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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再回望了煞白发紫的絮莠一下,绾起那一头恣意零乱的青丝,点了点发干的胭脂,泛着模糊黄光的铜镜里闪过凄美自嘲的一个唇弧。   她紧紧扣住自己的手心,无论如何,都要救活絮莠,就算让自己给那个贵妃做牛做马也可以。   “要是人不犯我,我也不犯别人,这里身不由己,反正现在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必须要为絮莠讨回个公道。”   若继续顾虑只会加重絮莠的病情,她已经没时间等了。 第2节:凝脂红腮   杏眼桃眉在歌舞中翩然飞扬,窈窕婀娜的身姿被凝脂红腮掩映得分外妖娆,莲步点点,纤指轻挑,迤逦挪动着那丰庾艳美的曲腰,加之散发出的浓馥之气让周围的人如痴如醉,沉浸不已。   她也征住了,感觉自己好像香消玉陨,而眼前这个燕瘦环肥的女人正是风姿卓越之时,又该如何赢得了她?   此时高高在上的皇上也被风韵万千的贵妃摄走了七魂六魄,连阴阳双性的小太监都迷得垂涎欲滴。   她有点骑虎难下,想到自己的莽然闯入可能会引起龙颜大怒,到时候赔上了絮莠又折了自己,但如果再婆婆妈妈,怕絮莠朝不保夕,会有性命之虞。   她紧紧咬了一下樱唇,不管咋样,为了絮莠,只能冒死一次。   “爱妃,跳得真是太好了!此舞真可谓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看啊!”   乐声在皇上的赞颂中停了下来!   真是天不亡我,只是现在他正在兴头之上,这一泼冷水必须谨慎为妙。   “谢皇上夸奖!”   阴柔的娇嗔声不由让她退了一步。   她拔下了玉簪,拂乱了几绺青丝,她知道絮莠的病只能求比自己小了一岁的贵妃,而不是皇上。   “皇上,门外玉妃求见!”   太监细柔的声音打断了莺歌燕舞中所有人的雅兴!   散乱着发丝,一步一步在大家的灼灼目光下踏进露仪宫。   “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他似乎眼里充满唼怪,不愿意再见到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他是岱基皇帝十孙子嗣,如今天下太平,所以他把该年封号平麓初年!   他叫郑明基,又号郑砻!   他觉得岱国是自己一生的事业,熟读经史兵法的他懂得什么文武治略,一张一弛,外联蛮夷,内修政理,赏罚分明,朝堂选贤举能,任人唯才!   正因为岱国有如此明君,才显出一片繁荣富庶,人丁旺盛的国容!   他那一双不深不淡的双眸让人深不可测,却又一动不动凝视在这个粉妆玉琢、清丽引人的却甘愿走进冷宫的女人!   他原以为自己不应爱上某个女人,自古红颜祸水,有多少君王因为声色犬马,荒淫无道而成为丧国昏君! 第3节:冷眉相对   所以从小他就发誓,决不步庸君后尘。   他告诉他自己不能宠溺任何一个女子,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间还有像她这样的女子,虽让人这般无法捉摸却又会被她深深吸引。   “皇上……”   贵妃已经对这个突如其来扰她雅兴的玉妃是深恶痛疾,只是碍于皇上在这里不敢胡作非为。   “哦!玉妃今天怎么有空来贵妃这里?”   他回过神来,面带几分冷笑,凝着凛然的削眉,让整个露仪宫几乎可以冰封起来。   贵妃急不可耐,立马抢先来到皇帝面前撒娇道:“玉妃姐姐想必是来看皇上你的吧!这也难怪姐姐,细细算来,怕已经好久没见皇上的圣驾了!”   贵妃那双纤纤揉夷附上了他的胸襟,而跪在地上的她丝毫不动声色,仍低头轻轻道来:“启禀娘娘,贱妾并非是来找皇上的,而是找贵妃娘娘您的。贱妾的奴婢絮莠得了重病。不过贱妾无意中听说贵妃娘娘有一种回神散可以救絮莠,不知贵妃娘娘是否肯赏脸赐一点给贱妾?若是娘娘能出手相助,想必娘娘一定会得天福寿,受到上天庇佑的。”   眼前这个女子话语铿锵,居然无视他的存在?   这话让他很恼火,隐隐之中却伤到了他那孤傲的自尊心,一代君王难道还会满足不了眼前这个女人小小的欲望,竟然还故意明目张胆来求贵妃?   不是故作张扬又是什么?   这简直是弥天笑话。   贵妃更加恼火,揣摩着玉妃想在皇上面前透露什么。   但反过来一想,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种时候来撞枪口?   不过量她也没这种胆子,毕竟玉妃所说的也就点到为止了。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是深谋远虑还是真的只是思想简单的女人?   为什么曾经还没有皇后的时候,她可以呼风唤雨,叱咤后宫,可奇怪的是,后宫也平静如水,从未发生过一桩人命攸关的事情?   她受到皇上的冷落并非是皇上的缘故,宫中传言是她自己想远离皇上的恩宠,但这又有什么理由让她这样做呢?   “既然你是来找贵妃的,朕也无话可说!贵妃贤良淑德,一定会如你所愿。爱妃,你说朕说的对吗?”   他拧起冷抽的俊眉,按了按贵妃那双玉手,只是略微扫视了一下她乱乱的发丝,起身离去。一旁搔首弄姿的贵妃点头不已,面带春色跪送皇帝。   “玉妃姐姐,皇上已经走了,你何必还心甘情愿跪在地上呢?”   贵妃摆弄着窈窕的身姿,挪步微移,挑着艳艳的一对柳眉,芙蓉般的玉手慢慢伸出,却轻蔑地搭在了玉妃的肩上。 第4节:雪山玛瑙   玉妃眉目不改,仍然娓娓说来:“贵妃娘娘,如果您不赏赐回神散,我不敢起来。贵妃娘娘,你为什么不愿意卖我一个人情呢?只要您救好絮莠,我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等等……”   贵妃轻笑了一声,故作假兮兮封住了自己的盈唇,双手扶起玉妃:“姐姐何须多礼,只要用得上妹妹的地方尽管开口,别弄得好像妹妹我蛇蝎心肠不肯帮你似的!快快起来!还有别左一个贵妃娘娘,右一个贵妃娘娘,你这样可真是会折煞我的。”   玉妃也无奈地站了起来,也许这个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能够可以改变。   “姐姐你识得大体,妹妹我望尘莫及!菱烟,把我那家传的祖药丸拿来!”   俄而,一个清秀干净的丫鬟拿着一个红木宝奁而来,奁正上方镶着一块翡翠,足以显得几分尊贵。   贵妃翘翘眼睑,示意菱烟把宝奁打开。菱烟很熟练地拨弄开宝奁,一颗黑色硕大的珠子安放在里面。   “姐姐,你可知这是什么?这就是你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宝物,也算是妹妹我的镇宫之宝吧。”   贵妃轻抿着薄唇,扬起一丝亵渎的嫣笑。   “哈哈……这看起来像不像黑眼睛啊?是不是有点可怖啊?让人觉得总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你看呢!”   声音微微压低了一点,慢慢靠拢了玉妃。   恐惧,恶毒交错一片,似乎暗暗地在警告着玉妃,若是不顺从她,下场那是可想而知。   阴森的气息弥漫了整个露仪宫,人人畏而不言。   幸好又一声尖利的冷笑打破了恐惧的气氛。   “哈哈……姐姐,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呢!这就是闻名岱国的雪山玛瑙,俗称回神散。你可不要小瞧了这玛瑙,它确实能医治百病!今天妹妹我就把这神丸送给姐姐了!”   玉手一把阖上宝奁,把它移到了玉妃的手里,贵妃轻佻着身体,神情从容地坐到了一把铺着毛毯的座椅上,嘴角容起一段弧度直视着玉妃。   “娘娘如此慷慨大方,对我这般恩惠,若是絮莠的病情有所好转,我定当做牛做马回报娘娘!娘娘,絮莠还在等着我,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玉妃一脸清色,仿若一位素衣仙子,在贵妃那交错神色中退出了露仪宫。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冷宫女子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贵妃暗暗地点点头发着狠誓。   “娘娘,你为何把如此珍贵的一枚药材赠给一文不名的玉妃!奴婢实在费解!” 第5节:难保絮莠   菱烟的脑袋要比一般丫头灵活几分,相貌也出众,能言善辩的她确实得到贵妃的几分赏识。   可是小聪明毕竟是小聪明,这一句话分明是给贵妃的妒忌之心添油加醋。   “哼!皇上没有把那贱人打入冷殿,怕还对她怀有几分情谊。菱烟,有时候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本宫也难保你性命!”   贵妃冷眼沫色,让伶牙俐齿的菱烟一时间也噤若寒蝉。   “絮莠,我来了!你一定要挺住!”   一路上她健步如飞,心急如焚,心心念着当初为了自己白白快送命的絮莠。   “玉妃娘娘,你为何如此匆匆?”   一个戴着黑色礼冠的小太监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没止住脚步,满脑子都是絮莠的憔悴不堪、奄奄一息的苍白身影。   “哎!不理我!摆什么臭架子,现在不就是个没人管的贱女人吗?”   一个小太监见已经失宠的玉妃不理睬他,一股怨气冲上心头,低低地唾骂了几句。   “慢着,你刚才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刚巧与玉妃擦肩而过的一男子不觉然已经站在小太监身边。   小太监一心虚,以为他是什么人物,便两腿噗通捶倒在地,边磕头边求饶命,不断辨清着自己没说什么,自己也懂得在宫中乱说话可是要铰舌头的。   “絮莠,快起来吃药啊!”   早已被风拂乱的发丝让玉妃更显蓬垢不堪,煎熬的疼痛,呻吟已经密饶整个玉清殿,从来她也没有这般难受,滚烫的泪水不住流进了单薄的衣衫里,曾多少个日子的折磨换来今天的惨窒。   她双手擒住絮莠羸弱的身体,咬着樱唇想把她拽起来,然而一切徒劳无力。   絮莠始终娇弱白煞煞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睛像是被什么封住了似的痛苦绞闭……   她发了疯似地开始呼唤絮莠的名字,只任凭无声无息的泪水滚落在絮莠冰凉苍白的脸上。   玉妃拿着黑色玛瑙,香腮凝成冷色的倦容,已经哭得筋疲力尽的她不由得放下了抓在絮莠身上的手,絮莠静静地躺下了,而玉妃只能放开了最后的希望,剩下的只有难以言语的绝望…… 第6节:认清欺骗   “她骗我,她骗我……”   黑得发光的玛瑙伴随着玉妃滴落的泪珠滑到了地上,清脆的一声,震荡了清玉宫每个寂寞阴沉的角落……   “絮莠,我以为只要我不再受皇上青睐就不会受到贵妃的妒忌而招惹祸端,不过我错了。絮莠,是你让我认清了现实,让我认清了什么叫人心险恶,从此我不会再是那个让身边的人任人宰割的女人,哪怕为了你……”   她痴痴跪在絮莠的灵位前,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滴落半颗泪水……   皇上,你我鹣鲽情深我不想负你,只不过如今的我也别无选择,而你又会如何知道我的心呢?   “敏如,你进来……”   微弱却遒劲有力的一句话呼进了一个年纪尚小的却娇小可人的丫鬟。   “玉妃娘娘,您唤奴婢有何吩咐?”   玉妃微微抬眸,神色苍白,本来跪着的敏如又走到玉妃身边,小心翼翼扶起了玉妃。   “敏如,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絮莠已经走了,不过你放心,以后的日子,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让你也平平安安活着一天,请你相信我身边再也不会有重蹈覆辙的絮莠……”   她的手轻轻抚了抚敏如的发髻,眼里充满了惋惜、痛恨还有仇怨。   “谢娘娘如此关怀奴婢,奴婢不知何以回报。”   只有刚满十五的敏如看到眼前这么关怀自己的主子,一股温暖之流融进心里。   自从懂事起进宫,还从没一个人是这么在乎她的生命,她的存在。   敏如很小的时候,父母由于患了痢疾而死,除了家里那个瘸腿的姐姐悉心呵护她以外,再也没有人对她好过。   “你无须回报,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和我一起给絮莠祈祷,以慰藉她的在天之灵。”   “娘娘,不好了!”   菱烟神色慌张地跑进露仪宫。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啊?”   风姿万千的贵妃正在与自己的表哥津津乐道着,看到菱烟突然闯入,手中刚捧起的紫砂茶杯又被迫放回香案上。   “微臣谢谢娘娘提点,这些吩咐,微臣定当竭尽所能。既然贵妃娘娘有事要处理,微臣现行告退。” 第7节:俊秀男子   他看懂了贵妃一贯的眼神,她的脾性是最熟悉不过了,还是自己主动点,等会儿又要受个“逐客令”了。   “任侍郎大人,请!”   小太监忙吆喝着他引之出门。   “娘娘,玉妃她……她的丫鬟死了,好像嚷嚷传言着要向娘娘你索命呢!”   “岂有此理!这是我害她的吗?就算是我害的,凭她如今的地位根本是不可能将我怎样!这个鄙贱的女人,哼!好了,我也累了,想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贵妃自己步履斑斑地进去休息了,留下菱烟纳闷一阵。   主子怎么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呢?   难道主子老谋深算,早有准备?   “还愣着干嘛,快点出去啊!”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丫鬟美烟像是驱赶蚊子一样把还跪在地上发傻的菱烟赶了出去……   “小帽子,朕今天好生不舒服,一想起那个自以为是的玉妃就满身难受。他父亲也是这般外厉内荏,曾经堂堂一国宰相竟然会做出这等苟且之事,简直真是判若两人。看来民谚的有其父必有其女也是不无道理了。”   面前一张雕龙的紫檀木案牍,郑明基顺手放下手中已经批完的奏折,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面色煞白的玉妃。   “皇上,小帽子不懂治国之略,但知道皇上心系天下苍生,又何必为了一个已经关进冷宫的女子动怒伤到龙体呢?小帽子知道皇上不贪图美色,可后宫佳丽三千,皇上无需为这样一个女人耿耿于怀。”   他挺起俊朗的印堂,看了一下低眉顺眼的小帽子,转而大笑:“小帽子,朕果真没有用错你。哈哈!”   收了贵妃不知多少珠宝首饰的小帽子听见皇上这么夸他,想来顺水推舟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这一席话也算得上一箭双雕了。   “敏如,你这臭丫头,别再跟着我了,我无能保住你的生命。”   冷宫庭前,玉妃泪眼婆娑,身边落叶萧瑟,一脸眉结紧锁,振振有词地拿着一条毛鞭伤心地呵斥着敏如,鞭子不断扬起落下。   “你干什么呢?”   一双有力的手擒住了她那只细嫩白皙的手。   英挺的俊眸,一道优美的鼻梁弧线,他——任侍郎,看到眼前面色苍白、却又悲愤满脸的女人一时间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这还是贵妃口中那个诡计多端、狡猾不堪的玉妃吗?   玉妃淡然地嗤笑了一声,本以为可以引来贵妃演一场戏,可是半路杀出个不知名堂的公子哥来。 第8节:轻薄戏言   “我教训自己的丫鬟,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不卑不亢地瞥了他一眼,“这位公子,可以把你的手……放下行吗?”   她虽然淡妆素衣,却依然掩不住她那绝色的娇容。   他迷晕了半刻,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她的手,从小看惯了胭脂红粉。   如今这个女子却显得特别清雅脱俗,或许无论哪个男子看到,都会动情。   “这里可是妃嫔所住之地,这位公子怎么擅自闯入,难道不怕杀头吗?”   玉妃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本不想理会,可话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   “我乃孤家寡人一个,又怎么会怕杀头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掌事太监的门下客而已。”   “是吗?门下客?为何又来深宫偏院呢?”   “哈哈……可是你长得美若天仙,这次冒险闯宫看到你我也不虚此生了。哈哈……”   无论玉妃是觉得嘲笑还是戏弄,内心莫名的哀伤更多顶过了几分嗔怒。   “公子休得口出狂言。就算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女人,你也不应对皇帝的妃嫔有所戏谑,更何况……”   她似乎被曾经迷乱的记忆刺痛了双眼,樱唇微微翕动,那本要流露的话却硬生生哽住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在这深宫闱院这个道理却是难以行得通……   “况且什么?”   任侍郎慢慢逼近了玉妃,凛凛的眼睫毛覆盖了那一双逼透人心的俊眸,浓浓的鼻息压得玉妃透不过气来。   玉妃冷不丁后退了几步,噤了噤声,刚才温柔的眼流一下子黯然失色,对着一旁一声不吭的敏如重重呵斥了一声:“还不送客。”   任侍郎吸吸鼻子,却从怀里拿出一块香帕,高高扬起,说道:“这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帕是我娘送给我的,这一次我想送给你!就当是我们相识的信物吧……”   浓浓的深情和着香帕从任侍郎手中不由自主递了过来,而为此受宠若惊的玉妃那颗本来落尘的心再次吊了一下。   她堂堂皇妃不可能与皇帝以外的男子调情,就算现在自己沦落在冷宫,况且这个自以为是的任侍郎也不配。 第9节:伪心之举   玉妃扬起手甩掉了那块巾帕,脸色下沉。   这个不知死活的男子竟然还是如此依然不羞不恼地立在身边,却浮起一抹无法令人生解的笑容,这个明眸善睐的男子究竟有何居心,着实让冰清玉洁、聪明伶俐的玉妃也百思不得其解。   任侍郎顿了一会,总算收起了笑容转身离去。   他任侍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情圣这次败在了这个如出淤泥而不染的天水芙蓉般的玉妃手上。   凤阳宫。   梳着桃花淑髻、有着不描而黛的画眉的皇后正慵懒地坐在棋盘边,一只皎如白瓷的手不停地拿起八宝蜜饯或是杏仁核桃填进自己性感胭红的醉唇,另一只手不断捏起落下一颗颗棋子,两只如秋波般明澈的眼眸紧紧盯着那盘运转自如的象棋。   “恩!菁儿,你输了!”   皇后自以为棋艺高超,从小就喜欢跟着爹爹对弈的她,曾经一个硕大的严府竟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这是她的凌云壮志。   严薇贞自打十四岁被父亲送进宫,凭借着才貌出众,又加上父亲两年前顶替了玉妃爹爹祁正的宰相位置,节节攀升,最后终于成为一代统领三宫六院、母仪天下的薇贞皇后。   “奴婢自知天资浅薄,哪能比得上皇后娘娘这般聪睿?”   菁儿忙着跪地,只能说着一些阿谀奉承的话语。   “你这丫头,口齿伶俐,尽会说一些马屁话。不过本宫还真纳闷,难道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还找不出一个能与我棋艺媲美的人来?”   皇后翘着那静心涂抹的兰花指,那不深不浅的黛眉微微扬起,气宇间流出一丝蔑视傲然之色。   “娘娘,奴婢知道有一人,不知当不当讲?”   菁儿眉色一转,想起贵妃曾施恩于她,于是为了那一份不知名的恩情,她昧着自己良心为贵妃卖命。   “说吧!就算是你察言观色,或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人都可以,一试就知高下了。”   皇后慢慢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捧起那香案上的白玉杯,微微抿了一口清茗。 第10节:棋盘争艳   “奴婢听其他宫女说贵妃娘娘不仅能歌善舞,而且琴棋书画都有所精通。皇后娘娘何不找来会会棋艺?”   菁儿生平第一次说假话,心里扑扑直跳,可为了还恩,决定咬着贝齿压抑着自己的颤颤发抖。   皇后听到自己的丫鬟竟然向着其他主子说好话,顿时醋意大发,更是怒火横生。   本想叫来嬷嬷甩她几个巴掌。   可是转念一想,这丫头也算是实话实说,面对自己主子能如此大胆提谏,按治国之理也算得上忠臣良将了。   收敛起那一抹愤怒,皇后赶紧扶她起来。   “菁儿,你若所言有理,本宫定当重重有赏。来人,传露仪宫的赵贵妃!”   菁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却仍然吓得魂魄摇摇不定。   贵妃仗着自己被皇上宠幸,加之爹爹赵挺是礼部侍郎,表哥任越云好歹也是工部侍郎,自己的权势地位也是皇后不容小觑的。而皇后整天沉迷在如何盘算棋局之上,已然忘了后宫芸芸妃嫔的狼子野心。   自打那赵贵妃进宫以来,明基皇上就沉迷贵妃的妖媚缠绵,可谓欲罢不能。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祝凤体安康!”   不一会儿,几个太监领着扬扬得意、红润丰美的赵贵妃进了凤阳宫。   赵贵妃一向能说会道,小嘴一张一合自若有序。   皇后见得她骚首弄姿,美艳已经高出自己一筹,心中难免生出几分醋意。   不过她很有自信觉得这人的棋艺就不一定能赢过她。   “妹妹,何须多礼?本宫都怕打扰妹妹,心中略有几分歉意。算了,客套话本宫腻得不想再说,既然来了,就赶快过来与我对弈吧!”   皇后佯装得热情拉过赵贵妃,兴奋度取代了原先的嫉恶,两人开始沉浸于一兵一卒的棋局中。刚开始赵贵妃过关斩将,看上去快要占上风。   皇后仍然浮着笑容,不慌不忙地一如刚才地慵懒地慢慢挪动着棋子,很快局势大旋转。   皇后守着的那几个大炮一下子打掉了贵妃掉以轻心的车。   贵妃那一张原本绯红如花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皇后娘娘果然棋艺高超,妹妹我真是难以企及啊!”   赵贵妃停下了那双白皙如玉的手,立马跪地应承道。 第11节:妃家智谋   “妹妹无需多自责。姐姐我也只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而已,论兵家智略还是妹妹你胜一筹。快快请起!来人,把那盒象牙棋拿来就当打扰妹妹的谢礼了!”   皇后莞尔,扶起了低头不语的赵贵妃。   “皇后娘娘,妹妹自知天资不足,不过还有一人,怕是可以与娘娘一较高下。”   犀利狡猾的眼色在赵贵妃的眼眸中油然而生。这一次如果做得好,那便是所谓的一箭双雕。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   皇后原本有些失落的心一下子涨高了不少情绪,那裂开的皓齿中不断喜滋滋塞着绿豆糕。   赵贵妃故意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那些障碍之人,显现出几许羞羞答答不好开口。   皇后顺口吐出一个葵瓜子壳,领略了她的意图,于是摆了摆手退走了所有耳目。   她压抑不住想知道对手的激情,忙不迭地凑近贵妃,俨然失去凤仪之色,兴趣盎然地摇着赵贵妃那纤柔的双臂紧张地问道:“妹妹,你快说,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你倒是快说啊!”   赵贵妃故意变得吞吞吐吐、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皇后娘娘,他就是我表哥,任越云,任侍郎大人。可是他乃堂堂大男子,只是怎么好……”   “你确定他棋艺很好。”   “妹妹我哪敢欺骗皇后娘娘,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原本文文静静、一本正经的皇后一听终于可以有真正的高手与她对决,内心如冬去春来时花楹满地的灿烂,竟然忘我地手舞足蹈起来,这让一旁嗤笑不已的贵妃更是觉得整个皇宫就像探囊取物般容易。   “皇后娘娘,你还好吧?再说我表哥是个男子,不能随意进出皇宫的。”贵妃又装得眉头紧紧,煞有其事的感觉。   “男子怎么了,变成太监不就可以了!”   皇后还在幻想着怎样的人可以胜过她,还在步步经营着以后对弈时的走势。   “什么?”   “哦!我开玩笑的。妹妹今晚你就让你表哥扮成太监来与我一比高下。如果能够他能胜过我,我情愿放弃这一项自以为天下无敌的爱好,而且我愿赌服输,妹妹,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的,你就尽管开口。天啊,好久没体验过手下败将的滋味了……” 第12节:红杏出墙   皇后那股对棋艺深深的情愫是无人可以比拟的,下棋时总能忘乎所以。   曾经为了下棋,她还与爹爹大吵一架;曾经为了能够找一个对手,她不惜一掷千金,这种如痴如醉的地步是别人不能够想象的,为此,皇上早已经将她遗忘在某个棋盘边的角落里了。   “皇后娘娘如此心胸宽阔,妹妹我真是自惭形秽啊!妹妹先谢谢娘娘如此恩泽。”   表面上贵妃表现谦谦,而内心里早就把皇后咒入了十八层地狱。   “小帽子,朕兴许好久没去凤阳宫了,不知道皇后还改没改那整日沉迷象棋的癖好啊?走!摆驾凤阳宫。”   不知怎么的,郑明基还是回忆起了曾经与皇后红幔帐下那一幕幕温情慢热的场面,冷峻的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是!”   太监们忙忙碌碌打点着,送皇上去凤阳宫。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这点小事我想对你这个大情圣而言可是求之不得的一碟小菜。你要是能让她有了,剩下的我自会处理。虽说我生不了孩子,可是不管怎样,我的权势坚决不会落入他人手中。”   贵妃一回到自己露仪宫,就急急忙忙昭来任侍郎。   任侍郎看着满是坏心眼的妹妹,眉头一泠,又不由自主抱住了贵妃的香肩,搭讪地回道:“妹妹这点小事,我怎么会不尽力去办呢?”   说完,他慢慢凑近了贵妃那细嫩柔滑的面颊,深情地吻了一下,这让来不及反应的贵妃心头一刬,匆匆关上了门。   “要是被人看到,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你堂堂一个贵妃还怕这些吗?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青梅竹马长大的,可惜你最后还是狠心地成了那死皇帝的小妾。”   抚弄着贵妃那凝脂般的香腮,温情脉脉地两人对望着。   贵妃毕竟也是个女人,可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禁不住自己那英俊洒脱的表哥的诱惑,两人紧紧拥在一起热烈忘情地吻了起来。   任越云摸着自己表妹背脊上柔软光滑的皮肤,那种强烈的情欲像洪水一样爆发了出来。他不满足啃噬她那香气满溢的醉唇,一直疯狂地从贵妃脖颈上不断落下红红的齿印,辗转蹂躏着每一处娇嫩纤柔的肌肤。两人衣衫不整,直接激情磅礴地扑转到了帐幔之下。   可是那莽莽撞撞的菱烟又在门外大声囔囔“不好了,不好了!” 第13节:坏了好事   任越云和贵妃两人仍然紧紧扯在一起,互相疯狂地迷醉在温热的情欲之中。   不过隐隐地贵妃还是听到菱烟不停的敲门声。   露着凝霞般的肤脂,贵妃伸出那双醉人心魂的纤手,轻轻地蒙住了架在风情万种的自己身上的表哥那印红的嘴唇。   “表哥,外面好像有事情!”   贵妃还没等任侍郎反应过来,翻身一跃推开了任侍郎,那顺手拽来的衣服一下子韧劲地披在了自己身上,却深情回眸向一脸苦笑的任侍郎抛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勾引一样的眼神。   “表妹,你还是不减当年风姿。那么甜美,那么香醉,怪不得那死皇帝会栽倒你柳裙下。”躺在床上的任侍郎也翻身,拉整了自己半垂的衣服。   “表哥,你也不赖。不过你床上功夫还是斗不过我,不过对付其他笨傻得女人是绰绰有余了!好了,我得出去了。”   扭曲着窈窕丰盈的身姿,贵妃带着轻浮的笑容自信昂扬地往外走去。   “哦!对了,别忘了皇后要找你下棋,我想我的表哥应该知道怎么做,可别迷失在美人腋下。”贵妃丢下一个媚俗的笑靥,拂拂自己柔顺的发丝就走出了门外,房间里留下任越云不屑地摇头苦叹。   “什么?今天皇上去皇后那里,为什么?我难道做错了什么吗?今晚怎么不来我这里,难不是皇后又给皇上灌了什么汤?”   菱烟忐忑不安地跪在气焰嚣张的贵妃面前,不敢吭声。   贵妃突然想起刚才还对表哥的吩咐,扔下菱烟,又匆匆赶向内房,可是任侍郎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坏了!”贵妃举着自己烦闷的脑袋,怕又要亲自冒险去凤阳宫。   “来人,移驾凤阳宫。”菱烟背后喘着粗气追了上来,又只得安排贵妃去凤阳宫。   凤阳宫中銮驾已至。   “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非常惶恐,不知道今天皇上突然会来看自己。   想起与贵妃的约定,脸色发黑,这次无法履行诺言,那等会儿又该怎么收场。   皇上兴致盎然地看着凤阳宫那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宫房布置,不由得点头微笑。   他看着贤良淑德的皇后,立马扶起了她。 第14节:寒彻如冰   “皇后不会抱怨朕的冒然前来吧!朕好久没来看你了,一切是否可好?小皇子可好呢?”   郑明基自打八年前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就深深喜欢上她了。   她不像一般女人那般百依百顺,可是这种桀骜不驯反而更是让他对她的宠溺更上一层楼。   “托皇上洪福,我们母子两一切安好!臣妾只是不知皇上今夜为何突然来访?臣妾不能及时恭迎实在惭愧!”   皇后小心翼翼地回问着,只怕今天有个意外。   皇上环顾四周,那一张赫然的棋盘在整个凤阳宫异常抢眼,不过想起皇后曾经为了它而冷落了他,眉头冷冷拎起,肃然问道:“皇后还是一如往常地情弥棋艺?”   皇后低着月眸微微点头。   “父皇,我要你陪我玩!父皇,你好久没来看麒儿,麒儿好想你啊!”   皇后看着蹦蹦跳跳进来的郑麒,向奶娘示意不要带他出去,起码自己孩子可以缓解一部分燃眉的窘迫。   皇上好久没见到自己那胖乎乎而又显得十分粉嫩的麒儿,欣喜异常。   他忍不住抱起了他,捏了捏小脸,刮了个响鼻,贴着麒儿宽宽的额头,顶着说道:“我的麒儿,父皇好久没和你在一起了。好吧!今天父皇就带你出去玩玩!”   麒儿龇牙咧嘴地笑着拉起父皇的手答答地往外奔去。   “敏如……”   玉妃伤感地地从床榻上下来。   早春还袭夹着一丝露寒,她顺手披上一件稍厚的旧旧的紫苑貂裘。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我为着你坚守,而你……   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哎!   “玉妃娘娘,请问有什么吩咐?”   站在一旁的敏如赶忙跪下。   “我要你把这块雪山玛瑙送回露仪宫!你就说贵妃的这一番心意我这个冷宫玉妃承受不起。”玉妃凄凄地顿了一下,便合上奁子,那垂顺的鬓发遮住了滑过眼角的一抹阴哧。   晓朦胧,前溪百鸟啼匆匆。啼匆匆。凌波人去,拜月楼空。   我祁敛玉不会永远禁锢在这生门冷院,絮莠,等到这里空阁时,便是你能安息之时。   透过薄薄的窗纱,外面一片凄冷,淡淡的疏影,翩翩摆动。   这一次如果你有神保护,算你幸运,不过你总归逃不了被你夺命冤魂的怨报。   玉妃闭上了冰凉的眸子,不再望着敏如远去的身影。 第15节:气走圣上   “皇后娘娘!”   贵妃一到凤阳宫大声囔囔,脚步匆匆,没想到被刚和皇上玩得不亦乐乎的皇子麒儿撞了个满怀。   被人坏了兴致,麒儿恶眼看着这个艳若桃花的女人,这让贵妃气不打一出来。   不过看到背后郑明基挺着俊美的笑靥箭步而来,贵妃马上眼流飞转,露出一抹伪善的嗔笑,捏了捏死死盯着她的麒儿,殷殷地念道:“哎哟!麒儿玩得很开心!这孩子真的好可爱啊!”   郑明基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贵妃,剑眉一泠,翕动了一下唇弧,半责半喜地问道:“什么风能把你吹到凤阳宫来?”   “是臣妾要妹妹来……和臣妾下棋的!只怪臣妾不知皇上今夜会来!”   贵妃本想争辩,却被皇后抢先一步夺走了话机。   “是吗?原来朕还是抵不上你的棋盘。算了,既然这样,朕还是回去。你就和贵妃下棋吧!小帽子,摆驾回御书房!”   皇后知道自己又搞砸了,心头有些失落。   不过想到今晚能和高手一较高下,还是爬上了几分欣喜。   贵妃却巴不得皇上走,不过这次想到皇上今晚不能与自己同床共枕,银杏般的眼眸中露出了几许厌恨。   这一次没安排妥善,让她白跑一趟,贵妃就恹恹地觑了一下那个不知变通的扶着皇上的小帽子。   “臣妾恭送皇上!”   贵妃和皇后回礼却是异口同声。   “奶娘,把皇子带下去!妹妹,本宫还怕你的表哥被皇上撞见!现在快点把他昭来吧!”   皇后满眼充斥着渴望。   “皇后乃棋坛一朵奇葩,这次妹妹我还担心我表哥这绿萼能否顶得过?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贵妃话音刚落,任侍郎慢津津倜傥不羁地踏进了凤阳宫。   他那如云如雾般的俊眸里闪出的眼神直勾勾射向愣住了的皇后。   没想到他器宇轩昂,眉宇间竟然透露着一些藐视天下的霸道之气,想必这次的对手不容小觑。不过美女怕是难过英雄关……   “任越云参见皇后!”   “皇后!皇后!”   贵妃见皇后不动声色,迷了眼神,不由得掩面而笑,推了一下皇后的胳膊肘!   “哦!听贵妃说,你的棋艺高超,那就和我一比高下吧!”   几个人相迎而进,殊不知那一丛丛文竹后面,一道幽幽的身影忽地飘闪而过。 第16节:疯子捣乱   那道身影神神秘秘,撕过几许黑色的冷郁。   那人很快如一只急速的鹰鸷飞起向西宫偏房拂去,只留下几个惊慌失措,又不停擦着眼睛一脸茫然的门卫太监东瞅西望,那昏沉的暗暮中仍却一如平常的空澄。   凤阳宫内仍然一片森严阴沉,可见皇后已经和任侍郎深入大战起来。   而一旁焦躁不安的贵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而皇后对皇上编出的谎言反而让自己回不了宫,真是左右为难。   可是看到他们两人仿若眉目传情却又冷漠奸黠的对峙着,那静寂悄然的凤阳宫让贵妃的恼火无以复加。   既然这次的局势已经被皇上缴掉了,而无论表哥是否输赢,对我都是不利的。   若真如此,我为什么就不水到渠成地再推一把?   “哎呦!”   贵妃捂着肚子娇丽丽地嗔叫着拉到在地。   可惜她那娇柔无力的声音完全淹没在那盘紧张地不可开交的棋局对阵中。   此时恰恰周围的丫鬟下人都已经屏退了。   贵妃无可奈何,只得加大声喉。   “哎哟!皇后,哎哟,我真的肚子好痛!表哥,我的肚子真的……”   贵妃已经假装严重地滚在地上呻吟,可令她晴天霹雳般愤怒的是,两人竟然像聋了一样,完全沉迷在那个不断进退打阵的杀气凛然的局势中。   那肃穆的夜色突然被一阵疯疯癫癫的杂七杂八的尖笑声打破了。   贵妃顾不上自己的肚子,正想跑出去探个究竟,就被满头乱发、像个无知的孩童般拨弄着自己邋遢的衣襟的女人又在门口撞个满怀,被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装得四脚朝天,明显那疯女人力气大了多了。   “什么人啊?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哎哟!本宫的臀部好像不行了……”   贵妃大大咧咧骂着,一改往常的娇羞,咬着殷红的唇瓣苦苦揉着自己真的快被摔成两瓣的屁股。   门外的几个太监脸色发青赶紧冲进来领罪。   “贵妃娘娘,奴才该死,我们拦不住这个疯掉的平黎公主。”   其中一个小太监立即殷情地扶起地上愁眉苦脸、叫疼不停的贵妃。   “怎么回事?”   任侍郎先反应了过来,看到自己表妹颠倒在地,随便落下一颗棋子,让本来自己快占上风的棋局顶了下来,整一盘就变成了风平浪静般的平局。 第17节:指上美男   这让皇后那深邃朦胧的眼眸终于露出了一些欣喜和宽慰。   任越云本来就是岱国有名的浪荡大才子,赢个深藏内宫、不知天大地大的女人其实不在话下,这一切行事也只是为了帮那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一把而已。   平黎公主是皇上的亲妹,由于几年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就傻掉了。   可是皇上心疼自己妹妹,不舍得让她嫁人受人欺负,于是这个笑靥如月、玉纤娇媚却没人敢要的平黎公主成了皇宫里茶余饭后的笑柄。   平黎公主如同得了癫痫症,仍然扒开两个小酒窝痴痴地笑着,又玩弄起自己黄不溜秋的发丝,忽而嘟起小嘴,忽而又朗声大笑,把周围紧紧盯着她看的人吓得一愣一愣。   “原来是平黎公主大驾光临。不知我这个皇嫂能为你效劳些什么?”   皇后那凝霜皓雪般的双手被倩儿搀扶着坦然自若地辗转到了痴痴无神地笑着的平黎公主面前。   “我要那人!”   平黎公主艳若桃花的脸蛋撇了撇,突然娇羞地指着任侍郎说道。   “啊?”   任越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疯子看上了。   天亡我也!   任越云和贵妃等其他人都惊讶的不敢相信一个疯子也可以谈情说爱,而且眼光高如天云,一下子相中了美男子兼才子齐名并重的任越云。   平黎公主怎么听得懂人话?   贵妃心中闷闷愤慨,想到自己表哥这么抢手,突然有些不舍起来。   “平黎公主,莫非你不傻?你怎么突然想要……”   皇后从焦疑中缓过神,抿起嫣唇正想问清楚,却被平黎再一次的偷笑所怔住。   “我想要他陪我玩下棋……”   羞羞答答如矫情的闺中女子,平黎公主痴痴的一颦一笑让所有的人哑口无言。   这个疯女人竟然戏谑到本宫头上来了。   我都赢不了他,这个疯女人竟然还有后话?   不行!   这深宫内院,有人为了躲避是非装疯卖傻不以为奇。   我堂堂一个皇后,决不能让不清不白的事情发生!   好,今晚,本宫就让你这个自不量力的疯癫的女人下盘棋。   本宫想看看你这颗皇宫中的棋子是个什么货色? 第18节:翻天覆地   “来人,摆好棋谱。”   皇后一拉凤颜,叫倩儿摆好棋局。   可是还没等倩儿动手,平黎公主就嘻嘻哈哈地踮着脚尖张头探脑到了棋局边。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蒙着小嘴,伸出那黏在鬓发边的纤玉般的手,随意挪动了一粒棋子,然后看着棋局又傻傻地痴笑起来。   任越云近眼一看,整个棋局翻天覆地全然变化。   本来是他可以赢的,现在竟然变成皇后的赢局,这一步连他都没预料到。   这让他两只狭长的俊眸失色冷凝。   难道这女人不傻?   但她又干嘛暴露她不傻呢,就不怕被人知道治死罪吗?   还是另有目的?   那她……来不及多想,任越云赶忙走到棋局旁边,二话不说出手抚乱了整盘棋局。   任越云竟然也嘻嘻哈哈也对着平黎公主对视傻笑起来,众人对这样突兀的情况不以为然。所幸的是,其他人并非看见这棋局变化的一幕。   “任侍郎,你做什么?”   皇后飘出一个冷眼,对任越云诡异的行动疑云重重。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只是怕公主不会摆棋局,这点小事还是由微臣效劳吧!”   尽管任越云的解释像冰山一般坚硬,却让大家听得也堕入云里雾里。   贵妃神色凛然,不屑地白了任越云一眼,想到皇后刚才已经让倩儿摆棋局,还有平黎公主本来就不懂棋局,何必他需要这么认真对待呢?   这真是多此一举。   “咳咳……皇后娘娘,我想天色这么晚了,平黎公主也不好一直在这里,妹妹怕公主等会儿回福寿宫时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贵妃也忽然觉得有种森森的猫腻,只是一时也说不清楚,于是出此下策,还是决定让自己的表哥早点离开,免得出了什么差池。   “好吧!来人,把平黎公主送回福寿宫。任侍郎,今天本宫见识了你的棋艺,果然不同凡响。好了,本宫也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是!”   这次任越云和贵妃齐声跪安。   两名小太监硬是拉着还在傻傻地抚弄着头发却死活不愿走掉的平黎公主一步一步踏出了凤阳宫。   玉清宫里人影憧憧,稀疏的苑竹盈盈缕动着纤姿,而从中又传出一道参差不齐的簌簌的落叶声。   “什么人?敢擅闯玉清宫!”   敏如姿态矫捷,手中迅速散出几枚飞针。 第19节:黑影来袭   可惜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黑影闪现自如,像一缕幽魂似的移来荡去。   敏如正纳闷是谁武功如此高强。如果他是要加害自己的主子,根本无需弄得如此躁动。   其实敏如一身武功连玉妃都浑然不知,而这防身之术也曾是邻家一个从江湖退休的老头所传授的。   老人看着很小丧失爹娘的她孤苦伶仃,而姐姐又是个只做做针线活的瘸子,容易受人欺负,于是不惜教授她这一番本领。   敏如深知宫中耳目众多,这么多时日来不肯透露一丝半毫。可是这一次她容不得别人伤害自己的主子,哪怕豁出自己的命。   “你这丫头,竟然有功夫。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敏如一抬起那黑狭修整的睫毛,那几枚飞针正纹丝不动被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两指夹并着。   敏如一阵内惶,来者是善非善,还不能妄下定论。   “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玉清宫?如果你想害我家玉妃娘娘,就先过我这一关。”   敏如一个箭步,折下了一条细竹枝,摆出了准备与他对阵的姿势。   “小丫头,别动气!我的师姐有你这么个厉害的保镖,怕是我江隐觉不必对她牵肠挂肚了。”   江隐觉顺手扳下一根修竹,咬在了嘴里,两只脚一提,还稳稳撑落在竹颈之间,而上身却逍遥自然地弯后平躺。   这人真够嚣张!   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敏如微微煽动了一下冷眸,那姿态俨然松懈了三分。   “敏如,外面是何人?”   本来刚闭上眼可以酣然入梦的玉妃还是被那外面的骚动惊醒而起了身,一打开门被仰身的冒然出现的江隐觉慑吓了一跳,“师弟?”   玉妃已经两年了都没有看到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师弟,激动兴奋地泪水夺眶而出。   而江隐觉看到有些清癯瘦弱的师姐,一时间不知什么滋味。   两人一阵嘘寒问暖,紧紧拥偎在一起。   “快进来。敏如你也进来。”   敏如羞答地挠了一下头皮,绯红印颊,刚才自己还想出手打他呢!   原来这个素未谋面的谈吐有些调戏的男子并没有撒谎。 第20节:天壤之别   “奴婢不知姑爷是娘娘的师弟,只当是个什么毛贼。若是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姑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敏如紧紧抿着唇,想到自己差点伤了玉妃的师弟,赶忙屈身谢罪。   “没甚什么事。姑娘你别自责,也都怪我自己不好夜里擅闯,换了谁都会这样。不过我师姐有你这样伶俐能干的丫鬟也真让我放心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江隐觉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介意,又转向玉妃款款说道,“师姐,这次我从浮州来岱隆城是受你爹爹和我们师父之托。自从伯父退出官场后,你也被皇上冷落了,他们一直担心你在宫中的处境。”   说着,江隐觉就从怀中掏出了一盒精致的奁匣,放到了玉妃的手上。   玉妃想起苍老受累的爹爹和好久没见的亲人,一阵思念的酸楚像滚滚浪涛荡上了心头,紧紧握着奁匣,不知觉然间潸然朦胧。   “师姐,你打开看看吧!里面有你娘的一支蜘蛛旋簪,还有你爹爹让我带来的你小时候的布玩偶。这蜘蛛旋簪不是普通的玉簪,而是用五毒蜘蛛粉和翡翠相融的玉簪。伯母说如果遇到有想害你的宫中妃嫔,你大可以用此物在她们的茶水中蘸一下,五毒蜘蛛粉遇水会把毒浸入茶水……可是,师姐,这宫中防不胜防,其实我真想把你带出这暗无天日的深宫,到时候我们远走高飞,过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听到师弟一番深情体谅的劝慰,泪膜如纱,但玉妃还是切着红舌,坚定地摇摇头。   “你并不会知道的。这里有我当年付出过的真情。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依然深爱着皇上,此情却是天地可鉴。师弟啊,你应该带走的不是我,而是平黎公主。她为了你装疯卖傻一直受辱至今。当初为了逃出金韩王的魔爪,你不知道她与自己皇哥以及已经仙逝的太后闹翻了多少次,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相恋两年的真爱之人!”   面对平黎宫主的痴情,江隐觉一时不知怎么办。   他一直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尊贵淑贤的公主,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一个是地上的蚂蚱,不可能有什么美满的结局。   十五岁那年,他跟随自己师姐入宫时,竟然和也恰好十五岁的平黎公主一见钟情。两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很快发展成难舍难分的一对幸福鸳鸯。只是当时自己年龄小,官职也小,皇上和太后都对他们的感情冷眼相待,只是当做孩子的过家家一样。   两年后,镇守韩闽之城的金韩王凭仗着自己英勇威猛,屡屡战功赫赫。   他听说平黎公主天生丽质、贤惠淑德、秀外慧中,于是大言不惭地向太后要求把平黎公主下嫁与他。   皇家考虑到韩闽之城是岱国的关隘之地,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要求。 第21节:情意何诉   时光荏苒,一眨眼,两人如今已经年方十九,都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可是谁也迈不出艰难的一步。   “师姐,可我……她不会原谅我的。”   江隐觉那英飒的脸弧线条,卷卷地露出几分黯色。他对着斜冷的弯月,沉默不语。   “师弟,你不懂她的心。几日前,平黎公主还来问我你的去踪消息,怎么你还怕公主流水无情……敏如,把那一块香案上折叠的鸳鸯戏水巾帕拿过来。那是公主让我送给你的。”   玉妃的一番吩咐让敏如深感纳闷,前几日并未见过公主的身影,更何况送来什么定情信物。   也许是我没有看见,那时候是絮莠伺候娘娘的。敏如还是将信将疑走到玉妃内房里,果然有一块香帕。   敏如拿起细细一瞧,原是娘娘自己那巧夺天工的绣工。   敏如明白了几分,就愣愣地把这块香帕递给了江隐觉……   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我恨一江春水滚滚自东流,到秋天叶黄满地时,也是这般寥落自哀。   平黎公主恨意满肠,摸了摸那把已经覆着尘埃两年的琴耙,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黑夜漫漫之长,宫苑中那一股袭来的冷风嗤嗤地抚着墙闱之下的一簇簇紧阖的碧纱窗。   露仪宫中仍是一片灯火通明,格外耀眼,即使今晚并无莺歌燕舞。   “你倒是给我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贵妃那一抹急怨掩映着粉彤的烟颊,露仪宫里似乎寂寥空荡地就站着菱烟、任侍郎和贵妃三人。   可惜这三人总唱不出一台好戏。   如果我把公主不是疯子告诉表妹,恐怕又会惹出事端。   而那个冷门公主看起来并不会影响表妹的权势,更何况我也不确定刚才她是凑巧还是……   等我再去查个究竟再说。   “刚才只是我太冲动。皇后和我下的好好一副棋,就被她搅乱了。我只是想亲自摆好棋谱,本想为表妹向皇后讨来几分欢心。可惜一切出乎意料。表妹,你就这次原谅我的过失吧!还有,我记得你的棋艺也是很精湛的,为什么还要我……”   任越云柔言蜜语,着实让心硬着的贵妃消去了一些艾怨。 第22节:等到负汉   “这是娘娘故意让姑爷得到皇后赏识的机会,以便将来好升官加爵……”   一旁的菱烟快言快语,立马把贵妃的心思暴露无疑。   赵贵妃那艳美的双眸瞥了一下菱烟,怪她多言。   尽管自己的目的被露了出来,可总以为作为自己手中棋子的表哥兼情郎的任越云并不会生什么气。   而其实她错了,他在乎的不是升官发财,而只是那一段难以消磨的小时候的感情。   “既然是这样,那我还错怪你了。好了,今天夜色已沉下,你累了一天,你也回去休息吧!”贵妃故做打了个娇媚的哈欠,那双白嫩皎洁的精心修护的手示意地摆了摆。   “是!微臣告退!”   任侍郎淡淡地觑了一下自己已经被菱烟碎步走了的表妹,不由得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露仪宫。   浓浓的夜幕像一只快入梦的小猫,偶尔打出个尖声的磨牙切齿的嘶吼,那畏人的声音绕遍穿透整个皇宫。   而那凄凄惨惨戚戚般的福寿宫中只有那凛冽的寒风呼呼直啸而过,直引得树影如鬼魅般摇曳摆首。   江隐觉那双犀利而隐者淡淡幽伤的俊眸穿过了树上疏密不致的黑黑的缝隙,却望见一位窈窕女子还伴着幽幽昏暗的灯光苦苦徘徊。   “芳草碧色,萋萋遍面陌。暖絮乱红,也知人,春愁无力。忆得盈盈拾翠侣,共携赏、凤城寒食……”   踌躇不决的江隐觉不知是进是退,而那一首两人曾吟咏的李甲的帝台春如今还让公主念念不忘。   江隐觉来不及多想,他的内心告诉他这让他无法拒绝。   “到今来,海角逢春,天涯为客。”   平黎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多少次倚窗盼望,多少次站在冷风里苦苦等待,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等到了那个让她爱恨交集、悲喜交加的“负心汉”——江隐觉。   “没想到这么两年来你一直都痴痴等我回来。平黎公主,你难道觉得为了我这样的登徒浪子值得吗?你应该找个好人家嫁人的。”   两人深情相视,可本来让平黎喜出望外的他竟然一来就是一盆冰冷刺骨的寒水,着实惹得平黎公主生出几分怒火。 第23节:热烈拥吻   “你来,是想看我笑话的。那我平黎可以告诉你,我即便疯了傻了,就算人老珠黄,孤死在这冷宫之中,也和你这个逍遥自在、潇洒不羁、常常身旁美女如云的江隐觉毫无瓜葛。你走!立即,马上,现在就滚出福寿宫。”   这一番气话反而让江隐觉自惭形秽,无语相答。   看着快要落下滚滚泪水的平黎公主,江隐觉渐渐伸出了那双两年没有抱平黎的手,慢慢地靠近了娇如朱云、眼流如水般的生着闷气的平黎公主。   其实她没有抱怨,更没有恨,那爱一个人从炽烈到心凉的痛楚如酝酿的苦醇一样在身体里波澜起伏,跌宕不已。   那忽明忽暗的幽光把两个人紧紧的拥抱拉得特别特别长,似乎已经旋转成一尊牛郎织女七夕时相会时难舍难分般的雕像。   两年来,对于那深手宫闺的平黎来说度日如年,今天这一次再与情人相会已经不能用年来计算了。   这一个深深的拥抱已经是她觉得苦尽甘来的幸福一幕了。   两人沉默无言,那外面簌簌的落叶声是他们唯一可以倾诉表达的那种悲喜交加的声音。   江隐觉抚着平黎锃乱的发丝,俊眸里夹着无以复加的自责之情,一个深情愧疚的香吻缓缓落在了平黎那粉嫩鲜滑、印着淡淡泪痕的脸上。   两人终于热烈忘我地拥吻在一起,夜似乎也不舍得打搅这一对再度相逢的苦命鸳鸯,那呼呼的风声平息了几分,只留一狐弯弯的长月悬勾在黑色的苍穹之上……   可是好景不长,福寿宫的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公主,门外任侍郎不顾劝阻闯进来了……”   鸢蕊上气不接下气地横冲直撞进来,却见得公主和江隐觉正深情脉脉、沉醉其中的疯狂地吻着,顿时煞白的小脸红了大半,吱吱呜呜不禁气焰收敛了几分。   好在平黎公主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来福寿宫做客,二话不说就挣脱了江隐觉还难以放开的热吻,慌忙不顾他情愿与否就一把推进了那雕琢精致、纹理细腻的松木柜子里。 第24节:识时务者   “平黎……”   江隐觉还迷失在刚才的温情中,现在莫名其妙被平黎公主关了进去。   “隐觉,你先委屈一下,我会会一个人。”   平黎来不及给他解释,迅速从锦裘中抽出钥匙锁上了柜门,却让江隐觉憋得摸不着头脑。   公主要见谁?平黎公主微步轻佻,面若霞蔚,款步上前迎接了厉色冷眉的直冲而入的任越云。   他刚才还觉得公主房内有一个模糊的猛男背影,现在扫视四周,却异样地沉静,而且空无一人。鸢蕊怯怯地福身在公主身旁,大气不出。   平黎公主一改往常痴痴的笑脸,这一次挽起一抹红唇,那甜美洋溢的酒窝随之融和在如一泓清泉般的笑靥上。任越云已经了然一切。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本公主总算没有选错人,眼明手快,灵活机动。我知道你这次来对我探个究竟,而恰恰真相已经掌控在你手中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次是为了你表妹而来,不过很可惜没把这次邀功的机会送给你表妹。”   平黎公主自幼聪明贤惠,对她而言宫里的你死我活的生存斗争离不开手段或者令人扼腕惊异的而所谓的“雕虫小技”。   她仍旧钗横鬓乱,那柳叶般的秀发不由垂唇而下,那任越云难以看到的一种神情潜藏其中。   “平黎公主真是下棋高手,这次都让我这个世俗的纨绔子弟不知觉地深深敬仰三分。不过公主如此精打细算、未雨绸缪,却又忘了划算怎么才能挪动一步踏出宫门?”   任越云知道平黎公主曾经有过一段风流往事,但是真是假无从查起,可这次好像故意露马脚让自己易而得知。   “是吗?那我平黎告诉你,我虽然是个‘疯子’,可消息那是比谁还灵。你也不去打探打探,这宫中的耳目中有多少是我平黎的心腹?我这次来不是想和你争个鱼死网破,而是想让你为我做一件事。当然好处少不了你的。至少你的表妹可以安然无恙地留在宫中,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哪个冤魂孤鬼会向她索命。还有,你也可以稳如磐石继续升官加俸。”   平黎也许低估了任越云。他绝非是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第25节:别样威胁   任越云从来表里不一,又怎么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威胁诱惑。   任越云确实担心自己的表妹,担心有一天她不再得宠而日落西山,抑郁自杀,这也是赵贵妃孤傲不屈的性格。   但这些绝不能让他动意。   任越云也是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当然也不例外。   狭长的黑眸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桀骜地负手背对着平黎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你以为我是个为别人着想的人吗?哈哈……公主,那你就错了,我想要的你还没说出来。我只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那最后几个词儿被任越云猥亵地延长拉远。   这时闷在松木柜里的江隐觉觉得实在难以忍受其他男子对自己的心上人如此步步相逼,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当面羞辱平黎公主。   我不会让任何男人再欺负平黎。   江隐觉一时热血,使出浑身法术,用那似乎坚硬如铁的脑门“啪”地一下撞开了柜门,福寿宫的安宁寂静都不知觉地被这冒然显现的声音撕裂。   平黎公主和任越云双双被这血气方刚的江隐觉活活震了一下。   “原来平黎公主还私藏男子,要是被圣上知道了,你可知你们两人的命途。”   面对任越云那一道迅雷般地威吓,平黎公主却呆呆地看着英气逼人的江隐觉难以言对。   “你这个龟孙子,你深夜擅闯福寿宫,还竟然想对公主施以暧昧诱惑,就也这一条足可以让你家祖孙十八代死光。”   江隐觉不知内情,只以为任越云想诱拐公主,于是冷眉横指任越云,不由分说咬牙切齿地狂风暴雨一样乱骂一通。   谁知这一番开门见山的豪爽之失让本来不情愿相助的任越云陡然生出几许赏识而改变了原先的主意。   “不知这位兄台是何方之人?虽然出口狂言,但勇气可嘉。如果我猜得没错,公主是想让我出手帮助他。”   平黎公主红晕飞耳,夹带着几分羞涩微微颔首。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敧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作为一个自以为对女人了如指掌的情圣,任越云也深知公主相思之苦。 第26节:若能并蒂   这一次如果自己冒然拒绝,肯定不能活着走出福寿宫;如果自己帮了她,不仅能帮表妹,或许还能虏获玉妃的芳心,到时候一举两得,天降喜事,何乐而不为?   “微臣定当竭力为公主效劳,一定让这位未来的驸马爷平步青云。不过公主也得送我一个人情。”   任越云那凌云般的纤眸瞥了一眼惘然无措的江隐觉,款步上前,在欣喜之余的平黎公主耳边喃喃低语了几句。   霞露般的脸色转而变成一层雪白的焦虑踟蹰。   平黎公主不停地摇头,皓齿已经咬红了一片唇瓣。   任越云那寒风历历般的眼色,不时闪过她和江隐觉两人的身旁。终于平黎公主屈服了,沉重地点了点头。   “哈哈……公主真不愧聪明人,你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凑成两对天造地设的鸳鸯。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同喜同贺啊?”   任越云跪礼相辞,而那明澈幽远的笑声久久回荡在福寿宫里。而平黎无神的眼流让江隐觉愁肠满肚,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平黎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他威逼你什么了?你千万别做傻事。”   江隐觉总感到隐隐不安,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可是他那份衷心的关怀换来平黎那不深不浅的一个莞尔和摇头。   “隐觉,好晚了。你回去吧。不过你相信我一定会让我们结为连理枝、成为并蒂莲。我始终相信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时候想有人要拆散我们也无计可施。”   平黎公主的一抹清甜的笑意荡漾开在那梨蕊般的肌肤上,毫无掩饰般洁瑕。   无奈地望了望公主,拎着七分信任,三分担心,江隐觉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福寿宫。   伴着一阵翠响的鸟鸣声清晨静谧的岱隆城微微拉开了新一天的帘幕,却显得更撩拨人心,更何况这里是危机四伏的皇宫深院。   一大早就唧唧哇哇的吵闹声响彻整个宫闱。   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被皇上无意中受宠的苏婕妤竟然柳暗花明,一跃晋封为苏贵妃。现在整个梦韦宫正张罗得不行。原来苏婕妤的寝宫已然荒废,马上就会成为那些冷落的妃嫔的残羹冷炙。 第27节:多了冯妇   这下有好戏了,一夜之间,又平白无故多出个贵妃。   一山容不得二虎,接下来赵贵妃和苏贵妃就会争得死去活来。   鹿死谁手,还只是一个未卜的谜团。   玉妃微微伸了个懒腰,没想到老天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斜阳照墟落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怀柔垂帘护窗纱。   “娘娘,这是苏贵妃送来的金雕玉镯子,听说每个妃子都有这般待遇。偏偏那赵贵妃似乎不喜受用,所以苏贵妃就免掉了她的礼物。而这些珍贵的金银珠宝都是皇上赏赐的。”   听完敏如这一席话,玉妃抬了抬惺忪舒展的月眉,微微点头。   “敏如,你把我秀的一块絮翻蝶舞金缕边的香绢拿来,并且精致地装好,我想礼尚往来也是人之常情,把它赠给苏贵妃吧!”   平日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的玉清宫今日似乎也被苏贵妃的喜事增添了不少光彩。   梦韦宫里布置得高贵典雅、落落大方。   那些新增的丫鬟太监正在院落中拿着花剪给那些刚移栽的草木修枝理节,而苏贵妃安然祥和地被丫鬟搀扶着在院中雍容踱步。   今日的苏贵妃已经蜕去了原先的素装淡描,烟絮般地着了一身藕荷色璎珞蟠袍,外加披着雪绒色羊毛香坎肩,鬓发上那晶莹的流苏从翡翠簪上如柳般垂下。   这一番静心打扮,把苏贵妃那绯色的面颊映照地熠熠生姿。   曾经的她不喜争斗,终日洋洋在闲花清柳中,偶而喂饲一些色彩斑斓的池中小鱼,这是她最大的乐趣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像原先,无意中旋进了勾心斗角的漩涡中,难以自拔了。   要想安身立命,苏贵妃也只有一个选择,技压群芳。   好在搞笑的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岱国赫赫有名的副宰相苏忠庭。   他曾经为朝廷经济体制改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露仪宫里就不同寻常般了。   赵贵妃正气得摔了不知多少锅碗瓢盆、花瓷玉器。   丫鬟们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出,静静等待着、虔心祈祷着能够让贵妃气消平怀。   “好你个郑明基,枉费我对你一片痴情,竟然这样戏弄我。咱们……走着瞧。那一个个你中意的妖孽马上……我就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贵妃的青冷色眸子不断地洋溢出无穷的怨恨报复之情。 第28节:惹祸上身   郑明基不愧勤政爱国,从不睡懒觉的他早早就在朝堂之上,弄得一些体态臃肿、肥头大耳的迟了几步的懒惰臣子汗颜三分。   “众爱卿今日可否有要事上奏?不过朕昨日批了奏折,得知边关之地又有骚动。朕听说那些蛮夷由于冬日之粮已将用尽,所以争先恐后不顾大朝律法擅自进入岱国境内抢夺口粮。不过朕念他们那里水源甚少,种些庄稼也绝非易事,决定使用怀柔政策。但不知哪位爱卿愿意亲自出马解决这等问题?”   郑明基那聪睿的目光扫视着四周面色焦黄的大臣们,很多人就像压根没睡醒,还是朦胧眯眼。不过工部侍郎任越云挺了挺胸膛,在总目睽睽之下英勇出列。   “启奏皇上,微臣倒觉得有一人很合适。不知道皇上愿意采纳否?”   任越云开始蒙着皇帝卖起关子来。   “爱卿无需掩饰。你就大胆地说出来吧。但……除了作奸犯科之人。”   凛凛的厉色从郑明基明眸中散了出来,使得整个朝堂氤氲了几分阴郁。   “这个人不属于作奸犯科。微臣以为浮州的江隐觉适合。浮州虽小,但是也属于岱国关隘之地,况且与那些骚乱的蛮夷之国邻近。微臣还听说此人机智聪明,运筹帷幄,想必可以一用。”任越云昧着良心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谏江隐觉,这一次有天降的机会也是预料之外的。   “哦?你说的可是朕那玉妃的师弟?江隐觉,你竟然说他不是作奸犯科之类?哼!还亏你说得出来?当初他和前宰相干了如此龌龊之事,朕今日哪能轻易再任用他们!难道你想毁了朕的一世英名?”   郑明基面色煞白,对这个直言不讳的任越云却增了不少愤怒。   “皇上请息怒。微臣以为前宰相和江隐觉并不会干出这些悖逆朗朗乾坤之事。微臣后来调查得知那跳水死去的女子并不是被他们强迫的,当时在场的证人向别人撒了谎。”   任越云这话一出,引来那些睡眼朦胧的大臣清醒异常地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起来,大家都不肯相信此事。   就连任越云的舅父赵挺也向他低语了几句,暗示他最好不要惹麻烦上身。   当朝宰相严枫更是气得满脸通红。 第29节:牵涉旧案   要是翻案,自己的咎责难以逃脱。   当然为了能当上宰相,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用他的话说,那一次栽赃嫁祸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   “启奏皇上,微臣觉得任侍郎任大人一时疏忽大意才妄自猜臆、出此下策。当初前宰相和江隐觉逼迫良家妇女一事罪证确凿、无需翻案。微臣恳请皇上明察秋毫。”   宰相严枫怒目圆睁,气焰盎然。   面对当朝宰相对自己的奚落,任越云不肯就此罢休。   这世界上的人向来都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任越云不顾其他同僚的阻拦,还是英勇无畏地站了出来。   他并没有彻底调查那件事情,不过凭借玉妃的一副贤德,加上当初前宰相是有口皆碑的忠胆之臣,就肯定此事有蹊跷。   当初任越云只是想明哲保身,害怕揭露真相遭人暗算。   现在有利可图,而且又有公主这块附身符,胆子也不由得壮了几分。   “微臣也恳求皇上明察秋毫。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三思。”   “爱卿们,你们左一个皇上明察秋毫,右一个皇上三思,看来样子一切罪过都是朕一人所为。那倒也是,遭人诬陷总归不是件好事,既然如此朕就查个一清二楚。我想事实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好了,这骚动的事朕就授权给任侍郎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就提头领罪吧!”   “遵旨。微臣谢过皇上隆恩。微臣定当竭力办好此事!”   任越云、皇上还有虎视眈眈的严宰相面面相觑,个个都似乎心怀鬼胎,目光中都散发着难以琢磨的杀气。   “皇后娘娘!不好了,今日上早朝时,严宰相被那个任侍郎任大人说得颜面扫地。”   倩儿一得知消息,箭步如飞,心急如焚地赶去向还在探究棋艺的皇后禀报。   “什么?昨天他还和我下棋,今天就和我翻脸。这个任越云可真是风云变幻。今个儿先盯紧那个赵贵妃,一举一动都向我汇报。难道她想借此铲除我和爹爹?哼!我严薇贞绝不容许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皇后整鬟颦黛,叫人收起棋盘,终于走出夜夜沉迷的棋局之中,真正踏入皇宫这盘更加恐怖的棋局。 第30节:浮州重任   露仪宫中也很快被这消息震惊了。   贵妃的闷气一下子烟消云散,敛容沉思。   难道表哥是为了我吗?   他这一招棋下得真是一举两得:既绊倒皇后,又赢得那玉妃贱人的恩德。   不过恐怕我的处境就不怎么平坦了?   还是处处小心为是。   “菱烟,美烟,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守在门外。今个儿谁来见我都说本宫身体抱恙,不宜见人。还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一一向我汇报。”   贵妃“重兵把守”,依然稍安不躁。   浮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花苑之城。这里百花齐鸣,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真可谓小径红盛,芳郊绿遍。   而回到了浮州的江隐觉一接到圣旨,就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总感觉会发生什么。   “伯父,师父,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圣谕……但是总觉得隐隐不安……”   江隐觉清冽的眼眸中填满了焦虑。可是他伯父祁正和他师父却处置坦然。   “觉儿,别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任侍郎给你的机会,至少他不会拖他自己下水。还有,如果皇上真的调查那一次事件,我们就可能平冤雪耻。再说我们两人会竭力帮助你马到成功,圆满完成任务的。”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零_2.c_o_m   祁正翘着黑络胡,顺其自然地拂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觉儿,公主对你一往情深,这次也算是她给你的机会,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啊!”   听到长辈们一番谆谆教诲的话,江隐觉心中不安的涟漪平了几分。   “老爷,外面任侍郎求见。”   小管家匆匆扶着歪七歪八的花盆帽进来相报。   “快请!觉儿,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隐觉原本白茫茫的感觉被祁正说得多了几分颜色。   “任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祁正和江隐觉师父慌忙出来恭恭敬敬磕头行礼。任越云见到前任宰相如此大礼相待,甚感羞惭,二话不说扶起了两位前辈。   “我之所以要来浮州,就是怕出了什么岔子。我想严宰相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江兄,如今你我共渡一船,是浮是沉,就全看我们两人的造化了。不过那些侵犯边境的蛮夷确实罪不可恕,但皇上说了怀柔,不知江兄有何高见?我想先听听你的意思。” 第31节:锦囊妙计   “依我鄙见,可以先发粮食给蛮夷,如果有牛羊之类的可以交换更多。反之那些一贫如洗的蛮夷可以转成我们岱国之人,让他们在我国播种耕耘或者干一些其他活计。至于那蛮夷之王恐怕连自身都难保,应该没有能力会反击我们处理的这件事。”   几个人济济一堂,话语声慷慨激昂,交错一片。   “江兄果然有高见。只不过蛮夷之王会不会勃然大怒,挑起战争是我们并非可以想象的。除非派出使官向蛮夷之王传达清楚这一事情。不过他会不会觉得是一种耻辱呢?”   任越云深邃的眸子里放出一道忽明忽闪的担忧。   蛮夷是一个游牧民族,经常随着水源的变化而居无定所。   想到这里,江隐觉又跳出了几分新意。   “要不,我们让那些抢了粮食的蛮夷立下字据,等再次拾得秋重时,如数奉还便可。否则他们就是不守信用之人,不值得我们岱国与他们建立外交。他们所住大部分地方缺乏水源,何不开通和我国的运水渠道,这样我们两国就有一种相依相存之感,更可以防止两国战乱。鉴于天降少雨,他们应该要涵养水源,用草木树皮遮挡水分被骄阳蒸发。任大人,你又觉得如何?”   江隐觉一时思泉如涌,滔滔不绝说了一通,却让在座的几位个个赞不绝口,钦佩异常。   “就按你说的做。事不宜迟,我马上叫人去操办。”   任侍郎对这一番观点双手赞成,不知不觉对这个英俊挺拔的江隐觉暗生一些歆服。   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一襟”句:喻蝉是饮恨而亡的宫女怨魂所化)   本如此凄清的玉清宫现在仍是一曲凄楚瑶佩声。   阴萦四周,黯然销魂。   玉妃独自倚在门边,而敏如却忙里忙外。   “伤春不在高楼上,在灯前欹枕,雨外熏炉。不知爹爹、师父、额娘最近可好?敛玉好想你们。皇上似乎永远公务繁忙,恐怕更没时间看我,何况前面还有皇后、赵贵妃和新封的苏贵妃。郑明基……敏如,你帮我打点一下,我想煮一碗银耳莲子汤送给皇上,他近日肯定很劳累……” 第32节:亲手煲汤   玉妃垂了垂烟黛色画眉,兰心惠芷的她决定冒险探望皇上龙体,以慰藉自己幽深的思念。   因为整个皇宫只有她不会伤害皇上,只有她为了皇上无意说出的一个愿望放弃了自己所有的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   敏如听到玉妃要做徒劳之事,就忙出口劝阻。   “敏如,你不会懂得。其实我已经找到了自己一生的依靠,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而已。现在我想要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帮助他。因为当初的决定只是异想天开的欺瞒,深深欺骗了我自己的心,以至于絮莠为我离去……你带我去御膳房吧!”   玉妃缓缓起身,又取下了鬓发上的翠翘玉步瑶。   而一旁的敏如却纳闷不已。   “娘娘要去见皇上,怎么这般素装?”   敏如翘起樱唇,扬起一道疑弧。   “敏如,这是因为我是他芸芸妃嫔中最普通的一名。配不上什么光环笼罩。好了,咱们快走吧!”   玉妃没踏出几步,却被鸢蕊挡住了路。   “玉妃娘娘,这是我家公主给你的信笺。宫中耳目混杂,那奴婢先告辞了。”   鸢蕊抿着香唇,一路碎步低首,送完信亟亟赶了回去。   玉妃柳眉颦蹙,院落中一簇白色的栀子花那浓郁的芬芳弥漫萦绕身边。她轻柔地舒展信笺,上面洋洋洒洒写着都是任侍郎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一切?   难道是真的他对她?   “敏如,你帮我查一下,任侍郎是谁啊?”没想到玉妃这一问引得敏如掩面而笑。   “娘娘,你忘记了还是怎么的,昨日还来这里的男子……娘娘还听信他的谗言说是太监的门下客。”   玉妃猛然间恍然大悟,只怪自己不通变故。   “你这死丫头,明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想找打是吗?”   玉妃故作要惩罚敏如之势,却见得敏如毫无逃退之意,反而理直气壮地说道:“娘娘,你错怪奴婢了。奴婢也是道听途说的,不敢妄自下定论,不过想来确实是他。任侍郎是赵贵妃的表哥,奴婢怕娘娘得知后会更加心烦意乱。奴婢不想要娘娘难受。” 第33节:微微脸红   敏如这一番嫣然的答语,让玉妃完整的心撕裂开来。   怎么会是赵贵妃派来的?   可是他这次为什么出手相助?   难道他可以帮助赵贵妃趁此除掉皇后?   那她自己呢?   公主为什么要帮他说好话吗?   玉妃惆怅满怀,眉头紧锁,一切的问题像雨后春笋般源源不断生出来。   “娘娘,你还要去御膳房吗?”   敏如见着玉妃深锁画眉,阴郁的黯然印着玉妃那两只僵凝的澄眸,内心也漾起一绺苦丝。   但玉妃那冥茫的眼色只是讷讷地衬托着微微酡红的鬓角,似乎脑中如画般的浮印让她已忘乎所以,游弋其中。   敏如自小性子也有些急躁,见主子愣愣地不理睬她,又以为玉妃出了什么事。   玉妃那一双纤瘦的手被敏如大肆地摇来摇去,总算拖回了玉妃的离魂。   “敏如,我刚才失神了?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你刚才说了什么?”玉妃敛容抬眸。   “娘娘,你刚才简直像一座石雕,吓死奴婢了。我刚才问娘娘去不去给皇上送银耳莲子汤了?”   敏如俏皮地扬起嘟哝的娇唇,痴痴地问道。   玉妃笑容可掬,还是颔首决定去看望皇上。   浮州出外,接壤蛮夷之地,还是无法平息骚乱。   任侍郎刚得知“蛮荒”加重,那立字据的办法反而适得其反,愈多的蛮夷像恶狼般掠夺粮食,毫无王法。   “我总觉得是有人故意捣乱,否则怎么事情来得这么突变?”   任越云低下愁眉,苦恼不已。   “任大人,你觉得会有谁来临场动乱?这又对谁更有利可图?”   江隐觉冷静地冥思了一番,来龙去脉还算能摸个清楚。   “他,严宰相?他身为堂堂一国宰相,难道会里通外国、出卖背叛岱国吗?可是他也是唯一的解释!他想邀功!”两人扬扬俊眉,一致认同。   “觉儿,任大人,刚才我派人从密探那里打听到,那些所谓的蛮夷有些竟然是岱国人!他们都侥幸以为兵荒马乱的没人认得出。这次皇上不是要亲自审查那庄命案,可惜那些能寻找的蛛丝马迹都被破坏掉了。现在我们想要突破重围恐怕确属不易啊!”   祁正气血,怒气满面,憎厌非常。 第34节:百密一疏   “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想先发制人,我们就先下手为强。我们何不抓起一些,杀鸡儆猴。如果那蛮夷之王怪罪下来,你觉得应该怪罪谁呢?是谁的挑衅?到时候我们一一把证据呈上去,看他如何解释?我们以诚信交国,他若想不守信度,怕是皇上也难以容忍?”   江隐觉听了任越云一番深解,也觉得不无道理,眼下自己还要寻找曾经跳水自杀的女子生活线索。   百密终有一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堂堂一国宰相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迟早会真相昭白。   露仪宫里赵贵妃仍然坐立不安。   那香案上鹤立鸡群的是玉妃送回来的镶着金缕边的黑色玛瑙匣子。   她淡淡无意地瞥了一眼,目色瞬间亮堂了起来,几许羞恼红彤了玉颊。   “菱烟,进来!”她那饧香玉瓷般的兰指轻轻一挑(饧(xing):麦芽糖。)菱烟就不敢耽搁一下急忙赶进。   “娘娘,有何吩咐?”菱烟仿若一只受惊的硕鼠,翘着尖嘴却不抬头。   “把玉妃那贱人送来的黑玛瑙给本宫拿过来。她竟然把本宫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既然不受用,那本宫……自己用。自己假惺惺装好人,要是絮莠还活着,没准怪罪之人不是我,而是那个自以为是却连一个小小丫鬟都保不了的贱人。”   贵妃气焰冲天,那股燃烧不尽的愤怒仍然游走于贵妃的心中。   菱烟总是奉承拍马,最喜欢添油加醋,哪怕其实胆小如鼠。   “娘娘说的是。这只能怪他们命途多舛,哪能怨天尤人?不过奴婢觉得这玉妃拿过的东西,怕给娘娘沾了霉气就不好了!”   有时候做作只会惹来一身骚。   菱烟这一席话非但没让贵妃中意,反而掀起推大了贵妃的怒涛。   “你这臭丫头,本宫叫你拿你就拿,哪来这么多唧唧哇哇的连片废话?这黑玛瑙是本宫祖传的保养秘方。你帮本宫切下一块小的,再用蜜饯、浆果、冬枣等其他一些调料放入里面,做好了给本宫端过来。这次本宫要好好补一下气血,再这样衰下去,怕皇上都不想来我这里了!”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让菱烟颤颤不已,赶紧撤身而退。   菱烟一走进御膳房,被那瘦弱纤柔的玉妃震了一惊。 第35节:拍落在地   玉妃清莲般的面容黏上了一层烟熏后的黝黑,可还在不停地一心一意地切东切西,忙上忙下。   这么大的后宫,我菱烟还从没看见哪一位主子会亲自下厨的,难道那玉妃有什么企图?   不行,我得告诉贵妃。   菱烟吩咐完御膳房的厨子,低首匆匆而离。   “娘娘,刚才那贵妃的丫鬟菱烟好像看了你几眼,又急急忙忙退下去了!好像又要多嘴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去了。”   敏如跟着玉妃也忙得大汗淋漓,却暗自还为玉妃打抱不平。   “我们做我们的事。别人的事吗?我们还是置若罔闻的好。快做好了!”   玉妃拿出丝绢为敏如擦了擦脸,又给自己擦了擦,主仆两个相视而笑。   “娘娘,小心烫!”   玉妃忍着烫手的瓷盆,硬是放入了盘子中,白皙的手指生生留下一个红印。   玉妃亲自端着那碗银耳莲子汤,兴匆匆往皇上所住的静养殿碎步走去。   迤逦宫廊,蜿蜒曲折,靠着敏如曾来来去去的记忆和玉妃自己一些评断,才慢慢沿路像前。   可宫廊并不好走,快要走到静养殿时,一身潢色凤翔青天缎袍,腰间别着凤舞琼琚吊坠,紫霞飞云般的发髻上的金雕簪子的流苏一垂而下,俨然威慑后宫的气势挡住了玉妃的脚步。   “皇后娘娘吉祥。不知皇后娘娘也是来探望皇上的?”   玉妃紧抿娇唇,不愿抬头看这个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也来看皇上的皇后。   可皇后见玉妃仿若自恃清高,见到堂堂一国之母,竟然不下跪行礼。   一怒之下,“啪”地一声把整盘银耳莲子汤拍落在地。   玉妃来不及反应,滚烫的汤水活活烫伤了玉妃的纤手。   敏如惊愕不已。   玉妃忍着滋滋的烫伤的疼痛,面色青白,低低地说了句:“皇后娘娘,你有愧为一国之母。”玉妃的话说完,敏如才回过身来,眼色忙乱交错,搜遍自己的衣服,却找不出一卷绷带。   “这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倩儿,咱们走!”   皇后冷眼相待,对玉妃红肿得像馒头似的手置之不理,拂袖而去。   玉妃实在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沿颊而下。 第36节:自作多情   “敏如,我送给皇上的汤……”   玉妃这一番心思全被皇后的一掌给白白浪费了。   敏如看到玉妃这样被人欺凌,怒火冲天,二话没说拔腿跑向静养殿。   她不顾太监们的阻拦,冲到静养殿门口破口大叫。   “皇上,玉妃娘娘给你送银耳莲子汤了!皇上!”   侍卫们气势汹汹,硬是要把敏如架出去。   而正好在小憩的皇上听到敏如尖尖的嘶吼声,还是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小帽子,外面是谁啊?竟敢在朕的门口大叫大闹?”   那细皮嫩肉的太监迎了一眼皇上,眼色狡黠,讪讪地道:“启奏皇上,奴才听到好像是玉妃娘娘的丫鬟在大呼小叫,她如此没有宫规调教,简直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胆敢这样惊扰圣驾。”   “算了,出去看看吧!”   郑明基怎么也想不到玉妃竟然过来看他,当初不是就像是冰雕一样的冷漠吗?   玉妃顾不上那一双通红钻心的痛手,疾步追了上去。   看到敏如拼命在那边大喊大叫,怕到时候皇上降罪反而白白搭了一条命。   “敏如,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的银耳莲子汤已经洒了,我们走吧!”   玉妃伸出那双一点点肿胀起来的手拼命拉回不断的往前冲撞却被侍卫拦截的敏如。   “朕倒是谁呢?原来一主一仆在做这样拉拉扯扯的戏,弄得朕想休息都这么难!”   玉妃本来还为皇上担忧,不想让他为自己伤势牵肠挂肚,没想到这样的冷言冷语让玉妃的内心更加痛楚了几分。   “既然皇上觉得是臣妾打扰圣驾,那臣妾甘愿领罪受罚。这一切都是臣妾教导无方。”   玉妃噗通跪地,苍冷的月眸已经失去了往常的颜色。   敏如看到自己连累了娘娘,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只得跟着下跪,听从发落。   还是如此对朕?好你个玉妃,你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郑明基听到这样的应承,气血攻心,大步流星走到了玉妃身边,野蛮地拽起玉妃的手,大声地呵斥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你相不相信朕现在就把你真正打入冷宫……”   还没等皇上发泄完,玉妃就淡淡地顶了句:“那玉清宫还不冷吗?皇上是一国之君,掌着生杀大权,要如何发落臣妾还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或许也只能怪臣妾自不量力,滋生多事罢了。” 第37节:原是红手   他龙颜大怒,俯身把这个无动于衷的女人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捏住,似乎想要捏得她粉身碎骨为止。   可惜皇上也是人。   他那双犀利明亮的俊眸很快主意到了手掌中捏住的殷红臃肿的双手,原本高高在上容不得半点亵渎的心一下子咯噔了。   “这是……”他紧锁着冷眉,不可置信地问道。   “启禀皇上,娘娘是为了给皇上您亲自送她自己下厨做的银耳莲子汤,不过……”   玉妃那颗珍珠烟霞般的心已经凉了半截,更不愿意在一个对她生出怜悯之心的皇上面前倾诉自己的委屈,于是立马接掉了敏如的话茬。   “皇上,只怪臣妾处事不小心,刚才马虎一下就……把本想端给皇上的银耳莲子汤洒了一地。”   玉妃收了收清眸,那只被郑明基紧紧捏着却忽而又松懈的手及时抽了回来,恹恹地淡回了句:“皇上,臣妾惊扰圣驾自知有罪,请皇上发落吧!”   他满脑子都琢磨不透这个瞬息万变的女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妃见着皇上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苦脸,又只得依依地再添了句:“这点小伤也是臣妾自作自受,希望皇上不用耿耿于怀。请皇上降罪吧!”   她眼若秋波,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哀伤之怨。   玉妃不再想奢求什么,哪怕只是皇上那如过去那般一个关心的眼神。   郑明基还是被这个女人那骨子里透着的坚韧僵硬给折服了,还有那为他受伤的红玉手。   “来人,传太医!玉妃,朕今天念你受伤的份上不想再追究此事!小帽子,还不快扶着玉妃进去。”   玉妃那垂鬓而下的一绺纤丝覆住了她高傲的不屑之,因为她不想接受他的施舍和同情。   露仪宫苑中翠竹盈盈,芳菲葳蕤。   有何人念我无聊,梦魂凝想鸳侣。   难道她还想旧情复燃吗?   以为靠送碗汤就能旋转乾坤吗?   贵妃一边品味着香气萦绕的黑玛瑙补气汤,一边脸色阴鸷地望着似乎黯淡无光的窗外,哪怕外面天朗气清、碧日当空。   贵妃仍然细细咀嚼着方才菱烟的通报,本来就让她怒火交杂的玉妃这次又光明正大触逆了自己的禁忌,那就是和她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甚至不择手段。   本宫不容许这贱人想东山再起。 第38节:染荨麻疹   也许满肚子的怨气已经占据她的重心,竟然忘记那黑玛瑙补气汤是如此滚烫,娇舌活活烙伤。   “啊!臭丫头!你竟然拿这么烫的汤水给本宫喝,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那一通震杀人心的怒吼让一旁的菱烟吓得一愣一愣,随之忙磕头求饶。   赵贵妃本想扬手教训菱烟,可惜一阵莫名的瘙痒开始像被虫豸侵咬一样撕心裂肺散开来。   “怎么回事?啊……嚏……我好痒,菱烟,本宫怎么了?