱她,单单纯纯只因为他要她,这当中绝无半点轻浮狎玩的心态,然而,这强烈的渴求,代表的又是什么?   只是身体的满足?   还是……   他要的若只是她的身体,直接拖她上床不就好了?用不着以强势压人。几回的亲密接触之后,他很清楚香漓抗拒不了他的调情与诱惑,对他这个情场浪子而言,生嫩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却选择了适可而止……   他要的,不只是她身体上的臣服,还包括心灵。   他朱玄隶几时在意过女人的心了?以往,来来去去的女人不知凡几,这些女人当中,又有几个是真心爱他的?他从来都不当一回事,更不会拘泥于此,只除了香漓……   要不,他干什么花工夫去逗她、闹她,看她气红了娇颜,对他破口大骂的可爱模样?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又不是变态。   可,他是真的享受和她在一起时,那份难得的恬适与自在,对她的迷恋,除却肉体纠缠,还有一份心灵的渴求。   他不明白这样的眷恋算什么,这一生不曾有过,他好迷惘。   能够永远吗?他自问。   他对她是认真的,但这份情又能持续多久,他对这颗浪荡成性的心没把握。   若给不起一辈子的专一,他是不该再去招惹她,这对她不公平。   然,他又如何舍得下她?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怅惘迷离──   ◎◎◎   朱玄隶的消失,让香漓清静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他是这么好商量的人,这让香漓很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早将他定位为死皮赖脸的烂痞子了。   这会儿,他趁了她的心,摆脱了纠缠的她,应该要觉得正中下怀才对,然而,只有她才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已悄悄浮起了挥之不去的失落……   甩甩头,压下不该有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将全副精神放在眼前的绣品上。   再过半个月就是义父的寿辰,她得赶紧将这童子拜寿图绣好才成。   才刚全神贯注地准备下针,奴儿慌乱的叫声由远而近,传入她耳中──   「小姐、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香漓起身迎向她,稳住她娇喘吁吁的身子。「瞧你,大着肚子还冒冒失失的。」   「没时间管那个了!小姐,我刚才听夫人说,老爷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什么?」香漓愕然惊叫。「怎么会这样?」   「好像是老爷被指称勾结外邦,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有如一记巨钟,敲得香漓脑海嗡嗡作响,那可是连诛九族的杀头重罪啊!   她并不怕死,但是义父年纪大了,怎堪再受此折磨?何况,再过半个月就是他的寿诞了……   蓦地,她抓着奴儿的肩,急道:「不可能的!义父的为人我很清楚,以他的志节风骨,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一定是受人诬陷,一定是!」   「小姐,你先别激动,我们都相信老爷,但是唯今之计,是要想想如何营救老爷啊!」   闻言,香漓松了手,泄气的跌回椅中。「有什么方法可想?我们里里外外全是妇道人家,如何与人周旋?要不了多久,搞不好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那──」奴儿犹豫了下。「临威王爷呢?你何不去请他帮忙?」   香漓轻颤了下,再次听人提及朱玄隶,难言的复杂滋味在心头激荡。   「不可能的。」她无力地摇摇头。   上一回,她才把话给说绝了,是她坚持不再与他有所牵扯,他怎么可能回过头来帮她?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王爷那么喜欢你,我相信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香漓揪紧了心。难道──她必须以美色为交换条件?这难道是她逃不开的宿命?   深吸了口气,她毅然点头。「好,我去!」   义父待她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宋香漓,今日,即便是牺牲自己,她亦在所不惜!   ◎◎◎   香漓发现,她想得太天真了。   王府戒备之严谨,她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   「这位小哥,麻烦你,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王爷。」   「王爷岂是你要见就能见的?去、去、去,别来烦我。」   「可是──」香漓蹙着眉,本想说她是王丞相的女儿,但是如今,义父已成罪犯之身,她说了又有何助益?   正愁眉不畏时,大门霍然大开,一身锦衣华服,娇美无双的妙龄少女被簇拥而出。   她没多想,赶忙走上前去。「这位姑娘──」   「什么姑娘!见着双月郡主还不下跪!」一旁的侍女厉声喝斥。   「郡主?」香漓错愕着。她是听说朱玄隶有个绝艳小妹,就是她吗?   来不及反应,便见朱潋彤一巴掌往身畔侍女挥去。「大胆,这儿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挨了巴掌的侍女,闷着声不敢再多言。谁不知道这备受骄宠的郡主,行事只凭自身喜恶,哪会顾虑别人的心情。   这郡主脾气恁大,求她有用吗?香漓开始不确定了。   想归想,她还是决定姑且一试。   「呃,郡主,民女有要事求见王爷,可否请你通融……」   「见我大哥?」朱潋彤正视她。   这女子样貌生得不错,很像大哥会看上的类型。   「进来吧,我差人去问问大哥的意思,他见不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是,多谢郡主!」香漓既意外,又感激地道谢。   原来,这双月郡主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   没一会儿,香漓被请进了书房。   「香漓,你怎么来了?」朱玄隶起身迎向她。   香漓悄悄抬眼,见他的神情并无任何不豫之色,忐忑的心这才稍稍安稳。   「怎么了?苦着一张受虐小媳妇的脸,我今天可没欺侮你。」他低笑。   「我……」她真的笑不出来。   「方纔之事,我全听说了,你放心,我会交代下去,下回你来,绝对不会再受到这等无礼待遇,别介意了,好吗?」   「不,不是这样……」她什么都不是,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朱玄隶沉默了下。   「那么,是为了王丞相的事吗?」既然她难以启齿,他就代她说了吧。   朱玄隶这一提,香漓两滴清泪旋即掉了下来。「王爷,我求你,救救我义父好吗?我……我……」   「别急,香漓。」他轻轻拍抚她,柔声道。「这事很棘手,我不是不帮,而是需要时间。」   香漓凝着泪,不语。   「王丞相刚正不阿,屡屡得罪了严国舅,两人不合之事,早已众所皆知。今日早朝时,严国舅参了你义父一本,通敌叛国一事,震惊了朝野上下,无人敢保他,何况,严国舅手中握有你义父勾结外邦的亲笔信函,铁证如山。就算明知王丞相含冤莫白,一时之间,我也无法可想。」   香漓一听,更是泪花纷坠。「不会的,我相信义父,他是这么忠君爱国……无论如何,请你救他,只要你救回他,我……我的一切全随你……」   朱玄隶眉心一蹙。她的意思是,要以自身为代价,以期盼他伸出援手?   也许吧,至少这样一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她,并且不需觉得愧疚。   但是……这真是他要的吗?   无法深入思考什么,他被她的泪弄乱了心神。   「好、好、好,香漓别哭,我答应你就是了。」他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安抚。   好特别的感触,原来真心怜惜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情。   ◎◎◎   一连七日,香漓坐立难安,日日上门询问情况,却总是见不到朱玄隶的人。   她开始惶惶不安地猜测,他是否刻意避不见面?   通敌之罪,非同小可啊!这么敏感的罪名,一个弄不好,连他都会有事,他的确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放着安逸日子不过,无端端惹祸上身。   这么一想,她更加食不知味,寝难安枕。   义母日日以泪洗面。弄得她更是心力交瘁。   「不会的,小姐。王爷不是这种人。」这是奴儿的安慰之言。   「但愿如此。」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朱玄隶身上了,他可千万别让她失望才好啊!   消极地一日等过一日,直到──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   香漓惊跳起来,怀疑她是否听错了。   错愕了好半晌,她撩起裙摆,拔足往前苑飞奔。   「爹──」站在厅口,见着落魄的父亲,泪水瞬间盈满眼眶,直到父亲朝她张开双臂,她才激动地投入他的怀抱。   「爹!」   「傻丫头。」王丞相目中有泪,欣慰地轻拍义女的背。   好一会儿,两人稍稍拉开距离,她傻气地抹着泪,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全赖临威王爷倾力相助,为父才得以洗刷冤屈。」   「你是说──」朱玄隶?他一直信守诺言,四处为她奔波?   「多亏王爷不眠不休,明察暗访,苦心用尽,这才得知城外有个人临摹的工夫出神入化,于是施了点小计,让那人坦诚受了严国舅指使,推翻那封通敌的伪造书信,这才还了为父清白。」   香漓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惰,好强烈的撼动揪紧了心房。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好想见到他!   「香漓,你去哪?」身后的王丞相不解地追问。   「向王爷道谢!」丢下这句话,她已不见人影。   ◎◎◎   「宋姑娘,你来得真不巧,王爷正在休息。」   「没关系,我只是看看他,不会惊扰到他的。」   「那……好吧。」王爷交代过,宋姑娘是王府的贵客,他可没胆子得罪。   瞧一干仆人战战兢兢的模样,香漓不禁莞尔。   这情况比起第一回,差异何止天壤。   放轻了动作步入寝房,呈现于眼前的景象,令她眼眶蓦地一热。   衣未宽,鞋未脱,他等于是沾枕便睡。   他──竟累到这种地步!   凝望着他深深刻划着倦意的俊容,不难看出他定是多日未曾合眼。   原来,这些日子,她之所以寻不着他的人,是因为他正不分日夜,马不停蹄地为她忙碌,而她,却不明究理地心生猜疑,误解了他……   道道热流在心头冲击,她必须努力吸气,才能压抑住奔腾的心绪。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她伸出小手,替他脱了鞋,并且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他的情形下为他宽衣。摸索到腰际时,一样眼熟的小物品忽然吸引住她。   这……不是她的香囊吗?   这是她自己缝制的,她不可能认错,但文怎会在他身上?   莫非──是那一夜?   长久以来,他一直随身携带吗?那是不是表示……   她在他心中,应是多少有些份量吧?   否则,他又何必如此……   难言的柔情在心田泛开,她轻勾起一抹笑,将香囊放回他的怀中,继续动手替他解开上衣。   「嗯……」朱玄隶模糊地低吟一声,睁开了眼,对上她清丽的脸庞。   「香漓?你怎么会在这里?」低哑的嗓音,犹有未清醒的浓重倦意。   「来向你道谢,并履行我的承诺啊!」她含羞带怯地道。   意外得知他对她亦有几分真心,就已足够,她注定是他的人了。