你这黑玛瑙汤里放了什么东西……”贵妃像是对什么过了敏似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已然顾不上形象,只是拼命地乱抓着整个身子,一个个红印子慢慢爬上了白嫩的肌肤。菱烟可谓害怕地无以复加。   跪在地上,大气不出,颤颤发抖。   这一次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娘娘,奴婢去叫太医!”   贵妃已经完全像是发疯似地狂乱剥蚀着自己的玉肌,脑袋里塞满了毛茸茸一般恐惧的东西。   菱烟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又不敢耽搁一秒地带回了太医。   让美烟和菱烟大吃一惊的是,贵妃娘娘已经倾躺在云雕床上晕厥地不知人事了。   太医匆忙地为贵妃把了脉,却一下子脸色发青变黑,赶紧退避三舍,满面焦虑地答道:“贵妃她好像得了荨麻疹,会传染的。快,千万房内保持通风顺畅,还有闲杂人等不准擅自进入贵妃静养的寝房,春寒季节更容易传染开来。我这里有药房子,你们快去帮贵妃煎出来,每天早中晚服上三次。还有进来前最好用药水浸透的纱布蒙住口鼻,以免传染。”   菱烟、美烟两人毕竟还是顾及自己,一听到要传染赶紧二话不说撤了下去,一路上还唧唧哇哇吵着谁去端药的问题。   真可谓流水无情,人也莫过如此。   贵妃染病的消息也在宫中不胫而走,大家都怕自己也传染了,不敢再轻易踏出宫门。   至于玉妃见了皇上一事也在宫中传了开来。   凤阳宫。   一片嘈杂声。   “什么?皇上怎么会?难道又是玉妃那个贱人耍了什么花招?那本宫把她弄伤的事情会不会已经向皇上泄漏呢?可恶的贱人。不过那个那个得了荨麻疹的赵贵妃是罪有应得,谁要她竟敢怂恿自己的表哥来陷害本宫和当朝宰相?” 第39节:心有灵犀   皇后怒气满面,她对这些背叛她的人都恨之入骨,她恨玉妃的故作矫情,她恨贵妃的虚情假意,她更恨皇上的蒙蔽是非,总之恨意无处不在,只可悲的是,不知道如何解恨……   真应了那句,此恨绵绵不绝期。   皇后虽火,可是那粉雕玉琢、温婉照人的苏贵妃却仍在梦韦宫无动于衷地弹奏着清丽遐迩的高山流水般的木琴,心里喜滋滋的……   “太医,玉妃伤势应该无大碍吧!”   郑明基扬扬高挑的俊眉,不以为然地说道。   “启奏皇上,玉妃娘娘的伤势可大可小。如果再晚一些,没准微臣就回天乏术了,娘娘的整双手也就要因此残废;现在虽然及时得到医治,但由于娘娘延误了一些时辰,导致脓包肆生,要是将来保养不好,怕是会留下深深的疤痕……”   郑明基反念一想,刚才确是自己一时粗心大意只忙着责怪玉妃,却忽略了她竟然受伤,内心顿时百味交集,一时不是滋味……   “不管怎样,朕让你开出最好的药方子,让玉妃不用受皮肉之苦……”   郑明基话锋一转,以此想补偿对玉妃的过失……   可玉妃毫无动情,苍炎失神,不知不觉晶莹的泪珠就塞满了那双明眸。   郑明基看到玉妃如此煽情的泪水,心头不禁一怔,当初这个冰山美人全身都是冻住的,哪怕泪水也是。可这次玉妃那冰棱似乎被哪来的煦日所融化了,那么绝美清丽……   郑明基见此情景,摆了摆手,屏退了所有的人,静养殿里只剩下玉妃和郑明基二人,那么静谧安祥……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两人虽在同檐下,心灵之距确如万水千山般远迢迢。   玉妃倚在床阑边,一回眸,只剩他和自己两个寂寞孤单的身影,也许他想知道自己这次来静养殿的真正目的……   “你……”   一阵沉默之后,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皇上,你先说吧!臣妾洗耳恭听!”   玉妃敛了敛清眸,微微低首。   “朕是想问你……你真的回心转意了吗?”   玉妃没有预料到郑明基竟然想问自己那内心深处藏着的那份如山涧般清澈的真情,只是一切都天意弄人…… 第40节:重拾旧温   “皇上,你要臣妾说真话?还是假话?”   玉妃这一出乎意料的大胆反问让郑明基一下子彷徨无措,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难道还要隐瞒自己什么?   简直太荒唐了。   莫非玉妃根本不在乎他?   郑明基对这个卖弄感情的贵妃感到深恶痛疾,枉费自己一番深情,不由得龙颜大怒。   本想他想出口痛击一下玉妃的自傲自矜,却不想被玉妃后面那句话所哽咽在喉。   “皇上,其实臣妾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臣妾只想让皇上明白一件事情,臣妾从没有欺骗过皇上的心,更别说伤害了……”   玉妃那双似乎明烈的眼眸已经深深穿透郑明基的隔着薄纱的心。   “皇上,我当初远离你只是不想伤害你的勃勃雄心,现在我为你送银耳莲子汤只是希望日理万机的你能够缓解疲劳,养心补神……要是臣妾的心意能被皇上领略一二,臣妾哪怕伤了手也是值得的,绝不会怨天尤人,这都是臣妾心甘情愿的……”   字字如玑,句句深情。   郑明基早已经被前面这个贤良淑德、绝色出人的玉妃所折服。   他还未等玉妃再说下去,已经伸出了那树枝般粗壮的胳膊,紧紧将玉妃搂入怀中。   龙涎香弥漫着两人的温情,旋转凝聚成一抹浮动暗香,一点点渗入心有灵犀的鹣鲽浓情中。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   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如今玉妃无需再孤单相守,那日日夜夜的一网深情……   “玉妃,朕以为你是这样无情,真以为狠心地想要把朕置之度外,朕以为……朕会与你一刀两断……没想到这些都是朕的谬念啊……朕明白真心爱一个人对任何君王都是没有错的。朕突然间也感到几许幸运,因为朕爱的就是能理解朕、辅佐朕的温良淑娴的玉妃……”   郑明基摩挲着玉妃那柔顺而下的发丝,吮吸着淡淡的花萼香气。   而最让他触目惊心、难以放心的是那双原本的纤纤柔荑。   两人一言不发,殷殷地望着对方,更是一曲幽情无声胜有声。   郑明基抿了抿干涸的温唇,渐渐俯向玉妃那彤霞露痕的玉颊。   两人呼吸着沉重清晰的鼻息,那一泓清泉般的情愫缓缓流遍全身。 第41节:给次教训   可惜那唯美的一刹那却被一冲而进、慌忙跪倒在地的小帽子给打断了。   “皇上,刚才太医院传来消息,说是贵妃娘娘得了什么传染病,现在露仪宫中娘娘所住的寝房已被隔离……太医们建议要皇上和各后宫主子尽量少走动,以防一人得之,人人兼得……”   小帽子没见到皇上一脸愁容,而那英挺的眉峰却转向了玉妃。   “皇上,前几日臣妾还去过贵妃那里。臣妾只怕自己也得了传染病却浑然不知,反而伤了皇上龙体,臣妾先行告退了……这几日春寒不减,还望皇上保住龙体……”   玉妃那涟涟般的清眸情意款款地一抬,头也不会地踏出了静养殿,那纤细的手腕被敏如紧紧搀扶着。   那恹恹不堪的贵妃果然这般毫不留心地吃下了那救絮莠不成的黑玛瑙吗?   那只不过是玉妃事先在黑玛瑙中放了一些贵妃过敏的风兰粉,不过就想让她得个教训,希望不会再这么恣意妄为。   赵贵妃才只是病一场,对于玉妃,比起絮莠的命这点惩罚简直九牛一毛而已。   玉妃不愿再想,有些人只是自找麻烦而已,怨不得别人。   而远在浮州的局势也如宫中的局势一般变化之快。   “不行啊!那些被抓住的假冒的蛮夷受不了严刑都自尽了。牢房备守森严,他们的死也只能解释是自杀!”   任侍郎眸子焦躁,难以静心。   “大人,我觉得此事蹊跷。为何那些人会给严宰相如此卖命?莫非他们的家人均被严宰相挟持了吗?”   江隐觉惴惴不安,惟恐无辜断送一些人命。   “看来样子,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假冒蛮夷,然后声称是严宰相的属下,会带他去看望家属……这样我们就顺藤摸瓜,先找到这批证据……”   任侍郎和江隐觉于是共同谋划决定按计划再冒险一次。   宰相府总是门庭若市,那些攀权附势、溜须拍马的各层官阶人士在这里济济一堂,搞得像是喜庆非常的日子。   也许严宰相爱慕虚荣,听别人对自己忠心耿耿或是赞赏钦佩有加却是喜上眉梢、乐此不疲。而副宰相苏忠庭对这乌烟瘴气的官僚聚会,虽然心中不满,不过要游走官场,只能堕入其中。他早有谋略想当上宰相的位置了,只是除掉严宰相的时候还未到。   严宰相总以为自己能在这官场上一直行走自如、游刃有余。   可惜他只看到别人对他的信誓旦旦,却忘了他们背后的“阴谋诡计”。 第42节:贵妃相助   福寿宫的平黎公主忐忑不安。   她刚刚接到属下的汇报,任越云和江隐觉已经陷入困境。   要想找到严宰相罪证目前来看确属不易。   她知道玉妃天资聪慧,事到如今只能再求她想想法子。   就在平黎公主让鸢蕊送出信笺给了玉妃后,本来看似按兵不动的皇后娘娘也很快走出了一步棋,也同样给玉妃送了一封沾着血渍的信笺。   惊魂未定的敏如收到两封奇奇怪怪的信笺,一片茫然。   玉妃黛眉颦蹙,深拧不展。   “娘娘,公主她说了些什么?还有皇后送来的信笺竟然只是一块沾着血渍的白绢,好生奇怪,难道……”   忽然想到血腥的场面,敏如不敢置信地捂住了樱唇。   “敏如,你猜的对。皇后在威胁我。江隐觉是我的师弟,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筹谋,可惜连我都蒙在鼓里。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公主想出来的,她想要江隐觉步步高升。不过照着目前的形势来看,怕是难以斗得过严宰相啊!”   玉妃话语未然落定,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娇媚絮柳般的回声。   “要是妹妹不介意,本宫可以帮你一把!”   莲步迢迢,玉腰蛇动。   原是苏贵妃大驾光临了。   她眉扫黛,鬓堆鸦,脸展霞,一举一动之间流露出千种风情,万种骚姿。   玉妃想不到竟然曾如水中镜、月之云般的苏贵妃怎么一下子就步赵贵妃之后尘。   “不知贵妃大驾光临,原是想助我这个偏宫之人。对于贵妃的慷慨解囊,我感激不尽。”   带着几分戏谑、带着几分不屑,玉妃轻扬柳眉,低首相答。   “哦?妹妹你为何这般见怪?本宫看得出你绝非等闲之辈。怎么绊倒赵贵妃,怎么重获皇上欢心,妹妹你可是只要略施小计就能事半功倍。本宫真是佩服之至。这次本宫来不是想夸妹妹的,只是想来帮助妹妹的。本宫知道你的师弟现在对老奸巨猾的严宰相无计可施,鉴于本宫父亲手中有一枚可用棋子,想必可以稍加利用,那可是我爹爹冒着生命争取来的。” 第43节:划破脸孔   苏贵妃眼流一转,抿了抿娇唇,随之从自己梳着露萱髻上拔下一根垂着银色流苏的杏花簪,让身边的丫鬟双手奉上,递给玉妃。   敏如和玉妃两人愁绪满面,却凛然地盯着不怀好意的苏贵妃。   那枚杏花簪银得很让人刺眼。   “贵妃如此关照妹妹我,我真是无以回报了。既然我接受了姐姐的相助,姐姐有什么吩咐就说出来吧!”   玉妃那颗印着深宫疮痍的心微微拧紧,受人摆布是一种怎样钻心刺骨的难受。   面对自己对亲人的生命,也许自己的牺牲也算是值得的。   玉妃知道,平黎一直深深爱着江隐觉,而江隐觉也同样如此。   如果能促成他们,她这辈子也会心安了。   “哈哈……妹妹,你严重了。什么吩咐不吩咐,如果你觉得是本宫在强迫你,你大可不必顺从本宫。本宫有言在先,这一切都必须是你自愿的,那本宫才心安理得。”   一语不中治,笞棰身满疮。   苏贵妃是不能得罪了。   “妹妹为了自己的亲人,甘愿领受任何惩罚。”   玉妃清丽的珠眸如皎洁的月华,熠熠闪光,似乎也充满了真心诚意。   为了公主和隐觉的幸福,她甘愿牺牲自己。   现如今她不能再说错话,必须步步谨慎,要是有个差池,恐怕一切都枉然。   “好,妹妹不愧是明智人。本宫没有什么事可以要求妹妹,只……希望妹妹将来不要再踏进静养殿一步。除了这个条件,本宫别无他求。”   苏贵妃垂下阴冷的眼翳,却不知玉妃已经潸然泪下了。   玉妃紧紧捏着杏花簪,一点点靠近了自己蝤蛴般的脖颈,又缓缓向霞玉般的脸颊移动,越来越近。   敏如难以接受这种现实,狠狠夺过玉妃手中的杏花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哗得一声,猩红的殷血涓涓地从玉妃脸上流淌下来。   玉妃呆若木鸡,丝毫不觉疼痛,可却泪眼蒙纱。   “好一个忠实的丫头。既然妹妹信守承诺,那本宫就就也绝不食言。妹妹就在这里好好安享余生吧!”   苏贵妃以为玉妃已破相,便欣然提起细纱海棠裙褶,头也不回迤俪而走。   那身边的丫鬟也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玉妃那秋水剪瞳闪出一道幽幽的冷光,慢慢延生到远处,似乎可以把心如蛇蝎毒肠的苏贵妃洞穿。 第44节:心狠手辣   “呜呜……娘娘……她太毒狠了……”   敏如已经吓得软掉了手,那根簪子不由得滑落而下。   “敏如,我们进屋去吧!你的手还好吧?”   玉妃死泓般的眼睛缓缓转过神来,看着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敏如,不禁暖了几分。   “为了娘娘,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幸亏那江湖老头教过我一招空城计。他还说这宫中是非不断,要想保住性命,就得蒙蔽别人的眼睛。于是他就教了我这招凝血法,我的血在你脸上凝成一条血渍,看上去就会像撕裂肌肤一样,这才骗过苏贵妃。不过奴婢好担心迟早被苏贵妃发现……娘娘,到时候只怕……呜呜……”   敏如实在忍不住为玉妃未来难走的路担心起来。   看到如此关心自己的丫鬟,玉妃那颗冰凉的心似乎有了热气,那曾经潇然不羁的心似乎又有了牵绊,一切只因为这个为自己落泪的敏如。   玉妃伸出纤瘦的手,摸了摸敏如那泪血交加的手,竟难以克制不住主仆之别,紧紧和敏如相拥而泣。   “敏如,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玉妃轻轻发誓,哪怕为了絮莠的亡灵,再难也要撑下去……   梦韦宫。   “娘娘,你为何要毁掉玉妃的样貌?她不是早就跟皇帝恩断义绝了吗?再说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还会对这样的人拉下脸来再将其投入怀中……而现在戴着皇冠凤冕的可是严皇后啊?娘娘为何费尽心思要去除掉玉妃啊?”   苏贵妃仍是画眉不动,自顾自地欣赏周边的繁花似锦、绿树成荫,也不理睬斐媛。   忽而一只粉蝶蹁跹而过,苏贵妃摆动了一下风姿绰约的弯月腰,随着它婀娜舞动,真可谓一幅顾盼生姿之贵妃嬉蝶春意图。   “蝶儿无意飞,人而有意追。斐媛,亏你做了本宫五年的跟班了。现在还是傻不拉唧的,以后小心被别人吃掉了。”   戛然而止的苏贵妃瞥了一眼斐媛,直惹得斐媛满脸通红,噤若寒蝉。   本来有一点生气的苏贵妃突然敞口大笑,指着斐媛道:“本宫逗你的。有本宫保护你,怕什么。本宫怎么会让你白白当作他人之饕餮呢?否则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哈哈……”   斐媛不知到贵妃是否又在拿她作乐,却觉得自己是羊入虎口似的,当初自己侍奉的苏婕妤可不是这样恶毒猜忌的人…… 第45节:醋意大洒   “斐媛啊,你这脑袋就算想破天也想不出来。还是本宫告诉你吧,皇后虽然精明,可是她精明错了地方,当初对后宫不顾不问、置之不理,把我们这些人都晾在她自以为是的棋局外,根本不知道什么风云变幻。而那个看似处在琼楼玉宇中的般的蟾宫嫦女,也只是多情孤女。不过孤女归孤女,她还是会挑起玉皇大帝的几分雅兴的,弄不好这自以为安如磐石的王母没准还会败在她脚下。”   苏贵妃正心情大爽、精神矍铄地向自己的跟班斐媛娓娓道来时,背后却英姿飒爽地站着一个人,扬着不深不浅的唇弧,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皇上!”贵妃失魂得噗通跪倒在地,斐媛更是满目青葱。   “爱妃,干嘛惊慌失措啊?还怕朕会带来什么病吗?朕其实是正要往玉妃那里瞧瞧可安好,不过刚才你们主仆两个津津有味在谈些什么……”   他这样坦露无余,一时间让苏贵妃不知道该怎么下台,也许这更会使眼前女人的醋意陷入再深一层……   “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风骨如霜、眸色如雪的苏贵妃娉娉婷婷地站直了身,微微翘起娇嫩如蕊的胭唇。   郑明基毕竟是个豪情万丈的男子,又如何猜得透后宫女人的那份狡猾细腻的心思。   “贵妃有话就直说,朕是你的夫君,何必在自己的夫君前忸怩羞赧呢?”   “皇上,其实臣妾刚才从玉妃那里过来,得知……她染了风寒,身体有所不适。再说皇上是万金之躯,万一传染了什么病,那就要折煞臣妾。臣妾还恳请皇上千万以龙体为重啊!”   郑明基瞥了一眼苏贵妃,横了横淡色的云眉道:“既然受了风寒,也并非传染病,朕想亲自去看看。”   苏贵妃见皇上如此狠心,满腔的怒恨化作了一缕缕冲出内心的青烟,盘桓萦绕在自己的身旁。   郑明基本要拂袖而去,殊不知那娇嫩似水的苏贵妃却忽然叫起头痛来。   “斐媛,本宫怎么好像轻飘飘的……眼前迷雾一样混沌……”   说时迟,那时快,居心叵测的苏贵妃如风中弱柳般决然倒下。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虽长得一副花容月貌,苏贵妃竟然还需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才能赢得皇上倾心留下。 第46节:姐妹相依   “爱妃,醒醒……来人,传太医!小帽子,朕决定先不去玉妃那儿了。苏贵妃都已经晕倒了!”   郑明基扶着苏贵妃进了梦韦宫内寝中。   而玉清宫中等来的仍然是凄清。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敏如,虽然我们滴酒不沾,可是那一份凄凉之感也真真如古人这般。丫头,在这里服侍我,实在委屈你了。真希望这药粉能让你早日痊愈。”   敏如赶紧摇摇头,看到眼前这般善良体贴的主子,顿时也觉得值了。   玉妃那双月霞般的纤手不断转动着白纱一卷一卷为敏如扎起来,清一色的眸子多了几点冷凝的夜霜。   清玉宫里本来就是伴着孤寂的翠竹,独悬的婵月,那凉凉的夜露偶尔轻缀窗纱前。   现在两个女人心印伤痕,不免更增添了几许凄清。   “娘娘,那你那道假的伤痕怎么办?”   敏如只怕总有一天被揭穿,到时候要是皇上听信贵妃谗言,必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敏如,我自有妙计。这是我做起来的‘疤痕’,红色的弯成一列,你说像不像?我娘心灵手巧,不瞒你说,这曾经也是我娘骗我爹的招数。现在……我反而派上用场了。”   玉妃敛起一抹苦笑,却又被那降临的深深夜幕所吸走了断肠。   敏如知道玉妃流露的是伤心欲绝,不只是因为失去了自己想爱的人,更失去了那本来不受干涉的自由。   “夜凉了,娘娘,奴婢为你去倒一杯热茶。”   敏如正欲起身,却被柳眉淡笑成一道弯月的玉妃挡住了。   “敏如,你受伤了,不方便,再说你觉得那所谓的热茶能够暖了我的心吗?你还是省省吧!不过要是你口渴了,我给你倒去。”   “娘娘,奴婢怎么能让你干这些粗活……”   玉妃知道敏如的的确确是个忠于主子的丫鬟,现在这个玉清宫只有她们相依为命,似乎谁主谁仆已经失去了分辨的价值。   玉妃已是待她如姐妹。   “你嫌我干不好吗?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相互帮助也是理所当然。你这丫头别逞强了。”那真诚的一字一句像是颗颗珠宝嵌入自己的心中,敏如望着又低首孜孜不倦地做起女工的玉妃,心潮一阵袭来……   冷香金猊,却化做今夜泪了。   翌日清早,斐媛送来了一封信笺到玉清宫。   当她看到玉妃脸上醒目的疤痕,不由得生起一些怜悯的感叹。   “这是什么啊?”   玉妃刚刚褪去疲倦的脸色,面对这一封奇怪的信也不由得生疑。   “玉妃娘娘,奴婢代贵妃送到,至于什么内容,贵妃娘娘说了,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东西,还望娘娘回寄一封过去,寄给谁,上面自有说法,娘娘一看便晓得了。”   玉妃命敏如送了一对珠翠给斐媛,好奇地翻开了信笺。   斐媛回到梦韦宫,向贵妃禀明了玉妃伤疤严重之事,贵妃只是淡淡一笑,反而大发善心赏赐了一些东西给斐媛。   人心薄凉,斐媛也无可奈何,只得谢礼退下。 第47节:年少轻狂   这次郑明基点了一个钦差着手当年宰相的那件命案。   钦差府在岱隆城中。   岱隆城富庶繁华、人员济济,不愧是岱国之京都。   而那四面风光、八面玲珑的钦差府衙更是可谓人来人往,百姓心之所向。   这个年方二十又二的钦差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他总觉得徒有外表太可惜了,所以在父亲的教导下从小饱读诗书。   曾经很多他接手的案子一个个都会水落石出,因此也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   虽如此,那些大臣念他年少轻狂,没有加以迫害,毕竟他也是朝廷命官。   严宰相似乎早就把他当成了眼中钉,不过这次是皇上亲点钦差,不能光明正大杀了他,思来想去,只能最后使用一招美人计。   而这个女子就是严薇贞的亲妹,严宰相的小女儿,严薇琳。   这两姐妹相差三年,不过都是国色天香。   当初严宰相舍不得自己的二女儿将来老死宫中,而自己又怕老来孤苦伶仃无人相伴,才留得她。   不过这一次要是他女儿和钦差大人结成姻缘,那不就是千古美谈吗?   而自己可以借着女婿的名声更容易蒸蒸日上,宰相的位置只会越做越稳。   钦差也出生在官宦世家,从小对文化经典耳濡目染。   父亲曾是文书校尉,而他聪明伶俐、酷爱思考,对很多社会现象都有独到见解。   钦差原名叫做岳青,后来大家都觉得他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于是美其名曰岳拯世。   钦差岳拯世如今正与自己的师爷像是无所事事地坐在衙后堂。   一大清早,岳拯世那凛然不羁的嘴里衔着一根菁菁柳条,两条恰其自然的长腿高高翘在案牍上。而最重要的是,他的手里正卷着一本孙子兵法。而那个师爷还在拼命地啃噬焦黄的香气沁鼻的烤鸡。   “老爷不好了……!”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像是得了什么急症似的赶来报道。   “一缎一锦绸,一冠一花褥,恹恹如蔽屣;一月一岫云,一溪一苍松,深深深我心。真是文采斐然,好词,好词啊!老爷我正在欣赏美女的字句,瞧,又被你打乱了雅兴。” 第48节:坐怀不乱   岳拯世两腿一缩,头微微一弹,英挺的鼻梁也扑上前,莞尔道:“什么大事究竟能比得过我的美人美诗?”   小厮已经习惯钦差的口是心非、调侃幽默,于是不无讥讽道:“大人那为何拿着一本兵法在读?而事实上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美人之间也……”   “你这家伙,还真能把我摸透,不过这次本老爷可是一心二用。你知道我这人就算天塌下来也是坐镇不乱,所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拐弯抹角地说什么大事……”   岳拯世啪得扬起手,示意师爷停止吃鸡。   几年来,岳拯世已经把整个衙门都训练成肃然有序的军队一般了,而这个经过被岳拯世特训过后的师爷立马停住了咀嚼,油光发亮的络腮胡子让他显得神采奕奕。   “昨日我们撬开了那个曾经据说被祁宰相陷害的女子棺木,那人显然已经腐烂不堪。不过可疑的是,我们竟然在她的肚子内发现了一种药粉,按郎中的说法,验证这是砒霜。这说明死者本来就是想寻死,并非是逼迫的,而多年以前女人身上那道脖子勒痕恐怕是死后被人勒上去的。这是小的想禀告的一个案子有眉目的好消息。”   “那砒霜怎么现在才发现啊?以前的验尸官都是傻子吗?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   岳拯世换了一下交叉着的腿的姿势,继续追问道。   师爷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还有坏消息呢?”   小厮眉头一拎,狡黠地笑道:“大人,严宰相的女儿严薇琳又来送早饭了。”   听到这句话,岳拯世差点招架不住掉了牙齿。   自从两人昨日一起漫步柳树边后,她总是隔三差五地来找他。   一天之内她从衙门中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就算击鼓鸣冤的也不如她积极。   而那师爷却不由得垂涎三尺,这下又有香美人给他送美味佳肴了。   岳拯世明知道这是那老奸巨猾的宰相使出的美人计,可惜竟然难以回绝那风姿卓然的女人?   就算这女人很是出众,可惜他所钦慕的却只有玉妃一人。   不过为什么天意弄人?   那皇上竟比他抢先一步得到她呢?   唉!   香诗美人姐姐!   “拯世哥哥,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岳拯世懊恼地举着沉重的头,对这个欢天喜地地直冲而入的严薇琳真是无可奈何。   她妖娆丰腴,艳而不俗,天真无邪。 第49节:不吃官套   那双多愁善感的大眼眸如明星一般熠熠闪耀,神态如清风一般自如,她的出现立马吸引其他两人的眼球。   严薇琳见着两个男子一动不动盯着她,很快红霞飞耳,绯如桃花,秀色可餐。   不过岳拯世却装得若无其事,超然脱俗,头也不抬盯着那本孙子兵法。   “拯世哥哥,今天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一些水果,很新鲜,你尝尝吧!”   严薇琳着了一身香气缭绕的芙蓉酥衣裙,发髻上佩着洗尽铅华的象牙簪子,高挑修长的身体一步一步靠近了岳拯世。   “拯世哥哥,是不是薇琳今日打扮得不妥当啊?为什么拯世哥哥对我瞧也不瞧一眼?人家真有那么丑吗!”   严薇琳故意伸出白莲出水般的手羞羞答答地抚了一下粉嫩的玉颊。   “严薇琳,我没说你丑,我更没说你怎样,只不过像你这酴醾一样醉人的女孩子千万别在我这个不会调情的呆板老爷前面卖弄风姿。你也不想想值不值?”   岳拯世的訇然拒绝,让从小养尊处优的严薇琳顿时火冒三丈。   可是当想到自己爹爹和姐姐的处境,她最终还是压抑住了熊熊怒火,仍然是一抹仿若出尘的微笑。   岳拯世也感到自己有所失态,不过见到她竟然不羞不恼就料到了她的几分心机。   “严薇琳,本老爷问你,一般的女人都会为遭到像我这样英俊潇洒的老爷的拒绝都会选择离开,然后默默在背后支持我。不过我很怀疑你是不是得了痴呆症,我怎么赶也赶不走呢?”   岳拯世向来精明过人,哪怕像严薇琳这样的女子也会被他洞穿为止。   严薇琳紧抿着香唇,依然不慌不忙地缓缓摇头嫣然道:“小女子愚钝,不知大人所言何因?”   “那是因为我对你有……价值!至于哪一方面的价值,你我心知肚明。”   岳拯世那凛然如电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深邃的裂缝,投射出灼灼的光影。   “小女子不明白大人的意思。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小女子自以为是那濯然的雪梅一般,独树一帜,与世不同,所以才选择默默坚持。小女子认为大人不肯接受薇琳,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爹爹是当朝宰相,你只不过不想落得个近朱者赤的虚名罢了,生怕被人说闲话而已。放心吧,我还是说句真话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大人既然已经卷入官场的漩涡,又如何能够轻易摆脱呢?大人,小女子说得是否有理,还请大人估酌一番!这些水果就留给大人。小女子这就告辞。” 第50节:白毛乌鸦   严薇琳那凝脂般的柔荑微微放下那篮水果,却被岳拯世一把捏住了。   “你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吗?那今天我岳拯世就告诉你这个黄毛丫头,我就是只与世隔绝的白鸦。这些水果你那回去吧!行贿受赂可是要罚髡贬官的。”   岳拯世歪着脑袋,大腿踩案,拉长身体,居高临下,气势磅礴地回道。   严薇琳见无计可施,只得怏怏而回。   岳拯世的两个下属等到严薇琳离开,轰然响起一片掌声。   “大人竟然没有见色忘义,真是男中豪杰啊!”   师爷抹了一把油渍,无不佩服得鼓掌道。   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得罪严宰相的女儿将会落得什么下场。   他长长舒了口闷气,觉得总算对得起自己的心上人了。   要是早一步娶了玉妃为贤妻,那他就也不用受到其他女人的魅惑了。   现在为了帮他爹爹翻案,他也可真算得搭上自己的小命了。   不过凛然正义的岳拯世绝不会让不清不白的事情发生。   他暗暗发誓,一定会让无辜的人沉冤得雪。   “你们几个继续查下去。我这次想亲自去看看!”   岳拯世整了一下风鸡蓝尾官服,翻了翻那双亮堂的黑靴,准备亲自考察。   不过没一会儿又来一个小厮,心急火燎地拿着一封信笺进来了。   岳拯世接过一看,没想到竟然是副宰相的信笺。   他赶紧拆开一看,又没想到现实中纵横交错的线索在信中写得一清二楚,有条不紊。   难道副宰相想除掉严宰相?   不过难道他不担心到时候上任的也有可能是祁正啊?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帮了岳拯世一个大忙。   “师爷,你赶快准备一下,我即刻策马去一个地方。那里就有我们的证据。”   “不过那个棺木证据怎么办?”   师爷傻乎乎地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却被岳拯世狠狠地打了一下。   “笨啊!那是有贵人相助。而那个证据也是伪造的,能为我们顺利断案添一臂之力。”   一听到能破除案件的师爷一下子眉飞色舞地丢掉了烤鸡,匆匆退下,准备一下出发……   凤阳宫。   严皇后接到密报,原来严宰相曾经没有杀光那个女子的所有家人,竟然漏了一个,刚巧不巧被苏贵妃的一个亲信所救。   而这么多年来,苏贵妃和他的父亲苏忠庭一样,一直在等待属于他们机会的到来。   严皇后开始变得惴惴不安,胆战心惊,好像厄运即将来临。   就连倩儿端来的燕窝、人参汤等补品都被皇后咬牙切齿地打落在地,还烫伤了她的手。   不行! 第51节:良宵过后   必须想法子尽快解决这件事。   既然苏贵妃明目张胆地作对,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皇后狠狠地捏了一个拳头,她死,苏贵妃也活不了。   她发疯似地扯下原先的凤翔九天的发髻,让倩儿为她梳成一个别致无尚的香兰发髻。   而这个发髻恰恰是苏贵妃最喜欢的。   那金风玉露般的流苏缓缓垂下,几簇碎发贴鬓而立,整体显得落落大方,雍容华贵。   “倩儿,我们这就去梦韦宫。”   苏贵妃才刚刚洗漱完毕,昨日她又和皇上共度良宵。   那一抹浅浅的偷笑荡漾心头。   “娘娘,真是容光焕发啊!昨日想必和皇上睡得可好!”   斐媛露出一点清莲笑,也为自己主子能再次得到皇上宠幸而兴奋不已。   苏贵妃那一头如飞瀑般的黑发垂肩而下,斐媛的一梳一顿都显得完美无瑕。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柔发,而白皙滑嫩的肌肤不知不觉得爬满羞涩的红晕。   昨日略施小计,就把皇上的心骗得团团转,顺带又解除了心头大患玉妃,苏贵妃自以为聪慧过人,盘算着很快就能一步登天了。   须臾,凤驾既至。   “妹妹真是起色大好。都快日上三竿了,还在寝房中梳妆整鬟。哦!本宫倒是忘记了,昨日皇上金銮幸临,怪不得妹妹快笑得忘了光阴飞到月上去了!”   皇后柳步细腰,粉黛玉装,如香墨泼洒,珠语频频。两人仇目相视,似乎都想要吞噬对方,鹤立鸡群,傲然天下。   “皇后姐姐,可真是善解人意。妹妹我佩服之至。如果妹妹我猜的没错,皇后姐姐应该不单单是来同我争风吃醋的把!皇后姐姐样貌出尘,是我妹妹所无法媲美的。”   皇后看着无视自己凤仪的苏贵妃,如滚滚春水般的幽绵之怒却上心头。   “哼!妹妹天资聪颖,不需要我怎么说了!总之本宫这次来只想给你送句真心话,只要有我严薇贞在后一天,也就有你苏贵妃在一天。反之……我言尽于此,还望妹妹多多领情!倩儿,我们走。”   “那就恕不远送了!”   苏贵妃凌厉的目光放眼望去,暗暗诅咒着那个嚣张跋扈的皇后。   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即将败幕的皇后威胁她苏贵妃,这口恶气是万万吞咽不下的。   哼!   她甩甩手,心里骂了一句:老巫婆别这么嚣张,看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苏贵妃方才的勃然雅兴突然间就被皇后毁得灰飞烟灭。   窗外,若这般,听得几片井桐飞坠。   愁煞帘中人。   皇后一回到凤阳宫就拿出自己的紫阳玉镯。 第52节:紫阳玉镯   那玉镯可不是普通的玉镯,那黄釉翠绿相间的外圈上有一颗颗细碎的岱国微珠,而微珠里还分布着均匀的冷洞,在这冷洞之中就可藏下很多粉粒。   皇后从不轻易使用这个紫阳玉镯,这一次为了爹爹和自己的命运,不得不拿出来镇宫之宝。普天之下,也就凤凰皇后才有资格佩带。   她拿出一拼韭潢色的药粉,用一根细长尖利的发簪干净利索地融合把它在玉镯中。   皇后又让倩儿剪出一条彩练,别具匠心地亲自包装好玉镯。   “倩儿,你就说这玉镯是皇后唯一的交换物。希望她能为我们的姐妹情意慎重考虑。否则我还是会拿回紫阳玉镯。最后跟她说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希望她不要后悔。”   倩儿懂得了皇后的意思,在梦韦宫如出演了一场戏,结果让苏贵妃眉梢倍喜,玩转着那个可以母仪天下的紫阳玉镯欣喜不已。   可悲的是,却不知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红颜自古多薄命,而苏贵妃正是香消玉碎浑不知。   而身在浮州正焦急难耐的任侍郎和江隐觉竟然得到一封玉妃亲笔寄来的信笺,在这个信笺上还写到了这些假蛮夷关押的地点。   而可想而知,这地点必定也是副宰相派出的细作煞费心机地得来的。   荒郊野外,草木葱茏,茵茵郁郁。   而那些人正被关在一个地窖里面。   由于外面树木繁茂、荆棘满地,掩盖程度算是非常严密,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   不过严宰相也不是吃素的。周围隐蔽着几个武功盖世的高手。   起先连任越云和江隐觉搜寻好久也没找到什么,这让两人不得不产生一些怀疑。   “我相信师姐不会骗人的。从小到大,就只有师姐没有骗过我。”   江隐觉争辩着,而任越云没有反驳,对玉妃,他只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我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小心!”   任侍郎一个侧身,眼疾手快地挪开了江隐觉,而身边呼呼擦肩而过两支利箭。   江隐觉预料到什么,两人都拔剑出鞘,很快那明晃晃、锋利雪亮的剑刃噼里啪啦纵横交错成一片。   “这里有我挡驾,你赶快去释放那些人!”   江隐觉挑起剑尖,轻轻一点踮,急速翻身,一团亮堂的光线凝聚成火舌一般随着旋转的剑锋直冲遍四周。 第53节:螳螂捕蝉   几个人的眼睛顿时泪眼模糊,原是江隐觉的独门绝招“撒遍天下”。   那晶粉般的屑末一下子可以使人的眼睛突然热辣辣一阵,不过可惜的是持续的时间很短。   趁着空隙的机会,他赶紧用剑斫下几根粗壮的树经条子,三下五除把他们乱捆在一起,活像一团无法动弹的大麻。   “你们这几个,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吗?虽说你们也是名副其实的高手,可你们也不想想做这些事情那是有悖良心啊!”   江隐觉眼色凛冽,一道道闪电似的挑衅让这些痛哭流涕的英勇武士个个低头不语,好像无地自容。   任侍郎却早已把那些老人孩子妇女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了出来。   而这时恰好江隐觉的师父和祁正也正好领着一些假冒的蛮夷前来亲人相认。   那些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倾诉着,也为自己亲人平安无恙感到欣喜不已。   那些没见到亲人的似乎还在翘首以待,希望能早日相见。   “谢谢这几位大侠相助!我们谢谢你们了!我们愿意为你们做证人。”   很多人都纷纷跪下谢恩谢德、感激涕零。   “你们以为可以逃脱我的魔爪吗?哈哈……”   倏然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的竟是严宰相的身影。   没想到他会武功?   真是不容小觑。   大家惊魂未定,严宰相随后而至的侍卫们早就啪啪地砍断了几个高手被绑着的树藤结。   阴鸷的目光如混沌的洞穴,幽然瑟瑟。   严宰相威风凛凛地傲视群雄,在他眼里,这些人只不过是一些乳臭未干的家伙,根本不足挂齿。   “这下我们如何对峙?这次真的是寡不敌众了!”   任侍郎喃喃地向江隐觉低估了几句,却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任侍郎和江隐觉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这次一显英雄本色。   面对强大的敌人阵垒,大家竟然面不改色、毫无退缩之意。   严宰相眉峰一挑,那些背后的侍卫们风起云涌般把任侍郎一群人重重围住、水泄不通。殊不知,天下事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严宰相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很快被千军万马的震地而来的声音给打掉了。   “我忘了告诉你们,今日我们已把描述这件事情的奏折递给皇上了,可惜严宰相似乎还蒙在鼓里。” 第54节:黄雀在后   祁正的一番话让神经紧崩的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不出多少时间,皇上率领大批军队人马疾驰而来。   “皇上?”   严宰相万万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惶然无措的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皇上是不可能饶恕他的。   那成批的弓箭手精英已经密密麻麻从严宰相的侍卫们后面层层包围。   皇上披着潢色龙袍,气势威严,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称霸天下的凌云气魄。   “严宰相,枉费朕对你如此信任,你竟然做出如此天理难容的事情,你不觉得愧当堂堂一国宰相。”   面对皇上龙颜大怒,所有人都齐齐跪下,而严宰相竟然老泪纵横地仰天大笑起来。   大家惊讶地望着这个一下子变得半疯半癫的严宰相,唏嘘不已。   没想到,严宰相拔出了那把雪光粼粼的利剑,噗通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说道:“希望皇上能够不要责罚皇后,一切都是罪臣的错!”   话一摞尽,如霞光漫天般的红色喷涌而出,直洒三尺。   这样的悲剧也是皇帝所不愿意看见的,也不由得微微闭眼颔首。   皇上处理完后事,带着沉重的心班师回朝。   而赏罚分明的郑明基虽然觉得严宰相已经以死殉罪,不过这无法消磨他对皇后的看法,于是废除了薇贞皇后,贬为庶民。   只有皇后之子仍然可继承太子之位,因为皇上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子嗣。   岳拯世也恰好取回证据,可惜晚了一步。   不过皇上念在他也做出了贡献,封赏他黄金千两,擢升为正式钦差。   而任侍郎则功不可没,被晋升为工部尚书。   岱国以宰相为臣之首,各大部门尚书直隶属他门下,但官品都属于正一品。   严宰相暴毙,副宰相名正言顺擢升为宰相。   虽然原来那件错案也一切水落石出,可是祁正却不愿再陷入官场,主动携妻带眷隐退山林,从此销声匿迹,不愿意再过问庙堂之事。   一切处理妥当,郑明基却迟迟不肯封赏一人,就是江隐觉。   任尚书知道与公主之约,于是不断上奏皇上要求封赏江隐觉。   皇上并非知道事实缘由,却始终对那个把他皇妹害成癫痫之人的江隐觉恨之入骨。   皇上不想再为此事天天争辩,于是一道圣谕:再多言要荐举江隐觉者,斩! 第55节:鹧鸪琴念   从此朝堂之上,不提此人。   而皇上又决定再过几日,册封苏贵妃为岱国苏皇后。   日子平静,无风无浪。可惜福寿宫却并非如此。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平黎公主日夜倚窗盼望,黄花消瘦,红袖断肠,只换了那淙淙的流水愁。   她轻拢慢捻那尘埃满目的琵琶,幽幽遐迩的曲声如山涧之清泉、松岩之霞月般婉转动人,天籁般的旋律参差错落地缓缓泻下,又被弹回那空荡寂静的福寿宫。   这一曲直教人肝肠寸断、难以言说。   公主日日抚琴,那份哀怨已化作缕缕青烟冲出碧霄,剩下的是澄明的清远,空虚的荡涤。   歌罢,鸢蕊早已泪湿翠衫。   “公主,要是皇上知道你竟然活得如此……痛苦,他一定会答应你……”   鸢蕊红泪满面,哽咽不已。   “你不会懂。皇帝哥哥不会同意的。如果我不是疯子,那韩闽之城的金韩王一定不会放过我。他佣兵上万,若是不顺从他意,怕是难免会造反?我只能一辈子只做个疯疯癫癫的人了!”   平黎公主依依不舍收起那把雕撰着兰花雪梅的琵琶,拭去一抹香泪,仍然垂睑叹愁。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要不我去找玉妃娘娘帮你一把。我听说皇上对玉妃娘娘回心转意了。”   鸢蕊抹了抹自己的玉颊,鬼精灵一般地又想出了一个点子。   “玉妃娘娘?我觉得很亏欠她。为了我的事,她一直以来受了不少冤屈。现在不忍心再让她烦心?”   平黎公主轻言相诫,不愿意再给玉妃惹出事端。   可鸢蕊哪里顾得上平黎公主的肺腑之言,定以为一番客套之说,掣着粉裙一溜烟跑出了福寿宫。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去津。   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视人。   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   这一首王维的《桃源行》写得真是唯巧唯妙,本宫心情大好,仿若这诗中之意。更有那者,忽如一夜春风来,苏妃摇身变凤凰。哈哈……”   苏贵妃那皓雪般的手腕上那紫阳玉镯也被她爽朗不羁的笑声抖了三抖。 第56节:焉知非福   “贵妃娘娘洪福齐天,天意如此啊!奴婢要恭祝娘娘顺顺利利登上凤座。”   斐媛也趁机奉承拍马,增添贵妃的几分喜气。   苏贵妃一直以为那个玉妃就是山重水复,而自己已经柳暗花明。   这几日,苏贵妃精神矍铄,在后宫中耀武扬威,威慑他妃。   玉清宫。   这里仍然是一泓凄清的山谷深泉,似乎无人问津。   而皇上受到太医斟酌吩咐,这几日暂时休息静养殿,以防后宫病源染身。   鸢蕊却像只偶尔翱翔而过的飞鸟,在此歇脚停栖。   “娘娘,外面是公主的丫鬟。”   敏如眼尖耳明,很快看到鸢蕊的细瘦窈窕的身影。   玉妃仍贴着疮疤,一针一线做着女红。   “鸢蕊给娘娘跪安。奴婢恳求娘娘能帮帮公主解除相思之苦。”   看到小脸喘得通红的鸢蕊,玉妃心生怜悯,赶紧扶起了她。   “我早已知道这件事。皇上迟迟不肯封赏江隐觉,必定恨意未解。这几日皇上还在气头上,等怒火烟消云散,我再劝劝他。不过不知道皇上还会不会领了我这丑妃的情?”   鸢蕊抬头一瞥,为玉妃突然显现的一道红彤的刀疤吓得捂住了樱唇。   鸢蕊支支吾吾、痛心不已地问道:“娘娘,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这是我不小心划伤的。鸢蕊,我受伤的事千万别告诉公主,免得她操心。你先回去吧!公主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   鸢蕊内心雾霭重重,知道宫中残忍之事何其多,怕玉妃必定受她人胁迫伤害。   但见敏如也愁烟满面却一声不吭,也只得跪安回去。   不出几日,册封大典如期而至。   一时间梦韦宫上上下下丫鬟太监忙得不可开交。   苏贵妃喜色大增,粉妆玉琢,点点胭脂如虹,袅袅香韵萦身。   只不过脸上却多了几处斑斑点点。   “斐媛,这个怎么回事?”   苏贵妃看到脸上抹不去的瑕疵,颜色大变,拼命地擦拭着,结果仍然无济于事。   斐媛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怕苏贵妃一旦生气将会丑相毕露,到时候群臣对她的样貌议论非非而错失皇后之座。   于是心思细腻的斐媛劝慰道,也许是什么吃坏了东西或者年龄增长可能会出现的现象。 第57节:溺水丧命   苏贵妃不过还算定下心来,正色道;“无论是岁月的摧残还是其他情况,我不会让自己将来的孩子因为母亲而失去太子之位。我一定会让他们封皇封后,千秋万代。”   苏贵妃拿出了自己的曾亲自制作的脂粉,一点一点涂抹在脸上,慢慢地覆盖了不少雀斑一样的棕灰色斑点。   不过苏贵妃和斐媛都心知肚明,这药粉对身体有所损害。   太监们拿着金光熠熠、翡翠宝石缀满的凤冠和那件大黄气派、凤舞九霄的凤袍。   今天皇上大宴群臣,副宰相更也喜出望外。   大臣们嘉话连篇,恭贺祝福皇上能有如此才貌俱佳的皇后。   时辰一到,皇后凤仪堂堂、妖娆娇媚、笑靥洋溢地步入正殿。   各大臣子低眉齐跪,虔诚迎接新一任苏皇后。   而斐媛这时候却跟着小皇子正在杨柳依依的清池边嬉戏。   “小皇子,奴婢陪你来做捉迷藏游戏,好吗?”   斐媛早就打发了奶妈,一向如笼中小鸟般的小皇子一听到能够捉迷藏欣喜不已。   当初自己的母后管这管那,处处担心他的安危,从来都不让他尽情玩耍调皮。   不过可悲的是,小皇子连自己的母后不见了也不知道。   “小皇子,奴婢给你蒙上纱巾好吗?”   斐媛在得到小皇子的点头之后就很快把纱巾折成几叠,紧紧绑住了小皇子的眼睛。而这时候一条影影绰绰的翠裙在几块假石后穿梭而过。   贵妃娘娘,奴婢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为了她的后代都能成为三皇五帝,斐媛只得出此下策。   就算她不做,贵妃娘娘照样会找人干掉皇子。   斐媛若无其事地叫着,跳着,步步把皇子引向了池边。   “斐媛姐姐,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   小皇子眼前一片漆黑,伸着小手到处乱走,无意之中不小心失足掉下了池塘。   “救命啊!斐媛姐姐!救命……”   小皇子不谙水性,几次扑腾上下很快断气毙命,再也发不出声音。   一旁呆呆望着自己亲手让小皇子送命的斐媛一下子晕厥在地,不省人事。   而这时路过的菱烟正巧目睹了一切。   她害怕地大叫起来,引来了附近的丫鬟太监,还有小皇子的奶娘……   苏贵妃依然光鲜亮丽、凤仪堂皇。   “众卿家,今天是册后的好日子。让朕和你们共敬苏皇后一杯贺酒。”   皇上笑浮龙颜,精神振奋,持酒而立,格外显得英姿勃勃。 第58节:双重打击   苏皇后桃色满面,春风得意,优柔舒雅地夹起金樽,俯身作揖还礼道:“承蒙皇上圣泽,今日才能荣登皇后之座。臣妾也同样为我岱国做出赫赫功劳的各位元老大臣敬上一杯,还有……”   慷慨激昂的苏贵妃话语未尽,眼前转瞬感到昏然一片,头晕目眩。   由于整个人身体疲乏,气力全无,那一杯紧握着的金樽哗地滑落在地,一声清澈的响声打破了喜庆的氛围。群臣惊恐失措。   “皇后……”   皇上迅疾地扶住了微微仰倒的苏皇后,可是皇后竟然杜鹃啼血般得从口中喷出一根黑红黯淡的血柱,又很快在地面上散开成一堆凝成的淤血,腥味直染正殿……   面对皇后猝死的皇上随之又得知本来要封为太子的小皇子溺水而亡,双重打击下,让年轻力壮的皇上日渐身体崩溃,心神具垮,病卧在床。   平麓一年四月中旬,苏皇后薨;   同日小皇子卒。   宰相对自己女儿突如其来的病亡感觉如天塌陷,难以承受。   于是辞官回乡,决定吃斋念佛超度自己爱女的亡灵。   国不可一日无相,皇上于是下令擢升任尚书为当朝宰相。   任越云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那些凭仗着功被三朝的元老更是怒火交加,议论纷纷,对任宰相说长道短,还暗地里诅咒戏谑。   好在任越云也不是泛泛之辈,决定开始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虽结党但不营私。   皇上由于身体欠安,经过这这一些是是非非,暂时也不想立后。   再过几日便是岱国的祭祀节,按传统是由皇上亲自去岱国的蓝崎寺亲自主持大典。   不过太医们考虑到皇上的龙体为重,就劝谏皇上取消这一次行程。   但是如果皇上向岱国宣布是自己龙体抱恙而取消祭祀大典,恐怕会引起一些虎视眈眈的人动乱造反。   郑明基虽然身体难以消受,最终还是决定主持这一大典。   赵贵妃经过多日的精心治疗和丫鬟们的呵护打理,很快身体开始恢复。   原本人比黄花瘦的赵贵妃这几天一通猛补,黄参的肤色渐渐白嫩起来,脸上、背脊上的痘痘也逐渐消退了。   现在加上自己表哥又成了当朝宰相,真可谓双喜临门,气色更是好了许多。 第59节:想要复仇   如今的赵贵妃反而转祸为福,如日中天,运气连连。   她仿若蛟龙出水,又似乎获得了能重新在宫海中掀涛翻浪的本事。   她那修长的蔻丹紧紧掐了一下自己白皙的肉,想想这下玉妃那一条幽居清泉的小鱼恐怕有得另觅新所。   有她赵贵妃容之处,必没那玉妃栖之地。   “菱烟,这几日本宫卧病在床,却不料想竟然宫中翻天覆地。你可知这苏贵妃怎么好端端的会死吗?不过无论谁陷害她的,皇上都是不能饶恕的。还有那个曾经跟本宫翻白眼的小皇子又为何会这样溺死?而这一切矛头似乎都指向一个人!”   风消绛蜡,露浥烘炉。   赵贵妃虽瘦了一些磨难,却依然霸气娇蛮不减。   她又猜臆重重,怀疑宫中有人故意陷她于不义。   她以为这个人真是一招制敌,而且干净彻底,这般深谋远虑、居心叵测真是让人难以企及。   菱烟低眉敛目,轻轻低絮了一句:“不知娘娘说的是……”   “还能有谁?指的是本宫。有人想用连环计铲除不利于自己的势力。经过这一次的大病,本宫还真有点遑遽起来。这次趁着皇上驻跸蓝崎寺的功夫,本宫想先下手为强,这次我再也不能掉以轻心了。况且这凤座迟早都是本宫的。”   菱烟听完娘娘发下的毒誓,一阵冰冷虚惶的波澜泛起心头。   不过反之想想自己也能鸡犬升天,菱烟也紧紧抿了抿唇翼。   小皇子和皇后的离去让岱国举国哀悼。   而身为小皇子的母亲严薇贞得知这消息以后,一下子万念俱灰,从此斩断尘世,皈依佛门。   可是严薇贞的妹妹严薇琳却是火冒三丈,忿忿不平,决定要为自己的爹爹和侄子报深仇大恨。   原本一个热热闹闹,人员济济的家庭,现在被皇室家族害得冷冷清清,郁郁寡欢。   她严薇琳发誓此生定与那皇室势不两立!   这不共戴天之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否则难以祭奠父亲和侄子的亡灵。   严薇琳本是一个才貌出众,娇嫩欲滴的女子,只可惜家道中落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好人家。   不过最主要她心怀怨恨,不惜一切要除去皇上。   当年她姐姐入宫时,皇上也只不过微微瞧了她一眼,毕竟年龄还小,所以根本不会记得她的样貌。   而这恰好是个天赐的好机会。 第60节:病入膏肓   至于知道她为人的钦差岳拯世,她暗暗打赌他是不会泄漏她的身份,就凭曾经她看他的眼神,无意间还是透露着一种若隐若现的躲避之色。   皇上倒还是静养在龙床,其他人早就为着祭祀的事务大大小小得张罗起来。   真可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周围的奴才比他还“张皇失措”。   或许患难见真情。   皇上身体羸弱不羸弱似乎也只有玉清宫的玉妃才真正时时记挂在心上,而宫中大部分人都只是表面殷勤内心冷漠不屑。   自从贵妃去世后,玉妃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无需假意掩饰自己玉霞般的双颊。   宫中上下很多丫鬟太监还穿着白大褂、白冠冕为皇后和小皇子守灵。   至于妃嫔们无需披麻戴孝,毕竟整个后宫一片白茫茫于理不合,只会平白更增添几分阴翳色彩。   “敏如!这次我们得去静养殿瞧一瞧皇上是否安康?”   玉妃启开皓齿,咬断了最后一寸花线,剪瞳黯然,微微凝视了那栩栩如生、精巧别致的女红一会儿。   “娘娘,这次我们需要带什么给皇上呢?”   敏如接过玉妃那柔荑中香蔓翠菁般馨美的绣工,有准备想拿一些东西。   可惜玉妃却还是划开清浅的笑窝,摇头说道:“敏如,这次皇上身心疲惫,但是最重要的是那颗受了丧妻断子的巨大创痛的心。我们只能安慰安慰而已。所以你不必费心思找一些补药了,再说那御膳房提供的还少吗?”   主仆两人整衣敛衽,素洁大方又准备去静养殿探望皇上。   玉妃这次探望皇上不仅仅只是自己那份深藏的牵挂,还有更想趁此机会解开平黎公主那颗幽幽发凉的苦心,因为皇上自己丧失爱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戚的例子。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虽然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有些事宁愿错做也不可不做。   否则老来余恨难泪罄,只能悔当初太薄情。   玉妃和敏如刚转出西宫门,一个翠柳纤影就转入了西宫门。   玉妃莲步轻佻,如晚暮清风一般和敏如飘然而至静养殿。   静养殿里太医进出频繁,似乎快要封闭了郑明基独处的空间。   而那一阵阵撩人的咳嗽声显得特别刺耳。 第61节:患难真言   玉妃停滞住了前进的脚步,心头微微一颤。   她原以为他并无大碍,只是身体疲乏失调,现在看来那氤氲着惧人的声音的咳嗽声确如死谷里的呼唤,遑遽人心。   “敏如,你在外面等着,我想一个人看看他。”   玉妃见得如此凄凉的气氛,眼眶不知觉地有点湿润,如融化的雪水点点晶莹。   她的心有些纠集悱恻,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诤言。   “参见玉妃娘娘!”   玉妃被那些齐齐俯身跪地的侍卫太监的行施的大礼吓了一跳。   曾经他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还大肆无礼驱赶,可如今为何对她恭维有加,这又是为何?难道……   “小帽子,可否麻烦你禀告一下皇上,说是玉妃前来拜见?”   玉妃黛眉一转,不轻不重问了一句。   可没想到跪在地上的小帽子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一口回绝。   他竟是这般前倨后恭?   “启禀玉妃娘娘,皇上前几日下了口谕说由于身体不适,在大祭前谁也不相见!希望玉妃娘娘能够体谅皇上。”   她娇弱的影子静静地立在静养殿门口,丝毫没有折回的意思。   小帽子看着无济于事,连忙向那些侍卫使了使眼色。   玉妃的心缠绵着皇上,现在郑明基是好是坏很想看一看,因为她内心里还是依旧放不下他。   侍卫们踌躇不定,慢慢靠近默然不语却哀怜满面的玉妃背后,没想到玉妃噗通双膝跪地,潸然泪下。   “皇上,臣妾很想看看……你!”   不过玉妃的虔诚的举动并没有感动小帽子,反而让惶惶无措的小帽子强行让侍卫把玉妃拖出了静养殿外。   弱如扶柳的玉妃没有大声嚎叫,也没有大声哭泣,反而那挥之不去的那汹涌澎湃的矛盾如浪涛一般席卷整个心窝。   她想要见他,可惜她并不想要他为难和担忧。   敏如看见欲哭无泪、悲痛欲绝的玉妃那翘首企盼的心情一下子颠倒深渊。   “娘娘,皇上为什么不见你?”   敏如红愁浅黛,眉宇紧锁,望着失魂落魄的玉妃,那滑过青色眸子的无奈和心疼更是一浪接过一浪。   玉妃眉峰淡如薄云,泪珠弹粉,一言不发,黯然如黑风,步履蹒跚惶惶而回。   她暗暗念叨,当初一个本暗暗发誓与他一起携手白头的她现在只被害得犹如脱魂空躯,恍若宫中人皆啐的傀儡。 第62节:嫁祸于人   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难道他爱的不是她吗?   是那个死去的苏贵妃还是被他贬黜为平民的皇后?   皇上一蹶不振,其实不也是为了真正所爱的人吗?   究竟她不是他心中最深的牵挂。   或许吧。   是处红衰绿减,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玉妃希望皇上还能记得她曾为他甘愿放弃真情的誓言,可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他自己曾经亲口跟她说过的,这辈子只做一代明君,不会为女人所伤心乃至伤身,宁愿包括她……   主仆两个如有一团寒烟般悲戚苍凉地缓缓消失在东宫门……   “小帽子,刚才是谁……咳咳……朕怎么感觉像是玉妃?”   郑明基似乎刚从梦中醒过来,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小帽子眼流一转,狡黠滑溜,顿了顿跪礼道:“刚才确实是玉妃娘娘。”   “真的是她,那你为什么不让她进来看朕?”   皇上使劲了力气挺起身体,拉了拉龙锦褥子,孱弱如寒水般凄凄说道。   “启奏皇上,只是因为奴才刚才看到嚣张跋扈的玉妃娘娘,又想起了听闻的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讲?”   郑明基听到这番话,更是心中怒火焚烧,想想自己最喜欢的玉妃怎么会这样的性情呢,显然有人要害玉妃。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滚滚如潮水般的往事也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曾经的玉妃确实对他冷眼相待,如融化的雪水冰凉刺骨,又想起最近发生的重重宫殇,也不由得一怔……   “你说吧!朕还是会对谣言明辨是非的……”   郑明基长长嘘了一口凉气,不禁龙颜黑郁。   玉妃一回到荒芜萋萋的玉清宫,只是哀默更胜一筹。   玉妃还没坐下来休憩,敏如却一脸神色慌张的跑到玉妃身前。   敏如犹豫不决,愁眉似乎更浓,脸色更显得苍白煞然,那双颤颤巍巍的手上竟然拿着一个粉色雕刻着翩然凤翎的木匣子。   “娘娘!这……皇后……的紫阳玉镯怎么会在我们这里……难道……”   敏如已经快被吓得吱不成声,这一次有人想要栽赃嫁祸娘娘并且置我们于死地。   面无血色的玉妃似乎隐隐感觉自己大祸临头了,却最后还是苍白无力地满不在乎地说了句:“不是我们的东西,把它扔了不就行了……还需要磨磨蹭蹭地自己吓唬自己……”   敏如拿着烫手的木匣子,是扔还是不扔竟然难以抉择。 第63节:逮个正着   如果把它扔了,只要没人看见还行;要是被扔发现,那她和她家娘娘都将会大难临头;如果她不把它扔掉,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赌一把……   敏如整了整脸色,四下张望,把木匣子藏进了自己的灰绸衣衽之内,形色匆匆地踏出了玉清宫。   可敏如怎么也没预想到的是,皇上的銮舆以及随驾侍从突然浩然而来,直吓得敏如那衽中匣子不小心滑落而出,哐啷一声止住了圣驾。   “大胆奴才,敢挡圣驾?来人,把她拽起来。”   小帽子竟然大步上前,而两只恶狠狠的眼珠早就扑向了那个木匣子,内心一阵窃喜。   但他色厉内荏,凶神恶煞地对视着敏如。   这下可是要害得自家娘娘也要跟着受牵连了。   敏如深感自己罪该万死,就算五马分尸也还不清娘娘对她的一番恩情……   小帽子赶紧捡起来木匣子,得意洋洋并且小心翼翼把匣子递给了刚刚掀起黄帘的眉色惨淡的皇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真的吗?原来你们真的想销毁证据吗?玉妃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猖狂,真枉费朕宠溺她了。”   皇上脸色大变,压抑不住的愤怒如滚滚江水扑面而来,这一句凄厉得要划破苍穹般的质问让敏如无可奈何,委屈得泪如决堤。   对玉妃和敏如,这一场被人陷害的布局真是哑巴吃黄梨有苦说不尽。   “传太医,再检验一下这匣中之物!”   皇上伤心欲绝,本以为善良的玉妃现在竟然犯下滔天大罪,真是让他一言难尽。   銮舆又浩然折回,不再奔向玉清宫。   “哈哈……菱烟,你干得好。这次本宫重重有赏!”   赵贵妃神态安逸地慵懒坐着,随意挑起一块甜蜜沙糕送入那红润欲滴的娇唇中,那身上绣着的双鸾嬉戏图也显得熠熠生姿。   菱烟似乎颇为得意,这次总算博得了主子的欣赏,想着自己马上就能飞黄腾达了。   “为娘娘效劳,是奴婢的福分。为娘娘,奴婢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娘娘好。”   菱烟想趁此锦上添花,为自己增功加光。   “是吗?那我这个主子可真是好福气了,有你这样一条忠心耿耿的乖乖狗。来人,拿本宫的珍珠露来。菱烟啊,这次……本宫就好好赏你!” 第64节:落梅如雨   出乎菱烟的意料,贵妃竟然面色大改,原先那娉娉婷婷的眼流,如今显现的却是一道犀利凛然的杀气。   所有的兴奋一下子没入那黯然的眼神中,菱烟噗通跪倒在地。   她拼命撕扯着赵贵妃那金玉镶边的纱裙,赶忙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打着自己娇嫩的脸颊求饶道:“娘娘饶命啊!菱烟知错了!菱烟知错了!虽然娘娘说本来是要在皇上祭祀时陷害玉妃的,但……”   没有一丝短暂的怜悯,赵贵妃狠狠的踢开了菱烟,又扔掉了手中的糕点,不屑地厉色道:“只是我没想到那个狗奴才小帽子比你还积极。人家太医查出了那紫阳玉镯上的毒性,却被他拦截了这口风。反正这次玉妃是死定了,任何人……也救不了她。所以祭祀时那个计划也就不存在了,不过这次本宫真的得好好谢谢你,及时为本宫把这种灾祸到她玉清宫中……美烟,叫你拿点珍珠露怎么这么慢?”   “娘娘,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她已经年纪很大了……求求你……”   菱烟泪流满面、哭哭啼啼,那发红的脸颊死命往贵妃的裙褶上蹭,可惜一切觉然已晚。   玉纤曾擘黄柑,柔香系幽素。归梦湖边,还迷镜中路。   可怜千点吴霜,寒销不尽,又相对、落梅如雨。   犹如红尘一梦,曾经几何时为了那一点微薄的工钱,她离乡背井,没先到在这里经过起起伏伏,波波澜澜,现在终于葬送了自己柔香幽魂。   只却留下一片荡荡不平的悔意怨恨弥漫这灰暗无日的深宫之中。   “美烟,把她处理掉,当然拿些银两给她老母,本宫也算仁至义尽了……还有拿些珠宝首饰赠给小帽子,我也不能亏待这么忠心耿耿的奴才……这几日就跟别人说本宫卧病在床,还是抱恙着,身体不适……”   美烟苦涩凄凄地福了福身,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也让她感觉到了自己不可臆测的命运……   “放我出去……我没有杀皇后娘娘……我真的没有杀……”   郑明基心一狠还是把玉妃打入了天牢。 第65节:打入大牢   他以为证据确凿,又如何再包庇的了,也许命中注定两人无法生死相随。   玉妃那烟蒻般的玉脸上布满了无奈痛苦的泪痕,一双梨蕊般的柔荑确如红绡退萼,伴着苦苦咸咸的眼泪滑落牢房的铁栅……   她不曾想到自己深爱的夫君竟然连最起码的信任也不肯给予,又如何说得上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呢?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牢狱里的死水一般的怨哭弥漫不绝,萦绕耳边,这让玉妃更加绝望无助。   她真的好绝望,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默默孤守着,冒着宫中硝烟战火却矢志不渝坚守的爱情堡垒,一厢情愿等待他的回心转意,可是最后得到的,竟然只是不由分说地狠心打她入狱,而自己还痴痴地原以为还能等到花开日出的时候。   “娘娘,是奴婢不好,害得你……”   隔壁的敏如泪涌如泉,拼命地跪地磕头深深自责。   可惜牢房的阴郁悲戚如山岫的黑云般笼罩在玉妃那哭得已经憔悴的泪脸上,敏如的话只像是吹过了的一阵清风,不起什么作用了……   “玉妃娘娘!”   玉妃缓缓抬头,正好与刚赶来的任宰相四目深深相对。   她迟疑了一下,却很快低首敛眸,仍然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男子的存在。   “玉妃娘娘,我相信你不可能杀害皇后,因为……”   任宰相的话还没说完,那远黛似的俊眉被玉妃的话凝住了。   “你走……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你们都要费尽心思害我……为什么……”   玉妃却抱头痛哭不止,那惨烈清厉的一句句尖利的反问让任宰相一时无语凝噎。   “……”   任宰相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些糕果。   “这些食物你们暂且将就一下吧。这大牢不比你的宫殿,需得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又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一封桃色信笺,穿过那冰凉无情地铁栅栏口,放在了那放着干蒲草的牢地上,缩了缩那黯然的眉宇,最后还是一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牢房重地……   “师姐,他真的对你有情!那些东西都是他连夜亲手为你做的。我也很纳闷,他一听到你被关的事情就怎么睡也睡不好,怕你饿着,就连夜照着食谱连夜做出了这些东西来看望你。”   任宰相一踏出牢房,不知从哪里隐隐传来了自己师弟的声音。   玉妃收住了原本似乎剪不断的泪珠串,环顾四周,却不见得一人。 第66节:正人君子   那晶莹闪烁的泪眼朦胧中张望,玉妃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又继续低首暗暗哭泣。   不过隔壁的敏如很快就发现了悬在梁上的江隐觉。   “娘娘还在找你呢!”   敏如小声地指指隔壁牢地的玉妃。   江隐觉轻轻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不偏不倚趺坐到玉妃身旁。   “师弟?你怎么进来?”   虽有一丝欣喜,却更多的还是无尽的悲伤,玉妃凝视着同样愁眉不展的江隐觉。   “额……这是任……宰相通过狱卒头拿来的钥匙,我趁你哭泣的那会儿溜了进来……还有任……宰相为我们买通了所有的狱卒,你放心吧!”   玉妃看着自己的师弟,一时间委屈像源源不断的清渠一样释放出来。   玉妃那一双有点干涸枯瘦的纤手不由得紧紧勒住了师弟的沈腰,倚在江隐觉那宽阔结实的肩头啜泣不已。   江隐觉第一次见到自己师姐如此悲痛欲绝,那颗不羁的心也顿时停住了跳动的节奏,不由得紧紧抱住了师姐。   “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伸冤鸣屈。还有任宰相已经派人暗中调查了……只不过……”   “你为什么左一个任宰相,右一个任宰相,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要你这样帮他说话……还有只不过什么……”   玉妃挣脱了江隐觉,诉说不清的怨戾爬上心头。   什么时候不问自己情感的师弟一下子变得如此矫情多理。   “师姐,任宰相帮了我们不少忙。当初也是他荐举我的名额,只不过那昏君不领情……我本以为任越云只是想为他表妹,可是不知不觉我发现他开始疏离他表妹,反而却对你真正呵护有加……他不希望你不开心……当他得知你被打入天牢,他竟然觉得凄苦难忍,喝了个酩酊大醉,那热挚的眼泪噙不住掉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为了你而落泪了……曾经在浮州与他相处的那几天,我发现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正人君子,并非别人口中的‘花非花’般的纨绔子弟……”   江隐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唧唧哇哇地为任宰相说了很多好话,也许发自衷心的吧。   “师弟,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会嚼舌根的人,你无须为我做月下老人……我心已然绝望,那个他还依旧在我心中,哪怕他错误地听信谗言蜚语……有些东西你不会懂得。我与他曾经也有说不出的快乐时光,还记得那绚烂的阳春三月一起游览御花园,他曾摘下一朵玫瑰色的百合插在了我那琉璃石鸢瑞珠边,我们两人紧紧相偎在一起秘密诉说着将来,将来我们要携手白头,百年好合……” 第67节:一封情书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倦夜来霜。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娘娘,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先前的了,世事变迁,你有可知奴婢日日夜夜盼望皇上来看娘娘,可是只有空阶夜雨愁……”   敏如咬着贝齿,那散乱的鬓发丝丝缕缕杂乱相错……   “师姐,总之我觉得皇上并不是真心真意对你。为什么他连个解释机会都没有给你?为什么他可以为了别的女人伤害自己龙体,甚至伤害你呢?为什么?师姐,你还是好好再想想吧!如果你愿意和任宰相在一起,那我会带着公主,还有你和任宰相,甚至你的丫鬟我们一起亡命天涯……师姐,你再想想吧?任宰相真的愿意为了你放弃相位啊?”   江隐觉的话反而更让玉妃泪流不止,那滚滚不断的泪珠不禁令人揪心哀婉。   他垂了垂烈眸,见此无奈,便几个箭步,轻轻一个跃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敏如也跟着玉妃啜泣不止。   为什么会看错他?   为什么皇上曾经用深情脉脉的眼神欺骗她?   他又可知道,她一直死心塌地得想一辈子伴着他。   不是说好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怎么如今突然反悔了,让自己这般伤心无望……   那空荡荡的唤声在她的心涡中此起彼伏,上下跌宕,徘徊不定。   玉妃白瓷月华般的手缓缓伸向了一丝不动躺在蒲草上那封桃色信笺。   那珍珠般的晶莹下落的泪珠忽然湿掉了信笺的一角,她慢慢抽出了那封信。   顿时一股栀子花的馥郁芳香从信封里不断弥漫开来,似乎扫清代替了牢房的污浊之气。   她看着那一个个“静如处女动如脱兔”般的淡浓相间富有韵致的墨字,在心里默默念了起来。   微臣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玉妃娘娘还是敛玉小姐?   微臣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是微臣还是我?   就连称呼也让微臣难以启齿。   玉妃念到这儿,不禁嗤之以鼻,而那伤心的泪水似乎不知不觉中也收住了几成。   我今天冒然写信与小姐,只希望小姐能听到我这一大俗人内心的呼唤。   我虽然不像皇上是真龙天子身,可是我可以为了小姐你,抛弃所有的荣华富贵,显赫官爵,因为我知道小姐需要的不是这些俗事俗物。   不知道何时起,小姐你的存在让我更加羡慕起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我任越云虽然貌似一个花花公子,可是唯独我对小姐可是一往情深。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已然被你深深折服。   曾经的我不知道情为何物?   不过现在我总算知道情:就是能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可以付出自己拥有的一切。   我真希望彼此是两情相悦。   我自知鄙贱,想要牵住你只是可望不可即。   你犹如天上闪耀的明星,而我只是个痴痴盯着那明星所发出一丝光华的人,也许你会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但无论怎样,你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已经深深烙在我的心上,这辈子也难以磨灭了。   敛玉小姐,我任越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请原谅我的唐突,最后,我想说…… 第68节:午时斩首   那湿湿的泪痕已经模糊了最后几个字迹,玉妃微微一抖,不知道如何承受这煽情而又突然的告白,而她只知道一女不能侍二夫,如今她已经是郑明基的女人,又怎么再移情别恋呢?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并蒂莲,本是众人所羡,可对于她这种幸福实在太沉重了。   她的心中一时间复杂地交错成一片。   皇上屡次辜负她的一番深情,然而相比之下他堂堂一个宰相竟然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甚至为此还可能会遭人唾弃……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   那一幕幕自己与郑明基历历在目的情景忽明忽暗,想消退却又是这么难?   岱隆城街上车水马龙,而那贴着潢色告示的地方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岳拯世长衫飘飘,衣袂翩然,儒雅不羁地夹着一把玲珑川扇,见到前面像赶集似地挤挤一通,似乎有什么大事。   他冷不丁地俏皮地敲了一下专心致志、津津有味正在啃噬卤鸭腿的师爷,泛泛那修长俊岭的睫毛指着前面说:“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师爷五大八粗地抹了一下油光光的腻唇,扭动着肥溜溜的胖躯一下子杀出一条大路,在总目睽睽之下急冲到了皇榜前面。   “天啊!玉妃娘娘谋害苏皇后,于后日午时斩首。是皇上的御笔吗?怎么会这样啊?玉妃娘娘可是我家老爷的梦中情人啊,怎么能先……”   师爷那本来喜色洋洋的脸一下子黯然了几分,而手中冒着香气的鸭骨头也不小心松了一下而被旁人挤到了地上。   大家更是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听说苏皇后是被一个紫阳玉镯所害死的,宫里的人说玉妃就是在紫阳玉镯上下的毒。”   “是啊!这宫里的事真是骇人听闻,以后打死我也不送女儿入宫。”   “不过玉妃不是那对朝廷忠心耿耿的祁正宰相的女儿吗?她曾经不是才貌双全、冰清玉洁、心地善良吗?哎!现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却把皇宫贬得一无是处。   其实郑明基知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只是苏皇后是堂堂一国之母,又如何能死得不明不白?   师爷浓眉一横,气喘吁吁地冲到岳拯世前面。   “大人,是……”   师爷那呼之欲出的话却如鲠在喉。   “师爷,到底什么事这么慌张?你慢点说……” 第69节:青梅竹马   岳拯世黛眉上扬,眼色依然,那笑涡微微一拉。   “是……玉妃娘娘由于用紫阳玉镯下毒谋害皇后,于后日午时斩首……而且是圣旨。”   师爷吱吱呜呜地还是把吞了的话回雏了出来。   岳拯世觉得玉妃从来都不争名利,不怨是非,这次怎么会卷入这么大的宫斗漩涡中……   他那如星月熠辉般的眸子一下失去了几圈明色,萧然的眉宇又凝紧了几层,原本舒展的笑靥荡然无存。   他眼中的她娟娟月眉,鬓鸦檀粉,晴川画衣,红袖香敛,如此姣人,此等佳人真乃天上人间难闻几回。   曾经不谙世事的他和她一起畅咏溪流絮柳下,那一首首撩动心弦的浅花淡萼般的隽秀对诗至今久久还酝酿在心中,他对她已经完全痴迷,可惜上苍弄人,她却浑然不知。   多年前,岳拯世的父亲与玉妃的父亲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他和她也就有了交往相处的机会。   只不过后来玉妃的父亲祁正节节攀升,最后成为一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后,两家的关系又慢慢开始疏淡起来。   而自认清高、不愿卷入鲍肆之臭的官场大网的岳拯世父亲以“芝兰之交只是过去,现在我们只能分道扬镳,毕竟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为由与也桀骜不驯的祁正一刀两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其实事实上守住自己就可以了。   而那时祁敛玉早就被皇上封为玉贵妃。   这难以预料,无可奈何的事实已经落花成土,本想挽回那一段深情的岳拯世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这份执着随着时间栉风沐雨的单相思也就只能深埋心中。   岳拯世回过神来,敲了一下自己的那阔气的颧骨,挤出几分潇意说道:“师爷,你和我也真是榆木脑袋。你真的相信玉妃的所作所为吗?这明显是宫中其他人给玉妃所布下的一个局。紫阳玉镯是皇宫后宫之宝,普天之下只有皇上和皇后才知它的机密。至于如果说是玉妃偷来的,这有何凭证?她一个弱女子又有何这样神通广大的本领从严密防守的皇后寝宫偷之而出?” 第70节:岌岌可危   “大人,你有所不知,听说玉妃娘娘绝非等闲之辈,她可是有武功的。你难道忘了她曾拜师学武吗?还有听闻他的师弟江隐觉也是武功了得。”   师爷那醪然的胡茬翘了一弧,神色清朗。   他虽然貌似是个馋鬼,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专长绝对不落。   “哈哈……如果她有高强武功,难道还会处理不好这样一件小事?何须露出马脚?况且她如此聪明睿智……”   一阵索然无味的嗤笑后,他和师爷竟然发现身边已经围满了指指点点的人群。   大家已经认出了这个清廉老爷,充满了九分钦羡、十分敬意不断叫喊问候着这便衣而行的岳拯世,而他已被无奈地淹没在这一片人声鼎沸中。   这下又要用到师爷的时候了。   师爷挪出臃肿的身体,似一头壮牛力大无穷,三下五除就辟出了一条人路。   岳拯世赶紧一溜烟跟了上去,两人很快没入一片人海中,而那些背后的人还在不停地尖叫呼喊……   “哇……我快跑不动了……”   师爷大口地喘着粗气,捂着闷晕的突胸摇着头说道。   “你呀!以后把别只顾着吃,多锻炼一下身体。听说学武强身,你老爷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现成好例子。现在一口气跑了一条街,气不嘘,人不累。要我说,这次为了把清玉妃的事,我们不得不拜访一个人。”   岳拯世挑了挑嵌着松竹雪墨画的川扇,潇洒地拂袖前去。   师爷半天才反应完,又大口地呼着气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大后天就是祭祀大典,可惜郑明基却病得岌岌可危。   静养殿中咳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朕恐怕会熬不到那天?   皇上病恹恹地翕动了一下苍白煞然的唇翼,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也许是那一次次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把这个坚强不屈的男人打倒了。   要是朕万一撑不到那天怎么办?   朕年纪轻轻又没有子嗣,该有谁来继承皇位呢?   “小帽子,拿着这道圣旨交给景苑城的郑立景郑王爷。”   皇上竭尽全力拟完了自己的最后的遗诏,一口浓浓的鲜血喷了一地,顿时静养殿乱成一团。小帽子无可奈何把圣旨交给了御前侍卫。 第71节:雄心壮志   郑立景是郑明基小两岁的弟弟,两人并非亲兄弟,可是这么多皇家子弟中属郑立景甚有才华。   郑立景喜欢研读兵法,年纪轻轻就立下鸿鹄之志,决定收复四海,统一蛮国,使得天下歌舞升平,治理有序。   只可惜自己并非是皇上,只不过是王爷。   不过这并非埋没自己的雄心壮志,他还是心甘情愿倾力辅佐协助皇上,同时也为自己闯下一片天地。   郑立景接到这道圣旨时悲喜交加,无言以对。   皇兄?   你怎么会这样?   你曾向我们信誓旦旦挑战一定不会让我们有机会顶替你的皇位。   可这次皇兄你食言了!   难道你相信我可以接替你的位置吗?   不过我的那些哥哥们会怎么想呢?   我该怎么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呢?   “对!我可以向我的皇兄们发出挑战令,大不了比武选皇。虽然皇上已经下圣旨要我继位,可是要让哥哥们心悦诚服也就只能怎么办了。”   郑立景气势恢宏地向各位皇兄发出了比武邀请函。   可是没想到这些邀请函却很快惹来那些王爷的众多非议。   那一封封出乎意料的回信让郑立景吓了一跳。   他们都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还说他想对兄弟情谊挑拨离间,趁机杀害有欲立帝的兄弟。   原来我的皇兄们个个狼子野心,既然如此无情拒绝,代表连商量余地都没有。   不过我郑立景严阵以待,绝不退宿。   只要我拥有御林军,再经过厉兵秣马、严格训练,就不怕铲不平乱党分子。   我相信自己能征服四海……   岳拯世和师爷两人跋山涉水,到处寻找皇后严薇贞的下落,因为岳拯世觉得紫阳玉镯必定跟皇后也会有牵扯不断的关系。   好在天道酬勤,踏破铁鞋无觅处,从一位樵夫老者口中知道岱隆城蒙山上里有一座暮隐庵,而这暮隐庵最近招收了一个自称“本宫”的女子。   不过听说她现在锑发修度,已经完全不问世事。   她还告诉师太不要再让任何人打扰她,否则悬梁自尽,以离浮尘。   岳拯世得知这个事实,踌躇难定。   如果自己一意孤行要皇后出山作证,更本难于上青天,反而多尸一命。 第72节:交换条件   “我们怎么这么笨?我们只要皇后的一个属名就可以了。这样我们就能让她的贴身丫鬟乖乖说出真相。”   岳拯世忽然灵感大动,如醍醐灌顶,瞥了一眼肥头大耳的师爷苦笑不已。   “可是?我们怎么进的了暮隐庵,再说皇后不愿意见我们!”   师爷有气无力地拉倒在地。   “瞧瞧你,又累得不行了。既然老爷我想得出,必然做得到。看来只得让你向师太使用美男计了。”   师爷一听到“美男计”狂笑不已,开始想入非非、自命不凡起来。   要是师太是个靓妹就好了!   师爷没自鸣得意一会儿就被岳拯世那悠然精致的川扇敲了个清如白水。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想君当年叱咤风云,又如何今日这般损样?”   两人正欲上蒙山,背后宛如莺歌燕语般纤柔如月的喝声驾云而至。   “这上头便是暮隐庵,仿若人间仙境。白云依山,明霞绕水,一些充盈着人间俗气的仕途之人最好避而远之,否则怕是遭天打雷劈。”   循声觅去,原是那位娉娉袅袅、婀娜妖娆的严薇琳,那远山似黛的弯弯月眉,淡浓均匀的嫣红脂粉,凝脂般皓皓柔肤,一身葱绿翠花枫色碎裙让人难拒魅惑。   “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岳拯世轻佻浓眉,一脸狐疑,对眼前这个美艳得不可一世的女子徒生几分莫名其妙的惧惮。   “难道这是你们两个买下的吗?等等,让本小姐猜猜,你们该不会是来找我那已经远离俗世的姐姐吧?恰好我也要看望我姐姐!”   一点一挑,娥眉微动,严薇琳那一抹泓泉般清雅的笑弧如月牙儿般翘起,妩唇轻轻翕动,姿色撩人,千娇百媚。   师爷早就迷得不知云里雾里了,两只滴溜溜的黑眸直射乳白细嫩的凹凸有致处。   “喂!看够了吧!这次我想跟你们交换个条件!”   严薇琳那缠着裙裾的蛮腰边垂下的佩玉吊坠跟着自己一个速然转身翩翩舞动,如清风飒飒。她负手背对着两个一丝不动的男人,玉色双颊霁霞绯红,启了皓齿嫣然道:“我知道你们想要找我姐姐救出玉妃,可惜我姐凭什么为你们费心费力?只要我一句话,她更加不愿见骚扰她的人。不过要是岳大人愿意帮助我接近皇上,那我也会不遗余力帮助你。”   对于岳拯世曾经喜欢的人,严薇琳是一清二楚,也不枉费当初花在他身上的一番心思。 第73节:魏紫灵散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办法呢?哈哈……我堂堂一个钦差真的需要听你差遣吗?更何况你也太自以为是,没有你我照样救出玉妃。你用不着威胁我,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岳拯世听到玉妃两字,一个烟云梦般的花蕊女子的浮影显现脑际,飘飘渺渺,卓然不拘。   “好!既然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可以不用你的帮助接近郑明基。不过我怕玉妃娘娘等不到你的好心了。”   她不屑地抖抖竟然染着龙涎香的碎裙,一股沁人的芳香渐渐弥漫出来……   “你想干嘛?为什么连皇上的……”   岳拯世不可置信地指着她那蛇动的纤腰,那馥郁的药香开始不停扩散、萦绕四周,忽然昏昏沉沉的感觉缓缓而生。   “你们中的是本小姐自己酿造的魏紫灵散毒。我想三天后你就会拖着半死不活的腐体和尸体来找我,可惜那时候本小姐要大发善心已经为时已晚。这条龙涎香的裙裾也是我姐的,不过很快将是我的专用品了……”   而对面诡谲妖娆的女子那鬓发边的蝴蝶明瑶翠翘似乎更加摇来晃去,岳拯世越来越感到眼花缭乱,而师爷早就扬着头斜到在地。   “你……施的什么……好……我答应你。快拿解药给我们!”   岳拯世闷着胸口,不断坚持着。   一瓶棕色焦膏从那双微微拾起的白皙柔荑上飞之而出,稳稳落到了他那只撑着草地、快失去力气的手。   “哼!什么顶天立地,也就是贪生怕死之鼠辈。不过本小姐给你的只能解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你为我办好事后我自然会给你的。你不就是想要我姐的笔谕吗?好!本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绝非像你们这等狼狈,哼!”   她朗朗甩下一句铿锵挚言,拂袖离去。   爹爹,我会要郑明基为你和我侄子偿命的。   暗暗的誓言让严薇琳不由得咬紧了贝齿。   江隐觉一个人坐在宰相府后院孤苦伶仃地喝着闷酒。   往事如烟云般转瞬即逝。   每一滴醇露里都似乎闪耀着平黎那张可爱尤怜的双颊,过去的盎然的万花争妍到现在的梧桐黄叶空落斗拱翘檐前,也许兴衰就这般循环交替。   