光是他做的这一切,便有绝对的资格得到她。   「我不记得你给过什么承诺。」他咕哝几声,翻身想继续睡。   香漓顺势替他脱去外袍,一步步宽衣解带。   真是「忍无可忍」!   朱玄隶反手一拉,将她扯入怀中。   「唔──你的衣服──」还没脱完。   「宋香漓,我累得要命,没力气做你想做的事,   你安分点,别再招惹我了!」   寥寥数语,说得香漓满脸通红。   「玄──玄隶……」   「嗯?」他将她搂得更密,无意识的哼应。   「谢谢你。」   「啧,闭嘴,睡觉!」   「我是真心的。」没得到响应,她又唤了声:「玄隶?」   微仰起头,才发现他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轻轻地,她笑了。   柔顺她偎回他的胸怀,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多日来,她首度安稳入睡──在他的怀抱中。   ◎◎◎   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盘。   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   为奴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字笺上,写着刚毅豪迈的四行字。   香漓了然地一笑,抬首问:「奴儿,他人呢?」   「怎么?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急着见情郎?」用脚趾头都猜得出上头写了什么。   这临威王爷也真够大胆了,这么绮艳的幽会诗他都敢写,明目张胆地勾引人家大闺女,也不怕老爷拿刀追杀他。   「你到底说不说啦!」   「我敢不说吗?你不跟我没完没了才怪。」原来戏弄小姐这么好玩,难怪临威王爷乐此不疲。   「奴、儿!」   「好、好、好,我说!你不要再过来了。」她一点都不想见识什么叫「一尸两命」。   「王爷要我传话,就像诗上提的那样,『今宵好向郎边去』,如果你要是不方便出来,他也不介意你『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他绝对会恣意怜爱你。」   嫣颊火红地烧烫起来。「他真的这么说?」   以朱玄隶的个性推测,这的确像是他会说的话。   「难不成是奴儿造谣生事?」好一句「为奴出来难,教郎恣意怜」!真不愧是浪荡情场的临威王爷!   「你……你可别乱想,我们才没有那个……」她期期艾艾地解释着,都快无地自容了。   「哪个?」   「就是……就是……唉呀,死奴儿,你明知故问!」要不是奴儿的表情太暧昧,她实在不想愈描愈黑。   「哼、哼!一脸的春风得意,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啦!」   「你想说他也是正人君子?别逗了!」   「是真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往来频密,但是除了相互倚偎、换取轻柔缱绻的亲吻之外,再无其它了。   他的吻,甚至不若以往那般热烈激缠,那股狂肆的索求真的收敛了很多。   「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奴儿的神色突然认真起来。「有没有逾越礼教的行为姑且不论,你们过从甚密之事,早已人尽皆知,你的名节怎么办?」   香漓摇摇头,苦恼地蹙起眉。「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喜欢我,我当然看得出来,但是这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谁又知道呢?」   「那么你呢?你喜欢他吗?」   「那还用说!」她连想都没有想。   一直到后来,她才发现,其实早在第一眼,他那浪荡的神采便眩惑了她,她的心早已沦陷。   而以前她一直以为她爱的人是萧铭诚……   如今想来,那根本不是爱,只是患难中相互扶持所衍生出来的惺惺相惜,就因为这样,在面对萧铭诚舍她而就名利时,她觉得悲愤,觉得难堪、觉得无颜苟活,但却没有泣血椎心的痛苦;伤感过后,她仍然可以潇洒地抛开。   但是如果……如果朱玄隶这么对她……   不,她无法想象!光是假设,心就好痛!   如果这不是爱,那么,还会是什么?   是的,她爱他!   但是他呢?   不需多说什么,由她的神情中,奴儿已明了一切,这样的痛,她尝过,没人会比她更清楚个中滋味了。   「爱上一个无心的男人很苦,小姐。」她所爱的男人,与朱玄隶有一个共通点──   对女人可以多情,却无法长久地对同一个女人认真。   不过,至少王爷对小姐是绝对的珍爱,而她呢?   什么也没第七章   香漓和奴儿谈过之后,心情一直处于纷乱状态,无法平复。   玉兔东升时,她依约而来。   这些日子,她经常在王府走动,也因为这样,朱玄隶已正式将她引见双亲,由老王爷夫妇的眼神中,她感觉得出来,他们已将她当成儿媳看待,但是朱玄隶本人呢?他又是抱着何种心态?   叹了口气,她又看了眼手中的纸篓。   写这什么鬼字条,语焉不详的,就会调戏她。   什么「画堂南畔见」,王府南畔哪来的画堂?只有池塘啦!   可她实在怕死了池塘,很担心朱玄隶一时玩性又起,再次恶劣地推她下水……   噢,很难讲,这个混蛋的行为模式不是她能预料的。   「宋姑娘,我家王爷在南畔池塘候你已久。」一名仆人恭敬地道。   天哪,还真的是池塘!   香漓在心底连连哀嚎。她能不能不要去了?   骑虎已难下,就这样不战而逃太丢脸了。硬起头皮,她举步维艰地应约去了。   「干么呀,一脸上断头台的样子。」亭中等候的朱玄隶迎向她,张臂接住她,轻点俏鼻。   「你保证不搞鬼?」他的态度是那么温存多情,应该不至于吧?   「搞什么鬼?」见她一脸戒备地盯着不远处单h┘兀□□蛏蛞恍Α!肝乙匀烁癖V?!□   香漓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花好月圆,我备了酒菜,咱们把酒谈心。」   哪知,香漓不给面子地回道:「狗肺狼心,有什么好谈的?」   朱玄隶大笑。「香漓俏姑娘,你不愧是我朱某人的红颜知己。」   这人是疯子。头一次看到有人被骂还这么爽的,真是贱骨头。   所以呢,她也不准备用浪漫死人的方式和他谈情说爱了。   不过咧──讲坦白话,这朱玄隶也不是真的很不可取啦,至少,他是个很体贴的情人,和他在一起,可以很轻松、很自在。   「来,嘴巴张开。」夹了一小块精致糕点,立刻住美人这儿贡献了去。   瞧,轻松到只要动嘴就行了。   香漓舒舒服服地斜躺在亭子上的长石椅,身后有着厚实的胸怀供她倚偎,完全没有伤风感冒的危险,多么美好啊!   「好吃吗?」他低问。   她点头。「好吃得不得了。」   「你吃完你想吃的,那我呢?」   「没人缝住你的嘴。」   「好。」既然她这么说,那他就不客气了。   朱玄隶倾下头,大大方方地掳获两片芳唇──这,才是他想「吃」的。   「唔──」香漓嘤咛一声,伸出玉臂揽住他的颈项,全心全意地回应他。   朱玄隶细细柔吻,湿热的舌与她缠绵,细密地、轻缓地品尝这唇齿相依的醉人。   旖旎春情幽然流泻,更胜夜的轻幽浪漫。   好一会儿,他移开娇艳朱唇,意犹未尽地舔吮她光滑细腻的雪颈。   「好吃吗?」她学着他的方式问。   「好吃得不得了。」他亦道。   「那么──」深吸了口气,她压下羞怯,壮着胆子,小手悄悄在他身上滑动,朱唇贴近他耳畔,吐气如兰。「欢迎享用。」   朱玄隶一震,愕然抬眼。「香漓,你──」   「这是我答应过你的。」她拉下他的头,主动送上勾情的一吻。   天!她在做什么?   百般克制自己,甚至不敢太过深入地亲吻她,为的就是怕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愿再冒犯,不愿令她感到悲辱,可是她……   他发现,要抗拒她真的好难!   挣扎着移开她诱人的香唇,他喘息着,紧蹙的眉宇,不难看出他压抑得多辛苦。   「你用不着这么做的,那天就算你不来求我,我也会竭力救王丞相,我只是在维护朝纲,代皇叔留住朝廷栋梁,做我该做的事。」   香漓沈静地看着他,秋瞳盈盈如水。「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这才是重点,是维系他俩唯一的重点,是吗?   朱玄隶回自己一记苦笑。   「但,我话说出去,就不打算反悔。」她不疾不徐地又接续道,柔荑悄悄移向他的腰际──   「等、等等!」朱玄隶及时抓住欲解他腰带的小手。「我只问你一句话:王丞相一事不谈,今天,没了这项约定,你还愿意将自己交给我吗?」   香漓柔柔一笑,仰首迎向他优美的薄唇。「你话太多了。」   朱玄隶头一偏,避了开来,坚决道:「回答我,香漓!」   谁说他不是君子?在她看来,他绝对是!   怜惜地笑叹,她移近他耳畔,轻吻他发热的耳根。「我当然会,呆子!」   够了!有她这句话,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手搂住她,朱玄隶不再迟疑,一记狂吻压了下来,禁锢的热情再无顾忌地熊熊爆发。   鸷猛的吻,如烈火燎原,狠狠烧痛了身心。多久了?他没再碰过任何一个女人,渴求温润女体慰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急切地扯开她的前襟──   「玄──玄隶……」她虚弱无力地轻唤。   「干什么?」她最好别在这个节骨眼要他打住,否则,他真的会死给她看。   「别……别在这里……」万一让人看见,她也甭做人了。   「害羞?」此处是整个王府最幽静的地方,平日根本不会有人来,但是香漓既然不喜欢太「光明正大」……那好吧!   他抱起她,闪身没入亭外的假山流水,以巨石为屏障,掩去两人隐约的身形。   「这样总行了吧。」   「还不是一样……」没门没户的,好羞人。   「你没得选择了。」因为他没办法再等了。   降下身子,噙住她意见忒多的小嘴,不让她再有机会发言。   「唔……」香漓娇吟一声,迎向他的探索,让他吻得更深入。   朱玄隶扣住娇软香躯,将她按向炽热的欲源,感受他高亢勃发的爱欲。   「你怎么这样……」香漓羞红了耳根。   「这是你造成的,别故作无辜。」他哑声道,拉着她的小手指引她主动探索。「不是第一次了,热情一点,小女人!」   要──像他那样吗?天!她怎做得出来!   贴着娇躯的大手往下移,撩高了裙摆,探向羞涩的女性阴柔。香漓惊抽了口气,浑身虚软地倒向他。   朱玄隶张手接住她,另一手伺机一举探入,扣住湿热的幽穴,拇指有规律地揉捻着发烫的珠蕊。   香漓闭上眼,双手搂住他的颈项,贴靠着他的肩,细细喘息。   他总是能带给她最震撼的感受,不论身或心。   接收到她悸动的回应,他长指探得更深入,有力地律动了起来。   「啊──」她不住地娇吟出声,气息急促起伏,在他怀中化为一摊春水。   「你令我疯狂!」浑圆酥胸摩旰v□□绞档男靥牛□由狭松□□卡榈慕棵牡鸵鳌□□□□不着做什么,他就已气血翻涌。   「替我宽衣。」他舔吮着发热的耳垂,呢喃般地轻吐气息。   嫣红的脸蛋贴着他,香漓凭着本能,在他腰际摸索,解下腰带,裤头……不经意的移动,碰着了如钢似铁的灼热……   她一下子脸红得几欲燃烧。   朱玄隶粗喘一声,再也无法忍耐,让她半坐在身后的石子上,迅速而狂切地冲入了她体内,惹得香漓惊叫一声。   没让她有机会说话,他迫不及待地深深冲刺了起来,一次比一次更为激烈狂野,完全忘我地投入其中,挥洒长久禁锢的热情。   天!这么美好的滋味,他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可以忍受这么久不碰女人──   不,或许该说,这般美妙的感觉,只有香漓能带给他,她让他觉得这一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玄──玄隶、玄隶──」空盈间随之而来的狂喜,令她忘形地喊叫出声,随着他的律动起伏旋舞。   从没有一个女人的呼唤能这么令他满足与感动,她,是第一个。   他以着最深沈的冲刺,回应她的浓情──   ◎◎◎   云雨稍歇。   朱玄隶拉拢她凌乱的衣衫,轻搂着她,两相倚偎。   「还好吗?」方纔的云雨激缠,他似乎稍嫌狂放了些,热情一旦解放,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不知她是否受得住。   「嗯。」她轻点了下头,慵懒地偎着他。   轻拂开她汗湿的发,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前额。   「玄隶,我有事告诉你。」突然想到什么,她坐直身子,仰首看他。   「嗯?」什么事这么慎重?   「是关于──」她难以启齿地顿了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王丞相的义女吗?」   朱玄隶有些许意外。「为什么突然想告诉我?」他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说了。   「我不想再有事瞒你。」她的一切,都给了他,连秘密也不想有所保留,尽管是难堪的疮疤。   她要以最真的自己面对他,完完全全的付出。   「好,你慢慢说。」他轻扬迷人的笑,很包容地看着她。   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她低垂下头,小小声地说:「本来,我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为了他要赴京赶考的路费,所以我才会和你……」   「然后呢?」他没表示什么,耐心听下去。   「他高中状元,却……」她闭了下眼,备觉难堪。   「就这样?」讲得零零落落,听得懂的人他头剁下来让他当球踢。   「对不起,玄隶,我……」   朱玄隶摇摇头,抬手阻止了她。「是迎娶尚书□□的新科状元萧铭诚吧?」   「你──」他知道?   「傻瓜!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天底下的事,只要我有心,什么事瞒得过我?」   多么狂妄自负!   若在从前,她会嗤之以鼻,但在深入了解他后,她确信他有这个能耐。   「王丞相说,你是落水被他救起,他见你蕙质兰心,于是收为义女。在这种情形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萧铭诚禽兽不如,打算杀人灭口;一是你备受羞辱,于是跳水寻死,了此残生。可萧铭诚这人我见过,他是利欲熏心,却没那个狗胆做出要尽天良的事,那么,只可能是你存心轻生了。」   经他这么一说,香漓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因为你受了这么深的屈辱与苦楚?」他低笑。「我没那么无聊。」   香漓愕然。「可是──我只是个被抛弃的女人。」她愈说愈小声。   「那是萧铭诚太愚蠢,看不见你的好。功名利禄,哪比得上佳人多情。」说着、说着,温热的唇万般沈醉地流连于凝雪玉颈,并企图往下偷袭。   香漓的气息紊乱了起来。「你──你是真心的吗?如果是你,你会为我放弃似锦前程?」意已乱,情已迷,但她还是坚持弄清心头的疑问。   「你的问题真的很无聊。」拂开前襟,他继续偷香。   「但我想知道。」如今的他,已是天之骄子,一身荣宠,这样的假设,根本不可能存在他们之间,但她就是想听听他的回答,即便是谎言也好。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宋大姑娘。我朱玄隶一生只求快活潇洒,我会为了前途而放弃自身的冀求与快乐?哈,开什么玩笑!」多么狂肆任性的回答,这就是标准的朱玄隶!   「真的吗?」她又惊又喜。   「我要你,小东西。」比起香漓,那些劳什子虚名,根本屁都不值一个。   他拉着她的小手,移向他亢奋的欲求。「这样够明显了吗?」   「那哪能相提并论……」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却被他曲解得不正不经。   「在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委屈自己的渴望,而只有香漓能满足他,除此之外,其它的在他眼里一点都不重要。   「你……除了这档子里,你脑中就装不下其它东西了吗?」她羞恼地娇斥。   朱玄隶哈哈大笑,大掌尽情揉捏她胸前的浑圆白玉。「那也要有让我『冲动』的女人才成呀!除了你宋香漓,这世上能让我兽性大发的女人还真没几个呢!」语毕,他低首吮住轻颤的娇艳红梅。   香漓浑身一僵。「没几个?但并不代表完全没有?」   她,一直都不是唯一……   朱玄隶敛去笑意。「你在乎这个问题?」   「你以为我不会在乎?」遇上感情,再豁达潇洒的女人都放不开,他太高估她的胸襟了。   「我以为……」不是没想过,只是太过迷惘,太多的不肯定,连他都给不了自己答案。   「玄隶,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终于,她允许自己流露出缕缕哀怨,不再以坚强伪装自己。   「别问我这个问题!」他收回手,生硬地移开视线。   香漓轻咬下唇,暗自心伤。「是,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玄隶,我不是你的最初,也不是最后,在你的世界中,我到底被定位于何处?你想过没有?」   他不语,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轻回──   良久,他低低启口。「你真那么介意?」   「对,我介意,我非常、非常介意,行吗?」委屈地低嚷完,她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一段看不到未来,不知何时会结束,宛如昙云的欢情,她情何以堪?   对他说过这些话的女人,不是只有她,一旦他身边的女人有了逾距的要求,他的响应便是毫不眷恋地转身,从不为谁停留,也不想被谁拘束,然而,面对香漓,他却怎么样地无法放开她──   也许,这一次他是来真的了。   投注无比的真心,不知不觉中,她的情影已然融入灵魂,生命中再也不能没有她。   低低叹息了声,他投降了。   由身后轻环住她,倾身在她耳畔温存呢喃。「给我时间,可以吗?」   一时之间,他无法承诺什么,但他会试着去做。   是该收收心了,浪荡了二十多年,如今他才看清,好女人,其实一个就够,今后,他会试着全心全意去对待怀中的女子。   香漓愕然回首。他这是在告诉她,他愿意尝试改变自己?   朱玄隶以微笑作答,大手覆上酥胸,不安分地搓揉起来。   「玄隶──」她的明眸浮起泪光,是悸动,也是感动。   她不再要求任何承诺,他能让步她就觉得很欣慰了。   「傻瓜。」他吮去它的泪,指引着她分开腿,温柔地进入柔嫩温润的女体。「要真的感动,就热情回应吧!」   香漓不语,以行动代替了回答,迎向他密实的律动──   月明知水,星儿满缀,绮丽夜色下,欢情缱绻的人儿,为轻幽浪漫的夜更添韵致。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形影相偎,浓情如蜜。   他们的事早已传遍,所有的人早将他们视为一对佳偶,暗自流传着临威王府与丞相府喜事将近。   对于这位救命恩人,王丞相有着太多的感激,自是乐见其成,满心期待朱玄隶成为他的佳婿。   想起他,香漓便不自觉的扬起轻柔浅醉的微笑。   「小姐!」一声出其不意的叫唤出身后冒出,奴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吓了她好大一跳。   「哇──」香漓惊跳起来。「死奴儿,你想吓死我啊!」   「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傻呼呼地直笑。」奴儿凑近她,俏皮地眨眨眼。「想情郎哦!」   「坏丫头,你敢取笑我!」香漓扬起手,娇嗔地捶打她。   「好,不取笑你,我们来说点正经的。」奴儿敛去笑谑。「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娶你?」   香漓摇摇头。「不晓得,走一步是一步了。」   严格说来,他其实未曾给过她什么具体的承诺。   「不晓得?」奴儿差点昏倒。「你们都已经『那个』了耶!」   「哪个?」她随口打混过去。   「还哪个!你别装了。和你口中那个『用下半身比上半身多』的男人在一起,你们还能『哪个』?」   香漓俏容微红。「你又知道了?」   「别告诉我,你脖子上的红色痕迹是被蚊子咬的!」她是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事哪瞒得过她。   「就是被蚊子咬的!」香漓噘起嘴,赌气地嘟嚷。   「是啊,好大一只蚊子呀!」   「你──讨厌啦!」   「是,我讨厌,去找你的蚊子,让他『咬』个尽兴吧!」   「玄隶?」她不解地询问。   「是啊。来邀你出去走走,等你好些时候了。」奴儿悠闲地回道。   「你怎么不早讲!」还故意扯东扯西,说些有的没的。   她撩起裙摆,急急往前厅奔去。   「哇,健步如飞耶!」奴儿忍不住又抛出一声调侃。   「闭上你的嘴,奴儿!」远远丢下一句,她已不见人影。   敛去笑意,奴儿专注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祝福你,小姐第八章   「怎么啦?噘着一张小嘴,谁惹你了?」走在街上,朱玄隶牵着她的手,笑问。   「奴儿啦!老是戏弄我,还指桑骂愧,把你比成蚊子。」香漓半带撒娇的告状。   「哦?这样啊!那的确是罪无可逭。」他想了想,通:「这样好了,我把她追上手,玩弄过后再甩掉她,让她去伤心欲绝,你说好不好?」   「你!」香漓闻之气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死混蛋!就会借机玩女人。   朱玄隶沉沉低笑。「你醋劲真大。」   「谁吃醋了?你去玩女人啊,最好早得病!」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向很小心,和我在一起,你绝对『安全』无虞。」   「你──你这狗嘴!」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啧,如连『上半身』都输我。这证明了我上半身与下半身一样有能耐,认同了吗?」真是大言不惭。   「你少不要脸了。」他已经够自大了,她疯了才去认同他。   「原来你比较喜欢我的『下半身』?早说嘛,我成全你。可是──这里人很多耶,虽然我一向不太计较,可大庭广众,我还是头一遭呢,你确定要吗?」   这什么话?   「朱、玄、隶!我从头到尾都没说喜欢你的下半身,你不要太──」还没吼完,便见大街上一双双的眼睛全黏在她身上。   「呃──」她狠狠呆住。   她做了什么?天哪!她不要做人了啦!   当场,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我知道,我了解,想开点,不要太难过──」朱玄隶有模有样地摇头叹息,好像真的很遗憾的样子。   「你闭嘴!」都是这家伙害的,他还有脸说。   没勇气再多停留一刻,她低垂着头疾步离开,随便找了间馆子埋头就要钻进去。   「等等。」前脚才刚要迈入,朱玄隶后脚便将她揪了回来。   「你放手啦!」   「那是妓院。」要也是他进去嘛,真是的。   「噢!」小小的头颅都快垂到地板去了。   那,她另外找间铺子总行了吧?   「回来!」朱玄隶一伸手,又阻止了她。「你进棺材店做什么?我不过才小小的逗你一下,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他真怕这小母老虎一火,卯起来追着他砍。   「我没那个意思。」声音低得都快听不见。   「算了,你还是跟我走吧!」朱玄隶拉起她,在附近找了家茶楼坐下。   「可以抬头见人了。」点了壶浙江龙井,他斟了满杯,「孝敬」到宋大姑娘面前。   「你这人就是这样。先闹完人家才来献殷勤。」害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闹你怎么有借口献殷勤?」   喔,敢情她还得感谢他戏弄她?   「你这人的嘴就是这样,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点我认同。有的时候,它可以很『活』,有没有兴趣试试?」   看吧,又来了。没见过比他更贱的嘴。   「没兴趣!」她故意打了个呵欠,很不屑地剥着花生。   很好,她又「侮辱」到他的男性尊严了。   「今晚过来。」