他微微熏醉中他不由得吟起了“天下形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平黎,我们分开这么久,这次就是我们终于可以一起浪迹天涯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第74节:世事难料   “是啊,分久必合。不过我不知道跟我合的那一半是否愿意放下一切跟着我……真羡慕你们,两情相悦……”   刚刚查完宫中线索的他泛了泛冷玉般的黑眸,也愁眉凝霜地举起一俎酒觞,狠狠地吞了一口浓浓的佳酿。   “宫中口风甚密,就想打听一件小事还要层层贿赂,费尽口舌。那些服侍过苏皇后的丫鬟太监没一个敢透露半点真相,这着实好为难。还有皇上病危,怕是挨不了多少时辰。我想了一下,等皇上驾崩那一天,我们就接出玉妃和平黎,一起远走高飞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江隐觉只是那微微酡红熏醉的鬓颊下只是扬起一丝淡若清风的笑弧,仍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   “好你个任越云!原来宫里的谣传并非有误。”   任宰相的石凳还未做热,背后迤逦而至着了藕荷色男装、长发飘飘却依然风姿卓越、妩媚如海棠盛桃般的赵贵妃。   “枉费本宫这么信任你。你果然和玉妃那贱人一族成为乌合之众。当初是本宫要你去勾引玉妃让她怀上你的孩子,结果你反而联合她来欺负你表妹。要是皇上驾崩,本宫也将永远失去做皇后的机会,如今本宫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要是将来本宫要老死宫中,也要拉着你陪葬……”   赵贵妃的话一落尽,两个在沉默瞬间中爆发的两个响彻苍穹的巴掌同时落到了任宰相的双颊上。   十个红红的指印清晰热辣地留在了一脸目瞪口呆的任宰相上,不禁让这三个人深深仇目相对……   “任越云,你这个伪君子。一直以来,我和师姐如此信任你,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骗我们,你以为把我们玩弄于你股掌之间是这么容易的吗?是吗?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只听得啪得一声,那手中的酒盏被醉得颤颤巍巍的江隐觉使劲全力重重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凌厉的质问犹如爆发的山洪般直泻而下,让人惧惮得无法阻挡。   赵贵妃瞥了一眼红得像铁公鸡似的江隐觉,不由得嫣然撇了撇红唇。 第75节:鱼和熊掌   而气得脸色煞白的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神态变化万千的表哥,狠狠丢了一个白眼,谁叫他是墙头草,左右逢源,结果落得个两边倒。   江隐觉摇来晃去挪动着离开的步伐,而大丈夫那份隐忍的痛心的伤悲失望不自主滚滚涌出……   “你们好自私啊!表妹,你伤天害理不说,做这种苟且的下三滥勾当竟然还觉得是脸上贴金吗?江隐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是谁冒死觐见皇上求他给你一官半职,好让你和公主双宿双飞。哼!也许你还会怪我徒劳无功……表妹,你好好反省吧!江隐觉,如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尽管可以把我打倒在地,我任越云绝对不说半个痛字……”   江隐觉酒力不减,那怒火焚烧的脸颊越发地火烧云般涌集起来,实在控制不住那一肚子憋气的他抡起一个拳头,狠狠地闭着眼睛砸了过去。   可惜让人大吃一惊是,那纤弱不堪一击的赵贵妃却想都不想为自己表哥挡下了那千钧般的拳头,顿时殷红的血沫瞬即似杜鹃花瓣随风飘舞般洒落空中……   “表妹!你怎么这么傻?我从来就不希望你为我出头……来人,快传郎中……”   表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因为我想挽回你的心,回到我身边好吗?   奄然倒下的赵贵妃无力地被发疯似的任宰相赶紧抱回内房,只留微微睁眼的江隐觉傻傻愣在那里。   严薇琳在暮隐庵前嚎啕一场,终于虏获了姐姐的怜悯,然后略施小计就那到了严薇贞的笔墨。   “喂!我还以为你在你姐姐心中有一定地位,也只能靠小女生的哭泣来获得同情,连我都羞于做!”   严薇琳拿着那有着自己姐姐笔墨的白绢,冷眼望了一下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岳拯世,叫嚣道:“你如果不要,那你就等着一个个入殓吧!”   她紧紧握住白绢,缓缓伸出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气力开始撕拉白绢。   岳拯世一个箭步立马抢过了她手中危在旦夕的白绢,显摆了一下下自己的眼明手快,讪讪道:“我怎么会不要呢?我是可以帮你接近皇上,可是就你这点姿色和小聪明未必保证你能得宠吗?何况你连我都魅惑不了!还有你可听过吕雉和戚夫人的故事吗?哈哈……”   岳拯世的猖狂诡谲让严薇琳憋了一肚子闷火,却只得目送他带着肥头油脑的师爷悠然离去。等我当上凤凰,看你们这群乌鸦还有嘴脸笑得得意的时候? 第76节:春去春来   “大人?岳拯世岳钦差求见!”   宰相府还在为赵贵妃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个守门小厮就迫不及待跑了进来。   任宰相愣了一下,岳拯世很少登门拜访,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他看了一眼呼吸微弱的表妹,依依不舍离开了床榻。   “是岳钦差啊?今天有什么风能吹来你的大驾?”   岳拯世赶忙作揖回礼道:“岂敢当得大驾?这次来下官只想给宰相一样东西,不知能否麻烦任宰相帮下官一个忙?”   两人都是一心想救玉妃的痴情种,对于洗刷玉妃冤屈的问题一拍即合,双双决定通过各种婢女太监口供来摸清来龙去脉。   “这几天皇上都病危在床,连上朝表奏的机会都没有!我还得想方设法见上皇上一面。”   “那就麻烦宰相了,想必宰相也与下官一样觉得冤枉别人让人深恶痛疾。”   两人一番礼数后才相散。   柳叶蔓蔓,桃花夭夭。可惜春日短如白昼,稍纵即逝,难以挽留。   不出所料,很快郑明基驾崩的消息响彻整个皇宫。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哀伤不已。而快马加鞭的郑立景还是晚了一步,就与自己最最尊敬的皇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就这样孤寂无依地与世长辞了。   平麓初年还没真正开始,就这样扼杀在春天的襁褓中了。   郑明基驾崩后,由郑立景继位。这年春天又出现了第二个年号景元初年。   登基大典在皇上风光大葬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如火如荼地举行。   天下百姓议论纷纷,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改朝换代还真是一时难以接受。   郑立景称帝那日,大赦天下,那些郑明基身边曾经重要的妃嫔婢侍都纷纷遣出皇宫,并发些津贴补偿。   第一次上朝的郑立景威风凛凛戴着锦色龙冠,中间横着一根宝玉黑笄,身着金丝镶边的龙腾九霄龙袍,一把纯金铸就的精雕细琢的龙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正殿,好不气派。他激动地望着思慕已久的龙位,今天他郑立景如愿以偿。   衣冠楚楚、肃穆庄严的文武百官齐声高呼跪喊“皇上万岁”,郑立景微微挺起喜悦俊朗的眉峰,儒雅又不失天子霸气地抬了抬手,而皇兄的猝死的一部分哀伤消融淹没在这样隆重愉悦的盛场中。 第77节:上任初日   “今天,是朕登基的日子!众爱卿为岱国所做的赫赫功绩更是我朝的荣尚骄傲,朕今天代表岱国敬众爱卿一杯薄酒。”   郑立景站了起来,举起了一樽酒一饮而尽。   “明日,也是举行祭祀大典的日子!朕决定完成皇兄砻哥的遗愿,祭祀祖先上苍,庇佑我朝繁荣昌盛,千秋万代。今天这第二杯薄酒朕敬已经驾鹤西去的皇兄,感谢他为我朝曾经做出不可替代的卓越贡献。”   郑立景瞬间又回忆起小时候和自己皇兄摔跤、嬉戏的场景,不禁楚楚。   他郑立景从来不在人前显示自己的脆弱,一举一动都想顾全大局。   很多人以为他只是个侥幸的皇帝,可是没有很强的仁义道德。   他们以为郑明基才离世一天,就继承皇位简直有怠亡者。   可是郑立景是个我行我素之人,他只想在世人面前展示自己强悍能干的一面,而不是那种整天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闺妇形象。   他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确是合情合理。   “今天,这第三杯薄酒,朕敬所有岱国百姓,愿我国繁荣富庶,蒸蒸日上。”   最后这一句让所有大臣唏嘘不已。   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难不成这新皇上任九把火?   大臣们表面恭敬异常,心里却不屑地认为新皇口出狂言、自以为是,也私底下暗暗讥讽。   “今天是朕登基的第一天,不知众爱卿有何事上奏?”郑立景俨然地威坐朝堂,一脸肃杀的气焰,似乎在显示着自己不屈的龙颜。   大臣们都似乎不理不睬,沉默半晌,还在为郑明基驾崩之事悲哀的任宰相还是踊跃出列了,无形之中想起了玉妃多舛的命运。   “启奏皇上,微臣听闻关在天牢中的玉妃娘娘是遭人陷害,请皇上明察!”   “爱卿所说的玉妃可是谋害皇后娘娘的女子?如果她真是被人冤枉,那朕就还她一个清白。那就再把玉妃斩首之日推迟几天!但是如果她确实是杀人凶手,朕也无能为力,只能用一命抵一命以慰先皇后的亡灵,并且爱卿也不得不因为误传谬言而被贬谪。爱卿可否能够承受?” 第78节:全盘托出   果然新皇不好惹。   众大臣争议不绝,没想到他一上任就给各大臣一个下马威。   任宰相只考虑到先救出玉妃,于是斩钉截铁地点头接受。   皇宫里悲喜交集。过去的已经物是人非,新生的又源源不断。   这不凤阳宫里又人满为患了。   郑立景的正房佟橙容已经在喜不自禁地登上准备驾驭后宫凤座。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妃嫔对凤座的趋之若鹜一样得前仆后继也是仿之不绝。   那些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似乎又开始寻找新的主子依靠。   原本为苏皇后守灵的斐媛已经离开皇宫回到老家。   而身为严薇贞严皇后的侍婢倩儿又凭着伶牙俐齿竟然被新来的佟橙容给瞄上了,自然地被收纳为贴身丫鬟。   佟橙容盘算着有个熟悉皇宫的婢女总是可以为自己将来走皇后的路中多挪块绊脚石。   可是佟橙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当不了皇后。   皇上一下朝堂,竟然就风风火火执行起了第一个奏章,就是查清玉妃有没有谋害皇后的事。   而任宰相已趁先机,把那墨着皇后笔迹的白绢偷偷派人拿给了倩儿。   倩儿拿到这块白绢吓得大气不出,以为皇后怎么会要她全盘招供呢?   要是我说出真相,那我岂不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不过反正皇后娘娘已经出家,要不把所有罪责都推给皇后娘娘!   谁叫她自寻死路?出家之人还来了红尘往事?   倩儿翠眉一凛,决定向皇上“全盘招认”。   郑立景想起朝堂上任宰相的谏议,于是传召了刚好也准备坦白来龙去脉的倩儿。   倩儿拿着皇后的白绢,颤颤惊惊地来到了阴森肃穆的御书房。   郑立景见到倩儿来了,慢慢放下手中的《老子》,那一身金光淬绫黄龙袍放出的威严让倩儿吓得忙跪倒在地。还没等郑立景开口,她絮絮叨叨云里雾里地道出了前前后后。   “什么?原来是皇后所为?那这个匣子怎么会在玉妃那里?”   皇上也不知倩儿所言属实,不过毕竟已经证明了这真的并非玉妃所为。   倩儿双颊绯红,虚汗不停,直吓得拼命摇头说道:“皇上,奴婢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玉妃那里奴婢确实不知道!或许也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 第79节:苦尽甘来   “好个忠实的丫鬟,可以将主子的所作所为一丝不漏说出来,可怕你也是为虎作伥吧!皇后娘娘一个人能办好这事吗?朕念及皇后娘娘已经远离红尘,看在皇兄的面上,也不想再去追究。还有至于玉妃娘娘是被谁所害,也无从查起,因为大多妃嫔已被遣回家了。既然玉妃没有谋害皇后,那朕就公布天下她是清白的。今日朕大赦天下,就把玉妃也遣回家让她好好过日子吧!”   “皇上明鉴!奴婢确实没有为虎作伥!”   倩儿一听皇上对自己的怀疑,心中惶惶不安。   “好了!现在朕听闻你已经是佟橙容的贴身侍婢,不过这次朕要你给佟橙容传达一句圣谕,就说她现在还不能住在凤阳宫,因为朕还没正式册封她为皇后。还有朕给她准备了明雅宫,叫她搬去那儿住吧!”   倩儿惊眸一垂,心中忿忿不平更上一层楼。   “可皇上,佟娘娘毕竟是你的名门正妻啊……”   “小豆子,把倩儿请出御书房吧!”   郑立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小帽子算尽心机,结果还是落得个失宠的下场。   顶替他服侍皇上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太监小豆子。   而小豆子初来驾到,并不很熟悉帝王日常事务,可似乎郑立景毫不介意,他总是让服侍他的丫鬟太监各司其职,无需越俎代庖。   而小豆子只要为郑立景传召一些要见的人并且负责恭送。   倩儿一想到自己的靠山不是皇后,失落之寒不禁覆了冷霜。   不行,看来佟橙容并非是皇上所爱!   我必须找到一个稳定的靠山。   倩儿咬咬红唇,紧紧掐住了那纤细蛮腰上别着的琳琅玉坠。   “师姐!师姐!皇上下令放了你了!”   那些对他们慈眉善目的狱卒打开了牢房,江隐觉一得知师姐被放的消息,欣喜万分。   敏如,玉妃和江隐觉三人紧紧相拥而泣,想来真是苦尽甘来。   “皇上怎么会突然放我?他不是一口咬定我了吗?”   清瘦寒袖的玉妃敛了敛秀美带着晶莹泪露的睫毛,而郑明基驾崩一事还被蒙在鼓里。   敏如和江隐觉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告诉她,怕她承受不住郁郁而亡。   两人一番踌躇怅然,把玉妃弄得不知缘故,一片茫然。 第80节:惶然失神   “算了,师姐,我还是告诉你吧!皇上他已经驾崩了……不过他真的不值得你……”   江隐觉实在觉得无法再瞒下去,只要玉妃一出去,也会知道真相的。   江隐觉话未落尽,玉妃果然一下子晕厥在地,不醒人事。   “娘娘……你醒醒……”   敏如一下子慌了神,不断摇着玉妃。   江隐觉也后悔不已,只觉得很无奈。   他不得不背起了昏迷的玉妃,一步步跨出了天牢……   江隐觉他们还未踏出东宫门,就碰到了急急匆匆赶来的任宰相。   “她怎么了?”   冷眉颦蹙,星眸惆怅,他紧紧盯着玉妃说道,“你们先去我家吧!”   “好吧!只要你的表妹不要费尽心思再害我师姐就行了!”江隐觉鸾眉溶溶,淡淡地翕动了一下紫唇。   宰相府中赵贵妃怒浪翻腾,敛了衽,露出皓腕,把那房间中看不惯的古董玩物见着不爽就乱砸乱摔。   “你这个死皇帝,你死吧!你死吧!别来烦我……你死,你这个自私鬼。本宫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诅咒你灰飞烟灭,让你和阎王老爷去争个你死我活吧……”   赵贵妃像是发了疯似地泪珠乱飞,啐声不断,而一个个精致玲珑、价值连城的花瓶几乎都成了她的出气筒。   那一声声玉瓷落地反弹碎裂的翠响充斥着整个房间,连那些服侍她的下人几乎也噤噤地无奈离去。   “死皇帝,死得这么早竟然也不给本宫一个皇后的名分……你该死,你该死……”   赵贵妃凝眸清冽,惶然无神,似若干涸的河坝,想要决堤都无处可决。   她骂累了,摔累了,就怔怔地坐在床榻边静静得呆若木鸡。   而那苍怜的感觉弥漫了那原先傲慢霸道、不肯低就的落魄贵妃身边……   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命运是一种无法揣测的扶乩,也许过去是辉煌,可现在只剩下残垣冥冥雨?   凤阳宫里闹声不断。   “什么?皇上要我搬离凤阳宫?为什么?难道又有哪个狐狸精横空出世?难道是他的箫妃?对!一定是那个狐狸精,否则皇上不会犹豫。一定是那个狐狸精,使得皇上迟迟不肯立我为皇后,难道她想篡位……”   佟橙容气急败坏,拍案而起。 第81节:盈月凝眸   而一旁暗暗不屑的倩儿却已经了然几分,似乎照佟橙容这种架势来看箫妃就有可能当上皇后。   佟橙容乃佟季佟将军的女儿,天生一副魅容,窈窕身姿,月眉樱唇,只可惜脾气性子太过急躁了些,而且喜欢争强好斗,或许也跟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的关系。   而皇上郑立景却喜欢收敛的女子,发乎情,止乎礼,蕴着漙露凝聚般的诗香,姣面柔肠,让自己欲罢不能。   而箫妃恰恰就是这样让人欲罢不能的女子。   箫妃是箫靖箫吏部侍郎的女儿,又唤作箫瑶。   曾经郑立景还未是皇上时候,就亲昵地嬉称箫瑶为“小仙瑶”或者“瑶儿”。   箫妃本来就是个不慕虚荣的女子,原本的她并非真心喜欢郑立景,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相悖。   她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对像她这般远离俗尘的女子而言,简直不啻跌入鸿沟牢笼。   郑立景已然决定明日祭祀带上箫妃一同前往,而让佟橙容看守后宫。   名义上是把佟橙容作为皇后一般,其实不然,只不过给她个假意假令而已。   “青儿,近些日子我看到首周邦彦的唱诗《过秦楼》,那句‘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总不禁让我猛然回忆起幼时在黑夜里捕捉闪烁的景苑城,就如那画中的夜中弯月,凉风里翩然的叶瓣,幽然静如止水的黑幕交错织成的醉锦。还有一位娇憨可人无忧无愁的闺女拿着轻扇扑打流萤时的惬意和乐趣,可惜现在只是剩下思念那悱恻的闲情……”   箫妃柳发堆鬓,絮露点唇,盈月凝眸,玉粉浮颊,吟诗浅笑,一转一挪,莲步生姿,若非不见真人,还难以相信世间有如此伴仙鹤般的瑶池玉女,几乎可以与玉妃媲美。   “娘娘,呵呵……你现在已经是妃子了,不是王爷的小妾了,你需要改口称自己本宫了。皇上若是来龙辇临幸,娘娘可是要自称臣妾的。皇宫毕竟是皇宫,不是曾经小小的王爷府了,娘娘也要学会适应宫中生活啊!”   青儿小嘴一翕一合,却惹来箫妃的无限惆怅。 第82节:很是天真   “青儿,要是还在王爷府,那我是不是可以一辈子享受王爷的宠溺?可惜这皇宫尔虞我诈,恐怕我很快会被打入冷宫,那时候你会怨我吗?跟着这样的主子吃苦受累,人家锦衣玉食,我们破衫残羹。青儿,你会抛弃我吗?如果你离开我了,我将只会孤寂落寞而终……”   那蟾月般的眼睑慢慢低敛,箫妃紧紧拽住了青儿的手,泪水扑簌而下。   “娘娘,青儿不会离开你的。青儿一辈子会陪在娘娘身边,当初是娘娘收养了流浪街头的青儿,青儿一定会知恩图报。”   主仆两个似乎重唱起了曾经玉妃与敏如两人的情殇曲,只是青儿和箫妃感情更加笃厚,两人几乎相依为命了十年了。   可令箫妃想不到的是,还有这样比她更卓越的女子与她争夺所爱。   宰相府里玉妃已经慢慢睁开了清眸,还是忍不住的疼痛滚上心头。   “皇上……你为何走得这样急?难道我们今生真的没有缘分吗?”   玉妃那模模糊糊伴着泪水的质问让一旁几乎昏昏欲睡的敏如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娘娘,节哀顺变。你身边还有很多其他关心你的人呢?你要振作起来啊!”   敏如像个小姐姐一样语重心长地跟玉妃劝慰了起来。   “不行!我要回到皇宫,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师弟,师弟,师姐求求你跟现在的新皇说一声,我想回到皇宫守着他,守着曾经点点滴滴的记忆……无论在宫中做什么也好,哪怕只是做一个丫鬟也好,我也要守着他。活着时候,我来不及,死了,我也要让他知道。如果地下有知的话,他定会感受到的……”   玉妃泪眼婆娑,双膝跪地,让一旁的江隐觉和任宰相茫然无措。   他们未曾想到她还要以身试险回到宫中受罪。   “师姐,你好傻。你还要死一次吗?你可还记得当初是谁治你的罪?是郑明基!你可知道这次是谁帮得你?是任宰相!难道你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嘛?师姐,你醒醒吧,郑明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江隐觉看着伤心欲绝的师姐,拼命摇着她娇弱的身躯,希望她能走出阴影。   可惜这样的刺激仍然无济于事,换来的还是玉妃无动于衷的泪水。   “既然你爱着他,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就让你一辈子去陪伴你的所爱!你不爱我没关系,因为我从你的眼睛已经得到答案了……” 第83节:浩浩荡荡   任宰相如刀割般的心痛,这样为自己的所爱付出却依然得不到一点回报。   由于岱国已经改朝换代,宫里的丫鬟太监很多都会焕然一新。   任宰相决定趁这次新宫女进宫让玉妃混进去。   有时候挽回不了的不如选择放手。   对于他而言,悉心照料疯疯癫癫的表妹将是自己余生能做的事。   而让他倾心的玉妃也只能如锦碎花瓣般任之漂流。   夜色静如水,恍若瞬间划过的流星,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载满了希望的痕迹。   翌日,祭祀大典如期来临。   郑立景已经威风凛凛着了一身傲武的锦瑟龙袍,乘着缀满金玑珠玉的堂皇富丽的金銮,背后随着浩浩荡荡的官员侍卫都整装向蓝崎寺出发。   这雄赳赳、气昂昂的出行队伍犹如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样迤逦而进。   皇辇中坐着一身玉罗锦缎的箫妃和眉色清扫的皇帝。   “爱妃?你发什么呆啊?今天去祭祀难道不高兴吗?”   皇上垂下珠褐的明眸,深情满满地问道。   箫妃柔柔地抚了抚那浪沫般的裙裾,那柳鬓上的翠蝶金玉笙步摇随着颠簸的龙辇碎碎地婀娜舞动了一下,白皙如纱柔嫩的水灵灵柔荑轻轻按了一下那鸳鸯雕琢的梳髻,可惜桃色葭苇般的耳笄仍然被那晃动的攒着映雪般银瑙的流苏覆盖了几分霞虹。   “皇上,臣妾……是否穿得太艳丽了……会不会影响祭祀……”   箫妃欲说还休,那如顺栗岩缓缓滴落的涓涓清泉般的声音腻腻地弥漫了整个龙辇。   “爱妃,你怎么会这样说呢?我们皇族是上天的子孙,穿成这样理所当然。那小瑶仙难道不知道王母也穿得这么隆重吗?哈哈……”   箫妃泛着如灵溪般闪动的秋瞳,微微香腮绯红,如带着醉意的娇妍少女。   郑立景的一番体谅的深情款款之语幽幽融进她那颗澹荷般的心中,漾漾浮散。   俄而,郑立景那本来朝望帘窗的俊眸突然会转过来,无意间与箫妃那双凌波剪瞳对了个正着。眉目间一种难以掩饰的浓情慢慢绕遍了全身,两人全然忘我般地面面相觑。 第84节:祭祀大典   郑立景一只隐衽的手慢慢透出了黄袖,一点一点柔情似水地伸向了箫妃两只交叠得紧紧握着快褶皱的香帕的玉纤。   箫妃迅速地瞥了一眼自己突然有点紧张不知所措而不知怎么安放的纤手,微微松了一下芙蓉般的敷着黛粉的眼睑。   “爱妃,为何如此拘谨?曾经在王爷府那般欢快似乎一去……”   皇上还没吐完,两瓣红唇却被箫妃兰指刚举起的锦帕覆盖住了。   箫妃挪动了一下虞蕉般美艳的身体,轻轻扶首靠向皇上,甜露般冒着羞语道:“皇上,今天可是祭祀大典,我怕像……以前这般会亵渎神灵。臣妾只希望皇上能求得我朝岱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以后可以少点劳心费神。”   郑立景被箫妃这样通情达理的澜语所深深折服。   箫妃依依地又动了动娇躯,一头缓缓扎进郑立景那温暖如阳的壮怀。郑立景轻轻划出一抹笑涡,也情不自禁紧紧搂住了箫妃那曲线分明、凹凸有致的柔软的小蛮腰。   “皇上,臣妾与你一往情深。若是上苍有明,看到我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必定也会赞赏非常。”   无法还拒的兰言露语让郑立景心头一阵微颤,却更加紧紧拥住了萦绕着凝烟檀香的箫妃。   队列中的大臣们噤若寒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相随。   偶尔传来一些窃窃私语,而此时的岳拯世却眉云紧凝,闷闷不堪。   皇帝驻跸蓝崎寺,百姓们涌起涌到,一排排披着铁甲硬胄的侍卫拿着红苏长矛拦截着争先恐后的人群。   蓝崎寺方丈着了一身红色纱罗百衲衣,后面依次跟着一群双手合十、井然有序的和尚。   方丈鹤眉白髯,神采奕奕,摆出了全寺最大的排场迎接在高呼万岁的声音中走下銮舆的郑立景。   他微微定了定一双阴鸷威慑的眸子,随风舞动的龙袍褶角让他更显皇族威懿。   一群和尚见到皇上出舆,赶忙摆出八字雁阵,而天台上的灰坛上面即可有了六只大潢色点燃的香烛,背后又相继出现了几张大黄帆以及一张偌大的红木香案。 第85节:白衣胜雪   “欢迎皇上来鄙寺参禅祭祀!按照往年一样,所有准备已经妥当,就请皇上亲自祈求神灵先祖,保佑我朝代代繁荣不息!现在老衲宣布,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箫妃与一群大臣位列天坛两侧,孑然肃穆。   郑立景微微垂眸,合十还礼,然后接过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和尚手上的三柱焚香。   由于天坛居高临下,郑立景几乎对潮涌般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目了然。   他按照皇族规训,拿着三柱焚香虔诚地慢慢跪了下去。   几乎同时,所有人也齐声下跪。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朕代表岱国所有百姓祈求各路神灵以及皇家祖先庇佑我朝永远风调雨顺,繁荣富庶,生生不息,千秋万代。”   说完这段祷词,郑立景俯身趴地,慢慢磕了第一个头。   而所有的人几乎都默默闭目祷告。   可好像只有岳拯世东张西盼,一脸愁眉。当   郑立景刚磕完第二个头时,竟然仰头发现不远处的有一个人飘然迎风而立,桀骜超然,一张写着“岱国万岁”淡色锦绢被举过头顶的白衣胜雪的女子正深情脉脉地望着他。   郑立景磕完第三个头,正打算等一下问清这个“楚狂接舆”般的女子是谁,可惜再次细细扫视人山人海时,她已经倏然不见。   好奇心像魔爪般拽着自己的心,郑立景还是忍着继续被神灵洗礼。   大家都起身而立,几个小和尚拿来一种叫做圣水的玉净瓶,仿若观音的神品般,他们挑了一根细嫩黄芽柳条蘸了蘸圣水均匀地洒到了郑立景那用玉笄绾着发髻的头上。   接下来郑立景还要通过求签等一系列拜神求佛的复杂步骤。   就这样忙碌了一个上午,郑立景几乎已经殚精竭虑。   用完午膳后,郑立景挑了几个随身的官员和侍卫漫步休息于蓝崎寺后院,这里幽静宁谧、花卉繁茂,参天的梧桐榕树粗壮的枝桠纵横交错。   只有郑立景身边被选中随侍的岳拯世看起来却是惴惴不安,一路上似乎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一样愁容满面,很不自在。 第86节:悠悠迷魂   郑立景正和几位大臣高谈阔论时,一首遐迩幽邈的古筝恰如时候缓缓倾泻而来。   那清脆优雅的唱词伴随着错落有致的音律跌宕起伏,仿若一圈泛过水上菱荇时流开的涟漪。   忽明忽暗,层层盛开,若清雅的出水芙蓉,落山涧鸣响的谷泉,也许诗人笔下的淡淡风,溶溶月似乎此时也会逊色三分。   这是李颀的漫漫《琴歌》。   主人有酒欢今夕,请奏鸣琴广陵客。   月照城头乌半飞,霜凄万树风入衣。   铜炉华烛烛增辉,初弹渌水后楚妃。   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   清淮奉使千余里,敢告云山从此始。   曲子似乎还没泄尽,皇上的魂魄已被这滚滚撩人的琴声勾走了。   他不由自主循声觅去,而这时本要上前跟从的官员却被岳拯世唬退了,他告诉官员有侍卫跟着应该不成问题,况且似乎皇上应该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雅兴,否则会自讨没趣。   这温婉动人的琴音来自蓝崎寺西边厢房,那里是寺里专门在盛节时间招待一些女眷的地方。   郑立景情不自禁朝着西边厢房觅去。   一点一点醉人心弦的音律渐渐逼近,越来越浓,无法阻挡。   几个身边的侍卫面面相觑,面对往来不息的妖娆丰腴的女人,似乎也不由得脸色泛起红晕。   几个人都商量不再跟着喝了汤似的皇上进入那些厢房,只是在外守候,想想里面都是一些严格搜身过而手无寸铁的女人,皇上应该并无大碍。   郑立景果然不偏不倚找到了声源,蔓蔓如藤萝般缠绵扎人的声音如山风拂过岩罅的天籁,幽幽不绝,沁人心扉。   门吱呀一声推栓进入,扑鼻而来的就是酴醾般熏醉胸心的烟珞醉香。   郑立景突然一阵反闷,可惜门早已被一位迤逦而至的白衣素女的戛然一声断弦声给阖上了。   俏丽弄姿,妩媚不失素色,银装素裹的女子一抹牡丹郁香胭脂搽在有着柔和线条的双颊上,佻然盈盈,魅惑人心。   “皇上……”   微微半敞香肩,步步窈窕,那细瘦的沈腰穿透层层迷雾,女人翘起一抹淡浓相偕的笑弧,不由得一直盯着她一言不发的郑立景掩面而笑。   “你就是刚才那个天坛之下消失不见举着淡绢的女子?” 第87节:清扫回忆   女子轻笑嫣然,这一次总算不费吹灰之力虏获了新皇的倾心。   原本打算报仇的她已经放弃原先的计划,因为郑明基已经消失在这世界上。   她便是美艳娇人的严薇琳。   蝤蛴般瘦颈缓缓点下,画眉微垂,严薇琳提起那姣姣凌步,媚色如涟漪般荡开来。   似若一阵眩晕,香烟欲傍衮龙浮,郑立景扶住太阳穴翼翼地退了几步,却还是倒在凝起一抹纤笑的山雪飘然般严薇琳的潇韵怀中。   松解翠衣带,轻拉酥裙坠,凝脂般的雪肤慢慢散开在朦胧的醉烟中。   皇宫里已经一批新老宫女陆陆续续做起了交换工作。   一群俏女着了相同的宫服在一个老资格的嬷嬷带领下按照指示开始各司其职起来。   玉妃却面色惨淡、一脸无精打采地望着宫中的一切发呆不已,而贴身丫鬟敏如也被自己劝回家了,还给了她一些银两叫她好好过日子。   这不知不觉引来了嬷嬷的一阵鞭笞责骂。   “你这丫头,别以为仗着几分样貌,就想偷懒……给我去扫地去……”   嬷嬷不愧是训练宫女性子的专家,有条不紊处理起来,惹得一旁喃喃嗫嚅的宫女噤若寒蝉。   玉妃忍着疼痛,凛凛地飘了一眼黄脸皱肤、横气凶霸的嬷嬷,不屑一顾地拿起扫把径自走掉了。   奇怪,这丫鬟好熟悉啊,而且似乎她很熟悉这宫中的一切,也没丝毫大惊小怪的样子。   算了反正宫中来来往往人多,没准我老眼昏花了。   嬷嬷目送她消失在漫漫的宫中。   玉妃被遣到御花园罚扫,而那落在地上的残花败叶让她不由得悲从景来。   銮舆迥出千门柳,阁道回看上苑花。   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   郑明基,你可否还记得邀明月携佳人,对影是五人的鸳鸯梦吗?   你辉煌的过去呢?   现在只落得我孤身一人清扫我们的点点回忆。   玉妃扬起扫把,一落一尘,却了不断内心滚滚般红豆南国的思念。   明雅宫里又是暴雷般的骂声。   佟橙容佟妃正在怒气冲冲对着其他丫鬟发狠话,只是因为倩儿不小心端错了自己想吃的黑木耳姜花清汤。佟妃不喜甜蜜,喜欢咸汤,可不知佟妃脾性的倩儿在事先不知情情况下拿错了。 第88节:渐渐淡去   倩儿已然跪在宫门外,明知道佟妃对着其他宫女骂是指桑骂槐,无奈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宫女而已。   “你们这群婢女,做什么事都做不好?你们不要以为本宫离开了凤阳宫就是凤凰变乌鸦了。本宫告诉你们,你们这群谄媚的丫鬟,别以为本宫是好欺负的……今天本宫能坐在明雅宫,本宫就有这个能力坐回凤阳宫……气死我了……你们统统退下……统统退下……看到你们,本宫眼睛都酸痛死了……”   气得快七窍生烟的佟妃难受地抱头大叫,俨然失去了一个娘娘的矜持。   迷烟弥漫,渐渐变得淡淡,一圈一圈荡漾在红幔帐中。   “我怎么回事?”   郑立景微微睁开眼睛,被身边不着寸缕、雪琉般欲人的女子活活吓了一跳,双手不由得拽紧了锦褥。   严薇琳俏笑嫣然,那白皙柔滑的柔荑慢慢抚上了郑立景敞露的胸膛。   一阵酥麻,郑立景失色地赶忙从床上迅速站了起来。   “皇上,这又是干什么?刚才小女子在抚琴,是皇上硬拉着小女子……”   佯装一丝羞红的娇艳,严薇琳垂了垂月眉,敛了敛柔柔的细声,不由得把头撇过去。   郑立景一时间忘记了刚才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停敲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却一片模糊。   殊不知,严薇琳所用的这种烟珞醉香可以让人如喝酒般醉了似的忘记自己在被熏倒过程中所做的事情。   “如果皇上想不起来,那小女子也无能为力。就当小女子自贱好了……”   严薇琳眼色闪过一抹黠色,撇了撇娇红欲滴的胭唇。   没想到这一招果然有用,郑立景想起自己刚才一直想寻觅雪衣女子的念想,略微感到惭愧,以为自己一时色欲熏心而犯下罪孽。   “难道刚才是朕侵犯了姑娘……为什么朕一点记忆也没有……好了,朕自然不会亏待你……”郑立景清了清脑,一个跃身,拿了龙袍迅即整理好着装。   没想到这皇上还是个色狼?   早知道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亲自出马了……   严薇琳心里一阵恶骂,可春韵般娇憨、如出水芙蕖般滑嫩诱人的玉颊仍旧浮出一个清浅秀毓的伪笑,直惹得欲拔腿离去的郑立景微颤了一下,不由得还以一个英飒的笑靥。 第89节:芳心赋君   “还未问姑娘芳名?又是何氏人家?”   郑立景已经打算好纳她为妃,现在只差不清楚她的背景。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蹙如春露秋霜,严薇琳早就万事俱备了。   “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只有岳拯世岳大人一个远房亲戚。小女子托岳伯父的好心收养,才能苟且到今天。小女子自幼被人家唤作琳儿,配上原姓也唤做柳琳儿。今日小女也来蓝崎寺上香求佛,所以……”   “哦?原来是岳大人的远房亲戚……朕听闻岳拯世岳大人清廉高洁,想必琳儿姑娘应该也有如此兰竹懿德吧……”   不知郑立景是真心还是讽刺,只要得到接纳就是严薇琳想要的结果,而她就只是一心想攀龙成凤。   郑立景黛眉一挺,微微笑而任之,转身离去……   “把岳拯世给朕传过来!”   郑立景一出西厢房,双颊铁青,一脸肃色。很快岳拯世随着几个侍卫款款而至。   “你们先退下!”   他煞然地摆手屏退了身边的人。   “岳拯世岳大人,你可知你犯下了什么罪?”   郑立景负手而立,一副俨然威武的架势。   “微臣不知何罪?还请皇上明示!”   岳拯世拱手作揖,面色镇定,可内心惶恐不安。   “好个清白水人!你可有什么远房亲戚?你是不是想利用你的亲戚来让自己加官进爵啊?”郑立景也猜到了几分,必定是他的阴谋诡计,否则那个女的能一个人安排地如此井井有条。   “启奏皇上,微臣并非想要加官进爵,而是琳儿她真的非常仰慕皇上你……”   “大胆!朕登基才一天,她又没见过朕,怎么可能了解朕?”   郑立景脸色阴云翻墨,眉宇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启奏皇上,微臣所言属实!琳儿并非以前见过你,而只是刚才在天坛上见到皇上你英姿飒爽却忧民忧国,让她着实钦慕不已……还望皇上明鉴!”   岳拯世这一番谎言编纂得可真勉强曲奇,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幸好郑立景瞬间回忆起那个绝世独立般、白衣胜雪的女子,也微微颔首承认。 第90节:恃娇而宠   郑立景本来就有三宫六院,多一个少一个妃嫔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就这样严薇琳成功地骗取了皇上的心。   祭祀结束后,皇上随着清丽脱俗的箫妃,性情大朗,一路说说笑笑返回皇宫。   自从祭祀回来后,箫妃神色更晴朗了些。   可惜这样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回味,很快一个叫做柳琳儿的民间女子就被皇上莫名其妙点名传召纳为妃子,这让所有妃嫔大失脸色。   尤其是箫妃,她以为皇上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镶着翠珠的缨带似乎也在箫妃身上显得宽松了几分,夜夜辗转难眠,日日瘦帩如条,怎么世事都是这般难料?   皇上已经好几天没来清仪宫,难道他真的已将把我忘记了吗?   箫妃眉不扫,唇不点,脸不搽,仿若一朵含苞欲放却缺少养分的花朵,略显萎靡消沉。   “娘娘,你别想了,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一个人可以稳坐龙怀的。你好多天都这般上顿不及下顿吃饭,身体消瘦了很多,还是吃点吧!青儿好担心娘娘啊……”   青儿嫣然地拿着一碗香麦燕窝粥,一双秋瞳苦涩地盯着黯然无色的箫妃……   “青儿,皇上真的放弃我?为什么他一直没来看我?曾经在王府时候皇上从来只把我当成宝贝,为什么现在?”   箫妃像是回神般拼命摇着青儿,抖动得使香麦燕窝粥也不由得洒出了几分。青儿有点害怕了,怕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箫妃会这样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娘娘,青儿知道要想得到皇上永远的眷顾,就要成为……皇后!”   青儿把香麦燕窝粥放在一旁,跪地磕头,撒了个谎希望病恹恹的箫妃能够安心下来。   “是吗?你没骗我?只要我一跃成为皇后,皇上就永远是我的了!我一定要成为皇后!”箫妃眼色突然明亮起来,脸上慢慢恢复了几许血色,而素洁的樱唇紧紧抿着,似乎下了一次重重的决心。   而柳琳儿很快成为皇上的娇宠。   她被安置在离静养殿最近的穗宁宫。   璎珞满簪,胭粉抹面,身着琅琊奇玉的淡墨纱披,她身边牵着皇上那双粗实的修手诗情画意漫步锦苑御园中。 第91节:特殊礼物   明柳盈盈,池涟泛泛,几尾金鳞鲤鱼摇曳着微微的卷浪,又被淡淡春风抚平了几许。   两人信步绕过宫廊,腻腻的笑声隐隐弥漫了出来。   妙曼生姿的琳妃偶尔掩面而笑,偷偷在郑立景俊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这不皇上故意装成气恼,伸着手追起纵身跑起来却笑靥如花的琳妃,还嚷嚷要讨回公道。   一来一去,两人更加情投意合。花前月下,拥偎在一起的皇上和琳妃眉目传情,甜言蜜语,好不幸福。   此时刚收完工准备回到宫女殿舍的玉妃,无意中看到了卿卿我我的皇上和琳妃。她赶忙退了半步,垂头悄然绕道而回,而这一幕又让她悲情感伤,曾几何时,自己与郑明基也是这般恩爱浓情……   “啊哟!皇上,臣妾的脚踝好像扭到了,只怕走不了……”   夜色苍茫,月华秀美,粼粼微波潋滟。皇上正要陪她去休憩,却见琳妃突然蹲地娇嗔。   郑立景心头微软,一把抱起了矫揉造作的琳妃。   琳妃魅落烟睫,灿笑如霞,一双下垂的玉臂轻轻一抬,紧紧搂住了郑立景的脖颈。他横眉猥笑,望着艳若桃李的怀中美人,精神盎然,健步如飞,伴着浓浓的春月更加醉冶不已。   翌日一大早,幽然清静的穗宁宫里太监宫女忙忙碌碌,为皇上上早朝更衣、洗漱。   还满心春水、卧在床幔中琳妃也娇眸微睁,清甜温文地向皇上抿了句话:“臣妾恭送皇上!”   说着琳妃还佯装挣扎着起床,却被刚整理好衣冠的郑立景一把捂住了香肩,一双怜香惜玉的眼眸深情地望着琳妃缓缓说道:“爱妃,无需起床亲自恭送。朕自会上早朝,待会儿朕下朝还要和你一起游弋御花园呢!”   琳妃掩面娇笑,那优美明咧的唇弧弯得特别诱人,惹得郑立景不由得献上一个深深的额吻。   郑立景一踏出穗宁宫,就有一个宫女拿着一盒东西进来了。   “娘娘,这是箫妃娘娘要送来的!”   琳妃不屑地接过那红云色的奁子,轻轻地打开。   没想到这么一个精致雕琢的盒子里面竟然只有一根黑不溜秋的乌鸦毛。 第92节:无意撞怀   琳妃不由得颜色尽失。她不知道箫妃为何要送这样一根倒霉的乌鸦毛,莫非诅咒她不成?   大胆箫妃,想害本宫不成?   本宫与皇上恩恩爱爱,怎么会变成这根孤苦伶仃的乌鸦毛吗?   哼!既然我严薇琳也能力迷惑皇上,我就有能力当上后宫之主。   你们等着看吧,最后的凤座一定会是我的。   姐姐,你没有能耐做一辈子的皇后,你就看你妹妹有没有能耐做一辈子的皇后吧?   琳妃眼色凶恶,紧紧握着那根乌鸦毛,似乎可以把它捏得粉身碎骨。   玉妃似乎已经习惯了宫中过着忙忙碌碌的生活,偶尔还会因为干活不力而被那些看管的嬷嬷抽几下,留下几道淤青的血痕。但性子淡雅的她从未怨天尤人。   她唯一的寄托就是每夜月满时候,默默回忆那段与郑明基短暂的情感。   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他了……   大清早,她也如往常般穿过一条条蜿蜒的宫廊,每到一处,似乎都要扫得香汗淋漓。   这次她又要去御花园而垂眸前行,从不敢正眼看那些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更害怕被人认出来。   谁知道她形色太匆,竟然不小心和刚好要去上朝的皇上撞了个满怀。   玉妃赶忙吓得跪地念叨:“皇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   皇上周围的太监见风使舵、谄上欺下,像泼水般冷冷地骂声倾倒到玉妃身上(什么走路不长眼,你敢冲撞皇上等等,而且前面不忘四字“大胆宫婢”),不留余地。   不过郑立景好像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摆了摆手宽宏地说了声算了,连看也没看玉妃一眼,就又大步流星往前面走去。   那些自己骂通了气的太监撇了撇嘴,厉色地瞟了一眼侥幸的玉妃就忙着跟了上去。   这皇上必定是郑明基的弟弟了,他倒也如此大度大量。   岱国有这样的皇上应该会繁荣昌盛的。   郑明基,你会安慰了吧?   玉妃垂首敛眸,那双已经起了一些茧子的纤手拿起扫把,继续向御花园走去。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要是像曾那般多好! 第93节:谁怕谁啊   箫妃倚窗淡然愿望,心中一直渴望皇上能够想起曾经她是他的最爱。   “俗话说道铳打出头鸟。琳妃她如此嚣张跋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娘娘,你无须担忧,皇上不会忘记与你那段缠绵悱恻的往事!”   青儿拿来旖旎的翠珠花钿,把它镶在箫妃的云鬓,又叫人拿来一些缂丝绮缎以及几匹金色宫帛,对着箫妃说道:“娘娘,青儿别的本事没有,只想让娘娘不再愁容浇面,希望娘娘能得到皇上的恩宠!”   青儿拿起那些被皇上赏赐的绸缎,又拉了拉给箫妃量了量身,郑重其事地说道:“娘娘,这些上好的鎏金绫匹丝绦不穿才真真可惜了。只有穿得玲珑韵美,才更容易得到皇上垂青。还有娘娘笑起来很美,千万别颦蹙着秀眉。”   箫妃被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青儿说得舒展了几分柳眉,脸色也增了几分彤霞,也许她说的对,干嘛看着别人翠蝴流碟朱钗却委屈自己装坠素鬓。   “青儿,待会儿,拿一些上质的缎帛赠给佟妃,我想先恭承她捷足先登。因为琳妃简直是妖媚魅惑之人,我只怕皇上为了她迷失头脑。况且我也熟悉佟妃的性子,总爱发泄焦躁,俨然一个患得患失之人。”   青儿捏了捏手中的锦巾,稍稍欠了个身,拢着翠眉谆谆应道。   福寿宫里早已人影空空。   原来平黎带着鸢蕊一起去寻觅玉妃了。   而兢兢业业干着宫活的玉妃正在御花园里拿着花剪、宫瓯正在里面小心翼翼护理交杂错乱的花木。   对于她而言,只不过少了几根针线,多了一把扫把和其他杂具,但同样是不停却徒然地辛苦劳作着。   专心致志的她背脊竟然被拍了一下仍然浑然不知、拂拂垂下的刘海继续修理着缠枝乱叶。   “怎么嫂嫂竟然干得这么用心?连疯公主弟妹来了也不知道!”   平黎那娇弱如游丝般的声音着实让玉妃吓了一跳。   玉妃回过身,抿了抿嘴唇,看着仍装得傻傻蹭着蓬发的公主和嘟着小嘴的鸢蕊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   “公主,这里耳目众多,会不会……”   玉妃还是四下里睥睨顾盼,只怕公主佯装疯子会被揭穿。   却见公主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头,说道:“我是疯子我怕谁!” 第94节:为了他她   玉妃看着娇憨可爱的公主只是苦笑了一下,而心头却怜悯不已。   “听说皇嫂竟然为了皇兄而废寝忘食好几日,现在又想在宫中为皇兄守节。平儿觉得皇嫂没必要把这么好的青春浪费在深不可测的宫闱之中。平儿希望皇嫂能过的好,想想皇兄也希望如此。皇嫂,你还是离开宫苑吧?别像平儿和隐觉那样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只有深深的怨悔……”   玉妃看着比自己年纪小的平黎就要空守独闺,刚才她的这一番真言更让她的心卷痛万分。   玉妃垂着愁眸,放下了花剪,一把按住了平黎娇嫩的双手振振道:“是我不好,不能让你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当初要是我不进宫,你也就不会见到他。现在你们却只能相思成疾,这都是我的无能。是你无用的皇嫂一次次辜负了你们的厚望……我……”   平黎那双玉手已经感觉到玉妃冰凉的泪水滑落而下,只是紧紧握住玉妃的手:“皇嫂,这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月老头没把姻缘线牵搭好,看我将来遇到他怎么拔他白胡,抽他白眉,叫他再也不敢乱拉姻缘线。”   平黎苦中带乐的玩笑话不禁止住了玉妃滚滚不断的伤泪,就连一旁嘟着嘴的鸢蕊也不由得扬起了笑弧。   “公主,你放心。我敛玉也就烂命一条,心早已死去,不过今生可以为了你和师弟,我愿意帮助你……只是我恐怕要对不住你的皇兄了……其实我心依旧……”   不知道玉妃竟然为了她放弃守节,为了她可以放弃一直苦苦等待的真爱,这让平黎一时间不知所措。   “皇嫂,难道你要重新……”   话一脱口,平黎惊讶地捂上了樱唇,看到玉妃认真点头已经了然一切……   明雅宫里一片寂静。   似乎只听得佟妃曾饲养的一只没有教养的八哥那唧唧哇哇的叫声。   而佟妃静静坐在凳子上一个劲在奋笔疾书。   不知道的以为佟妃癖好写歌做赋,知道的便会哑然失笑。   原来佟妃一直在写着箫妃和琳妃两人的名讳,并且涂上了很多红丫丫或者红叉叉,个个都是阎王爷的死令状。 第95节:略施小计   丫鬟们大都站在门外,大气不出,只等佟妃消停下来。   倩儿战战兢兢地拿着箫妃的赠物,亦步亦趋,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娘娘,你的赠品……”   还是只能完成职守,不敢对主子有疏忽,倩儿胆战心惊地对着佟妃报道。   佟妃凛冽的黑眸朝她一瞪,姗姗道:“把这些放到一旁吧!等明儿本宫自会向皇上还谢的。”这佟妃自我臆测能力真够非同寻常,倩儿一时间无语凝噎。   到底要不要说呢?   如果说是箫妃的,依照她的脾气,她不会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噬我的血吧?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倩儿擅自主张,决定不做汇报,能瞒天过海就瞒天过海,毕竟主子太可怕了。   郑立景上朝效率似乎很高,很快处理了一些军机要务和各地杂事。   他眉目疏朗,颧骨宽阔,想到朗朗乾坤、茵茵大地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由得喜上眉梢,心情愉惬。   郑立景一刚过御花园,却突然听见一声惊呼声。   那吊住他心扉的噗通声正是玉妃似乎不小心失足滑入水中时响出来的。   他没有丝毫犹豫,这人命关天的事情来不得半点耽搁。   那些随侍太监只是念叨了几下,郑立景就健步如飞,很快跑向了池边。   郑立景见到波光四溅里挣扎的妙龄宫女,立即毫无思虑地噗通转身跳下,直向上下扑腾的玉妃游去。   被淋湿的玉妃犹如一朵带着晨露的玉兰,优雅动人,那被打湿的苏衣包裹紧贴的肌肤更是滑嫩可触。   她那细柔的蛮腰被涟漪弄湿了发梢的郑立景紧紧掐住。   这一瞬间两人都不由得微微一刬。   不过很快在那些喘着气赶来的太监的催促焦虑下,郑立景一手搂住了玉妃的身体,又使劲地划向岸边。   玉妃似乎喝了很多池水,而一上岸的郑立景拼命为她挤着腹水,结果还溅了他一身。   玉妃微微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瞪着眼眸看她的人,一丝苦涩的微笑瞬间滑过。   她假装着竭力要站起来,气若游丝得口口声声念着“皇上”,却被泛起一股同情的郑立景扶住了臂膀。   太监们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也不敢大声像先前那般大声辱骂她了,而是默默推了几舍。   郑立景整件金丝龙袍已经完全湿透了,不过还是扶起了面前楚楚可怜的玉妃。就在两人相拥的一刹那,玉妃竟用修长的指甲一下子掐断了皇上腰间用红丝垂着的黄翠相间的璞玉。 第96节:顾盼生姿   郑立景稳稳地扶起来玉妃,又向太监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赶快过来,把这个宫女送回去休息。还有你以后要小心为是。”   郑立景看了看玉妃,本想转身离去,却又被玉妃给打断了。   “皇上!原来真的是皇上你救的奴婢。奴婢刚才水中一直紧紧拽着皇上的玉石不放而不小心扯断了,奴婢本以为如果是谁救了我而不留姓名而去,就拿他的信物找他谢礼。可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是皇上您。奴婢该死,让皇上受惊了。这……玉佩奴婢还给皇上。奴婢触犯了皇上,还望皇上降罪!”   郑立景怔了一怔,横了横俊眉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份细腻的心思。垂死挣扎还不忘知恩图报,实在令人敬佩。小豆子,你叫人打赏一些碎银给这个宫女,以嘉奖她的人品。哦!朕还不知了你的名字?”   “奴婢姓祁,名……如玉。奴婢谢皇上隆恩!”   玉妃知道已经达成目的,欣然磕头谢恩。   郑立景浮起一抹畅然的笑涡,拂袖离去。   玉妃演这一出戏,只是拼着自己曾修炼的一点武功和小小的心机,却轻轻松松虏获了皇上的心意。   待到皇上离去,玉妃又拔下自己发髻上杈着的价值不菲的翡色嶙峋絮纹的玉簪,赶紧放到了那个还未跟上皇上的小豆子手里,半掩还羞地说道:“奴婢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感谢皇上,反而还让皇上劳心费神,这小小心意只能由公公代收了。奴婢不想良心不安,望公公一定要收下。”   小豆子得意得望了望湿漉漉的娇美的玉妃,只是翘翘嘴巴,收下玉簪,扬长而去。   穗宁宫的琳妃削肩细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绾着金丝八宝攒珠髻,那盈盈的赤金盘璃撒花银蝶发簪柔柔垂下璎珞葱色流苏,鬓如刀裁,眉如丹青,眼若晴波,打扮得花枝招展,那飘逸的束着五彩结的宫绦更让琳妃显得神采飞扬、顾盼生姿。   一旁的丫鬟舒缓地拿来漱盂和一斛清茶,琳妃微微拿起紫瓷茶杯,抿了一小口清洌,漱了一下。   刚盥毕,皇上就带着湿淋淋的龙袍直冲而进。   看到如此娇美欲滴的琳妃,皇上不禁怔了一怔。 第97节:甜言蜜语   倏尔,琳妃佯装惊色,立马款步挪到皇上身边,伸出那双纤纤玉手抚着皇上湿透的龙袍问道;“皇上这是去哪里沾水了……”   皇上摆了摆手,退出了丫鬟们。他脱下了黄袍,俊眉飞扬,一脸不屑地说道:“没什么!朕这是不小心……不小心失足掉了进池塘。”说着,皇上索性脱了个精光,粗膀沈腰一览无余,只留下一条林白色裤衩。   他随意地拿起了一旁被太监们放在在锦瑟螺钿绿玉摇椅上的干巾擦了擦身体,然后就霸道地搂住娇羞如桃杏的琳妃翻越到了红帐幌中的龙凤衾枕上。   “皇上……”   琳妃似乎撅着红胭香淋的娇唇,却撒娇地抚了抚皇上宽阔的胸膛,滴滴甩帕道,“皇上,你一来就要臣妾沐浴净身,等臣妾准备好再说,皇上你说行不行?”   琳妃那蘅荇般的水灵眸子似如放出了欲望火焰,让皇上迷得难以自拔,一股朝天般涌出的热血在身体里翻腾起来。   “好啊!那朕就等爱妃万事俱备了。”   琳妃嫣然轻笑,扒开皇上的臂膀,凌波迤逦而到放着香烛的案几上,悻悻地挑了一眼箫妃赠送的香奁。突然只听得哗得一声,那个奁子重重摔落在地。   琳妃突然捂着嘴巴失色得惊叫起来。   “爱妃,怎么了?”   皇上厉了眼色,一把抱住大惊小怪的琳妃却温柔地慰问着。   琳妃紧抿着樱唇,一副苦涩无奈的样子,指着地上散落的奁子摇着头。   “皇上,臣妾……臣妾不小心打破了箫妃赠给臣妾的奁子……”   皇上听到箫妃,不由得眼眸变得黑郁,不过当看到地上散落的一根乌鸦毛时,不禁会心一笑。   “哈哈……爱妃竟然还这样逗朕……”   琳妃听到皇上掉转了话头,立马玉脸下沉,娇宠地说道:“皇上还笑,这是箫妃娘娘想告诉臣妾只是一片孤独的乌鸦毛,没有资格服侍皇上万金之躯……皇上竟然还笑……”   皇上对琳妃这一番话非但没有改掉欢愉的眉目,更是笑上一层楼。   “哈哈……爱妃有所不知,曾经朕不是皇上的时候特别喜欢狩猎,而刁打乌鸦恰恰是朕一大癖好……每次打来的乌鸦毛就给箫妃做成什么毽子、毛扇等玩意……哈哈,想想那确实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朕倒是觉得箫妃倒是羡慕朕和爱妃你一起就如朕曾经一样快乐……”   句句蜜言,贴至人心。 第98节:另寻新欢   可表里不一的琳妃只是霞鬓边浮现一抹缕香碎烟般的浅笑,但心里早就骂得那诡计多端竟想利用她的无知来重新获得宠溺的箫妃已经狗血淋头了。   皇上那双粗壮的怀抱紧紧拥住了凤帹潇湘般清芬的琳妃,两人一时间情欲迷乱,贴住的贝齿不断交错啃噬起来,而红湿的唇瓣又相互交融辗转不已……   不过琳妃的好日子没持续多久,郑立景又另寻新欢了。   那所有人都不知所名的祁如玉竟然被郑立景封了玉婕妤。   宫女太监们都窃窃私语,那些原来没有离宫的都认为那玉婕妤就是前朝皇帝的玉妃,不过口说无凭,又加上很多被公主派人收买,也就停止了散布“谣言”。   玉妃没有想到那郑立景这么快就封了她,可见郑立景是多么花心。   不过玉妃的确倾国倾城,黼黻烟霞般的双颊,不沾胭脂的露唇,云鬓边上更是一条絮柳秀发直垂削瘦的肩胛。   不过让玉妃可惜的是,敏如已然不在,而原来记忆中的玉清宫早已不复存在。   如今身为玉婕妤的她只能依窗相望过去的画幕。   封为婕妤的她知道只要侍寝皇上就能封为玉妃,而皇上恰恰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郑立景总觉得那个落水宫女有着他想知道的秘密一样,有着说不出的魅力在吸引着他的耐心,而他想知道个究竟。   宫里早就传遍了皇上当晚决定临幸玉婕妤的事情。   那妖媚的琳妃大发雷霆,气得乱摔东西,而心里也早就暗暗做好了将来迎战的准备。   而佟妃和箫妃都憨笑不已,原来皇上移情别恋的速度还这么快。   她们都感觉到要想争宠,原来并非这么简单。   痴痴的箫妃原来还以为自己会永远像王爷府一样是皇上的唯一,不过这一次让她看清了郑立景的本来面目,于是她决定开始用其他方法为自己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争权夺势。   玉婕妤那白皙的雪肤被一群沐浴房的宫女围着不断摩挲,那香气沁人的鲜嫩花瓣如璀璨的明霞缠绕在她每一处滑嫩处。   她闭着眼睛,沉醉在花色清泉中,那过去的纠人心扉的美却像过眼烟云一样离去。   今晚公主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而她无奈只为了自己师弟的幸福,却要再次卷入惊心动魄的宫斗漩涡中。 第99节:龙床夜寐   这水有热有美的时候,当然也会有凉下来的时候,等到帮了平黎她们尘埃落定,我也便了了心愿。   潋滟涟漪,细浪渐腾,她那细柔倾洒的香发末梢沉浸在那只圆沐缸中……   朦胧雪纱翻浪,烟笼弥漫玉肌,那点点撩人的幽情和的秀美幌帐都充裕漫缀在玉婕妤所在的香潇宫。   伴着昏暗幽幽的宫廷掌灯,一抹霜雪肌肤从花瓣温水中秀然而出。一群低首敛眉的宫女赶忙用那长白色的绒毛巾抚干了玉婕妤。   她如一朵出水菡萏嫣然乍放,娇嫩如花蕊般被锦褥之萼严密包裹,一会儿就被人架到了皇上的龙床上。一股浓浓的龙涎香弥漫着那轻纱红幌,更撩动着玉婕妤纠葛复杂的心。   郑立景批完奏章,一步一步踏入了静养殿。   清脆的脚步声动之可听,玉婕妤紧紧抱着自己的玉体,大气不敢出一声,而脑袋里全是郑立景曾经落水救她的情景……   不过想到自己的师弟,玉婕妤慢慢舒展了紧绷的玉颊,也许只有当上皇后才能挽救公主和师弟的爱情。   郑立景着一身龙袍,英气飒爽,俊美的明眸望了一眼娇如雨桃般的玉婕妤,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   “皇上?我……”   玉婕妤刚要张口,却已经被扑之而前的郑立景那薄如蝉翼的嘴唇给牢牢封上了,蹂躏着她无力反抗的娇唇,无情的皓齿啃噬着每一处梨蕊般白皙的姣人的肌肤。   “痛……”玉   妃轻轻喊叫,被郑立景翻身压住的她冷汗直渗,也许有一丝悔意,当初连自己牵挂之人郑明基也没有这样伤害过她,可现在……   玉妃咬着贝齿,推开了不断落下的雨吻的皇上,泛了泛修美的淡紫色眼睑,娇嗔着说道:“皇上,奴婢……不想让皇上太累……皇上,你这样子奴婢难以喘气了……”   郑立景猥亵的笑着,侧身举着脑袋卧在玉婕妤旁边,却只是萧然一句:“是吗?”   那朦胧的帐幌似乎也不屑一切地自顾自垂着目睹这深情满怀的一幕。   郑立景伸出手勾画着玉婕妤那动人心扉的红娇唇以及那一绺如丝般的秀发,似乎这都让郑立景难以抵挡眼前那个飘然出尘的女子的诱惑。 第100节:幽幽邈邈   “如果是朕伤害你,你大可以说出来,朕可以还你一个公道!”   郑立景的话让裹在凤褥中的玉婕妤霞色绯红,不知何以言对,自己只不过是他的“玩物“,难道还有资格怪皇上吗?   “皇上,你说得又是哪门子事啊?奴婢何德何能可以侍寝皇上,只是怕侍寝不好皇上而已…能够得到皇上的垂青,这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奴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皇上时就感觉到了皇上你海阔的龙襟……”   “等等……第一次不是朕救了掉入池水中的你吗?怎么会……”   郑立景那只到处游动的手被玉婕妤的玉纤给按住了,两人含情脉脉相视而对……   “皇上,奴婢第一次见到你是和你不小心撞了一下……皇上,难道你忘了那个被你饶恕的宫女吗?”郑立景看到娇羞的欲说还休的玉婕妤不禁大声朗笑。   “原来是你啊!你叫做祁如玉是吧?恩……哈哈……如花似玉一样的女子……”   妖娆迷蒙的灯光幽幽邈邈,龙涎香慢慢缠绕在两个躺在红色帐幌中的龙凤之躯上,缓缓散开另一种似有似无的清香,暮夜似乎在这静养殿中已经淡了三分……   清凉的晨曦已经洒到了玉妃的梳妆台上。   今天玉婕妤一跃晋为玉妃,香潇宫中丫鬟太监变得忙忙碌碌,一心为新来的玉妃张罗起来。   玉妃梳理着自己秀丽的鬓发,让旁边的侍女为自己绾出螺钿烟珞飞流蝶司髻,又披上一件绒毛粉色风衣,因为大清晨的有些许凉意。   她刚梳理完,那同样打扮得多姿多彩、妖娆动人的佟妃移驾而至。她的来到让玉妃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施礼问安,毕竟按规矩她是皇上曾经的正房妻子,按理本来可以成为皇后,可也不知皇上为何迟迟不封她为皇后。   “参见佟妃娘娘!臣妾不知佟妃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佟妃身边跟着唯唯诺诺的倩儿,而她似乎已经发现了现在的玉妃的蹊跷:她就是曾经的玉妃。可好在,倩儿更不愿意胡乱张口,毕竟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万一有个差错,自己就小命难保。 第101节:惺惺相惜   宫中的女人似乎必须很精明,能闭嘴就闭嘴,否则很容易惹祸上身。   “妹妹快快请起来!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连姐姐都不由得刮目相看了!难怪你可以得到皇上的垂青?”   佟妃泛了泛狡黠的眉色,两手故意热心地把玉妃扶了起来。   佟妃见玉妃站了起来,又使了个眼色,后边箫妃带着青儿也相继而至。   “今个儿,姐姐们都是来恭贺妹妹能够顺利飞上枝头的。”   玉妃怎么也没想到才第一天成为妃子就又要受到如多责难,那貌似热心善良的佟妃竟出口讽人。   “是啊!没想到妹妹如此美若天仙,让我们这几个做姐姐的实在有几分羞赧。”   平时不爱嚼舌头的箫妃这时也张口挑刺。   “多谢各位姐姐不吝赐赏,只怕折杀妹妹我了!香儿,赶快给各位姐姐送些八宝月堂果脯蜜饯来!”   玉妃恭恭敬敬地请她们入座。   “妹妹这香潇宫确属华贵!哎!姐姐我可没这福气享受像妹妹这般的皇上的洪恩了……”   佟妃黛眉清扫,那胭红的嘴唇不时得向箫妃努了努。   “是啊!曾经我以为我能够得到这样的福气,可惜岁月催人,皇上似乎已经对我冷淡了许多……”箫妃的叹气只让玉妃更清楚了她们两人的目的。   箫妃头戴凤玉珠钗,娇霞般落出的双颊却是这般令人垂怜。   可已经在宫中生活了许多年的她对这样妃嫔们的下马威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姐姐们教训的是!妹妹我只想一心侍奉皇上,绝无它念。我想皇上还是念着各位姐姐,只是有些事我们做臣妾的都无能为力……”   玉妃这一番话让她们哑口无言。   箫妃和佟妃都没料到玉妃竟然会拒绝。   “香儿,把我的一些玉珠以及宫缎锦帛拿来送给两位姐姐,希望我们能共同服侍好皇上龙体,更求岱国昌盛繁荣……”   玲珑秀气的香儿很快端来了这些皇上的赏赐品。   “妹妹如此心胸开阔,深明大义,姐姐们真是自愧不如啊!”   佟妃扬起秋蒲般的笑姿让倩儿收下了那份赠礼。   而箫妃更是如落月般也淡然笑而收下。   “现道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姐姐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大家正闭目含笑间,清丽如雪莲般的细腻音色如一阵风似地飘来。   大家抬眸一望,原是那曾前几日被皇上宠幸的琳妃娇吟而至。 第102节:刺中带刺   “哦!难得琳妃也能为玉妃恭贺?姐姐们真是疏忽了!”   佟妃故作掩面菲笑,心里却不由得发出丝丝冷笑。   本来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下四个女人怎么来唱呢?   “我该如何称呼玉妃娘娘呢?我算是姐姐呢,还是妹妹呢?如算入宫当妃的时间,怕还是我略胜一筹。所以我觉得还是我当之姐姐吧!妹妹一个扫地宫女,竟这般之快能成为皇上之妃,真令姐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琳妃那尖酸刻薄的话让玉妃分外刺耳,可明知道自己也“弄虚作假”,不想与她争辩是非,于是玉妃抿了抿薄唇娇羞地说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也不知何德何能可以攀龙附凤。只是妹妹心中深深爱着皇上,希望竭尽一身服侍皇上,虽死无悔!”   “好一句‘虽死无悔’!今个儿姐姐我算是领教到了妹妹一番真心诚意,皇上有你这样的妃子真乃一大福气。好了,我想妹妹说了这么多话也该累了,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倩儿,把那条翡翠绛珠链拿来。这只是姐姐一份心意,希望今后姐妹们都能齐心协力伺候皇上,能让皇上龙体安康。”   佟妃犀利地笑了一下,带着倩儿提裙而回。   箫妃望了望佟妃远去的身影,不由得叹息。   “姐姐为何叹息?”   嘴里不断随意塞着江南香榧子的琳妃淡淡瞥了一眼含苞嫩美的箫妃,有点挑衅地说道。   “我只是叹息时光匆匆消逝之快啊!当初还在王府时候,我还是皇上的专宠,可惜现在红颜已逝,真真难得恩宠了!姐姐我真是羡慕你们两个玲珑聪慧的妹妹,皇上有你们也应该满足了。”   琳妃听了这番话,放下纤手上的香榧子,撇了撇嘴说道:“姐姐这是哪里话?姐姐长得如出水芙蓉,真乃天然姿色,怎么说红颜已逝呢?我觉得妹妹我倒是如此。玉妃妹妹如此娇柔勾魄,姐姐我恐怕以后难以有机会伺候皇上了!”   琳妃句句针对玉妃,玉妃却只能忍气吞声,好言相答。 第103节:耐住挑衅   “姐姐说笑了,我只是区区宫中一个下人,无论身份地位都比不上各位姐姐,哪能跟姐姐们相提并论。妹妹我倒是觉得能与皇上同枕一夜,已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更没有其他奢望!再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其他嫔妃未必不出色啊!妹妹觉得能得到皇上宠幸,已经了无遗憾。姐姐们天生丽质,冰雪聪睿,妹妹我只是仰之弥高罢了……”   “妹妹说得真是忒虚怀若谷了,姐姐我都百口莫辩啊!”   琳妃按了按玉妃的手,心中唏嘘不已,而箫妃却觉得如坐针毡,玉妃竟是如此能言善辩之人,暗暗担心以后恐怕难以对付。   “佟妃娘娘说的也对,姐姐们怕是打扰妹妹太久了。青儿,把我的玷珠彩墨牡丹画卷拿来。妹妹,姐姐也只能寒酸得赠点心意,望妹妹不要怪才是!”   箫妃捏着巾儿,抿着小嘴说道。   一旁的琳妃也暗暗睨了一眼箫妃,挑着柳眉嗔道:“姐姐这宝石画若还算寒酸,那妹妹我的一只金色露牙簪岂不是更拿不出手吗?”   琳妃有几分嫉妒,当初自己册妃时,她们也没亲自好言拎礼来望她。   “姐姐们的心意妹妹我心领了!妹妹在这里谢过姐姐们了!”   玉妃煞有礼节地作揖颔首。   “啊呦呦,真当一张好清甜的小嘴,姐姐我真没妹妹你这份识得大体啊!”   琳妃始终话里带刺,惹得箫妃听得几分倦意,可是看着那处处礼仪相迎的玉妃却有些惮惧。   “既然妹妹收了姐姐的薄礼,姐姐也不打扰妹妹了。青儿,咱们回去吧!”   琳妃一见箫妃匆匆踏出了香潇宫,心中暗暗一阵窃喜。   “妹妹,这下总算只折腾到我们两个了。姐姐我心中一直有些问题想问妹妹?妹妹是哪里人氏?妹妹怎么遇到皇上的啊?”   琳妃像变得一个八卦婆一样,拉过玉妃,吃着那些蜜糖糕点,一双炯炯有神的黛青色眸子直直好奇地盯着玉妃。   玉妃从未遇过这样的妃子,那礼仪,那谈吐简直都不堪入目。   不过既然自己想要攀上凤座去帮助平黎和师弟,恐怕也只得应承这些七嘴八舌的“姐妹”。 第104节:红颜祸水   玉妃掩面笑了笑,又提着裙裾走到雕花囿床的纱幌边,拿下坠着的玲珑翡翠玉佩,转而低声絮语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当初不小心掉落水里,是皇上救了我。这份龙恩妹妹一直铭记在心,这玉佩便是当日妹妹无意中从皇上身上扯下的,当时只是想着报答这位救我的恩公。只是……”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皇上,哈哈。夏代有妹喜的体贴拨心,商朝有妲己的红颜蜜言,汉代有赵飞燕妖娆的隔帘掌上舞,唐朝有杨贵妃的倾城魅惑,如今还出个妹妹的英雄救美,怕是古今都被你占全了,姐姐我真是甘拜下风了。”   玉妃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处处找茬,如果不先把她的嘴封上,怕是自己将来会因她落个臭名远扬。   “琳妃娘娘,香儿不知道你为何这般说我家娘娘?我家娘娘绝不是红颜祸水,还望琳妃娘娘能收回此话。”   香儿这话一出,就被玉妃娘娘敲了一下手。   “香儿,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啊!姐姐,妹妹我好歹也这样尊重姐姐,还望姐姐能够体恤妹妹。今个儿妹妹真是被刚才两位姐姐说中了,好生疲倦,还请姐姐改日再来。妹妹我也会择日登门谢罪!香儿,送客!”   疏淡云眉的香儿撅着小嘴儿,伸出夷夷细手,不屑地做出了赶走尖嘴厉舌的琳妃的姿势。   “既然妹妹累了,那姐姐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妹妹了。”   琳妃斜了一下玉妃,摩挲了一会儿自己的嫩手,拔下那根插在自己发髻上的簪子,重重地扔到了案桌上,一个人径自离开了。   “怎么连个丫鬟都不带?”   香儿一边收拾着,一边唠叨着。   而冷静镇定的玉妃缓缓抿了口热茶,不紧不慢地对香儿说道:“这叫做聪明人说明话。我们以后还真得防着那个骄纵放荡的琳妃。香儿,刚才谢谢你为本宫维护。”   “能为娘娘效劳,这是香儿的福分。以后娘娘千万别说这样的话,香儿承受不起。”   香儿淡眉清扫,也显得几分惹人怜惜。   玉妃只是微微莞尔,也只是无意间想起被自己遣走的敏如,心中不禁溅起了几许伤愁涟漪。 第105节:璧人双行   香儿揽起一条纱披,覆在了玉妃的削肩上。   “娘娘,这会儿皇上怕是上好了早朝吧!”   香儿又抹起那些摆点的宫里的金银铜制器皿来,这刚让玉妃想开口那会儿,皇上却真不偏时宜地踏入了香潇宫。   这真是应征了一句俗语“说曹操曹操就到”,一点不假。   “皇上!”   一对主仆双双齐齐下跪。   玉妃更是面色桃花潋滟,霞晕浮光。   “快快起来,朕的爱妃。今日风和日丽,咱们去散散步吧!”   皇上龙衮凛然,威武飒飒的样子。   “奴婢都依皇上的。”   玉妃敛眸娇吟,露着弱柳般楚楚令人怜惜的样子。   皇上听了这话,眉色一改,正词道:“朕都封你为妃子了,怎么还老是装成宫女的样子?朕不许你再自称奴婢了。你知道,你在朕的眼中,就是一个无可比拟的爱妃啊!”   “是!臣妾听从皇上的教训。臣妾能够蒙受龙泽,真是三生福气。”   皇上双颊泛红,微微漾起一丝悠笑。他伸手曳住了玉妃消瘦却曲线分明的皓腕,两人携手漫步宫廷落苑中。   后边的香儿和小豆子识时务地跟着这一龙一凤,似乎谁都不愿意打扰这对璧人。   宫廷红檐斗拱,雕窗壁门林茨而立,偌大的白墙梁木也迤逦宫廊而成。   香儿瞟了一眼猥琐的小豆子,却又凝视着远处的主子和皇上。   “皇上为何一下朝就找我家娘娘?难道皇上不知道还有箫妃、琳妃等其他美艳淑贤的娘娘在等皇上吗?”   “你不过一个小小宫女,你怎么会知道皇上的心思?皇上喜欢和哪个妃子就和哪个妃子在一起,这些闺事咱们想管也没权管。”   看到小豆子趾高气扬,尖着嗓子跟她对着,香儿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自己娘娘还要受其他娘娘责难,现在还轮到一个白眼太监来奚落自己。   “你一个小小太监,你更不会懂。哼!皇上的心思也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   香儿挑着淡眉,昂首挺胸地反驳道。   “哼!”   小豆子瞥了香儿一眼,那兰花指愤愤地竖了竖,理也不理自顾自往前移了几小步。 第106节:借花献佛   风动柳色郁葱,云散苍穹湛蓝。   螟蛉蛐蛐蛩鸣,樱蒲草褥自成。   玉妃敛步碎语,皇上则气如鸿鹄。   两人抚花丛下,相依而笑谈。   “皇上,这古人诗中春色恐怕尽在其中,尤其那秀雅而清露般的蝴蝶兰,真是令人迷醉。”   玉妃轻纱笼背,如瀑柳发轻幽散落肩下,配上这烂漫的话语更显得超然脱俗,韵致满身。   皇上扬眉一笑,拥住了玉妃,也望着山色美景感叹道:“良辰美景有佳人,朕倒是觉得朕的爱妃更胜一筹。花再美,也比不上爱妃的妍丽。”   玉妃彤霞生面,羞赧地轻敲了一下皇上的胸膛,掩巾嗔道:“皇上,你又哄臣妾了。臣妾只不过是万花丛中一点红,即便有花容月貌也会有凋谢的一天。臣妾怕还未等到谢落的时候,皇上就早已对臣妾弃之不管了。”   皇上听而哈哈大笑,抚了抚玉妃说道:“就算到时候朕被迫想放弃你都没准还会觉得舍不得。今日朕送你一朵牡丹以表朕对你的情意吧!”   皇上果然不顾龙体穿过花刺重重的密密麻麻的花卉中,摘下了一朵红粉相交的艳牡丹,可惜不小心被旁边的花蕾边刺扎到了手。   可皇上忍痛没叫,相安无事地走到玉妃跟前,荡漾着满脸笑涡小心的把牡丹插上了玉妃的鬓发边。   “好美啊!爱妃,你简直是花仙子下凡。”   皇上由衷的一声感叹,不禁让娇羞的玉妃垂头无语。   错愕间,玉妃发现了皇上右边小拇指上红血晶莹,心纠结了一下。   玉妃二话没说,遑遑牵过皇上的手,那舌尖的口沫不一会儿暖暖地融掉了血珠。   “爱妃……你这是……”   皇上一脸惊讶地望着玉妃,而这久违的一幕却要追溯到自己和额娘一起的时候了。   他从来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女人真正关心他,而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让人心醉沉迷的玉妃。   “皇上,怎么了……你瞧瞧都受伤了,臣妾不应该让皇上摘花,真是该死。”   玉妃啐了一口红沫,神情焦虑地拿出巾帕层层为皇上包扎了起来。   “没事!爱妃无需担忧,这种小伤不足挂齿。小时候朕顽皮时还经常碰伤这那的。朕给你摘花不是借花献佛,而是借花献情。爱妃,你说朕是不是显得真情实意呢?”   “皇上还贫嘴,这不还让臣妾为你操心……” 第107节:火光冲天   玉妃这一番话反而让皇上觉得身处平凡之家,那样温馨,那样幸福。   皇上揽着玉妃,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两人正亲昵地赏花玩叶时,倏然一阵尖叫声响彻皇宫。   背后宫廊上很多太监都提着大桶小罐匆匆往香潇宫跑去,浓浓的烟雾很快弥散开来,那蓝穹中也变得烟气蒙蒙,很多隐隐传开来的咳嗽声、喊叫声、臭骂声交错成一团,不绝于耳。   “娘娘,皇上,不好了,香潇宫着火了……”   香儿大惊失色,小豆子更是惶然焦面。   皇上横眉翘棱,望了望远处还在冲天烟雾火光,拽起玉妃的手二话没说大步流星赶往香潇宫。玉妃敛眸却也甚显惊异,捏着香帕捂着樱唇,娇弱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难道有人在故意纵火想害臣妾吗?”   皇上望着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以及那被炽烈的火舌铺卷的红檐琉瓦,更是火冒三丈。   皇上放开了搂着玉妃背脊的手,颦蹙着英眉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朕都会查个一清二楚,还你一个公道。爱妃,朕绝不会让你被任何人诬害。小豆子,赶快调集一批御前军先扑灭这场大火,同时去搜一下各大妃嫔寝宫以及宫人之居,竭力找到纵火者的证据。”   “是!奴才领旨。”   小豆子俯身领命,提起脚步即离。   “皇上,臣妾不想让皇上为臣妾劳心劳神,臣妾真是该死。皇上,臣妾只求皇上别把事情惹大,引人笑话。这只怪臣妾办事不周,请皇上恕罪……”   玉妃双膝跪地,身上轻纱浪翻,一颦一语婉转柔和,直惹得皇上更加怜惜不已。   他亟亟想扶起玉妃,可却被玉妃拒绝了。   “皇上若不答应臣妾,臣妾就不起来。臣妾只想维护一个和睦的宫廷,不想让皇上为难。”玉妃双颊被火舌映得彤红,耳鬓垂丝,娇柔怡人。   “好好……朕为你收回成命还不行吗?你别再跪地了,好像是你在纵火一样……快起来吧!朕只是心疼你啊!”   皇上明眸微敛,扶起了玉妃。   玉妃笑涡顿生,却又挣脱皇上的双手,碎步向前,拿过正忙得不可开交的香儿的水桶,自己咬着贝齿扑卖力地起火来。   呆立在一旁的皇上看到如此贤惠善良的玉妃一时间不可置信。   她说的是真心话吗? 第108节:背后嫉妒   为什么她如此不同其他妃嫔?   箫妃固然才貌出群,也没她这般知书达理,心思细腻。   她真的只是一个聪慧伶俐的宫女嘛?   她犹洞若观火,而朕难以揣测。   想到这里,皇上摆了摆手来到玉妃身边,也带着深不可测的浅笑帮着她一起加入了扑火行动之中。   “皇上,你快回去,这里火势蔓延,臣妾怕有危险……”   玉妃擦了一把娇汗,力劝皇上不要以身试险,可是皇上那一贯我行我素的固执不是常人所想象的。   “皇上,别来……”   “皇上,快回去……”   任凭各大宫女太监如何劝诫,皇上依然拿起桶子笑回道:“今天朕作为宫里的一家之主,连女辈玉妃娘娘都尽力了,为何朕一个大男人要临阵退宿呢?大家别光顾着朕了,赶快抵制这火势才行!”   听完这道皇上的“口谕”,大家也无可奈何只能闭嘴一心扑起火来。   九龙之帝竟然屈尊干“粗活”,这出人意料的消息很快在皇宫里不胫而走,胡乱散布。   各大御前侍卫也更是私底下窃窃私语,想不到皇上会为了一个妃子的寝宫而身涉火海。   而在别人背后作为“罪魁祸首”的玉妃的事迹也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不得消停。   可是明雅宫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别处宫里叽叽喳喳,有着数落玉妃的或是怨戾等交杂的话语,但明雅宫里显得镇静异常。   原本喜欢大发雷霆的佟妃居然一脸不屑不发一话地安坐在竹簟幺色摇椅上晃荡。   着了赭色瑶裙的箫妃和戴着花雕碧坠的琳妃正坐在佟妃旁边和她敛眉而语。   “两位妹妹怕也是被这消息骇的吧!今个儿早上我们姐妹三人才去过玉妃妹妹的香潇宫,可这太阳还没挨到正南就发生了火灾,你们说对咱们的怀疑是不是首当其冲啊?”   琳妃点了点秀美,一挺蛮腰,就直性子一样站了起来回道:“姐姐说的真有道理。莫非玉妃妹妹想害我们?但这又不可能啊!我们待她如此甚好,怎么会一当上妃子就要针对我们呢?”   佟妃抿了抿嫣红的樱唇,却露出一抹嗤笑。   “你说这可不是吗?我们这些姐姐对她这么好,怎么会好端端害我们呢?依着本宫的意思,也有可能别人栽赃嫁祸!” 第109节:查找家世   箫妃扶了扶银色琉月金耳笄,晗眸笑道:“姐姐说的不无道理。总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先查清再说。臣妾以为皇上深明大义,应该会做出判断,就怕我们误解了玉妃妹妹反而惹来一身麻烦……”   佟妃撇了撇嘴,收起了笑容,又拉了拉自个儿的锦缎花蝶裙裾,扬起一抹阴色说道:“就怕我们真猜中了玉妃妹妹,那就真真要受皇上的奚落了喽……”   “姐姐,我可不想有万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琳妃变得焦急万分,憋着羞红的脸拉扯着佟妃不知所措。   “别慌啊!你们过来,我倒是想了个万全之策,咱们就兜肚连肠地掏出来就可以了……”   箫妃压了压肩膀,三个人笼到一块,秘密地切磋商量起来。   皇上劳累了一天,刚刚安顿完玉妃的住处,又急不可待地招来了小豆子。   这次皇上决定先把这个让他难以捉摸的女人的生辰家路文卷查个清楚再说。   “小豆子,朕想清楚一下玉妃的家底背景,你安排查一下,记住一定要清清楚楚,不要丝毫懈怠。”皇上在御书房里踱来踱去,忐忑不安。   小豆子接到皇上冷冷的圣谕,足足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可一点不假,皇上刚才还是笑容满面,这下又阴郁横生。   小豆子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匆匆赶去文书殿寻找玉妃的资料。   而这一切玉妃却一无所知。   “娘娘,皇上对你真好。先是屈驾帮着你扑火,这下又给娘娘如此别致的一套宫殿,真是羡煞旁人。奴婢就是害怕其他主子倘若不肯罢休……”   玉妃整了整秋棠霓裳,用那紫菱钗绾住了细碎的秀发,愈发显得雍容华贵。   她云鬟幽鬓,画开一弯笑月说道:“香儿,你好会贫嘴,其他主子不管咱们,又为何无辜去杞人忧天呢?就算那些姐姐们不肯作罢,做妹妹的有何筹计?咱们做得问心无愧,就让别人愁肠去吧!”   “娘娘说的很对。可是宫里的人不得不防啊,娘娘难道没听说先皇后遇害一事吗……”   香儿还是不依不饶嚼着舌头,没想到惹来玉妃的大声叱骂。 第110节:一出蠢戏   “你这死丫头,哪来这么多胡言乱语。以后别提前朝前代的事情,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香儿听到如此柔弱的娘娘发火,一下就噤声不语。   恍如昨昔的痛楚历历在目,玉妃这还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要是敏如在就好了,可是当初也是我狠心将她赶走的,现在就算想要亡羊补牢,也是为时已晚了。   “玉妃娘娘,皇上下令让你赶去御书房,即刻出发。”   玉妃痴想那一会子,一个突至的尖利的太监声扰乱了她的思绪。   “好,我知道了。香儿,那你就陪本宫一起去吧!”   玉妃敛衽而起,浮香月颊却也神采奕奕。   不过可惜的是,香儿那柳步被那仿若带着京剧花旦调子的太监给神气得挡了回去。   “皇上有令,只召玉妃娘娘一个人,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随行。”   香儿从小厌恶太监,这下那高扬下颚的白皙太监真真恼怒了香儿。   香儿双目圆睁,气势汹汹叉腰而对道:“你说我是闲杂人等吗?我看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才是呢!哼!”   玉妃怕香儿那急性子惹出事端,赶忙制止说道:“这位公公,香儿新来的不懂事,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见识才好!”   “是吗?我倒是没事,只是怕娘娘的耳根子会不怎么清净了,娘娘你说你该怎么管教这丫头啊?若要是别人流言蜚语传出娘娘你傲慢无礼,更是放纵下人,让他们肆无忌惮,只怕惹了别人的笑话去了……哼!”   玉妃荷袂翩跹,月眉婀娜地回道:“公公,本宫自会好好调教这不知好歹的丫鬟。现在就麻烦公公为本宫开路吧!”   说着她瞥了一眼香儿,希望她收收这暴烈的性子,免得再惹是生非。   “好吧!我也不想和娘娘斤斤计较,那就随着咱走吧!”   太监清了清嗓子,心里却一股子憋气,头也不回傲然地踏出了这皇上再次送给玉妃的香潇宫。   这次不是皇上主动找玉妃,而是被那一群哭爹喊娘、叫冤诉屈的妃子们给逼的。   御书房外佟妃、箫妃、琳妃三位姣媚女子正双膝跪地,正在歇斯底里唱着一出不知名的蠢戏。 第111节:不输桃李   “皇上,臣妾们理应受到惩罚,玉妃妹妹的寝宫湮没宫火着实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不周啊!还望皇上降罪啊!”   “是啊,皇上,是臣妾们害得你差点也陷入火海,真是罪该万死啊!”   琳妃瞟了一眼两位泪眼潸然的姐姐,怯怯地对她们嗫嚅一句:“姐姐们,妹妹下面该喊什么了?”   佟妃瞪了一眼贼眉鼠眼的琳妃,结果倒把琳妃再次吓出话来了。   “皇上,皇上,臣妾更是罪加一等啊!臣妾竟然疏忽了纵火者,让妹妹遭此一劫,还望皇上不惜赐罪啊!皇上,想到妹妹差点葬身火海,臣妾越感十恶不赦啊……”   几个女人俨然把皇宫当成了卖菜集市,毫无拘谨。   皇上听了这些话,更是火上浇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玉妃恰时而至。   “几位姐姐,这又是何苦跪在地上生疼呢?”   玉妃笑靥如杏,云堆翠鬓,唇若樱桃,舞步楚楚,仿若出尘之女,其她几位妃子虽不输桃李,但也真真难以相及。   玉妃这句略有挑衅之意的话语引得躲在御书房的皇上不得不恭迎而出。   皇上每每见到玉妃总觉得她深明大义,有理有据,做事更是聪明机智,有条不紊,令人折服。   “爱妃,你总算来了,你这几位淑贤善良的姐姐喊着要为你赎罪了……”   皇上这句偏袒的话可让那本来就醋意横生的妃子们更是气上一筹。   “皇上这话说的,好像反倒是臣妾犯了什么罪似地。看到几位姐姐为臣妾执意跪在地上,做妹妹的真是心如刀绞,于心不忍啊。如果定是要大家这样受累,妹妹岂能没心没肺独自逃之夭夭啊?妹妹今日就陪着姐姐们一起跪地讨饶,以补皇上惊驾之罪。”   玉妃这一阕让给位妃子顿时哑口无言,难以下堂。   “倘若皇上和妹妹不能谅解臣妾们的疏忽,臣妾们甘愿受罚。妹妹你这又是何苦作陪呢?皇上,臣妾希望你能快快明断,免得让无辜的人遭罪!”   箫妃挺起秀眸,望了一眼心虚的皇上,却让佟妃和琳妃暗自庆幸。 第112节:媚眸勾魂   玉妃轻摇璎珞,微微启齿道:“姐姐这话说得,妹妹我可没这样大本领对姐姐们会有所谴责或是不满。至于你们要求得皇上的原谅,千万别把妹妹我拒之千里之外啊!我们也都希望共同能服侍好皇上而已。”   皇上听完几个女人的一席话,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若一位老者般语重心长地说道:“爱妃们说得让朕倒是没辙了。难道这一切都是朕的不是,害得各位爱妃们都良心不安?看这情形,怕是朕要给各位爱妃下跪了……”   皇上提了提龙袍,佯装要俯身跪地之势,结果几个女人都惊惶得不约而同扶住了皇上的金躯。   佟妃又暴露出泼妇的嗓门,如雷霆般大声得委屈地喊道:“皇上,你可是堂堂一国之主,除了跪天跪地跪祖宗,怎么能向臣妾们下跪呢?要是皇上向臣妾们下跪的事情传了出去,皇上的威严何存啊?皇上,你只能允许臣妾们向你下跪,不能让自己向我们下跪啊!”   “是啊!皇上,佟妃娘娘说得没错,这着实关系到皇上真龙天子的尊严啊!我们这些人哪能跟皇上相提并论啊!”   琳妃泛着雪浪般的双眸,尤显得幽幽勾人。   “皇上……”   这次不是哪个妃子又要跟皇上说长道短,原是那查玉妃文案的小豆子从文书殿赶了回来。   他确实找到了玉妃家底的册卷。   皇上见着小豆子回来,赶紧摆了摆手宽宏海量地说道:“各位爱妃,这次朕不再追究,说起来也有朕的几分不是。好了,佟妃你带着各位妹妹走吧。哦,对了,玉妃你留下,朕还有些事要问你!”   佟妃扶了扶那晴霞瑞凤金簪上垂下的晶石流苏,收了收锦明宫缎衣衽,爽快地作了揖,一甩琼琚镶边的巾帕领着低眉敛眸的箫妃和琳妃大步离去。   这几位在皇上面前丢尽颜面的妃子已经对得到皇上特殊隆恩的玉妃怀恨在心,真巴不得把她赶出这个皇宫。   夜色已经入暮,冷光凉色充斥着皇宫的寂寞恐怖。   御书房里仍旧灯火通明,玉妃妖娆多姿地站在皇上的面前,却毫无赘话。 第113节:嫱人奸杀   “爱妃,朕从不知道你竟然是宰相的亲戚。你既然是他的亲戚,为何当初进宫做宫女啊?”   玉妃随着幽幽的灯色瞟了一眼皇上,娇柔地回道:“在臣妾很小时候,双亲就去世了。就算臣妾投奔了宰相这一个亲戚,也只是寄人篱下而已。