此「仇」不报,他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要!」小下巴拽拽地昂高。   「那我过去。」反正就是要她收回那句「没兴趣」就是了。面对情场圣手,她敢没「性」趣?   「没床让你睡。」冷不防的又泼了桶冷水过去。   「我会让你整晚没时间睡。」   「没本钱就不要逞强,当心身体虚。」   「你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笑话!他会身体虚?   「狗嘴!」她丢了颗花生米扔进他嘴里。   「好吃,再来一颗。」朱玄隶不以为意,还颇为享受。   斗嘴笑闹中,他们互相喂着彼此吃花生,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   突然,香漓僵凝住笑语,目光定在某个方位。   「怎么了?」察觉她的异样,朱玄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个人也正看着她,眼神中有着意外、惊喜、思念……以及太多、太多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怀。   「你……你是香漓?」他迟疑着走上前去。   没想到他会上前认人,香漓神情不大自然地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你好啊,翰林学士。」朱玄隶侧过身,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   「王……王爷!」萧铭诚又吓到了,赶忙下跪行礼。「卑职参见王爷!」   「起来吧!」朱玄隶手一挥,没多说什么。   香漓悄悄抬眼看他。此刻的朱玄隶,是一派的威冷凝肃,完全见不着平日与她打打闹闹的轻狂样,原来他不是天生就一副痞子样。   萧铭诚惊疑不安地来回打量着两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香漓为什么会上京来,而且还──和王爷在一起?   「王爷,卑职可否与昔日旧识相谈两句?」没胆子要求朱玄隶回避,但事情不弄清楚又忐忑难安,只好硬起头皮开口,大不了措辞小心些就行了。   朱玄隶像是看穿他内心的惶然,似笑非笑地道:「请便。不过,你得当心些,这位可是王丞相的千金,别冒犯了人家。」   相府──千金?   萧铭诚一下子又愣到八千里远去了。   「玄隶,你别吓人家了,我哪有这么娇贵。」   听她这么一说,那岂不表示……   「香漓,你你真的是──」   「重要吗?」她淡问。   早就没瓜葛了,她是何身分,对他又有何意义?   「我……你……还在怪我?」萧铭诚有些慌,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这个萧铭诚在干什么?大庭广众就讨论起来。她实在很不想在朱玄隶面前和他探究这些事,那令她备觉困窘。   逼不得已,她只好说:「有什么事,你到丞相府找我,我们再慢慢地谈,行吗?」   虽说已无理会他的必要,但两人毕竟有着多年情分,她不想做得太绝。   「那……好吧!」   「可以走了吧?」丢下一锭碎银,朱玄隶将手伸向她,香漓也本能地将纤纤柔荑放进他掌中,与他一道离去。   萧铭诚傻傻地站在原地。   王爷?香漓?他们……   如果近日京城的传闻属实,而香漓便是王水相的女儿,那么不就表示……   他跌坐椅中,脑海纷纷乱乱,再难厘清是何滋味。   ◎◎◎   「感觉怎样?」走了一小段路,朱玄隶突然冒出这一句。   「什么怎样?」   「萧铭诚啊!有没有爱恨交织、黯然伤怀的感觉?」   「如果我说有呢?」秀眉一挑,她娇媚地睨他。   下一刻,他将她反手一拉,没入暗巷,霸气鸷猛的吻印了下来。   香漓勾起甜蜜的笑,伸手搂住他,启唇迎向他灼热的索求。   朱玄隶一手移向她脑后,将她更加密密地压向他,深切的探索,直要席卷她唇腔深处,掠取她每一寸甜蜜。   良久,火焚般的吻几乎要夺去彼此的呼吸,他这才甘心放开她。   她娇喘吁吁,气息不稳,撒娇地赖在他怀里。「你也会吃醋?」   朱玄隶连连哼了两声。「我这是在惩罚你的没眼光,那种货色你也要?起码也找个象样点的,拿这家伙和我相提并论,真把我给侮辱了。」   「是这样吗?」没关系,她这个人是很好商量的。「好,我这就回去请义父安排我入宫,凭我的姿色,要捞个贵妃来当应是不成问题,这够『象样』了吧?」   「你敢!」他低吼,惩罚性地重重亲了她一记。「你这辈子都会是我的人,不许给我三心二意!」   呵,呵,终于整到他一回了,好爽!   「还说不是在吃醋。」她笑笑地糗他,纤纤小指轻画他刚毅的下巴。   「你很皮哦!」他既无奈,又好笑,抓住顽皮的小手凑到唇边轻咬了一下。   「唉呀,会痛啦!你属狗的啊?见人就咬。」   「不喜欢咬这里?那好,我咬别的地方。」接着,他转移阵地,改为攻击她雪嫩的颈子,又吸又吮,又亲又咬,弄得她娇喘连连,浑身酥麻。   「喂,别……这里是外头……」   「有什么关系,又没人看到。」热辣的舌,难以餍足地袭向领口──   话才刚说完,一阵酥媚的女音便灌入耳膜。「哎呀,我说这不是朱少爷吗?真巧,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香漓再一次羞得直想消失算了!   朱玄隶有些懊恼地停下动作,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坏他好事。   「你是──花四娘?」对美人,他向来是过目不忘的。   「是啊!你这没小没肝的,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美人一摇一摆地偎了过来,好似司空见惯,对自己所打断的事,一点都不觉难为情。   「我很忙。」他下意识看了眼香漓。光这小姐就够他「忙」了,他哪来的精神去应付其他女人啊!   「喔──」花四娘拉长了尾音。「原来是有了新欢,早说嘛!」   她上下打量着香漓,不住地直点头。「生得还真标致呢,是哪一院的姑娘呀?有没有兴趣到我这儿来做?我花四娘不会亏待你的。」   原先的羞怯一下子消失,香漓死瞪着朱玄隶。「她是做什么的?」   朱玄隶死命忍住笑。「你说我最常上什么地方?」   那还用说,当然是妓……什么?   她当场瞪凸了眼。「你把我当成了妓女?」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才是妓女咧!」   「我本来就是。」花四娘抬头挺胸地宣布,似乎颇引以为傲。   香漓差点昏倒。「朱玄隶,你还不向她解释清楚!」   要是以后出门都被当成花街名妓,她也不要活了。   「好。」朱玄隶很听话地点头。「四娘,你可别误会了,人家不仅是正正经经的姑娘,还是位官家千金呢!」   岂知──   「朱大爷,您别开玩笑了。」这表情明显写着:和你朱大少爷在一起的女人,会有多正经?   这一回,朱玄隶再也忍不住了。但他只是小小声的偷笑,没笑得太嚣张。   香漓简直想杀人。   「你还笑!都是你的错!」   瞧瞧他名声有多烂!这个死混蛋!   见俏佳人开始冒火,朱玄隶心知不妙,赶忙道:「那个──四娘啊,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那你今晚来不来?」   「再看看吧!」他模棱两可地回道。   好歹两人也有过一段快活时光,对于一个曾努力取悦过他的女人,怎好拒绝得太强硬。   然而,这话听进两个女人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好,今晚我等你哦!」在他唇上留下了千娇百媚的一吻后,花四娘扭着水蛇腰渐渐走远。   「呃,那个──香漓──」   「走吧!」香漓没多表示什么,转身便要走。   能说什么呢?未曾生死相许,没有海誓山盟,她能要求他对她多忠实?   他是说过愿意尝试为她改变,但那又怎样?他也许试过,但做不到啊!本性是难以勉强的,风流了一辈子的心,如何约束得了?要他那双观尽天下美人的眼,今后只看她、只容纳她,那倒真是强求了。   她甚至没理由阻止他去找其它女人。   能怪谁?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一个太过多情的男人,奢求一颗分给天下女人,无法完全属于自己的心。   「真的生气啦?」朱玄隶偏着头看她。「别这样嘛,大不了往后和你上街,我便敲锣打鼓地昭告世人,说身边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是名媛闺秀,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这总成了吧?」   「疯子!」   「嘿,香漓、香漓──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不生气,你说嘛!」   香漓叹了口气,停下步伐。「我没有生气。」   「小脸绷得紧紧的,还说没有!」他朝她两颊捏了一下。   「我都说没生气了,你不要闹我啦!」她索性拍开他那双贱手,看都不看他。   「那你笑一个。」   「呵──」她随便敷衍了下。   心绪过于惆怅,实在没办法强颜欢笑,和他打情骂俏。   「真没诚意,要像这样──」他将嘴咧得大大的,凑到她面前。「来,试一遍。」   「夸张!」香漓被逗得没法儿,这才展颜轻笑。   其实,她算是幸福的吧?至少,她在他心中永远占着最特别的位置,他愿拉下身段逗她、疼她、宠她,是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她如是说服着自己。   然而,谁能告诉她,为何内心深处,却隐约写着怅惘?   ◎◎◎   隔日,没有意外,萧铭诚立即登门造访。   分开了数月,脱胎换骨的香漓,早已不再忆起前尘旧事,如今乍然重逢,倒也没有太多的感觉,那段共有的岁月,已离她好遥远了。   亭中,她与他无言相对。   她不知道,她与他之间,还能再说什么。   「香漓,这些日子──你好吗?」   她淡然耸肩。「诚如你所见。或者,你以为一个被遗弃的女人,便该活得绝望?」也许,这其中也含有些许自嘲吧!   她笑自己的傻,居然曾经真的想不开。   「你在怪我吗?香漓?」他承认愧负她太多,但他没有办法,为了前途,他不得不忍痛割舍爱情。   香漓摇摇头。若在从前,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但如今,这一切对她已不再重要,她有玄隶,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你……你肯原谅我?」萧铭诚大喜过望,一时忘形地抓住她的手。   香漓僵硬地抽回手。「都过去了,无所谓原不原谅。」   「那么,」他停了下,小心翼翼地探问:「还是朋友吗?」   既已云淡风清,作朋友未尝不可,毕竟,多年情谊无法抹煞。   于是她点头。   「也就是说,我以后可以常来看你?」   迟疑了下,她再度点头。   每回谈到他,玄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想,玄隶应该不会介意第九章   「臣,朱玄隶,参见皇上。」撩起袍摆,他豪迈潇洒地朗声道。一面见礼,一面暗自思忖着皇叔突然召他入宫,究竟有何要事。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这一回气氛好像怪怪的。   「快起来,咱们叔侄俩私下聊聊,这些俗礼就免了。」边说,皇上边顺手倒了D□〉莨□去。「来,喝点水。」   「臣不敢当。」皇上亲手给他倒茶耶!说气氛不怪,谁信?   「都说不用拘礼了,快坐下。」   「是。」落座后,朱玄隶主动起了头。「皇叔有心事?」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主动引颈就戮还来得潇洒些。   皇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你也知道,自从允准那孽子离宫后,太子之位就一直虚悬着。」   数月前,太子朱允淮私通后宫嫔妃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由兰妃的「香消玉殒」来划下句号,否则,事情还没这么轻易善了呢!   说到这个,他还真觉对皇叔有些过意不去,不大敢与之相视。   要不是他从中搞鬼,皇叔哪会失了女人,跑了儿子?这事要是泄了底,一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扣下来,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皇上膝下多名皇子,才干不凡者大有人在,应是能够为皇叔分忧解劳。」他说得很心虚。   「他们再有才干,都不及一人。」皇上直视他,神情专注。   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看得他心里头直发毛。   「谁?」他硬起头皮回应。如果可以,他实在很不想问。   「你。」皇上亦直言不讳。   不会吧?   朱玄隶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呆。   「皇……皇叔,您别开我玩笑。」   「不,朕是认真的。想必你也知道,当年若非你父亲胸怀大度,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让给了朕,今日的太子会是你,这件事,朕一直记在心头,二十年不曾或忘。这些年来,你一直尽心辅佐,无怨无尤,朕都看在眼里,若说有谁最适合继承这大片江山,那么绝对是非你莫属。」   「可……可是……」没料到皇叔要跟他谈的会是这个,他心中打了个突,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   「听朕说完。」皇上抬手阻止他发言,又道:「虽然,朕属意由你接掌皇位,但有个条件,那便是──云铮。」   「太子妃?」他接不接皇位,和这前任太子妃扯得上什么关系?   「云铮,是朕为允准挑选的太子妃,朕一直觉得愧对于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朕深深觉得她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孩,也十分疼惜这名儿媳,是允准没福气娶她为妻。其实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她,看她被我们父子俩给误了终身,朕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朕要你担起允准该负的责任,接下皇位,也接下照顾云铮的责任。」   「什么?」顾不得礼仪,朱玄隶直接跳起来惊嚷。   开什么玩笑!这太扯了吧?   他承认他是对皇上及这位跑了老公的无辜太子妃感到过意不去,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就得负起责任接收人家的老婆,这也未免太……   始作俑者怀抱美人,逍遥快活去,丢下烂摊子让他收拾,这还有天理吗?   「皇……皇叔,这万万使不得……」他要真答应了,那又将置香漓于何地?   皇上一口打断他。「难不成你嫌弃云铮?」   「太子妃才貌兼备,是微臣配不上她。」谈什么嫌不嫌弃,有道内幕,绝对没人知道,那就是太子妃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这允准还算有点良心,没误了人家。   话虽如此,但他绝不会当个诚实的乖小孩,否则一旦招供出来,他想不娶秦云铮都不成了。   不过话又再说回来,皇叔这回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纵使他不言明,可能也难推得掉了。   「那不就得了。」看吧,皇上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径自作下决定。   「皇叔!」   「好了,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毋需再议,朕会择日颁旨,你下去吧。」为云铮择名好夫婿,已是他唯一能补偿的了。同时,更能为大统江山择一明君,这何等重要,皇上岂会轻易改变心意。   没来得及上诉,人就被赶了出来。   死朱允准,我被你害惨了啦!   这就是多事鸡婆的代价,早知道就不要管允准的死活了,弄得自己欲哭无泪,现在谁来管他的死活啊?   完蛋了,香漓准会和他没完没了,这下该如何摆平?   苦着一张脸,他无奈地叹息。   ◎◎◎   正在为难着该怎么向香漓提起此事,岂料圣旨尚未颁下,传言便已漫天四起,弄得家喻户晓,就只差本人尚未证实。   为了此事,朱玄隶苦恼地失眠了好几夜,就是想不出解决的万全之策。   秦云铮要老公,百姓要英明君主,这干他什么事啊?他招谁惹谁了?无端端惹了一身麻烦。   香漓想必也已风闻此事了吧?不知她究竟作何感想?   想着、想着,一股想见她的冲动油然而生,他立刻直奔丞相府。   到达后,奴儿告诉他,香漓正在接待「故友」,香漓的「故友」有几个,想都不用想。   「无妨,我到她房里等地。」反正都这么熟了,再故作君子,敬香闺而远之,那反倒显得太假了。   等了近半个时辰,香漓才回房。   见着了他,香漓有些许讶异。「你怎么来了?」   「想你啊!」张臂将她抱了个满怀,低头问:「你和萧铭诚还挺多话可聊的嘛。」   「也没什么,随便话话家常罢了。」她垂首盯着鞋尖,答得漫不经心。   「怎不抬头看我?那双绣花鞋会比我更赏心悦目吗?」一手勾起她灵秀细致的脸蛋,专注地凝视。「怎么,有心事?」   「没有啊!」她硬是扯开一抹笑。   传言已人尽皆知,不可能假得了,他不想说,她也不会主动追问。   试问,她有什么资格追究呢?他想娶谁,她一直都没权利干预,说了,只会破坏眼前的美好。   当她儒弱吧!她不愿面对,就当什么事都不存在,能拥有他一刻是一刻。   「真的没有?」他挑眉。   「没有。」   「你说谎!」轻捏了下俏鼻,他温柔道:「是因为近来那些关于我的风声吧?香漓,你听我说,其实──」   「别。」未完之语,在纤素小手的轻掩下中止。「你有你的想法及做法,毋需告诉我。」   「那你──」她已经猜出他会推辞了?不会胡思乱想?   「我会在这里等你。」但那是在他娶了太子妃之前;之后,她会选择离去。   「嗯。」他如释重负地点头。   有她这句话,他就可以放心地去办他该办的事了。   她是那么善解人意,不哭、不闹,默默伴着他,不愧是他的知心红颜,他何其有幸,拥有了她,他这辈子都会好好珍惜她。   俯下头,轻怜蜜意的吻拂掠红唇,印下珍爱的证明。   芙蓉帐缓缓飘落,他以无尽的真心怜宠着她,串串洒落的蜜吻,代表着他真金不换的情意,拥着温顺的以水佳人,热烈地埋入她体内,与她合而为一,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明白──   他爱她。   是最初,也是唯一。   这一生,他将只爱她,只与她携手,只与她白头,只与她朝朝暮暮,不离不弃,直到走完今生。   ◎◎◎   朱玄隶想了很久,要甩掉这件麻烦事,唯有找个「替死鬼」方能全身而退。   然而,问题又来了,能够取代他的人选要上哪儿找呢?放眼当今世上,能及得上他这般出类拔萃、卓然不凡的人已经不多了,更甭提必须让皇叔心服口服。   原来一个人太过出色也是件麻烦事,真是伤脑筋。   他长吁短叹,很「哀怨」地想着。   这些时日,他经常入宫找秦云铮,美其名是培养感情,以便日后好相处,实际上,是为了深入了解秦云铮,好为她择一合适良人,毕竟是他害她跑了老公,若再将她随便塞给一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实在太缺德。   不过,说实在的,他还真是服了秦云铮了。对于皇上的安排,她居然一点意见都没有,认命地贯彻着「生为皇家人,死为皇家魂,一切但凭父皇作主」的理论,无怨无尤地任人将她的人生捏圆搓扁……   天哪!他投降了,没见过比她更能将「妇德」彻底实践的人了,像她这种比水还温和的女人,碰上了朱允淮这同样温文儒雅的男人,难怪矜冷平淡,激不起惊涛裂岸的情感。   难说是谁的错,只能说造化弄人。   至于他,和她就更不相配了。不是她不好,而是他需要惊奇趣味的人生,太过柔情似水的女人不适合他,他想要的,是香漓这个奇特的小女人,偶尔与她斗斗嘴,遇过招,享受生命的乐趣。   可,他又要到哪里找个完美人选呢?太风度翩翩不行,太狂放不羁吃亏的一定是她,看来看去,还真没几个及格的。   唉!这几天下来,他不晓得叹了几次气了,挫败感浓得差点淹死他。   晃呀晃的,沿着幽静的小径行走,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清幽之地。   「这里是?」没让他有时间思考疑问,前头迎着夕阳,昂藏而立的男子吸去了他的视线。   「出去,涤尘居不欢迎任何人。」   好冷的声音,好孤僻的男人。   朱玄隶皱了皱眉,将注意力放在另外三个字上头。「这里是涤尘居?」   模糊的印象闪过──   是了,他来过,记得小的时候,陪允准来过几次。   这么说来,眼前的男子不就是──   「你是允准的大哥?」未经思索,话便脱口而出。   眸光遽然一冷,男子回过身。「我没有弟弟!」   光听这句话,他就知道他没猜错,这个人的确是允准的兄长,独居冷宫内苑二十余年的大皇子!   「事实就是事实,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他不苟同地反驳。   「血缘是吗?」朱允尘细细玩味,吐出的讥讽,字字带着剧寒。「血缘,是看不到的。」   好深的怨,好浓的轻鄙。   朱玄隶蹙眉。   与允准情谊投契,他自是深知允准对这名兄长怀有极深的歉疚,每回前来,这位皇长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一直不甚明白,这么尊贵的身分,为何会沦落至偏苑独居的地步呢?   一直到后来,允准告诉他一段多年前的宫廷恩怨,他才明白,此人的孤傲是其来有自。   这位离群索居的皇长子,从不出现人前,也从不让人近身,遗世孤绝得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以为允准才是皇室长子。   该说谁欠了他呢?允准吗?他是占有了本该属于朱允尘的一切,但那也不是他的错啊!   他也想补偿,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再谈什么也都于事无补了。   突然,一线灵光闪过脑海,想想自己的窘境,再看看眼前的朱允尘──真呆!他怎么到现在才想到!   代允准将该他的一切还给他,了了多年恩怨,同时,也促成一段美好良缘,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朱允尘便如天边寒星,是那么的孤冷、沧桑,正好需要如秦云铮这般柔情似水的佳人来抚慰他凄寒的心,浪荡情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愈是刚强孤傲的男人,愈是敌不过女人的绕指柔情,而秦云铮的认命性格,也的确需要强势一点的作风方能攻陷心房……   如此想来,这「替死鬼」的人选,舍他其谁?   虽然说,这结果未必真能尽如人意,朱允尘的仇怨之心也很让人忧虑,若再将他仇视之人的「前妻」交给他,秦云铮的日子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太好过,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顶多只能给秦云铮多一些祝福。   对啦,这样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给他可耻,再加上一点点的不负责任,但他毕竟不是月下老人,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反正那个温顺的女人铁定不会有意见,与她拜堂的人是他或朱允尘,对她根本没差别,她只知道服从。   「血缘,让你拥有了『朱』这个姓氏。」打定主意后,他开始引入话题。   朱允尘冷笑。「姓朱很了不起吗?」   「未必,但却能给你很多方便。」   朱允尘一怔,首度正视这名话中带话的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端端地闯入,扰了他的平静,却始终未说明来意。   「你难道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想问你一句话,若娶了一个女人,就能要回失去了二十多年的事物,你要,抑或不要?」