臣妾从不希望被人轻视,所以宁愿靠着自己双手来养活自己。臣妾知道这宫里风雨飘摇,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只是臣妾心中始终有忍耐的心念。哪怕只是做个宫女,臣妾也知道总有一天会雨过天晴……”   皇上不禁被这个普普通通却有着异样智慧的女子所打动,不知觉中搂住了玉妃那裹着薄裙柔衫的纤腰。   “当朕看到爱妃如此贤良时,还不敢相信爱妃竟只是普通人家子。现在朕不得不信了!”   皇上弯了一道英弧,欣慰地紧紧拥住温柔体贴的玉妃。   “皇上原是不相信臣妾,臣妾本来要生气了。不过看到皇上诚心悔过,臣妾这次就饶过皇上一回……”   玉妃那细如蚊蝇的娇嗔惹得皇上更加喜上眉梢,两人竟像是孩子般小打小闹起来。   幽曼的夜色深深笼罩着那令人倦怠的火光,玉妃挪动着多姿的莲步,翩然动人,那此起彼伏的笑声从御书房一直蔓延到新的香潇宫。   蝉翼轻绡附体红,玉肤如醉像春风。   而这一切如浮云烟梦瞬间淹没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天还未拂晓,骇人听闻的事情又发生了。   西苑宫廷中王嫱人在夜间竟然被人先淫后杀了,而且身首异处。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玉妃的耳里,梳理着秀发的玉妃不禁颤了一下,眼前又重现了火光冲天的景象。   皇上龙颜大怒,决定上完朝后好好追查此事。   这个奸佞之徒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宫廷如此戒备森严,就算要放头猪进来,也要通报各处守门者,更何况人呢?   皇上一下朝,就匆匆赶去西苑宫廷王嫱人的寝宫平流殿。   西苑一带皇上很少涉足,况且这里住的不是冷门妃嫔,就是宫中下人。   再有这里总给人荒无人烟的感觉。   倘若晚上,寒风簌簌,也不由得让人畏惧三分。   “皇上,依臣妾愚见,必定是宫里的人干的,而且此人已经蓄谋已久。” 第114节:想害公主   玉妃掩着玉颊分析着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   虽然王嫱人只是三千佳丽中普普通通一员,可是对于她的死让皇上不由得气愤万分。   难道有人借此向朕示威?   哼!   不管怎样,朕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一清二楚。   “爱妃,宫里除了侍卫们能干这些事,还有谁会这样做呢?况且这个人必定也是武功高强,否则难以出入自由……”   皇上看着一群验尸官进进出出,却都是毫无头绪。   “臣妾倒是觉得侍卫们对皇上忠心耿耿,恪尽职守,一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臣妾猜疑是哪个得了唆使的假太监所为。”   玉妃面色苍白,似乎历朝历代都会有假太监这种荒诞的事情。   但问题关键是,这些假太监若没有背后强大的主子撑腰,是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恐怕另有阴谋。   “假太监?爱妃,你没有开玩笑吧?难道还有徇私舞弊的人混入皇宫?不管是不是假太监所为,朕都要一五一十追踪下去。来人,传太医再检验一下身体。”   皇上看到无头的衣衫不整的王嫱人已被一块白布封掉了上半身,而臀部下流了一滩鲜血。而那跟在皇上背后的小豆子更是双腿发软,就怕连累自己。   “报……皇上,王嫱人的尸首已经找到了,而且……竟然是在……公主殿下的福寿宫苑里。侍卫们发现的时候只看到地上留下的一些发梢,而王嫱人的头颅埋葬在地下……”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颤颤不已,因为玉妃差点晕了过去。   有人想加害平黎公主,难道发现了什么吗?   玉妃差点晕眩地倚在皇上的肩头,不敢置信。   而皇上顿时也惶惶不安起来。   “来人,全力搜各宫太监以及凡有嫌疑者。”   小豆子听到皇上的话战战兢兢地领下了圣旨。   “哎呦呦,皇上,臣妾听闻此事就急忙赶来,希望能为皇上排忧解难啊。”   后边琳妃娘娘身着素衣,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匆匆而来。   “皇上,能否让臣妾瞧一瞧啊?臣妾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个行凶者是逃不掉的。皇上给臣妾一次机会,让臣妾去找一找吧!”   琳妃妖艳不羁,白缎飘零,步步生姿,却毫无顾忌得对皇上挤眉弄眼。 第115节:探个究竟   “既然爱妃如此贤惠,那朕允许你进去看一看吧!不过王嫱人的死相很惨,还望爱妃不要轻易去瞅。”   皇上也架不住琳妃,只得让她进去。   也许别人进去确实找不到什么,可惜琳妃是什么角色,很快就让这件稀里糊涂的杀人案件有了蛛丝马迹。   琳妃碎步漫漫,在肃穆冷幽的死者宫房里倒处晃荡。一块在香案脚下的玉佩竟然赫然入目。   这是一块上好的玉佩,有着火凤凰的图案,而幕后阴谋因为这样东西就似乎水落石出了。   因为整个皇宫拥有火凤凰玉佩的只有平黎公主一人,而这玉佩恰恰就是太后遗留给公主的信物。   “皇上,你看……”   琳妃捏着玉佩又递给了皇上。   皇上拿着这块玉佩却双手发颤,因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况这次是公主呢?   “皇上,平黎公主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和王嫱人素来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她,这分明是有人想害公主?再说公主是疯子啊……皇上……”   玉妃的激动让皇上和琳妃真真吃了一惊。   “妹妹,我和皇上也没说是公主干的啊?你又为何这么紧张,难不成是你干的?”   琳妃流转着狡黠的眸子,心中窃喜不已。她要除掉的,不是公主,而恰恰是她。   不过这一次琳妃听到很多宫中诡谲的消息,只想试探一下真假。   “对啊!朕也被这玉佩一时间搞糊涂了,公主可是疯子啊!她不可能派人杀害王嫱人,肯定是有人要陷害公主,朕不会这么傻。”   琳妃听到皇上的话,微微露出皓齿,浮出一抹娇人的微笑扯着皇上的龙袍说道:“皇上,要还公主一个清白,只要找些公主边上的下人来严加审问即可。”   “爱妃说得不无道理。来人,摆驾福寿宫!”   玉妃敛眸冥想,也许这次好像掉入了一个圈套,更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福寿宫里森然之气氤氲,又似乎被迷雾笼罩着。   平黎公主正心安无事地坐在梳妆台前梳理自己乱蓬蓬的乌发。   “公主,不好了……外面听说皇上来了……”   鸢蕊面色煞白,双颊铁青,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灾难似的。 第116节:出奇制胜   秀发飞瀑,如丝丝柳叶轻散开来,一只茯苓玉簪如蹁跹飞碟盘旋而上,平黎却不动声色、坐镇不乱慢慢启齿道:“来就来,我怎么能拦住自己皇兄呢?鸢蕊,你先下去,千万别动气,懂吗?”   皇上带着琳妃和玉妃匆匆赶到了公主的寝宫。   “皇妹?”   轻佻巍步,明纱舞月,平黎如一抹出尘的晨曦露霞莞尔一笑,直让皇上迷惘得云里雾里。   琳妃坐卧不安,看到公主这副模样,虽猜出了七八分,可是没有证据也不好胡乱开口。   “皇妹?太好了,我要皇妹,我要皇妹玩……哇哈哈哈哈……皇妹,皇妹,你在哪里啊?”   静如处女动如脱兔的平黎紫郁色眼流一转,就变成攥着自己的秀发肆无忌惮地蹦蹦跳跳起来。   琳妃见到这样的公主,不禁哑然失笑,于是娇柔地挑衅道:“疯疯癫癫的公主皇妹竟还能梳出如此好的发髻,真真让皇嫂我佩服至极啊!”   “果真如此,谁说不是呢?不过皇上,臣妾倒是觉得应该是公主的丫鬟给她打绾的。”   玉妃如月如花,翩然雍雅。   皇上微笑颔首,本想招来下人来问,却不料公主突然羊癫大发,死死曳住琳妃的衣发,露齿大叫道:“抓到皇妹了,抓到皇妹了……哇哈哈哈……”   说着平黎似乎更加来兴趣,使出了吃奶的劲跟着琳妃抬杠起来。   可琳妃哪是好惹的角色,她站了起来,更是发了疯似得拼了命得七上八下扯着平黎梳好的秀发。   这下女人的战争算是爆发了,因为有时候女人也善用女人那无赖的办法来解决矛盾。   皇上和玉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不分胜负的琳妃和平黎两人咬牙切齿地撕扯着对方,并且时不时发出可怕的尖叫声。   旁边的太监们实在忍不住,就吊着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制止了这两个强悍的女人。   “皇妹咬人,皇妹咬人……”   平黎却佯装不肯平息这场战火,不依不饶地指着衣衫耷拉的琳妃尖利地叫着。   “皇上,皇上,你看啊……臣妾不想呆在这里了……臣妾先行告退!”   琳妃委屈得娇嗔道,不断拉整着自己的薄纱和揪乱的发型,而双眸却狠狠瞪着平黎。   皇上也似乎觉得让琳妃受罪了,于是只能无奈得摆手示意。   疯女人,本宫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原形毕露?   本宫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哼!琳妃凌步轻落,愤懑而离。 第117节:承担全责   “皇妹别走,皇妹别走……呜呜呜呜……”   平黎突然发丧一样,随着琳妃跑了出去,可是琳妃已经不见人影了。   平黎如孩童般恸哭起来:“呜呜……皇妹不陪我玩了……皇妹不陪我玩了……皇妹,我保证下次不会抓你头发只是抓你衣襟好吗?皇妹,不要走啊,皇妹……”   轻罗彩绢,盈盈锦屏,玉珠垂旒,倏尔,一群彩娥宫女鱼贯而入。   翩翩蝶衣随乐起舞,宫、商、角、徵、羽如天然交错,忽而清流淙淙,卵石叮咚;   忽而混混忳忳,云倾而落,只得皇上顿时迷了心窍,幽然其中,游乐不已。   平黎慌忙拉了玉妃轻踏而出,双眸紧紧,怯怯地靠了玉妃耳边低估了一句:“皇嫂,如今有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依我之见,这次那些寂寥的宫中女人必定已有详细的计划,层层逼近,我怕……”   “难道你想要蛊惑皇上……”玉妃脸色煞青,惊惶敛唇,不知所措。   平黎撇了撇娇唇,无奈地允头。   “这是隐觉教我的,不知皇嫂会怪我吗?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自利了?”   话未尽,她泪眼朦胧,只记得当年夕阳斜晖,相约柳下,千转梦回,却是潮落一拍鹧鸪散。那英俊的身姿,那深情的眼眸,而曾经坚定的爱誓还有几分能回眸?   玉妃猛然间想起浮云般飘逝的一切,当初不就是为了他们吗?   然而平黎的蛊惑之术也只能用于一时,若是伤害了皇上,岂不也让整个岱国无了君主吗?   想到岱国未来的昌隆,当初郑明基的心愿,她不想再踟蹰,内心不禁涌动起一股悲潮。   她一个回身扑通一声跪倒了正迷迷糊糊的皇上面前,顿时整个福寿宫黯然失色,乐声嘎止,皇上这才回神过来。   “爱妃,你这是……”   明潢色袍子微微颤动,四目凛然相对。   “皇上,你不用查了,这一切全是臣妾做的。臣妾看不惯佟妃、箫妃和琳妃,于是臣妾三番两次想要加害她们。第一次是臣妾故意让人纵火寝宫,第二次臣妾派刺客杀掉王嫱人,因为臣妾听说她是那几个贱女人的走狗……事到如今,臣妾只想求一死,别无他恋……” 第118节:走投无路   玉妃铮铮话语,为了保全公主,看来已经别无选择。   这样的举动让所有人讶然失色,平黎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嫂竟然会这样做。   也许她只想帮到我这一步。   我做错了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命中注定我和隐觉是有缘无分吗?   既然这样,我不能让皇嫂为了我而牺牲了自己。   “是你?”   皇上已经气得青筋直暴,咬牙切齿,却一时间倾泻不出对玉妃的愤恨。   “来人,先把玉妃拖入冷宫,这事情就……交给宗人府解决。”   皇上已经头晕目眩,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温婉动人的女子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宫女太监一时间也慌了手脚,随着皇上的喝声都纷纷离去。   玉妃瘫坐在地上,面无神色,仿佛已经超然脱世。   桃色菲菲,日光暖洒,飞燕呢喃,青色湖上泛着轻舟长楫,岸边花团锦簇,绿草纷呈,葱茏阴郁。   他搂着她,两人卿卿我我,诗词歌赋犹如羌笛抚柳,相对如流。   天色慢慢弹开一丝粗犷色蓝色,那水渐渐荡漾,晶莹剔透,一两尾鲤鱼、金鱼穿梭其间,这雅情让两人不禁开怀而笑。笑声扶摇而上,响彻苍穹。   明基啊,我对你的情永世难忘,可惜你早已离去,如今只盼着能相见地府,只希望能够成为你真正的唯一,来世只求我们能成一对你耕我织的平凡夫妇,不要让我受尽屈辱和这般痛苦……   平黎望着苦笑相浮的玉妃,心如刀绞,伤心欲绝,但是她这次也决定了用自己的生命唤回最后的安慰。   两个来势汹汹、高大威猛的士兵正要擎起玉妃,把她拖入冷宫,一个反掌,左右逢源,却被眼明手快的平黎一下子击倒在地。   “鸢蕊,赶快给皇嫂换衣。”   鸢蕊惊慌失措,毛毛角角地翻箱倒柜找了一件素衣,帮着玉妃换上。   玉妃本想挣脱,却已经被平黎封住了穴位。   “公主,你不要再干傻事,如果我能成全你和隐觉,也了了我多年的心愿,你别这样做……” 第119节:狗洞臭道   “皇嫂,我不会再痴心妄想,就让我一辈子把他珍藏在心里吧。我已经想过了,我们注定是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你犯不着为不可能的事情白白牺牲……时间不多,我得背你出去,车马我已经在城外备好了……”   一条悠长阴暗的通道,当年算是宫外之人专门想溜进的狗洞,后来先皇发觉之后,就找人把守在洞口,并且已经掩埋了主要部分,加之放进了一部分水,里面蚊蝇缭绕,臭味阴翳,让人窒息。   “公主……”   平黎微微一笑,两个守着洞口的侍卫识相地倒地。   鸢蕊也惊得掩面不已。   “公主真是人缘广博啊……呵呵……”   千算万算,平黎没有想到这狗洞是如此难以让人堪受。   一股恶臭之气直穿面纱,就算捏着鼻子也是无济于事。   “天啊,真是要我命了……鸢蕊,这洞还是不是人钻的,奇臭无比?以前的人是怎么钻进来的啊?这下怎么办呢?”   “听说这是狗洞,这么臭怕是狗都不要穿了……”   “这么说我们连狗都不如了……你少跟我贫嘴……小心我打你,臭鸢蕊。”   趴在平黎肩上的玉妃却无意中被这感情甚好的主仆两人给逗笑了。   “几位走得真够快的啊,可惜本宫绝不容忍眼皮底下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来人,把她们统统押回宗人府……”几个人还未能想出逃遁之计,却这样轻易地被恶毒心肠的琳妃以及佟妃反咬一口。   巳时将近,抬头已经朝光漫天,云霞翡糜。   金光挥洒,东西两边宫楼屋瓦鳞次栉比,斗檐飞翘,鎏金嵌玉,窗格明媚,柳树匝地,树茵缭路。   可是平黎和鸢蕊身边已经官兵重围,只怕是插翅难飞了。   “快点解了我的穴道。”   面对这些无知的“情敌泼妇”,玉妃已然知道这次她们弄了个栽赃嫁祸却是证据确凿,已经让她百口难辩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佟妃和琳妃万万没有想到半路还杀出这样一群黑马。   一群黑衣黑发黑面纱之人飞檐走壁一般,从天而降,来无影,去无踪,顿时让那些手持矛刀侍卫眼花缭乱,时不时一声尖叫,侍卫们已经数人倒下。   恐慌让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第120节:及时来救   不知哪里的烟雾,一下子冲之而来,弥漫了一片宫闱。   等到烟消云散,琳妃和佟妃懊恼不已,玉妃她们已然不见踪影。   荒郊野外,风光旖旎,莺歌燕语,野性十足的碧草竞相生长,仿佛快要淹没眼前那座茕茕孑立的残瓦破屋。   清冽的空气夹杂着芳香,偶尔带点尘土的落味。   篱落疏疏,满院爬墙虎青得发紫,朵朵斑叶掩盖着一片羞答的春色。   他们成群结队,兔起鹘落般就策马飞驰来到了远离宫中几十里外的野地。   “你们是……”   平黎刚脱口开问,却见脱下面纱的有江隐觉、宰相任越云以及玉妃曾经一些同门的师兄师弟。   大家愣了会儿,转而笑成一片,爽朗而快乐,久别重逢的这些人相拥而泣。   “一眨眼,我们的小师妹竟然长得如此亭亭玉立,师哥真的是很想你啊。哎……谁知道几年时间,物转星移,时光流逝,不知道令尊还身体硬朗否?”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我那隐退的父亲大人了……如今我了无牵挂,只想去寻我父亲,一起做个闲云野鹤……”   玉妃那师兄看着她,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师姐,你可是又惹师兄掉泪了。我早就说过能让师哥这个大男人落泪的就只有师姐你一人……”   那俏皮的小师弟让玉妃顿时羞涩泛红,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弱弱说一句:“就数你嘴甜,你就不想师姐我吗?”   “现在看到师姐比以前漂亮,我就有点想了。对了,隐觉师兄呢?师姐,快看,他和公主正在……”   “小儿不宜……”   玉妃花容娇掩,却急急把小师弟的头故意拧了过去,任越云却看着远处不禁莞尔。   玉妃和任越云不小心目目相对,宛若清泉般激湍一刹那,深深打破了两颗平静的心。   她香腮羞红,他身姿挺拔,总有着千言万语,却吞吐不出,仿佛隔了银河星月。   挣扎的小师弟头一缩,脱开了玉妃的揉夷,佯装气恼地说道:“凭什么你们能看,我不可以看了。我已经过了束发之年,为什么不能看?”   小师弟的执着让周围的师兄们不禁开怀大笑。   “等到你过了弱冠之年,便可以看了……哈哈”   任越云也笑了,望了望玉妃,笑得更加清澈,更加畅然。 第121节:荒郊野外   “你们都欺负我,我将来一定要找隐觉师兄问个清楚。”   小师弟不管大家,像是小赖皮一样哭丧着席草就坐,手里寂寞地摆弄着那刚抽芽的小杂草,面前还时不时跳过一只只似乎也在嘲笑他的蚂蚱。   她明眸皓齿,身姿纤柔,绫罗锦缎、胭脂俗粉早已黯然失色,清风傲骨如梅花绽雪,出落得水灵若芙蓉。   那坚实的臂膀,那温暖的香吻,那留恋的回忆,点点滴滴。   两人在这狂野之中,自由自在地尽兴,仿若柳絮拂过唇瓣,又似酽茶润湿舌苔,深情缠绵交错,醉然其中。   “废苑枯松颓墙,春雨深宫香草,怎乃相隔千里,情缘难了?隐觉,我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你,没想到天意弄人……”   平黎磨出一抹欣然,那垂下的发绺被隐觉轻轻摩挲着。   “我说过要和你地老天荒的,只不过时候不到……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娶你的……”   “总有一天?还需要多久?”   “这个嘛……以后给你一个惊喜!”   隐觉轻轻刮了刮她的秀鼻。   两人浓情蜜意,亲昵细声,似乎时间凝滞了,那热忱的吻唼啮交融。   延绵的山脉映成一片翡翠绿,泛着淡淡的瑟光。   远处,伴着滴答滴答的水声流出一条蜿蜒的涓涓细流,慢慢闪烁着清亮的粼粼波光。   “咳咳……你们暂且住在这里……”   任越云带着些许磁混的声音打破了阒静的荒郊。   随之,江隐觉和平黎才喜滋滋牵手相伴过来。   “我以为隐觉师兄有了公主会忘了我们呢!”   小师弟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掸了掸屁股,衔着草杆,还油嘴贫舌地说道。   “公主就不会忘了我!”   鸢蕊扶过公主,很是幸灾乐祸。   “你们好似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吗?”   平黎睫毛微敛,剪玉秀华,婀娜妍丽。   肥草良驹,习习荒风,那落落随风的鬓笄流苏,大家相继进入那断壁残垣、蛛网缭绕的小破屋里。   “这么脏,我们怎么呆?”   鸢蕊拧着鼻子,大家对破败的地方也面面相觑。   玉妃清扫黛眉,微微敛唇,一把抢过隐觉手中的剑鞘,径自走到外面割起荒草来。 第122节:避避风头   “皇嫂,真聪明。”   平黎拉起鸢蕊两人也干了起来,很快几把带着泥土草味的“笤帚”新新亮相。   在大家齐心清理下,那簌簌发响、横七竖八的茅盖重新架起了骨梁,密密匝匝、虫鼠乱蹿的墙面焕然一新,东倒西斜、蛀虫百孔的破木提升成了柴禾,香汗淋漓、红腮柳眉的女人们却洋溢着甜甜笑涡。   “你们先委屈在这里一段时间避避风声再说,还有武林高手们竭力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就再调集侍卫……”   任越云拍着隐觉的肩膀,剑眉凛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你呢?你准备怎么办?皇上和那些妃子是不会放过我的。”   玉妃迤逦而至,轻纱如瀑落下,清香满溢,令人流连,只是如黑瑙般的眼眸里充盈了无限的焦虑。   “我已经想好了,你无需忧虑……”   明眸善睐的任越云深情地凝睇着如月般的玉妃,不知不觉中双手已经搭在了那裹着轻纱的削肩上。   “是啊……师姐,你要相信任宰相的本领啊……师姐,我说任宰相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而你却偏偏还要回到那个宫中,嫁给这么个无知的皇帝?”   小师弟老成地蹲着身,口无遮拦地说道,不过还是被师兄们飞来的眼色怯了嘴。   “任宰相的大恩大德,我祁如玉真的不知道怎么回报?”   一抹幽然的淡色浮上双颊,一时间玉妃内心七上八下,垂眸无措。   “你无需愧疚,我只不过……是尽我自己的仁义而已……只希望你……和公主能够快乐……”   任越云也不再盯着她,英挺凛然的目光转到了大家的面前。   这一次皇宫就像是遭到洗劫一样,哭天抢地之声绕着宫瓦象柱,不绝于耳。   原是那几位妃子发动的“示威”活动,抓不到那个可以出气的玉妃,这下只能拿着宫女太监以及那些琳琅满目的御赐品发发火,闹得最凶的莫过于佟妃。   虽然琳妃也想发怒,不过因为额外得到了一手信息,于是气势汹汹地准备乎化“小事”为“大事”,对她而言,不弄出个鸡飞狗跳那绝不算数。   皇上得知玉妃等一干人被黑衣人劫走,顿时恼羞成怒,立即下旨竭力捉拿玉妃等人归案。 第123节:横刀直入   明黄龙衮,双衽随着忐忑不安的脚步一起来回在御书房中徘徊不定,显然皇上这次觉得自己脸皮算是丢到家了,真是上对不起祖先,下对不起儿女。   琳妃一脸怒火,横刀直入,那尖声娇霸的吼声直接闯入了正晕得七荤八素的皇上的御书房。   小豆子一再阻拦,可是琳妃绝对是不好惹的,一双冷如匕首般的清眸已经让人胆战心惊了。   “皇上,琳妃娘娘有事……”   小豆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琳妃娇纵地杀断了。   “皇上,臣妾得知一个消息,一定要启禀皇上,否则先遭到外人流言蜚语怕要给我们皇族抹黑不知多少。”   皇上只得挥挥手,让小豆子退下。   “皇上,这次有人密报,说是宰相和玉妃的师兄们所干的事情。包庇罪人,十恶不赦。臣妾恳请皇上赶紧下旨诛灭这些对我朝不忠不义之人,以免遭到外人的话柄。”   说着,琳妃轻提裙裾,俯身下跪,一脸委屈却掩饰不了几分狡黠之色。   “他们均是玉妃的亲属,出力救她不是不可能。这件事朕会亲自追查,若真如你所说,朕自会定夺。”   “皇上……”   琳妃还想添油加醋,结果却被皇上一口拒绝了,看到他也在气头上,于是只得怏怏而回。   清仪宫。   螺钿摇椅上箫妃正安然而倚,青儿在香案上摩挲着鎏金瓷盏,用九龙泉泡着菊花末茶,主仆两个似乎乐在其中,尽管对玉妃逃走有些唏嘘。   “禀娘娘,佟妃娘娘驾到!”   一小太监低头叩拜而报,俄而,一群花花绿绿的丫鬟拥着盛气凌人的佟妃迤逦而入。   “青儿,快给佟妃娘娘沏茶!”   青儿正欲过去,却见佟妃那纤柔的玉腰带上系着一个青芒锦囊袋,想来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但是也没有再多想径自去泡茶了。   “哎呦,妹妹,这玉妃真的简直就是一个妖女,竟然要那些妖人给掳走了!”   箫妃微微颔首,面对尖酸刻薄的佟妃只能闭塞不语,低眉垂眼。   “哦,我想起来了……”   佟妃珠光贴鬓,一双透着冷绛色的双眸睥睨四周,那一只青芒锦囊袋已经在大家举目之中放落在香案上。 第124节:龙争虎斗   慢慢地,青绿色莹莹之光碎碎地发出来,有点炫目模糊,就像迷烟一般,袅袅之光就星星点点升起,又缓缓地不偏不倚在箫妃那茶盏上面落下。   几秒的沉默,终于被佟妃傲然的笑声打破了。   “妹妹,这是我家祖传的宝贝啊,能够让你永葆容颜。今日姐姐我就特意送给你!”   “这么重的心意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佟妃娘娘,这是箫妃娘娘特意为你准备的江南茉莉花茶。”   青儿瞄了一眼那锦囊袋,心中略过几分不安。   “那要不这样吧,妹妹你收下这个锦囊,这杯茶就当是妹妹你的回礼了!今个儿,姐姐我敬你!”   箫妃双眸潋滟,没有任何猜忌,在佟妃那斜视的余光中慢慢喝下了自己的菊花末茶。   “清香飘逸,雅俗共赏。妹妹,好茶啊!”   胭脂墨色的嘴角划过一丝小小的惬意。   “姐姐喜欢就好……”   “青儿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众目睽睽之下,佟妃突然颜色凌厉,不过很快装成洋洋而笑,屏退了身边的宫娥侍卫。   “青儿刚才道途上听得几个丫鬟偶偶私语,好像是说这次琳妃大闹御书房,而且……”   青儿装得唯唯诺诺,胆颤不已。   “而且什么……”   箫妃和佟妃两双黑眸瞬间齐齐闪起来光色。   “而且背地里说娘娘你们的坏话!”   “什么!贱人!胆敢暗箭伤人,哼!”   佟妃几乎气得七窍生烟,似乎有一种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决心,手里的牡丹丝织锦帕被拧成了一团。   “倩儿,摆驾回宫!妹妹,改日再聚吧!”   青儿暗暗自喜,本以为这次挑衅可以一箭双雕,保住自己的主子。   有一首诗歌是这样写道:龙争虎斗逞雄豪,盃酒筵边动剑刀,刘项何须成败论,将军头断不降曹。   这虽写的是男人争天下的雄心壮志,不过诙谐地说,似乎女人争皇后的决心用这首诗来形容也绝不输场。   皇上对这一切也苦恼不堪,这个案子真的太错综复杂。   若是当真查清此事,那么自己曾经欣赏的任宰相就要被午门抄斩,自己龙颜也不好过。 第125节:抱死征战   恰巧前不久从前线来报,这次西边地域又有蛮夷入侵,而且沙荒地带烈风冷瑟,兽豸出没,这场歼灭战似乎有点困难。   有时候祸不单行在所难免,但是这次对皇上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这场战役至少能让任越云生死未卜,至少也无需忍痛亲手割爱。   任越云还未来得及进宫,一道圣旨就提前降落到他府上。   宰相府里依旧人来人往,柳荫遍墙,鹅卵铺地,奇珍野香琳琅满目,亭苑天井落落有致。西边一小偏院,一个妖艳精致的女人被旁边丫鬟们围得水泄不通。   她是任宰相疯疯癫癫的表妹赵贵妃,正在独自编织着一个乱七八糟的竹篾,偶尔还浮出一抹媚笑。已经过了些许时日了,她几乎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然而已经失去了理智。   “皇上,你看本宫的,你肯定喜欢的……等本宫给你做好这个以后,你就封本宫为皇后……”茵茵草蔓缭着她的迷蒙的回忆,细细竹条编织着自己的梦幻。这却让旁边的丫头不禁掩面而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昨日前线烽火来报,西明城突然遭到大敌入侵,现朕念及宰相骁勇善战,特擢升为兵部左都督统使,并率领五万大军于明日朝西明城出发。此外,还拔擢江隐觉为右都副上与任宰相一起前往。钦此……”   任越云沉重地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心中了然。   五万大军,而且还是很荒凉的不毛之地,要想得胜凯旋,显然难于上青天。   任越云并未上过战场,虽然饱读诗书,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都熟记于心,可是也许他就是所谓的赵括的纸上谈兵,这次想必必死无疑。   不过他没有迟疑,也更没有拒绝,冥冥之中皇上已经给他了一次宽松的选择。   任越云早已料到,为了她,他注定要牺牲自己,虽然依旧得不到她,却始终无怨无悔。   花非花,雾非雾,而那一番深情犹如清潭可鉴。   记得第一次她骄横无礼,清高自诩。   是吗?门下客?为何又来深宫偏院呢?   公子休得口出狂言。   就算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女人,你也不应对皇帝的妃嫔有所戏谑,更何况……   还不送客。   第一次就这样把他硬生生给赶走了…… 第126节:悲离送别   他扬起一抹索然的微笑,记忆犹如春风拂面,送来丝丝凉意和莫名的感动。   几只白鸽乘风而来,稳稳落在雕花娟雅的窗棂上。   任宰相决定把自己的表妹交给了岳拯世,一封带有些许安慰的丝绢信笺从他的心中飞向了清云碧霄。   他回眸看了看那个庭院里孤单寂寞却真正脱离了痛苦的女人,只是希望她以后都能够这样简单地幸福。   翌日清晨,凉风簌簌,却依旧霞满宫阙,熠熠生辉。   他们整装待发,辎车宝马,粮草麦谷,已经万事俱备。   瑟瑟的阳光慢慢洒下,这让英姿飒爽、清风傲骨的将军们更显得生机勃勃,容光焕发。   玉妃和平黎已经乔装成书生模样,偷偷地在城门边上望着一路熙熙囔囔的军队,不知怎么地,滚烫的泪珠啪地一声不由得掉落下来,在那阴冷的地面上碎成一片。   “平黎,你哭了,舍不得隐觉是吗?他们是为国出征,我们祈祷他们平安而回吧……我相信他们会回来的……”   “你不懂……隐觉不会回来了……这次真的就是皇帝哥哥下的死状……他们回不来了……呜呜……”   平黎实在难以忍受这般离别的疼痛,顿时失声恸哭,涕泗横流。   玉妃茫然地望着前方,想安慰却无言以对。   他们会回来的,我相信你们会回来的。   她看到了那个神采奕奕的任越云,他本不必要这样,可是却为了她做出了如此无辜的抉择。   想到这,玉妃面色渐渐阴霾,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紧了平黎的手,几个箭步翻身而起,轻点攒动的人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奔向任越云和江隐觉身边。   顿时人声鼎沸,一片喧哗。   “何人敢大胆闯入……来人……”   霍霍刀剑齐刷刷脱鞘而出。   “慢着……他们是我的朋友,送一段而已……”   任越云赶紧抱拳诠释,几个吹胡子瞪眼的虬髯大将这才凶神恶煞地收敛了几分。   平黎紧紧拥抱着隐觉,两人共骑一匹良驹,玉妃则与任越云并蒂而连,然而大家对这一幕羞骚唏嘘不已…… 第127节:依依不舍   但不管有没有偏见,谁也不敢惹这两个上将,毕竟他们或许只能送一程而已。   “你们还真大胆,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吗?”   “如果怕的话,她怎么和隐觉相见呢?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话音细如蚊蝇,却柔软交错,丝丝缠绵。   那双新荔腻鹅般修长的纤指密密地贴着那一袭厚重的盔甲,慢慢地又放松了不少。   两人那欲说还休的腼腆中透露着不舍与无奈,一时间两人抱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无平黎和隐觉那般狂放地相偎一起。   “你们有几成胜的把握?”   玉妃不想问,不情愿问,却依旧控制不住问了出来。   “你相信我吗?你是害怕失去隐觉还是担心我啊……”   微风粼粼,两道黯然的剑眉在金色的日光下隐隐地散发着一丝不屑和调侃。   “我……害怕失去隐觉,但……更害怕……愧疚一生……”   玉妃敛着柳眉,耳鬓随意地散下几缕青丝,风一吹,痒痒地拂过娇嫩的唇瓣。   “你对我只是愧疚?也许没有必要……”   任越云似乎更像自言自语,他的心中只有那个清纯如芙渠,暗香似蝶兰的窈窕背影,向他挥手,向他倾笑。   “你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的心意就到这里吧……还有我为你保证一点,我会把江隐觉完璧归赵的。”   他清凉地眸子抬向碧蓝的苍穹,又回神勒住了马缰,紫灰色的鞍鞯扑闪着耀眼之光,玉妃和平黎稳稳踩住马镫,终于含泪挥别。   万里黄风吹漠沙,何处招魂魄。想翠华,守枯煤山几枝花,对晚鸦,江南一半残霞。   若是情深落叶时,当年别离算是几重秋华。   我懂你的心,然而我配不上你……不求今生能与你一起,但愿来世侍奉与君。   “你说隐觉他会回来吗?”   平黎一路快步随着军队而动,只想目送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   “他答应我,会把你的隐觉平平安安送回……”   “真的?任宰相真是太好了……那他自己呢?”   玉妃神色灰暗,无力地摇摇头。   也许会回来,她会等他的。 第128节:水落石出   景元初年五月春。   宫廊悠悠,雕栏逶迤,柳绿密布,花满枝头。   皇上龙颜憔悴,身心疲乏,一顶龙辇在宫中穿梭其间,孝球、白挂,白色哀伤弥漫着清仪宫。淡淡弥漫全身的哀伤冲进他那颗疲惫的心灵,有时候都不相信自己。   景元初年四月春。   就在任越云出征后那一天,皇上就开始后悔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然是琳妃和佟妃两人串谋所犯下的滔天大罪,若是公布出去,恐天下人耻笑不已。   氤氲着森然的气息,阴沉沉的云翳覆盖着整座宫城,连平日不常做客的飞鸟也呀呀盘旋叫嚷。   两位妃子竟然争先恐后跑到正殿,哭哭啼啼地闹了进来。   于是乎,一大堆宫女太监惶然围成一片,坐在金晃晃龙椅上的皇上一下子面色阴鸷。   “皇上,你要相信臣妾的清白啊,这一切都是琳妃一人所作所为……”   琳妃没想到佟妃一开口就露出了底线,反咬一口,本来还打算和她一起协议嫁祸箫妃,没想到佟妃竟然出尔反尔,活生生欺骗了她,出卖了她。   她两颗铜铃般的大眼睛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女人,显得如此狡黠,如此蛇蝎。   “皇上……冤枉啊,这一切主要都是佟妃娘娘要求的……臣妾只不过……请皇上明鉴啊……”   皇上这才恍然大悟,难道之前做的一切就这样被两个无知鲁莽恶毒的女人一时间按全盘否定了?   就如同她们瞬间夺去了他所有的尊严。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熊熊而起,无法再能忍受的他腾地而起,两道闪电般的肃杀眼神无形中已经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判了死刑。   “把她们统统拉下去,交给宗人府,这件事一定要彻底查清,若是她们所为,依法处置,决不轻饶……”   皇上终于摇了摇手臂,瘫痪了似地,任凭殿内被侍卫拖出去而留下的苦爹喊娘的声音震痛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他已经麻木了,已经很累了,不想再理会这些阴险狡诈、纠缠不清的女人了。   几日后,皇上决定去寻找玉妃,决定寻回那个飘然轻柔的身影,忘不了曾经花丛下那细心允吸着他那流着殷红鲜血的手指的贤淑的身影,忘不了对他体贴温婉地呻吟的身影,忘不了和他一起散步林丛的悠闲娇美的身影。   忘不了,因为忘不了,他决定重新亲自找回那个如梦幻般的身影。   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海枯石烂,他决定了,唯一能挽回这段愧疚,挽回那个深爱的女人的补偿就是带着她重新回到身边,重新给予她最好的名分,最好的赏赐。   然而一个生病的女人让他停缓了脚步。 第129节:唯一的爱   自从佟妃走后,青儿自以为得计,这下一石二鸟,终于可以让自己的主子安享无忧了。   可是箫妃终究躲不过那一劫。   她开始变得憔悴,变得痛苦,整天浑身无力,偶尔还身体上奇痒无比,却是抓了无用。   容颜日益褪色,那一缕缕白色的发丝竟然悄悄滋生,与日俱增。   皇上好多次陪着箫妃,双手紧紧抓着这个自己也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无数自称能够医治疑难杂症的太医以及郎中在宫中进进出出,给出的回答都是随天命。   皇上无可奈何,杀了那些庸医也是无济于事。   看着自己的爱妃渐渐走向死亡,内心的挣扎越来越强烈,却又是多么无助。   “朕会让你好起来的……爱妃,你要相信朕……”   “皇上……咳咳……臣妾自知生日不多,皇上也不必为此烦恼费心……咳咳……”   皇上抱起箫妃,拍拍她那羸弱的背脊,心疼不已。   “臣妾在死之前只想问问皇上……咳咳……皇上在乎过臣妾吗?臣妾是你真的唯一吗……咳咳……”   唯一?   然而对自古帝皇而言,唯一确实有点困难。   但为了安慰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他不得不从缄口沉闷到轻轻一笑,真诚地说道:“爱妃一直都朕是心中的牵挂,从王爷到皇上,爱妃对朕永远都很重要……”   他始终没有说唯一,因为他的唯一就是那个曾经让他欲留还去的女人。   箫妃苍白的双颊上浮起微微红晕,作为三千后宫妃嫔中一员,能得到天子的牵挂已经虽死无憾了。   一旁的青儿却早就潸然泪下了。   箫妃坚持了一月后,终于离开人世。   青儿泣不成声,日日守在清仪宫为她忠实的主子守灵。   皇上也日日吊唁,难以名状的痛楚噬咬着他那快要崩溃的身心。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是日,景元初年五月中旬。   天朗气清,浓厚的栀子花香气弥漫了整个宫殿。   日光懒懒地洒了一地的碎金。   他决定微服私访,远方还有一个挽回的希望。 第130节:流浪江南   江南水乡一直是历代文人骚人寄居的梦想之所。   任越云怕连累玉妃,于是派人让她和公主一起离开了位居北方的岱隆城,直往南方的江南小村。   任越云远在西部与蛮夷接壤地带,风沙巨大,环境恶劣,日日作战,几乎一个月了,靠着当地的“民脂民膏”勉强坚持着。   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这把整支军队折腾得死去活来,尽管皇上已经屡次派出军队前往援助,但是在蛮夷的地盘上不用奇形怪招根本对付不了。   密密麻麻的灰绿色的军营帐篷,伤痕累累的士兵们进进出出。   到了晚上,温度骤然下降,大家都哆哆嗦嗦发抖着,尤其是站岗哨兵,寒冷的夜风犹如尖利的针一般扎着裸露的肌肤,却无能为力。   任越云借着昏昏沉沉地散发着些许热量的火盆,和一旁的隐觉以及几位大将一丝不苟地分析着战地形式和作战方法,惶惶然中又想起了那个模糊的倩影,但是明天又同样是一场殊死之战。   战争总是残酷的,唯一的结局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欲断肠。   这韦宰相所吟之诗果然不错,江南气候宜人,山清水美,真乃若人间仙境。   平黎,快看,有舞龙的,还有彩灯五颜六色,这跟宫灯真的大相径庭,好美啊……”   玉妃轻纱裹头,耳鬓上晶莹的莲花簪赫然垂下修长的璎珞流苏。   这是江南某个小镇,镇上人山人海,都在欣赏节庆日的摇头摆尾的金头舞狮。   咚咚锵锵的声音夹杂着人们拍手叫好的嚷嚷声交错而响,可是这个热闹的场面并不能消遣掉这两个女人真正的寂寞和忧虑。   “嫂子,你说快一个月了,不知道隐觉现在还好吗?”   “平黎,你跟我来。”   玉妃忽然敛眸而喜,拉起平黎跑到一个卖纸孔灯的小贩旁边,摸出几文铜钱买下了两个可以放上天的孔灯。   “这是什么?”   “这是民间最喜欢用的许愿灯。我们把愿望写在上面,然后一起点火放上去好吗?”   夜风习习,弱弱的黑幕中闪烁的灯火弥散到粼粼的湖上,莹莹发光。 第131节:奇妙缘分   那随风舞动的蒲草摇头摆动,涟漪也偶尔因淘气孩子的小石子缓缓划了开来。   两人又借了一支墨笔,偷偷地带着几分欣悦蹲在湖边写了起来,路人偶尔停下来在湖边叽叽喳喳或是大笑一番又继续自己游玩了。   两人写完,就向旁边也在放孔灯的人借了点火头,慢慢地热气充满整个灯笼直冲云霄。   黑色的带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带着两个人虔诚的愿望飞上了无穷无尽的苍穹。   “你们这两个漂亮的妞倒是蛮有兴致啊!”   背后一丝清冽的声音穿透深邃的黑色,打破了两人的喜悦。   几个俏皮红冠的男人正色迷迷地站在背后。   几双白嫩光滑的淫手悄悄地伸了过来,不过他们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不到半路杀出个大将来,狠狠地拎起他们的衣襟,反掌一击,左右几个勾拳就把打得他们苦爹喊娘,落荒而逃。   冰凉的夜风吹过翠绿色的纱裙,玉妃和平黎呆呆愣了愣,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找来。也许命定的缘分是难以逃脱的。   “两位小姐别无大碍吧?这群胆大妄为的采花贼……”   他一无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猎猎微风使得他那素雅的白袍清扬飘逸,更愈显几分英飒之气。   旁边则是他一个腰粗膀阔的随从侍卫。   玉妃轻轻点点头,二话不说本想拉起平黎趁机逃离,却被他的话怔住了脚步。   “两位小姐,在下有一事想请教?我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这里就为了找到两个我所牵挂的女人,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妹妹,她们两个就和你们差不多样貌,不知道你们见过没?其实我……并不想要勉强找回她们,因为我亏欠她们太多了……如今不知道能否赎罪?”   他望天兴叹,长舒一口气,涟涟的眼眸里写满了诚意,这让玉妃不知所措了。   “嫂子,快走吧……”   平黎悄悄暗示着,对她而言,皇宫只不过是一个关闭她爱情的牢笼,若是回去,再也见不到隐觉了。   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她神色恍惚,慢慢地挪动了脚步,而只有玉妃还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风餐露宿而行的男子,心里也有几分感动。 第132节:遍体鳞伤   “我真的很希望能够找到她们,真的很希望能得到她们的原谅……在我的心里,她是一个好妻子,好女人,而我妹妹虽然疯疯癫癫,可是本性纯良,我相信她……都怪我当时被妖言迷惑头脑……这位小姐,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好熟悉啊,不知能一睹芳颜否?”   洗粉黛,抛扇裙,罢笛管,歇喉唇,竟是长斋绣佛女尼身,怕落了风尘。   而如今,披丝巾,掩玉颊,隐其身,覆伤疤,只为鸳鸯比翼飞。   庐山面目还未开,一大帮二痞子或许甚至是地头蛇竟然蜂拥而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那头头便是刚才的几个恶霸,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神气样。   “你们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远近打听打听,本大爷们是干什么的?就连县官老子也得对我礼让三分。哼!要是现在趴在地上,向我们叩三个头,然后赔礼道歉并且答应不来管闲事,那我就掂量掂量,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哈哈哈……好个从轻发落……当初我能这么对她说吗?我顶天立地堂堂一男儿,何必低声下气呢?既然皮肉之苦在所难免,你们有种就放马过来吧!”   话音刚落,随着头头们的一声令下,阿狗阿猫们群起而殴之,无数四面八方飞来的拳打脚踢一下子把他打得已经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样子。   侍卫已经忍不住了,本来早就出手的他被皇上的固执拒绝了,那种极限的忍受已经让他青筋直爆,却迟迟不敢出手。   黑色的呼啸让殷红的鲜血更为恐怖,汩汩地散开了,令人不禁毛骨悚然。那欢叫声,那呻吟声,那挣扎声,终于统统消失在玉妃的几根银针中,这是让人四肢瞬间无力的麻醉针。   所有人慌乱成一片,以为那吐血不止的男子有什么特殊功能,都吓得连滚带爬跑走了。   “公子,你没事吧?”   平黎呆呆地傻了眼,他的皇兄不是会武功的吗?   难道想对嫂嫂使用苦肉计吗?但是转念一想,几分怜悯之心也涌上心头。   玉妃小心地敛起袖衫,仔仔细细地为他擦拭着,这是她师门中的独创药,能够加快血液的凝固。她轻轻地抱着他的头,蹲在红色的血滩中,隐隐泪眼朦胧。 第133节:恶心不改   滚烫的泪水颗颗滴落在青红交加的脸上,那薄薄的轻纱缓缓地从脸上掉落了下来。   “平黎,快来帮忙,无论怎样,先送他回客栈……”   平黎却忸怩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和玉妃一起扶他起来,几个人一起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深夜之中。   佟妃和琳妃似乎真的神通广大,就连宗人府也被贿赂收买得精通。   佟妃仗着自己爹爹的一点势力决定咬牙复仇,本来和琳妃沆瀣一气,不过自从那件相互咬人的事情后,决定自己一个人去解决。   佟妃的父亲佟季将军为人正直,对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疾,根本不想理睬。   由于母亲的溺爱,佟将军也不得不帮助佟橙容摆脱困境。   自从佟妃被释放后,佟将军一直把女儿锁在屋子里,不准让她踏出闺房一步,好自反省。   佟妃从来就没有善罢甘休过。有时候倔强争强只是加强了自己进入坟茔的速度。   她的脸涨得如生气的猢狲,控制不了情绪的她随意抓起东西乱砸乱打,这样也根本无法倾泻所有的愤恨。   听到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位衣着华丽深蓝绸裙、有着一头高高盘起戴满珠宝的束发的女人愁眉不展地端着盘子犹豫不决地敲响了她的门。   “谁啊?不长眼睛得给我听着门可是朝外锁的,我没能耐开门!”   佟妃冷冰冰地回着,就像外面的人都欠了她一样。   “我的儿还是这般娇蛮跋扈,真的都怪我……”   女人那因岁月深陷的眼袋不禁有点下沉,此刻又黑了一层。   佟季将军刚好路过,就走了过来,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心中也不禁无限感叹。   做父母的,从来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好,可是偏偏自己的女儿却是这般毫无无礼数或者没有教养的模样,真觉得是作孽啊。   女人含泪端着粥,靠近了佟将军的胸襟,喁喁了几句。   门就被一把铜钥匙给吱呀一声打开了。   “爹,娘,今天你们甭想接近我。我现在给你们两条选择,要不放我出去,否则我就……”佟妃眸子一转,闪着犀利怨艾的光芒,整个人做出头往撞墙的姿势。 第134节:被逼无奈   “嘭”地一声,那碗放了枣泥的粥随着盘子从女人的手里毫不费力地自由落下,结果洒了一地。   而女人的手也被滚烫的粥有点伤得红彤彤,可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种痛楚了,因为眼前这个逼着他们的女儿更为之揪心悲痛。   “罢了罢了,就当我佟季白养你这个笨女儿。夫人,你就放过她吧,让她去……让她去干蠢事,到时候别再来烦我们……”   佟季将军一生气更衰老了,几丝白发和刻印般的皱纹越发显得清楚,对于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他也管不住了,也不想管了,随她去吧。   “呜啊……老天爷啊,要杀要剐找我啊,别找我的儿啊……”   女人实在难以忍受,心一紧,恸哭捶胸,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倒在了地上,顿时整个将军府忙得七上八下。   佟妃趁着大乱的时候,幸灾乐祸地逃了出去,也许对她而言,出口恶气比自己那性命攸关的亲生母亲还要重要。   琳妃别无去处,本想以为去暮隐庵抹几把泪博得姐姐的同情然后好帮助她,可是严薇贞确实铁了心不愿再管红尘俗事,先是跪在蒲团上沉默不语对着佛像,任凭自己桀骜不驯的妹妹肆意撒泼,最后等她闹得累了竟站起来微微向她鞠了躬说道:“施主请回吧,贫尼也真的无能为力!”   她无可奈何地终于退让了。   “父亲被皇族害死了,你也因为皇族而不得不出家,难道你真的一点怨戾之气都没有?如果真的这样,我只能说你太大度了。好吧,我再也不会来求你了!”   严薇琳像是一个泼辣愚昧的闺妇,凶巴巴地蛮不讲理,正准备后脚踏出暮隐庵。   “善恶皆有因果,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施主,不是你能所为的千万别去强求,否则便是作茧自缚,自食恶果,还望三思而后行!”   严薇贞谦卑有礼的样子非但没有让严薇琳有几分收敛,反而更加颐指气使,指着骂道:“你做你胆小如鼠的臭尼姑吧。我和你的姐妹情谊从此一刀两断。哼!”   如果有来生,我真希望我妹妹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有一个疼她的丈夫,有很多爱她的子孙。   妹妹气匆匆离开后,跪在地上默念佛经,扯着佛珠的严薇贞已经泪流满面了。 第135节:天涯沦落   岱隆城的街上熙来攘往,小摊子货物架都显得琳琅满目。   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犹如敲打着有节奏的大鼓一样吸引着路过的人。   “卖十里闻香的煎饺喽……卖里面有肉馅、芥末、茴香、韭菜等等制成的稍稍辛味却十分鲜美的煎饺喽……”   一个小贩颇有精神地宣传着自己的风味小摊,引得很多顾客竞相而买。   咕噜噜,咕噜噜……   “我叫你别喊,喊什么呀……我已经在街上蹲了一夜没有进食了……谁叫我一着急才分文没带……哎!”   那纤细白嫩的手掌捂着打雷一般的肚子,垂下的珍珠流苏跟着她一块摇摇晃晃。   她看到一家朱漆大门前有一块大青石,于是又坐了下来歇歇脚。   可屁股还没做热,一个穿着破衣烂衫、一双老鼠眼的机灵小鬼向她跑过来,毫不畏惧地拔下了她戴着的珊瑚色翡翠簪子,然后一溜烟又跑得无影无踪。   她这才反应过来,拼命地追了上去,一边喊着站住,一边跑着挺着空肚子,可没来得及进入那个小男孩跑过的小巷子就饿昏在了地上。   这家客栈叫做“好的来”客栈,是这一带江南地区比较有名的客栈。   里面大家都优雅地喝喝小酒,聊聊家常,逞逞威风或者做做文诗。   玉妃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在照顾皇上的伤口。   一次次她都细心地帮他换药水,然后敷药,又耐心地包扎。   皇上看在眼里,却乐在心里。   “爱妃,你快去歇息吧,朕没事……”   半朦胧的玉妃靠在床沿上坚定地摇摇头。   她起了身,然后用彩色花鱼纹铜盆去楼下打来了一些热水。   玉妃慢慢扶起皇上,坚实白嫩的肌肤随脱落的衣服慢慢显露了出来,局部处带有一些伤痕和发紫的淤青。   滚热的水在玉妃冰凉的手心里已经感觉不出来了,卷起拧干水里沉浸的毛巾,又拿起一小瓶药粉倒在了上面,走到皇上身边,轻轻擦拭着每一处让她心疼的地方。   “这么些伤,没事。玉妃啊,你一晚上没睡,会累昏的,还是回房吧。天已经亮了,朕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如果朕真的痛,就叫你,好吗?” 第136节:沆瀣一气   皇上温柔地缠绕住玉妃指尖的暖意,另一只手抚摸着玉妃那飘散而略有点凌乱的发梢。   可是玉妃还是不放心似地,好在这时平黎打着哈欠来了。   “嫂子……你还没睡……”   平黎露出了惊恐的样子,看着缠绵悱恻的两人有点苦笑不得,不过为了安慰她就说道,“这里交给我吧,你先回去,看你都长黑眼圈了……”   玉妃听完“嗯”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回房休息。   皇上惊愕地望着那个不断还是哈欠连绵的皇妹,平黎。   “你……说话……好像不傻……”   平黎白了一眼自己的皇兄,然后俏皮地装出一副天真的孩童样子跳着说道:“我要吃饭喽,我要吃饭喽……”   说完,她就跑着下楼去了,答应玉妃要照顾皇兄的事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皇妹,怎么有时候正常,有时候不正常?   难道是选择性发傻?   还是朕眼花看错了。   不想被这种无辜的烦恼缠住,皇上又抓过被子躺下了。   混乱的散发瀑开来,她浑身被乱糟糟的稻草所裹着。微微睁开无力的眼睛,只是看到破败地发霉的梁柱,她不禁被这些恐怖的东西打了一个寒战。   旁边只听得威武地“走开”一声,一个月娥眉、柳絮发的女子一脸愁容地向她走来。   真可谓冤家路窄。   “你……你想要绑架我吗?”   她一双玉手裹着自己的身体,又面红耳赤地骂道,“你这个臭女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啊!当初对我翻脸不认人的是谁啊?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一股冲天而出的怨气在两个女人那青黛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似乎可以交融成一团火药,最后爆炸消亡。   琳妃突然抹去了这道刺杀人的眼神,手掌一拍,那个偷了佟妃珍珠的小孩子端着一碗水和一个卤菜包子晃晃荡荡地走了进来。   他俨然是个可怜的孤儿,那瘦弱的身体就像一根枯萎的细竹,或许稍稍一碰就零落成一堆废柴。   “姐姐,我想我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吧。既然我们目标一致,我也不会让你白白饿死,你说是不是啊?”   琳妃一步步靠近佟妃,一把揪起她粉嫩的下颌,就如同调戏良家妇女似地睥睨着这个眼前恨之入骨却无可奈何的女人,真想要一口吞了难以让看下去的心中障石。 第137节:狼吞虎咽   琳妃又不屑地提起自己的裙裾,淡淡地背过身去,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这个笨乎乎的女人一起合作吗?我只不过想要出口恶气罢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了,你又何必离家出走呢?莫非你这种人也有难言之隐?”   佟妃看着那香喷喷的包子,只觉得口水狠狠吞了一下。   她对于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没有再和她纠缠下去,弯下白皙的食指示意那个小男孩走过来。小男孩战战兢兢地不敢,却不敢违抗这些恶毒的人。   小男孩刚刚靠近,佟妃如狼似虎地夺过食物吃了起来,也许饿到了极致已经顾不上尊严了。   “好一张嘴,说的快,也吃得快……呵呵……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下毒”?   这两个字迅速在佟妃的大脑里旋转,只是那绞痛得难受的肠胃并没有给予任何答复,这个时候的她不想再争,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以为我的包子可以白吃吗?哈哈哈……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可是素来喜欢毒害别人的人。很痛苦地告诉你,这个包子里面放了一种叫做金色魂散的药丸,要是没有解药,你就会每天浑身起疹子,而且必须天天服下解药。当然这个药丸没有真正的解药,而我给你的药只能暂时缓解。当然我每天都可以给你药,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   琳妃眉飞色舞,然后讥讽地望着还在硬吞着包子的佟妃。   “你……你这个贱女人……你……”   佟妃一下子扔掉了包子,整个人用力地扑到了琳妃身上。   两个人雪球般在地上打成了一团,旁边的小孩子看到这里机灵伶俐地跑了出去,这种暴力的举动确实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们这么自相残杀的呀?”   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倾斜着身体,锦绸衣裳,若无其事地靠在破门前,说出的话如同一阵春风般吹醒了这两个弄得面红耳赤的女人。   他慢慢走了过来,步履轻盈,落落大方地伸出一只手,发出邀请似地让两个女人从地上攀着他曲线分明的修长的手指站起来。   可是她们只是狼狈地盯着他,好像在侮辱她们一样甚至有点怒不可遏。   “管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人?” 第138节:息息相关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过骂人倒是异口同声。   “我只是一个被世人厌恶的遗腹子,至于我是谁家的遗腹子你们就别管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女人的底细,一个曾经是严枫宰相的女儿严薇琳,也就是前朝皇后的亲妹妹是吧?另一个便是佟季大将军的女儿佟橙容是吗?你们一个个都欺君犯上,却能靠着势力捡到一条命,竟还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无不嘲笑地缩回了手,把两个女人的底细透露得一清二楚,不紧不慢地说着,   “而且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不过我不敢说,否则我就是包庇窝藏罪犯,那犯得也是欺君大罪,恐怕就算有几个脑袋也搬不过家来……”   琥珀色的玛瑙摇晃出琳妃的纤姿,一个不留神就被这个狭长眸子的男子给摘了去。   他把玩着这个贵石,然后对两个惊得合不拢嘴只想骂他胆大妄为的女子说道:“你们也就是这种便宜的货色。玛瑙是好,可惜戴错了人。鄙人姓复,如果不介意我就认你们做妹妹了。如果妹妹也不想做,那我可要把你们卖给山寨老大做夫人了,反正你们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好心来帮你们……哈哈……”   笑声与尖叫声冗杂成一团,分也分不开。   日子如水一般过了几天。   皇上也在玉妃精心照料下日益康复。   为了弥补亏欠,玉妃每天陪着皇上在画阁竹楼间或是绿柳芳菲间碎步漫漫,两人似乎成了一对快乐的鸳鸯,享受着上天对有情人的眷顾。   一举足、一颦蹙、或是一弯腰、一挥手,那悱恻的情愫弥漫着浓浓的春意散了开来,两人有时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拉得越近,反而又离得更远,也许真有个月老儿帮着牵牵红线就好了。   而平黎偶尔也跟着出来,只不过扯着自己耳鬓上那垂着的琉璃珠子干生闷气,有些人可以在一起,可是她的钟情人还在戎马倥偬中或是浴血奋战,可谓生死未卜。   燕雀儿喜欢热闹,停满了一树的枝梢,绿叶儿被它们的尖嘴儿啄得坑坑洼洼却甚有形状,好似故意裁剪出来的模样。 第139节:请玉回宫   玉妃是个聪慧的女人,带着文墨的淡香,有时喜欢微微敛笑地拉着皇上坐在一个圆形湖边上的斑斓石板上。   她总是撇过头看看水中畅游的鱼儿,也寂寞地嘘嘘唤个几声。   她怕皇上出来着凉,便给他戴上一顶罗缨,黑乎乎地,却也有几分俊彩。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王安石可是一位有趣的人,据说凭借这首诗竟然得了个头彩,还娶了个娇妻美眷。”   “是啊,听说考场上编了个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玉妃,朕倒是觉得朕是最幸运的,今生有你这个善解人意的妻子……”皇上凑近了玉妃鹅脂般腻滑的双颊,轻声细语让这个外柔内也柔的女人变得娇羞可人。   玉妃却抿嘴而笑,不顾皇上的亲昵。   皇上反而青了脸色,认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甜言蜜语却只得来她的几声翠笑。   “朕说错了什么吗?”   他变得小孩子一样撒娇起来,头也拧了过去。   玉妃没有回声,只是温柔地帮着他扶了扶帽沿,一双清澈水渠般的眼睛被微风吹得粼粼有光,甘冽饶舌。   皇上知道自己任性错了,却略微感到一丝颤动,这个女人带着更多的是像母亲一般的温柔和体贴,那种海阔天空一样的包容,不得不使人倾倒于她的发缕下。   皇上决定带着玉妃乘辇而回。   可是平黎不愿意,玉妃的那些师兄弟也都不情愿。   她的师兄们都觉得玉妃本性纯良,根本不适合进入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一个小心就小命不保。   可是她对于他苦苦哀求和自责也没有办法,人都是有感情的。   “明霜寒,郎情厚,我如何怨,如何拒……”   玉妃拉着他,又跪了下了,对于眼前这位屈尊为她的皇上前面,慢慢说道:“臣妾愿意跟皇上回去,只是平黎公主一直喜欢自由。臣妾有一个请求,不知皇上能否为平黎公主在民间造一所公主府,这样不至于在皇宫里甘受寂寞!如果皇上能够答应,臣妾磕头谢过隆恩……”   说完,玉妃屈膝提裙而跪,重重地磕下三个头,一时间客栈内她的师兄弟们和平黎被眼前这个女子所深深打动了。 第140节:国色天香   滴滚热的泪珠如一颗晨露般纯洁地从平黎那雍容玉洁的双颊上滑了下来,从来还没有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抉择,就连自己骨肉相连的母亲都会把她逼疯。   而如今一个与她并没有血肉之亲也无太多瓜葛的女人正在为了她做出了让大家都瞠目结舌的举动。   “这个……既然爱妃觉得如此,那朕也不好再不同意。从今后,就让平黎搬出皇宫,住进公主府……”   皇上不再多问,只是心疼地扶起了玉妃。   整个宫苑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小宫女们津津乐道今年的选新秀女,很多宫女都纷纷想要收买那位主管的赖公公。   赖公公每当这时总是高高的铁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平常没有多少人愿意搭理,这时候就算美女如云也不入他的法眼。当然那一锭锭的白银黄金那是另当别论的。   听说这次新秀中有非常突出的两位,似乎是来自于同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女。   她们能歌善舞,长得闭月羞花、国色天香,纵有千般风情也难敌她们。   这流言蜚语便是从一些人的嘴里先冒出来,最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也就众所周知了。   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族长及本人父母或亲伯叔父母兄弟之妻,亲自带秀女送至紫禁城的神武门,依次排列,由户部交内监引阅。   这算是第一次挑选。凡经太监挑选被记名的,须再行选阅。   这是第二次挑选,凡不记名者,听本家自行聘嫁。   如各旗官员女子,因有事故,不及与选者,下次补送选阅。   未经阅看之女子及记名之女子,私相嫁聘者,自都统、参领、佐领及本人父母族长,都要分别议处。   被选秀女的年龄,必须是13岁至17岁的未婚女子。   经太监两歇挑选后,最后报皇帝选定,或被纳为妃嫔,或指婚给亲王或王子为妻。   以上是选秀女的要求。(参照清朝资料)   有特别突出的两名秀女,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似嫡仙般清丽雅致。   两人偏偏起舞,唇点朱,眉烟黛,翩然窈窕起舞,翠薄纱裙珊瑚珠翠一齐摇曳生姿,舞姿的配合仿若一个人般,秀靥娇嫩,动人心魄。 第141节:蝴蝶翩翩   一个芳龄十六,一个称自己芳龄十七,舞罢,赖公公连声叫好,周围的人也叹为观止。   “你们是复氏两姐妹,小者叫做复珠,长者叫做复筝。好吧,你们就随着这个杂务管事公公一起随去学礼仪吧,其他人继续……”   随着一声令下,复珠和复筝便欣然如花笑,福身退下。   宫还是原来的宫,只是人不一样罢了。   她们是新选的宫女,却礼数样样精通,似乎都有这种天赋似地。   选完后,十来个秀女就被安排在偏宫西殿。新来的小秀女们都出自名门望族,不过对于第一次来宫中略微还是有些兴奋,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停。   只有她们两人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眼神中有抹不去的阴鸷,仿若掉落的泥尘的污渍沾了身,腌臜了自己。   不过有一个总是躲在角落的秀女,她的父母虽也有权势,但不是很大,家境也不咋样,心里只是藏着一幕幕别人见不得的画面,时时在脑中挥之不去。   可是当她想起母亲哀怨的眼神,不由得心如刀绞,为了那个破败的家庭,不得不在宫中争个妃位。   她腰间永远佩戴着一根锦绣搓成的蝴蝶结,长长的湖色练子随风在蝴蝶结上飘下来,缱绻着当年的淡然一瞥。   当宫女们走来打扫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跟着她们一起,或是扫扫枯黄的落叶或是擦擦沾满灰尘的门框和窗棂,她轻轻的脚步挪动着别样的姿色。   可是秀女毕竟是秀女,无论怎么掩饰,也会容易识别。   宫女们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劝她不要干了,可是她总是微笑得如冬日里的旭日,让人难以抗拒。   “小主,你不要干了,要是被人看到,奴婢们会受罚的。”   “是啊,小主,你未来可是要做娘娘的,别来干这种粗活啊……”   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竞相劝谏。   这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是被人听到了,最先发现的就是复珠和复筝两姐妹。   复珠带着紫色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银簪,翠烟色轻绡裹着她水蛇般的纤纤蛮腰。   而复筝则是菱秋色纱裙,鎏金的露色流苏衬托着她那白里透红的面颊。 第142节:欲哭无泪   “你们吵什么呢?谁是娘娘啊?”   复珠瞥了一眼低着头的那个女孩,虽有敌意却也染有几分怜悯。   但复筝嘴巴开始喋喋不休刻薄起来:“什么娘娘啊,我看她以后也就是个宫女,还名正言顺地抢着她们的活计。你们啊,以后有这么个勤劳耐干的同伴,就是你们的福气……哼!复珠,咱们走,让喜欢低贱的人就让她低贱去好了,我们以后可是要做娘娘的,她呀,没准就是我们的丫鬟……哈哈哈……”   复珠也淡淡地觑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女孩,被复筝拉着一起离开了。   “你们别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干活有益于身心,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你们今日侮辱我的话的……”   许久,女孩回过神来,满脸痛苦,大声地向复家两姐妹骂去。   宫女们只是察言观色地不敢再惹她,自顾自地散开去了。   她有点欲哭无泪,在这个偌大的皇宫谁又是她可以值得信任的呢?   现下还没有到用午膳时间,她不想回到那个一大堆秀女们自相咬人的地方,随意地踢着路上的碎石子,撅着嘴不知道往哪里去。   树丛下,一只受伤的八哥突然从前面的树上摔了下来,她想也没想,为了不让这只八哥受伤,一个身扑了上去,结果重重跌倒在地上,好在接住了八哥。   “小家伙,你怎么会从树上跳下来呢?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想不开的,连我这么窘迫,都没有做傻事,你竟然比我还有勇气去……”   小女孩还没有安慰完,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跑了过来,向她挥舞到:“小心点……”   她倍加小心地捧起小鸟,满脸疑惑地站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鸟儿?   看来那个小太监挺着急的。   “小姑娘,谢谢你。要不是你,这只八哥没准就会摔死了,姑娘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回报。”   谢谢我?   小女孩猛然间受宠若惊了一下,微微浮出一丝可爱的笑容,问道:“公公不必多礼。只不过我很奇怪,这只鸟儿会有这么重要吗?” 第143节:望穿秋水   那位小太监忙着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便凑到小女孩旁边缓缓说道:“这是栗宁容娘娘的八哥。娘娘脾气不好,所以……算了,我也不敢多说了。总之谢谢姑娘你……”   小太监用舒软的袖口遮着八哥,匆匆跑了回去。   为什么宫里的人都冷冷地,又像是藏着什么深奥的阴谋诡计。   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   小女孩想到这里有些许畏惧,紧紧握着腰间的蝴蝶结。   栗宁容住在一个北苑偏殿,好久没有被皇上宠幸的她每日混混度日。   有时候心情好了,溜溜鸟;有时候,心情差了,骂骂人。   晴空旭日或是滂沱大雨,对于她都似乎是毫无相关的。   宫中那些不受皇上重视的佳丽都只能做做女红或者听听戏台来打发消遣时光。   夜深了,偶尔听听落叶的萧萧声,聆听内心寂寥的空音。   “启禀娘娘,这只八哥是一个小女孩发现的,要不是她奴才恐怕又要成为罪人了……”   栗宁容抚摸着自己修长的胭脂红的指甲,看着恭恭敬敬拿着鸟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虐起几分沧桑说道:“本宫也只不过是冷闲之人,用不着这么规规矩矩,好像母老虎对着你一样。小孟子,本宫没见到皇上多少时间了?”   “回娘娘的话,二十日左右。”   小太监不慌不忙答道,对于这个百问不厌的问题已经司空见怪了。   “恩……最近也没有见得皇上上朝,不知去哪里了……小孟子,刚才你说的那个女孩是谁?”   小孟子被栗宁容的话吓了一跳,心仿佛被毒蜂蜇了般,慌忙捏了把冷汗,急急忙忙低声地回道忘了问清楚了。   栗宁容娘娘的脾气果然暴躁,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茉莉伴荷香被她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几个宫女立马弯腰应声而进,把湿漉漉的地板收拾干净,然后头也不抬地走了出去。   “本宫的雅心殿怎么会有你这种愚蠢的奴才呢?每次本宫想要问你点事情,你就磨磨蹭蹭一无所知的样子,如果再这样本宫还怎么帮你越俎代庖……” 第144节:再次承欢   粉嫩的秀腿挺了起来,一脚抬起硬生生踹到了满脸发红的小孟子身上,顿时脸上散开一堆火辣辣的疼痛,他还来不及安慰自己的脸蛋就被雷霆般一顿臭骂给吓得连滚带爬跑出了雅心殿。   哼……反应怎么迟钝,还想当内务总管,我呸!   栗宁容朝过头,发黄的铜镜映射着自己娇弱的身体,不免自怨自艾起来。   偏宫西殿里秀女们继续吵吵嚷嚷,有些找了伴儿一起聊着自己的家世和未来的梦想。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夹着太监的几分骚气冲破了这一群喜鹊般的乱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晚皇上大设宫晏,邀请各位小主们前去赴宴,钦此……还不快谢主隆恩……”   秀女们不知道所为何事,纷纷只得磕头谢恩,照顾秀女们日常饮食起居的老宫女也虔诚地接过圣旨。   复珠和复筝两人面面相觑,不过眼神中掠过一股刺棱的尖锐,似乎完全没有十六七岁少女那种天真。   领完圣旨,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些切磋着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佩什么香囊啊。   秀女们知道这次是自己博得皇上欢心的一次大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皇上带着玉妃两人风尘仆仆回到皇宫后,就一直拉着她的手在香潇宫中漫步。   微风柳叶拂面,软软的、淡淡的香气缭绕在两人的周围。   他握住那双冰清玉洁的手,一个带着微微龙涎香的热吻从玉妃的手上滑了下来,暖暖的情流进入了她欲说还拒的心房中。   两双澄澈的眸子不由得拉近了距离,慢慢地在感受对方呼吸的一放一缩。   “爱妃,朕对天发誓,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委屈,否则朕就……”   皇上一板一眼地对天发誓,那句卡在喉咙里的毒咒被玉妃一个甜如甘霖般的吻给融化了,两人紧紧拥在了一起。   “皇上,臣妾不敢要求什么海誓山盟,臣妾只要皇上幸福,做个明君就可以了……”   玉妃挪动了纤柔的腰身,雪白颐长的手摩挲着他的垂着几丝发缕的耳鬓,继续说道,“皇上洪福齐天,是万民之福。臣妾不许皇上再讲什么让人心疼的话。” 第145节:假象谎言   “朕仔细想过了,先封你为贵妃,以后时机成熟便封你做皇后。”   “臣妾出身卑微,皇上难道不怕大臣们反对吗?对了,任宰相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不知那边的仗打得如何?”   听到任宰相,皇上脸色稍稍变了几分,那种莫名的忧愁挂满了眼梢。不过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竟然强颜欢笑,把自己的情绪隐蔽得一丝不露,带着劝慰的腔调说道:“朕怎么会忘了任越云这位忠臣良将呢?他身为堂堂一国宰相,必定天所庇佑,肯定不负岱国百姓的厚望,打败蛮夷,凯旋而归……好了,爱妃去准备一下,今晚朕和你在宣德殿一起好好放松放松……”   玉妃微微鞠了躬,点头恩道,便抿着嘴依依不舍地离了皇上的手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皇上看着她那飘然若仙的影子,不由得感慨,他,一代天骄,郑立景的女人,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亵渎。   他甩甩龙袖,眉毛凛凛而翘,扬长而回自己的殿室。   夜幕如同一盏在幽冷中刚刚点燃的烛光,让人欣喜地盼望而至。   尤其是西殿的那些秀女们,因为有一群专门领她们的太监及时来召,这场华丽的盛会中大家都想要展示自己这朵娇嫩欲滴、初出茅庐的蓓蕾。   复氏大宅奢靡精致,自从两个女儿携手离去后,听人传言复老爷一时间心痛不已,无法承受便驾鹤西去了。   而复珠和复筝都茫然不知,今晚复氏的独子兼长子复定不得不进宫通知她们。   复家上下都七手八脚地忙着挂白绸,做丧事,有些年长的老丫鬟或者姨太太们在亡者奠象前吃斋念佛。   岱隆城很多百姓也被邀来纷纷吊唁。   皇上回殿后,即刻传来内务府总管太监和贴身侍奴小豆子发问。   “佟妃和琳妃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宗人府有没有什么消息?”   小豆子慌慌张张看着内务府总管太监,推推他的胳膊肘。   两人对郑立景发狠的眼色吓得直出冷汗。   他们虽然收受了佟将军的贿赂,但是却不知道如何答话,要是真想哪一天见漏,恐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要是说了,这贿赂的事被人揭发的话,照样也是等同欺君犯上,杀无赦。 第146节:歌舞升平   为了掩饰这一切,小豆子忽然吞吞吐吐开口了:“听说佟妃娘娘的生母生病了,最近身体一蹶不振……”   皇上看出了小豆子虚伪无措,一直在逃避他的问题,这让作为高高在上的一代君主的他更加勃然大怒。   他抡起一个千钧般的拳头砸到了案台上,发出声声空冷的脆响。   小豆子心扑扑跳个不停,叽里呱啦地忘我回起来:“皇上,宗人府已经完全彻底查清了事实,听说这确实是她们两个栽赃嫁祸,并且事先谋害王嫱人的。如今已经把她们定罪落实,发配边疆了……所以佟妃娘娘的母亲一时间承受不了,病卧在床、奄奄一息……”   小豆子一口气振振有词编完谎话,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对于自己的回答,三个人都似乎非常满意。   “恩……王子犯法还得庶民同罪,更何况朕的妃嫔呢?”   这一招叫做“死无对证”。   走出皇上寝殿,两个太监在拍拍胸脯,这次她们两个被“流放”的假事只要通知佟妃和琳妃或者她们的家人,然后让她们远走高飞便就可以了。   “还是小豆子厉害,不愧有几分机灵……”   “哪里哪里,急中生智,奴家也是无奈而出……”   ……   两人相互抬举,一笑一谈,一起颇有契合度地商量着计划。   宣德殿。   戌时时分。   朦胧淡月,灯火葱茏。殿内外歌舞升平,一派热闹非凡。   大家应礼而列,座无虚席。珍珠翡翠,嘭嘭对响。   应邀者一个个眉开眼笑,大都是秀女、一些妃嫔以及某些皇上钦点的官员大臣。   平黎更是这场晚宴中显著的一个女角儿,在别人眼里,只算可惜了的疯癫“金钏子”。   皇上举着金樽象觥,一杯杯畅怀而饮,玉妃则如一朵幽葩细萼,衬托着这些新来的胭脂红粉。她也柳眉细细,淡扫四周,偶尔为皇上斟酒倒水。   殿外不远处,小孟子进退两难地看着,心想找不到那个秀女回去也是被栗宁容扔来冷屁股,还不如在这外面透透气也可以欣赏娇态妍丽、多姿多彩的歌舞。   凄凄冷冷的雅心殿中栗宁容左顾右盼地等着这个冤家太监,可是小孟子迟迟未出现身影。   “来人啊……” 第147节:暗箭伤人   一声暴雷一般的令下,几个丫鬟穿贯而进。   “小孟子怎么这么迟还不来?你们可知道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回娘娘的话,好像宣德殿皇上大开宫晏,很多人都往那边去了。奴婢们觉得小孟子也可能去那里了……”   几个宫女还没猜测完,就被怒火冲天的栗宁容给吼退了。   “哼!皇上啊皇上,既然你忘了本宫,本宫就不请自来了……本宫倒要看看你怎么对待本宫这个不速之客……”   栗宁容扶扶自己端庄的发髻,插紧自己的梨花木笄,点绛红,施银粉,妖艳如浮动的孔雀。   夜幕渐渐深起来,宣德殿中秀女们引吭高歌,缤纷多彩,亮丽尽情地表现着自己。   皇上旁边有个声音尖细的太监一直把整个现场描绘得淋漓尽致。   “下面出场的将是复氏两姐妹。她们将为我们跳一支绝妙的浣纱舞……”   在所有人聚精会神地期待中,两双玉臂如同芙蓉开苞般缓缓伸展,向上,向下,收缩有力,优美柔和地演绎着似水女子浣纱时的贤惠美丽。   复珠一个翻身,整个人腾空旋转了一圈,那飘洒的彩绸被姐姐复筝接上,两人同时踮脚跳起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用一个蝶翅飞舞的姿势完美落地。   明晃晃的几根毒针夹在复珠手中几次三番想要出手,可是那道凌厉的目光把她逼退了几步。那是玉妃如星月般的眸子,紧紧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直到大家都鼓掌拍手,赞不绝口的时候才浮出一丝淡然的笑容。   她确实看到了。   对于学过武功的玉妃,早就盘算好了,若是复珠不出手,她也让今日整个宴会相安无事;若是复珠出手了,她便立马截下这几枚毒针,不过对于复氏两姐妹,就是死路一条。   难得皇上高兴一回,玉妃也不愿意再多漏一个字或者多动一根手指。   “朕这次算是大开眼界了。听说你们两个是复氏两姐妹,舞艺超群,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朕决定封你们从二十一品的嫔位。以后复珠就是复才人,复筝为复良人,赏赐黄金各一千两,月荷翡翠各十打,兰香酒兕各五套……” 第148节:命悬一线   皇上封完哈哈大笑,眼前这两个似若阳春飞雪般的女子,不禁乐得满怀。   西明城外,风沙狂起,旌旗飘扬。   戎马倥偬,尸首遍野。   深夜的宁静被突袭而至的无数火矢给烧红烧亮了,那是蛮夷最后一次决定性的偷袭,因为这个所谓的游牧民族要开始往其他地方迁移了。   顿时一片惨叫声绞成乱哄哄的一团,逃跑声,反击声,踩踏声,兵荒马乱完全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排排熏死的或是烧死的尸体冷冷地带着痛苦的神情仰天倒地,大多数能跑出的士兵背脊上都带着红彤彤的火焰在地上滚来滚去或是呻吟哭喊,除了上将们还在和那些突来的蛮夷进行玩命的厮杀。   无情不长眼的犀利的箭矢从侧面飞天而来,江隐觉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背后让他致命,可是有人为他及时挡住了,这个人就是任越云。   任越云本想用大刀抵住那支箭,可是来不及了他只能为自己的承诺做最后这样一件事件,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   江隐觉脱离了死神的追杀,不过任越云没有逃脱,这是有毒的箭矢,那条还在厮杀敌人的手臂开始黑起来,尽管拔掉了箭簇还是没有办法。   “把刀拿给我……”   任越云忍着剧痛,用最后的勇气撑着唯一的希望。   “将军……不………不……”   ……   江隐觉被溅得满面鲜血,像是发了失心疯一样,没有任何仁慈的存留,刀刀要害,迸发的仇恨瞬间化成了敌人无数颗令他恨之入骨的首级,大片大片纷纷落地。   胜利的哀嚎响彻了整个黑夜,红光冲天,渐渐变得更加浓密的夜晚好像在低声述说着那一串串死亡的怨恨。   “下面出场的是林悦雨秀女为大家表演的牡丹花……”   她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小女孩,一个与复珠和复筝较过劲、吵过嘴的女孩。   那一曲缓缓流动的歌声是来自李白的清平调词三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或粗狂,或婉转、或清灵或沙哑,林悦雨把这首歌曲唱绎得娓娓动人,圆润珠玉。   她回首一笑,却把门外的太监小孟子给吓了一跳。 第149节:不输莺燕   那不就是娘娘问我的姑娘吗?   难道她是秀女?   小孟子再次擦了擦那雪亮的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你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栗宁容一路上都说着“嘘”,不让那些宫女太监请安,以至于到了小孟子身边都他也无法察觉。   她咬着牙,就如同一只涨了毛不会生蛋的老母鸡二话不说拎起小孟子的耳朵,揪得他直暗叫疼。   小孟子立马跪在了地上,拿出自己唯一的最新消息挡了她的怒火。   “娘娘,奴才按你的吩咐千辛万苦找到了那个秀女……就是里面在翩然起舞的那位秀女……”   栗宁容用余光撇到了宣德殿内,还真的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在载歌载舞。   她有点气不过,人家确实比她嫩,比她美。   栗宁容本想进去质问皇上,为什么不邀请她,可是被小孟子给扯住了脚步。   “娘娘,你现在千万别进去,到时候坏了皇上的雅兴,可是于你不利啊……”   栗宁容却一脸骄横地骂道:“本宫可是堂堂一国公主,还能受这窝囊气。要是本宫告诉父王,那恐怕两国又不得安宁了……”   “娘娘,奴才斗胆说一句。我们不如在外面静观其变……到时候看看这些秀女们如何暗中争执……奴才听说每年都有秀女在临场出糗或者甚至被暗杀,这就是女人嫉妒的结果……为了娘娘的宝贵性命着想,奴才恳请娘娘三思而行啊……”   栗宁容被小孟子这一番话给打消了那直肠子般的念头,从小马背上长大的女子总是带着狂放不羁。   她冷笑了一声,揪起小孟子的下颌,龇牙咧嘴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假蹄子还不错嘛!你说得对,本宫不为别人考虑,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性命,你说是吧……”   小孟子为自己总算逃过一劫,而暗自叫喜。   复筝脸色渐变,对这个比她们更加有潜力的女子暗暗诅咒,当初自己放出的狠话可不能落成别人的笑柄。   想到这里,复筝向复珠使了个眼色,叫她适时出手。   曼陀罗花是美丽的开始,也是美丽的结束。   而这个令女人们纷纷绿眼的女孩,林悦雨,却不知道自己还未真正开始就会被人给结束了。 第150节:做了手脚   林悦雨感到衣服一阵松垮,那腰间束着的裙带好像有了破洞,慢慢散开了结,那秀美的长衫快要随着削肩滑落在地,到时候可是犯了猥亵皇上的大罪,那是死路一条啊。   但若自己停下来系上自己的练子,那么这个不雅的举动会使她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姑娘跳得太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平黎又疯疯癫癫地跳了起来,一把冲上去抱住了那个林悦雨的姑娘。林悦雨趁慌乱之际,把自己腰间的彩结重新打好。   “皇妹,别乱来……你可是妨碍了这位林悦雨姑娘给大家好好展示的机会……”   皇上知道自己皇妹疯疯癫癫,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   平黎噘着嘴,露出俏皮的微笑,对于皇上的训斥也只能退步回到自己的席位。   复珠和复筝两人一脸震惊,转而又对这个扰她们好事的疯婆子恨之入骨。   “皇上,奴婢可以继续跳嘛?”   林悦雨屈膝下跪,对于自己被人差点陷害致命,稍稍有点害怕地闪烁其词,好在皇上赦免了她。   “好了,朕不喜欢或断或续的舞。你的本事朕也欣赏了,的确是艺高一筹。朕也封你为从二十一品,以后你就封号林美人。赏赐同刚才两位,即复才人和复良人一样。”   皇上刚刚圣谕落幕,一个小太监和侍卫匆匆跑进了大殿。   “启禀皇上,任宰相八百里传来急报,明日就得胜回朝……”   “真的?太好了……”   皇上一时间觉得兴不已。   “前线又有消息传来说虽然任宰相杀敌勇猛,但是敌人暗箭伤人。任宰相为了挽救自己性命,砍断了一只手臂……”   玉妃差点没有晕过去,幸好平黎及时上去扶住了玉妃。   皇上也变得愁容满面,刚才的喜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任宰相现在还好吗?”   侍卫茫然地摇摇头,死板地回到:“这个消息前线没有传来……”   “恩……朕明白了,若是能够安然回朝,朕一定好好封赏这些勇敢的士卒良将……你退下吧……”   玉妃借口身体不舒服,跟皇上辞了别,一步一挪地拖回了自己的寝殿。   “就这么结束了……谁被陷害了……你这个小孟子,竟敢欺骗本宫,你以为你长了几个脑袋……” 第151节:噩耗传来   栗宁容对这样的谢幕,抱憾不已,死死地揪着小孟子的耳朵落魄地回到了雅心殿。   复筝和复珠凭着良人和才人的地位被安排到了西宫的秋淑殿和冬贞殿,而林悦雨则也在附近的麒阁殿。   复筝和复珠一起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先来到了秋淑殿。   清雅宽敞,一张张檀木紫案几有序而列,几幅带着弄弄墨香的荷韵之图高高贴墙,各种用品一应俱全,尤其几个青瓷纹饰花瓶端庄高雅地适地而放。   虽然比不上妃嫔的宫殿,但也不算差。   “什么破地方……把我们当成了垃圾一样塞在了这里……哼!跟妃子们的宫殿简直天壤之别。”   复筝皱着眉头,甩了甩浪白色的袖衽,愤恨中满是抱怨。   “姐姐,你可别生气。我的冬贞殿也不会比你的秋淑殿来得好几分。”   复珠看了看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我们可不能先沉不住气哦……你别忘了你自己的目的和你自己承诺的话……”   复珠那暗紫色的清眸子挤出朦胧的狎色。   “我知道了……你以为我不想要一人执掌宫中大权吗……这是我毕生的梦想,如今就算有多艰难,我也要挺过去……梅花香自苦寒来,放心吧,妹妹……”   复筝叫了自己的宫女们按照自己的意思收拾整理秋淑殿。她故作坦然地向复珠搭讪了一句:“妹妹,该轮到看看你寝殿的时候了……免得说姐姐我做人不够厚道,只想品着自己手中的肉忘了分你了……”   复珠面色淡然,正想要和复筝一起前往自己的宫殿时,一个小太监亟亟地迎风跑来。   “娘娘,不好了……”   “你大惊小怪地干什么呀?”   复筝耐不住气,本想好好训斥一顿这个不懂宫中礼数的太监。   “不是我……”   小太监跪在地上吞吞吐吐地说着,还朝背后大步流星向秋淑殿走来的男子瞥了一眼。   “哥……”   复珠和复筝对于这个心急火燎、额头包着白布结、身上只穿着粗布淡衫的男子充满了疑惑。   “两位妹妹,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们,父亲大人刚刚猝逝。” 第152节:班师回朝   当哥哥复定满眼红肿、哀伤地说出这个消息时,复珠差点晕厥了过去,好在旁边的宫女们及时扶住了她,而复筝也鼻子一酸,放声嚎啕。   “恐怕烦劳妹妹们为父亲大人披麻戴孝以示孝义……”   两个女人好似悲伤过度。   复筝哽咽着低声几个小太监吩咐道:“你们把这件事呈报给内务府,再转给皇上。妹妹,我们收拾一下,今晚就走……”   沁凉如深潭中深藏的夜色,让人惴惴不安地在黑暗中度过。   那一轮明媚的旭日总是散发着吸引人的光彩,等到白色朝露与天边远处的朝霞共同呈现出五彩的颜色时,似乎象征着祥瑞的一日又即将到来。   岱隆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人们一大早还摸着惺忪的睡眼准备操劳起一天的活计时,街上从地面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噔噔噔”声。   行人们纷纷让开了道路,一些小铺子还未来得及开张也被那些主人们又收了回去。对于提前的胜利者们,大家也是满怀希望。   几个平常小民聚在古坊豆浆店前一边嚼着馒头,蘸着豆浆,一边津津有味地谈论着政治时事。   “听说这次大将军,就是那个宰相可是历经千辛万苦啊……”   “是啊,好在还算不幸中万幸……”   “少了胳膊应该没有大碍吧!他这次真是功不可没啊!不过想想已经当上了宰相,还有什么职位可以加封的……”   “这你就不懂了,上面还能封侯……那还有黄金万两和良田千亩的赏赐呢……”   “他大智大勇还真令人佩服……你说蛮夷会心慈手软吗……”   ……   “驾驾……”   没有过多久,一群人马蜂拥而来,那种威武的场面,豪气的姿势让百姓们纷纷夹道欢迎,这样的人气快要超过皇帝了。   人们以为会觉得任宰相显示出病怏怏的状态,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地纵马驰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敛玉小姐,我实现了对你的承诺,总算可以再次见到你了。   少了一只左胳膊的他只用右手紧紧拽住缰绳,周围随着披甲戴盔的江隐觉以及将士们,而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回来也只为一个人。 第153节:胡茬大哥   很多街坊女子听说任宰相至今未有婚室,各个眼开眉笑,竞相向慢下来的宰相送去自己家的东西来献殷勤。   “任某谢谢大家的热情拥戴,但是我还需要进宫复命,请各位父老乡亲让一下可以吗?”   本来那些身后的士卒们用兵器阻挡百姓们,可是任越云却放开了这场潮涌。不过他那温文尔雅、对百姓彬彬有礼的样子更加让人不禁大肆宣扬夸赞。   这番话着实中肯,百姓们自觉得为凯旋者们让道而行。   不知道被谁瞧见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又开始风靡开来。   复氏府内仍然一声声啜泣,女人的哀悼和伤心氤氲着痛苦的氛围。   复老爷的灵柩已经天不亮就已经入山而安了。   复珠和复筝两人以及一些家丁站在那一块大的土培前,前面长长地立着一块石碑,这是他最后能孝敬这位爹爹的坟茔。   复定双膝一动不动呆滞地跪着,稳稳地磕了三个头,咬着贝齿,眸子变得模糊,挺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决心一般,那哽咽的泪水在喉咙里打转,就似乎能凝聚成一个团子,梗塞住了呼吸的通道。   难捱的黑夜已经过去,复珠和复筝不断地劝慰着这个敬着仁义孝道的哥哥。   “大哥……”   “噗通”一声。   大家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长满胡茬的男子给打断了哀默的思路。   清晨一片朦胧的雾色闪着刺人的余凉,沁透人心。   周围密密麻麻包围着松柏和常青树。   刺棱扎满的藤条也扭来扭去地绕着没人理会的山头处。   墨绿色延绵着天边淡淡的霞光,忽隐忽现着最后一幕庄严。   “大哥啊……你一路走好啊……你交代的我已经做了,你可以安心走了……”   他扯着枯潢色的中衫袖也不由自主地抽抽搭搭起来,一双布满老茧和新茧的手紧紧握着家丁给他的三柱红头香随着自己上下移动的大头一起一落。   “我已经把兄弟们安排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什么时候要用到就可以什么时候派遣出去。你的儿子很有出息……”   一堆焦黑的稻草秸秆般的乱发竟引来了几只啄食的小麻雀。   他回过头来,拍拍复定的肩膀,憋着沉痛的气息语重心长对他说道:“你……好好干……要什么帮助,叔叔给你……还有要节哀顺变……” 第154节:恕难从命   他话简单地撂完,呼地一声站了起来,那股强大的冲力吓得那头上几只羸弱的麻雀慌不择跌地分崩而逃。   复珠和复筝瞧见了这一幕,本想要掩面而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叔叔……”   复定也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弯腰颔首。   大家目送着这个男子远去的背影,却不知道对这样的沧桑之人说些什么。   宫殿内则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皇上整顿上朝,一双傲视天下的眸子已经扫去了昨夜的疲倦和困顿。   那一句句呢喃的话尤萦绕在耳边,但是无意间也误伤了一颗桀骜的心。   任越云以及一大批将士已经来到宫外,对于皇上,这个让他又惊又喜的人,不知道何言以对。   他那金箔镶嵌的金座背上双龙伴翔云腾飞,闪耀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   “各位众爱卿!”   等到那麟羽铠甲的将士们被一个太监高声宣召而带入朝堂后,皇上才勉强露出一些欣慰的表情向众位大臣宣布道,“朕今晚为各位将士接风洗尘,这次为岱国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真是功不可没。”   “臣等愿意以死效忠皇上以及岱国!”   各位臣子齐刷刷的目光瞥向从青湖色绉子披风中垂下的那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就连皇帝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朕要为你们这些胜利者加官进爵,赏赐千金。尤其是任宰相杀敌英勇,只可惜被暗伤失去了一只胳膊,朕会传令最好的太医帮你治疗。”   皇上略微扫了一下那公文奏章,拿起带着龙涎香的御笔写下了一道圣旨,并盖上了翡翠玉玺。   小太监福身拿起了圣旨,撮起嗓子高声宣召道宣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任越云、江隐觉为岱国立下汗马功劳,特此封江隐觉为闽浙提督右辅,赏赐黄金千两;再封任越云宰相为沙城侯,黄金千两……”   小太监还来不及再尖声叫封下去,就被任越云大声一句“臣难以领受”给生生打住了。   整个朝堂一下子变得万籁俱静,大家都看着这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对他决然的拒绝给唬了一跳。 第155节:准备汤镬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能成为侯爵的在岱隆城又有几人?   除了皇亲国戚之外,谁能得到如此的封赏,而眼前这个男子竟然想也不想拒绝了!   难道他不满足?   那些肥头大耳、油水浸饱的大臣们脑中只闪过这样一个贪婪的念头。   而他看了出来,却又不敢相信。不过昨日她那如此过激反常的举动让他更加坚定了三分。   “你说什么?”   皇上眼里充满了阴厉的色泽,好像不愿意相信那句违抗圣谕的话。   “恕臣难以从命!”   任越云在众目惊异交错中回过神了,坚定诚恳地伏地而拜。   “你大胆!难道你想抗旨不遵?任宰相,你可知道这可是死罪一条啊?”   皇上身边的太监一着急,便尖声吼道。   他不叫还好,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   私底下,大家对这件事交头接耳地争论,闹得喋喋不休,而任越云的下属们也不知所谓,也变得焦头烂额。   只有江隐觉真挚地望了一眼任宰相,这次要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命丧九泉,而他这样的牺牲似乎只为一个依依挂念的人。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生死谕令。   皇上踱来踱去,经过一番犹豫思忖,便折退了一步问道:“任宰相,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朕还可以酌情考虑,或许还能收回成命……”   其实任宰相并不知道还有一个致命的流言蜚语已经广为流传开来,而这个让皇上气得火上浇油。   既然你做绝了,朕也没有办法?   你要是说不出一二个理由便是死罪一条,你要是说出了真相,若真当想要夺走朕拥有的,朕也可以一样除掉你。   金潢色镶边的龙袍翩翩然,透射着一种不可抵挡的威严。   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任越云可以不顾生命地大胆回绝。   “罪臣没有任何理由!”   平静终于消失在凶狠的话浪中。   朝堂正大殿门进内几公分处放着一个青铜大鼎,里面是滚热的气泡在熊熊的火焰下,更是让人愈发胆寒。   “来人啊,按岱国律法,他,任越云,胆敢违抗圣旨,拉出去汤镬……” 第156节:听候发落   皇上闭上眼睛,耳边弥漫着激烈不堪的嘈杂,这次不会再心慈手软。   凡是有欲他想要的东西,或是反抗他的人一律统统处死。   “皇上,冤枉啊……皇上,任宰相是冤枉的……”   而任宰相却像是傻了一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把甩开了两个要来执行圣令而进退踌躇的侍卫,自己毫无畏惧地向滚热的大鼎走去。   江隐觉大声为任宰相向皇上求情,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抱住了他那双泥尘满布的黑布筒靴,死死拽住不肯放手,却被几乎倔强执着的任宰相一直拖着走。   所有人看着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皇上,请三思啊……”   各位大臣都纷纷站出来向皇上跪饶,这关系着一个国家的稳定,不要说他们自己一下子接受不了,百姓们肯定更加难以相信。   “来人,把任宰相打入天牢,听候发落……爱卿们,你们都不用再上谏了,否则一律视为同罪……朕决不轻饶!”   面对众臣们的反对,皇上被逼得无可奈何,只能先把事情搁置缓缓,到时候再对他进行处决。   他没有再理会群臣,就匆匆宣了“下朝”,背着手穿梭过龙椅背后的潢色丝纬大踏步走了。   宰相府内,却是张灯结彩。下人们吆喝张罗着,在岳拯世的指示下为任宰相准备一场庆功酒会。   “拯世哥哥,接着……”   赵贵妃那脚踝上扎着一条彩绸,上身紫色云菊暖衫,胸前披散了那秀黑的发束,绯红似霞的双颊上已经恢复了一种勃勃生机,那个被踢出的鸡毛团子腾空向一边的岳拯世飞去。   她身姿翩翩,容光焕发。   自从岳拯世来静心照料她后,奇迹般的好了很多,而思想也越来越变得单纯。   一些喜欢凑热闹的丫鬟和长工们就在一旁拍手称道。   苑落中柳芊蔓蔓,芳草迷离,普照的暖色泼洒着缤纷的映彩。   “快接着……哈哈!”   岳拯世英姿勃发,轻轻一跃,笑容如灿烂的阳光,明眸皓齿勾勒出分明精致的脸廓。   “拯世哥哥,我好累啊,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第157节:细心照料   赵贵妃淡青色的眼睑微微上翘,露出几分欣喜和倦怠。   她如一只缠人的小猫般过去黏在了岳拯世的胳臂上,死死不肯放开。   岳拯世丝毫没有嫌弃,反而温情脉脉地抚了抚她散髻上绾着的月牙玉钿,爽快地点点头。   两人手挽手穿入了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各种小贩的叫卖声和路边的小摊物也是缤纷多彩。   赵贵妃仿若一个刚沐浴而出的婴儿,白皙的肌肤,黛青的睫毛,裁剪的下颚重新焕发了这个女子的清丽和美艳。   “拯世哥哥,我们坐下来吃完热豆腐怎么样?好香哦!小葱,桂皮、芋艿粉等一起浑然天成,色泽绛中有红,让人真真垂涎三尺……”   面对一个“小姑娘”的盛情要求,岳拯世便掏出了几钱,拍在了桌子上。   肩膀上垂挂着一条米潢色丝抹布的小二立马从旁边笑而上迎。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从岳拯世脸上甩来的一个眼色被赵贵妃接走了。她甚是老练地说了出来:“我们要两碗小葱煎锅豆腐和一碗豆腐咸肉,少放点酱料,多加点葱末……”   旁边一些客人叮叮当当敲着筷箸,有些是在等待,有些正起劲地闲聊着。   赵贵妃满溢笑容,意兴大发地学起了旁边的人打起自己的汤勺和竹箸。   看着她这番无忧无虑的样子,岳拯世心底里也深深吸了口气,这么多时日的照顾总算没有白费,也许还想给任宰相一个惊喜呢!   “听说皇上这次龙颜大怒,恐怕任宰相命在旦夕了……”   “是啊,我们还是小声点为好。我看十有是出于嫉妒……”   “我倒是觉得天子总归是天子,谁敢在老虎头上扑苍蝇……”   几个文弱书生唧唧呱呱地谈论着,不过声音还是压得很低,生怕走漏消息,惹来杀头之罪。尽管这些话给一些嘈杂的声音遮掩了一些,但是还是不小心被岳拯世无意间听到了。这种小道消息本来不是很能让人相信,可是这次不同。   岳拯世一时间愣了一下,想也没想,拽起赵贵妃拔腿跑回宰相府。   “拯世哥哥,我们的豆腐还没吃呢……你干嘛跑得这么快啊……”   赵贵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对此一头雾水,只想着自己的豆腐要散了热气,凉掉了。   等到两人赶到时,一大堆人马士兵已经把整个宰相府围得水泄不通了。 第158节:重兵把守   从整装有序的军队中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赫然入目,他的眼里充满了隐隐的血丝,似乎快要爆裂一样。   “岳大人,任大人被皇上关进了天牢……”   他缓缓踩着马镫下来,走到了有点木滞的岳拯世旁边,沉痛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任大人怎么触犯皇上了?”   江隐觉环顾四周,见到周围都是重兵把守,生怕走漏风声,于是把岳拯世和赵贵妃一起带进了府内。   那些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刚才还各个喜气洋洋,准备迎接宰相归府。可是一见到只有江隐觉神神秘秘、脸色阴翳地进来,他们都纷纷避开了道路,收敛了容色。   几个人来到了书房中。   “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我早就想好了,这条铁命是任大人给我的,这次无论怎样拼了命也要救出他。”   江隐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健壮的胳膊,低眉继续说道,“他为了我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我不可能再让他受苦了……”   “难道你要换他……这样任宰相依旧会愧疚的。他为什么要冲撞皇上呢?”   岳拯世惊异的眼神从一无所知的赵贵妃脸上移到了誓言铮铮的江隐觉身上。   他没有回答,一阵安静的沉默,不过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你冷静点,我们一起再想想办法……”   岳拯世望着旁边排列齿锯般的书架,有心无心地安慰了句,又陷入了沉思。   一张芙蓉红的胭脂片轻轻滑过那秀逸的双颊,几颗螺丝银插针在耳鬓上簪成了柳叶儿,疏散的美发被慢慢绾成了燕尾髻,垂下软软的几束银箔流苏,她那微微翘起的薄如蝉翼的嫣唇发出淡淡的兰香。   “妹妹真真太美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妹妹都快成了观世音一般的了,羡煞我们这些凡俗之人……”   雅心宫中传出几阵好像要撕破薄云的大笑声。   栗宁容把林美人捧得像颗明珠似地,左右欣赏,看不够似地不停看着,夸赞着。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我怎么比得上优雅淑美的娘娘你呢?何况娘娘还是公主,我爹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南淮巡盐御史……” 第159节:收个搭档   林美人望了一眼镜中绚丽的自己,反而卑怯地站起来向栗宁容鞠了一躬。   “妹妹真是见笑了。本宫最多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宁容罢了,至于公主的身份也只是虚虚的挂号而已。可妹妹你就不同了,一来就是这么美艳夺人,甚是让人羡慕啊。你我之间也算是有缘分,如果妹妹不嫌弃的话,今天就与我结为金兰姐妹可好,这样好歹以后宫中也有个伴啊……”   栗宁容眨巴着水灵的眸子,直直盯着林美人不放。   林美人对意料之外的金兰姐妹有点生疏,不知是进或是退,正担心不好回答收场。   “娘娘,娘娘……皇上传话来了!”   小孟子颠颠撞撞地跑进来,感觉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栗宁容艴然不悦,一向讨厌做事慌慌张张的人。   她垂下烟水淡眉,厉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啊?你没看见本宫在和好姐妹聊着呢!”   小孟子顾不及栗宁容高涨的气焰,只得磕头亟亟回到:“皇上今晚要临幸林美人。恐怕马上有人来抬步辇来接林美人了……还望娘娘让林美人早点做好准备……”   “什么?这么快……”   栗宁容的话说了一半,不过想到要漏了马脚,马上咽了回去。她转嗔为喜。   “妹妹真是好福气,今晚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姐姐还有句忠告得直言,妹妹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你可要知道以后要见皇上一面那是难上加难啊……”   林美人听了,脸唰得涨了个娇红,隐隐露出几分羞赧,不过还是很有诚意地点点头。   “外面的人已经到了……”   小孟子伸出手,恭恭敬敬地把林美人请出了雅心宫。   “来人啊,本宫想要喝些野菊芙香片……”   送走了林美人,栗宁容反而觉得更加心烦意乱。那漆红的松木桌上放着九凤雕琢的彩玉瓷杯,里头散发着浓浓的刺鼻馥芳。她深深地吐了口气,慢慢允吸着,让肠胃清新了不少。   “小孟子,过来……”   栗宁容弯弯那修长的纤指,愠色徜徉地召他过来。   “你这个小假蹄子,别给本宫瞒着一张利嘴。你倒是给本宫说说看皇上这次怎么不宠幸那个玉妃了?”   “回娘娘的话,听那边的宫人说这次皇上被玉妃气得龙颜大怒,好像有要把玉妃打入冷宫的冲动。” 第160节:比不了吗   小孟子话语中带着几分侥幸地洋洋而道,“这下怕是那个玉妃还跪在香潇宫受着活罪吧!”   “这又是哪门子的罪啊?想必这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啊!”   栗宁容却甚是沉得住气,原先的愤愤之情早已一笑而光,就连拿起瓷杯摩挲的心也重新回来了。   “这次犯得可能是欺君之罪吧,没人帮得了她。听人说她是为了被无缘无故打入大牢的任宰相……”   小孟子缩小了声带,不过耳朵犀利的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栗宁容微微抿了口,不直接回说,而是不住称道“好!好茶!”。   重檐飞翘,穿透瓦砾的碎金暖暖地散落下来,那冰凉的枝叶乱乱凝成一团,余晖里夹着一丝晦涩。   香潇宫显得格外冷清,丝丝透着凄色。   玉妃生病了一样瘫坐在雕纹榻上,双目显得苍白无力。   香儿看着主子这样,不免也生起几分尤怜。   刚才还好好地,现在就这样憔悴羸弱了,真真也让人心疼。   她寝间里东墙角一些文翰、书卷整齐罗列于案几,那上面还放着一个点着瑞脑的香炉,迷蒙着,缭绕着沉沉的烟气。   无论茶水还是糕点都被玉妃拒绝了,她脑海里闪过的竟然犹如不久前自己同样被打入大牢的那一幕,惊愕又难以置信。   想到这里她拼命地摇头,不敢相信,这一切不可能这样。   “你不必为他求情,除非你……”   “他到底跟你有什么牵涉和瓜葛……你倒是说啊?算了,无论你说什么,朕是不会饶恕他的……”   “在你的心里,朕还比不上他吗?”   ……   那一句句犀利而又尖锐的话让她头痛地无法自拔,难道自己的心里真的都是任越云的影子吗?   当初是他帮的自己?   当初是他的不离不弃?   想着,想着,头便不由得挣扎得痛起来,难舍或是难割无乱如何总归是要做个了断的,拖下去只会伤害了两人。   碧色纱橱里叠着一件单薄的淡绿色素衣。她顶着纷乱的思绪,轻轻咳了一声,唤来香儿帮她拿出素衣。   她下床穿上绣着牡丹的金缕鞋,匆匆披上素衣,又拿起一只羊毛湖笔,蘸了焦墨,写了一封信。   她又舔舔舌尖,黏上了那发黄的稿纸。   “娘娘,你这是要去……” 第161节:碰到才人   香儿茫然地看着正准备拖着病体往外走的玉妃,有着些许担心,也不由得跟了出去。   玉妃见香儿出来,便回过身蹙着眉尖说道:“香儿,你回去吧。如果等会儿有人问起,你便说你……不晓得,因为娘娘不让你说。”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是主子的话,小小的一个宫婢是无权反驳的。   天边黛云远淡,落地禁柳依依,绿叶丛中,朱钿宝玦,锦褥般铺展着深宫特景。   她莲步碎碎,一路弯过迤逦的宫廊,似乎那些旁边什么也阻挡不了那份急迫。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玉妃低眉垂首,却没看到从对面气势汹汹夺路而来的复才人,两人不小心撞个正着。   她一个退步,两人愣愣地对峙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竟然是来“助她一臂之力”的。   复才人那白皙的脖颈上还挂着守孝的白麻绳,脚上也穿着一双粗布蒲鞋,不过整个人已经没有那种悲痛伤心的颜色。   两个人都直勾勾地眼神交错,貌似之间充满了深仇大恨。   俄而,复才人才整整身上的素缟缎服,慢慢地抛出一个鄙夷不屑的神色,故作好奇地问道:“玉贵妃这么急匆匆干嘛去呢?好像根本也不会把我们这些才人或者良人放在眼里哦!”   玉妃冷嗤地笑了一声,便回到:“我哪敢啊?你不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复才人明知道是自己先失礼,按身份,她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才人而已。   她转而变得谦卑,扶扶自己蓝珠瑞云簪,微微俯身,给了一个做作的礼仪:“参见玉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妃知道这个心思多变的女人应该忍无可忍,若在平时或许还可以切磋较量一番,可是现在她没有这么多时间跟她假惺惺。   没有再去理她,玉妃挪开了脚步,本想要从她侧面擦肩而去。   可是一个不留神,俯身的复才人已经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挡住了玉妃的脚步。   玉妃看到自己屡屡受人欺侮,不禁慢慢捏紧了拳头。 第162节:为虎作伥   她伸出左手,凝聚起一股长久未使出的气力,如千钧的刀俎快速地重重压在了复才人纤细的手腕上。   “哎呀!”   复才人疼地尖叫了一声,却一个掠身,用另一只手同样对玉妃的削肩挨了一掌。   两人交叉架着,都想要压制住对方。   “玉贵妃,你果然会武功。”   玉妃泛了一下修长的睫毛,没有否认,而是同样也直白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也会武功吗?”   想起那夜盛宴上闪出的几枚银针,玉妃早已略略有数了。   “你看到了?既然你看到了,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要知道放了我就等于给你罪上加罪,你不懂什么叫做杀无赦的欺君大罪吗?”   复才人柳眉倒竖地气呼呼说着,眼里凛凛地散发着将信将疑的光芒。   玉妃却淡然一笑,冤冤相报,置人死地这些事她是不会干的。   “我不拆穿你,那是我不想要惹是生非。这深宫中已经蒙冤枉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可是那是事实……”   “别自欺欺人了,至少我觉得你舍不得下手……”   这仿若一阵凉风似刀割般闪过复才人的双颊,她不禁怔了一惊,微微松了手。   玉妃趁此本想挣脱而逃,对她,不能再耽搁了。   夜色渐渐泛起来了,夕阳已经从西边稳稳快沉落下去,天空时不时划过一些金丝雀或者小麻雀的喳喳声。   不过她那急速的步伐还是被复才人的一句话给打住了。   复才人望了望她那瘦小而令人怜悯的背影,慢慢说道:“你去了也没有用,但我能帮你……”   玉妃顿了一下,更希望能够完好救出任宰相,这次就算她再去向皇上求情,无疑也是自寻死路,于是还是决定回过身探个究竟。   “要交换什么条件吗?”   玉妃那月如玉磐的脸带着虔诚望向复才人。   她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她也同样感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人与人相互利用的一场竞赛游戏。   “果然是聪明人!”   复才人那澄澈的眼神又转而变得犀利狡黠,显然是不做吃亏的事情。   “玉贵妃,我能帮你解救宰相,凭我哥哥就可以了。条件就是你必须……” 第163节:偷天换日   复才人挪动了身体,慢慢凑到了玉妃的耳边,慢慢低语呢喃。   玉妃听得一惊一乍,脸色白的如冰冷的雪,却又像是腊梅般散开娇红的花瓣,无论怎么惊讶,无论怎样,为了任越云,她别无选择。   关押在大牢中的任越云披头散发穿着白色囚衣坐在铺着蒲草的地上,阴森森的牢狱中都是一些凄凄惨惨的叫冤声,不免让他徒生一些烦乱。   她应该还好吧?   我上刑场前她会来看我吗?   应该不会,她可是当今圣上的贵妃,怎么还会想到我呢?   万念俱灰的他拨动着地上的碎草秆,脑际中浮现的是玉妃那娉婷婀娜的身姿、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娟娟袅袅的湘裙凸显着那点让人爱抚的小蛮腰。   他想着不由得露出了皓齿,咧了嘴疏朗地笑了笑,也许这是他生命中最美的回忆了。   为了她,我一直在做牺牲?   敛玉啊,你能知道我的一番苦心吗?   其实我早就听到了疯言疯语,说是你我有奸情,为了不让你受辱,我只能用我的死来祭奠你的清白。   我想你不会恨我的。   若要问我喜欢你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可以为了你能做任何傻事的喜欢。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摇了摇头,今生也许这般无憾。   “任大人,有人来看你了……”   昏昏沉沉中,任越云扶着牢门栅栏起了身,透过油盘上慢慢燃烧的红头蜡烛,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群人浩浩地进来了,牢头正涨红了醉醺醺的脸颊毕恭毕敬地请了他们进来。   一个硕大的金子从牢头贪婪的手里散发出了刺人的光芒,任越云见此有点心灰意冷,只觉得冥冥中的幽暗更深了一层。   “你下去吧……”   听得一声脆响,任越云透过乱发看到了一张修长英气的脸。   “江隐觉?你怎么来了?你不用冒生命来救我,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不想要株连任何人……”   他决然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对她,江隐觉是她最疼的师弟。   江隐觉却微微一愣,沉默不语,就伸手邀请出了复定和旁边的一个贼眉鼠脸的人。   “你们这是?”   任越云看得云里雾里,貌似有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正在面前,却又不十分清楚。   “这是一个作奸犯科而判了死刑的人。我们已经承诺给他家人一笔抚恤金来帮我们。你不用惊讶他跟你长得相似,因为给了贴上了一层面皮……”   复定使了使眼色,那个人立马掏出一把细长的黄铜钥匙打开了牢门。   那刑犯定定地走到了任越云旁边,虽然个头小了些,但是那脸却显得让他震惊。   “任大人,快别磨磨蹭蹭了,出来吧。”   复定和江隐觉都一致要求他离开,不过任越云始终难以相信这招如此逼真的掉包计。   复定拿出一张粉黄面皮,递给了任越云。 第164节:精打算盘   “带上这个,我们出去吧……”   任越云迟疑地看了一眼,慢慢地敷了上去,就像是恍若一突然冒出宰相身份的小罗罗,相貌确实有点忸怩。   复定看了,差点没有喷笑出来。不过大家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拿这个消遣。   江隐觉不由分说地拉起任越云就往外走。   那酩酊大醉的狱卒们通红地如公鸡般哇哇叫着,继续酣饮畅聊,受多了腰包的他们权当熟视无睹。   这是一桩缜密的计划,到处都是接应暗号的人。   城门外,几辆步辇早已敞篷地恭候多时了。   大家丝毫没有一点张皇失措的感觉,一切按着计划进行,顺利地策马回去了。   此时麒阁殿里正弥散着一团沁人的蕊香。   一片片娇艳欲滴的嫩花瓣卷着身儿,在温热的泉水中舒软软地散到了林悦雨,即林美人那鹅脂腻滑的肌肤上,柔柔地氤氲着芬芳,淙淙的嬉水声也让人不禁喜了三分。   “娘娘,真美……”   那些为林美人净身的宫娥们也不由得大加赞赏,就算阿谀奉承似乎也带了些诚意。   林美人想到今日可以承欢帝王膝下,便不由得笑出了两团甜蜜的酒窝。这么多年来,父母谆谆教导,辛勤栽培她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吗?   而今晚就似乎成了最完美的烟花礼盛。   父亲一个小小的南淮巡盐御史,差点还被那些奸商贪官给害了性命。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为官清廉,就算牺牲生命也绝不屈于结党营私,以至于自己从小到大与父母守着一贫如洗的日子,时常还遭到那些有钱有势之人的欺压凌辱。   她暗暗地咬了咬薄云般绵绵的樱唇,这次定要一家人翻身立命,再也不容许别人看不起。   宫中赏赐丰厚,正好能解家里的一些贫瘠。   她摸着披散下来的黑发,淡淡的玉兰香包裹着自己,让人沉迷,趁着宫娥们不留神,林美人如一条滑溜的黄鳝嘘得一声没入水中。   宫娥们吓得大叫一声,不过马上被这个沐浴而出的“水美人”给深深吸引了,如雪山上盛开的莲一般,洁雅脱俗。   林美人沐浴完毕,就被红毯紧紧裹住严严实实,几个敬事房的小太监就匆匆背着这朵娇羞可人的含苞向皇上寝宫走去。 第165节:没能成事   皇上的寝宫宽敞明亮,洁白的大理石地面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几根九龙缠绕飞腾而上的琉璃柱均匀地分布在周围。   罗列有序的宫娥太监严阵以待,一丝不苟地垂首而立,仿若一尊尊石塑的雕像。   林美人充满了惊喜和惶恐,散发着浓浓的龙涎香和白檀香的帐幔丝丝密密地遮掩着自己那藏在锦绣大红龙凤呈祥的缎褥里的玉体。   等待,等待一直期待的那个晚上,只要这天没有出错,她就可以成为脱壳而出的飞蛾了,再也不是人所践踏的毛毛虫。   夜,很安静,外面几乎点点的更漏声可以响彻朗朗的宫殿。   御书房里,硬硬的奏章一大叠挤在文案。皇上还在继续兢兢业业忧国忧民,门外小豆子正耷拉着脑袋迎风站着,偶尔有了瞌睡虫就打盹小憩起来。   “淮南一带又发生春潮,恐怕还得下旨拨款救灾固坝……”   “边境地区又有烧杀抢劫了……这么多将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皇上对这些零零索索的问题突然心烦起来,狠狠地把奏章甩在了地上,只听得嘭的一声把小豆子跑到梦里的魂魄给吓了回来。   他以为发生什么事情,赶紧讨饶跪下,见到地上散乱的公文,便心中略知了三分。   “皇上,夜色已深,还望皇上龙体为重,早点就寝吧!”   皇上想起今夜点了林美人,但是又想起那个让他又恨又爱的玉妃,心里更加懊恼不堪。   到底是去看看玉妃呢,还是……罢了,罢了,朕今天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污言秽语。   踱来踱去的他还是下了决心回到自己的寝宫。   可是还每踏出御书房几步,就遥遥地听到了一曲温婉动人的歌,丝丝扣人,犹如醍醐灌顶,让刚才的心烦意乱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歌声并不妖艳缠绵,反而亲切委婉,似乎就像妇人们采桑时那种沙沙的朴实之音。   他脑海里不由得浮起了当年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候,那贤惠淑德的母亲给予了她多少疼爱。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第166节:葫芦卖药   顺着那靡靡的歌声,皇上闭着眼睛竟然不能自拔地一路摸去,这让小豆子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嚷嚷寝宫中还有一个还未怒放的蓓蕾在着急地等待呢。   可是他没有理睬,不停快步向前。当他来到那边时,对一切惊呆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妃。   黑漆漆的夜晚被红彤彤的灯笼挑了个缤纷,那些树枝吱吱嘎嘎地被冷风吹响,灯柄也随着簌簌的叶儿一起摇晃着。   青色的纱飘扬打旋起来,寒月那丝丝的银光洒了碎碎的盈亮,淡淡的薄唇仿若贴了一层紫烟,飘飘渺渺。   玉妃一改往常的素颜,那曲线娇柔的身姿翩翩曼舞,就如一只美凤玉蝶在琼楼玉宇中展示着自己姣好超俗的一面。   她频频仰身,一抹抹迷人的微笑不断地向这位呆若木鸡的皇上显示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的心里却只浮现着那人的影子。   此时此刻的她很是秀美动人,任何一个男子看了都无法拒绝眼前这一位绝色佳人的款款殷勤,他也不例外。   “皇上……”   玉妃一曲舞毕,俯身而跪,眼里脉脉如水,粼粼发光一般望着一声不吭的皇上。   玉妃啊玉妃,你好大胆子,竟敢勾引朕。   可是,朕究竟骗不了自己,心心念念都是你那一个令人迷醉的身影。   花事未了,人依有情,也许只要你点个头认个错,朕就会宽恕与你。   “起来吧。外面风大,不好好呆在香潇宫中,反而在这里受着活冻,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皇上负手挺立,剑眉上翘,阴沉沉的眸子中时不时散发着怜惜的光泽。   “臣妾希望得到皇上的原谅。若是皇上不愿意原谅臣妾,今晚臣妾就跪在这里……”   玉妃一字一句遒劲有力,铮铮而道。   他不禁有点傻了,这个女人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心里真的还只藏着他吗?   皇上步步向娇柔的玉妃逼近,不顾一旁的小豆子急得像只烧到了屁股的跳蚤,张头探脑,却不敢大声喊叫。   她那低得几寸的脸颊微微开始发烫,嘴唇禁不住颤抖。   他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一双有力的大手慢慢伸向玉妃那水滋滋的肌肤。   她被眼前这个高大威武的帝王抬起了儒雅地抬起了下颌。 第167节:妩媚诱人   就如同欣赏一幅一位靡颜腻理、雾鬓风鬟的秀女图一般。   停了半晌,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今晚朕让你侍寝,你不是死死跪着想要赎罪的吗?朕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向朕赎罪?小豆子,传令下去,今晚让林美人回宫,朕不过去了……”   小豆子吓了一跳,不过圣谕不敢违抗,只得兜着这把酸气噔噔跑回去下令,这次的赏钱怕是又泡汤了。   玉妃挪动了身体,呼得一下站了起来,那温润的香吻一下子蒙住了皇上冰凉的皓齿。   皇上本还想要说什么,早已抛之脑后,两人忘我地纠缠起来。   皇上一伸手紧紧拽住玉妃的小腰,腾地举起了她的一双玉足,两人直奔入香潇宫里面。   香潇宫早就安排妥当,就等着皇上这条大龙自投罗网。   迷迭香慢慢散开来,渐渐地让皇上感到有点头昏脑胀。   玉妃拥偎在皇上怀里,佯装好心好意嘘寒问暖,体贴入怀。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皇上晕乎乎地笑了笑,戳戳自己的太阳穴,但还是无法清醒。   “玉妃,朕的头怎么这么痛啊?”   “皇上……让臣妾服侍你宽衣就寝吧……”   此时的玉妃比妲己还妖孽,殷红如桃花,却忽左忽右,一双迷蒙的眼眸星星点缀着。   皇上再也挡不住,一不留神,整个人倒在了玉妃的怀里,而那明潢色的龙袍才刚刚被她扯开了一半。   她把他扶到了床上,那双有点紧张颤抖的手在皇上的身体周围游荡起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想起了什么似地,就转身蹑足而离,大步踏出了香潇宫。   夜风习习,新嫩的芽儿绿油油地缠绕在棕潢色的虬枝上,时不时从密密匝匝的叶障中传来几道一两只眼神雪亮的猫头鹰的嚎叫声。   这次的行动无论是否冒着生命危险,她都好像毫不在乎。   御书房坐落在东宫,那里依旧是重兵把守,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随意进出。   到底该怎么进去呢?   玉妃遮遮掩掩,躲在宫墙下,看着远处精神饱满的侍卫们。 第168节:黄色玉帛   还是赌一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玉妃抬起碎碎的脚步,镇定自若地往御书房冲去。   可是终究被左右两只粗壮的胳膊给挡在了门外。   “娘娘,没有皇上的指示,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两个侍卫凶神恶煞、虎视眈眈地盯着弱柳扶风般的玉妃,一点也不通人情。   “如果说皇上口谕呢?”   “这……”   玉妃一点也不担心,慢慢道来。   “皇上乏了,忽然想要看一本书,自己不方便来,就让做臣妾的过来拿一下,这有何不妥吗?难道一个堂堂的玉贵妃连这点权力也没有嘛?”   她的声音慢慢增强,有点尖锐起来。   看着侍卫们迟疑不决,玉妃有点啮齿难耐。   “你们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全由我一人担当,不需要你们负责。不过我就怕皇上今晚看不到自己想要看的书,龙颜大怒,小心摘了你们两个脑袋,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侍卫们听了这等威胁,想想也犯不着得罪皇上最恩宠的女人,于是就立马换掉了黑乎乎的脸色。   “娘娘,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既然娘娘有皇上的口谕,那就请娘娘进去吧,小人们会在外面好好恪尽职守的。”   玉妃神情高傲地睥睨了他们一眼,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进了御书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她从来都不知道等待在背后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她乘着淡淡的月色,又气喘吁吁地赶往复才人的冬贞殿。   花苑边,古木下,青草中,虫儿们唧唧复响,给死气沉沉的深宫圩垸增添了几分生机。   不过只走到一半,玉妃觉得不对劲,想着若是去了冬贞殿不小心被人发现怎么办,弄不好人物两失。   为了谨慎起见,她折回到一边的小竹林里,轻轻掰下了一根细竹子。   环顾四周,未见宫人,她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瑛色玉轴丝帛,卷成了一团,一下子塞进了空心的竹子中。   那竹子刚好可以当成一个簪子,精致玲珑。   她喜笑颜开地插进了自己的莲云发髻上。   她正准备又开始大踏步离开时,背后有个人拍住了她的肩膀。 第169节:这竹簪子   惊魂未定,她转过了身,原来是复才人的姐姐复良人。   她刚巧从秋淑殿转出。   “真是太不巧了,要说冤家路窄吗?哦,对了,你可是权倾后宫的玉贵妃,今个儿怎么会屈尊降驾来到我们这种偏宫冷殿呢?玉贵妃,啧啧,今晚你可打扮得真是那叫一个倾国倾城啊?莫不是受了皇上的冷遇才想出如此别扭的美人计吗?哈哈,原来你也是这么庸俗之人。”   玉妃没有辩驳,更是没有生气,这种冷嘲热讽对于她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是这个不知好歹,位分卑下的复良人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真叫玉妃哭笑不得。   若是唤作一些脾性稍强的人,早就一巴掌狠狠甩过去了。   她定了定身,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是受了冷遇,皇上可是冷到还在香潇宫里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等我归去呢。只是就怕你这样的将来真的连个冷遇都没有哦。”   这话算是说绝了。玉贵妃只想略施小计来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下真的让一旁的复良人气的差点尖叫起来。   她忿忿地看了玉妃一眼,凌厉的目光有如涂上了毒胶,死死想把对方捏住致死。   不过无意之中,敏锐的复良人发现玉妃头上那根不对劲的竹簪子。   她真是觉得脑袋长得太多了,什么也不忌讳地自顾自抢下那根竹子。   她拿捏把玩着这根竹子,看得玉贵妃心头一愣一愣的。   她们两人是一伙的吗?   “这是什么玩意啊?我怎么不知道现在还流行戴个竹簪子啊?”   玉贵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弱弱地反问了一句。   “你跟你妹妹相处可好?你们会是无话不说的姐妹吗?”   “那是定然。我妹妹知道的事我怎么又会不知道呢?你怎么这么说,难道还想挑拨离间不成吗?玉贵妃,今晚我就郑重地告诉你,我们的姐妹情是任何人都挑衅不了的。哼!”   “如此甚好!既然你们姐妹情深,那倒不如你帮我把这根竹簪子转给你妹妹吧,便说这是玉贵妃送来的一点心意,还望她能笑纳!”   “一根破竹子就想要拉拢我妹妹,你倒是会异想天开啊!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复良人不屑地玩弄着竹子,心里却波涛起伏,难以平衡。 第170节:澜海玉石   玉妃似乎看出了几分端倪,便有点哑然失笑,赶紧从头上又摘下一根红玉紫琼簪塞给了复良人,露出一些诚意说道:“这是上好的澜海玉石,现在我就送给你了,麻烦你这个做姐姐的帮我这个失宠的妃子一把了。”   “这还差不多。好吧,既然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吧。至于我妹妹会不会要这种俗物,恐怕是另一个事情了。到时候被她扔掉可别怨我哦。”   玉妃只是轻轻点头,心中了然。   其实这两姐妹根本就是心口不一而且感情也并不深厚。   早晚都会云里雾里地白白葬送了自己。   她突然想起曾经经常欺侮她的琳妃和佟妃,只觉得世事无常,让人难以捉摸。   玉妃正准备提起裙褶摇身离开时,复良人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怎么改邪归正,要普度众生了?干嘛突然假情假意对我们两姐妹这么好?难不成你有什么阴谋?”   “若是有,恕我没的奉告。不过你倒可以问问你那情深意切的妹妹,复才人。”   玉妃微微一笑,掸掸自己沾了碎叶屑的裙幅,扬起肌雪般的清颊,纵身而回。   “哼!难道这死丫头瞒着我什么?”   复良人有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被人狠狠戳了一刀似地。   香潇宫里还是如此安静。   他仿若一只沉睡的雄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倏然仰身起来,失去理性。   她还是有几分害怕,悄悄地为他盖上锦褥,翻了翻大红的珊瑚枕,只是想要他躺得更加舒适点。   花明月黯笼轻雾。   模糊的宫漆灯摇摇摆摆在窗外闪烁着光芒。   她命香儿从一只搁置在西墙角里的小梨花木碧橱中拿出了一件绒白色羊毛氅,又慢慢披上,并斥退了所有的宫人,整个人独自地靠在了雕琢的窗棂上。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若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遥夜香衾暖,算谁与?   玉妃扯了扯自己的大氅,扭头回首,床幔中隐隐显出那恬静的帝王之颜,不禁感慨不已。   她咬了咬唇,把放在蝙蝠案几上的掌着的宫灯给吹熄了。 第171节:咽了憋气   冷冷的凌晨,几声清澈的莺歌声唤醒了正迷迷糊糊的玉妃。   “皇上……”   她一起身,皇上已经不在床榻上了。   原来一大群进进出出的宫人早就为他在更衣梳洗了。   玉妃匆匆套上身边的一小件单薄的淡紫色布兜衫,穿过云母银边的锦瑟绢屏,便看到了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的皇上。   “爱妃,你醒了?朕见你睡得正香,就舍不得再吵醒你了……”   皇上挥了挥手,所有的宫娥太监都退了下去。他想起自己昏昏沉沉的昨夜,觉得有点失帝王仪态,过去一把搂住了玉贵妃,控制不住允吸那份让他总是欲罢不能的暗香。   他那湿润的薄唇带着茉莉花茶气息的嘴唇贪婪地凑到了她的璎珞耳珠边上,不过很快又狷介地露出一抹轻蔑的嗤笑,这样奇怪的举动让她感到有点震颤。   “爱妃,朕想让你知道,朕心里只有你。不过……你的心里也不准再容下任何人,因为你是朕的女人。朕从不欺骗你,希望你也不会欺骗朕。”   说完这些话,皇上一把推开了玉妃,她差点打了个趔趄,好在及时又被那双大手给紧紧握住了。   他的神情有些让人猜不透,甚至让她感到无限的惶恐。   “皇上,臣妾想要求你一件事。这次为平黎建造宫殿,希望由岳拯世岳大人负责清点账目,他为官清廉,敢作敢为。臣妾觉得有他出马,没准可以帮助皇上节省一笔库银。”   “既然爱妃都亲口求朕了,朕该怎么拒绝呢?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了,不过你也好自为之。”   皇上再次凝视了她一会,就提起脚步头也不回踏出了香潇宫,只留下一阵森森的冷风。   皇上这是在怀疑我吗?   昨夜他会不会知道?   恐怕纸包不住火,只要那人好,我就算打入冷宫也罢了。   想到这里,玉妃原先的愧疚一扫而光,反而步履轻盈地走到梳妆台前,捏起双黛螺描画起烟翠般的柳眉来。   由于昨夜的意外,让满心期待的林美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美人的麒阁殿这下算是热闹了。   一支珍贵的金雀钗被林美人狠狠摔到地上,一下子四分五裂,都变成了碎片。 第172节:寻找哥哥   “你这样恨也没有用啊,妹妹,你可要沉得住气啊!”   林美人看着有点幸灾乐祸的栗宁容,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这么早来,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什么玉贵妃,怎么这样子不守宫规啊,好端端地强抢皇上?昨夜这样的出糗,恐怕我以后就成了大家可以冷嘲热讽的笑柄,再也没有脸见人了。”   她说着,一阵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把刚刚搽抹的脂粉给湿却了一片。   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邈邈,自己以后又该怎么给父母一个安定的生活呢?   “妹妹,你这话可是说反了,真是曲解了我的一片真心。我这次非但不是来看你笑话的,而且是来帮你再重新得宠的。只要姐姐我能帮得上,就一定全力以赴。”   林美人听了这位貌似好心好意的安慰,急躁的心慢慢淡定了下来,至少怎么说也有个人和她站到了一起可以出口气。   “姐姐如此肝胆相照,做妹妹的真是感激涕零,无以回报。”   栗宁容见林美人口气缓和下来,便得寸进尺地说道:“既然我们姐妹情深,那就义结金兰吧!为了表示我们各自的诚意,我们相互交换一个秘密吧。那我先说好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好端端地做一国公主,反而来这里做一个地位卑下的宁容吗?”   林美人摇摇头,可是内心也有几分想要知道的欲望。   “那是为了寻找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亲哥哥。”   “哥哥?”   林美人脸上幽然生出一些阴鸷,这样的大事怎么能随意开玩笑呢?她以为她在戏弄她。   “我本来是一个可以生活得很幸福,很快乐的公主,可是几年前当父王告诉我有个亲哥哥时候,我的心就无法再享受平静和安逸,仿佛被汹涌的波涛狠狠拍打了一下般的。自小母后就不在身边,虽然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一起玩玩闹闹,但是感觉就是有些生分。我曾经一直在想,我的亲哥哥到底长得怎样?英俊高大或是器宇不凡?要是从小我哥哥在身边,我就肯定不会受欺侮了。”   栗宁容说起自己的亲哥哥,两眼放光,深情脉脉,仿佛找到了一样。   林美人愣了一下,平常趾高气扬的栗宁容竟然都不用“本宫”来称呼自己,而只用淡淡的一个“我”字。 第173节:悲惨命运   “二十年前岱国与我国相战于疆场,一开始双方还厮杀得不较上下。可是谁知后来我父王的军营大寨中出了一个通风报信的间谍,尽管还是揪出来了,但是我军装备行径已经被岱国窃取了然。眼看着要活活被俘虏,我父王只得即刻下令无奈地撤退大部队以及将载着粮草的辎重车辂和木毂大批运回,自己则带着亲属家眷和一些骑兵弓箭手从一条小道乘着轺车辚辚而返。不过事事不顺人意。就在我们逃跑回境内的路上,遇到了赵梃副将。他率领着几千精兵,气势汹汹地截住了我们的去路,极力要求我们都下车跟他回去,对岱国君王俯首称臣,可是父王不愿意卸下一个国君的面子,死活不肯。于是一场浴血的拼杀开始了,父王虽然勇猛过人,但寡不敌众,最终我们只是靠着几个忠诚之士的掩护下狼狈地夹路而逃,父王当时身上流了很多血,而我母后手中的哥哥就在拼杀中被一个岱国的士兵给狠狠夺走了,可怜的母后披头散发地哭得死去活来……”   她突然抽噎了一下,戛然而止,两眼转而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憎厌和痛恨。   林美人听完有点胆战心惊,好怕这个女人是来复仇的,到时候自己怎么横尸都不知道。   栗宁容又想起来了什么,一把拭去眸子盈溢的泪水,慢慢转头向头低得快触地的林美人。   她意识到她的忧虑了似地。   “你放心,过去的恩怨我已经不想要再计较。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我那个失散很多年的哥哥。我曾经问过赵梃,赵礼部侍郎说自己当年也没的顾及,只是让一个士兵慌乱中抱走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可是始终杳无踪影。但是只要他活得好好,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对了,你还没说你的秘密呢?”   林美人那张变得苍白的脸颊缓缓抬起,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   她忘了一眼栗宁容搭在她瘦弱的削肩上的玉纤。   “姐姐既然说了自己来到这深宫高墙中的目的,那么做妹妹的也得坦诚自己。家父本出生于一个西部边城的盐贩头子的家庭,当时私营卖盐这一风气流行。祖父一时眼红,为了牟取暴利,勾结当地官员,不幸后来东窗事发,那些泯灭良心的贪官污吏把所有的罪责嫁祸于我祖父。皇上龙颜大怒,一道敕令,贩卖私盐等同欺君犯上,罪当诛灭九族。祖父为了帮助一家人,自己被行刑前就服毒自尽,还写了一封遗书,断绝了和家人所有的关系。我们一家人这才幸免于难。此后父亲流落到江南一带,凭着寒窗苦读,终于考上了举人。所以家父发誓终身不结党营私,否则用自缢来重塑清白之身。”   林美人说起自己的父亲和祖父时,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 第174节:伤心欲绝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又继续说道:“纵然家父有鸿鹄之志,终究免不了要卷入黑暗的官场漩涡中。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觉得这话是没错,但真真要行起来,却是难于上青天。”   “你我姐妹当真都有如此苦涩的经历,真当是应了那句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今天咱们姐妹结为金兰,以后若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说出来。”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从此咱们姐妹一定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都淡淡浮出一丝微笑,不约而同地拿出锦绢为对方擦拭了脸上的泪渍……   人与人之间,偶尔为了生存也不得不虚与委蛇。   虽是春日融融,但日中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   玉妃紧张地徘徊在香潇宫里,一边祈祷,一边泪眼盈盈。   “娘娘,不好了……”   没一会儿,香儿慌不择跌地慌张跑进来了,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香儿,怎么了?你别急,慢点说。”   “娘娘,他……任宰相正被押往午门斩首,听说还是皇上亲自监督施刑……”   玉妃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有一种肝胆俱裂的感觉,一时声泪俱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难道她在骗她?   为什么,自己那么傻相信了呢?   明知道劫法场也是不可能,为什么还要去抱一点希望呢?   她掩面而泣,不顾那逶迤及地的裙幅一头跑了出去,迎头的风犹如根根尖利的毛刺,深深扎进心里。   香儿却擦着泪,不放心地也追了出去。   玉妃提着裙褶向冬贞殿匆匆跑去。   她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欺骗她?   可是当她来到冬贞宫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了。   这样的结果让她欲哭无泪,悲痛欲绝。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他吗?   她坚定地抿着娇唇,又转而迈着飞快的小步伐向午门刑场奔去,   刑场上人头攒动,很多官僚士兵济济而囔。   很多中老大臣纷纷举着玉笏跪在地上为任越云求情,尤其是赵梃大人老泪纵横,只等待着有什么奇迹发生。 第175节:豫国太子   那冒着蒸汽的太阳发出犀利的光线,穿透了那皇上头上的明皇敞帆布,一身龙袍也被烫的火辣辣的。   他眼色凌厉,举目眺望,周围均是人头攒动。大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个披头散发的“任越云”背上绑着描红的木板子,静静地跪在高台架上,等待最后的裁决。   彪壮鲁莽的大汉一口吐了碗水,望了望手中那把闪着雪亮的光色、锋利无比的大刀,充满了作为一个“正义杀手”的骄傲之情。   “但凡再有申饬朕者或是为其求情者,一律同罪处决。”   皇上对这些看似大言不惭的忠臣们已经烦心倦目了,这一句令下,几乎让大多数见风使舵的臣子一下子鸦雀无声,就连为皇上身边打扇的两位宫娥也有种舌桥不下的感觉。   “斩、立、决。”   时辰一到,皇上急不可耐地翻出了那根身前棕色案几上木筒中的死罪令牌,叮当一声那东西赫然地滚到了炎热的地上,让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皇上……使不得啊……他可是豫国的太子啊……”   当那个执行大汉刚刚举起大刀时,赵梃侍郎再一次哭天抢地站了出来。   这话让人大惊失色。   整个刑场再一次炸开了锅。   那个跪在地上的“任越云”吓得双腿发抖,按照当朝例律冒充皇亲国戚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那个彪汉也愣了几秒,最终还是手脚发软地把刀给扔到了地上。这要是真当杀了邻国的太子,自己恐怕真真要五马分尸、死无其所了,或许赔上几颗项上人头也丝毫不为过啊。   皇上两眼放光,自己做梦也想不到,那颗眼中钉竟然翻身一变就成了动弹不得的夜明珠。   为了确认这种有点荒谬绝伦的耸闻的真实性,皇上翕动了一下发硬的嘴唇,一字一顿地向跪在地上啜泣不已的赵梃侍郎问道:“他、真、的、是、邻、国、太、子?那个早就二十多年前战乱中和豫国君主离散的太子?你怎么不早说?你可否知道隐瞒这等大事那是死罪一条啊?” 第176节:弥天大谎   “当初罪臣一时昏了头脑,怕事情惹大,以至于一直瞒到现在。如今罪臣句句所言属实,若有欺君罔上,宁愿以死谢罪。”   赵梃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了,真的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再无辜失去。   “怎么可能呢?既然这样,等朕查明所实,再做定断。来人啊,先把任宰相先押回大牢。摆驾回宫。”   赵梃看到皇上随着浩浩荡荡的宫人乘箔金的銮舆回宫,心里才长长舒了口气,不过想想那个很多年已经不见踪影的太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浮躁的心一直颠簸上下,皇上坐在銮舆上苦闷不已。   东宫还离着几百步,大老远处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在宫道上一步一个磕头过来了。   那不是玉妃吗?   皇上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一个堂堂的贵妃竟然为了一个即将要死的罪犯弄得成何体统?   难道她的心真的属于他吗?   他有点慌乱无措了?   况且要是任越云真的查证属实是邻国豫国的太子,那么她会跟着他走吗?   “停驾……”   皇上摆了摆手,一个侧身从金辉闪耀的銮舆上跳了下来,一步步走向那个痴傻的女人。   所有的宫人都屏息而视,想象不出一个已经火冒三丈的皇上会怎么对待一个出卖他的妃子。   要杀?   要剐?   还是要剜?   他终于走到了泪流满面的玉妃前面。   “你想让朕下不了台吗还是你也来凑热闹看朕笑话?”   两面的高大宫墙忽地闪出一个清澈的耳光声,余音那么刺痛人心。   这次他真的龙颜大怒了。   “皇上……臣妾只是想要……”   还没等双眼红肿的玉妃说完,皇上挥挥手,背过身不予任何怜悯的理喻,阴冷地下了一道敕令:“从今天起,撤去玉贵妃的头衔,贬为玉嫔,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指令,不准离开偏宫半步。”   他还是那个当初在江南和我缠绵的皇上吗?   难道我在他心中真的就是一文不值吗?   此时的他变得好可怕,好无情?   玉妃也不再做任何申辩,原本挣扎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仿若瞬间冻上了一层千年寒冰,那么透心的冰凉,也许命该如此,想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哪还有这么大本事就别人呢? 第177节:阴差阳错   她终于冷嗤了一声,慢慢向威严飒然的皇上磕了头,然后冷言冷语地道了一声谢:“臣妾谢过皇恩。”   是的,郑立景和郑明基一样,两人都是这么薄情与她,她却曾经傻傻地错把痴心付!   她也没有再说话,随着宫人扶着她慢慢离开了皇上。   而他依旧迎风而立,尽管有些懊恼惆怅但仍然不愿意降低半分皇家威严。   “太子??”   “太子??”   双重惊天霹雳般的消息响彻着整个复府。   任越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豫国的太子,而一旁的复定也突然有点错位的感觉。   “不是你才告诉我你是豫国的太子吗?”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太子?”   复定定了定神,望着任越云,有点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把犀利的宝剑“嗖”地一声从身上抽了出来,等了这么多年的养精蓄锐、厉兵秣马,不就是等着光复天下的一天吗?   不就是等待着为自己的父王重振旗鼓、平定岱国的一天吗?   他才是太子,这是复老爷从小亲口一直谆谆告诫的,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他有点茫然了,到底是谁扭转乾坤,到底何去何从,这让他举棋不定了。   我不可能是太子。   如果我真的是,为什么舅父大人不早早告诉我呢?   他不会情急之下为了救我欺君瞒上了?   任越云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如坐针毡。   大厅中沉闷了一种死死的气息。   虬髯胡茬的一个男子扬起凛冽的蹙眉,浓黑得快要化了,狠狠抡起一个长满老茧的拳头砸在墙上,一声仰天长啸让所有人为之一惊:“我们索性找那赵老头先去盘算个清楚……”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一旁柳鬓秀额的复珠附和道,而复筝使了一个大白眼,舔舔嫣红的唇舌很不屑。   复定抿着嘴,转了一掌剑锋,打算和络腮男子一起去评个理。   步伐刚起,一个小厮张皇失措地跑了过来。   “少爷,那个在柴房工作的老女人今个儿突然发起疯来了。她一听说任宰相在我们府里,就发疯了地在后院乱砍起树来,还要囔囔点火烧了所有的东西……我们问她怎么回事,她什么也不说,一直乱砍乱伐……” 第178节:凶蛮老妇   小厮跪在地上,喉咙不断颤抖,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大家也对此惊悚异常,事情似乎听起来有些蹊跷,莫非任越云和她有瓜葛?   任越云颦蹙不展,挥挥衣袖,正色说道:“我还是去看看吧。她看起来很是恨我,若是我有对不起这个老妇人之处,也应该陪个礼道个歉为好。”   大家都默然应允,随着他一起走向复府的后院柴房。   一老远,一股幽怨缠绵的声音响起来,犹如芒刺冷风一样簌簌而至“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们还是去地府说吧……你这个食言无道的假君子,联手狐狸精害死娘娘……砍死你,砍死你……”   高高扬起一把生锈的斧子,又重重地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哗啦啦如水般濡湿了单薄发黄的粗布麻衣,那扎在泥尘里迷乱芳草也无意中湿透了。   几双眼睛都看着眼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卖力叫骂、恸哭,对这样的气场每个人的心中油然生出一些怜悯。   “老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复珠第一个站出了,本想过去安慰一番,没想到差点被老妇人威吓过来的斧子给砍伤……她吓得面色苍白,然后忿忿地说道;“她是个疯子,真的是个疯子!”   “你们中哪一个是任越云啊?哪一个是任越云?哪一个……哪一个?”   冷不防中,那老妇人真的发了疯地跑了过来,条纹刻满般的脸变得更加凶恶,扬着斧子杀了过来,所有人惊愕间迅疾地避让了开来。   然而只有呆若木鸡的任越云一脸狐疑地望着她,也许是闯过鬼门关的缘故,丝毫没有畏惧之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明白,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冤屈,要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哪怕因此丧了性命也无可奈何。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大家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幕即将发生的惨剧,不过就在最后时刻,那把即将要把任越云送进阎王殿的斧子随着老妇人一声大哭给扔到了地上,一切变得让人难以相信,老妇人竟然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任越云。 第179节:背后秘密   “孩子啊,我知道是你,跟你娘一样倔强,跟你娘一样倔强……呜呜……”   任越云也有点同情地抚抚她稍稍佝偻的拱背,听到老妇人嘴里的“娘”震惊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跟他提起过亲生父母,就连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赵挺舅父也没有说过,总是随便敷衍说是自己妹子曾经抱来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是谁的孩子了,也不想要再去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可刚刚不久前赵挺舅父又向普天之下的人说自己是邻国豫国国君的孩子?   他还是不敢相信,既然当初自己是,舅父说出来又何妨?   如今眼前这个耄耋老妇又哭起自己的娘亲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也是豫国人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你跟我来,其他人不要过来。谁要是跟来,我就用斧子劈死他,你们谁过来……”   老妇人又拿起斧子,好像世上的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敌人一般,凶巴巴地吼道。   “谁要来啊,老巫婆……”   复筝叉着腰回骂,但这架势很快被任越云严肃的神色给吓回去了。   老妇人擦了一把眼泪,拉起任越云,遒劲地迈出步伐,有种老当益壮的感觉,这样的体魄让人不得不佩服。   冷宫幽幽,落尘滚滚。   寒鸦凄凄,箜篌荡荡。   问世间还剩多少冷暖,直教让人轮回煎受。   逶迤一地的苏裙,轻纱翩舞,她整个人旋转起来,伸出修长的赤腿,高高地秀过一个弧度,姣若珠荷,艳若曼华。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   碎碎珠玉,邈邈歌吟,她旁若无人得尽情地自我畅怀着。   仿若丝丝雨中的哀怨,仿若刚出淤泥而不染,她一直在坚守,坚守着自己。   难道我错了吗?   为什么又是同样的命运?   为什么?   但是她还是咬着娇弱的唇,有点不愿意相信。   簟案上一碗冰凉的茶藕粥已经结成一团,门外的香儿擦拭着双颊上一次次出现的无法干净的泪痕,心里甚是担心。 第180节:陷入泥潭   “娘娘,你好歹吃点吗?奴婢真的怕娘娘饿坏了身体……”   无论香儿说多少声,玉妃也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旋转着,昏昏晕晕地旋转着,似乎想要把这个命运多舛的躯壳给活活旋转掉。   栗宁容和林美人也不由得叹息世事无常,白天还是皇上宠溺有加的贵妃,晚上变成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冷宫女人。   自听得任越云是自己苦苦寻找这么多年的亲哥哥时,栗宁容还是压抑不住兴奋,尽管还未被正式确认,但是她的希望犹如星月般发出光芒了。   多年前的画面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一幅幅串了起来。栗宁容知道无论怎样也要通知自己的父王,这关系着哥哥的性命。   皇上对突然出现的豫国王子心烦意乱,举足无措。   若是放了任越云,堂堂一国之君颜面何存?   此举必定让一代君王的“君无戏言”真真成了一场戏言。   倘若不放,那么……   不出两天。   然而事情如旋风般急促刮来一个让他咂舌的噩耗。   这是一张烽火燎台的关外八百里加急传来的一张邻国,豫国国君发出的威胁军令命状。   朝堂上,各位大臣纷纷谏议上书,希望皇上早点放了任越云以平天下。   但他,对一个曾经雄心勃勃、想要坐拥天下的皇上而言,宁愿选择出兵打仗也绝不向任何人屈尊示弱。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也许一失足就会成了千古恨。   而他几乎没有想过一个成功把握不大的决定会不会断送岱国代代相传下来的千古帝业、一笔江山。   一个女人,一张薄脸,或许真的能够颠覆一个王朝。   这几日,岱隆城中的赵梃侍郎府中甚是热闹。   很多元老大臣都只能为了岱国江山社稷来找赵侍郎商量协议,毕竟这豫国太子一事也就只有他知道内里。   自从任宰相府被抄家封条后,赵贵妃也被接回了赵府中。   岳拯世由于皇上的一道圣谕,不得不接手了兴建修葺公主府总管的重任,暂时擢升为工部郎中。   这意味着朝廷让内务府从国库中拨出的三百万两白银全权落实到了他的手里,这么大一笔数额,中间倘有一丁不妥处,恐怕小命难保。 第181节:另个轶闻   面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岳拯世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亲自天天带着黏着自己的赵贵妃一起木行等地咨询谈价,有时候还亲自询问那些资深的木匠工人。   尽管有三百万两白银,可是要修建一座方圆几千里的公主府,这确实是有点青黄不接。   酉时时分,西边溶溶的日光撇下最后一抹夕阳,绚烂多姿,变幻着美丽的霞光。   岳拯世拉着赵贵妃从一株蓊郁的榆钱树下的一个常年雕锯从边南地区运来的紫檀木的木匠家中出来,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也不由得深深吸引了,嘴角也微微扬起了一道轻松的弧度。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竟然是一个破局,一个专门钓他上钩的死网。   “拯世哥哥,你这么辛苦天天为公主府操劳,皇上会有什么要奖赏你的吗?”   赵贵妃摸摸自己柔顺的鬓发,仿若一个天真的孩童,他那双幽深淡然的眸子不由得停在了这个脱俗的女人身上。   “呵呵,不要说什么奖赏,我啊,只要保住这条小命就可以了。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让我负责修建公主府的大任呢?”   “没准是皇上对你青睐有加吧。”   “真是希望如此,不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啊。”   他望了望碧澄澄的天空,心里不免得明朗了三分。   “你还没有去城西看过公主府吧?外廓已经架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赵贵妃听得直拍手叫好,柳眉笑弯成月牙儿。   岳拯世伸出大拇指,含在嘴里轻轻一吹,一匹骏马飞奔而来。   “我不是豫国的太子,我不是豫国的太子……”   当那个老妇人跟任越云讲清了一切后,竟然拿起斧子毫不犹豫地解决了自己的生命。   而他无能为力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淌出大滴大滴的鲜血,这种难以置信给老妇人留下的爱恨情仇就如呼闪而过的剑锋一般穿透了自己那颗冷淡的心。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拼命扯着自己的长发,不愿意接受一个个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逸闻故事。 第182节:共谋大计   大家都呆呆地观望眼神昏暗、神志迷糊的任越云常常自言自语,有时候甚至自暴自弃,可是却始终不张口说出真相,只是大声地喊叫着“我不是豫国的太子!我不是豫国的太子!”   他变得有点无法自控。   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异常可怕,偶尔发出歇斯底里的怒气和痛恨。   这让很多人不知所措。   不过复定听到他说自己不是豫国的太子,有点霍然大悦的感觉,至少那个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复老爷没有欺骗他,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将来的豫国储君,威慑天下。   “这么说来,他只是为了救他才欺君瞒上的,真是一个老糊涂。”   复府里机关重重。   复定轻轻一按房间中地下室的铜色关闸,跟着彪汉一起进入了一条秘密通道。   彪汉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共谋天下大计的叔父,也是复老爷身前的铁杆兄弟。   他们出了那条狭长的秘密通道后,便是一片低头见牛羊的草地,那里是雄纠纠气昂昂练兵的黩武之地。这是为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霍霍磨刀,力振旗鼓。   他举起手里的一块军令牌,肃颜洪亮而道:“大家好好训练,到时候咱们一起建功立业创天下。”   此话一出,士气大振,所有人呐喊摇旗,遥相呼应,变得更是雄心勃勃。   “不错,有出息……”   彪汉捋着不羁的胡子,心满意足地点头,还重重地拍了拍他的阔肩。   “要成大事者,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否则很容易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嗯!这次我们倒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虏获两条给我们卖命的狗,一条是任越云,马上又会有一条狗,那就是人们口中的青天老爷岳拯世……”   复定两道凌厉的目光折射着一种至高的负气,似乎天下已经攘括在掌中一样。   “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   彪汉卯上了眼珠,很有城府地劝道。   香潇宫。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玉妃松松地挽着发髻,蟠螭明络耳笄暗暗失色,成天心不在焉、软弱无力地坐在床上,日子过得淡若秋水。 第183节:私吞库银   她微微敛敛自己的衣襟,话语中带了一些冰霜般的自嘲,说道:“还有什么大事能让一个已经身败名裂的冷妃可以揪心呢?”   香儿忙跪下地,禀道:“娘娘,岳大人出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情了?难道是生杀之事?”   玉妃面色苍白,仿若凋零的花苞,整个人忽地呆滞站了起来。   “奴婢今天听一些人在讨论,说是皇上对岳拯世私吞库银之事龙颜大怒,已经派人下去进行调查。不过工部已经把提供木材的木匠都请来一一审问,结果发现岳大人把每石木材的市价多报了很多。”   几乎不相信摇摇头,眸子慌乱地发亮,她想起过去与他小时候的各种事情,心情越发地沉重起来。   这其中必定有人诬陷他,可是如今我已经沦落成一冷妃,帮他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对了,宫中尚且有一人可以帮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慢慢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玉妃摆摆手示意香儿为她整鬟,这么多日的憔悴已经让她显得筋疲力尽了。   “娘娘,你今日早膳还没用呢?奴婢先给你弄点来填填肚子吧!”   玉妃僵硬地笑了笑,瞥了一眼乖巧玲珑的香儿,说道:“昨日的还藏在肚子里不肯走呢,今日的哪有什么位子能给呢?”   “娘娘就爱说笑。不过洗洗打扮一下,娘娘可还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儿。不是奴婢多嘴,娘娘要是精神不要这么萎靡,没准还能挽回皇上的心呢。”   啪地一声脆响,玉妃脸色突然拉下来,那一掌打在了梳妆台上。   “不得胡言乱语。这次我放过你,下次若是还这般乱说,小心打你。”   香儿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很少看到性子甚好的玉妃大发雷霆,便吓得噤声不语。   这丫头怕也只是无心之失,想来心里还是有好些怨他。   远山般的黛眉轻蹙,她拿起胭脂粉了粉自己的双颊,一双天然剪出的双瞳依然还是盈盈可人。   “香儿,去一趟福寿宫。”   香儿嗯了一声,躬身退下。   为了不引人注目,玉妃决定和香儿步行去福寿宫。 第184节:燕尾翘髻   不过途中却恰好碰到了栗宁容,而她正乘坐宫辇往东宫皇上住处所去。   玉妃低着头,那姣好的纤腰还是不小心被拉开了流苏的栗宁容给瞧见了。   “哦,等等……”   那华丽的宫辇停了下来,这条宫巷中并无其他人,偶尔一些宫娥或是太监匆匆路过。   她梳着湖色燕尾翘髻,身上玲珑翡翠垂挂,一条稀有的酥腰带。   玉妃揣测,栗宁容怕是背后有皇上撑腰,最近赏赐怕也是不少。   日前闹出这么个太子的大窟窿,让皇上进退两难,唯一能助之一臂的唯有眼前这个有着双重身份的女人了。   若是如此,她玉妃也不敢轻妄她。   “这不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玉妃吗?这么匆匆是去哪里啊?不过我倒是纳闷了,这种死气沉沉的宫闱墙垣有什么可以让你闲逛的?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栗宁容一向对皇上宠妃怀恨在心,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不冷嘲热讽一般心中反而会起疙瘩。   “我猜猜,你不会是去找皇上吧?不过好像你走错了方向了吧。要知道一个被遗弃的冷妃想要重新翻身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是你现在这样,或许还会适得其反。我老实告诉你吧,皇上呀,最近都在气头上,龙体越来越差。多亏有本宫这个淑贤善良的宁容在身边细心伺候……所以你就甭费这个心了……小孟子,咱们走……”   栗宁容轻蔑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玉妃和香儿,心中说不出的快乐,又高高在上地坐着装饰奢靡的宫辇离开了。   “娘娘,快起来……论身份,她一个小小的宁容怎么能驾驭娘娘之上,这不是明摆着以下犯上,侮辱娘娘吗?”   香儿叨叨地怨了几句。   “香儿,别跟她计较。她毕竟是邻国的公主,尊卑之分还说不定呢!我如今只不过是个冷落之人,哪比得上人家如日中天的势力呢?”   “恕奴婢直言,豫国国力又比不上岱国,她哪来的这种傲气啊?你想啊,太子一事拖延已久,皇上都还未下定论。恐怕豫国也不敢贸然进军啊,他们别忘了曾经的教训?” 第185节:不知抉择   玉妃怕隔墙有耳,误了大事,赶紧蒙住了香儿的话。   “祸从口出。香儿,别这么张扬,万一被人听去,后果不堪设想。”   香儿想到招来杀身,也不由得闭上了嘴。   福寿宫还是清雅怡人。   平黎整天依在窗前,看看梧桐柳叶,寒鸦枝雀,落寞中也起了一些无聊。   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还是时时浮现在眼前。   要是那公主府邸修葺完,我就能与你相见了。   隐觉啊,你可否还记得那个曾经吵着嚷着要嫁给你的平黎吗?   她有时候想要飞鸽传书,却一提笔不知从何写起了。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从皇老祖仙逝到自己皇长兄驾崩,一桩桩的天灾已经让她那颗纯真简单的心变得日益沉重起来。   “启禀公主,玉妃娘娘到访。”   鸢蕊薄衣苏裙,弯身说道。   “快请她进来。我知道她所为何事。”   公主放下手中的锦色牡丹刺绣,对匆匆而来的玉妃笑脸相迎。   “不知公主进来可好?”   玉妃也微微淡笑,却是如此自然无拘。   平黎一把拽住玉妃那修长的手指,心疼地拉着她坐到身边。   “皇嫂最近气色不好。我听说你的事了,平黎有愧在心,也不知如何能帮助皇嫂。”   平黎泛了一下黑睫毛,缓缓道来,“皇嫂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我本来想要去劝皇兄,但是我知道这只会火上浇油。不过皇嫂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离开冷宫的。”   “公主,你别这么说。我挺好的。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吧?”   “若是猜得没错,你必定是让我帮帮岳大人是吧?皇嫂,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查过了。此事无需我们出马,必能解决。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平黎突然变得扭扭捏捏,好像有点说不出口。   “皇嫂,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玉妃望了望发羞的平黎,以为是她的私事。   “皇嫂,你究竟喜欢谁啊?是我皇兄,还是那个豫国太子任越云啊?我听闻栗宁容还算好,这几天一直去天牢看望自己的哥哥,送什么饭菜之类……不过可惜了,那人不是真正的任越云。皇嫂,你难道不问问他现在可好吗?”   玉妃听了,面若朝霞,绯红了一片,秾研粉桃般羞臊。 第186节:是是非非   “公主,你想什么呢?我哪有什么权利选择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只希望这般平淡若水地活下去就可以了。倒是你,怕是想念隐觉了吧?不过也好久没见他踪影了。你刚才说牢里关的不是任越云,那是……”   “一个死刑囚犯。我也是派人打听到的,好像复家两姐妹的哥哥复定帮忙的,而任越云怕还和复公子在一起吧。”   两人正谈着,鸢蕊又急匆匆跑进来了。   “公主,最新消息来了……”   “什么事能让你这小丫头这么急?”   鸢蕊面色煞青。   “公主,娘娘,皇上准备放了任越云,让他返回豫国。”   “什么?”   惊喜中带有些失落,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玉妃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这消息可喜可悲,茫然地摇摇头。   “皇上还是被栗宁容劝服了。想来他也整日为此事提心吊胆,颜面难下。如今放下亦无不可,反而释解了他这一番心事。”   她伸手抚了抚平黎,语气不轻不重,仿佛旁若无人。   “是啊,太子是真是假,都这么多年,哪还能调查出什么真相来啊,全凭人一句话。皇嫂,你愿意他是太子吗?”   平黎实事求是地说着,顺便挑了一点果脯放到了嘴里。   “我愿不愿意有什么用……”   她站了起来,说得很轻,真的像是事不关已。   玉妃捏紧绢子不由得咳嗽了两声,微笑着跟平黎告退。   “皇嫂,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鸢蕊,把我藏着人参、紫河车和白芍的珍珠匣子拿来。”   平黎把珍珠匣子放在了玉妃手中,带着几分怜惜说道:“皇嫂,好好调理一下身体。改天我请个太医帮你把把脉,吃点什么开胃的药……你瞧,这些日子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哎……这一切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当初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卷进这样的是是非非中来,真当应……”   玉妃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   “公主,你不用自责。你也要保重好身体,香儿,回去吧……”   “香儿,你说我是不是自多多情啊?”   玉妃抿着嘴,眉头紧皱,眸子里带着一些黯淡,幽幽凄凄。 第187节:一如既往   自从她成了冷妃后,香潇宫里越发得清净无扰。   大多数见风使舵的丫鬟和太监纷纷能避则避,怕自己将来的富贵荣华也要沾上了晦气一般。   不过香儿倒是一如往常地伺候,她年纪不大,却似乎如老者般看透了宫中的冷暖。   香儿泡了一杯茉莉茶,轻轻地放到了玉妃身边的案台上。   “娘娘,别怪奴婢多嘴。我们都是凡尘之人,孰能无情啊?要真真出家当了比丘尼,那或许娘娘就可以忘掉红尘琐事。不过依奴婢愚见,娘娘心中一定有所牵挂之人。”   这赤裸裸的话让玉妃整个人一惊。   “你这死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照你这么说,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什么牵挂之人吗?”   “奴婢说了,娘娘可别打奴婢。娘娘牵挂着那个豫国太子,也是就原来的宰相大人。”   想到这个人,她情不自禁得变得娇羞骚红,无可奈何。   这次她没有扬手打香儿,尽管被她一语中的。   “香儿,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是怎么觉得会是他?”   “奴婢没有乱讲。娘娘,你想啊,你为何现在被贬谪冷宫,不就是因为他吗?刚才公主问你的时候,你也吞吞吐吐,我想娘娘心中一定在乎这个人,否则言辞就不会这么闪烁了。”   玉妃不禁笑了笑,拍了拍香儿。   “香儿,你还真会贫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啊?”   香儿看到玉妃狡辩,便又笑着答道:“娘娘若是心中无他,明日他怕是要走了,你不会去看他吗?”   “我不会去看他。”   玉妃绝然地拒绝道,想想自己现在是皇上的后宫妃嫔,哪有什么资格去送他呢?   “那奴婢真是多嘴了。”   香儿说完,识相地退了下去,只留玉妃一人望着窗前紫雀呆想。   等到夜幕降临,银色勾月袅袅升起,那一抹寂寞也渐渐散开了,手中的针线不由得一扎滑落了下来。   玉妃披着一件单衣,款步走到窗前。   “……昨夜冷中庭,月下相认。睡浓更苦凄风紧。惊回心未稳。送晓色、一壶葱茜。才知花梦准。”   她低眉垂首,低吟起吴文英的词来。   “娘娘,好雅兴啊……”   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玉妃的惆怅。 第188节:比翼双飞   一回首,那日日夜夜梦中敢想不敢承认的男子就这般骤然而至。   他一袭白袍,高筒黑靴,那俊挺的相貌让玉妃骇了一跳。   “是你……”   她惊讶地想要大叫出来,却不小心被他一下子揉入进怀,那一股绵绵的温情似乎在此刻全部散发出来。   “嘘……今晚是属于我们两人的夜晚,你无需害怕,你也无需掩饰……你敢拒绝我吗?”   他怔怔地睁开黑幽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而玉妃则有点又羞又急。   “你怎么进来的?”   她贴着他砰砰直响的胸脯,五味陈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付。   “你不用管,今晚我就决定带着你远走高飞。我想了很久了,与其两人倍受煎熬地苟活着,倒不如一起浪迹天涯。我们到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携手白头,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玉妃听得一愣一愣,咬着牙摇摇头说道:“可是你是豫国的太子,你是储君啊……你怎么能放任天下而只要我呢?而且……而且我只是一个宫中冷妃,哪有什么资格配得上你……”   她硬生生地挣脱了他那结实的怀抱,心里却是矛盾地风起云涌,惘然无措。   任越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充满着无限的渴望说道:“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也不介意。你知道当初我打仗回来想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就是只希望看到你好好地能够微笑地望我一眼,或许就此生足矣。”   “你言重了……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玉妃冷冷地坐了下来,无奈的痛苦让她泪水盈盈,在柔柔的月光下晶莹点点。   沉默了一阵,他紧紧地拥住了她单薄的身体。   “你在逃避什么?难道你愿意一辈子呆在冷宫中受尽折磨吗?”   “这是我的命,与你无关……”   她说着,泪珠哗哗落了下来,然而声音那么僵硬,那么坚定,似乎真的无人可撼。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当初应该战死在沙场……”   他渐渐地退了一步,整个人有点销魂。   “既然如此,我不再打扰你了。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也许今生我们有缘无分了……” 第189节:决定私奔   他彻底心灰意冷,拔出那把四处发光的剑,欲转身离去。   银月如勾,光芒如霜。   那扑扑而下的泪珠清清楚楚地一颗颗滴落在地上,竟然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声音,仿若玉碎珠盘。   玉妃心如刀绞,气不顺通,一下子晕了过去,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等她醒过来时,那一双英飒的眼神寸步不离地盯紧着她。   她眸若星水,点点莹莹。   此时已经过了深夜时分,外面寂静悄然,只有微弱的烛光下两人深情相望。   任越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又抚了抚她刚刚揩去冷汗的额头。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嗔道。   “难道弃你与不顾吗?”   他反问。   “你……耍嘴皮子……”   她娇嗔了一句。   “我……决定带你走……因为你这丫头更会耍嘴皮子……”   他笑了,她也含糊地裂开了嘴……   “哎呀……放开我……你干什么呢……”   任越云已经二话不说,一使劲把她扛了起来。   丑时时分,夜幕黑密,凉风嘶嘶。   宫廊灯火通明,宫女太监垂眸而立,时不时犯困打瞌睡。   她轻纱围裹,仿若清尘。   他健硕威武,落步沉稳,沿瓦而飞,紧紧拽住她的腰际,一丝不敢松手。   事实上玉妃也是会武功的,可是如今有点病态恹恹的她只能乖乖被任越云所“俘虏”。   轻声而走,头上只有寒鸦凄凄,让静谧的深宫无意地染上了一层聒噪。   尽管宫中把位森严,可是深夜的侍卫们还是好些疲乏劳顿,根本无暇顾及这对准备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   直到卯时破晓,才有宫女大声尖叫。   香儿更是急得七上八下,四处寻觅玉妃的踪影。   皇上听闻此事,立马派出大量侍卫到处搜寻,连兵部侍郎都被派出去寻找下落。   “搜不到,提头来见。朕到不信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会半夜突然消失呢?”   他龙颜大怒,让兵部侍郎吓得连连点头,不敢有半毫怠慢。   圣旨一出,岱隆城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通缉犯人一般,百姓们指指点点,仔细地瞧着画像评头论足。 第190节:一座山庙   玉妃和任越云两人来到了岱隆城外的一座山庙里,这座山庙盘踞在山洼里,上山便是一件极为困苦之事。   所到之处,野兽虫豸隐蔽,荆棘杂草密布。   单凭着任越云的功夫,砍出了一条路来,手腕已经鲜血淋漓了。   两人终于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地来到了山庙。   玉妃赶紧从身上撕下一些绸布,耐心地替他包扎起来。   清晨,冰凉的微风拂过她那娇红的脸颊,那蔻丹相映而妍。   “你堂堂一个宰相,还如此鲁莽不顾?”   言语中稍稍带了些责备,但还是如燕儿般喑哑低沉。   “我只知道要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到一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当我想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没有回头路了,只是你会舍得不做皇妃吗……”   玉妃半带娇羞,微微摇头,面对这个屡次为她以身试险的男子,已然无法再有拒绝的理由了。   他趁着她不注意,拉过了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温润,缠绵,就如炙热的阳光灼了。   “是谁在破坏我的幽谷静养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从破庙的青石门槛上站了起来,遥首望去,一位白发须髯老人背着一捆山柴和一张羊皮信步而至。   不过老人看起来还是强健如牛。   “你们是谁啊?不会是私奔的吧?”   他肃然地问道,仿佛在他眼里是世间浊物。   “私奔?没错,我们就是私奔的。”   任越云大声回道,丝毫没有羞涩回避之意。   “哼!私奔的,我这里可不欢迎。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的。”   老人抹了一把汗,放下了扛着的东西。   “是一个老妇人告诉我的。”   任越云怔了几秒,不慌不忙地回答。   “老妇人?”   老人一听完,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手中集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火球一般一掌击了过去。   任越云整个人狠狠摔到在地,却没有任何反抗。   他蹙起浓眉,握住自己的胸口,低低呻吟了一声,盈盈的血渍从嘴角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玉妃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心疼用丝制的绢帕擦拭了一下。   “老大爷,他和你有什么过节,你何需下手这么重啊?” 第191节:揭开真相   老头态度大变,赔笑着走到任越云身边,毕恭毕敬地伸出一只手,说道:“这是你欠别人的债,不过这一掌也能还清了。那老妇人不就是你害死的吗?”   任越云微微一怔,想起老妇人,心中不甚愧疚。   一张枯潢色发皱纹满布的脸不经意间从庙宇的大幕帘后出来了,玉妃和任越云都为之一怔。   又是一个古怪的老头。   他穿着麻布大衣,稀疏的白发如雪花般散开,整个人比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头更加冷郁。   “这是谁?没有用,就杀了吧,省得暴露我们的行踪。”   果然,无情地甩了一句话,他垂了深陷的眼眸,解开了腰上的剑竹酒壶,潇洒地一步步走来,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   “老兄,这次可是重新遇到贵人了。”   老头解释道,顺便还把任越云从地上倏地一下拉了起来。   另一个眯起一道犀利的眼神,他把酒瓶子又插回自己的腰间,仔细打量起任越云来。   他摇摇头,长长一声叹息道:“不如当年的皇后啊!不过皇家有此后,也不算枉费我这么多年的隐忍了。”   叹毕,他竟然一下子五体伏拜,使劲地磕了三个响头:“我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旁边的老头也是如此行了大礼。   任越云似乎并不骇然,而玉妃却惊得合不拢嘴。   “我朝?他不是豫国的太子吗?”   两个老头都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庙宇朱漆脱落,时不时都有蜘蛛横行,佛像早已断肢残腿了,就连门堂正中的香坛已经积尘累累了。   那些破布破罐仿佛被遗弃到另一个世界了。   如此肮脏邋遢的地方,还执着地住着两个冥顽不灵的老头,也算是添了点人气。   “老爷爷,你们怎么不修啊?”   玉妃掩面而问,俨然被污浊的空气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们两个破老头住,哪里还需要打理啊?不过也为了防人口目。别老爷爷老爷爷的叫,多显得我老啊。以后你们两个就叫我大来,而那个口口声声要宰了太子的老头是赵宇将军,我是赵将军曾经的部下。当年就是赵将军冒死冲进大火从皇后娘娘手中救下了太子殿下,而很多人都以为太子早已葬身火海了。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一直在等待,等待太子的成长……” 第192节:真真假假   任越云眉头微皱,低下头轻轻反问:“那老妇人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了?而赵宇将军也则是赵梃将军的亲戚了?皇后娘娘也是赵氏家族的了?可是为什么舅父从来没有提起过?”   赵宇将军掂量了一下酒壶,站了起身,眉宇间多了一份凝重,仰头而叹道:“这就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那时候皇上专宠一位叫做燕姬的女子,据说那女子无法生育,但是她心怀鬼胎,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也休想让别人得不到。当时皇后的儿子名正言顺将会继承太子。她大概处于嫉妒之心,便找人诬陷皇后私通内淫。皇上听后怒不可遏,一怒之下摘去了皇后的凤冠,打入冷宫。我至今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放火烧了娘娘的寝宫,只是连我都还对先皇有些许恨意。不明事理,妄加乱断,结果就硬生生酿成了这场悲剧。为了掩人耳目,当时我救出太子殿下后就在大来的协同下逃之夭夭,以至于全宫上下都认为太子已殇。”   一张染了岁月的风尘的玉帛从赵宇身上拿了出来,放在一张黑乎乎的尘案上。   任越云看了一眼,惊讶道:“这莫不是圣旨?怎么……怎么会……”   赵宇将军捋了捋发丝,沉重地说道:“这可是当年我用性命在皇后的行宫中找出来的圣旨。当时皇上早就拟定了这道圣旨,等到你长到十岁,便公布天下。可是那场大火已经让一切化为泡影……”   说着,赵将军有点泪眼朦胧的感觉,也许那道阴影依旧如此深,拂之不去。   “如今我决定帮你重新找回天下……这样才能对得起逝世的皇后……”   任越云听得一愣一愣,这么多年来从未想过要叱咤风云,坐拥天下,却只想要和心爱的人一起风平浪静地共度一生,然而上天总喜欢开玩笑。   那日,假太子已经随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向豫国出发,一路上锦旗猎猎,一个死刑犯,从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这等好事,真算是祖上积德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紫金鞍鞯,勒紧缰绳,衣冠楚楚,身份高贵,这让他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第193节:硝烟弥漫   可是世事无常,这份逍遥还没有熬到关口,路上就遭到一场伏击,很多从树林中冒出的黑衣人那锋利的刀芒犹如梨花带雨般无情地落下,嘶喊声,呻吟声交错成一团,不过多久,已经血海一片,横尸遍野了,倏然寂静。   “启禀主子,已经传信给了豫国国王,说太子平安无事,不过因为路途缘由只得延期两日才能重返……”   一个红甲而着的男子跪地而报。   复定点点头,旁边的胡茬男子也满意地点点头。   “叔父,今日将是我们的决战之日,现在已经万事俱备……”   胡茬男子不由得仰天而豪叫:“上天啊,这么多年的厉兵秣马,苦心操练,为的就是今日。老天爷啊,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话锋一转,胡茬男子拿起一把大刀,拿出一张圣旨,而这道圣旨便是玉妃偷出来的那份潢色丝帛。   “有了这道圣旨,号令三军也不成问题了。就算三军不敢听从,便也能限制其战斗。今日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了……”   两人踏步而出,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从岱隆城守卫较之薄弱的西南角进发,放眼望去,兵车凛凛,方圆几里,旌旗飘扬,士气声此起彼伏,大振军心。   “走……与岱隆城中其他东南北三军会合进发……”   随着一声令下,那答答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所有人肃然有序地齐刷刷进发。   顿时烟花四起,还不知真相的老百姓还抬头仰望这美好的一幕,很多夹杂在百姓中间的士兵一接到信号纷纷脱下平民装束,统一向皇宫奔去。   说来也奇怪,此时的大好天气慢慢变化了,乌云倒墨般云集起来,没出多少时间,整个皇宫变得混乱一片,宫女太监争相逃命,踩踏声,尖叫声更是更迭不断。   复定率领的几十万大军嘶喊着杀入皇宫,直冲皇上寝宫。   “朕真的疏忽大意了……岱国竟然要败在朕这个不肖子孙手上……小豆子,你可知朕还能调动多少军队吗?哼!”   这一声冷笑让小豆子战栗不已,赶紧跪下说道:“奴才……不知……皇上圣明……”   “临死关头,还说朕圣明……哈哈……既然天要亡我,我也无力抵抗。” 第194节:剑下亡魂   他凛然走到龙椅边,拿下那把尚方宝剑。   “就算要亡,也要拼了命……”   “狗皇帝,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活命的机会啊?”   皇上一回头,复定早已率兵杀进来了。   他气宇昂扬骑在马上,指着皇上说道:“你真是千古以来最昏庸的皇帝。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会背叛的皇帝也算是做到极致了……”   “谁背叛我了?你不要血口伤人……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哈哈哈!!!!   皇上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大笑起来,笑声凌厉,直让小豆子抓着柱子发抖。   “真是傻到极点了……你啊,到时候死了也还是冤死鬼,还不知道杀你的人是谁啊?有如此昏君,真是千古一绝啊……哈哈……”   复定除了嘲笑还是嘲笑,对于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皇帝更是轻蔑不屑。   “你有种跟朕单独打一场,你也未必能赢得了。”   皇上想了一会儿,便举起雕龙宝剑说道。   “哼!我今天就要你死得心服口服……其余的人统统退下。”   复定翻身下马,亮出了剑锋。   好歹郑立景也是帝王世家,武艺自然不在话下。   要单打独斗起来,复定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两人一招一式对抗,眼看着复定就要占了下风,或者说有性命之虞。   殊不知小豆子竟然慌张不迭,想要乘机逃脱,乱跑一通,反而阻塞了郑立景的剑法。   结果复定剑锋一转,从侧面一下子刺入了郑立景的脖子,顿时鲜血殷殷而流。   小豆子看到皇上被杀,吓得尿都要出来了,突然间意识到国破家亡,发了失心疯一样一下子从皇上手中夺过宝剑,向前一扑,那把剑不偏不倚地刺向了复定的腹部要害。   复定愣了一下,真没想到筹谋这么多年竟然会葬送在一个小太监手上。   不过小豆子的下场可想而知,背后大军而至,乱箭百发,他就这般成了亡命徒。   “我是豫国……太子……我才是统领天下之人……”   这是复定口中最后憋出的几句话,然而郑立景已经奄奄一息,两人同时倒下,就这样两个王朝一起灭亡。 第195节:化为乌有   后面依旧是一片厮杀声,哭喊声。   后宫妃嫔很多被士兵们烧杀抢掠,栗宁容也不幸被乱箭射死。   而可怜的想要振兴家族的林美人被迫上吊自杀,宫女太监们乱蹿而逃,原本佳丽三千的后宫瞬间俨然成了一个火场,就连平黎公主也未能幸免于难。   平黎临死前依旧唤着江隐觉,那炙热的脸蛋还是绽放着幸福的微笑,不过这辈子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对于平黎,这么多年的执着煎熬,她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只是可惜死之前未能见到江隐觉。   若是有缘,也只能来生再续姻果。   熊熊火舌肆意蔓延,宫瓦墙檐均毁于一旦。   然而救援兵赶到时已经晚了。   经过岱国几位朝中大将的奋力搏斗,一天一夜的厮杀,终于在一声鸡鸣破晓的时候迎来了安静的日出。   宫中尸体遍布,哀鸿凄迷,血流成河。   复珠和复筝可算是被复定欺骗惨了,以为有他便能飞黄腾达,没想到仍然葬身火海。   等到胡茬男子和几个叛乱头目被擒拿以后,真相才揭露。   原来胡茬男子也是利用复定来为自己打天下,他们是郑家天下之前的遗老大臣,为了复辟前朝,而酿成此灾。   而复筝和复珠的身世也被复定身边的人暴露,两人受到复定的唆使,曾双双易容,一个就是佟妃,一个就是琳妃,不过同样无法在宫中生还。   琳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这样相信那个复定的男子,然而却不知复定打入皇宫之事,到死也只是冤枉了一条命。   同年,在赵宇、赵梃等人的拥护下,由朝中元老揭开圣旨,岱国的太子任越云接位,国字赐号开平。   据说佟将军听到自己女儿不幸之事,哭瞎了眼睛,佟夫人也不由得病急突发,撒手人寰。   对于太子一事,豫国也闻得由来,而所谓的假太子早已被真太子复定派人半路截杀了。   豫国国王沉痛哀悼不已,不仅失去了女儿栗宁容,也失去了这么多年空欢喜一场连面都没见的儿子,但是也怨不得他人,毕竟这次也是太子自己挑起的战端。   一夜之间,儿女双双离去,禁不住恸哭良久,本来就白发苍苍的他更加衰老不堪。 第196节:悲欢离合   五年后。   开平五年。   艳阳高照,山色清明,春去秋来,已然五年。   玉妃已经成为岱国皇后,手里带着一男一女。   “母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小公主那硕大水灵的眼睛眨巴着,望着自己的母后问道。   金銮辚辚,慢慢向前。   “你问你父皇啊?”   玉妃抿嘴而笑,而作为岱国皇帝的任越云也不由得剑眉舒展,浮起一抹爽朗的笑容。   他摸了摸玉妃,又高兴地抱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刮了一个响鼻,笑着说道:“带你们去看看曾经的故事……”   小公主还闪着大眼睛不肯罢休,打破砂锅问到底:“父皇,我们到底要看什么啊?这么神秘。曾经的故事?是不是很好玩啊?”   任越云亲了一口那红扑扑的小脸,说道:“朕的公主说好玩就好玩。”   “父皇,我也要抱……”   小太子也忍不住吃醋了,拼命凑上前去。   “远儿也和巧儿一起胡闹,你父皇还能受得了吗?你父皇日理万机,身体操劳,哪里受得了你们两个现世宝。你们还是到母后这里来吧。”   “朕抱抱自己的孩子可是不累啊,怕是你们的母后嫉妒没的抱你们吧。呵呵……”   任越云半开玩笑,逗弄着两个怀里的小宝贝。   玉妃看在眼里,不禁笑得更开心了,也许与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情不由衷都恍如烟云般慢慢消失。   远处是皇家陵墓,高大宏伟,肃穆庄严,可里面却葬着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故事。   一个男子沉默不语地跪在高大万年青下,眼神迷惘,手里一束简简单单的野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他恨,他真的好恨,为何那个说要和他携手一生的女子就这样扔下他一个人寂寞孤独?   那禁不住的泪水隐隐约约从红了的眼眶中慢慢掉了出来。   花开花落,悲欢离合,又是一年春好处,只可惜物是人非只剩愁。   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灿烂地开着,绿油油的大地衬托着这一簇美丽。   待到山花烂漫时,回忆曾经几何,你我共携手,誓白头。 第197节:我会等你   开平五年秋夜。   碧叶芬翠,花吐醉芳。   月华皎洁,夜色入凉。   盈盈一身锦瑟凤凰麒重缎袍,头绾碎念珠发髻,淡彤色玛瑙簪垂了一绺流苏。   玉妃双眸如星,点点剪水,不过幸福中也夹杂了一丝有意无意的哀色。   一只单臂紧紧搂住了她,她心头一刬。   “朕的皇后在想什么呢?这一幕倒是让朕想起了五年前的岁月。时间真是飞逝如驹,转瞬即逝啊。”   玉妃缓缓回过头,几分心疼地抓起了任越云的右手,还有一只便是硬邦邦。   “皇上,臣妾倒是想起了你曾经在牢狱之中递与臣妾的情书?只碍于当时的泪水,无法辨清最后的那句话了?”   “哈哈,难为皇后还记得。当时朕可是费了一番心思,最后,我想说……我会等你的……”   玉妃再次潸然,轻声问道:“皇上,那你会后悔吗?”   皇上眉目凝重,一把抱紧了玉妃。   “朕为了你,从来没有后悔过!昔日没有,如今亦是没有,将来也没有。若是当初朕不来找你,才会真正后悔一生。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等一辈子也不会有后悔。”   玉妃听了燃起几分羞赧,嗔道:“皇上现如今乃是一国之君,身肩重任,怎能将心思一一都赋予臣妾呢?难不成皇上让臣妾成为众人之敌吗?”   任越云也调侃:“要怪也只能怪朕太痴情了。不过皇后,你真的想要朕把对你的爱割舍掉嘛?莫非你还着急想要步当年冷宫后尘不可?”   玉妃听得但笑不语,只是静静地也抱紧了任越云。   苦尽甘来,我焉能轻易放弃呢?   “朕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朕的心全在你这里……”   玉妃也只是笑了笑,放开了任越云,走到了梨花抚案边。   上面摆着一盒蜜色葡萄干。   她轻轻地挑拣了几颗放到到金樽之中,然后微微转向头对着任越云笑道:“臣妾深知皇恩浩荡。可惜宫中子嗣甚少,寥寥无几,就如同这些离群的葡萄。五年来,皇上似乎从未沾过雨露。人臣之谏,皇上或许也该……”   任越云朗若星辰,积石如玉。   这些年来,他的脸上未免也多了些沧桑之感。   “你果然是个好皇后啊,真的这么急着把朕赶出去吗?” 第198节:葡萄有理   玉妃也无可奈何,他毕竟还是威严赫赫的岱国之主。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争辩。   一把上好的贡品湖色瓷壶从她纤长的手中缓缓上扬,那晶莹通透的水伴着优美的线条不偏不倚地洒入杯盏里。   “皇上可来瞧瞧这些?”   任越云蹙眉而视,或许已经被她挑起了一些愠色。   难道对自己心爱的人好也算是一种错?天下焉有这种道理?   “这些葡萄因受这雪山寒泉的宠爱却反而失去了原有的那份甜意。皇上若不信,尝尝便可。”   玉妃垂首而语,不卑不亢,不过声音显然有些不自在。   她舍不得,比任何人都舍不得分享出去这份圣洁的帝王之爱,可是这里,这里只是一个牢不可破的深宫,当初的岁月历历在目。   她怎么能不知道一个宫闱女人的处境呢?   “不用尝了,你这样做不是自食苦果吗?”   任越云甩甩龙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处处为他设想的贤良女子。   “臣妾只想默默为皇上打点一切,为皇上分忧。此外臣妾有了巧儿和远儿已然足够,只要他们平安长大,便是此生无憾。”   玉妃话语恬然,丝毫没有做作。   任越云亦是结舌无话,脸色就多了一些茫然。   “朕真的不懂,为什么拥有的就不能珍惜?你可知道朕对你……哎……”   五年来,他们一直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可是如今却是一颗真心,两处情愁。   “皇上,天色也不早了,臣妾服侍你侍寝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她还未靠过几步,已经被任越云搂在怀里了。   两人都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夜晚最安谧的深情。   “你不要拒绝朕……”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犹如曾经代代君王,只不过他对她多了更多的爱……   然而世上之理,都是过犹不及啊!   玉妃也紧紧抱紧了他,那一抹抹吻渐渐雨点般落在她的脖颈上,睫毛上……   那是她五年来最幸福的爱。   “皇上……臣妾……”   “你什么都别说……”   玉妃心头微微一怔,其实她想说她多么希望持续这份独有的爱,直到两人垂暮之年。 第199节:发烧腥热   “不好了,太子发烧了……不好了,太子发烧了……”   这份温情还没持续多久,就听得有一小宫婢在殿外大声嚷嚷,不过很快给人带走了。   这话让她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担了起来。   皇上也不由得愁眉放开了玉妃。   玉妃顾不得其他的,心急如焚地向太子的寝宫跑去,却让任越云也在背后慌不迭地追了过去,可是他感知到了,此时的她急得如同要失去什么似地。   太子小脸烧得火红,如同一袭霞晕,粉嘟嘟的嘴唇也黯然失色,显得稍稍干燥。   玉妃不停地给他换浸了冰水的毛巾,敷在那小小的额上。   她如坐针毡,轻轻地亲吻着太子,滚烫焦急的泪珠一颗颗无声地落了下来。   这还不满三岁的孩子可是她的心头骨肉,也是茫茫深宫中的唯一希望;若是有什么差池,定会让她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玉妃紧紧抓住了他的那小手,用温暖的唇不断地吻着,那爱似乎怎么也不够用一样,心里默默哀求着,哭泣着,挣扎着,渴望上天能够怜悯一下她那这么小的孩子,为了他,哪怕用她的生命来作为交换也是心甘情愿的。   皇上也是站在一旁,急得不知所措。   “你们这些太医吃干饭的啊,还站在一边干嘛?赶紧帮助太子降烧!”   太医们也吓得汗珠涔涔,却只能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偶尔把几次脉,默默静候。   终于一个年纪大得不行的老太医站出了列。   他恭恭敬敬躬身跪下而道:“如今春寒料峭时分,风气不定,温差较大,怕太子殿下染上风寒,现今出现腥热,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不过微臣倒是有一味药引可建,能快快促使太子退烧却热。”   “太医请快说,是什么药引?只要本宫能找的到,一定会竭尽而寻,必不耽误。太子还这么小,怕经不起一烧……”   玉妃转过头来,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微臣知道有一种雪乌的草本植物,嫩白色,无刺也无味,花骨娇小,不过……不过在本国难找,似乎这么多年来,微臣也没有在市场上见过此物,恐怕……”   “雪乌?雪乌?” 第200节:借酒浇愁   玉妃忽然回想起小时候,师父曾用此物给自己疗伤过,好像也是出了什么红疹之类的。   当时她还小,只听到她父亲问过她师父。   她师父曾说过,此物最相缘。若是与雪乌有缘者,必能得之。   “对了,本宫知道了……此物最相缘。”   一时间充满了欣喜,玉妃赶紧上前扶起了太医。   “皇后娘娘怎么可知此物?”   皇上望了一眼玉妃,如波粼粼,充满了信任。   “此物可去找江将军便可。他定会找到此物。为了太子能早日康复,本宫决定亲自去一趟。”   皇上按按玉妃的纤手,点点头道:“朕同你一块去!”   玉妃听得,忙含羞下跪:“谢皇上!”   江隐觉自从做了将军,经常南征北战,身体虽强健了不少,可内心的创伤依旧不减,反而与日俱增。   是日,岳拯世和他正喝酒聊天,夜风习习,银月如勾。   “江大人,你真是好酒量。”   两人举杯相敬,吟诗而对,意兴阑珊。   不过对于皇上和皇后夜间的突然造访,更是甚感惊奇。   两人脸色酡红,一时间慌乱无措,匆匆跪下。   “微臣不知皇上皇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微臣罪该万死。”   玉妃抿嘴而笑,解开大黄的凤凰裘,递给了旁边的小太监。   她应和着皇上说了一声免礼,便亲自弯腰把两人扶起。   “你们千万别这样。反倒是本宫深夜造访,妨碍了两位大人的休息。”   “皇后严重了!”   江隐觉恭恭敬敬回了礼数,反而让皇上不由得开怀大笑。   “来人,上茶……”   一声令下,几位娇小乖巧的素衣丫鬟应之而上,两杯简单的碧楼春香气扑人。   “额……大人果然为官清廉啊……哈哈……连茶也是这般自然……”   江隐觉一愣,便想起已经生活已经灰蒙了多年了,就连茶也这般黯然失色,还是陈年旧货。   玉妃慢慢走到了江隐觉身边,望了一眼,眉峰翘棱,曲线有致,那份英气却不减当年。   “师弟,师姐也不知道该说些……”   她疑迟了一下,已经不再用本宫称自己了,而是用亲人的语调称自己为师姐,这让江隐觉惶然间有些感动。 第201节:萎靡不振   “师弟,师姐今天来一是来看看你,希望劝你能重新振作起来。二来希望你能救救太子,他这么小,竟然烧得厉害。太医说雪乌能够救之性命,所以……”   江隐觉忙接下话道:“微臣定当尽力寻找,不过怕延误了太子的病情难以担当罪责。这雪乌最相缘,难道皇后娘娘是要微臣……”   “师弟,委屈你了……”   江隐觉摇摇头,拍拍胸脯说道:“能为皇后娘娘效命,是微臣的福分,这样想来也不至于成为一废人。”   玉妃啐了一口,嗔道:“什么废人?师弟,你可别忘了,你是我朝的大将军,帮皇上建功立业的重要大臣之一!下次不准再说!”   皇上拂拂袖子,蹙眉而道:“是呀,皇后言之有理。天生我材必有用,世上只有功用大小可分之人,但绝无一无是处之人。爱卿啊,你切勿这样妄自菲薄。”   玉妃紧紧握住了江隐觉有点冰凉的双手,望了一眼深夜碧透的星空,不禁叹道:“若是公主在天有灵,或许也希望你能为了她而好好活下去。”   “是啊,皇后娘娘真真会善解人意。江将军,你切不可萎靡不振,岱国需要你,皇上需要你啊!”   听到岳拯世的话,江隐觉浮起一丝惭愧,面颊发白。   “皇上,皇后娘娘说的是,微臣知错了。微臣也定当竭尽全力找到太子的雪乌。”   他一身翩翩长衣,胸襟上一支傲然的白梅,那股清雅脱俗的气节赫然而现。   要是平黎还在的话,或许就是一对幸福的鸳鸯了!   可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望着他扬长离去,玉妃双眼渐渐迷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或许她的心头也有些颤然,当初的回忆犹如飞逝的烟花一般,落地的那一瞬间再美的一切也化为灰烬。   她有些愧疚,有些痛苦,更有些不舍。   她从曾经一步步煎熬着,一步步踏下去,只是为了那个甜美的丫头和自己那正气凛然的师弟,而曾经的希望也随着时间的荏苒一步步消失,最后终于落定为尘。   “师弟……” 第202节:不负众望   玉妃心口默默念叨了一句,半闭半合的眼眸闪着黛青色的睫毛,整个人也有些腻腻的。   任越云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轻轻放到了玉妃的身上。   夜已过半,更漏滴响。   偶尔从树缝或草丛中的罅隙中穿过窗格,吹来几丝微凉的风。   玉妃倚在床沿上,双手紧紧抓住太子的手,时不时眼泪恍惚地打湿了他的额头,与寒气透人的冰块融在了一起,咸咸地散了开来。   “父皇,母后,水……”   太子嘴唇干裂,羸弱地低低呼唤着。   皇上亲自退开了宫女太监,亲自急急地从紫檀案几上倒了一杯水。   江将军果然不负众望,托人快马加鞭把雪乌送来了。   一股子乌黑的血在他喉咙里打转,不过为了自己唯一的师姐,煎熬着那股滋滋的痛。   “平黎……你在哪里啊……”   江将军躺在纵横交杂的草丛中,晨曦微微露出一丝霞色,淡淡如樱花。   他真的宁愿永远沉浸在黑夜之中,那就也不用面对失去平黎的痛苦。   玉妃拿到雪乌甚是激动。   宫娥太监赶紧到御药房给配了出来。   玉妃一点点把汤药灌给太子,一看到他咳嗽,心疼地慌忙地拍拍,泪水随着滚烫的药一起朦胧在了一起。   皇上站在一边,踱来踱去,更是担心地要紧。   几个时辰后,太子的脸色逐渐好转,苍白色渐渐褪去了,慢慢变得有点红润。   “他好转了……”   玉妃激动地叫了起来,皇上眉舒眼开,欣慰地紧紧把玉妃搂在了怀里。   “皇后,咱们的孩子不会有事了……”   “恩……皇上……”   她也欣慰地贴着任越云,小猫般摩挲了一下,说道:“只要孩子没事,臣妾就没事;要是孩子有事,臣妾怕是……”   “别这么说,朕不允许你这样……孩子固然重要,可是你在朕心中更重要……朕不允许你这样折磨自己……”   她拉出红梅色的绢子,走到太子旁边,挪了挪被褥,擦了擦他的额头,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太子的额头……   “朕希望永远陪在你和孩子身边,你可不要再拒绝了……”   玉妃突然间咧嘴一笑,嗔道:“皇上竟然还般能贫嘴油舌,瞧这话说的,好像臣妾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一样……”   皇上再次把玉妃搂在怀里了,也不由得还嘴到:“朕宁愿让你缠着朕,而不是经常拒绝朕……”   玉妃望了望他,感动地泪眼盈盈,默默地抱紧了皇上…… 第203节:流言蜚语   秋日晴朗。   碧澄澄的天空,划出一丝清新的色彩。   那满山的红枫,摇曳着绮丽的舞姿,煞是好看。   一转眼,掌管后宫已经又一个夏头。   炎热也渐渐褪去。   玉妃摇着一把金色团扇,雍容地坐着,身边的丫鬟一声不吭地垂头而立。   “茹儿,帮本宫去倒杯菊花茶,坐着也挺无聊的,不妨喝了茶出去散散心。”   茹儿着一身翠绿色鸢采裙,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便退下去了。   这丫头还真不够机灵,想想当初的香儿和敏如便是不一样了。   可如今物是人非,只能空想罢了。   玉妃正思忖着,外面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跪膝说道:“启禀皇后娘娘,今个儿是为皇上选妃的日子,不过……好像出了什么岔子。”   如今已贵为一国之母的玉妃不慌不忙,淡然地吞了一颗干梅,说道:“用得着这么慌张吗?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本宫正好也坐得乏了,就陪你去瞧个究竟吧。”   宫廊墙垣,迤逦而穿。   一顶黄帘轿辇徐徐而前,一直前往选妃的景妍殿。   还未到那里,一股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就不绝于耳,玉妃大老远便听得一清二楚。   秀女们个个长得争奇斗艳,闭月羞花。   玉妃一下轿子辇,所有人便停下了争执,齐齐跪了下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一眼扫去,整个秀女馆已经狼籍一片。   玉妃一去往昔的温柔淡雅,眉色间不禁乌云云集。   “你们可是都出自大家闺秀?”   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所有秀女头低得更下。   玉妃慢慢从秀女边上慢慢绕了进去,决定好好看看这些一进宫便这么张狂而没有教养的秀女。   一个秀女脸色铁青,头低得不能再低,仿佛有个洞就能钻进去。   她身体颤颤一动,这让玉妃突然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玉妃没有大声叱责,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说说你的姓氏名讳?本宫看你发髻都乱了,怕是受了什么委屈吧,有什么本宫能为你主持公道的地方尽管说出来。不过要是有半句造谣,你就或许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第204节:邪气一说   那秀女听了,吓得不停发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等了会子,另一个秀女一下子站了起来,颇有几分威风。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大惊失色,这忤逆的行为让大家大气不敢出一声,担着这个秀女的结局。   玉妃也顿时愣了一下,不过马上露出了欣慰的颜色,并无责怪之意。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来自四品言官,夏侯家族,单名一个妤字。奴婢们刚选秀完毕,如今只是为了将来在宫中的名分所争吵了起来。不过还望娘娘能宽宏大量,不与奴婢们的荒唐计较,奴婢们下次绝不再犯,请娘娘再给一次机会。”   玉妃瞥了一眼,带着好奇的神情问道:“你们都还只是小主,竟然心胸这么远大,这么快就关心起将来的事了,怕是眼前都顾不太好吧。不过本宫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们有什么大论。”   只见那位秀女穿着琥珀色雅兰荷长裙,蹁跹纤细,身材姣好。   她依然不慌不忙,福身道:“奴婢们只因道听途说后宫之事,大家意见不一,便这般殴闹了起来。”   后宫之事?   这几个敏感的词让玉妃不禁容色黯然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皇上雨露几乎不沾,后宫唯自己独宠多年,尽管念及皇恩浩荡,两人伉俪情深,可是这对于一国之君,若膝下不能儿女成群,传出去必将是一大笑话。   想到这里,玉妃也凛然皱眉。   夏侯妤见到如此,依旧不去几分娇颜,柳眉依依,樱唇潺潺。   她缓缓道来:“皇后娘娘,这后宫之事,奴婢们只是胡听罢了,还望娘娘千万别生气。后宫传言皇上近来无多子嗣,怕是有邪气冲杀……”   “放肆……”   玉妃赶紧喝住,这等谎言焉能乱流散。   夏侯妤已经面色稍稍有点涨红,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   “一派胡言。后宫有这等事,就是本宫失职了。本宫一定会妥善查清,不过至于子嗣这事情,可还需要你们努力,哪有邪气一说。”   玉妃摆了摆手,不愿意再问下去,便随着宫女扶之而出。   离开前,玉妃又吩咐了秀女宫领头太监一句句,免去这些秀女一日之餐,以作处罚,顿时威慑秀女宫,大家都唏嘘不已,暗暗叫苦。 第205节:玉阳皇后   内务府总管最近又换了,如今可是伍公公掌头,听说曾经可是皇上做前朝丞相时的门客。   玉妃刚回宫不多时,南凤宫外传来一阵阵宫婢们的笑声,甚至狂妄,简直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   她传来了伍公公,让他去查一查那个夏侯妤,她在这些秀女中,也算上是一个出挑的女子了。   吃了一些糕点,她决定今晚就让那个叫夏侯妤的女子来侍奉皇上。   玉妃自己也清楚,这些年着实不易。她自己可算是吃尽了苦头,别人都以为这皇后好说话,便是那么肆无忌惮地敢以下犯上,殊不知,自己当年那股懦弱的无助的感情早已在这深深的宫墙里埋没了,如今的玉妃已经手握六宫金印,管辖着六宫安危秩序。   虽然偶尔她也听到那些宫女们窸窸窣窣交头接耳议论她曾经的旧事,不过为了自己的巧儿和远儿,为了那个为了她一直多年只恩宠与她的皇上,玉妃咬住了嘴巴,她不会再这么低声下气,只为了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开平初年春,皇上就敕封玉妃为玉圣皇后,不过她总觉得这个圣字太过于招摇,于是恳请皇上再改成了玉阳皇后。   六宫之中,只要一传玉阳皇后这个称谓,妃嫔们每次都战战兢兢,似乎感觉甚是神圣,无法动摇。   玉妃擦擦自己粉白了的额头,一丝淡淡的眼角纹让她着实惊了一番。   她拿起了胭脂龛,左右瞅了瞅,叹口气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看来这种事情也不能拖下去,怕是真真要误了皇上一辈子。”   正悲叹间,远儿和巧儿被两个奶娘领着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母后,母后……”   巧儿眉心点了梅红,带着一个雕琢精细的银项圈,发辫梳理很别致,煞是可爱。   而远儿自从病愈后,身体更加好了很多,穿着一件潢色小锦袍,俨然有几分太子的威严。   远儿虽小,可是非常聪明睿智。   远儿是生于初秋中旬,如今怕是快到他三周岁的生日了。巧儿稍稍大一岁,不过是在腊月之日所生。   一本《三字经》和一本《皇家祖训》紧紧被远儿抓在手里,脸儿粉嫩粉嫩的。 第206节:明若泰山   玉妃看到自己的小宝贝,喜不自胜,一下子搂住了他们,根本也不顾自己是一国之母的端庄。眼下对她而言,这两个小祖宗便是她赖以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母后,远儿有一事要请教,请问为何要学皇家祖训,既然是训,那便是在指责远儿不乖吗?”   玉妃轻轻吻了远儿的双颊,抚摸着他的头耐心说道:“这不是在训斥远儿,而是在教育远儿,以后要谨遵皇家祖规,只希望远儿将来也能像父皇一样做一代明君啊。”   “谁做明君啊?”   洪亮的一声让玉妃顿了一下,原是皇上不声不响,不让人通报就这般悄悄溜进来了。   “皇上万岁。”   玉妃赶紧拉着巧儿和远儿跪下来。   皇上笑了笑,一把扶了起来,说道:“既然朕没有让人通报,就是不想要拘泥形式。不过你看看你,还这么循规蹈矩啊?”   玉妃却不以为然,说道:“皇家毕竟是皇家,就算再是循规蹈矩也得行。若臣妾不带头循规蹈矩,何以一统六宫,只怕底下人都不服。远儿,正问臣妾皇家祖训来着,这就是皇家祖训,马虎不得。”   这话倒是让皇上有点哭笑不得,当初他也是不愿意禁锢,只因为一个忽然的身份,就这样自由全无。   皇上摸摸远儿,说道:“太子可是将来要比朕有出息呀。”   远儿却煞是有礼地鞠了一躬,有板有眼谦虚地说道:“父皇明若泰山,儿臣是万万及不上的。”   这话一下子逗乐了玉妃和皇上,两人面面相觑,大笑。   “这孩子,绝对是皇后娘娘熏陶出来的,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玉妃啐了一口,笑着说道:“皇上又拿臣妾开玩笑了。”   皇上看了一眼玉妃,不禁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笑道:“朕怎么舍得拿你开玩笑?”   见到玉妃摆手,奶娘们就带着远儿和巧儿赶紧下去。   想起白日跟伍公公说的话,今日可是要破例的,玉妃是亲口答应了的,说自有办法。   玉妃慢慢脱离皇上的肩膀,温婉地问道:“皇上,今日你可为臣妾破一次例。臣妾这几日身体有些乏了,不能好好伺候皇上。皇上也千万龙体保重,今夜也别去御书房了。” 第207节:声音熟悉   皇上听了,有些惊愕。   “不会是皇后又厌恶朕了吧?朕做错了什么呢?”   玉妃低下头,脸色淡然,说道:“皇上是做错了事情,就是对臣妾太好了,臣妾恐怕无法一人承受这般恩泽,人说福多了折煞人……”   玉妃话未说完,皇上的脸色也大变。   “那皇后是说朕折煞你了。既然这样,朕还是要好好把皇后的福气还回去。”   皇上说完,正想要踏步离去。   “皇上,今日是否能翻牌吗?皇上……”   玉妃顿了顿,紧紧地咬着贝齿,而自己委曲求全地却也只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   “你真的想要朕这样子做吗?”   皇上内心一阵纠结和愧疚,淡然低头。   玉妃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俯下身体,磕了一个头,道:“臣妾希望能为皇上分忧,而臣妾亦希望皇上身边有更多的子嗣,这样皇上也不至以后寂寞……”   皇上不再说话,秋风拂过,龙袍翻滚,而那一番情意早已深深嵌入他的心中。   他知道,她太爱他了,而他本想用这种方式来实现当初的承诺,可如今,怕是要踏入泥潭,陷而难拔。   是夜,所有准备妥当,那个叫夏侯妤的女子更是春风迎面,满是桃花,真真快要乐癜了。   那一簇簇雏菊,凌乱而开。   南凤宫的上苑里落叶缤纷,一棵大梧桐树依旧虬枝缠绕,尽显曳姿。   玉妃坐在一个巧夺天工的大理石凳上,石桌上摆着一些瓜果。   黄橙橙的福橘便是最诱人的。   她顺手带了本诗经,默默念着,可心里却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茹儿,帮本宫把这书拿进去吧!”   玉妃懒懒地剥了一片凉凉的橘子,酸了一下,可是唤了一声,却没见茹儿过来。   似乎有些生气了,玉妃又重新重重唤了一声,别人不听自己也就罢了,连贴身丫头也这般狂妄,真是没了上下。   正准备让身旁的小太监扶着自己起来,却从身后传来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   “娘娘,你何苦为难自己呢?你明明那么爱皇上,皇上又那么爱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何必要退贤让位呢?娘娘,你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了。” 第208节:惊艳动人   玉妃一愣,回头便瞧见,原来竟是敏如。   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还会在这里碰到,更没有想到这辈子她们便还有这等缘分。   欣喜,焦虑,叱责和难受一股脑儿随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给传了出来。   玉妃微微颤了一下,些许年不见,敏如已经二十有余了,俨然一个成熟的女孩,惊艳动人。   那发髻上的紫色玉簪还赫然在目,那是玉妃曾经给她的唯一信物,也难为这么些年还戴不离身。   见到敏如,那泪水禁不住从玉妃的眼里落了下来,为了不失凤仪,她只得擦拭了一下。   “其他人退下吧。你这个死丫头,可知擅闯皇宫是死罪啊?你要死了,本宫也保不了你。”   敏如露出明亮的皓齿,甜甜一笑,福腰道:“奴婢不敢擅闯,只是实在想念娘娘才忍不住回宫来。”   玉妃拉着敏如坐了下来,打着趣儿道:“这皇宫可不是想来就来的地方,要不就是你一个大姑娘想要嫁人来找本宫做媒的吧!”   敏如听到嫁人,脸色娇红,反驳道;“哪有这事。奴婢已经决定再陪着皇后娘娘。娘娘有所不知,奴婢的姐姐如今已然嫁人,奴婢也终然无所牵挂。尽管姐夫贫穷,可奴婢知道他能不嫌弃姐姐瘸腿,还能常常关怀备至,确实也是值得信任之人。奴婢放下了担子,来到了这里,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奴婢才好。”   玉妃摸摸敏如那光滑白皙的脸颊,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硬是长了翅膀往牢笼里飞,你说可惜吗?”   “奴婢不觉得是牢笼,若是无伴,一人风雨飘摇,那才叫牢笼。只要娘娘金口一动,奴婢这辈子就愿意跟着娘娘了,哪怕做老姑娘也不打紧。娘娘是知道奴婢的性子的。”   看到敏如这么坚决,玉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了,而敏如却笑靥如花。   暮色慢慢合璧,一抹新月如镰刀般出现在柳梢头上,光芒如银丝。   两人继续在上苑中拉拉家常,也让玉妃的心中解了不少愁闷,原先有些想不清的,反被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点拨就豁然而朗了。 第209节:嚣张跋扈   日子也在闲中渐渐过去了,自从敏如回来后,玉妃又有了说话的伴儿,当初的寂寞也着实打发了不少,只不过皇上也渐渐开始疏远起自己了。   玉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主动送出去的,想要再收回来却已经很难很难了。   不过她依旧性情淡雅,不骄不躁,偶尔逗逗自己的巧儿和远儿,也别有一番滋味。   夏侯妤那夜被皇上临幸后,便一下子成了皇上的新宠,那股子气怕吸引了皇上。   玉妃差遣敏如打听过,夏侯妤之所以受宠,身段自不用说,那股桀骜不驯的样子很得皇上胃口。   夏侯妤表面上风光绮丽,但这并未满足与她,为了撑起夏侯家曾经败落的势力,便决定蛊惑皇上,以掌后宫大权,借此振兴夏侯一族。   夏侯,原本是也少数的游牧族人,后因为祖先曾经归附与岱国而得之与位,并还岁岁出使边疆,斡旋调和其他游牧的夏侯氏,此功说大不大,但说小也并非小。   一夜承欢,六宫齐羡。   平常的夏侯妤呼风唤雨,纵横跋扈,但若在皇上前却是百般较弱,媚骨倒生。   从小喜欢骑马射箭的夏侯妤还想和皇上一起驰骋草原,狩猎赛场。   玉妃早已知道此事,皇上还算记挂着她的心思,怕伤了玉妃,总时不时来南凤宫探望。   皇上原本只是打算气气玉妃,没想到这下却真的误入藕花深处,难以自拔。   夏侯妤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时而豪气奔放,时而温柔贤淑,让皇上深深喜爱。   过了月余,天色爽朗,敏如剥了个干荔枝正准备给玉妃吃,就听见有人大摇大摆地在外面嚷嚷。   玉妃和敏如下了半局围棋,正闲的慌,这些闹哄哄的声音反而让她们有了几分精神。   “外面是谁啊?这么大胆?”   玉妃懒懒地蠕动了一下身体,刚站了起来,小太监就仓促赶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外面是夏侯小主在闹腾。”   “夏侯小主?哼!几日不见,真是越发得寸进尺。不过以后也别再叫什么小主了,最近听太医说她已经有喜脉了,况且又晋封为妤贵嫔了,以后注意称呼的身份。” 第210节:有了身孕   玉妃回过头,发现敏如脸色惨淡,闷闷不乐,便关切地问道:“敏如啊,是因为有人打扰了这盘棋局吗?干嘛这么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敏如福了身,回道:“娘娘日夜为后宫操劳,一个小小的贵嫔竟然这般娇蛮无礼,以下犯上。娘娘是不是应该给点惩罚,以肃后宫。”   玉妃想了会子,考虑到最近夏侯妤得宠正如日中天,若是现在给个下马威,怕是告到皇上那边不好交代,不过不给个惩罚,怕又遭人流言。   “本宫自有法子。敏如,咱们就去好好会会这个快要掀了后宫的妤贵嫔。”   敏如嘴唇微微一翘,扶着玉妃走了出去。   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夏侯妤想要进南凤宫找玉妃聊聊而已,却被茹儿一口坚决挡在了门外,茹儿知道娘娘是不愿意见到这个女子的,擅自主张回绝说娘娘正在小憩,怕是不行。   夏侯妤感到自己吃了大亏,小小一个丫鬟竟敢这般无礼,心里越想越气,就让身边的怡儿往茹儿脸上掴了一个巴掌,这下茹儿也不饶人了,就和怡儿争闹了起来。   玉妃见到如此情形,只是娥眉幺幺,一点也不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看到玉妃来了,所有人都下跪而拜。   玉妃假装心疼,赶紧过去把有了身孕的夏侯妤扶起来。   “妹妹如今可是怀有皇家子嗣,身子最最重要,以后这些虚礼在你妊娠前就免了。”   这话让夏侯妤一惊,颦蹙的眉头一下子开展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奴婢感激不尽。”   玉妃细细端详了她一番,一件绉洋青绿色中衫,头上金珠玉钗满拢,装束不拘,却显得清纯活力。   看来我是老了,这样年轻的女子是万万及不上了,难免皇上异心。   玉妃愣了下,被敏如推了推胳膊肘重又回过神来,于是摆摆手,让茹儿过来。   “茹儿,来者是客,你应该及时禀告本宫,哪怕本宫不便见人,你可知罪啊?”   茹儿跪在地上,有点不服,但迫于无奈,也就屈服了。   “奴婢不应该这般对待妤贵嫔,哪怕她的丫鬟打了奴婢,奴婢也不应该惹是生非,让娘娘操心劳累。” 第211节:一石二鸟   玉妃听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打人固然是不对的,但要是宫中都是这样你争我闹地,这后宫迟早也会变得乌烟瘴气,成了是非之地。可这责任却还单单落在本宫身上,妹妹,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啊?”   夏侯妤知道自己闯祸了,求饶道:“皇后娘娘,奴婢自知管教无方,深知犯错,还望娘娘从轻发落。”   好一个两面狐媚主,真真还拿她没办法。   玉妃扶了扶自己的月牙云发髻,向敏如使了个眼色,道:“敏如啊,你觉得呢?好歹妤贵嫔是有身孕之人,本宫可不能处罚啊。”   敏如二话不说,上前冲过去,扬手就向妤贵嫔一巴掌,这倒让旁边的怡儿吓得面色发黄。   “你……”   妤贵嫔正想大闹起来,结果敏如却大呼一声,又是扬手一巴掌打在了怡儿那嫩白的脸上,留下了殷红的印子,玉妃只在心底里浮过一阵讪笑。   “妤贵嫔娘娘,奴婢不好,奴婢不知道娘娘护短心切,所以才为怡儿挡了一巴掌。奴婢现在才知娘娘和怡儿的感情竟如此甚好。”   敏如娓娓道来,让怒火大烧的妤贵嫔哑口无言。   玉妃抿了一口若兰香茶,肃颜道:“既然主仆一心,也堪称后宫懿德啊。如此也便罢了,今个儿就到这里吧,以后本宫不想再碰到这种事情。话说妹妹还想找本宫聊会子呢,本宫现在着实也闲着,妹妹愿意吗?”   妤贵嫔不肯罢休,自知亏理,于是怏怏推脱向玉妃告辞了。   敏如见到玉妃还是有点伤感的样子,安慰道:“皇后是怕她告状吗?”   玉妃伸出纤手,拉过敏如,舒眉道:“这御状本宫是不怕,就怕将来贵嫔不顺产难以脱了关系。这几天看她的小肚子也微微鼓了,你去打听一下,皇上这几日还去哪里?本宫可不想当个一无所知的闷人。”   有了一例后,皇上就依着皇后性子按规矩行事,后来相继又出现了恃宠而骄的汐夫人和芙妃。   伍公公最近甚是忙绿,打点着上上下下,作为领事,得罪不了任何人,但对于玉妃,他便是言听计从,深知皇上对其的情谊,不是小风小雨就能打掉的。 第212节:韶光年华   玉妃琢磨了几天,决定委托伍公公多多照看一下汐夫人和芙妃,还把自己心爱的夜露珠打赏了他。   汐夫人的身份不高,父亲只是一个七品知县罢了,再升也升不了哪里去。   可是新晋封的芙妃就不一样了,父亲可是三代元老,朝中赫赫有名的大将,郭氏的远房亲戚,曾经也跟着皇上的舅父赵梃征战沙场。   芙妃也唤作郭媛媛,听着伍公公的介绍,皇上私下里直呼芙妃闺名媛媛。   媛媛生性淡薄,但对皇上却真的一见钟情,于他更是体贴如衣。   汐夫人长着削尖的鹅蛋脸,尤其一双眸子温婉动人,十八岁的芳龄,这韶光是玉妃及不上的,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敏如,你倒是说说本宫是不是一个大闲人啊?爱没事找事?皇上最近来得不频繁了,本宫倒是觉得有几分后悔了,不过好在那原先后宫中胡乱谣传的疯言疯语算是没了声。本宫是自私呢还是大度呢?”   玉妃拿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针线活,细细欣赏,一对鸳鸯脱颖而出,边上莲荷翩翩,仿若他们扁舟泛水,自得其乐,而这些如今却成了奢侈的回忆。   “娘娘怎么这么说呢?娘娘你可知道,奴婢是最最佩服娘娘的,为了爱的人,宁愿委屈自己,成全所爱之人的幸福。娘娘这种海阔胸襟怕是那些后宫妃嫔都是远远难以企及的。”   听了敏如的话,玉妃只微微染出一抹笑容,很轻。   放下手中的刺绣,玉妃抬眸望了一眼敏如,念道:“就数你会贫嘴了。其实本宫也还考虑到巧儿和远儿,偌大的皇宫只有孤零零的立身,就如同一个孤岛上的野人,是生是死也没个伴,还要顶着那些犀利的恶言,本宫也是怕连累了孩子。”   玉妃想到自己的两个宝贝,心中的积尘仿佛飘走了一些,更清新了一点。   “快入冬了,宫里宫外的也好好打理一番,什么褥子,棉袄等也好好待发下去。伍公公,一切有劳你了。至于份额,你应该比本宫更清楚。对了,尤其给怀孕的妃嫔们多些赏赐。”   “奴才一定谨遵娘娘吩咐,绝不疏忽。” 第213节:看戏取乐   玉妃打发完伍公公,便自己又琢磨了一番,唤了敏如去安排明日的戏文来让那些后宫无聊的妃嫔们逗逗心。   宫中豢养着一批专门的戏子,以取乐皇室贵胄。   其中莺莺传,天仙配,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爱情戏曲深受欢迎。   后宫妃嫔也最好这口,以至于听到消息也甚是兴奋。   戌时时分,凡是从十一品婕妤以上的妃嫔就可来看戏,以至于南凤宫的下苑场中人满为患。   玉妃里面裹着一件大绒色牡丹花甲,外面披了银色大氅,发髻下簪了一朵小月菊,显得玲珑。   敏如亦是盛装而来,凉风呼呼地从黑夜中冒出来,刮过人的脸颊,微微发寒。   今日玉妃也趁此好好会会那些近日得宠的妃嫔,也不为是一个好机缘啊。   不过此夜果然有两人架子十足,一个是妤贵嫔,一个就是芙妃了,都是最最迟到的,让其他宫嫔等得甚至烦躁,底下更是窃窃议论,不胜厌恶。   戏文开场,众人喋喋不休的声音慢慢消停下来。   玉妃瞟了一眼妤贵嫔和芙妃,和缓道:“妤贵嫔有了身子,本宫是知道的,莫非芙妃也有了不成?”   芙妃一脸春花荡漾,丝毫不屑,胭脂浓抹,妍丽曜人。   她提掣起羊芳璎珞裙边,屈身回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有了身子,只是妤贵嫔有了身子,要让臣妾搀扶陪同一下罢了,妤贵嫔,你说是这么回事吗?”   妤贵嫔有些不安的神色,不过为了掩饰,就慌忙笑道;“是奴婢的过错,让芙妃娘娘操劳了。”   玉妃清楚,一个明里暗里都仗着身孕,一个明里暗里仗着背后的身份,焉会低声下气?   见到如此,玉妃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怕得耽搁了众妃嫔看戏的雅兴,或许再斗下去,只得曲终人散了。   为了围拢气氛,玉妃按了按垂着蓝色流苏的凤簪,哂笑道:“本宫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就这码子事情也就算了,以后大家多注意点就是了。好了,本宫也不愿多说什么了。敏如,把皇上打赏的分例分发下去,让众姐妹们也好好看场戏。” 第214节:吃坏肚子   敏如俯身一笑,各位妃嫔也齐声迎谢。   芙妃脸色露出了一抹狡黠的润色,瞥了一眼玉妃,心里十分不悦,还感觉自个儿吃了大亏似地。   戏文琳琅满目,各个戏子身怀绝技,每场戏都演绎得淋漓至尽,引来总妃嫔们的阵阵喝彩。   芙妃就坐在玉妃身边,十分别扭,神色散漫,根本无心看戏。   玉妃已经感觉出了几分,但依旧不愿搭话。   敏如看得一直发笑,既被戏里的花旦和小生的爱情发笑,也被芙妃坐卧不安的忐忑样貌发笑,而这一切只是不好开口。   不多时,却传来了一声尖叫。   大家回首一看,原是妤贵嫔大叫肚子疼。   旁边的一些贵嫔都看得傻眼了,一动不动,就怕连累了自己。   玉妃见此,镇定地唤来了太医,在总目睽睽之下,妤贵嫔着人抬了进去。   “启禀娘娘,这蜜瓜干脯似乎不那么干净……”   正当太医禀明的时候,很多妃嫔的肚子都不约而同叫了起来,疼痛的喊声顿时响遍了各个地方。   敏如感觉有些不对劲,而此时的芙妃那原先涣散的神情一下子集中了起来,也忙着叫疼。   这招栽赃嫁祸在宫里已经司空见惯,玉妃沉着冷静,只是不想辩驳,淡淡地先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了。   次日,皇上眉头重重,笼住玉妃薄薄的纤肩。   “皇上是专程来责备臣妾的还是相信臣妾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皇上却露出有些心碎的感觉,无奈地说了句:“朕相信你,你的贤良淑德,不仅以前相信,现在依然相信,以后也是相信,但……”   还没等到皇上说完,玉妃垂下眼眸,按住了皇上的嘴唇,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妾此生足矣,不敢再奢求什么。为了不让皇上为难,臣妾甘愿禁足半月,罚俸一月,以示警戒。这一切也着实怪臣妾疏忽大意,不料到这蜜瓜干脯中竟然有巴豆粉,好在那些有了身子的妃嫔也无甚大碍,却是臣妾唯一欣慰的地方了。”   皇上听完,咧嘴而笑,一下子抱过了玉妃,轻轻地吻了下去。   盈盈的泪滴渐渐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掉落下来,玉妃的内心如波涛起伏,跌宕不已,难道仅仅几个月皇上已经改变了吗? 第215节:淡然消逝   为什么皇上不为我好好查清事实,却这样二话不说就怪咎于我?   情意缠绵,仿若一梦,如今正是梦醒了。   君王之家,终究如此。   皇上忽然感到肩头一阵冰凉,原发现皇后已经潸然。   他赶紧心疼地问道:“皇后为何哭泣,是朕的不是吗?”   玉妃赶紧拿出一方珊瑚色缎帕,擦了擦,又跪拜于地,漫不经心道:“好似有沙子什么的进入了,臣妾控制不住才流泪的,皇上无须担心。”   皇上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朕也不打扰皇后休息了。”   那清脆的脚步声在玉妃伤心的目光中慢慢淡去,直到皇上离开了南凤宫为止。   敏如点了金色兽炉沉香,尿尿的烟雾袅绕而起,在寂静的南凤宫中弥漫着。   见到玉妃半阖着眼睛,懒坐着,敏如就泡了一杯醒茶。   “娘娘,别伤了身体,要不去床上歇息一会子吧?”   玉妃摆摆手,径自走到佛陀像前,虔诚地跪了下来,慢慢地拜了三拜,心中默默念叨着。   “娘娘,芙妃和汐夫人来请安了?”   茹儿每次见到那些猖獗无忌的妃子心里总会提心吊胆。   芙妃一脸高傲,踏过南凤宫前的一簇簇文竹,自以为出人一等,而汐夫人虽亭亭玉立,却没有半分嚣张。   敏如看到芙妃来了,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想到大家心知肚明那巴豆粉必然是芙妃偷偷下的,只是没甚证据。   “娘娘,那个恶妇来了?”   敏如在皇后耳边轻轻咬了句,心里气愤之极。   玉妃没有说什么,闭了会子眼睛,就站了起来,跟着敏如出去。   “臣妾芙妃见过皇后娘娘。”   “臣妾汐夫人见过皇后娘娘。”   “这般虚礼就免了吧。两位如今是来南凤宫看本宫笑话吗?若是这样,本宫丑话也说在前头,恕不奉陪,敏如,请她们走,本宫受了皇上旨意,还要好好反思呢。”   玉妃故意把反思两字拖长,却看到芙妃一脸侥幸的样子。   “慢着……”   芙妃着了一件橘红色纱裙,满头珠翠,抬起头沈沈地笑道:“皇后娘娘也太不近人情了。妹妹们才刚来拜见皇后姐姐,才俄尔的功夫就要急着轰人,岂不是违了常伦啊?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的人还是事情啊?皇后娘娘怎么说也应该先赐座啊?臣妾倒是无甚大碍,只不过汐妹妹是个有身子的人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怕是皇后娘娘也交待不了啊?” 第216节:心安理得   语如炮诛,针针刺人。   玉妃本想大骂,却硬着克制住了自己。   “来人,看座。本宫有言在先,若是没有什么正经大事,本宫只想一个人清净一下,妹妹们不会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肯吧?妹妹们放心,若是平常,本宫也愿意多多陪陪你们,可如今本宫是戴罪之身,哪有什么资格陪你们?本宫倒真怕了汐妹妹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至于什么见不得的人或事情,本宫可真当没有。本宫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何必要像某些人一般暗度陈仓乃至暗箭伤人呢?”   这话让芙妃和汐夫人都微微一怔,一时间无言以对。   害怕汐夫人把持不住,芙妃又慌不迭地站起来。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不过臣妾今日前来只是为皇上送一圣谕,那就是这半个月内宫中大小事务皆由臣妾代劳,皇上可担心着娘娘的身体,怕娘娘操劳不过来。”   玉妃抿唇一笑,只觉得一阵寒凉沁入心里。   “既然这样,本宫就代皇上谢过芙妃。好了,本宫也累了,你们若没有什么它事,就退下吧。哦,对了,汐夫人,你有孕在身,以后少跟着芙妃到处奔波,芙妃毕竟是个有重任在身的人,当然保住龙裔更重要些。敏如,把本宫的南山护身符拿来。”   汐夫人胆颤地瞥了一眼,接过玉妃赏赐的护身符,跪道:“臣妾实在不敢当,有所愧受。皇后娘娘的护身符怎好随意送与臣妾?”   玉妃闭了闭眼睛,渺茫地叹道:“皇家子嗣比什么都重要,本宫只不过同样尽为人母的一片心意罢了,妹妹且无需多心。”   芙妃见此情形,自知自己处于下风,便不依不饶地对汐夫人道:“娘娘的一片心意旁人是最难得到的,妹妹就别再犹豫了。若是妹妹婉言拒绝,怕是皇后姐姐不好下台啊。”   汐夫人娇颜微拢,犹如彩霞扑面,光色渐好,于是中规中矩地拜谢。   护身符是一块楠木制成的佛牌,上面刻了一些金玉良言,细密如麻,若不是放大镜瞧,就几乎不晓得那些祝福的。 第217节:家人何处   敏如有些不服气,送走了这些折腾人的后妃们,就更加闷闷不乐,见到玉妃受气,心里如同扔了个秤砣,好似千钧沉重。   玉妃手里捧着一卷诗经,慢慢地品味着。   等到读到《柏舟》,那股未知的迷茫又染上心头。   如山涧清泉,如细沙滴落,飘飘忽忽,崎岖而又直挺,玉妃那每个音色都让敏如沉醉其中。   “泛彼柏舟,变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菇。变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耿耿:有心事的样子。)   “娘娘的耿耿两字解是想念家人了吗?”   敏如这话让玉妃哀怨更深一筹,   “也不尽然是。不过你也是听到本宫念着兄弟两字了吗?本宫并没有兄长,如今父亲也不知身在何处,真真是孤苦无依啊。这柏木舟不如蚱蜢舟,载不动本宫的愁啊!不过,好在你还愿意一直守在本宫身边……”   敏如也深受感动,主仆两人风风雨雨也不少时间了。   不过对于玉妃当年的往事,宫里也是众说纷纭,也落下了不少话柄。   “这首诗也算是说出了本宫的烦心。不过无论怎样,本宫也得为了巧儿和远儿坚定走下去……”   敏如顿了顿,道:“娘娘是知道哪些背后的疯言疯语了?”   玉妃坦然地望了一眼敏如,勉强地笑道:“本宫又怎会蒙在鼓里当傻子?后宫是什么地方,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对了,从当时送蜜瓜干脯的掌事太监问出点什么了吗?”   敏如摇摇头道:“尽管是属着伍公公管,但伍公公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只一味推脱说不知情。娘娘可想用刑逼供?”   玉妃垂了眼眸,软软地回道:“罢了,宫中的刑罚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怕是那小太监说漏了嘴也活不了命。罚了也罚了,本宫最近也乏得很,也不愿意再和那些得陇望蜀的妃嫔们计较了。”   半个月里,玉妃青灯相伴,诗书为友,倒也乐得个清闲自在。   芙妃掌宫之后,气势高涨,众妃嫔望而生畏。   敏如纳闷,最近茹儿的影子恍惚不定,总是神出鬼没的,让人捉摸不透。 第218节:亲信背叛   玉妃正专心与针线,准备给孩子做些腊冬的准备。   “娘娘,你看见茹儿没?奴婢怎么见她好似慌慌张张的?”   敏如拿了件绒衣,披在了玉妃身上。   “敏如啊,本宫倒是觉得你冷了得多加点衣裳,别光顾着别人。”   敏如啐了笑道:“娘娘又拿我玩笑,看来是奴婢自作多情了,反而关心则乱了。”   玉妃放下手中的活计,捏了捏敏如粉若夹桃的脸蛋,笑道:“你啊,就是太爱操心了。不过茹儿的事,本宫也觉得奇怪。几日前,本宫早差人打听了一下,就是被芙妃叫过去了,说是问本宫的一些安养状况,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依照奴婢推测,十有她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芙妃可是有心忤逆娘娘的。”   玉妃性子依旧温和道:“深宫之事,天意弄人,一切就看造化了。”   霜降刚过,天色大变,几日来乌云沉沉,密集云布。   玉妃唤了茹儿掩上窗户,敏如也帮忙着收拾一些干物,以免被雨淋。   冷风刺骨,呼呼叫着。   那些压在梨木柜下的冬衣也早已收罗而出。   “茹儿,你过来,本宫有话问你?”   玉妃动了一会子,敲了敲背,缓缓抿了口香茗坐了下来。   敏如垂手而立,站到了一边,茹儿神色迷雾般地晃荡了过来。   “这几日,你可知有谁受到皇上承幸啊?”   茹儿瞟了一眼敏如,赶紧跪下回道:“奴婢不管这事,娘娘些许要问敏如姐姐。”   敏如望了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就被玉妃的手势给打住了。   “茹儿,本宫只想听听你的建议?听人说,这几日,老往芙妃那儿跑,怕是有了什么得了便宜的事吧?”   茹儿听到芙妃,脸色苍白,翕动了一下嘴唇,求饶道:“娘娘,奴婢没有,是芙妃要奴婢去的,主要是……主要是问安娘娘的身体。”   玉妃和敏如脸上都浮现了一层阴郁之色,茹儿学会撒谎了。   朱红的蔻丹从茶杯上不由得滑落,玉妃顿时气性大发,叱咤道:“本宫的人还学会跟本宫扯谎了。谁不知道芙妃安得是什么心?茹儿,枉本宫对你如此信任,你却这般背叛本宫。” 第219节:割腕自尽   嘭地一声,茶杯一下子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摔得粉身碎骨,水流四溅。   敏如和茹儿都吓呆了,没想到一直温文尔雅的玉妃这次会如此大发雷霆。   茹儿更是不知所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真要了她的命。   不知道为什么,茹儿突然间回忆起芙妃来。   那破碎的瓷片一下子照亮了茹儿那焦躁痛苦的眼眸。   不顾敏如的劝阻,一下子跑了上去,捡起瓷片想要割腕自尽。   而幸好,这股冲动被玉妃一根银针给挡了下来,并把茹儿打晕在了地上。   “来人啊,把茹儿抬下去好好休息。”   堵在心中的闷气从玉妃的嘴里深深地叹了出来。   敏如只怕玉妃伤心,忙着唤了其他的宫女一起清理了残物。   西风烈,百花残,一树枯鸦栖伤头。   凋零颓败的日子,让玉妃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翳。   “本宫以为吓吓她就没事了,或许能吐露真相,没想到竟差点害了一条性命。难道本宫防范于未然是错了吗?”   敏如摇摇头道:“娘娘不必自责。这是奴婢见到娘娘第一次发这么大火气。不过奴婢知道,娘娘已然不再是曾经任人欺负的人了。在这深宫里,心慈手软反而怕是真正要吃亏了。”   岁月如浮云苍狗,如水逝世。   “敏如啊,本宫也不想这样,就怕茹儿这个单纯的丫头上当受骗啊,到时候真的是冤枉得死无其所。本宫现在只想把她从魔鬼手中及时拉回来,至于以后就无法预知了。”   说完,玉妃唤人拿出一袭酱绿色缎子,上面秀满了精致的工图。   “娘娘为何拿出这么珍贵的缎子,这可是皇上送给娘娘的。”   玉妃瞥了一眼敏如,不无心疼地说道:“本该是本宫的,可是有些东西穿在不对的人身上只会觉得别扭。敏如,你把它拿给偏殿里休息的茹儿吧。还有别说是本宫的,就说……就说是皇上恩赐的。”   敏如傻了一眼,嗔道:“娘娘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玉妃只是蹙眉,想到大雁早已南飞,如今恐已不能觅到鸿雁之迹了。 第220节:怎么样啊   “本宫就像是飞过茹儿身边的鸟儿,偶尔传个信,然后衔泥远去。若是她不愿意发觉,本宫也至少尽了心了。”   敏如已知道几分,便说道:“但愿娘娘的一片苦心能让她明白。”   “宫中的事大抵不过如此,保家,有权,得一己平安便是最大的福祉了。”   “皇后在说什么大道理呢?说来朕也好听听啊。”   见到突如其来的皇上,玉妃赶紧跪下,敏如也被吓蒙了。   “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   皇上剑眉倒竖,喜怒无常。   他却丝毫没挂在心上,扶起了玉妃,敛了敛玉妃的带着清香的发梢,笑道:“朕还以为你又要责怪朕不守规矩,破门而入。”   玉妃脸色微红,欣然道:“臣妾哪敢啊。最近皇上可是去汐夫人和妤贵嫔那里了?”   皇上脱下毛绒的外套,拉过玉妃说道:“朕去了,她们身子也算还好。不过朕还是最最想念你的。皇后,朕想问你一件事,你需得老老实实回答朕。”   玉妃屏退了敏如,靠在了皇上的怀里道:“臣妾怎敢欺君犯上呢?”   “嘿,皇后,你诚心说朕吧?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不会朕的结发妻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玉妃被皇上调皮的声音给逗乐了,哂笑道:“哪有这码子事,皇上多心了。臣妾一心为皇上,皇上还这样爱拿臣妾做幌子,真是薄凉啊。”   “朕问你,在你心中,朕还是曾经为了你出生入死的那个人吗?朕还是那个曾经与你海誓山盟的人吗?朕在你心中是不是越来越贬谪了?”   这些尖利的反问让玉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挣脱开皇上的怀抱,玉妃一步步走到了窗栏边上。   “臣妾想要说实话,但又怕皇上不高兴了。这些年来,臣妾对皇上的一片真心实属天地可鉴,日月可照。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怎么还能拿当年来比呢?”   皇上拉过玉妃,有点焦虑道:“皇后不许敷衍朕,朕只想听实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朕不会怎样?不过朕的心里,皇后永远是最重要的人,生生世世,绝不叛离。” 第221节:相貌堂堂   玉妃听完,赶紧跪下:“皇上别发誓,臣妾受不起。臣妾如今已为人母,相夫教子本也是臣妾应尽最大的职责,但臣妾对于皇上的心意一如前往,就算皇上……变成怎样,臣妾都会不离不弃,只愿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皇上突然大笑,英飒的气息直直逼过来,慢慢靠近了心跳不已的玉妃,而这一切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何在心爱之人面前竟可以失态胆颤。   “皇后,你觉得朕会变成什么呢?现在难道不是朕吗?”   玉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了一小拳皇上,嗔道:“臣妾哪里晓得皇上会变成什么样子啊?不过呢,现在的皇上依然相貌堂堂,日夜为国事操劳,实在让臣妾敬仰万千啊。”   皇上刮了一下玉妃鹅脂般的鼻梁,笑道:“呵呵,朕的皇后还能说这样的俏皮话,真当岁月不减啊。”   玉妃笑道:“芙蓉落尽天涵水,臣妾还算什么不减,再过些年都快成老嬷了,皇上干嘛打趣呢?”   窗外叶色枯黄,却又染了些许酡红,仿若安睡的少女,朦胧而恬静。   皇上望了一眼此景,搂紧玉妃道:“在朕的心里,就算皇后与朕都到了耄耋之时依然还是一如从前,那份意念也是断不了的。”   夜色渐迷,帐幌红烟。   “皇上,你不后悔去陪芙妃吗?”   皇上捏了捏龙凤呈祥的鸳鸯褥子,朝向玉妃那娇小红颜,抚摸着她那飘散着独特的香气的发丝道:“皇后这话朕怎么觉得像是在吃芙妃的醋啊。当初不是你硬是逼着朕吗?说实话朕还怕在你的心里没了地位呢。”   玉妃敛眸道:“臣妾冤枉了。臣妾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一切只是为了皇上。皇上可否答应臣妾一件事?”   “什么事情?只要朕能做到的,除了摘日月星辰或者其他什么荒诞不经的事,朕都愿意答应你。”   慢慢瞟了一眼皇上,吸了一口那空气中飘荡的龙涎香,玉妃娇嗔道:“皇上觉得臣妾这么不可理喻吗?臣妾绝不会为难皇上,只希望皇上……哪怕臣妾怎么样了,都希望皇上还顾念巧儿和远儿。”   “恩?” 第222节:侠道夫妻   皇上伸手拥住了玉妃那细长蝤蛴般的脖颈,不轻不重道:“巧儿和远儿都是你和朕的宝贝,朕又怎会不知?朕答应你,无论怎样,朕都会保你们母子三人平安无事,除非朕……”   皇上还来不及说,就被玉妃蒙住了口。   “皇上不许胡说,臣妾只想要和皇上携手一生……在臣妾心里,皇上便是臣妾最大的依靠,哪怕前面有多么艰难,只要看到皇上龙体安康,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玉儿,快起来……”   皇上忽然间兴奋起来,匆匆披上龙衮,拉起玉妃。   这让玉妃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大半夜的起床,你这要干嘛?”   “朕曾经从一本天文奇史中看过,好像今夜有狮子座的流星雨降落,朕想要陪你一起去等待。”   垂眸见到皇上紧紧拽着自己的手,玉妃听了差点没掉出眼泪来,拿着绢子擦了擦脸,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只是淡淡露出一抹从容的甜笑。   自古以来,君王半夜私带皇后看流星,那是鲜有其闻。   如今皇上却为了玉妃宁愿甘冒风寒之险,陪着玉妃一起瞻仰星空,这是何等奢华之事。   感动之余,玉妃怕龙体欠安,就想阻拦皇上。   未料皇上却一本正经,铿锵力求,绝不退缩。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朕是皇上,答应了皇后,又岂会反悔?”   皇上也不愿再听玉妃辩驳许多,就匆匆拉着她跑到了南凤宫的上苑里,就连那些昏昏欲睡的宫女太监也不晓得什么事情,两人乔装一扮,倒如平常夫妻。   再加上两人也各怀武功,曾经都是重义之人,可真真称得上一对侠道夫妻。   既是侠士,便总不拘小节。   皇上拉着玉妃,已然沉浸于璀璨的星空下,仿佛都忘了龙凤之身。   玉妃内心激动澎湃,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已经离开了许多年,而现在又回到了身边,尽管有了些沧桑,但那份情,那份爱,依旧如斯。   皇上牵过玉妃,一起小步踏入黄黄的草丛之中,抬头,黑幕中那晦明晦暗的光芒,低头,那隐隐约约的枯藤,彼此间传递着那一许温暖,从指尖流过,直入心脉。 第223节:流星曼舞   “玉儿,这里朕不是皇上,所以朕只想和你体验曾经平凡的日子。玉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帮你去找点东西。”   玉妃淡然一笑,虽不知,但渴望,目送着皇上那寻觅的身影,蜜糖般甜润。   听到皇上用了“我”来称呼自己,玉妃不禁柔声兴叹:“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如今住深宫,君也在此里。但愿君似我,两情能长久。”   才念了一些时候,只见漫天的流星雨便哗哗而下,如铺天的鹅毛,如晶莹的水光,如一支优雅旷远的玉笛奏出的清脆之音,更似飞落凡间的天翼,美不胜收。   忽然间,一人从远处捧着流星之花一样的东西显现了出来。   玉妃展开双手,翩翩如月,裙褶摇摆,微风袭来,无数的流萤般的飞蝶闪闪飞起,伴着落下的流星,仿若天然芙蓉,含苞绽放,无意间让玉妃舞动起来,更像仙女采撷星辰,惊艳不已。   