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连考虑都不必。   但,这人又是谁,他凭什么开下这等承诺?   彷佛看穿他的思绪,朱玄隶淡淡一笑。「撇开身分及名衔不谈,你得唤我一声堂哥。」   那便是指──   他冷下脸。「朱玄隶,你这是什么意思?」近来的风声,他多少有所耳闻,只是他不明白,这朱玄隶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会情愿将到手的极天富贵往外推?   「不要质疑我的用心,有些东西,不是名利能衡量的,有朝一日,你会明白这种感受。」   朱允尘飘然嗤笑。「就像朱允淮为了一个女人,情愿放弃处心积虑得来的地位?呵,愚蠢!」   「处心积虑的不是他!」朱玄隶不由得驳斥了句。   「有什么差别?那女人若是知道,她用心计较,到头来却仍是一场空,生了个没出息的儿子,恐怕她九泉之下都会吐血。」这就叫报应吧?不该他们的,强求又有何用?   「看来,你是真的很恨他们。」朱玄隶叹息了声。   「那又怎样?」   「属于你的,都还给你吧!这样,能否稍稍平息你的怨气了呢?」他真的希望,他能好好善待云铮。   朱允尘冷笑。二十年的愤懑,岂是这般轻易便能平息?   其实朱玄隶也明白,拘泥于皇位,未必是冀求权势富贵,也许是报复,他或许是为了出一口气,夺回他应得的,这些他都不管,他只看结果。   有句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宛如绝望的结合──真有可能吗?   这一刻,连他也不肯定了。   ◎◎◎   人选已定,下一个步骤,便是找皇上「讨价还价」。   谁知,不说还好,一提到「朱允尘」三个字,皇上立刻光火,怒焰烧上九重天,要不是他跑得快,准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是什么父子啊?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对父子彼此之间的仇视心会这么严重,要皇上答应由朱允尘代他,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快些。   这下完了。   愁云惨雾顿时笼罩住他,情绪跌到十八层地狱,惨得乱七八糟。   一腔郁闷压在心头,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香漓的倩影,想起她说会一直等着他。   幸好,他还有她。   沉沉吐了口气,他往外走去。   ◎◎◎   徐徐的晚风拂面,香漓立于亭中,黛眉添上几许愁思。   「香漓、香漓!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萧铭诚连唤了两声,看着神情有些许恍惚的她。   「呃?」她回过神来,迷茫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香漓,你魂不守舍。」他明白指出。   「对不起,我有点心事。」她歉然道。   「是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她摇了下头。「很抱歉。」   「香漓,你变了。你以前有事,不会瞒我的。」   「人,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呢?」今非昔比,他又怎还能要求她如以往般,没有保留的对待他?   「但是──但是我对你──」深吸了口气,毅然道:「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没变啊!」   倒退了步,她满是震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急切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表态。「以前是我对不起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瞪大眼,惊叫:「你忘了你已娶妻了吗?你怎么可以还对我说这种话!」   「我知道。但我娶婉贞是迫不得已的,我心里头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前几天,我已经把我们的事告诉婉贞了,她说她不介意与你同侍一夫──」   「你说这是什么话!」她没想到,原来他会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当初负她,如今又想再负自己的妻子。   「打消这个念头,萧铭诚!那是不可能的。」   「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我不爱你,从妓□始就没有。其实,我有些庆幸你当初不要我,否则,我这辈子永远都没办法看清自己的感情。」   「你果然还在恨我,不然你不会说这些呕气话。」说什么「庆幸他的遗弃」,这怎么听都是赌气之语。   香漓摇摇头,苦笑。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他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一个人?   「不,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和你之间没有结束,因为我们根本不曾开始。」曾有的相知相惜,不过是友谊罢了。   「别这样对我,我不能失去你呀!」他一径的认定她在惩罚他,也一径的乞求她的谅解。   既然不能失去她,那么当初又怎做得到狠心离弃?   这样的话,教她如何相信?   「我对你,真有这么重要?」   「当然!」萧铭诚以为她软了心,想都没想地点头。   「不惜一切?」   「是的。」他答得飞快。   「就算我告诉你,临威王爷对我亦有势在必得的决心,你也能够承担得罪他的后果?那下场,可能会让你一无所有。」   「你是说──你和──王爷?」是啊,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是的。」香漓盯视着他脸上的变化。「这样,你还敢要我吗?」   「我……」他迟疑了。   临威王爷权势如天,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敢惹他啊!   够了,光是见他胆小若此,便够她心寒了。   「你走吧!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香漓……」萧铭诚黯然低唤。他是真的爱她,可是比起爱情,有些事物却更重要。   香漓未再多言,默默地转身离去。   对他而言,她也许重要,但,却还不及名利的诱惑力──萧铭诚是,朱玄隶亦然。   这大概就是她宋香漓的悲哀吧!   当初,他是那么坚决地说,不会为名利而放弃她,可是如今呢?   她再怎么想,也料不到朱玄隶会受宠到这种地步,未来的一国之君哪!她还需要再问什么?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根本是意料中事,她何苦再去自取其辱。   老天真爱捉弄人,为何老是让她面对这种难堪的局面第十章   香漓踩着失落的步伐回房,迎面便见朱玄隶面色不豫地端坐在她房中。   「玄……玄隶?」他现在不是应该忙着和未来的妻子培养感情、忙着当新郎倌吗?怎么还有空到她这儿来?   当她傻吧!没真正见他迎娶别人,她就是没办法死心,苦苦地抱着渺小的最后一丝希望,日日痴候着他。   「你很意外?还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他挑眉冷睇着她。   他从未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一时愣了下。   「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说她不甘寂寞!他们才多久没见面?她就跑去和旧情人藕断丝连,她把他朱玄隶置于何地?这些日子来,他为她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抑下愠怒,他直视着她。「敢问宋大小姐,你刚才人在哪里?」   「我和铭诚在园子里聊天。」   「我再请问你,你们又聊了什么?」   「他……」这个就有点心虚了,但她不想骗他。「他向我示爱,要我……嫁他。」   「很好!」怒气一下子爆发开来,他重重拍桌,站起身来。「我信任你,所以什么事都不过问,给了你绝对的尊重与自由,但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三天两头就和他见面,现在就连『旧情复燃』的把戏都出来了,宋香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说,玄隶……」天哪,她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每回看他的反应,她都以为他不曾在意……   萧铭诚三天两头来找她也不是她愿意的啊!人家都来了,难不成要她拿扫帚赶人?   「你还想说什么?说你们旧情难断?好哇,那就去找他,你要真那么犯贱,记取不了教训,我没话说!」   「朱玄隶!你不要血口喷人!」一句犯贱,把她满腹的委屈也给挑了出来,她的音量不自觉的扬高。   「你是说我冤枉你了?」他逼近她,颀长的身子将她压向墙面。   「你先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神色阴鸷。「说啊,说不出来了?」   咄咄逼人的口气,将香漓积压了许久的怨怒也一并逼了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你对我又何曾忠实过?你在外头有多少女人,我不曾过问一句,而我不过才一个萧铭诚,比起你的滥情,我算对得起你了!」   「你!」脸一沈,朱玄隶扣住她细致的下巴,狂烧的怒火随着手劲加紧。「你再说一次!」   她该死地敢承认她与萧铭诚之间有暧昧之情?   「我说我的事你管不着!」她忍着痛,硬是将话给逼出。   这些日子,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问过吗?他与太于妃的事一传出,她便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柄,与高贵的太子妃相比,她无疑显得寒伧而可笑,被嘲弄的人不是他,他当然不会明白那份难堪。   她的委屈,又能向谁说?而他呢?却只会向她兴师问罪!真正有愧于心的人是谁他会不清楚?   「好,很好!」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发觉胸腔狂燃的赤焰依然无法平息,反而更加炙痛胸口。   在他为他们的未来努力的时候,她居然和旧情人暗通款曲?那他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他为谁辛苦为谁忙?   「原来我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好极了,我朱玄隶和他卯上了,不整死他,我就不叫朱玄隶!」   香漓心头一惊,急叫:「你不能这么做!」   会对萧铭诚说那些话,纯粹是要他知难而退,其实她一直相信朱玄隶的为人,没想到一怒之下,他竟当了真……   她不要他变成这样,他一直都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以权势压人,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恣意妄为,她不希望他为了她而破坏自己的原则,更不愿看到萧铭诚因她而受连累。   她这惊急的模样对朱玄隶而言,无疑是火上加油。「一提到萧铭诚,你就晓得要紧张了?」   香漓直摇头,无心再解释什么。「放过他,这不关他的事。」   「你还有脸求我?宋香漓,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谁?玄隶,你不要太过分,反正我什么也不是,你又何苦牵连无辜。」   「什么叫『你什么也不是』?」他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吗?这没心没肝的女人竟然敢这么说!   「你给过我一言半句的承诺吗?请问你,我该算什么?」宋香漓戚然反问。   「我──」他顿了顿,困难道:「我一直很重视你。」   她轻笑,笑得好苦涩。「重视又怎样?你能娶我吗?你能吗?能吗?」   「我──」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能吗?   在事情未解决前,他有资格说什么?又能给她什么承诺?   若皇叔坚持己见,难不成他要抗旨逃婚?累及满门的重罪,容不得他任性呀!   「你不能,对不对?」在朱玄隶无言的沉默中,她悲戚地代他作了回答。到底还是权势名利重要多了,她区区一介小女子算什么?谁会放在眼里?   「所以你就拿萧铭诚来报复我?」   他要真的这么想,那就太不了解她了,香漓不想再多说什么。   算默认,是吗?   朱玄隶咬牙死瞪着她。「宋香漓,你真的好下贱!」   「你──你说什么?」他语气中深浓的轻蔑,如一把利刃,无情地剜上心口。   「我说,我们完了!」重重甩开她,不再多看一眼,他狂奔而出。   「玄──」狠狠往后跌,撞碎了心,也撞出了泪。   我们完了……   一句话回荡耳际,字字椎心。   ◎◎◎   不论对香漓如何痛心失望,他仍没忘记自己该做的事。   强打起精神,他入宫向太后请安。   他这太后奶奶疼他入骨,几乎将他给宠上了天,如果能说服她老人家出面,事情就好办了。   「孙儿玄隶,给皇奶奶请安。」   「起来、起来。」一见到宝贝孙儿,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她的孙儿、孙女其实不在少数,可就偏偏独宠玄隶,对他有着说不上来的喜爱,也许,是因为他那股子浪荡狂放的神采吧!带点心高气傲的放肆性格,太像已逝的太上皇,她唯一所爱的男人。   「隶儿呀,都快要当新郎倌的人了,怎么还有空上皇奶奶这儿?」   「这就是孙儿想和皇奶奶商量的事。」他抿紧唇,阴郁道。   「怎么啦?这实在不太像个新郎倌该有的表情哦!你呀,女人一个玩过一个,还不够啊!该收收心啦!」   「皇奶奶别取笑我了。」他一点地笑不出来。   「怎么啦?」眼前心事重重的男子,实在不像以往那个爱笑爱闹、无法无天的隶儿。   「过来皇奶奶这里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好。」朱玄隶挨近身侧,端起参茶。「皇奶奶喝茶。」   「好、好、好。」这隶儿就是这样,才会深得她心。   喝了口茶,她主动引出话题。「你也别献殷勤了,有事就说吧!」   「既然皇奶奶这么说,那我就直言喽!」双手搂上德懿太后的肩,他低低地道:「奶奶,人家不要娶太子妃。」   「怎么?天下女人还没玩够,不甘心啊?」   「才不是,我与云铮不适合。」   「胡闹,这是皇上的旨意,岂容你一句不合适便搪塞而过?」   「奶奶!我真的没办法和云铮共度一生,我们──唉呀,总之,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妻子就是了。」   「那照你这么说,你理想中的妻子又该是怎样?」   「要时而娇柔,时而纯真,俏丽明媚,率直中不失本性中的真诚,可以与我笑笑闹闹,尽情挥洒本性……」发现自己正不知不觉的形容着香漓的模样,他猝然止了口,痛苦地闭上眼。   「然后呢?」太后听得正入神呢!   他摇摇头。「总之,云铮不适合我。皇奶奶,您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娶她。」   德懿太后惊异地揪着他。「我说隶儿,你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神色一僵,他别开眼。「没有。」   「那你有什么理由拒婚?又凭什么斩钉截铁地说和云铮绝对合不来?你要没个好理由,咱家为何要跟着你胡闹?」这等于是变相的逼供。   「这不是胡闹,我……」挫败地长长一叹。「好吧,我承认,我心里是有个人,不管她如何让我失望,我都没办法背着她娶别人,这样成了吗?」他几近懊恼地低吼。   哇,没想到这风流花心的隶儿,也有这么至情至性的一面,真是欣慰呀!   「奶奶,您到底帮不帮我?」   德懿太后丢了记白眼过去。「你这小子真没耐性。说吧,要咱家怎么帮?」   「我已经找到代替我的绝佳人选了,这太子之位以及温婉佳人,朱允尘会比我更适合拥有。」   「朱允尘?你是说──」   「对,就是那个二十年来备受冷落的皇长子。」   「可是,他娘做出这么不名誉的事,也不晓得他──」   「奶奶!允尘是不是皇叔的亲骨肉,明眼人一看便知,您再怀疑,对他就太不公平了。他并没做错什么,不是吗?可是这些年来,他却受尽了屈辱,同样是您的孙儿,您不觉得亏欠他大多?皇叔呕气,您难道也跟着是非不分吗?」   德懿太后陷入沈思。   的确。允尘那孩子,她无意间曾见过一面,长得和允准很像,都俊得很,像极了皇上年轻时的样子,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是骨血至亲。   「所以说,皇奶奶,我们是不是该补偿他所受的不平冤屈?皇叔那儿,您去说说好吗?」   「这……」她似乎被说动了。   「奶奶!」他轻摇了她一下。   「好了、好了,别摇了,咱家答应你就是了。」   「谢谢奶奶。」他轻吁了口气。   有皇奶奶承诺出面,他就放心了,皇叔一向敬重她,皇奶奶的话,他绝对不会不听,这么一来,事情便算是解决了。   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放下了心中大石,却没有想象中的雀跃,愈来愈深浓的悲涩,悄悄将心淹没。   那又怎样呢?他娶不娶云铮,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了。   一切──早已不再重要。   ◎◎◎   第十三次瞟向神情恍惚,宛如失了魂的香漓,奴儿再也看不下去,出言道:「去找他吧!」   「呃?」她幽幽回神。「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奴儿又叹了口气。「既然这么舍不得王爷,干什么要和人家呕气呢?」   她垂下头,黯然道:「我没和他呕气,是他先误会我,又不听我解释……算了,反正说不说也没差别,早晚都要分开,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你就自己躲起来伤心个半死?」   「不然我还能怎样?他都打算娶别人了,我没脸再缠着他不放。」   拜托!奴儿拍额呻吟。「口里说得潇洒,心里头却放不下,有个鬼用?听我的话,小姐,别管他要娶谁,去找他把话说清楚,就算要分开,也别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你为他受了这么多委屈,到头来还被误会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那不是太冤了吗?最好把心里的话全告诉他,让他惭愧至死!」   「可是……他都说得那么决裂了,我还去找他,那不是太……」   「宋香漓!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你的男人重要?」向来个性最温和的奴儿忍耐的程度已濒临顶点,开始用吼的了。   「我──」她一脸可怜相,吭都不敢吭一声。   「还不快去!」   「呃……喔,好!」被吼得呆呆的小女子,一时忘了谁是小姐,谁是丫鬟,乖乖地听命行事。   待宋香漓走远,另一名男子跟着奴儿进入房内。   「我都不晓得我的女人口才这么好呢!」   「你──」奴儿目瞪口呆。「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喽!」男子说得漫不经心。   「要命!你不怕被当成贼呀!」奴儿心惊地低嚷。   「有你关心,死都值得啦!」好轻狂的回答。   「你胡说什么……」   ◎◎◎   秋风落叶飘满楼,秋心二字合成愁。   接下一片早落的黄叶,黯然情伤的心,就如这片随风飘零的落叶。   朱玄隶自嘲地摇摇头,想不到他学会了伤春悲秋。   从前,看允准为扑火的蛾震撼心怜,总嗤为无稽,笑他是位多情太子,如今他才明白,那种触景伤情的心灵悸动,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原来,想着一个人,惦着一个人的滋味,是那么难熬。   香漓呵……   多想抛下尊严骄傲,再次将她搂回怀中,重温过往的旖旎心醉,但是……她心中有他吗?他真的无法忍受他的女人,心中永远占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要的,是一颗完完整整的心。   然而,她爱他吗?   不,她从来没说过……   在她心中,他到底算什么?   赐婚一事解决了,皇叔终于让步,由允尘接下太子之位,择日举行册封大典,并迎娶云铮为妻,也许另一场风波才要开始,但是他的风波,是正式落幕了。   只是,谁会在乎?   在他终于有资格大声告诉她,他爱她,她才是地想要的新娘的时候……他与她,却已结束。   他做的一切,变得不再有意义。   记得允准曾经送过他一句话:伤尽天下女人的心,当心哪天受到报应!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罚他为某个女人苦恼伤神,失了魂,丢了心……   他终于明白,允准在说那句「无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当再也无法潇洒看红尘时,便注定是一世的情劫。   就如同允准对柳心棠。   如他──对香漓。   正凝思着,低低幽幽的嗓音传来──   「玄隶──」   是幻觉吗?   他甩甩头,回了自己一记苦笑。   最近真是想她想得失魂了。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无妨,把话讲完我就走。」   幽幽怨怨的柔音持续着,他这才明白不是幻觉,回身瞪大眼看着门边的娉婷身影。   她不是正和萧铭诚难分难舍吗?怎会……   他以为,她早将他抛诸脑后。   他的沉默,让香漓误以为他不屑理她,低垂下头,咬牙忍住悲戚。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心里的话全告诉他了,不论他再怎么冷眼以待,她都不会退缩,就算结局是要分开,也要将付出的深沈情感让他知晓,之后,她便能毫无遗憾地离开。   「我明白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奢望什么,但是,玄隶,我不希望你误会,将我当成一个用情不专的轻浮女子,对铭诚,我没爱过,从前没有,之后也没有,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你明白吗?   「自从与你邂逅,很多事,都由不了我作主了,理智告诉我,你是个没有心的男人,千万不要靠近你,否则心一旦沦陷,痛苦的将会是自己。可是我无法控制我的心,明知道你是个可以同时爱很多女人的男人,我还是捉不住那颗想飞向你的心……」   不知不觉,泪雾悄悄弥漫,因为没有勇气抬头,所以也错过了朱玄隶大为震撼、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神情。   「一直到传出你和太子妃的事,我处在流言与嘲讽的痛苦深渊中,我知道,不该再自欺欺人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梦醒了,心碎了,因为太绝望,所以很多事,我已无意解释,任由着你误解我,但是玄隶──」她突然仰起头,好专注、好认真地说:「你必须清楚一点:我爱你!除了你,我不曾对谁爱得这般深刻,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好,如果选择了太子妃,真是你所冀求的,我祝福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匆匆转身,怕他见着她眼底脆弱的泪,更怕在他身边多停留一刻,她会眷恋得再也舍不得走。   