等到流星落毕,一曲舞完,惊愕呆滞,黑幕里的他第一次被这个生命中的女人所深深折服。   或许这夜,这景,便是他们以后最美的回忆,而这一切就只像一场短暂而美妙的梦幻,稍纵即逝。   玉妃自己也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直到良久,皇上佯装咳嗽才把她拉回了神。   “皇上,臣妾今夜算是知道什么是人间仙境了。”   钗钿荧荧,宛若星月。   扶了扶自己的发髻,玉妃娉婷挪步至皇上身边,而此时的皇上却似木头人般定定地望着她。   “皇上,刚才那一幕甚是神奇,臣妾还真第一次见。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臣妾,难道有何不妥吗?”   玉妃垂下眼眸,脸色漾红,反而觉得有些不解。   “哦,朕只是不敢相信,皇后的天然之姿竟然是这样举世无双,撼动人心。”   听到这一番夸赞,玉妃更觉得一些莫名的感动。   “皇上与臣妾都这么多年了,难道臣妾还是第一次这样美嘛?” 第224节:秘制青茶   皇上一下子抱住了玉妃,笑道:“玉儿,容许朕这么叫你,以前你也美,不过今夜却是你最美的一夜,朕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了。至于那些发光的小昆虫,是朕用内力引来,并撒上了蓝田玉粉,所以看上去会渐渐发光,希望你能感觉流星就在身边旋转一般,这是朕唯一送对了的。”   话语间那股温暖,欣然,充满了两人的心窝,拥抱更紧了一些。   “皇上,臣妾真希望一辈子都能这样幸福。”   “只要朕活着,朕一定会竭尽全力给你。”   星汉灿烂,美越天下。   而这一切成了淡水般的深宫之情,之念。   玉妃吓唬过茹儿后,茹儿就一病不起,身体也日渐消瘦。   为了能治好茹儿,玉妃也不得不每日请来太医瞧她,乃至把皇上赐予她的有益脾胃的补药都统统给了茹儿,一来不想失去这一个曾经一向乖巧小龄的丫鬟,二来只想查清真相,怕是有什么心事堵塞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起来。   敏如也特别照拂茹儿,带着同样身份的怜悯之心,每日亲自给她喂药。   茹儿毕竟也只是个单纯的人,禁不住这样的温暖,把事情一下子托盘而出。   原来这一切全是芙妃的意思。   芙妃答应茹儿,只要好好为她办事,便能让她家人丰衣足食,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   “皇后娘娘,这是茹儿病恹恹时候告诉奴婢的,奴婢一开始以为她在胡言乱语说什么,后来仔细一听,竟是这么一回事。”   玉妃抿了口天南山的秘制青茶,神色自如,只细细回味,转而道:“这茶是好,却不知道里面有毒否。”   敏如听了,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把银针插入了茶水中,竟然一下子染上一层焦黑。   “皇后娘娘,你没事吧?”   敏如吓得赶紧跪地,面色煞白。   “没事?再喝下去,怕是连五脏六腑都戳穿了。”   一口茶水一下子喷溅了出来,玉妃用内力逼出了一口鲜血,殷红夹黑。   “幸亏本宫学过解毒之道,才能在这阴险毒辣的宫中占一袭之地。敏如,这也怪不得你,不过只是要警告你,千万别得意忘形,尤其是以为了解了一切。” 第225节:长个心眼   敏如点点头,思忖了会子,缓和道:“娘娘是认为茹儿说了谎?但是奴婢怎么觉得是真切的。”   “这招引蛇出洞的苦肉计真让本宫佩服。芙妃想要逼我先出手,然后在后发制人。皇上未必会治她罪责,不过本宫要是告发,或许皇上会由此讨厌本宫。”   “娘娘,但是茹儿大病未愈可是事实。她又何必这样为芙妃卖命呢?”   玉妃一下子柳眉横生,拍案骂道:“这就是她的恶毒之处。本宫要给茹儿主持个公道。尽管茹儿背叛本宫,但是本宫也不会计较,因为她并不是本宫的心腹。”   敏如站了起来,垂首问道:“娘娘是说……”   “没错。敏如你是本宫推心置腹的左臂右膀,如果茹儿不成功,那下一个目标便是你了。所以咱们来个将计就计,以牙还牙。”   此话让敏如露出了几分喜色,笑道:“娘娘不愧是娘娘,奴婢却没想到这里。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请娘娘放心,三日之后,闲话就会传遍后宫。到时候娘娘只要顺水推舟,如实向皇上禀告即可。至于皇上如何定夺,这怕也无关与娘娘。”   “敏如,咱们也别太疏忽。不过本宫还是想品杯龙井就好。有些可遇不可求的奢侈‘赝品’本宫也是万万不敢要的。”   说完,主仆二人皆笑。   “娘娘,奴婢还是不敢再受来路不明之物。这天南山的秘制青茶只是一个小太监给奴婢的,奴婢看他一片诚心,也就收下了。奴婢这就去问个来龙去脉。”   玉妃摆摆手,道:“罢了,这宫中能逼出个真相,哪有怎么简单?只是以后记住个教训也就是了。”   敏如嘟嘟嘴,有点失落,也感到一丝愧疚,福腰道:“娘娘所言极是。奴婢不如娘娘这般精细,以后还得好好长点心眼。”   玉妃拿起描了鎏金的古瓷茶盏,绿茶在滚烫的泉水中浮起,又落下,微妙微翘。那沁人扑鼻的香味直直袅绕萦人。   不出几天,宫中流言乱飞,说是芙妃打压玉妃身边的茹儿,让她气急而身患重病,总之这些这让闻得铁她耳根子的芙妃暴跳如雷,气得面红耳赤。 第226节:高抬贵手   玉妃则偶尔下下围棋,自在得乐。   把一斛甜酒,细细咀嚼,身边敏如不停地烧着炭炉子,些许火光里窜出来的温暖慢慢散开到玉妃的寝殿里。   “花心偏向蝶儿有,莺共燕,吃他拖逗……哼!吃他拖逗。”   (拖逗:宋元时口语,惹引、勾引)   正当自言自语片刻,皇上便英眉不展冲了进来。   “皇上……”   玉妃赶紧提裙下跪,然而皇上仿佛十分恼火,不愿理睬般自径走了过去。   “茹儿呢?”   “茹儿吗?”   玉妃缓缓站了起来,心中了然几分,竟然没想到事情发展地比她想象地更快。   “启禀皇上,茹儿身体不适,正躺在偏殿休养呢。皇上此番怒气而至,不知何事惹恼了皇上?”   皇上又辗转走到玉妃身边,握住她一双修长的玉手,变了几分温和道:“皇后,这又是明知故问呢?朕相信芙妃不会这样对待茹儿,因为朕……”   见到欲言又止的皇上,一阵酸涩的绞痛狠狠地撕扯了一下玉妃,不想真是如此。   玉妃挣脱了皇上的手,面色渐渐变差道:“就让臣妾为皇上说出说不出的话吧。皇上承幸六宫,这是皇上的权利。茹儿一个小小的丫鬟,不值得皇上如此。”   前几日还这般恩爱如宾,今日却翻手为雨,玉妃的心沉沉地咯噔了一下。   隐隐的泪水不自主地打转起来,不料自己当初的猜想竟会是真的。   “若是皇上还顾念臣妾,还望皇上能……高抬贵手。”   玉妃不敢抬头,只怕一瞬间被看到了,顿时有一种欺骗的感觉。   “皇后?朕不能这样对待茹儿。朕希望能给茹儿一个名分。”   这话一出,两人都一下子僵持住了。   泪水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玉妃再也忍不住,拿出一方绢帕擦了擦眼角,却已经擦不掉心中如刀割般的疼痛。   “皇上,你还记得那夜说了什么吗?皇上真的连臣妾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不愿意答应嘛!”   皇上不肯依从,只是淡淡道:“皇后,朕不懂你为何一下子变得这样小鸡肚肠,茹儿不是你的一个丫鬟吗?你干嘛这样要与她过不去呢?难道茹儿有了身份地位你就看不得在眼里吗?”   玉妃咬着牙噎声道:“这也是芙妃说与皇上听的吗?” 第227节:阴晴不定   皇上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道:“皇后还真是心胸狭窄,这般乱猜忌,难不成当初朕看错你不成?”   这时候恰好敏如拉着面色发黄的茹儿一下子进来跪在了地上。   “敏如?你这是干嘛?”   玉妃怎么也想不到敏如会这样大胆冲进来。   “皇上,奴婢自知分位低下本不该插嘴,可是奴婢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娘娘说句公道话。娘娘这几日一直尽心尽力,废寝忘食照拂茹儿,甚至……甚至把皇上赐予娘娘的珍贵补药也全给了茹儿。娘娘之所以不想让踏入后宫妃嫔之主,只是想要保护茹儿,皇上又何尝不知后宫的事,阴晴不定,只怕个万一。还请皇上明鉴。”   玉妃摇摇头道:“敏如,这儿没有你的事。不必跟皇上说明情况,本宫更不希望皇上为此而担忧烦心。这一切都是本宫的失职,若是皇上愿意的话,就将本宫废除后位吧。”   茹儿此时气喘不已。   “好了好了,这一切等茹儿养好了身体再说吧。朕也不想为此事烦心了。”   皇上望了一眼茹儿,微微皱眉,随后便甩袖而去。   “皇后娘娘,奴婢不是……不是有心的。这一切都是芙妃指使的。她还威胁奴婢若是不听她的话,奴婢的家人就会受到牵连。奴婢想过就算自己没了命,也不能再伤害家人,否则也死不瞑目,还望娘娘大发善心,看在奴婢伺候娘娘多年的份上,帮帮奴婢吧。奴婢磕头求求娘娘了。”   玉妃见到这么羸弱不堪的茹儿,火气早已消失灭迹了。   “本宫也不想再计较。茹儿,你以后就这样继续装病吧,或许这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   或许是累了,心也累了,玉妃让敏如扶着进去小憩一会儿。   “给本宫点一支沉香吧,好让本宫好好闭会子眼睛静静心。”   等到敏如打理妥善,正欲关门出去时,玉妃回过神来道:“敏如,刚才谢谢你替本宫解围。”   敏如翘起殷红的小嘴,樱桃般笑道:“娘娘何来说谢谢呢。难道娘娘不知主仆连心,才能其利断金之理。何况娘娘素来对奴婢照拂有加,奴婢能为娘娘做点事,已经是奴婢最大的宽慰了。娘娘别想这么多,好好休养吧。” 第228节:花拳绣腿   紫堇色纱幔随风摇曳,那一句句心痛的话此起彼伏,动荡不安。   面对皇上那羞恼时无情的话,就如同严冬中的冰雪,直浸入骨髓。   玉妃呆呆地坐了会儿,掖起身旁的褥子,盖在了身上。   “娘娘,芙妃来了?而且还气势汹汹,怕是来找皇后娘娘茬子。”   刚来了皇上,又换做她来捧场,玉妃不禁笑了笑,只觉得一阵无奈,还是随着敏如走了出去。   “逢场演戏谁不会,不知道皇后是不是这样的人?哎,人都说皇后心地善良,对下人那是关怀有加,这不茹儿生病了反倒也是娘娘的功劳了。”   芙妃削肩纤细,上头遮了一件琥珀色大氅,那玲珑嘉玉笄更是夺人眼目,还不时地吹抚自己那艳丽多彩的蔻丹。   “芙妃娘娘说话请自重。”   敏如刚顶嘴了一句,玉妃便打住了。   “芙妃娘娘是来本宫这里说教的吗?至于本宫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也是清楚的很,无需芙妃娘娘这般上心劳驾。”   由于缓不过那一口气来,芙妃一下子跑了过去,狠狠地拿起一个花瓶就想要砸,不过好巧不巧,这花瓶竟然被玉妃双手淡然地截住了。   这一幕让霸道无惧的芙妃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对于玉妃有没有武学之事,恐怕宫里人还是知之甚少,大家只知道这皇后也并非好惹。   芙妃也自幼跟着家父学过花拳绣腿,上马射箭也不在话下,只不过更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懦弱不堪的玉妃竟还会武功。   不敢妄加猜测的芙妃震惊地问道:“皇后娘娘如何接得住这个花瓶?妹妹我只是觉得这花瓶忌讳,所以不想看到。”   玉妃依然镇定坦然,也料到芙妃必然如此相问,把花瓶整了整又放回了原处。   “妹妹是在问本宫有没有武学是吗?实话告诉你吧,本宫也和你一样,略微学过一些花拳绣腿而已。不过妹妹倒是真大胆,在本宫的地盘撒野,连皇上还顾及本宫三分颜面,你怎敢不知尊卑?到底还是宫中后妃,礼仪是断然不可忘的。本宫也在这里奉劝妹妹一句,本宫再怎么不济,也是南凤宫的主人。” 第229节:人心难测   芙妃扫了玉妃一眼,脸色竟然不禁变好,一下子爽朗大笑起来:“皇后姐姐实在是太懂得规矩了,以至于连散布谣言这种事情也不会放在眼里了。哦哦,妹妹知道了,皇后姐姐的颜面连皇上都要让呢,更何况我们这种小小的妃嫔呢。妹妹看来是走错地方了,皇后姐姐的地盘是万万撒野不得的。”   薄情几句,目色讥诮,怡然自得地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了南凤宫。   敏如啐了一口,望着芙妃的妖娆身影,不禁有点愤怒不堪。   倏然间,碧色苍穹上划过几声寒鸦的凄切声,阴鸷而沉闷。   玉妃扶过阑干,香菊依然傲然迎着西风,猎猎发瑟。   眼前的衰败让她更是徒增悲戚。   “娘娘,这么大的风何必站在外面,小心着凉啊!”   似是有了几分自责之意,玉妃笑着对敏如问道:“敏如,你觉得本宫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连皇上都不愿理睬本宫了。”   敏如也深眉不展,欲要还口时,却见巧儿抱着一只布娃娃匆匆高兴地跑进南凤宫来,连后面的奶娘想要阻拦也阻拦不了。   巧儿可爱伶俐,玉妃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安慰,忍不住一下子上前抱起了巧儿,而巧儿见到母后也咯咯地笑,甚是幸福。   不过后面又随之跟来了汐夫人,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慢步踏来。   “今天南凤宫怎么就这么热闹,平常都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真是东风吹了西风墙。”   玉妃瞥了一眼汐夫人,忙着让敏如去沏一斛茶。   汐夫人并不是像芙妃那样咄咄逼人,恰好相反,芙妃是唱黑脸,汐夫人是来唱红脸的。   出于几分爱护,汐夫人拜见了玉妃后,也顺手抱过了巧儿,直开口大大夸赞。   “再过几个月,汐妹妹也即将临盆了,马上啊,巧儿是有伴了。汐妹妹以后或许更能比本宫安享天年。”   汐夫人微微福身,笑道:“还是娘娘有福气,娘娘这不除了巧儿还有太子殿下做伴呢!”   玉妃虽知道话中有话,也只是回到:“本宫怕是没福泽啊!巧儿和远儿这两孩子从小喜欢到处溜达戏耍,本宫真算是煞费心机啊。所以本宫也没这本事看好他们两,全仰仗着恪尽职守的奶娘们。” 第230节:幽然如兰   玉妃望了一眼巧儿,巧儿便淘气地辞退道:“母后和母妃要有话说,巧儿先不打扰你们了。巧儿先去玩了。”   摸摸巧儿胖嘟嘟的脸蛋,汐夫人喜色道:“好乖的孩子,母妃真当太喜欢你了,”   见到巧儿也走了,玉妃便捏了捏大理云纹红罗裙幅,笑道:“汐妹妹若是有话,便直说无妨。不过本宫还得说一句,若是跟了芙妃一般,直指本宫,那本宫也是不愿意听教的,毕竟君子坦荡荡,做了便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芙妃心里也是清楚的很,大概上天也不会断然乱冤枉人。”   汐夫人宛若翠烟,幽然如兰,脱尘比仙。   她扬起纤瘦的手指,若春风飘絮般的眼眸低垂下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慢慢说道:“妹妹别无他求,只求能保住这个腹中之胎。若是……若是真真天塌下来,还望娘娘网开一面,留妹妹的小生命一次。妹妹不像芙妃那般家底显赫,有恃无恐,却只能在宫中低三下四苟安求活。想必娘娘也知道妹妹的话中之意?”   玉妃忙着拉过汐夫人,抚恤道:“妹妹何出此言呢!本宫也并非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一切都听凭皇上一句话。若是本宫能有力所能及之时,必当不遗余力,也请妹妹放心。皇上的子嗣为大,无论妃嫔怎么犯错,也得先生了孩子再做处置。”   听到这话,汐夫人那揪然的神色变得模模糊糊,一副想开口却紧紧咬着下唇的样子,不敢多言,弯身道了个谢就离去了。   燕窝粥已经送去,敏如又受到玉妃吩咐给芙妃准备一碗黑米粥过去,这股寒碜劲故意拿去气气芙妃。   芙妃刚用完膳,燕窝粥早已吃得一勺不剩,可是黑米粥却一动不动躺在桌上,散发的热气,伴着芙妃的怒气,一点点萦绕着大玉柱子。   “是谁,是谁,让本宫的千金之躯吃这般没个营养而又伤胃的东西呢。”   皇上本想要再等等芙妃发泄完了,可是一问宫女就知道了芙妃的来龙去脉。   本想下了墀阶,可是竟被芙妃身旁的宫女给挡住了。   那小宫女故意装出一副哭哭啼啼的神色道:“皇上,你来得正好,娘娘这几日茶饭不思,心中也很是不爽,人总是悒悒的,奴婢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第231节:大胆法师   皇上没了法子,还是走了进去,却听到芙妃呜呜的抽泣声,不绝如缕。   “芙妃这是怎么了?”   那细流般的声音一出,芙妃更是涕泗横流,把手中的绢子弄得个湿。   “皇上,臣妾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那日茹儿只不过来这里坐坐,跟臣妾聊聊天罢了,而茹儿也只不过恰好貌美善良被皇上喜欢了罢了,可是宫中上下却把臣妾描绘得如猥亵皇上的千古罪人,臣妾实在是冤枉呢!”   面对如此伤心痛绝的芙妃,皇上左右为难,真当仿佛惹了刺钩,摘了都难。   “臣妾也不想让皇上难堪。不过臣妾倒是有个法子,何不请一些法师来驱赶一下宫中的邪气,也好让那些整日疑神疑鬼的人收收心。皇上,你觉得呢?”   无奈之下,一切正如芙妃所料,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一场宫中祭祀驱鬼的仪式。   司仪部门接了命令,便大张旗鼓地在后宫进行。   这些让南凤宫中的玉妃不禁失笑,多么荒唐的事情。似乎是不愿意参与,玉妃整日也不出去,闷在佛陀前抄经养身,也算是应和宫里气氛。   掌灯十分,敏如见到玉妃如此静心,也不想打扰,就带了门出去。   正疑惑了一下,猛然间一道光阴从敏如身旁飞逝而过,难以捕捉。   “难道我眼花了吗?好像有个人?算了,管他许多呢,反正娘娘也会武功,受不了欺负。”   敏如摇摇头,便还是走开了。   玉妃跪在镶着粉色花边的蒲团上,心中一直默念着,祈祷着皇上和孩子们的安危健康。   “臣妾希望岱国繁荣昌盛,风调雨顺,也希望后宫也能少出争端,一切能平平安安……”   话还没落尽,一个异样的夹带鸡雉尾羽的半面具人一下子站在了后面,朱唇若丹,身形高俊,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玉妃的脖颈上。   “无论怎样今天你都不能好过,哪怕杀不了你。”   狠话如空旷的风野掠过沙瓤,干涸让人难受。   “哼!好大胆的法师啊!竟敢还直奔南凤宫想害本宫,恐怕也是受人唆使的吧。”   那法师却丝毫不予理睬,以为杀一个弱女子有何难处。 第232节:毒偈门第   “废话少说,你栽定了。”   那法师使出全身之力,不过还来不及把刀锋嵌入玉妃的肌肤,就蓦然感到手已经僵住了,那刀不由得从手上滑落了下来,那是有名的缉魂香,来自玉妃头上的耦合色瑾笄。   “你是……毒偈的弟子?”   玉妃站起来,淡然一笑,对着这位浑身软骨的法师只是坦然回道:“本宫不认识什么毒偈,不过只是他的后辈弟子罢了。本宫的师父恐怕就是名闻天下的毒偈出道的大弟子,但听说早已和毒偈恩断义绝了。从你这个普通的刀法来看,你也就是个普通的小混混而已。但若从你见闻不算浅陋来说,本宫没猜错的话,大概和丐帮派没个两样吧。”   讥笑和嘲讽如同一把刀刃,直插入心脏,法师神色一动,一下子撞到了玉妃的怀里。   说巧不巧,此时,皇上就带着芙妃一干人踢门而入。   “皇上,你瞧!臣妾没有撒谎。”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圈套,一个死角的陷阱。   如同晴天霹雳,两双似乎都不敢相信的眼眸都深深相觑。   花落无情,零烂化泥。   那股透露出的绝望,一种从皇上内心里激发的愤慨扶摇直上,乃至可以冲出皇宫,刺破云霄。   膝下一痛,玉妃呆呆地跪在了地上,不做争辩。   芙妃却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把嘴笑欢,扯着裙带,还想揣摩着来个火上浇油。   “皇上……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敏如看到这幕场景,早已泪流直下,都怪自己当时太不在意,内疚充满了每一处血管。   “皇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枉费朕相信你这么多年,原来你竟是这等不知自重的女人。那个人是谁?朕问你话呢,你老实回答朕。”   芙妃懂得,再深的爱人只要有背叛这个缝隙,那么就一定会让那份感情,哪怕再怎么海誓山盟也抵挡不了崩溃。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玉妃这次可算是栽在芙妃的手里了,对此,芙妃身边所有人的情绪更加高涨,那种蔑视的眼神和态度也变得理直气壮。   法师突然间开口道:“请皇上恕罪。一切都是草民的罪过。”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法师摘掉了面具,其相貌可见一斑。 第233节:姜色窨茶   面若冠玉,齿白唇红,棱角分明,眉峰尖翘,这法师分明就是个美男子,这下皇上才不得不更加眉锁森然,面色崎岖。   “皇后,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要朕逼你,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哑巴了?”   终于在大多数人已经认定玉妃所犯之事时,那忽远忽近的声音从玉妃的喉咙里娓娓而出:“皇上,臣妾无可辩驳,那是因为此人只不过演戏罢了。至于臣妾有罪没罪,全看这来路不明的男子一场戏而已。如果非得要臣妾说句话,那就是四个字‘诟谇谣诼’。”   皇上一时间也竟不知所谓,云里雾里更是无法定断。   玉妃只是心痛,为何关键时候他就这样不愿意相信她?为什么,曾经口口声声许下的诺言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姜色窨茶,皇上还记得当年臣妾亲手跑去南岳摘了山茶,又把山茶窨藏与地下之事吗?那次臣妾不也同样遇到了这样的事吗?那个侠客不也是个自称锄强扶弱、义行天下能人之士吗?臣妾若是不爱皇上,大可以当年就跟着他远走高飞,可是臣妾从来就不会,因为臣妾压根就没有想过,皇上与臣妾的相爱已经太深太深,无力再让臣妾做出越轨之事。若是皇上听凭他人挑衅之言而毁了那份爱的话,臣妾亦是无话可说,也只得听凭皇上处置。不过真是这样,臣妾怕只要抱憾终身了。”   此番诠释让四周一片讶然。   芙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汉不提当年勇,这玉妃可真提得可真精准啊。   “皇上,人证物证俱在,还望皇上不要心慈手软,应该要即刻褫夺皇后之位,以威慑六宫啊。”   情之切,爱之深,芙妃没有想到当年的皇上和玉妃是怎么风风雨雨走来的,哪是说倒就能倒的事。   “本宫看妹妹这么着急,是怕露了马脚嘛?请问这法师怎么不好好做法,反倒来打扰起本宫的清闲了?说来可巧,若是本宫真要放荡,怕也不会落到让芙妃妹妹逮着个正着的地步吧。难不成这法师是妹妹亲手给本宫挑选的不成?”   话头一转,矛头又指向了芙妃。   芙妃眼色显然黯淡,有股说不出来的忐忑。 第234节:最凉薄情   为了稳定局面,快点水落石出,玉妃决定再三逼问道:“法师,本宫有件事不得不说清楚。如果本宫证明是清白的,而你可是受人之命来陷害本宫,那么你就想着怎么遭到九族灭顶之灾吧?到时候本宫想要帮你也就无能为力了哦。”   顺势,玉妃又从背后捡起这把刀,摇了摇上面明晃晃的光色。   这下那法师有点胆颤了,不停地朝向芙妃使眼色,可是芙妃却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愿做搭理。   “法师,你不用看芙妃了,这一切可跟芙妃妹妹无关的要紧,后果均是你一人承担。”   无奈之下,法师沉不住气,全盘托出。   芙妃听完,已经晕了过去。   事出因果,皆证实了芙妃之过。   尽管如此,皇上也还只是把娇宠跋扈的正一品芙妃贬谪为御二品的芙昭仪。   不过从此芙昭仪连个汐夫人也比不得了,哪怕后台再硬,名声总是落了。   经历过这场风波,玉妃依然天天愁闷,心绪不宁,为着那个不值得伤心的伤心事而暗自谴责,难以回噎。   “皇上是一代君王,言出必行,娘娘是害怕皇上薄情吗?”   敏如整理时见到消瘦的玉妃,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便安慰了一句。   “本宫倒不是觉得皇上薄情,而是觉得岁月之薄情啊。正所谓岁月刻风霜,本宫也怕一切随波逐流了。”   眼看将近岁末了,敏如从内务府领来了一些新款棉衣,就兴匆匆拿给玉妃瞧瞧。   玉妃摸了一下针黹,笑道:“这么粗糙的,还不如本宫自己动手来得巧。皇上也需要一件大绒袄了,巧儿和远儿也要,本宫没事发愁,还不如做些实际事呢!”   “娘娘又何必为难自己呢?最近几日,汐夫人和妤贵嫔的肚子越发得大了,行动不便,皇上也特别关照着。那件事后,皇上一直只是偶尔去看看芙妃,而芙妃装得可真有一叠,还到处扬言自己日日清汤淡水,说是赎罪来着。不过最近受皇上临幸的似乎也只是一些分位较低的妃嫔。”   玉妃听了一愣一愣的,皇上也好久不来这里了,难不成那件事让他们有了些许隔阂吗? 第235节:天籁笛声   还是真的有别的缘由?   夜幕降临,一场飘絮般的大雪后,宫墙瓦房,都铺上了厚厚的白褥,晶莹剔透。   那些交错的光线穿透窗纱,让人觉得世界格外的安静。   淡淡的暗梅香气也悄悄地溜进了各个宫苑墙角,户牖门廊。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自古以来,文人墨客都喜欢拿着它们比较。   玉妃也不禁皱眉,腻鹅般的肌肤也被雪的反光衬得更加白皙。   “敏如,你倒是跟本宫说说看到底是梅好还是雪好?”   敏如望了一眼玉妃,甜甜地笑道:“娘娘,无论是哪个好并非重要,只要娘娘看到它们开心抑或是欣喜就是最最好了。”   本想说说敏如那张爱贫的嘴,一支悠扬婉转的笛声忽然从远处飘来,高高低低,就如同阳春三月里的雪融化的声音,清澈而又简单,这天籁仿佛就是下凡仙子变出来的。   一时间,思绪随着笛声渐渐入迷,玉妃感觉置身于一片苍茫的大地上,眼前花开遍地,艳丽多姿,星星点点,牡丹红,玫瑰紫,梨花白,总之万千颜色集在一起,让人目不暇接,陶醉不已。   “娘娘,这是谁在吹奏,如此神奇?”   已然忘了敏如的问话,玉妃像是着魔了般尾随笛音而去。   一步步随着自己的感觉,玉妃那脚印深一个,浅一个留在雪白地上,心中只有那一幕幕期待的旖旎之景。   敏如怕玉妃有个万一,也急急赶了出来,可是当两个人同时走出南凤宫时,那笛音却悄然消失。   “是谁在吹啊?为什么要躲着本宫?”   没见到吹奏者的踪影,眼里夹杂了一些失落,不过出于感激之心,玉妃再次仰望碧澄澄的天空笑道,“吹得真好听,谢谢你!”   敏如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吹笛者似乎是带了愧疚之色,但是又不敢现身,这是为何呢?   “敏如,本宫倏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玉妃的气色微微回转,通红的脸蛋,血液似乎也活络了不少。   一把暖手炉紧紧裹在胸前,望着银泱泱一片,那压弯了的枝桠,那偶尔噼噼啪啪从宫瓦上掉落的雪块,那檐尖剔透的冰花,这些原本很平常不过的东西也因为这一曲笛音而稍显生动,玉妃沉重的心情更放朗了。 第236节:琴瑟和鸣   不过如是几日,那笛音都每每变幻莫测地出现在玉妃微带苍凉时候,不过当想要寻觅笛音的出处时,总会骤然离开,这件怪事真真让南凤宫上下都了,有些宫人甚至还妄加臆测是玉妃曾经关系不浅的相好。   这消息一下子不胫而走,宫中上下都似乎知道了。   尤其是芙妃听了,拊掌大笑不已,以为玉妃这一次总是在劫难逃了。   敏如依旧打点着,心中也似乎多了一些焦虑。   “皇上……”   披着黑鱼色大貂裘,头上戴了一顶饕餮纹厚毡帽,里面依旧龙袍贴身,皇上却笑容温婉地走了进来。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来了,也不知道让奴婢通报一声。”   带了几分嗔责,玉妃忙着屈身跪下。   当皇上把她扶了起来,玉妃心中略微有些动容。心想这么多日,都不愿来瞧她一眼,今日怎么就风尘仆仆赶来了,莫不是也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   那柳眉刚刚用螺子黛描了,嫣红的娇唇在放了热气的寝殿中越发得润滑,玉妃还梳了一个菲雪髻,那几丝发梢犹如流水般沿鬓垂落,就如同雪莲般清雅不俗。   抚摸了一下玉妃,皇上绕了开去,直往那把楠木制成的塞外马鬃古筝走去,上面还盖了一层薄薄的湖青色锦纱。   感觉有些慌张,玉妃忙着让敏如沏一壶茶来。   “慢着,敏如,你先退下吧。”   皇上金口大开,笑着道:“皇后,朕想念当初你给朕特意做的姜色窨茶了。不过如今是寒冬,怕是摘不到那般的翠芽来窨制。不过朕给你一次补过的机会。”   玉妃惶然了一下,只仰起头嗯地反问了一声。   “皇后,咱们怕是好久没有琴瑟和鸣了吧?”   琴瑟和鸣?   一切犹如回到了当初,还记得任越云曾经在宫殿外为玉妃吹奏的场景,那时候玉妃还只是一个固执冷漠的妃子,想到那些无情而痛苦的日子,不禁凛然而悲。   “皇上,臣妾都好多些日子都没上手弹了,怕有点僵硬了吧。若是弹不好,还请皇上能够体谅。” 第237节:扣人心弦   看到皇上苦苦相逼,玉妃只得迤逦而去,撩起酥裙,戴上甲套,先试了音色,随之便轻拢慢捏,丝丝扣人心弦。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   那是柳永的蝶恋花,每一个音律,每一个音符,如痴如醉地缓缓倾泻出来,夹着点点哀愁,飘荡,洒落,如春雨润物,又如残花离萼,情愫波动,如泣如诉。   皇上也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怀中的玉笛,伴着玉妃的节奏,恰如其分地参差而出,靡靡而生,一唱一和,巧夺而成。   曲毕,玉妃早已泪眼婆娑了。   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原是带了这份情义,一时间心中无限慨然。   “皇后,朕来给你赔不是了,你能原谅朕当时对你冒失吗?”   玉妃只是抿唇而笑:“皇上,臣妾却还以为做错了什么,让皇上不愿意再见到臣妾了。这几日,臣妾也总是听到有人吹奏玉笛,不料,竟然是皇上你的心意。”   皇上收起了玉笛,款步到玉妃身边,拦住她那纤细的蛮腰道:“若不是朕,还有谁呢?难不成皇后真还以为是哪个痴情种啊!”   “皇上分明就是取笑臣妾。臣妾年老色衰,怕是不入圣眼了吧。更何况皇上这个礼物太郑重了,不知道的就会私底下诽谤臣妾,知道的就怕是醋意大泼了。”   皇上清清嗓子,把头埋在了玉妃那清香四溢的发丝中,不慌不忙安慰道:“皇后在朕心中是什么地位,看看朕赏给你的是什么好了。再说你不还有紫金授印在吗?整个后宫都交给你了,朕不想再做个闲事人,所以不辨是非这样的事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了。”   隐约中,那股感动的情怀赫然流出。玉妃擦了擦微微红润的眼眸,感激道:“皇上这般信任臣妾,臣妾定当竭力管好后宫,不要再让皇上操心了。”   “以后嘛?玉儿,你发令下去,就说以后妃嫔给朕侍寝时,切勿再谈一些告状之事,违令者褫夺其位,打入冷宫。朕还是怕烦乱。尤其是芙妃,以前三天一小事,五天一大事,朕索性围着她转得了。今晚朕也不去御书房了,就寝在这里吧。玉儿,不会赶朕出去吧?” 第238节:朦胧红醉   还未启唇,皇上就一把抱起了玉妃,吻了一下她的水晶耳珠,又捂上她的嘴笑道:“玉儿,朕今日就赖在这里了,你什么都不要说,好好伺候朕吧!”   默然相契,相看两不厌。   宫纱灯,翠帐幌,烟袅袅,朦胧红醉,辗转到天明。   芙妃千算万算,竟没算到玉妃一朝再得宠,后宫杂事,全权由玉妃打理,恐怕以后在宫中的日子更加寸步难行了。   想到此,芙妃计上心来,翩翩浮想,渴望着法子对付。   这偌大的皇宫,必得一席之地。   芙妃誓言铮铮,绝不退让。   腊月刚过,敏如喜气地拿着一叠叠锦缎过来。   玉妃懒懒地躺在螺钿椅上,那些宫中的琐事最近平白无故添了不少。   自妃嫔们得知皇后全掌后宫大权时,都悄悄地对玉妃和颜悦色,阿谀奉承,似乎也不计前嫌了。   每日南凤宫都会有一些妃嫔前来请安到访。   由于身体有些疲惫,只是瞟了眼,说道:“敏如,就放下吧,本宫慢慢瞧。若是本宫挑出来的,便都分送给汐夫人和妤贵嫔,这宫里也属她们最事大。”   本想先小憩会子,不过被那绣工极其精致的绸缎给醒了神。   那独具匠心,颇有创意的山水淡色锦绣,栩栩如生,微翘微妙。那颜色不差一分,一针一线也特别讲究。一朵幽兰仿若天成,后面还有一些百鸟朝凤,嫦娥奔月,芙蓉出水……   那些绣绸简直都让人惊叹不已。   “就算本宫亲自绣,也未必这么出神入化。敏如,快帮本宫打听一下,这些绣工出自谁手,如此着人眼色。还有若找到了那绣工,便重重赏她一些。”   敏如莞尔,点点头,想到娘娘开心,便也觉得很开心。   这绣工通过伍公公的手下找到了。   她算是小家碧玉,是江南有名的绣庄庄主的女儿,唤作钱暖香。   一头清脆的发髻高高绾起,人也出落得水灵,眼眸炯炯有神,一双纤手竟如此灵巧。   “江南是个好地方,本宫曾经也去过一次,真真也是难忘了。”   皇后瞅了一眼钱暖香,笑道:“姑娘也算是皓腕凝霜雪了。生的真真如你的绣工一般精细,若碰到选秀之日,你倒是能够选上。” 第239节:掉入荷塘   钱暖香听了这些赞词,反而显得更加沉静,微微欠身道:“娘娘谬赞了。承蒙娘娘厚爱,草民能为皇家效力,已经感激涕零,心满意足了。草民只是做好本分之事,并不敢簪越。”   玉妃也脸色一转道:“姑娘所言极是。到底还是本宫瞎操心了。不过若是钱姑娘将来有什么需要本宫相助的地方,尽管说出来,你与本宫有缘啊。”   钱暖香也只是点头道谢。   两人一番寒暄,便只觉得挺投缘,后也散了。   玉妃捻了一颗干梅子放到嘴里,含着自言自语道:“师弟年岁也不小了,一直都没给他找个合适的人。如今平黎都逝世许多时日了,他这般沉沦下去也不是个权宜之计,倒不如许个妻子给他压压心。”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了几分意趣,就索性唤了敏如去安排妥当。   趁着元宵的日子,皇上又设大宴,倒不如那时候凑凑机会。   元宵是拜福三元之日,宫中各处,灯火通明,银光闪闪。   皇上大宴那会,达官贵胄,王子王孙,妃嫔媵强,济济一堂。   所有人畅怀而饮,歌舞升平,弦乐飘飘,都沉浸在这样的花好月圆之夜。   有些官宦已然忘记圣颜,大吃大喝,顿时整个大殿醉醺醺一片。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一幕不禁让受了邀请的钱暖香有点闷气,吟了首诗就碎步离去。   晚风呼呼,寒冷刺骨。   荷塘映色,月光溶溶。元宵佳节,热闹非凡。   不愿意再多想,迎风立在池边,那股酡然的醉意也吹走了一半。   玉妃只派了敏如去偷偷观察。   知道江隐觉也是这般淡雅之性,玉妃才敢斗胆试试他和钱暖香的情分。   垂了两条发酸的腿,不停地在黑夜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摆来摆去。   也许是巧合,脚上的三寸金缕鞋一不小心掉入了荷塘中。   钱暖香吓得大叫了起来,一个转身想要伸手下去捡,却连人噗通一声掉入了荷塘中。   等到江隐觉把湿漉漉的钱暖香救上来时,钱暖香咳嗽不止。   “小心点,把水呛出来。” 第240节:背起暖香   江隐觉拍了拍她的背脊,慢慢扶起她又让她躺下,如此反复,钱暖香腹中的水总算给逼出来了。   “谢谢公子相助。”   钱暖香轻声细语,昏迷之中还不忘说谢谢,这一举动也让江隐觉微微动容。   “姑娘所在何宫?在下背你过去吧。”   江隐觉见她如此虚弱,苍白的神色,不停地咳嗽,也只想帮她一把。   钱暖香却被这一问难住了,摇摇头。   敏如觉得是个好机会,就故意退了几步,大声一叫“钱小姐”,然后满脸惊讶地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哎呀,钱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皇后娘娘找你找得好辛苦。江将军也在这里啊。啊?钱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江隐觉不禁皱眉,说道:“这位小姐刚才掉落池中,我才刚刚救上她而已。既然是皇后认识的,那么我就背这位小姐先回南凤宫吧。她全身湿漉漉,怕是要着凉了。”   敏如抿唇一笑,点点头道:“将军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江将军只顾着送钱小姐了,倒把自己也湿漉漉的事儿也忘了。”   钱暖香知道敏如在取笑自己,便觉得不好意思,微微浮起一丝躁红,推辞道:“多谢江将军出手相助。不过我还是有力气自个儿回去的,无需麻烦江将军了。”   说着,钱暖香还扯出一条锦帕递给江隐觉,咳嗽了一声说道:“小女子无以回报,还希望江将军拿这个擦擦水渍,改日定当登门来谢。”   敏如见着有些繁文缛节的样子,转而道:“一个千金大小姐,一个重臣江将军,两人还只顾着道谢说理,怕是都要得了风寒了。皇后娘娘应该更希望你们都赶快回到南凤宫换件衣裳再说吧。”   想来是有几分理,钱暖香硬撑着要站起来,不过始终没能起来,最后还是江隐觉背起了钱小姐,况且她的鞋又不知何处去了。   等到筵席散尽,玉妃乘着凤辇回到宫中。   敏如便把钱暖香落入水中一事所禀。   玉妃微微有些忧心,就唤了敏如拿出那件大红金狐腋蟒裘送给钱暖香,一件青色貂绒给了江隐觉。 第241节:重情重义   两人满怀感激地换了装束,跪地道谢。   玉妃却笑笑不以为然。   钱暖香脸上的水珠拭干,那凌乱的发丝只衬了几分脱俗之美,双颊淡淡飘红。   玉妃拉过钱暖香道:“钱小姐,本宫问你,你觉得江将军这人如何?不过可惜的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   钱暖香这般唐突的话,一时间只是心虚,不知如何回答,那眸子不禁瞟瞟身旁垂首更低的江隐觉。   “皇后娘娘,多谢你的关怀。若是没甚事情,微臣就此告退。”   江隐觉顿了一顿,就纵身离去了。   玉妃只是看了一眼那孤寂的身影,叹息道:“江将军这人还真让人尤生怜悯。你可知他为何这般提到痴情种吗?你想听个故事吗?”   钱暖香钗头珠翠旌摇,慢慢垂头轻声道:“草民愿意听娘娘叙述。”   “这个故事太长,不过都只是为那一个已故的人,平黎公主。当年两人偶然而遇,一见钟情,就不顾一切私下了定一生,可是中间偏偏多了太多的怨艾,尤其是先皇太后最是反对,说是本宫的师弟出生贫贱,无法配得起高贵雍容,美艳群芳的公主。后来便又来了个闽侯城的畿守大将想要娶了平黎,大官贵族亦然如此。公主为了那份昔日的缘定,便装疯卖傻这才独身可留在宫中。其间两人多次分分合合,多波多折,真当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平黎却在战乱烟火中活活丢了命。本宫每每想起此事,心头就一阵绞痛,都怪本宫没本事,苦了这对天生的鸳鸯。如今江将军日日颓废不堪,也不肯娶妻纳妾,全为守着公主那情。”   说到动情之处,玉妃也忍不住潸然。   敏如怕玉妃又泄了那股痛楚,就赶紧拿了块酥酪钳住了她的情绪。   抿了一口,玉妃这才慢慢扯着喉咙,淡去那份酸涩。   钱暖香听完更是沉默不作声,心头思忖着,念想江将军真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若能得他的心,托付此生,也真是一大幸事。   玉妃命敏如烧个火炉,帮钱暖香的衣物烘烤一下,不过钱暖香却拒绝了。 第242节:怦然心动   她跪下道:“皇后娘娘对草民已照顾有加,草民不想再劳烦娘娘。草民就此告辞。”   此时敏如早已泡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递给了钱暖香。   “钱小姐,奴婢怕江将军也得了风寒,等你喝了这杯姜茶,你能把奴婢特意捻出来的一些药材托给江将军吗?麻烦钱小姐了。”   钱暖香又接过那一包棕潢色药包,低首垂眸,不知可否。   玉妃看出了几分端倪,便拉住她的手道:“钱小姐也是大家闺秀出生。这点小事应该也难不倒小姐。况且钱小姐不是可以趁此还清江将军的情义。若是钱小姐不喜到访江将军府,以后互不干系,老死不相往来不就行了。敏如啊,过会子送送钱小姐吧。”   钱暖香只是微微泛起一丝晕红,心下里早已有些喜乐,不过碍于端庄,只得颔首莞尔。   也不知是月老牵线快,钱暖香来到气势恢宏的江将军府没多少时间,就和江将军说上话了,一来一去,两人还一起漫步常青下絮絮而诉。   不知不觉中,钱暖香已经沉醉在江隐觉那一个清雅韵美的世界中了。   江隐觉抬头,正好不小心与钱暖香那淑柔的眼眸撞了个正着,良久两人相视而笑。   “钱小姐,真是举止大方,兰质蕙心,诗词礼数,皆是无所不精,在下也佩服得紧。”   钱暖香听到这一番夸赞,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青年英俊,身体魁梧,眉色浓郁,目若星辰,这样的大将军却也有这般儿女柔情一面,更是让钱暖香心动不已。   “江将军见笑了。草民只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怕是喜欢才会如此看罢了。但是草民知道江将军是不会喜欢上草民的,因为……”   说到因为,江隐觉的脸微微有些下沉,也早已猜到了几分。   莫不是这一切还是师姐安排的?   “钱小姐,在下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已经知道了在下与公主的事情?若是已经知道了,那么这个因为在下也明白了,钱小姐无需多言了。时候也不早了,就让在下送钱小姐一程吧。”   钱暖香见到江将军如此神算,就也闭口缄默了。 第243节:甜甜梨涡   她福了个腰,也款步离去,心中多了一些疙瘩,或许情是急不来的。   香花落,烟云愁,何处两茫茫。   闷酒大灌,脸色漾红,一袭月白色长袍清风而立,江隐觉不顾外面的寒风呼啸震天,自己只是一个人独醉不归。   那人,梨涡甜甜,一双亮丽的眸子闪烁着迷人的光芒,那曲线逶迤的身材更是勾人心魄,那是他曾经最最爱的女人。   熏醉中,他唇中慢慢呼唤着平黎,声音很长,很忧郁,仿佛沮丧膨胀了那颗陈旧的情……   他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又干了让师姐讨厌的事。   玉妃拿着绢子颦蹙地坐在不远处,饮着香茗,时不时地朝着苍穹而望。   这些年来,两人都似乎沧桑了许多。   想起平黎与师弟耳鬓厮磨的日子,今日怕只成了一曲哀乐。   “皇后娘娘,你怎么出皇宫来看微臣了?”   江隐觉挣扎着起来,有气无力地走到玉妃面前,屈身跪了下去。   玉妃见了,神态自若,不过沉声道:“既然我来这里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其他人先退下吧,本宫想和江将军单独谈谈。”   陪侍身边的宫娥太监也识相地退了下去,不过有些还用余光瞄了一眼,感到好奇。   玉妃只是淡淡一瞥,便笑道:“师弟何必这般拘谨,以至于丫鬟们也看得有些蹊跷了。”   江隐觉有些怔然,只是低头不语。   “师弟啊,师姐身居宫中,无法十全照拂你,心里也有些愧疚。你也不需要怎么反驳,我清楚得很。自打平黎去了后,我也总是祈神祷告,保佑平黎能在九泉之下安心,或许下辈子投胎你们再续前缘吧。不过今生也只留个念想就好了。公主也不会忍心看到你这般受罪,哪怕你也不想要听,这番道理还是要说的。师姐这样,你能接受吗?不过哪怕为了公主的亡魂,你也得好好地活着。还有师姐能额外冒昧问一句吗?”   江隐觉神态有些变化,尤其说到平黎,嘴唇不由自主微微颤抖,下辈子,这个期限也许也太久了。 第244节:可用之才   “师弟,你对那个江南女子钱暖香有何意思吗?依照我看来,这女子还是极好的,温柔淑贤,心灵手巧,真是上的厅堂下得厨房啊。你……”   江隐觉接口道:“微臣一生心里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其他人就算再好也只是枉然。皇后娘娘,微臣希望能安安静静度过余生,若是娘娘不答应,微臣倒不如以死谢罪。”   “什么死不死的,又来威胁我了。好了,师姐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再逼你……”   玉妃深深地叹了口气,犹如一丝晦暗的暮色笼罩着自己,起身离去。   一石激起千层涟漪,没想到玉妃此行却成了异样的话柄,传遍宫中上下,就连钱暖香也知道。   钱暖香一下子成了芙昭仪的“可用之才”。   芙昭仪一身翠尾纹明雅缎袍,胭脂涂茬浓郁,珍贵稀奇的南石宝钗别在后发髻上,自诩高高在上。   面对姿色身段不浅的钱暖香,她露出一副不愠不怒的样子,捻出几锞银锭,哗啦一声随意扔在了地上,指着说道:“钱小姐,本宫赏你的,自己捡起来吧。虽比不上皇后娘娘给你的多,但也不少了吧?”   钱暖香怎肯受这种屈辱,愤愤地说道:“皇后给草民也并非银锭,也并非像娘娘这般富有,银钱多得可以到处乱撒。娘娘的好意草民心领了,这些赏钱草民实在收受不起。”   芙昭仪听了非但没有生气,还竟然仰天大笑道:“好一个有骨气的侠义柔情的女子,实在让本宫佩服得紧。不过本宫是个急性子的人,可不会像皇后那般做作。听说你喜欢皇后的师弟,江大将军,可是本宫却听说皇后与她师弟有些扯不断的瓜葛。”   钱暖香本来就憎厌这样盛气凌人的女子,再加上她的讽刺犀利、挑拨是非,更是气得面色蜡黄。   不过钱暖香知道这个女的不好惹。   “草民实在不知道娘娘要说什么?不过草民知道娘娘如此在背后诋毁皇后娘娘,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对娘娘不好呢。”   芙昭仪一下子气结地站了起来,道:“你敢说本宫在背后说三道四?哼!不过本宫也不想计较,今个儿只想跟你说一件事情,皇后娘娘对你只是假惺惺作态,如果她真的有心要帮助你,就不会拿你喜欢的人做玩笑了。要是江将军有性命之虞,也都是皇后一手铸成的。本宫曾经可是叱咤一时的皇上宠妃,只不过本宫太相信皇后了,后来遭到污蔑,就成了现在的芙昭仪。本宫话至如此,信不信全在于你自己,本宫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第245节:安定六宫   左一个本宫,右一个本宫?   她莫不是还认为自己是大权在握的妃子吗?   钱暖香将信将疑地欠身道:“草民愚钝,无法完全领悟娘娘的意思。不过草民多谢娘娘不吝赐教。如果娘娘没有别的事,那草民就先行告退。”   芙昭仪伸出纤长的手,妩媚又不屑道:“那好吧。来人啊,送送钱小姐……记得,本宫可是从来不是危言耸听的。”   钱暖香十分迷惑,那份对皇后善良的心起了几分动摇。   出宫的时候,钱暖香找了个宫女问了情况,皇后和江将军确实是绯闻满天。   要是江将军连累了怎么办?   钱暖香紧紧扯了一下锦帕,无限的担忧浮上心头。   玉妃怎么也没想到这样拜访自己师弟这样一件事。还能搞得这般风风雨雨,可见这个幕后人存心是要害她。   南凤宫中烟雾袅袅,一抹凝香卷入沉闷的氛围中。   敏如站在一旁干着急,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厄运。   “皇后……”   不出所料,玉妃愁苦间,皇上便威严铮铮地踏进了南凤宫,恐怕这件事惊扰了皇上,现在怕是就来质问的吧。   “臣妾恭迎皇上驾临。”   玉妃不慌不忙,柔声下跪。   皇上愁容满面,负手而立,有点带有些嗔怪之意:“皇后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而来。朕授予你凤印,不是让你徒生是非,而是让你能够安定六宫。”   “皇上应该知道臣妾是清白的。”   “朕若是不相信你是清白的,早就把你打入冷宫了。皇后啊,朕也总觉得很疲惫,所以希望你这个贤惠之妻能帮朕分担一些,朕总是愿意这般相信你。不过朕也是有忍耐的限度,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出现了。这件事交给你妥善处理,朕不想再听到这些损害朕与你清誉的流言。皇后,朕刚才的话有些过了,但也是为你好啊!”   玉妃心头一凛,止不住情绪涌动,鼻子微微有些发酸,自己真的好累啊。   “谢皇上隆恩。臣妾一定不会再让皇上为这些不上道的事烦忧了。今日臣妾还能服侍皇上吗?” 第246节:棘手细作   咬着皓齿,玉妃抬眸,盈盈而望。   皇上只是瞥了一眼,摇摇头,有些踌躇地走了出去,不过回头又说了句:“等皇后处理好这些再说吧。朕还还是独自在御书房批奏章吧。朕就怕你……太累。”   那一抹轻轻的背影消失在玉妃的眼帘,泪水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一时间百感交集,彷徨,无助,忧虑,伤心,交织一片,没想到一份当年的真爱要在这深宫之中要维持却是这么难,难于上青天。   玉妃懂得,这次查到幕后黑手,必定不会再手软。   若是心软,难保下次还会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把上次所有的丫鬟太监都叫到了身边。   大家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   玉妃丝毫没有怒焰,反而轻声问道:“本宫还是开门见山说好了。那闹得满城风雨的谣言是出自谁的口?在本宫这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自己掂量一下吧?不过若是都不说,反正就等着一起惩罚吧。本宫知道,你们这些人大多是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儿的,若是受罚了,怕要连累家人挨饿受苦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更是脸色苍白如雪。   每一种目光都相互交错,很多人都望着别人,渴望那个人可以站出来。   可是好久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气氛饶是紧张。   玉妃刚一抬头,便见到一个宫女头低得最下,几乎一动不动跪着。   放下手中的金樽,玉妃慢慢挪到了那个宫女身边。   大家也都不禁撇头凝睇了一会子。   那宫女娥眉星眸,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宫绦,不过似乎有些蹊跷,这宫绦不是普通的宫女才有的,而是后宫妃嫔的专属物,而这个宫女怎么会有呢?   而且一般的妃嫔并非会注意自己的东西很多都是独一无二的,也不知岂非一般人能得的。   玉妃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于是唤来敏如,吩咐让其他人都退下,唯独那个宫女留下。   想到自己无罪释放,其他的宫娥太监都碎步离去,不敢多逗留一分钟。   玉妃奇怪,那宫女竟然出奇地镇定,一直都跪在地上,那种架势仿佛视死如归,已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看来这件事还是有几分棘手。 第247节:大刑伺候   那宫女不做声,规矩地低眉垂首。   玉妃对敏如使了个眼色,便一大个酷刑架子赫然出现在了前面。   那宫女一抬头,吓得不禁发抖。   玉妃只是淡淡问道:“你说是想要告诉本宫真相还是想要尝一下刖刑或是插针的滋味啊?”   (刖刑:又称剕刑,指砍去受罚者左脚、右脚或双脚)   那一句冷丝丝的声音从整个宫殿中散发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宫女紧紧咬住牙关,亦是非常清楚面前摆的是什么。   玉妃见着没有什么声响,就唤了敏如,让她准备好那刑具。   冷汗一滴滴从宫女煞白的额头上缓缓落下,心中已然万分矛盾。   敏如似乎想到了什么,就指着那刑具说道:“你不要以为皇后娘娘心慈手软,不敢拿你怎样。就算你受刑不说,娘娘也是会派人继续追查下去。若是到时候证明是你的话,那么你的家人包庇罪犯也定是难逃一死。我想我们同是在宫中为奴为婢的,只不过希望家人活得更好一些,你说是不是呢?”   那宫女听完,突然间发了疯一样,拔下头上的翡翠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泪水汪汪说道:“奴婢自打进宫后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宫。奴婢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家人,而奴婢不说或是说都会连累家人。与其这样,奴婢倒不如一死了之,反正奴婢也是对得起家人了。”   敏如幸亏眼疾手快,几步而上,把那宫女的翡翠簪夺了下来,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碎成裂片。   玉妃也无可奈何,没想到还碰到这么个倔强的小妮子。   “你有什么困难,本宫是可以帮你的。如果你不说,那本宫倒真的爱莫能助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本宫知道,来到宫中的女人大多都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来这里受罪,无非也就是为了家人的生计或是地位着想。若是你能够好好和本宫配合,本宫保证你家人以及你的安危。”   那宫女听了,一下子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就连敏如也怔了一怔。   这女子怕是苦不堪言才不得不如此。 第248节:咬紧牙关   “皇后娘娘,奴婢是前不久调到南凤宫的,曾经唤作梦怜,如今就换了名为小怜。奴婢已经走投无路了。奴婢的爹爹欠了一屁股子债,为了不让他被人追打,奴婢就答应了……妤贵嫔。她让奴婢窃听娘娘的秘密,这样就帮奴婢脱离难关。事实就是这样,奴婢也不敢说谎。”   望了一眼这个脸面清秀的宫女,玉妃不禁哑然,事到如今,还敢骗她。   玉妃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将计就计道:“既然是妤贵嫔,那本宫就定饶不了。别以为她身怀六甲就可以在宫里为所欲为。不过小怜你要是指鹿为马或是欺骗本宫,那么下场也怕是仍然要株连家人。”   这一句话让双膝屈软的小怜更是颤颤巍巍。   玉妃也顿了一会子,随手从耳鬓上拿下一根珊瑚珠串给了敏如。   敏如示意地把珠串给了大气不敢出的小怜。   “这是本宫赔你的翡翠簪。本宫虽不知道那翡翠簪值了多少钱,但是这个珠串是本宫最喜欢的,只作为一份心意给你的。”   玉妃眼眸莹莹,只希望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谢皇后娘娘隆恩。奴婢……奴婢希望皇后娘娘能英明决断,就算奴婢死也无憾了。”   敏如走到小怜身边,带有几分怜悯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评断你也管不到。但若你管不好你的嘴,那么你恐怕难以管好你的性命。小怜,我们同样是来宫里服侍主子的人,对主子忠心是必须的。但是如果包庇主子做坏事,那么到时候就会比主子的下场还惨……”   敏如的一番话让小怜吓得更加手足无措,一时间进退两难,危在旦夕。   这样继续磨时间也不是个解决办法。   玉妃也不想再问下去,就罢手道:“本宫且相信你一回。来人,召妤贵嫔。”   小怜亦畏畏缩缩地站到了一边。   不多时,妤贵嫔挺着个鼓肚子目中无人地慢慢走进来,见到玉妃也不下跪,而是娇声道:“皇后娘娘吉祥。臣妾若是没有记错,皇上特别吩咐内务府,说是凡有孕者,各种礼数皆能免则免,不知皇后娘娘能否免了臣妾下跪啊?臣妾倒是不怕,就怕肚子里的小生命那样脆弱。臣妾有时候寝食难安,就怕那恐怖的小产。” 第249节:一针见血   玉妃也不想计较,反而打发敏如给妤贵嫔上座。   一时间瓜果糕点都纷纷而来,放在了妤贵嫔身边。   妤贵嫔拿眼瞥了玉妃,佯装抿唇笑道:“哎呦,皇后娘娘真是盛情款待,臣妾都不好意思接受了,想必这也是先甜后苦吧。”   玉妃也丝毫不着急,淡淡若烟水般道:“妤贵嫔好本事,还能猜到本宫会给你什么。这位小怜你可认识否?”   小怜一望见妤贵嫔,两眼放光,哭爹喊娘一样冲了上去,抱住妤贵嫔的大腿泣声道:“娘娘,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本不想说,可是皇后娘娘强硬逼迫,奴婢就不得不把你供出来了。还望娘娘救救奴婢啊。”   妤贵嫔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根本就不知事因,不过想来也没甚好事。   为了弄清一切,妤贵嫔伸出那尖利的蔻丹,狠狠一推,把小怜毫不留情地推到了地上。   她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皇后娘娘觉得臣妾做错什么了吗?臣妾只知道这个宫女臣妾根本就不认识。不过臣妾倒是听过有这么个新人调过来,没料到就是她呀。不知道皇后娘娘看到了什么破绽?”   玉妃没有叱咤一句,依旧镇定自若地说道:“哦?是吗?那不知妹妹是听谁说的?伍公公吗?还是其他妃嫔啊?如果小怜不是你所属,那她为何口口声声说当时本宫的谣言都是你幕后指使的啊?难不成小怜冤枉你了?”   妤贵嫔眼波流转,盈盈发光,红艳艳的胭脂越发得显眼。   她也不恼,于是微微福身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啊。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呢?不过臣妾确实是清白的。如果臣妾宫中亦是有人要诬告娘娘您,那臣妾是不是也应该相信呢?”   “大胆妤贵嫔,竟敢这样拿本宫做例子。但话又说回来,你也没的错,真真怕本宫自己稀里糊涂地犯了错。那好吧,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小怜就送还你审问,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招激将法真是一针见血。   小怜见到玉妃松口放人,吓得两腿战栗,又不敢望妤贵嫔,生怕泄漏。 第250节:层层逼迫   妤贵嫔一阵窃喜,暗暗咬牙,发誓让那个诬赖她的小怜不得好死。   “谢皇后娘娘相信臣妾,臣妾必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小怜欲哭无泪,没想到玉妃会这样轻易把她交给妤贵嫔,得罪妤贵嫔的下场怕是要九死一生了,于是终于忍不住歇斯底诉出来:“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说实话,不是妤贵嫔的指使。”   妤贵嫔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本想要扬手去打小怜一个巴掌,不过又按住了心骂道:“你这个贱蹄子,还敢污蔑本宫,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过臣妾希望皇后娘娘能主持个公道,也好叫臣妾的委屈收回去。”   “哦!的确如此。妹妹切莫动气,等下本宫也会遣人送些茯苓,当归,地黄等益神养血的补药给妹妹作为补贴,以示歉意。小怜的事本宫一定会彻头彻尾查清,必当还妹妹一个公道。”   玉妃见此,也恹恹地让妤贵嫔退下,只剩下冷汗直冒的小怜。   小怜紧紧攥着衣袂,顿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玉妃不想再和这个小宫女周旋了,正色道:“小怜,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愿意说出来,那么本宫也只好依法处置你了。”   小怜泪声俱下,赶紧磕头求饶道:“都说皇后娘娘慈悲为怀,求求娘娘放过奴婢吧。”   “慈悲为怀?哼,本宫就是瞎了眼纵容你们这般猖獗。”   玉妃冷笑,心想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敢利用她那颗原本善良的心。   “娘娘,奴婢说了就是死路一条,而且还会连累奴婢的家人,求求娘娘,能够看在奴婢曾经尽心服侍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敏如也为玉妃抱不平,连一个丫鬟都能骑到头上去,于是愤愤说道:“小怜,你出卖皇后,还算是尽心服侍吗?如果皇后娘娘是慈悲的,也应是对好人慈悲,为何要对做绝坏事的人慈悲呢?”   敏如还想再说下去,却被玉妃接过了话茬:“小怜,本宫实在不想再和你耗费时间。这件事恐怕已经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就算本宫放过你,你以为你那个主子还会相信你吗?难不保你的家人照样受到无辜的牵累。本宫也累了,如果你真当不愿意说,本宫也不想强求。好了,你退下吧!” 第251节:无可奈何   小怜依旧哭哭啼啼,踌躇难定地站了起身,福身道:“谢谢娘娘开恩。”   见到小怜踏出宫门,玉妃便唤了敏如去偷偷跟踪她,若是有什么个不测,才好及时制止。   玉妃慢慢踏步来到了茹儿的寝殿。   茹儿面色憔悴,身子虚弱,表现得无精打采。   那梨花案上放着一盏微凉的红枣粥,似乎连一勺也没动过。   茹儿见到玉妃来了,硬是想要挣扎着起来行礼,可是玉妃不忍心,便摆手示意。   “皇后娘娘……”   茹儿苍白地说了一句,却有种欲言又止的感动。   玉妃拿出怀里一个用锦绢包裹的玉钏,说道:“茹儿,这玉钏是本宫唯一能给你的珍贵物品,更是皇上曾经亲手赐予本宫的东西。如今你就姑且拿着,本宫怕以后也照拂不了你了。”   这话让躺着的茹儿惊得合不拢嘴。   “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啊?什么是照拂不了奴婢了?”   玉妃走到她的身边,抓起她那毫无血色的手道:“本宫确实再也照拂不了你了。皇上已经怀疑本宫了。若这次谣言不能散尽,本宫怕是又要打入冷宫了,这辈子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皇后娘娘,这谣言会消失的。娘娘,其实……”   看到茹儿这般结结巴巴,玉妃心里更是坚定了几分。   她继续说道:“茹儿,本宫问你一句实话?本宫对你怎么样?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趁着本宫现在还在,就赶紧说出来,免得到时候想说都没地方说了。就算本宫再怎么有难处,帮你也是没多大问题。”   茹儿听了,惨白欲裂的嘴唇,心中有一些起伏,终于含泪温婉道:“奴婢真的不希望娘娘再这般受罪。当初被芙妃收买也是迫不得已。奴婢猜测,这次的恐怕仍然是芙昭仪惹的祸。如果娘娘不介意,奴婢愿意去虚假作证,帮娘娘渡过难关。”   玉妃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软了心,不愿意伤害茹儿,便淡然道:“茹儿这份心意本宫领了。本宫还以为你现在还为芙昭仪所用,现在看来总还是放心了。茹儿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无需让你成为芙昭仪的眼中钉,现下最重要的是把身体调养好。如果你真有心钟情于皇上,本宫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不用听他人使唤。” 第252节:偷窥谈话   茹儿潸然,澎湃的情感拨动着心弦,面对这样的主子,这辈子想必也是死而无憾了。   “皇后娘娘,茹儿知道错了。茹儿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什么荣华富贵,还望娘娘能够再信任奴婢一次。至于皇上,完全就是芙妃……芙妃怂恿的。奴婢对皇上绝无此心。娘娘,茹儿真不知道这辈子该如何报答娘娘这样的大恩大德?”   玉妃微微一笑,摇摇头戏谑地挑逗笑道:“你啊就数这张嘴能两面撑。不过本宫还是觉得你依旧是那个服侍了本宫这么多年的单纯小茹儿。本宫心里以前苦闷的时候,只要你陪着,便很是开心了。你好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以后啊,你就只是南凤宫的人,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玉妃的肺腑之言让茹儿激动得紧紧拥住了她。   茹儿絮絮地哭了些时候,竟等回过头,蓦然间发现已经染湿了玉妃的肩头。   敏如没的跟错,不到多少时候小怜就来到了芙昭仪的宫外。   小怜左顾右盼,就怕后面有人跟来,但是事到如今便只能撑破了胆子去见芙昭仪,自己家人的性命安危还在她的手里。   敏如也怕泄了踪迹,就躲闪到了一边。   一个太监也猥琐地东张西望了一下,便领着小怜走了进去。   敏如赶紧翻过宫墙,几步跳跃,整个人滚到了梧桐树下,又转身跳上房檐,随着小怜跟到了芙昭仪的寝殿。   敏如蹑手蹑脚匍匐在瓦砾之上,轻轻揭开一小片。   “死丫头,没的什么用,真是白填了你银子了。”   小怜抽泣地跪在地上,对着满面凶恶的芙昭仪俯首帖耳,不敢耍任何花样,只是苦苦哀求道:“娘娘,奴婢没用,还差点害了妤贵嫔。娘娘,求求你不要惩罚奴婢的家人,还望娘娘能放过奴婢的家人。只要娘娘不伤害奴婢的家人,奴婢愿意为娘娘忠心效劳,哪怕要奴婢死也行,只求娘娘能放过奴婢的家人。”   伤情的一幕让屋顶上的敏如不禁悲叹,宫中的妃嫔其凶残的地步莫过于此。   想起玉妃,敏如再次心铰得难受。 第253节:蛇蝎毒肠   “啪”再次一声脆响,一个巴掌恶狠狠拍在了小怜的脸颊上,本来红肿的眼眸下又硬生生多了几道嫣红的血痕。   芙昭仪不依不饶,仍是破口大骂:“贱货!本宫可不是皇后这般没有头脑。你给本宫听着,就算皇后把你打死也不准开口,否则你的家人下场可想而知。至于什么时候放了你的家人,本宫自有打算,你无论怎么求情也是无用的。小怜,本宫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的家人,你要记得这句话,本宫的意图你也不是不清楚。谁不晓得,宫中呼风唤雨的是皇后,可是凭什么呢?就凭她那张狐狸面,把皇上迷得颠三倒四,什么后宫之事全权由她掌控。呸!本宫就要挪转乾坤,这后宫也必须是本宫的天下。哪怕风水轮流转,也只能转到本宫这边。你可听清楚了吗?小怜啊,以后最好还是做个明白人吧,省得遭殃。”   小怜一念及家人,哭哭啼啼不敢有半分违逆,却不啻是磕头谢恩。   芙昭仪浓艳香粉,妖娆多姿。   她挪动了纤细的身体,裙褶袅袅,一双空洞而狠辣的眼神望着小怜垂首离去的身影,心中又有了几分算盘。   敏如看得出神,思绪已然完全乱掉,不小心滑了一下黑瓦,便听得一位太监突然大叫起来。   那些侍卫都从芙昭仪的门口蜂拥而来,持戟团团来围。   芙昭仪一听到响动,只是做了个杀无赦的手势,似乎早已料到了似地,顿时从背后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弓箭手都纷乱射出。   敏如来不及做掩护,一支有毒的箭矢冲之而来,从她瘦弱的肩上穿过,刺透了血肉。   重伤之下,她只得忍着剧痛很快从屋檐上跳到了树干上,又转而跳到了地上。   “你们给本宫听好了,赶快把刺客抓回来。若是见不到她的尸体,你们就自己等着挨罚吧。”   芙昭仪一去刚才的威风凛凛,转眼不见那个女刺客,便心慌了起来,就怕秘密袒露了出去。   她原本还打算,若是小怜受到质疑,那么就派人先解决了这块祸害。 第254节:中了一箭   如今没料到还有其他人,芙昭仪匆匆之中,也没瞧见敏如的模样,感觉真真是破了计划。   凭着自己一股直觉,芙昭仪大声道:“那女刺客必定不会走远,你们给本宫好好找。”   敏如好在打昏了一太监,以最后的气力三下五除换了服装,原本希望能蒙混过关,没的想到一位宫女却在不远处指着敏如的金缕鞋大叫起来。   敏如无奈,心想反正也一丝,抵制着苍白的唇,也不再逃跑。   危机关头,一双力大的胳膊紧紧把她扛了起来,放到了肩头,趁着那些毒箭再次围射的时光,那人已经踮着脚不一会儿就跑出了芙昭仪的宫殿。   此人轻功驾轻就熟,看来曾经也是个老手。   他蒙着黑色面纱,直到把敏如安全送至南凤宫才算罢。   对于出乎意料的一次,在宫中混了多年的玉妃也是早有所料,提前便通知了自己的师弟。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让他去窃听,而是救了敏如,便也是有她的目的。   玉妃亲自帮着敏如拔出了那支毒箭,随后便用药酒涂抹到伤口上。   疼痛让敏如不禁龇牙咧嘴,却硬是忍着不叫。   “敏如,如果受不了,你就哭出来,是本宫不好,害了你。”   玉妃咯噔了一下,如刀子剜了自己。   敏如却咬着贝齿,瞟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轻描淡写地犟嘴说道:“皇后娘娘,你无需自责。奴婢一心只希望娘娘能够平安,哪怕赴汤蹈火,奴婢也在所不辞。娘娘,放心,你尽管上药吧,奴婢没……没事。”   乌压压的颜色逐渐弥漫开来,伤口似乎有些不妙。   汗液涔涔,玉妃已经取毒取得双手颤抖,真真没想到芙昭仪竟会下这么大狠心,这种剧毒不亚于蝎子蜈蚣的毒汁,想要一时间止住竟然有些困难。   倘若再这般下去,可能要累及性命,玉妃决定倾尽自己的内力来帮助逼毒。   “敏如,你闭上眼睛,定住自己的经脉血络,看看本宫能不能打出来。”   轻轻褪去敏如身上的纱裙,一抹雪白肌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殷红。   良久,玉妃才泪水盈盈地帮着敏如逼了一些毒出来,而她的伤口却更加裂开了许多,血腥味慢慢充溢到每个角落。 第255节:带人搜查   敏如像是昏死了过去般,微弱地咬唇说道:“娘娘,你不用费力了。奴婢就算死也无所顾忌了,娘娘你别为奴婢……”   滚烫的泪水豆大般不停地滴落,连那胭脂也模糊了一层。   “娘娘,外面芙昭仪带着人来了。”   玉妃哭得伤心处,芙昭仪竟然还气势汹汹闯进来,小宫女吓得在地上不知所措。   “你先出去,本宫自会去理应。敏如,你先休息一会,那毒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蔓延,解药本宫一定会找来的。”   为敏如掖上褥子后,玉妃便依依带门而出。   她倒是不慌,拿着绢子擦拭了残留的泪渍,这次芙昭仪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谁在外面这么嚷嚷呢?本宫还在小憩中,竟然胆子涨大足了这么来打扰本宫。”   玉妃婀娜雍容,移着细碎的脚步,望了一眼那一群仿佛青面獠牙的讨债鬼们,又瞧了一眼涂粉搽脂、眼神犀利的芙昭仪,接着讽刺道:“哎呦,啧啧啧,原是到谁呢?这不是芙昭仪吗?南凤宫究竟有什么香风能把皇上曾经的宠妃给吹到本宫这里了?真是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呀。不过本宫倒是给了礼了,不知芙昭仪还为何愣着不动,看样子还像是要吃了本宫一样!本宫真是怕死了你这般的模样,有话何不坐下好好磋商一番,免得站得腿酸,本宫真担当不起咧。”   芙昭仪也不禁勾出一抹妖艳的莞尔反问道:“不知道是哪个没教养的丫鬟竟敢擅自闯到本宫的宫殿上偷看本宫的作息,这可是后宫所不容的规矩呀。皇后娘娘,想必臣妾是找错了地方。虽然说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贤惠有方,可底下有这般多的宫娥,怕也有一时管不过来的人吧。为了谨慎起见,臣妾还恳求皇后能够替臣妾好好搜搜。”   玉妃不答,只是毫无血色地直奔向芙昭仪,仔细地从里里外外把芙昭仪打量了一遍,随后抿唇笑道:“还道是什么与妹妹有利害关系的呢,原来没受什么伤啊,妹妹何须如此紧张呢,难不成被一个小丫鬟看走了什么不成。本宫很想问问妹妹,究竟皇后的南凤宫是没有圣谕可以随意出入自由的嘛?这后宫究竟还是谁能做主了?不过妹妹放心,本宫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既然来了,也不好妹妹白跑一趟。但若本宫这里没有妹妹想要找的人呢?本宫这点小冤屈该跟谁哭诉去呢?” 第256节:遽然倒下   所有人听到这一席话,也都红肿着脸低下了头,连芙昭仪也蓦然间有些望而却步。   芙昭仪狠狠扔了一记白眼,衣袂蹁跹却只能甩之无力。   不过无意中,芙昭仪却发现敏如不在玉妃身边,平常的时候敏如就是玉妃身边无时无刻不陪侍的丫头,如今不在,便揣摩到了几分。   芙昭仪佯装欲走的状况,却始终脚步缓和,可是正当踏出时,一下子身子一曲倒在了地上,似乎崴了脚一样,嗐道:“哎呦哦,真真痛死本宫了。”   芙昭仪身边的宫女都上来扶起芙妃,不停为她轻轻揉捏。   玉妃没有在乎,只是淡淡道:“妹妹可太不小心了,在本宫这里出事,传出去了倒是本宫无法推卸的责任了。来人啊,给芙昭仪找些治疼痛的药膏来。”   芙昭仪却妩媚地哀声道:“皇后娘娘这时候还觉得臣妾是故意的吗?你瞧瞧都可能擦破皮了,骨头都弯了。臣妾有个请求,不知娘娘可答应?臣妾听说皇后身边那个唤作敏如的丫鬟不久前来自民间,应该也略会懂些接骨的活吧。臣妾也不想大老远再麻烦太医,免得传出一些对娘娘不利的多谇。皇后娘娘,你说是吗?”   几分犹迟后,玉妃微微颤抖了一下,那一股辛酸喷涌而出,差一点再次掉出泪来。   芙昭仪一阵庆幸,暗自觉得戳中了玉妃的心头刺。   不过玉妃本想要解释,突然敏如却从带着苍白的眸子一步步在众人的注目下走了出来。   玉妃的心更是紧了一层,心里暗骂敏如好傻。   芙昭仪却有些失落,颇为不解地问道:“敏如姑娘似乎脸色不好啊?”   敏如故意拿出绢子遮着嘴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回道:“芙昭仪娘娘,奴婢只是不小心染上风寒。不过娘娘若是不介意奴婢的病魔,奴婢这就帮娘娘来着。”   芙昭仪见此,嫌弃地摆摆手道:“算了,本宫看你如此抱恙也不愿劳驾你了。皇后娘娘,臣妾这就告辞了。”   玉妃望了一眼芙昭仪,又快步走到敏如身边道:“你……没事吧?”   等到芙昭仪身影消失,敏如遽然倒下,昏厥不醒。 第257节:红斑疹子   玉妃吓得一直虔心祈祷,哪怕就算减寿,只要敏如能好起来也是心甘情愿。   敏如月白色的樱唇,干涸地紧闭,几缕发梢乌黑地垂下,蓬松地绾着翘牙髻,连簪子也歪七倒八,整个人枕在床铺上毫无生气。   “敏如,都是本宫的错。刚才本宫从芙昭仪那里找来一粒药丸,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果你有什么不幸,本宫怕也不会活得太长。”   玉妃抹了一把酸泪,把一粒浅棕色的药丸放入了敏如的口中,并用水灌之。   “敏如,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本宫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妹妹。还记得本宫第一次见你吗?那时候本宫还只是在冷宫,刚刚身边的侍婢絮莠被人毒死,但你的存在又让本宫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曾经几年的风风雨雨,都是你陪伴着本宫走过,哪怕本宫在牢狱之中,你也不离不弃。敏如,你一定要答应本宫,快点好起来。等到本宫给你物色到一个适合你的人,便让你嫁,也绝不会让你成为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玉妃紧紧交错着敏如的十个纤指,扬了扬头继续道,“敏如,你听得到本宫的话吗?只要你喜欢的,本宫一定会尽力帮你争取。”   忽然间,听到一阵轻微的呻吟,敏如的口中不断传出一些字“隐觉,隐觉不要走……”   玉妃有点又惊又喜,喜的是敏如说话了,惊得是竟然在叫自己师弟的名字。   这到底是有心抑或是无心之语?   “敏如,你醒了吗?你一直在叫本宫师弟的名字,难道你喜欢他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渐渐地敏如睁开了惺忪的眼眸,那黛青色的睫毛也清冽了一些。   “娘娘,奴婢全身好痒啊!”   瞥见她醒了,玉妃忙的擦了泪,拥偎住敏如道:“你终于醒了,本宫还怕你有个万一呢!”   “娘娘,奴婢好痒啊!”   敏如说完不断拽着自己的肌肤搓揉,所到之处,都隐隐冒出一些红斑疹子来。   “怎么回事?你等一下,本宫给你拿一瓶止痒膏来。”   敏如却拉住了玉妃的手道:“娘娘,你别再费心了。奴婢也只是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娘娘,你还是走吧,省得受奴婢传染。要是你不好了,巧儿和远儿怎么办呢?娘娘,你就让奴婢一个人走吧。” 第258节:喜欢好久   玉妃感动地扯着她的手道:“你这是什么话?在本宫的心中,你和本宫的巧儿、远儿一样重要,不容许你再这么胡说。要是你撒手人寰,本宫跟了你就是了。”   敏如噙满了热泪道:“娘娘,奴婢不晓得娘娘会如此重视奴婢。奴婢死也不怕,只不过没的能完成一个心愿。”   玉妃抹干泪笑道:“傻丫头,说什么愿望,别这么晦气。本宫能帮你的定会帮你,有生之年一定要你实现。”   一丝羞涩的娇红浮上双颊,敏如微微垂首默然。   从刚才敏如的话语中,玉妃也料到了三分,便问道:“敏如可说的是江隐觉吗?”   这话让敏如再次低低颔首,一直不敢正视玉妃。   “你可真的喜欢本宫的师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敏如细声道:“很久以前的事了,就是奴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或许就是交手那一次。”   “啊?都这么久了才说,真真是个傻丫头。”   尽管玉妃这么说,敏如依然却只是觉得几分尴尬,道:“以前奴婢不敢插足,便一直默默埋在心坎里的最低处。直到如今奴婢怕是不说出来再也没有机会了,现在总算是死得瞑目了。当年奴婢还是很嫉妒平黎公主与江将军的一往情深,或许想要得到江将军的心只是痴人说梦。奴婢身份卑贱,哪能配得上江将军呢?不过每当看到江将军一个人借酒消愁,奴婢的心就会隐隐作痛。奴婢也无法控制自己。”   玉妃听此,伤心更朦一层,忍不住含泪抱住敏如,安慰道:“敏如,本宫一定会想法子的。本宫承诺与你,绝不会弃与你。”   “来人,赶快请太医来诊治。敏如,只要你好起来,哪怕本宫不当皇后也罢了。”   玉妃也已有打算,准备用银钱塞住太医的嘴。   太医五体投地,跪拜了玉妃,便上前为敏如把脉。   芙昭仪珠钗斜乱,点胭唇,对镜梳,只觉得这一次搅乱了大局。   芙昭仪对玉妃恨之入骨,要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活着对她只是一口不能回刍的气。   啪啦一声,用力过度,一根梳齿断成两截,芙昭仪更是一时怒火交加,把身边的宫女们统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259节:好转起来   几日的时光在宫中渐渐流逝,寒气却越发得刺人,冰柱子、冰花、冰珞等等都密密地在枯枝上、屋瓦上以及宫墙上都慢慢结网了起来。   玉妃披了一件银白色的狐毛貂裘,身边放着手炉,那散发的热气大多铺开到敏如的身上。   在精心照料下,敏如的疹子很快消退,几乎这事也无人可知。   只有玉妃心里明白,敏如是吃了那粒解药而得了肌肤敏感病才生的。   玉妃脚步轻盈,安分地坐着不动,眼眸完全瞅着那点始终了不完的针黹,窗外一朵朵娇嫩欲滴的腊梅迎风绽放,别样地高傲不屈,隐隐中带有几分淡香。   不知道年岁有点大了,玉妃竟然常常伴着宫纱灯眼里出泪,像是沙子进了似地。   偶然漱洗时,玉妃发现她的手指已然涂上了一层岁月的瘢痕,悲叹之余,也只能用芦荟等来涂遮。   敏如每次望见玉妃为她忙碌的身影,心中不胜感激。   一日未时,皇上摆驾进来了,而玉妃却已疲乏地躺在了摇椅上一动不动,那凌乱的发梢遮挡了她一部分微微发红的脸颊,身上也不覆上棉褥。   皇上愣了愣,这些天不见玉妃,竟然发觉她这般憔悴不堪,眼袋也明显深了一些。   他屏退了下人,自己脱下披着的白须绒大袄,轻轻地放到了玉妃的身上。   眼前的女子是那么令人爱抚,而作为一代君王的他想多给她一些爱又是那么力不从心。   “皇上……”   皇上正要俯下身去好好瞧瞧玉妃,玉妃就噗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仿若一只娇蝶振翅了一般。   “臣妾罪该万死,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进来的,皇上怎么也不让宫人通报一声?”   玉妃赶紧想起来行礼,却被皇上按住了肩膀。   他竖起横眉,清秀的脸庞在暖暖的空气中平添了几分张扬。   “你只管睡觉,朕都不忍心打扰你,还怎么会让宫人打扰你呢?”   皇上含笑间又紧紧把玉妃搂了过来,带着涎皮的口吻继续说道,“你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只是也没好法子。上次让你去一个人查那个流言蜚语也是辛苦你了。玉儿,你说句真心话,你恨朕吗?” 第260节:月老牵线   玉妃面带薄嗔,眸子半开半睁地佯怒道:“皇上这是说什么话,让臣妾觉得如此见外。臣妾就坦诚说吧,就算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不顾皇上的事。俗语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臣妾可是嫁君随君了,能有多大的怨言也得憋着,皇上难不成还能帮臣妾的烦恼全部吃了?身在红尘俗世,哪有人能毫无烦忧呢”   皇上听了,大笑,狠狠地扭了一把玉妃的娇腮,道:“朕的玉儿还这般调皮大胆,敢拿朕开个大玩笑。不过你的这番话也倒是真解了朕的心结。身在红尘俗世,哪有人能毫无烦忧呢?但朕还是希望能为玉儿多去些烦忧。”   “皇上的这份心臣妾领了。想来皇上也不是纨绔闲人,日日的国事缠身,哪还有什么功夫来管臣妾的琐事呢?臣妾答应皇上,一定会打理好后宫之事,不要再给皇上增加烦忧了。臣妾今日还有一事相求,皇上可否把敏如许配给臣妾的师弟江将军呢?臣妾与师弟素来感情如兄妹,那些儿流言也能不攻自破。前些个日子,敏如也跟臣妾说起,原来早已心仪江将军了。   臣妾算是个无缘无故不知不觉的牵线人了,皇上你说臣妾是不是多事婆一个啊?”   皇上微微淡笑道:“好吧,玉儿就做一次多事婆吧。只要你觉得好,朕也是无话了。”   “皇上,你真真连一句好话也不会说,就尽让臣妾出丑。”   两人就胡乱笑一通,倒也散了心。   敏如病痊愈了以后,便很快接受到了圣旨,赐婚她与江将军,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喜事,却依然不是非常开怀,其实她也知道。   江将军更是愁眉不展,整日的丢了魂魄一样,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早已随着平黎走了,难以再缓过来了。   话说也有趣,钱暖香自从听了芙昭仪的话后,跟江将军走的更勤了,时不时拿着借口去找他。   如今也同样闻着敏如与江将军的婚事,钱暖香痛苦不止,在家里大闹不停,父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了个没法。   忽然想起玉妃,钱暖香决定试试最后的运气,真希望也能把她许配给江将军。 第261节:死心塌地   梳篦精致,穿戴华丽,敏如容光焕发,左右围了一群宫女太监,端正静坐。   宫娥们进进出出,为着敏如的大婚所准备个不可开交。   绫罗绸缎,珠玉凤钗,琳琅满目。   玉妃把敏如作为自己的妹妹把他嫁出去,细节都是马虎不得。   茹儿的身体也恢复得出奇,不下几日,就不停地能叫敏如姐姐之类的了。她也特别开心,能看到敏如嫁掉,想想玉妃也是如此善解人意,暗暗庆幸有这么个好主子。   “娘娘,外面钱绣庄的钱小姐想要觐见娘娘。”   玉妃见了茹儿这般说,就赶紧起身道:“叫钱小姐进来吧。茹儿,还有小怜做些什么你好好帮着本宫注意一下,这次婚事本宫不容许有半分不妥。若是谁敢肆意迫害,本宫定不留情面。”   茹儿听完,颤颤地颔首走了出去,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钱暖香也随之而入,身上穿得甚是喜洋洋。   身上一件洋红色葱毛裘,脚下一双嫣红色的金缕鞋。   “草民钱暖香参见皇后娘娘。”   玉妃拿眼瞄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钱暖香,想起几日前的事情,本要促成她和江隐觉的婚事,反倒又打了浑水,白费劲了。   “快起来吧。钱小姐这次过来恐怕是来贺喜的吧,本宫也觉得惭愧,当时还以为你喜欢江将军特意帮着拉拢你们呢。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知道了,曾经你就当本宫糊涂了一回。”   玉妃命人拿来了一些赏赐物,不乏金银珠宝。   钱暖香心头一紧,回绝了赏赐,垂首含泪道:“皇后娘娘,你当初没有错。草民是……确实喜欢江将军,还望皇后娘娘能成全。不过……草民或许真的配不上他……但只要娘娘答应,草民就算做妾室也毫无关系……”   仿佛听错了一般,玉妃吃惊不已,原来钱暖香也是钟情于他,不过今日可是敏如出嫁。   “你先起来,本宫自会考量。今日还望你能成全敏如和江将军。三日后,本宫就帮你打点,也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江将军。不过本宫只想问你一句,愿意甘受苦楚?你对江将军的事也不是不了解,他的心不可能再分给别人了,只有曾经的平黎公主而已。” 第262节:不能这样   钱暖香知道能够嫁给江将军,兴奋地抹干眼泪,说道:“敏如姐为何想嫁,草民也是如此。草民只希望与江将军在一起,至于其他的,草民只是顺从天意,只因草民的心里实在只有他……今生今世,永不后悔。”   “既是如此,本宫也不想多劝。这次你还得吃杯喜酒,认识认识你未来的姐姐。”   钱暖香只是茫然点头,要是早一步便能成为他的正房了。   大婚在即,而作为新郎的江隐觉还浑浑噩噩地府中乱走,谁也不敢把他拉住,就连侍卫们也同样如此。   丫鬟们端着一套新郎服跑来跑去,到处寻觅他的身影,最后竟在荷塘边发现他躺在地上睡熟了。   钱暖香刚从东宫离开,便有太监匆匆带着她到了芙昭仪那儿。   钱暖香左右挣扎,还是被抬到了芙昭仪的面前。   “你们都退下吧。钱小姐,你何必这么倔强呢?来人,上茶。”   芙昭仪妖娆地捋顺着发丝,青黛的睫毛轻轻扬起,那唇点得深红,仿佛狐狸精一般。   钱暖香咬着牙,丝毫不想开口,也知道前面这个女人是不好惹的。   俄尔,宫女端上了一杯清香飘逸的碧螺春。   “钱小姐,别光顾着站着生闷气,何不好好坐下来品口香茗?本宫知道你心里不自在,被人玩耍确实不好受。最最可怜的是,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的女人,真是只有当局者明啊。”   用着调剂的腔调,说出的话格外让钱暖香心发紧得难受,哪怕是真话也难以再开口。   可芙昭仪一张犀利的嘴依旧说个不停,又以为扎对了伤口,继续道:“钱小姐,本宫说这些可都是为你好。