「宋香漓,你给我站住!」朱玄隶沈声一喝。这女人什么意思?莫名其妙跑来对他说一串话,在他心湖激起惊涛骇浪后就想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还留下做什么?」她说得很哀怨。   「你以为,听完你那些话之后,我还会让你走?」若不是背对着他,她定会发现,他眼中正盈满醉人的柔情。   「你都要迎娶太子妃了……」   「你先过来再说。」他低声诱哄。   「可是……」   「先过来嘛!」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也一样。」她怕太靠近他,沈沦的心会万劫不复。   「你不过来,我要过去抓人了哦!到时可就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你──你想怎样?」   「剥光你的衣服,然后──」   「好了、好了,我过去。」不敢再听下去,她急急走向他,因为太明白他言出必行的个性,她要不照做,他可能真的会……   啧,这小女人太不给面子了吧?他的「技术」有这么差劲?不然她怎么这么怕他剥她衣服?   带着受了伤的男性自尊,他一把将她抓进怀中,略含惩罚意味地吻上她的唇。   就不信迷惑不了她!定要叫她意乱情迷,主动巴着他不可!   「唔……玄隶……」忘了该抗拒,香漓明眸半敛,忘情地搂住他,任他狂野却不失柔情的吻,尽情怜爱着她──   一等她浑身娇软地偎在他怀中,他这才稍稍松开她。   「你这小笨蛋,就这么急着离开我啊?多坚持一下会死吗?」前头说得可歌可泣,害他乱感动一把,结果呢?没三两下就将他当成不值钱的破铜烂铁,迫不及待地丢给别的女人,还「祝福」他咧!他会吐血。   「不是这样的,是你自己……」   「再搬出太子妃试看看!」他瞪了她一眼。「你给我听清楚,我这辈子决定缠你到死,你休想摆脱我。至于太子妃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你只要安心等着当我的新娘就成了。」   「你……你是说……」香漓一下子愣住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朱玄隶,为了一个把我视作一文不值的杂物到处乱丢的小笨蛋,忙得灰头土脸,搞得两面不是人,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玄……玄隶……」他居然真的视名利如粪土,坚持对她不离不弃……   错愕过后,她感动得投入他怀中,搂住他的颈项又哭又笑。   「轻点、轻点,我快喘不过气了。」啧,想谋杀亲夫啊?   「你怎么不早说!赔我眼泪来。」他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竟害她伤心得半死。   「我现在不是说了吗?爱哭鬼。」浪漫不了多久,两人又杠上了。   「你这王八蛋!整我啊!」   「喂,是你自己爱哭唉,关我什么事?」   「天杀的!这种没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好哇,都还没娶进门,你就口出恶言,不怕本王爷毁婚?」   「去,祖奶奶我不稀罕!」说完,她甩头便想走。   才刚跨出一步,朱玄隶便出其不意地探手一扯,她整个人猛然撞回他怀中。「唉呀──扁了啦!」   她指的是鼻子,偏偏某人硬要胡思乱想,状似不经意的朝她的胸部瞄上一眼。「没关系,我已经很习惯了。」   此语惹得宋大姑娘脸红脖子粗。「朱玄隶,你什么意思?」   「不服气吗?咱们眼见为凭。」魔掌准确无误地探上酥胸,不安分地揉捏起来。   香漓轻喘一声。「你干什么啦!」   「不够明显吗?」大手沿着玉腿往上溜,在女性的阴柔地带逗弄着。「这样够清楚了吧?」   「你休想!我们话还没谈完。」   拜托,在这种时刻,还有什么话好谈的?   「你──事情到底怎么解决的?」她费力集中精神。   「改天告诉你。」他一把抱起她,将她往床上压。「谁管得了这么多。我现在只知道再不要了你,我就要发狂了。」   「你──你这大色鬼!」香漓瞬间面红耳赤。   「随便,色鬼就色鬼。你再不乖乖把腿张开,我会死掉。」她难道不知道要男人禁欲,比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更不人道吗?   「死相!」她羞涩地经斥,但仍是温顺地迎合他,收纳他灼热的情潮。   芙蓉帐内,展开动人心魄的云雨情缠。   对她,他永远有着深沈的渴望,而他也确信,这样的渴望会永无止尽的延续下去,没有休止的一天。   她,是他打算用一生去珍爱的女子。   然而,他并不急着告诉她,因为,他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疼她、怜她、宠她,她将会明白──   他,早已深深爱着她。   注:   ﹒欲得知朱允准与柳心棠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系列第318号醉红颜之一《掬心》。   ﹒敬请期待朱允尘与秦云铮的爱情故事醉红颜之三《怜秋后记   大家好,新年快乐!(这个「晚年」拜得还其是名副其实的「晚」!)   呵、呵,别介意,心意到了就好。   唉,话说雨晴这回的春节呀,过得还真是惨兮兮。别误会,绝对不是赌博输了个精光,相反的,每年都是常胜军,咱们家的「神枪手」及「枪嫂」轮流抢着放枪,哪轮得到我啊!一不小心,就给它赢钱赢得很不好意思。(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不过呢,乐极往往会生悲,赌桌上当了两天的东方不败,直到初二那天,脑袋瓜开始作怪了,不过,我一直没当一回事,因为向来就有偏头痛的毛病,平日又是标准的夜猫族,这两日难得当个早起的乖宝宝,生理时钟一乱就会出问题。   可是到了傍晚,我渐渐不这么乐观了,头愈来愈痛,连晚餐都没吃。到了九点多──完了,开始吐得昏天暗地(那时天地本来就是暗的。)最后,就给它糟了一个大糕:浑身虚软地上旗山医院打针吊点滴。   根据医生的说法是,肠胃出了点问题。   好啦,追根究柢,想了又想,终于给我想出个头绪来了。我猜,应该是这两天,打牌的人打牌,闲闲没事的小朋友就在旁边插花瞎闹,把一些有的没的水果零食往我嘴里塞,那──你们知道,等牌的人一定是全神贯注嘛,不管小家伙塞了什么死人骨头到我嘴里都照单全收了。   记忆中,三、四岁的小表弟玩得一手脏兮兮,还将葡萄干住我嘴里送,这可想而知……   不过,我真的很怀疑耶!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那才一岁多的小表妹呀,为什么人家没事,我就……   难道我抵抗力差到上一岁多一点点的小表妹都比不过?不至于吧?想想前几年,我的健保卡都是干干净净地来,再干干净净地缴回去耶,这种人抵抗力会丢脸的输给一名小娃儿?   唉、唉、唉,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反上我现在是病猫一只。   同时,也奉劝各位可爱的小读者,过年虽开心,但还是要保重身体,多少有点节制还是好的,以免发胖无所谓,弄得医院门庭若市就不好玩了。   在此,我真心的感谢表妹金玉。那大,母亲不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是她。当我点滴打到一半,由半梦半醒中睁开眼,见着她始终站在我身旁,不曾离开一步,心中真的有股说不出来的感动。   后来,我要她找个地方坐下(因为病床旁没有椅子,不舍得她站得脚酸),她笑笑地回绝了,直说没关系。我想,是因为我一直吐个不停,她不放心走开吧!   当时,我身体虚得没力气多说什么,可是现在,我突外好想说:金玉,谢谢你!   接着,我家宝贝蛋也感冒了,所以我们初三便回家去了。   别以为事情这样就结束了。在我身体才稍稍好转一些时,居外又莫名其妙地感冒了,那一段时间正好是赶稿期,本来答应雅惠过年前交稿的,可是因为一大堆因素,便往后顺延。   这下好了,生了病,心中却记着雅惠的叮咛,千交代、万交代要我早点交稿,我还记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那是因为是你楼大小姐耶!否则你以为每个人都有资格被催稿啊?」   敢情我还得叩首谢恩,感激皇恩浩荡?   什么?是啊?   那好吧!叩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所以咧,这下场便是一颗脑袋昏昏沉沉,却还要努力集中精神赶进度……记不记得男女主角火辣激情那一段?那就是我在发烧三十九度的时候写的(谁骂我「发骚」?其是欠扁!)。   这场病拖了很久,我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烧退了,身体也稍稍好转,却又开始喉咙痛、整天直咳嗽,夜里几乎是在咳嗽声中度过,吃不下,睡不好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其不晓得这是不是算二度感冒?   反正,这阵子我跑医院像在走自家厨房,一向「洁身自爱」的健保卡变得多彩多姿起来,最近眼睛又开始怪怪的,阵阵刺痛袭来……天哪,不会吧?我真的、真的不希望健保卡再盖上眼科诊所的章了……   整体来说,这本《挽香》等于是在我体弱气虚时完成,整个精神状况几乎糟到十八层地狱去,直到现在,元宵节当日,《挽香》完稿了,我边写,也还一直不停地在咳──唉,等会儿又要去看医生了。   所以说,如果各位对这本书不满意,请海涵;如果喜欢得不得了,那么,别忘了多感动一下,这是我写作三年以来,写得最痛苦的一次。   当然,也包括你,雅惠。我可是在约定期限之前乖乖交稿了,知道你很「哈」朱玄隶,没太破坏他的形象,也不忍心让你催稿,这些日子以来,我那股不分日夜的赶稿劲儿,看得我老妈都很心疼呢!多少感动一下吧!   再来,有点杂事交代一下。   上回在《忘忧情醉》中,随笔提上一句寄感言,送小说的想法,没想到你们会这么热情地参与,如果目前为止,你们还没收到书,别紧张,那是正常的,因为我都还没寄。   不要急嘛,你们也知道人家赶稿都没时间了,哪有闲工夫处理这些事?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其实,你们来信所写的感言,未必要写得多动人,我想抓的,只是那一份感动,那一份共鸣,就算是批评,只要中肯,雨晴还是感谢你的用心,至少你们曾认真看过我的书,知晓其中利弊。   就像尘枫小读者说,她对唐逸农对语嫣讲的那段话:嫣儿,我将心给了你,你要好好捧着、小心护着,千万别摔疼了它,知道吗──有着很深的感动,她觉得,那是整本书的灵魂,也看出了作者的用心。   是的,虽然这段话用有点哄孩子的笔法在写,但是写到这里时,我确切地为它而动容。   其实还有一点,我没有很明白地点出,想等读者们来举一反三,但是到现在都没人发现,我便直说了吧。   小时候,唐逸农不是送了毛毛虫给语嫣吗?他在等毛毛虫变成蝴蝶时,捕捉她灿亮的笑颜。   其实,他们之间的感情,又何尝不是正如毛毛虫的蜕变?语嫣曾因它不起眼的表象而看不清蕴藏于内在的美丽,直到它破茧而出,在天际舞出耀眼璀璨的光辉,她才恍然明白,她所拥有的,是何等珍贵的瑰宝。   这回的来信,绝大部分提的都是《忘忧情醉》,我真的没料到它会这般深受各位喜爱,若有其它较为值得一提的,咱们下回再慢慢聊吧!   噢,对了,淑芬,你的信我收到了,你寄来的宜兰名产我也收到了,幸好,出版社转信速度快,尚未过期,如今,鸭肉扁已经进了我每一位家人的肚子,而牛舌饼……呜,可怜的雨晴只抢到两块碎屑。   真讨厌,刚好喉咙痛得半死,东西都吃不下,只好便宜了我那个饿死鬼投胎的宝贝蛋弟弟了。   还有哦,你釽原G本七天半完成、悲到最高点的书……哈、哈!听到我坏心的笑声了没有?我要是不告诉你,你找得到才怪咧,因为──   佛曰:不可说。   慢慢找吧,记得小脑袋要转个弯,狡兔通常有三窟,这样了了吧?   什么?不了?唉,朽木不可雕,本人也爱莫能助了,自己保重吧!   如果没意外,下响应是朱允尘和秦云铮爱恨交织的恼人情事。就这样了,拜!   想要写信给我的话,请寄高雄邮政第34─45号信箱。(之前刊出的信箱是错误的,这回才是正确的,别寄错了哦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