只要你肯跟本宫合作,本宫必定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而且本宫也必定答应你可以让这场婚礼成为一团泡影。你难道真的一点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你敢说你一点也不恨那偏袒敏如的玉妃吗?”   句句逼人,难以决断。   钱暖香也期望,哪怕他的心已然不属于任何人,身边也只是她默默相守,对这,一生心愿足矣。   但是若是毁了敏如姐的幸福,她真的可以幸福吗? 第263节:想寻短见   钱暖香抱头苦恼,这一袭话卷起了隐藏内心深处那点自私的浪花,做还是不做都会有遗憾。   “娘娘,求求你,你就放了草民吧。草民不想要任何人受到伤害。”   钱暖香涕泗横流,跪伏在地,磕头求饶。   “要本宫放过你也可以,只要你把这件东西放到皇后的宫中就可以了。”   芙昭仪如一尊毫无情感的雕像,目光如注,双手纤长,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强烈的杀气。   钱暖香含泪接过一封信函,下面竟然是皇后署名,但从字眼来看,也并非是皇后的笔迹,这又是为甚呢?   就在几日前在江隐觉的府中也有皇后曾经的笔墨,钱暖香也刚好无意间瞧见。   皇后和江将军只是师姐弟关系,况且江将军心里只有平黎,这一切真相也是她所知道的。   想到这里,钱暖香的双手禁不住颤抖,心里一上一下,摇摆不停。   “钱小姐,本宫有言在先。你若是胆敢诬陷告发本宫,那么你也知道下场的,那么你们家族基本上是没有一条活口了,你听懂了吗?”   杀人灭口,一个不剩?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钱暖香揣着信笺,出了芙昭仪的宫,却不知何去何从。   她顿顿,对自己喃喃道:“皇后待我不薄,我不能害她。还有这肯定也会连累江将军,若是他因我而白白丧命,我一辈子都会痛不欲生。但是我若不做,爹爹以及一大家子又将……”   钱暖香冷笑了一声,与其害人害己,还不如了断了生命,成全其他人。   她沿着鹅卵石小径,正准备一步步走向不远处假山堆积的湖边,只要他开心,只要他将来或许还能想到她的身影,她觉得已经心满意足。   “姑娘,你干嘛去啊?”   一个清脆的叫声喝住了钱暖香茫然的步伐。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女。   “你叫什么?我记得在皇后宫中看到你,是不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啊?”   小怜闪着晶亮的眼神,摇摇头说道:“奴家叫小怜。皇后娘娘倒是没吩咐什么,只是奴家看到姑娘你似乎有点想不开,若奴家不制止,姑娘是否是想寻短见吗?姑娘生得如此好,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吗?奴家也听人说皇后娘娘答应三日后让你风光嫁给江隐觉,为何还这般呢?姑娘是觉得不够好吗?” 第264节:重生希望   钱暖香擦拭了一下眼泪,无奈笑道:“我没有觉得不好,只是没有福气觉得好。小怜,如果你有家人,你就知道为了家人,为了你自己所爱的人,有时候就不得不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小怜,你回去吧。等我死了,请你千万通知皇后,只有这样才能挽救其他人。”   小怜似乎听出了几分端倪,慢慢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姑娘是否遇到了选其一的难题?而努家一直只为了家人而苟且活着,姑娘,结草衔环不能忘怀啊。你这样只会伤痛父母心。奴家想说句实话,奴家也是苦不堪言。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应承了一个妃子的要求去时时刻刻监视皇后娘娘,奴家真的也不愿意这么做。或许外人不知,奴家在南凤宫的几日,也算是领悟到了皇后娘娘,她可也算得上菩萨心肠。若是换作其他人,奴家的性命也不知丢了多少回了。皇后娘娘心知肚明,却也未刁难与奴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着,一排热泪从小怜的眸中滚滚落下,看来她也是这样。   “妃子?你说得可是芙昭仪吗?”   小怜吓了一跳,赶紧捂住钱暖香的嘴,说道:“小心隔墙有耳。若是被芙昭仪的眼线盯去了,奴家与姑娘你怕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钱暖香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为那个可恶的芙昭仪卖命,原来还有很多,其中的手段恐怕都莫不是威胁家人的安危。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偷偷告诉皇后再说。   “小怜,谢谢你。不过我已经知道怎么办了?若是我这般轻易丧命,我还觉得不值得呢。”   小怜听了,破涕为笑道:“姑娘能想开就行。咱们做奴才的只能见机行事,听从天命,不过希望姑娘能够不会如此。奴家相信姑娘的本事,更不会像奴家这般窝囊。”   钱暖香拍了拍小怜道:“小怜,你并不窝囊,而且你做得也不错。人家有权优势,确实要对付不容易。”   小怜的一番劝导让钱暖香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钱暖香踏进了南凤宫。 第265节:喜气依旧   玉妃知是她前来,便觉得好奇,莫不是还有不甘心来审问不是?   想到这是敏如的大喜之日,玉妃也觉得马虎不得,只怕有什么事情,也就小心翼翼答应让钱暖香觐见。   等到钱暖香流着泪水跪在地上,低声诉说了芙昭仪威胁之事,   玉妃赶紧扶起钱暖香,依旧有着几分疑惑,难道又是芙昭仪的计策吗?不过看着钱暖香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见得是假,可偏偏能作证的又是让自己倍有怀疑的小怜,顿时也没了主意。   “钱小姐若是当真,本宫自会做主。不过……”   玉妃淡眉颦蹙,朦胧进退,不知可否。   钱暖香知其意思,更是咬下唇说道:“草民哪里敢拿父母开玩笑?若是娘娘不帮草民,草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玉妃略微弯腰,仔细问道:“那你怎么不害本宫呢?你大可以用本宫的命换你一家人,而且你又凭什么相信本宫呢?要是本宫也像芙昭仪这般害你呢?”   “皇后娘娘,这只因为草民深爱着江将军,而皇后您又对江将军如此甚好,这不是菩萨心肠又是什么呢?就算草民求错了人,也知道为了江将军也不会有半分后悔。”   钱暖香娇滑的脸庞上晶莹闪耀,真是一个善良而又执着的女孩。对此,玉妃也打消了那样的猜忌。   “钱小姐可真是本宫师弟的再生之妻啊,竟有如此胸襟。”   大婚之日,宫中上下,均是喜气,而江将军不想伤害别人,几度想要自杀都无法得逞,最后玉妃好说歹说,这才勉强接纳了敏如,然而大家心里也明白,以后也只是同屋无法同心。   在此期间,玉妃派人去找了自己的师父,毒偈门派中自然高人辈出,数不胜数,她的师父从小也极其疼爱玉妃,一直觉得这个女弟子很有天赋,直到那年玉妃进宫后那股强烈的愿望才破灭。   她的师父一直修炼,还不停希望玉妃能重返自己的师门下,帮助他重新打出一片新天地,而不是靠着原来那个杀人不见血的毒偈的名号。不过毒偈中的手段若是用于坏人,那也未尝不可,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第266节:不慌不忙   玉妃便从毒偈中获得了一些人手,保证了江南钱绣庄的安全,同时也有一些便在芙昭仪宫前盯梢,对于这些神出鬼没之人,根本也是小菜一碟。   毒偈门派的弟子不容易雇佣到,若是没有和本派有千丝万缕的挂钩,根本连面也见不到,平常也隐居深山,踪影难觅,在江湖中也是人们喜欢津津乐道的一大神秘之派。   玉妃早有打算,对镜贴鬓,不慌不忙。   而皇上也十分开心,想到自己的大将军有了妻房,也觉得是了了心愿。   南凤宫的喜气依旧不减,宫女太监也还挂着红彩,不舍得摘去。   一对比平常浓黑了几分的柳眉弯弯而扫,眼眸里透着几分银亮之气,玉妃腰间佩戴了几株冰清玉洁的腊梅,让人神色一清,不由得吸引。   对于皇上的驾临,玉妃屈身恭迎,笑容绽放。   “朕真的很高兴,皇后也算是大功一件了。你倒是说说,朕该怎么赏你啊?”   皇上一下子忍不住抱起了玉妃,凑到玉妃粉色釉彩的唇边,淡淡的梅香弥漫在周围。   玉妃微微抿嘴而笑,戳了一下皇上的高挺的鼻梁道:“皇上说的是哪门子话啊?臣妾什么时候敢来邀功过了?不过皇上真要打赏臣妾,臣妾确实有一个请求,不如再趁着喜庆,让江南那位钱小姐也嫁给臣妾的师弟吧。臣妾一直觉得钱暖香这个女子深深爱着他,听那些下人说,两人平常也往来频繁,交流甚密,恐怕也能做一对知音。让臣妾说句实话,没准臣妾的师弟心中还是对钱小姐有几分好意。上次臣妾也试探过钱小姐,哪怕做妾也是愿意的,皇上你怎么看啊?”   皇上先是眉头凝锁,不过很快舒展,呼出一口白雾哈气,朗笑道;“朕的玉儿从来都会安排。这种事情朕何必要多问呢,至于赐婚,朕下旨就好了,一切都依你行吗?”   玉妃却嘟着嘴摇摇头,撇过头故作小气道:“皇上这是胡乱应臣妾,想要借此打发臣妾吧。臣妾在皇上眼里,怕已经是一个已为人母,年老色衰之人吧?”   本来欲要反驳的皇上冷不丁把一个暖暖的吻亲到了玉妃的脸蛋上,惹得玉妃起了一脸的骚红,仿若冰雪红莲。 第267节:自作自受   皇上大步流星,把玉妃抱到床上时,可是玉妃突然面色发烫,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皇上……臣妾怎么感觉头好疼啊?”   玉妃娇羞而令人心疼的声音刺痛了皇上。   他勃然大怒,对那些宫女太监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是怎么伺候皇后的?平素里,皇后有没有吃了什么异物啊?”   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原来竟是小怜。   小怜大气不出,轻声回道:“皇上,娘娘只喝了一些滋阴补阳的中药。这些中药均是芙昭仪特意献给皇后娘娘的,听说……听说是为了赔罪。”   这话正中了皇上的痛穴,顿时皇上也神色铁青,一大巴掌拍在了床杆上,耳旁是玉妃低低泣诉呻吟之声。   “好个芙昭仪,竟这般心很毒辣。传朕旨意,带芙昭仪过来,要是查证属实,朕定然不会饶了这等贱人。”   皇上又握住了玉妃的手,而玉妃汗珠涔涔,整个人不断辗转反侧。   太医早已奉旨赶来,不过这些人都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模糊地回答:“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是体质虚弱引起,脉象混乱,需要一些安神药来静养。不过……”   皇上望着玉妃受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打了一下一名太医的头,骂道:“真是白养了你们这群混蛋。你倒是说啊,不过什么?医术这么烂,还犹犹豫豫,你还在等什么啊?”   太医努努嘴,头低得快碰到地上了,颤抖地说道:“娘娘好像是中了一种毒了……可是微臣查不出什么毒。”   玉妃脸色惨淡,微笑着说道:“皇上,这也怪不了太医。不过若是真的是平日里臣妾信任的妹妹所为,这解药怕会在她身上吧。不过臣妾……要是不行了,皇上要答应臣妾,好好照顾臣妾的远儿和巧儿,他们还这么小……臣妾真的舍不得……”   皇上握住玉妃的手,嘴唇微微颤抖,想到刚才还是温香软玉,现在便是要面对自己那奄奄一息的挚爱。   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皇上挺起身,矢口否认道:“皇后,你曾经答应过朕什么啊?你说生生世世都要陪在朕的身边,这次你不会有事的,因为你还没有完成你的承诺呢。快把芙昭仪传来啊……皇后需要解药……” 第268节:打入冷宫   芙昭仪一进来,便看呆了,这才意识到玉妃竟然用苦肉计,这次怕是要抢先一步扳倒她,她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居然用性命来威胁自己。   面对大怒的龙颜,芙昭仪只得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直到怔怔看到小怜从她身上搜刮出一小瓶药粉。   这药瓶怎么来的?我明明没有放在身边,怎么会被搜出来啊?   芙昭仪瞟了一眼小怜,恍然大悟,小怜已经叛离了她,想到这,后悔老早没有把她的家人赶尽杀绝。   芙昭仪害怕得滚到了皇上的身边,扯住龙袍委屈地哭叫道:“皇上,臣妾冤枉啊,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精心策划的。臣妾是冤枉的。”   等到小怜把药粉喂给了玉妃,玉妃的疼痛之声才渐渐弱下去。   玉妃慢慢缓过神来,气若游丝说道:“皇上,臣妾没事,臣妾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还望皇上能对妹妹从轻发落,妹妹或许也是无心之过吧!”   芙昭仪见皇上不理睬她,突然仰天大笑道:“皇后,你这个贱人,真是连死都还会演戏戏弄圣上……你这个贱人……”   一股火气在身体中散开来,芙昭仪发疯一样地冲上去,抓起玉妃的头发,不停地撕扯大骂,又要掐她的脖子,然而玉妃一点也没有反抗,只是嗷嗷叫着,不过很快就被侍卫拉下去了。   皇上绝望地摆摆手,狠下心褫夺了芙昭仪的头衔,把她打入了冷宫,并且宣布以后没有圣旨不准再踏出一步。   芙昭仪冷笑连连,发疯般地回头望着玉妃,可殊不知,玉妃早已潸然泪下,这样的结局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是宫中之斗尚是如此。   皇上摸摸玉妃脖颈上的红印,以为她很痛,细声关怀道:“是朕不好,让你受苦了。”   玉妃只是淡然一笑,问道:“皇上,臣妾真愿意能履行承诺,一辈子在皇上身边,不离不弃……”   芙昭仪被打入冷宫后,又是一阵平静,宫中妃嫔性子都稍稍收敛了几分。   等到钱暖香风风光光嫁入江将军府,玉妃便定下心来,准备在南凤宫敲敲木鱼,让大多数时间花在念佛诵经上,或许这样才能让一颗清清凉凉的心在激烈的宫闱之争中沉淀下来。   杜荀鹤的《春宫怨》   早被婵娟误,欲归临镜慵。   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据说每年选秀女期间,便会从冷宫中传出这样的凄凉之音,不禁让人胆寒不已。 第269节:淡定如水   自从芙昭仪东窗事发后,其他妃嫔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再也不敢妄有,深知这个玉阳皇后不是轻易能动弹的。   香兽袅袅,一本厚重的《金刚经》摊在自己的两膝前,玉妃柳眉上翘,微微斜躺在螺钿椅上瞧着那些深邃而能让自己浮躁的心平静下来的字眼。   不过因了得罪了芙昭仪家族的人,顿时关于玉妃的谣言也四处飞起。   偶然间,小怜和茹儿正在一旁加炭烧炉子,玉妃便唤她们过来问道:“最近外头有甚么大事吗?”   两人遮遮掩掩,不敢吐露。   若说了真相,怕皇后听了生气,或许还会为自己招来一场祸害。   倘若不说,皇后这般逼迫,等要是自己查清了,也肯定还是会怪责自己不如实上报。   “奴婢该死!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最近路过那些宫殿偏苑,无意间听到外头有人污秽……娘娘的名头,想必是对芙昭仪一事耿耿于怀……”   小怜本以为皇后会大发雷霆,不过得到的却是玉妃的淡然一笑。   而茹儿只是脸色惨淡,甚是孱弱不堪的样子。   但玉妃好像丝毫不在意。   其实与其说是不在意,倒不如说是经书让她的心如一面镜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只要不觉得对不住自己便罢了。   玉妃摆摆手,让小怜和茹儿去煮点红枣黑木耳粥热热身,顺便让她们自己也为自己熬一碗。   小怜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应声谢退,心中却纳闷不已。   世上还有这般淡定的皇后?   经书中提到微尘众,那宗禅之中何为见性呢?   玉妃翻着书卷,喃喃自笑道:“本性何处寻?这宫中是是非非,想来不过都是一场欢喜一场空,我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又何必还斤斤计较呢?皇帝不急太监急,谁还有那心思费力到这档子事上呢?”   “谁有心思啊?朕的皇后向来心思缜密,这次又有什么点子啊?”   正迷糊着说话间,皇上已然英姿飒爽地踏步而进,见到玉妃梨涡如雪上来迎驾。 第270节:窈窕淑女   “哦,臣妾只不过看书无聊,自己说些疯魔之语罢了,但让皇上见笑了。”   旁边的小太监帮着皇上拿去了白羊毛大氅,恭恭敬敬退到了一边。   皇上微笑着揽过玉妃纤细的蛮腰,勾起一抹邪魅道:“那你倒是让朕见笑一下啊?”   玉妃半推半却,娇羞得脸骚红了一大半,打了皇上一拳嗔道:“皇上老爱开臣妾玩笑,仿佛臣妾就如玩物般好捏。”   几年过去了,任越云还是那么执着地爱着她,只是那眉宇间却冥冥中多了些沧桑。   哪怕有人诬陷皇后,作为一代君主的她总能及时刹车,挽回皇后的性命,事实上这一切玉妃也并非不知情。   正言语间,小怜娉婷而进,左右手端来了两碗粥,却不料原是皇上也来了,想来自己的那份只能拱手相让了。   “奴婢参加皇上!”   小怜脸色绯红,磕头匍匐,青色宫绦也随着两膝柔软垂地。   玉妃见到皇上也呆了会子,便抿嘴而开玩笑道:“小怜,你先退下吧,自己回去再煮份粥吧。再不走,皇上可要走了!”   没想到这玩笑倒让小怜面如粉色,有些苍白,以为自己的举动触怒了皇后,吓得赶紧应声离去。   “皇后,你说的是哪回子事嘛?朕哪有这般心思啊!小怜啊,你也别怕,以前的恩怨朕也不会计较了。”   皇上愈是一本正经,却愈惹得玉妃欣然咧嘴道:“皇上这叫愈描愈黑,恐怕跳了屈原江也难辨清了!臣妾也只不过玩笑之意罢了。诗经里不也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若是能得到圣上青睐,岂不是对女子一种赞赏的殊荣?”   玉妃怕皇上不高兴,于是便又挑挑秀眉,提转了话头,“话说回来,刚才皇上问臣妾自言什么,只也不过是想到已然出嫁的敏如而已。这丫头素来也聪明伶俐,只是不知如今在江将军府中有什么好受的?”   皇上笑着点点头,慢慢地俯身吻了一下玉妃的如梅蕊般的额头,紧紧将她拥入怀中,那股清香也随着寒气沁入了自己的肌肤,随说道:“这有什么?” 第271节:媚娘真多   “难不了皇上愿意让臣妾去省亲吗?其实臣妾心里早就把敏如当成自己的亲妹子了。”   玉妃袅娜地伸出揉夷,慢慢覆上皇上的前胸,盈眸如水,柔软地继续道,“皇上每天日理万机,怕也没这等闲工夫来管,况臣妾若离了宫,恐怕又要惹出一番麻烦。思来想去,臣妾还是觉得该了却了这股心思吧!以后有什么空闲的光景再作打算吧!”   皇上听了,浓眉舒展,啧啧地暗自赞赏了一番,想来自己的结发妻子能够如此深明大义,岂不是自己的福气。   但同时他也为了安慰她,也便道:“皇后莫急,朕准许敏如回来瞧你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你自己费心思呢?”   “臣妾谢主隆恩!”   玉妃见自己的事情达成,急忙跪地谢恩,而这一切却让门外的丫头太监们瞧了去。   等到玉妃随着皇上进入寝内,门外两个自以为姿色颇佳的宫女私底下说起皇后来。   其中一宫女窃窃地啐道:“原来也是逃不出狐媚子的把术,怪不得听说皇上宠幸得皇后紧呢!”   另一宫女也不无厌恶地咬舌道:“谁说不是呢?反正这宫里的女人有这个命也不错了,就怕像是那个芙昭仪一般,前些日子还张扬跋扈,现在就指不定在老鼠窝里啃馊馒头了哦!看来皇后是惹不得的。”   那宫女还不肯罢休地骂道:“要是我是芙昭仪早就出来扮鬼了,吓吓那个娇媚娘!哼,反正风水轮流转,今个儿她是强了,没准明个儿就改朝换代了。”   两人正喋喋不休,小怜便从内务房里拿来了笔墨纸砚。   宫女们怕泄露了嘴巴子,立马噤若寒蝉,却很是鄙夷地望着小怜垂首低眸地走进玉妃的寝宫。   这却恰好又让这两宫女逮住了说闲话的好机会,刚一个狐媚子走了,接着又来了一个,这样说来,天下的事情还真没完没了了。   “喂,我跟你说啊,那小怜和茹儿,想是在皇后身边时间呆长了,也竟学了这么一套。听说其实那个茹儿曾经也让那个什么芙昭仪作祟过,只不过后来被皇后发觉了,就混成现在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样子了。” 第272节:娇羞难掩   “呵呵,我们就在旁边好好看看那个狐媚子究竟能跟着主子会闹个什么血雨腥风来啊!”   另一宫女见小怜已经出来,便又使了个眼色,再次蒙了嘴巴子。   小怜见她们鬼鬼祟祟的,只是朝她们横了横长眉,并不多言,也不知她们暗地里在诽谤自己的名誉。   待皇上为玉妃温柔地磨好砚台,两人微微相视而笑。   “皇上既然执意让臣妾献丑,那臣妾也盛情难恭了。”   玉妃仿若翩翩飞蝶,飘逸不羁地提起了湖笔,轻轻地展平宣纸,不一会儿一朵大红牡丹栩栩如生现出了形状。   梨花案上,丹青美景让皇上的热血不禁重新活了起来。   他一把握住玉妃的纤手,也慢慢地另外再添上了几个大字。   而这几个字恰是对这幅画作的锦上添花之笔。   “娇放倾城颜色!皇上这点睛,莫不是在嘲笑臣妾乎?既说了是倾城颜色,还说什么娇状?岂不是好像在怪臣妾做作?”   玉妃红唇翕动,隐笑中透露了对皇上故意捉弄自己的几分斥责。   皇上却哈哈大笑,一把搂住了玉妃的娇身申辩道:“夫君哪敢呢?朕本来是想赞扬爱妻来着。牡丹虽是国色天香,只太艳太大气,还少了爱妻的一份娇羞可人。所以在朕的心中,爱妻早已超越了那牡丹。”   玉妃只以为这些话左不过是甜言蜜语罢了,反而抿嘴冷笑道:“那皇上觉得臣妾是什么花呢?臣妾如今容颜已然褪去,哪里还比得上嫩花嫩萼,怕要真真要成了明日黄花了。不过也难为皇上您还愿意这般安慰臣妾。”   皇上转过玉妃那薄薄的削肩,郑重地注视着她那一双桃花带水的眸子道:“朕是谁啊?爱妻都承认朕是皇上了,皇上的话可是一言九鼎,哪能出尔反尔或是胡乱成了欺诈之言呢?”   玉妃这才婉笑释然,想到自己竟无意间还这般在意皇上的话,深知自己心中还是爱着他的,哪怕岁月抹去了什么所谓的海誓山盟,那份原先的真挚却依然会在心池中荡漾出几丝涟漪。 第273节:郎情妾意   一言一句已然郎情妾意。   只碍于刚好远处安放了一只花色白瓷球饰物,形貌圆圆的,正好中了芙昭仪的“名讳”,谐音“媛媛”。   皇上也不由得望见了,俊美的轮廓慢慢淡了几分。   玉妃见到皇上语气低了一些,以为有了什么事,便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等到望见那个白瓷球,敏感的玉妃便心中了然了一切,于是劝道:“皇上,古语说,月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呢?若臣妾做的不足之处,还望皇上明察,也不用庇佑臣妾而失了皇上的一世英名,因为臣妾从不奢望那住着嫦娥娘娘的玉盘永远都是完美无缺的。”   “爱妻何出此言呢?朕什么时候不相信你啦!只不过朕想到一些事总会有些心寒而已!”   玉妃推开了皇上的怀抱,俏皮道:“皇上乃堂堂岱国天子,何来如此伤感呢?若皇上不嫌弃,臣妾愿意做皇上的倾听筒。”   皇上颦蹙地走到那个光滑的白瓷球旁边,拿了起来,稍稍在手中捏玩了一下道:“不知皇后藏掖着这个白瓷球有甚么用处?这个若只是供皇后把玩,朕只觉得有或者无都可。倘若皇后不是用来玩或是还有其他用途,那倒还是放着吧!”   玉妃掂了一下锦绢,抿嘴笑着解释道:“皇上何出此言呢?想来还跟臣妾的一个藏物过不去,怕是这让皇上想到什么了吧。恕臣妾冒昧,这瓷球确实并非有甚么用处。但这又好比人的头发,若少了,则丑;若再全没了,则总觉得空落落的。只是最重要的是,这瓷球正……是曾经芙昭仪所赠,臣妾也只当个纪念罢了,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难道皇上觉得有何不妥呢?”   说到这里,皇上才星眸疏朗,微微勾起薄唇道:“原有这源头,是朕疏忽了,难为皇后如此重情重义。这么多年,都依赖着皇后您把整个后宫打理得井井有序,朕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好了。”   看到皇上释然,玉妃才又打了个千故意娇嗔道:“皇上可别把臣妾当外人,否则这后宫怕真真要没了臣妾的立锥之地了。古语说,两情相悦,相濡以沫。臣妾有幸能辅助自己所爱的人,却实在已经是臣妾最大的福气了,要是皇上再添福,别人可要打不平衡了。” 第274节:幕后计划   “是吗?来人,传朕旨意,今晚朕哪也不去,就让皇后侍寝!”   玉妃挥挥手笑道:“这种事情皇上何必还要这么兴师动众啊,弄得怕人不知道似的。”   “还不是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扰我们!”   ……   肚子微微隆起,一双洁白细嫩的手抚上去,偶尔还有砰砰的跳动声。   汐夫人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却突然间变得僵硬。   想想芙昭仪已被打入冷宫,而皇上也有些许日子不来探望自己,恐怕知道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没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她了。   “秀莲,快进来!”   汐夫人摸摸肚子,安安稳稳地坐在螺钿椅上,眉头有些颦蹙。   秀莲很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丫鬟,见汐夫人不开心,便立即恭恭敬敬地跪地问道:“娘娘,奴婢不知道娘娘为何而愁?”   汐夫人垂垂眼帘道:“还被你这个小丫头瞧出来了。本宫让你去找一个人!”   正说着,外头便有一女声吵闹着进来了。   一太监匆匆跑进来跪地道:“娘娘,外头夏侯妤妤贵嫔求见。”   汐夫人已料到几分,向秀莲摆摆手道:“本宫要交代你的,等会子再说,咱们先会会妤贵嫔吧!”   秀莲眉尖微翘,忙着扶过汐夫人,笑道:“娘娘和妤贵嫔可都是有身孕之人,不过奴婢觉得娘娘却要比她稳重多了。”   怡儿则老早扶着妤贵嫔气焰高涨地坐在厅堂上,等着汐夫人出来迎接。   见到汐夫人,妤贵嫔只是勾勾那抹嫣红的唇,却并没有行礼,这倒让汐夫人身边的秀莲大发雷霆了:“娘娘,你怎么也向汐夫人行礼啊?夫人这等级可是正二品,而贵嫔娘娘您可只有正八品,相差甚远呢!”   妤贵嫔听了,像是发了疯一般大骂:“贱丫头,这里哪有轮得到你说话的余地?本宫可也是怀孕的人,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敢动我,凭你们哼!简直痴、心、妄、想。”   秀莲气得小脸涨得通红,指着她们主仆说不出话来,不过好在汐夫人拦了下来。   她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反而劝妤贵嫔道:“妹妹何来这么大的气呢?这对胎儿不好!秀莲啊,还不赶快向娘娘道歉,要是妹妹动了胎气,指不定皇后会怎样呢?你我可都是担当不起的。” 第275节:更胜一绝   秀莲还想狡辩,可面对汐夫人的雍容温和只能憋住气屈就道:“还望娘娘莫要生气才好,都……都是奴婢的错!”   怡儿也觉得她和主人的面子受损,不肯罢休,嚣张地指着秀莲骂道:“秀莲,你我只是丫鬟,只要做好丫鬟的事就好了,至于主人如何行为你我可都没有权管着。难不成你还想喧宾夺主呢?汐夫人,奴婢觉得你可要好好小心身边的丫鬟,这么张牙舞爪就怕到时候害了你啊!”   汐夫人瞧了她们两主仆一眼道:“本宫小不小心自是明白,可不明白的是,妤贵嫔这次来本宫这里就是为了给本宫一个下马威还是口口声声说要小心而背地里想要害本宫啊?如若不是,那就请坐下来慢慢谈吧,别闹得后宫不得安宁似的,到时候要是皇后娘娘追究起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吧?想必谁也不希望做第二个芙昭仪吧?”   妤贵嫔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变得巧笑倩兮。   “姐姐何出此言啊?妹妹也不想这么伤害自己。不过姐姐难道没听过不蒸馒头争口气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生呢?妹妹我也是个爽快人,说话不想绕弯子。今个儿,你也说了,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芙昭仪,既然这样,姐姐你何不考虑跟妹妹一起合作呢?成天胡思乱想,倒不如付诸实践,你说是不是呢?”   汐夫人拉过妤贵嫔,向丫鬟们挥挥手,示意都退下。   “若妹妹诚心,咱们就好好谈谈吧!秀莲,你给本宫和妤贵嫔去炖些热汤来暖暖手。”   秀莲瞥了一眼,便福身告退。   “等等,我家娘娘的我自己弄,就怕有人敢下毒。”   怡儿抢先一步,提着绵裙快步向厨房走去,而秀莲却在背后狠狠抛了一记白眼,也随之跟去。   “哎呀,娘娘的素三彩黑梅凤尾尊真是不错啊!”   妤贵嫔刚想坐下来,便瞧见了一只做工精细的凤尾尊,黑釉彩封底,落落大方,里面还盛放了一束腊梅,心里无意间便多了几分嫉妒,于是忍不住讽刺道,“只可惜梅花是傲然风霜之物,姐姐把它放在这里真真湮没了原本的性格呢!妹妹有个建议,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采纳?” 第276节:比谁闹腾   “哦?那不妨说出来听听啊?”   汐夫人抿了一小口茶水婉转地说道,“不过这玩意只不过是皇后送的而已,妹妹不必较真。”   知道不是皇上送的,妤贵嫔才松了口气,眼光潋滟,流转不已。   如此更好,她反而更肆无忌惮地说道:“既然不是皇上的心意,姐姐你何不把凤尾尊放到门外,任凭风吹雨打呢?”   “你胡说什么呢?莫不是你想害我?”   若是被皇后的眼线透露了这事,她还会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明摆着,妤贵嫔是想要她遭灾,可她堂堂一个汐夫人,还真会败给一个小小的贵嫔吗?   妤贵嫔把玩着凤尾尊,一瞬间的功夫,手一滑,啪嗒一声,碎片四溅,梅花也被似乎被瓷片划破得流出了液汁。   “你……”   汐夫人气得脸色苍白,指着妤贵嫔说不出来。   “哦,姐姐啊,别生气,你刚才还教导我切莫生气,那可是要动胎气的。所以姐姐你也别生气哦,先听妹妹把话说完嘛!”   妤贵嫔扭动着妖媚的身姿把汐夫人高高举起的手指慢慢按下去道,“姐姐,你看啊,好在皇后的花瓶打破了,这难道不正是代表着你的诚意吗?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怕到时候姐姐你翻脸不认人,要真那样的话,所有的后果岂不是只有我一人承担了?这未免对我也太残忍了吧?我可不想再做第二个芙昭仪,一个人的黑船总是不好坐的,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你说什么呢?”   汐夫人发紫的眼睑上敛,眼神有些冷意。   “你心里清楚,我可是打听过了,你曾经可是同样出卖了芙昭仪的,原本你们不就是好姐妹吗?就像现在咱两一样。”   妤贵嫔也不买账,死死盯着汐夫人,感觉想要把她吞了一般。   “好吧,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要不这样吧,给我一天时间考虑,明日再答复你。”   汐夫人撇过头去,心中早有些盘算。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如今后宫就我们两个怀有身孕,就等于我们上了同一条黑船。你要是不肯合作,反正也不会有好下场,除非你做她的傀儡。” 第277节:这是礼物   妤贵嫔凑近汐夫人,翕动着那张红唇,眼色恶意歹毒,让人不寒而栗。   “娘娘,汤已经好了,还要吗?”   怡儿刚刚亲手弄好汤,见了妤贵嫔正要问,可是妤贵嫔却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懒得理睬,只顾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秀莲远远望了一眼,心中有些起伏,端着汤放到了汐夫人旁边道:“娘娘,恕奴婢大胆说一句,你可别上了妤贵嫔的当。这宫中之人,没几个能信的。这不奴婢又听说今晚皇上在皇后娘娘那边过夜了。奴婢虽觉得皇后凶狠,可是妤贵嫔也不是个好惹的女人。”   汐夫人轻轻抿了口汤水,用锦绢擦拭了一下唇角,大笑:“你还真以为本宫会跟她合作?刚才只不过做足了戏份而已。本宫就是让那个傻妹妹以为我们是在同一条黑船上,而这样咱们就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帮手。秀莲啊,你很机灵,不过本宫倒是希望你能全心全意把机灵用在恰当之处。”   秀莲眼眸黯然,赶紧跪地道:“娘娘,奴婢对您绝无二心,天地可鉴。若是奴婢将来反叛了娘娘,就让奴婢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她这么一说才消释了汐夫人的疑心。   汐夫人淡淡地勾起唇弧,又意味深长地抿了抿汤,仿佛并不在意地转了话头:“秀莲啊快起来,本宫可没有说是怀疑你的忠心。本宫只是希望让你学得更伶俐点这样才好为本宫办事。本宫知道,当初茹儿的事可还没有个段落,要是再推波助澜一下,只要移开皇后的视线,怕可以暂且保住本宫的位置。只要孩子健康降生,便是本宫最大的心愿。秀莲啊,你过来……”   汐夫人交代了一些事儿,第二日秀莲就去南凤宫找了茹儿,并且特意向皇后送了一份“礼物”。   而殊不知,这“礼物”便是那些被妤贵嫔打碎的凤尾尊瓷片,或许妤贵嫔怎么也没料到汐夫人会比自己快一步。   一夜檀香,面色绯红,云鬓霜鬟。   玉妃漱口完,慢慢接过这“礼物”,等到掀开裹纱一望,顿时惊了一跳,不过马上转了脸色从容问道:“你叫秀莲是吗?汐夫人的丫鬟?本宫不知道为何要送这个来?既然碎了扔掉即可,也犯不着大题小做。若是宫中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那本宫可真真比皇上还得忙碌了。还有,你等等,转告一声汐夫人,让她也收收心,好好养身子,在孩子临盆前其他的事情就暂且不要管了,本宫自有主张。” 第278节:相思之苦   秀莲憋着小脸,只得唯唯诺诺应承告退,可打心底却以为皇后不愿意帮助她们。   “小怜,你过来!”   玉妃梳篦完,唤了小怜,交代她去查一下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作为后宫之主,为皇家延续香火,那是不容小觑的大事,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她也担当不起,对其中猫腻,必须弄个一清二白。   小怜刚退出,茹儿便春风满面地跑了进来,喜形于色跪道:“启禀皇后娘娘,敏如姐姐回来了。”   好久没见到敏如,不仅玉妃想念,茹儿也很是想念,毕竟曾受过她的恩惠。   敏如昨日得了圣旨,皇上召她进宫看望玉妃,以解曾经主仆的相思之苦,何况玉妃已然把她纳为自己的妹妹了,应该也算是“归宁”吧!   嫁给江隐觉后,日子过得也淡若清水,偶尔浮光涟漪点点,只是再加了个钱暖香,难免会生出一些疙瘩。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没什么大不了,敏如虽知道其中的道理,可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或许用她的话说,几个人的世界太挤了,可是其实真正幸福的……却一个也没有!   不过好在钱暖香也是大家闺秀出生,性子恬淡,也不是善于心计之人,而私底下又明白江将军对平黎公主的情,事事并不愿刻意强迫,有时候反倒敏如还会急些。   为了见皇后,她也盛装了一番,哪怕心里有苦楚,也不能轻易表露,当初可是她自己坚持要嫁给他的。   画柳眉,坠金饰,罗衫锦绣,翡翠墨绿,仿佛天然雕琢一般。   敏如敛敛秀发,临走前不舍得望了一眼江隐觉,而江隐觉清风而立,仿若白玉的脸庞上只是淡淡勾起唇角,简单地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单单一句,在她心里,算是自成亲以来最最贵重了,敏如那纤瘦的手指不由得颤然,微微颔首。   到了华盖落顶的轿里,敏如双眸盈盈,像是洒了几滴清泉,顿时无缘无故的暖流缓缓流遍全身。   想想自己当初只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鬟,如今能嫁给一位大将军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她揉揉眼角,告诉自己应该要知足了。 第279节:不曾后悔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去苦苦厮守一个不曾爱过自己一点的男人?我会幸福吗?但是从头至尾我并不奢望他能爱我……而或许这就是答案吧!”   指甲涂了一些玫红,在寒气中冷冷发光。   敏如掐了一把自己,疼得“哎呦”叫了出来,原来自己并非在梦境当中。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冷笑渐渐浮上她妖冶暗红的唇瓣,脑际中摇荡着成亲那一日的场景,仿佛一场美好的梦……   她觉得自己真天真,还希望自己永远沉浸在那一日的喜庆中,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只有她懂,哪怕仅仅是个形式。   玉妃知道她来了,让茹儿挽着亲自相迎,泪水噙满了眼眶,差一点就统统倾泻下来了。   敏如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孩,曾经要不是她陪在身边,恐怕如今更要颓败了,一切也都亏了她的上心。   她很想要敏如陪伴自己一生,可是敏如也需要幸福,不能因自私而耽误她的一生。   再次见到,两人面面相觑,好久才紧紧拥偎在一起。   就连一旁的茹儿也看得差点掉泪。   情意切切,尽在不言中。   “敏如,真的是你?些许日子不见,你好看了许多,本宫多怕你又受罪。这些天来,你与钱小姐相处还可顺当?两人有没有闹矛盾啊?还有江将军对你如何……”   玉妃拉过敏如,眉头微锁,一时间把肚子里想要问的都一股脑儿给倒了出来,惹得敏如和茹儿都笑了。   敏如没有回答,而是跪下来虔诚地磕了个头,又瞧瞧茹儿,变得辛酸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该罚。”   玉妃捏捏锦帕,含泪笑着作势去扶敏如,劝道:“傻丫头,快起来,你何来有罪?现在你可是本宫的妹妹,哪有妹妹向姐姐这么虔诚跪拜的道理啊?无论你做了,本宫从来都不曾怪罪过你,而且本宫也只希望你能更好地生活。” 第280节:等解开结   “茹儿,呆会儿我有一样要送与你,以便答谢对我姐姐的照顾之恩。”   敏如正想要去拿,却被茹儿按住了。   茹儿头摇得如同捣蒜一般,笑道:“敏如姐姐,等会儿也可以拿,现在你好好陪陪皇后娘娘吧。你不知道,你走后,皇后娘娘可是时常会叨到你。再说侍奉娘娘只是我的分内之事,其实还有小怜也很尽心尽力的,很多丫鬟也这样,所以你真要送怕还送不过来呢!”   玉妃也点点头。   见她这样,敏如也只能一笑置之。   “敏如姐姐,你好好和皇后娘娘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茹儿抿着小嘴,带门而退。   “敏如,既然都没人了,你大可放心叫我姐姐,别再唤我皇后娘娘了,咱先把尊卑地位撇到一边。我来问你一句实话,你究竟过得怎样?”   细细打量,玉妃尽管有保养,不过也无意中苍老了不少,看来再多的胭脂也遮掩不了岁月的痕迹。   “姐姐,你最近很劳累吗?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憔悴啊?”   对于玉妃,或许别人不清楚,可敏如却清楚的很。   虽然现在玉妃看起来也有些面色滋润,可终究还是瘦了一些,尤其染紫的眼袋微微有些凹陷。   “什么叫高处不胜寒啊?再加上一些苦恼,就便成了现在这样。倒是你啊,人倒确实好看了一些,也比以前白净了些,但不知你心里可是舒服啊?”   玉妃掂掂锦绢,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敏如手上,略带心疼道,“你这傻丫头,千万别什么委屈都自个儿憋着,不说谁能明白你的苦呢?尤其江将军,你要知道你已经嫁与他了,有何不妥的或是不搭心的一定要说,夫妻间还是多些沟通和信任才好!”   敏如听了,潮红爬满脸蛋,垂眸回道:“姐姐,我懂,只不过万事不可强求,人们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他的心中还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啊。我……我只想慢慢等……直到那个结散了再说……” 第281节:那就是爱   “傻丫头,哪有不尝试就知道不行的道理啊!你想啊,等到结散了,指不定还能不能绑住他的心啦!男人花心很正常,只不过我的师弟稍稍有些痴情罢了,要是他真自己想开了,或许也就不再是痴情种了!”   敏如顿了一下,想想也觉得有理,可是毕竟感情的事很难分说,于是就撇开了不谈:“姐姐,光顾着说我,你呢?你可过得好吗?还有芙昭仪打入冷宫后,有没有什么流言蜚语污蔑你的啊?姐姐,我可说句实话,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这后宫本来就如疆场,尔虞我诈可是防不胜防啊!”   玉妃原本仿若流霞般微笑也隐去了几分,随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人啊,总是想要图个清静,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我还是最最向往陶潜所吟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的生活,要是将来能与皇上隐退山林,做一对普通夫妻,看夕阳余晖,朝起暮落……”   “姐姐!”   敏如知道她已经深深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便俏皮地在玉妃面前摆摆手,笑道,“没想到姐姐也这么浪漫哈!不过姐姐你应该知道,这很难实现的,就像……”   “就像什么?”   清脆地一声,玉妃眸光中瞬间透出一丝希望。   敏如想了一会子,骨碌碌转着一双大眼睛回道:“就像流星划落到你面前。”   流星?   “你就这么肯定流星不会划落到我面前啊?”   玉妃伸出纤手捧住敏如的双颊解释道,“敏如,或许我也曾经不相信流星会划落到我面前,但是那夜以后我便相信了。是他,是他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除了比流星更美的东西会飞舞到面前,那就是他给我的爱,一种让所有人羡慕的爱……”   敏如欣喜地抓住玉妃的手,好像感受到了那股美好,迫不及待地问道:“是皇上?那夜他为你做了什么啊?到底是什么样让所有人羡慕的爱啊?”   那夜的确很美,她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或许那就是她有生以来他所给她的最浪漫的一夜。 第282节:一大片血   “哦,原来这样啊……真是羡慕姐姐……”   敏如微微翘起嘴角道,“俗语有云,伴君如伴虎,没想到姐姐这里可得把道理改一改啦……”   玉妃也抿嘴而笑。   “皇后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   小怜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像是丢了魂似地。   “小怜,你怎么突然闯进来了?究竟发生什么了,干什么这么急?”   一双黯淡无光眸子朝敏如望了一眼,双膝普通跪地。   小怜疙疙瘩瘩道:“刚才……奴婢去……了……妤贵嫔那里……”   “小怜,你怎么照顾皇后娘娘的?为什么要去妤贵嫔那里,你不是知道她是个坏女人嘛?”   敏如惊奇地瞥了一眼小怜,还以为她依旧没受教训。   “敏如,你先听小怜把话说完,而且去瞧瞧妤贵嫔也是本宫的意思,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玉妃赶紧扶起小怜问道,“到底怎么样了?有什么事可以这么大惊小怪?”   “皇后娘娘,妤贵嫔她小产了……奴婢刚刚进去就看到一大片鲜红的血,床上,枕头上,被褥上全都是……娘娘,奴婢害怕就赶紧回来禀告了……”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会小产?是不是宫中有人陷害?抑或是想要……”   玉妃镇定地扣住手心,柳眉倒竖,怒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要不能查清真相,恐怕皇上只会怪罪本宫了。”   敏如皱眉劝道:“娘娘,别急,奴婢看,这事必定有蹊跷。娘娘,你这样慌张过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倒不如先找皇上来,那样你既代表不是你第一个去妤贵嫔那里,而且还意味着你在意皇上……娘娘,为了远儿和巧儿,你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小怜吓得面无表情,只是茫然无措地频频点头道:“娘娘,敏如姐说的对,先让人通知皇上吧……”   玉妃点点头却又有几分犹豫:“可皇上此刻还没上完早朝……”   敏如握住玉妃的双手,摇曳了一下桃花簪的红流苏道:“娘娘,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皇上究竟更爱什么或是心中更在乎什么?这次不就揭晓一切了嘛!” 第283节:是她的错   玉妃点了点敏如的鼻梁,笑嗔道:“鬼丫头,什么都能被你想出来呢!人命攸关,咱们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有人害皇上的孩子,别人不说,本宫也定然不会轻易饶恕。”   妤贵嫔羸弱地躺在床上,冷汗一滴滴掉落下来,人已经哭得死去活来,胭脂化开了,斑驳不堪,交错的泪痕犹如一把把刀子般刻出来般的。   “臭女人,一定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妤贵嫔心里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她,除了汐夫人还有谁?   她抓着床单嘶喊不停,可心中早有盘算,大不了鱼死网破,宫中谁也别想要怀上龙种。   一位过了半百的郭嬷嬷忐忑地站在一旁,不知所谓,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都给我统统滚下去……我什么都不想要喝……统统滚下去……没听见吗……耳聋了是吧……”   郭嬷嬷畏缩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你们都退下吧……”   一个威武的磁性声音从外头飘来,见是皇上来了,妤贵嫔又哭得更凶了。   玉妃搀着皇上一起款步而进,让妤贵嫔气得咬牙切齿的是,皇上一点居然也不着急的样子。皇上只是眉头颦蹙,关心地问了句:“妤贵嫔,这件事朕一定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朕的孩子枉死的。不过眼下你还是安心休息吧!”   “呜呜……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无情啊?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啊?呜……为什么……要死也应该是我啊……为什么是我的孩子啊……皇上……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啊……”   妤贵嫔撕心裂肺地恸哭,泪如决堤,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嫉恨。   “放心……你别哭了……”   皇上走到妤贵嫔旁边,紧紧握住她那双沾满泪水的手,安慰道,“妤贵嫔,朕会替你查清楚,你别哭了……”   说完,皇上也无奈地接过玉妃递过来的锦帕,轻柔地想要为妤贵嫔擦拭脸上的泪珠,可不料被妤贵嫔狠狠地推掉了。   “拿开……皇上,这后宫出现这样的事难道皇后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她一人掌着凤玺,大小事情都是由她管着,为什么出了事情还天经地义似地像个无事人?皇上……你是不是太纵容皇后了……”   妤贵嫔突然间停止了哭泣,气势汹汹地指着玉妃,一副要杀了她的样子。   “放肆!” 第284节:冷漠虚伪   皇上也站起了身,负手而立,愁眉怒道,“妤贵嫔,你拐弯抹角地指桑骂槐,分明是在指责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啦?皇后的凤玺可是朕钦定的。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还是好好养身子吧,以后别再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这件事就交给皇后负责追究,定会还你个公道。”   这一番话让妤贵嫔一时间止住了哭声,双瞳发绿,恨得几欲裂开的样子。   玉妃福了福身,轻柔地说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皇上不耐烦地踏出门外,顿了顿,摆摆手:“你就别跟朕又说朕的不是,朕可不想再当个受气包了。”   见到妤贵嫔快要一命呜呼而皇上却还这般不理不睬,玉妃也有些不忍心,正色道:“皇上,恕臣妾斗胆说一句,妤贵嫔刚刚小产不宜受气,还望皇上说句好听的,臣妾就怕一切后果倒又会成了自己的过错……”   皇上扶起玉妃,抚了一下她那柔顺的长发道:“皇后,你处处替别人考虑,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朕其实早就说过了,有你一个人就够了,而你偏偏干嘛要生出这么多是非来呢?”   玉妃惊愕地退了一步,没想到当年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如今反而成了这般冷漠?   再怎么说妤贵嫔也是为他生儿育女?   她知道他对自己一往情深,可是他现在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并非是可以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   “皇上,恕臣妾实在收受不起,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   皇上怒不可遏地瞥了一眼玉妃道:“那皇后究竟要朕怎么做才满意吗?后宫之事朕可是全权交付与你了,可是你哪一次不让朕费心了?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查清来龙去脉,朕再劝劝妤贵嫔。   玉妃垂眸,只是福了福身回道:“臣妾谨遵圣命。敏如,咱们先走吧……”   皇上望着玉妃离去的纤影,长长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妤贵嫔旁边。   妤贵嫔狰狞地盯着皇上,眼泪一滴一滴从苍白的脸颊上流下来,可是她并不恨他,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玉妃那个狐狸精做的。 第285节:给个交代   “皇上,你走吧,是臣妾没用……连一个孩子都守不住……都是臣妾的错……”   妤贵嫔哽咽了一下,瞬间发了疯似地大哭大嚷起来,一滴滴殷红的鲜血再次从被褥上渗透了出来,这让皇上吓得一惊一乍。   “妤贵嫔,你别这样,刚才是朕不好……你千万别哭了……都是朕的错……你放心,朕会帮你讨回公道……”   想到此时的妤贵嫔身子还很虚弱,皇上实在不忍心再弃之于不顾,紧紧拽起那双冰冷的手劝道,“你别伤心了,朕只不过希望你不要再痛苦了,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可是要是你没了,朕上哪里再找一个兰心蕙质的妤贵嫔呢?”   一抹干枯的冷笑从嘴角浮起,妤贵嫔挣脱了他的手,望了望笼罩着的薄纱帐幌,气若游丝地回道:“是吗?皇上不要再哄骗臣妾了。臣妾知道,皇上口中所谓的兰心蕙质怕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能够承受的起吧?像臣妾?真的可以吗?如果皇上是说真话,为什么刚才不治皇后的罪,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过错归咎到臣妾身上呢?为什么?为什么?”   皇上顿了顿,安慰道:“妤儿,朕这样叫你可以吗?朕记得以前就是这样叫你的不是吗?其实你也知道,朕虽贵为天子,可是也有很多无奈之处,并非事事都能尽人意地解决。如果你要恨,就恨朕吧,都是朕不好,连咱们的孩子也顾及不到。朕保证,若以后你有孩子,朕一定会好好守护,不会再让悲剧重蹈覆辙了。”   惨淡的双眸闪过一些泪花,妤贵嫔依旧不愿意理睬皇上,只是把头撇了过去道:“事到如今,皇上安慰臣妾还有什么用呢?臣妾已经不像再生惹是非了,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如果皇上没有要说的,那请皇上回去吧。就像皇上自己说的,皇上也有很多无奈之处,臣妾懂了,不再为难皇上了……臣妾想要好好冷静一下……”   皇上踌躇了一下,再次俯下身帮她掖了掖被褥,温婉地道:“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勉强了,你别再伤心了。你要再哭,朕可要心疼了。还有别再多想了,朕答应你,朕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委屈了。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286节:残花败柳   余光扫过,梨花案上放着一盘金黄相间的凤梨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皇上走到一边,轻轻捏了一小块,温柔地递给妤贵嫔勾唇道:“吃一块,表示你愿意听朕的话,别哭了,看你哭得像个小花猫一般了。”   “皇上,你取笑臣妾……”   对于一个天子的细心和安慰,妤贵嫔也不由得转怒为喜,动容道,“要是皇上答应臣妾,以后都这么对臣妾,臣妾就不哭了。”   “好好……朕一定答应你,那你就快吃一个呵……”   避免节外生枝,皇上也只能迁就妤贵嫔,佯装在意地扬起龙袍为她拭去了一些泪渍,心想着能安定她的情绪就行。   接过凤梨酥,甘冽的香气沁入鼻子,妤贵嫔顿时感觉也有了一些食欲,眉头也渐渐消退了不少。   守在门外的郭嬷嬷看到皇上和妤贵嫔如此卿卿我我,脸色不禁沉了几分。   一双猥琐的吊梢眼四处顾盼,余光闪烁。   郭嬷嬷瞧了瞧四周,见准了时机赶紧端着茶水匆匆离去。   凄凉黄叶,宫墙怨,声声不绝。   已然癫痫的芙昭仪蓬头垢面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喃喃地自言自语,时不时发出几声大笑。   可巧,那冷宫门外偏偏今个儿热闹了一番。   几个宫女叽叽喳喳地聚集在外面争辩着,谁也不愿意罢休,都说这里是自己主子的地盘。   不过很快被一阵轻微的咳嗽给打断了,原来是郭嬷嬷来了。   当年郭嬷嬷也当过冷宫苑的主管,多少也还有些脸面和威严。   宫女们齐刷刷站在一列,恭恭敬敬地向郭嬷嬷福了福身。   “你们这群奴才,干嘛吵吵闹闹?如今还是这么不像话。虽说这里是冷宫偏殿,可是等你们老了,红颜失去,或许连这里都分配不到了,还不知道好好珍惜。”   可这话说多了宫人们自然不乐意。   “郭嬷嬷,你也别再自以为是了,等我们红颜褪了,你便早就烂在土堆里了。当年是当年,好汉不提当年勇啦,更何况你来这里不也是偷偷摸摸的吗?按没了规矩说,你是第一位,姐妹们,你们说嬷嬷大人是不是倚老卖老啊?” 第287节:横外有横   “死丫头,就数你年轻哈。你是哪个宫的,这么嚣张?倘若我真要倚老卖老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才是。真是不懂你们一大群人到底争个啥啊?”   郭嬷嬷气得像是得了黄疸,只不过碍于自己的面子强忍下来,毕竟最重要的事儿还没做呢。   “启禀郭嬷嬷,奴婢是静月小主的丫鬟,而她是芙昭仪的丫鬟,如今谁不知道芙昭仪比谁都不受宠,少一寸路也不见得怎样啊。”   宫女唯唯诺诺地指着刚才跟郭嬷嬷顶嘴的那个宫女,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静月小主虽然现在不受宠,但不代表以后不受宠。郭嬷嬷,你应该知道,其实就算你继续帮着芙昭仪也没个用,她不可能再受宠了。奴婢劝你还是省省你这把老骨头,好好安享天年吧。”   “贱丫头,敢在我面前颐指气使,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其他人都退下,你,还有你两个死丫头给我过来。”   宫女丝毫不害怕郭嬷嬷的威胁,得瑟地笑了一下,撇撇嘴道:“郭嬷嬷,要不要奴婢把生辰八字都一一报出来啊。不过在奴婢报出来的同时,郭嬷嬷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可是妤贵嫔的宫人,不是芙昭仪的宫人。奴婢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嘴巴永远都守口如瓶。郭嬷嬷,你说呢?哦,对了,奴婢是岱隆城中土生土长的,如今已过十八,大家都叫奴婢小绵,而这位……”   郭嬷嬷压住胸口的那股涌起的闷气,摆手道:“我知道骂我老的是谁,你唤作彩夜,是吧?”   彩夜也不屑地点点头,眉毛翘得半天高,似乎别人都没自己来得高贵。   “好一个小绵,好一个彩夜,奴家算是记得你们了。不过今个儿我也不想花时间浪费在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身上,好好侍奉主子,别不知好歹地再让我逮到一次,否则定让你们屁股开花。你们两个都听清楚了吗?”   “嘿嘿,还指不定谁屁股开花啦。不过郭嬷嬷,我们开花倒是不打紧,可你年纪这么大了,奴婢还真怕你受不住啊,想想就心疼。妤贵嫔如今小产,你倒还有闲工夫跟咱们耗费,真真佩服你不行。”   彩夜抿了抿嘴,拉过小绵又继续讽刺地添了一句,“郭嬷嬷,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跟奴婢们一起去侍奉主子吧。” 第288节:祸不单行   郭嬷嬷白了一眼,一肚子恼火也只能暂且浇灭,不过也不忘嘱咐她们好好各司其职。   芙昭仪蓬头垢面地乱跳乱舞,仿佛像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心头乐滋滋的。   见到嬷嬷来了,她依旧兴致勃勃地发着癫痫风。   “娘娘,奴婢已经关上门,外头也没人知道。娘娘要奴婢做的事都一一办妥了,如今妤贵嫔小产了。接下来奴婢该怎么做,还望娘娘明示。”   芙昭仪划开那一道闭了很久的唇弧,从怀里掏出了一大锭黄金,高高举起说道:“做得好。只要本宫活着一天,绝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安心为本宫办事吧。”   “奴婢谨遵娘娘之命。只要用得到的地方,奴婢就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郭嬷嬷垂垂老脸,虔诚地跪在地上,可双手却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汐夫人一整晚都没睡好,知道第二天妤贵嫔小产,心揪得隐隐作痛。   这下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干系,她想好了,自己没做过,何必畏畏缩缩反而露出什么马脚,哪怕皇后娘娘用刑逼供也绝不承认。   芙昭仪的下场,人人都知道。   当初如此受宠又如此有家势的女人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汐夫人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   可如今偌大的宫中连帮自己一把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同仇敌忾的好姐妹了。   “秀莲啊,你觉得皇后会怪罪于本宫吗?”   秀莲端了一些薏仁米莲子粥,轻轻放在了案上,劝道:“娘娘,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就算是你做的,皇后也不敢拿你怎样,你肚子里还有皇家子嗣呢,更何况这根本与你无关。奴婢猜,指不定是妤贵嫔自己惹得祸,现在就把气撒到别人身上。奴婢最讨厌她了,什么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她总算尝到一点滋味了。”   由于晚上没睡好,眼袋深得发黑,汐夫人垂了垂无精打采的睫毛道:“秀莲,别胡说,小心祸从口出。你要知道,宫中不是个你可以怎样就怎样的地方。”   “皇后娘娘驾到!”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故意大声喊了一下,随即汐夫人便向秀莲使了使眼色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秀莲,快去迎一下皇后娘娘吧。” 第289节:识破诡计   秀莲皱着眉头,福身告退。   见案角上放着一把月牙儿般的水果刀,汐夫人忙不迭地爬下床,颠颠撞撞走向那刀把。   “皇后娘娘驾到。”   敏如陪着玉妃刚踏入汐夫人的寝宫,便又触目惊心地望到了一滩耀眼的血水。   身为一宫之后的玉妃面色惨淡,大步走到了汐夫人旁边,原来她的手指上划破了一大块,床上,褥子上也都是血渍。   “来人,快传太医。”   她扶起蠕动着薄唇而又病恹恹的汐夫人,梳了梳那乱了形的发丝嗔道:“汐夫人,你到底怎么了?你肚子里可有皇家子嗣,你怎么会这样不小心呢?”   说着玉妃站起了身,招来秀莲问道:“秀莲,你们娘娘平日里有没有放着绑带或是白纱?先包扎一下,再这样流血下去怕要出人命的。”   秀莲吓得双腿发软,直打哆嗦回道:“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找。”   敏如拍了拍玉妃安慰道:“娘娘,汐夫人似乎很虚弱,要是再流血不止,恐怕肚子里的孩子会受到影响了。要不让奴婢斗胆来试一试。”   玉妃挑了挑眉尖,也决定让敏如来帮助她先止穴,免得伤害到孩子。   等到太医狼狈赶到,汐夫人一直嚷嚷着头痛。   经过太医诊脉,这才知道孩子还算是安然无恙,不过好在亏了敏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汐夫人,你为何要如此?”   玉妃望了望那把刀子,勾起唇弧,眯着眼色问道,“汐夫人,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啊?干嘛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本宫绝不是草率之人,只要你是清白的,本宫怎么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来啊?你用得着这样作茧自缚抑或确切地说,是小题大做呢?昨晚秀莲给本宫送个打碎了的凤尾尊到底有何意图啊?”   汐夫人贼眉鼠眼,眼神乱晃,不知所以,只是将信将疑地问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为何要……这样说呢?”   “不是故意的?呵呵,那你的意思就是本宫冤枉你了?汐夫人,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堂堂一个夫人,何必要亲自去切水果呢?这些事情可都是宫女们会做的,难不成你还拿刀去砍人不成?秀莲,你过来,你身为汐夫人的贴身宫婢,没有看好自己的主子,你说该当何罪啊?本宫向来都是赏罚分明的。” 第290节:难以如实   秀莲噗通跪地,刹那间鼻子一酸,委屈得涕泗横流辩驳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望娘娘宽宏大量饶过奴婢一次。”   “你用不着向本宫求情,你应该向你自家主子求情,要宽宏大量的是汐夫人。既然这里闹得乌烟瘴气,又加上汐夫人身体不适,本宫也不打算再这里调查下去了。敏如,咱们走,秀莲啊,你照顾主子不周,先随本宫走一趟吧。”   秀莲抖着双腿,战战兢兢地回答:“是,奴婢这就去。”   汐夫人呆呆地瞥了一眼,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握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滋滋地发痛。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南凤宫。   敏如拿着一根尖细的翡翠发簪,眯着眼睛对着地上把头磕得很低的秀莲道:“秀莲,你应该懂得宫中的规矩,你要是实话实说,这根发簪就是你的。但若你欺骗皇后娘娘,那这便是整你的家伙。你听清楚了吗?”   “是啊,敏如说的没错,本宫劝你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声音硬冷如磐石,玉妃的双眸犀利地落在秀莲身上。   秀莲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清白的,赶紧不停地摇头否认,磕头求饶道:“皇后娘娘,这和汐夫人没有关系,奴婢说的是实话啊。皇后娘娘,奴婢就算长十个胆也不敢骗人啊,还望娘娘明察。”   玉妃抿抿嘴:“本宫要的不是你的结论,而是过程。究竟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要送来那个破瓷瓶?你给本宫一五一十说出来。”   秀莲吓得两眼汪汪,期期艾艾地把整件事都说了出来,不过说到最多的还是妤贵嫔的飞扬跋扈。   玉妃听完,不紧不慢地品了口香茗道:“这么说来还是妤贵嫔自己造的孽了?不过本宫还是要去问一遍汐夫人,你说的是否和她说的一样一查便知了。这件事汐夫人的嫌疑最大,但本宫考虑到她也怀有身孕,所以先搁浅一下,等她病情稍微好转再继续追究。敏如,你替本宫传怡儿来。怡儿是妤贵嫔的贴身丫鬟,应该会说得更明白一些。” 第291节:发狠毒誓   “皇后娘娘,请你相信奴婢,奴婢没有说谎啊!皇后娘娘……”   秀莲哭得直发抖索,知道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若是怡儿对她怀恨在心,那她和汐夫人真的死定了。   须臾,一双金丝镶边的宫鞋随之踏进,怡儿故作愁眉苦脸,有点伤心地跪倒了玉妃面前。   “秀莲啊,你到底有没有说实话,就看怡儿怎么说了?怡儿,你给本宫老老实实交代出昨晚个儿的事,要是有半点虚假,下场你应该知道的吧!”   怡儿颦蹙着,扯扯自己的绸缎带子,略有些悲感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昨个儿和妤贵嫔娘娘一起去探望汐夫人,可是汐夫人一来态度就很恶劣,奴婢家娘娘差点委屈得哭了。后来秀莲姐去帮娘娘们炖了汤……”   玉妃想到炖了汤,就觉得有些蹊跷,于是问道:“什么汤?你家娘娘喝了吗?”   秀莲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撒谎不脸红的怡儿。   “启禀皇后娘娘,当时也挺冷的,还有……汐夫人一定要奴婢家娘娘喝一点,结果奴婢娘娘和汐夫人争执间不小心打碎了皇后送给汐夫人的凤尾尊。但奴婢家娘娘为了赔罪便喝了一点汤,之后汐夫人突然脸色大改说是不会再追究此事了……奴婢看到的就这么多。”   “皇后娘娘,怡儿说谎……汐夫人根本没有逼迫妤贵嫔喝汤,而且当时妤贵嫔要喝的汤是怡儿自己去熬的。当时怡儿跟奴婢说,她怕奴婢下毒害她家娘娘就要自己去……皇后娘娘,奴婢家娘娘是冤枉的,怡儿撒谎,还望娘娘做主啊……”   敏如见她们两个争论不休,而且说出的经过完全相反,这样下去只会让整件事越来越模糊。   “你们敢用自己的性命发毒誓吗?倘若皇后娘娘一旦查实,哪个撒谎的,先不说千刀万剐,哪怕想要留个全尸运回家乡反正是不可能了。所以皇后娘娘会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承认错误,或许还可以从轻发落。你们看着办吧?”   秀莲明白自己没有撒谎,就举起双指发毒誓:“奴婢,秀莲,以自己的性命和家人的性命起毒誓,若奴婢有半句谎言,奴婢和家人都打入十八层地狱。皇后娘娘,请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骗你啊……” 第292节:说是不说   “哼!谁知道还有没有家人啊?发毒誓谁不会?奴婢大不了也发啊……不过皇后娘娘,奴婢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怡儿打量了一下秀莲,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会儿。   玉妃也不明就里,便让她说。   “皇后娘娘,奴婢觉得倒不如去问问娘娘们即可。奴婢们都各说各的理,就算发了毒誓,若不马上应验,娘娘又觉得又何必要?然则浪费娘娘的宝贵光阴了。”   敏如捏捏锦帕,知道此女巧舌如簧,便叱道:“怡儿,你一个小小的贱婢,还敢蹬到皇后娘娘头上来了?若按刑法,看娘娘不命人拖你到外头杖打至死。如今皇后娘娘让你发毒誓你便发,哪来那么多废话?”   怡儿恶狠狠地歪了一眼敏如,竟然又装成可怜兮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皇后娘娘,奴婢绝非此意,还请娘娘明察。奴婢乃是宫中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死了也无人知晓,但奴婢希望切莫别因为自己的小事而玷污了娘娘的清誉,否则奴婢就算做了鬼也难以向阎王老爷澄清罪孽啊!”   玉妃淡笑,只拦住了正欲教训那丫鬟的敏如,换了个话头,不温不恼地说道:“哦?呵呵,是吗?你这样想,反倒真是本宫的不是了。你小小一个丫鬟,倒比你家主子还关心本宫。敏如,你说,如此乖巧伶俐的丫鬟本宫还舍得对她做什么呢?要本宫真让你死了,本宫可真真难以在阎王殿面前说清楚了。”   说完,敏如搀着玉妃站了起来。   玉妃怔了怔,那受了寒气而殷红的双唇缓缓勾起,嘴角梨花浅笑。   一双细长而又白嫩的玉手慢慢拂上了怡儿娇俏的脸颊。   玉妃轻声道:“好一张令人哭笑不得的樱桃小嘴。有这么好的口才,只是当个丫鬟真真可惜了。敏如,拿一些银子打赏给她。怡儿,你要是老老实实说出来,本宫定然不会怠慢你。你也知道,本宫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拖拉拉,要是拖着久了,本宫只会想快刀斩乱麻。那这样吧,本宫就问你一句,是秀莲说的事实还是你说的是事实啊?”   怡儿不敢正视玉妃的双眸,低着头,颤动了一下画了青紫色眼影的眼皮,摇摇头却闭口不答。   她也知道现下自己的举动已经惹起了皇后的质疑,说还是不说,真是骑虎难下了。   “敏如啊,她要再不张口,本宫就索性赐给她一段白绫算了,到时候本宫到皇上面前就说怡儿照顾妤贵嫔不力,理应处死。反正你自己也说了,你一个小小的贱婢,就算死了,也是无人问津的。不过呢,其实你还有一条很好的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好好交代。如此,没准本宫一高兴就赏你个宫女主管,以后可是能享清福了。妤贵嫔可是难以这样照拂到你哦!” 第293节:忠实主子   怡儿的小脸吓得发紫,忙着恸哭道:“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有意要骗你的,都是妤贵嫔娘娘的计谋。她说反正自己摔了一跤小产,就想顺便嫁祸到汐夫人身上,否则不值。妤贵嫔娘娘还说,最好……连皇后娘娘也因为查不详此案而被皇上奚落……”   “好一个忠实有胆的丫鬟。来人,把怡儿分配到浣衣宫,从今往后,不准再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怡儿怎么也没想到玉妃出尔反尔,不服气地撅嘴哼道:“皇后娘娘,奴婢都说了实话了,娘娘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娘娘……你刚才说过要让奴婢要当宫女总管的……”   不等她分说完毕,几个侍卫便把哭哭嚷嚷的怡儿拉走了。   玉妃摆摆手,吸了口气道:“秀莲,你看到怡儿的教训了吗?以后汐夫人和孩子的安危全在你手里了,倘若有什么闪失,你可知道下场吗?”   玉妃撇撇嘴道:“哈?究竟是什么啊?你这鬼丫头就别卖关子了。你还特别强调英俊男子?难道是你的夫君江隐觉?他要记得我也不是稀奇事了,不过倒是没听过他会做什么东西!”   秀莲抹了一些泪渍,疙疙瘩瘩地点点头回道:“谢皇后娘娘不罚之恩。奴婢一定会尽心尽责照顾汐夫人。”   “秀莲啊,本宫也给你个忠告吧。你要记住,一个丫鬟忠于一个主子才能真正在这纷繁的后宫中生存下来,因为这后宫中的是非谁也没有一个把握!”   “多谢娘娘指点,奴婢记在心上了。”   等到那单薄的身影离去,玉妃才定下心回到了座上,朝着敏如劝道:“敏如啊,本宫也有些乏了,今个儿你先回去吧,以后再有机会咱姐妹两叙旧吧。”   敏如勾起一抹如初绽的梅朵般的笑说道:“没事。姐姐乏了,休息是最重要的了。还有姐姐这般忙碌,须得好好补补身子,否则到时候怎么顾得过这么多心计满满的后宫姊妹呢!”   玉妃清风般嫣然一笑道:“莫非你有什么要献策?”   敏如摇摇头道:“那不是。只是奴婢有一份有位英俊男子托付给奴婢的好东西,听那位男子说,一定要亲手送到娘娘手里,这可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不知道娘娘品尝后还能不能再想得起他呢?” 第294节:年少无知   “若是奴婢的夫君,奴婢或许还会吃醋,不过确实不是江将军,而是一个匿名的男子。努,这份红糖糯米藕就是他要奴婢送来给皇后娘娘的。”   玉妃将信将疑望了一眼那巧夺天工,异常精致的匣子,愁云满面道:“究竟是谁啊?不过宫中人多口杂还是小心为是。”   敏如左右望了四周,见没人,便悄悄地向玉妃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原来是……他说他要来……不过他难道不知道本宫已经是皇后了……”   “皇后,你在说谁呢?朕怎么会不知道你是皇后,还在生气呢!”   见到圣驾突来,敏如慌张地掩住匣子,可是还是被皇上看到了。   “奴婢见过皇上。”   敏如微微躬身,可背后依旧按着那匣子。   “你们俩个看起来鬼鬼祟祟地,究竟有什么私话呢?朕可否有权知道啊?”   怕他再次起疑心,玉妃又忙得勾起一抹莞尔,福身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敏如只是想要掩藏起那个她送给臣妾的匣子,里面藏了好东西。”   敏如脸色稍稍铁青,踌躇地伸出了双手,睇了一眼玉妃,莫名感到一些焦虑,不过还是冷静地圆谎道:“皇上,请降罪奴婢吧!”   皇上摆摆宽大的袖口,揽住玉妃,只是浮起疑云:“是什么罪啊?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与娘娘感情笃厚,本想私底下送点娘娘爱吃的东西,没想到让皇上看到了。奴婢只觉得自己太过疏忽,没有多为皇上考虑,还望皇上降罪。”   皇上凝视了一会子敏如,转而爽朗大笑:“哈哈……朕还以为什么大事,就这个,朕饶了你。只要朕的皇后开心,朕就开心了。不过朕刚才从妤贵嫔那里过来,心情也确实不大好。不过你既然话倒这里,朕还特别想要尝尝皇后爱吃的红糖糯米藕呢。”   玉妃松了口气道:“那还得让皇上吃完后好好评价一番才是。”   打开那精致的檀木匣,只见碧绿的芭蕉上竟然裹着两片红糖糯米藕。   两片?   玉妃的心纠了一下,为何只有两片红糖糯米藕?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自己小时候的那句玩笑话?   “别生气嘛!别人不理你,我理你。这个送给你吃,以后只要我有两片红糖糯米藕就一定和你一起来吃。好不好?” 第295节:拉钩上吊   “好,那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谁骗谁就是小笨猪。”   那时候的她穿着一件靛色的小绸衫,扎着一只小辫子,可爱极了,而跟她拉过的小男孩就是送来红糖糯米藕的匿名男子。   玉妃想着,惶然间走神了,幸好敏如顿了一下她的胳膊肘才回过神来。   “敏如,你怎么会只做两片红糖糯米藕呢?”   皇上看着,也不由得生出一些疑惑。   幸好敏如反应快,赶紧跪地道:“皇上,奴婢刚才想要让你降罪就是因为奴婢怀有私心。其实奴婢就是想说这只是送给娘娘的,奴婢想要告诉娘娘,只希望奴婢和娘娘的感情永远都像是这两片红糖糯米藕,永远都在同一个地方,永远都能相守相知。只是可惜奴婢如今已嫁为人妇,不能再伺候娘娘,便只能做了这两片糯米藕来向娘娘赔罪了。”   “原来如此。小丫头,挺有一番心意的,朕不怪你。要换做别人,朕还保不定会有些嫉妒呢。倘若有什么人敢对皇后有居心,朕一定不会放过她。好了,那这两片就都留给皇后吧,就当朕嘉奖的。皇后聪明伶俐,这么快就把妤贵嫔的案子查得水落石出了。”   皇上捧住玉妃那略带潮红的脸蛋轻声道:“真的难为皇后了。”   玉妃垂眸,犹豫了会子,道:“皇上,其实都是臣妾的无能,请皇上处罚臣妾吧,连皇家子嗣都照料不周,真真丢尽了皇上的颜面。”   “是吗?那这么说来,其实朕倒更应该罚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你说该怎么办呢?”   皇上一番嬉笑调侃,倒是解开了玉妃的心结。   不过转而皇上又背过了身,负手而立,深深叹息道:“朕真的不懂,妤贵嫔怎么会如此不小心?朕已经问过妤贵嫔的宫女甚至她身边的郭嬷嬷,都说是一块不长眼的大鹅卵石。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妤贵嫔的宫中多出一块鹅卵石呢?有人还告诉朕,说是皇后娘娘喜欢收集鹅卵石,不知道皇后是不是有这等爱好?皇后不必惊慌,朕只是很惭愧,到现在也都不清楚皇后的喜好,还不如一个丫鬟或是太监。皇后,你会怪朕吗?”   玉妃没有着慌,只是从容跪地,娓娓而道:“皇上,臣妾想要澄清两点。第一,臣妾从来都没有收集鹅卵石的喜好。第二,臣妾从来都不愿意瞒着皇上,至于自己有什么喜欢的抑或是不喜欢的也会坦白向皇上阐明,所以皇上不必觉得愧对臣妾。” 第296节:无话可讲   皇上撇过头道:“既然这样,为了打消别人的疑虑,就让太监们在你的寝宫搜一搜。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皇后没做过就不用担心。”   “是吗?那皇上还是怀疑臣妾了?那万一要是搜了出来呢?这后宫可是什么奇闻怪事都有。恕臣妾斗胆劝一句,还望皇上不要听风便是雨。臣妾定当也会尽力去查清这块鹅卵石的去处。”   “如果搜出来有,朕自己会派人查清此事。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皇后你,还希望皇后也能相信朕。朕也只是实事求是,不希望让别人继续怀疑皇后或是说朕太偏袒而背后认为处事不公。”   敏如见不对,思忖了一下,想要为玉妃辨清:“皇上,若有鹅卵石,也肯定是别人放进去的想要诬陷皇后。皇上,你想,若是皇后娘娘故意要让妤贵嫔滑胎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呢?哪有一个凶手会故意暴露自己杀了人啊?再说皇后娘娘喜不喜欢收集鹅卵石只有娘娘自己知道,怎么可能闹得妤贵嫔的宫女们都知道了呢?奴婢觉得她们……”   皇上有点不耐烦了,剪着手皱眉道:“那也是你的推测而已。你是不是想说,妤贵嫔自己想要滑胎呢?好了,谁都别说了。来人,把皇后寝宫搜一遍.”   “皇上……”   “敏如,别说了,本宫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皇上这么不相信,那就搜好了。如果真的有人要诬陷本宫,那本宫也无话可说了。”   几个小太监站在一边,傻傻地不知道该不该动身。   皇上终于耐住了焦躁的性子,摇摇手失望地说道:“算了,都退下吧。皇后,都怪朕一心只想找出谁害了朕的孩子才会这般误会你。不过朕还是希望能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玉妃福了福身道:“如果皇上还相信臣妾,请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一定会亲自找出谁加害妤贵嫔的。”   “好吧!敏如,那你就好好陪陪皇后,朕先去御书房了。”   敏如点头,便吩咐太监道:“皇上回宫,起驾!”   “臣妾恭送皇上!”   玉妃抿了抿嘴,重新拿起了那匣子,不禁感慨,心中激起了一些焦虑的涟漪。 第297节:逝也逝也   “娘娘,刚才好险呐。奴婢真怕皇上会怪罪娘娘。”   “这算的了什么,不过皇上也在气头上,这脾气当然跟个乌云一样喽。现在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了吧,或许平民中最真的感情到了帝王之家都可能变质。”   敏如抖抖柳叶眉,扬起小嘴道:“那皇后娘娘还尝不尝了?敏如决定了,先不回府,直到伴随皇后娘娘查出此案为止。”   玉妃沉下脸:“这怎么行呢?要再不回去,赶明儿本宫的师弟就来找本宫要人了。”   敏如刚忙撅着嘴笑:“他敢?”   “嘿,还看不出,这么几天,整个将军府主人可换了一个啊!”   玉妃轻轻伸出一双芙蓉手,捏起了一块红糖糯米藕,含进了口中。   “皇后娘娘又拿奴婢当玩笑幌子了。不过只要皇后娘娘开心,奴婢心里也跟着开心的。皇后娘娘,好吃吗?奴婢要不要跟他说一声啊,下次再给你带点。”   玉妃怕事情若不谨慎处理,以后没准会发展得崎岖了,这才忙打住了敏如:“别别。你就跟他说,这心意本宫领了,不过呢,时间总是在流逝的,正如《论语》中所言,逝者如斯夫,本宫现在可不再是小孩子了,而是一个已经有了两位宝贝的母亲了。巧儿和远儿都是本宫的心头肉,希望他也能懂得。不过呢,这红糖糯米藕还真是好吃,剩下的给你吃,就当应验了你刚才的话。”   “是,奴婢遵命。”   敏如俏皮地打千,逗得让皇后也释然畅笑:“好一个机灵鬼。敏如啊,本宫说句实话,真真舍不得你啊。要不是你想嫁人,本宫还真不愿意让你嫁人呢。你说本宫是不是有点自私啊?”   “皇后娘娘,这不打紧。你想啊,这偌大的后宫,哪个人不是自私的?奴婢也会有私心,但最重要的是,奴婢已经嫁人了,所以呢,娘娘的私心也就不成立了。就像刚才娘娘说的,什么逝者如斯夫,好像也是同样的道理。”   玉妃听了,心花怒放,转而拉过敏如:“小小年纪,这鹦鹉学舌的本领倒是顿悟得比谁都强。本宫也就说了一句,还反倒被你用上了。你要是个男子,这么好的记性,必定也能考中科举,光耀门楣啊。” 第298节:脱离毒盅   敏如摇摇头笑了笑,打滑道:“奴婢才不要当什么男子呢!皇后娘娘,你看那些男人,都什么人啊!一个个三妻四妾都还嫌不够,还管不住要东惹花,西惹草,挑三拣四,真真让人讨厌。女人就不一样了,认定一样便会忠于一生,不过呢,就是太痴顽了一些。而且女的水灵乖巧,奴婢要生孩子也必定生个女娃,最好像皇后娘娘这样的,贤惠大方,受人敬仰。”   “真真个嘴皮子说不过你了,本宫哪里贤惠大方,又哪里受人敬仰了,只要不遭人谋害已算是万幸了。其实啊,男子也并非全是拈花惹草之徒,你家的夫君难道还不够痴情吗?你不要否认,他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平黎啊?”   想到江隐觉,敏如也略略有了些愁绪,于是便闷闷地回道:“还真被娘娘说中了。原来男子太痴情也不好,反倒辜负了那些在意他,爱他的身边人。照这么说来,奴婢都不晓得该怎么办好了?男人也不成,女人也不成,奴婢下辈子索性就当个树靶子算了,省得烦心。”   “哈哈……你这丫头,还真让本宫笑岔气了,没你这样会耍嘴的。”   玉妃命人拿了一支珍珠樱花簪,又亲手小心放在了匣子中,递给了敏如道:“敏如啊,本宫知道不仅你不好过,而且钱小姐也并不好过。本宫希望你到时候回去能把这份心意送给她,而且记得就说是皇后娘娘希望你们两个能在江将军府中成为一对相依相知的好姐妹,以至于消磨时光也不会太寂寞。敏如,你身为江将军的正室,除了要体贴江将军外,还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本宫只希望你能真正撑起江府这个家,而且你也要记住,你是里面的主人,别跟委屈得像个丫头。”   敏如连连点头说:“是,尊敬的皇后娘娘,奴婢明白了。奴婢与钱小姐也不是经常遇到,大家只是各过各的罢了。至于什么过节,奴婢觉得也不会有。所以还请皇后娘娘别操心了,还是好好休息,先把自个儿的身体顾到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你有道理,鬼丫头。”   玉妃盯着那片红糖莲藕,浮想联翩,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大概已经是十多年前的光景了,那时候的她祁敛玉才五六岁,长得乖巧秀丽。   由于父亲祁正和师父认识,所以很小就把自己托付到了那里学习本领。   她的师父本来是毒偈门派的大弟子,可惜他不愿意接受一种毒偈师祖婆婆的毒盅术就索性与毒偈门派划清了界限,从此自成一派,而且以后也毒偈师祖婆婆也因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第299节:仙女下凡   而他则是毒偈师祖婆婆收养的义子,宇文炀。   在她的印象中,他有着如画般两道泼墨洒意的浓眉,而他小的时候却淡若纤云,一双黑亮的眸子总是充满了无辜的色彩,令人生怜。   宇文炀性子冷淡,不喜与人搭讪,以至于第一次来到玉妃以及她的师兄弟们这里时都备受冷落,甚至玉妃的师兄弟们偷偷在背后唤他为“榆木狼”。   毒偈师祖婆婆虽已到了耄耋之年,可是那用毒的本领依旧在江湖中首屈一指,无人可及。   尽管她的大弟子,也就是玉妃的师父已经背弃师门,可是毒偈师祖婆婆还是非常欣赏他。   出于信任,她就把自己的义子交由自己的大弟子抚养一段时间,直到可以真正传授与他自己已经修炼而成的最绝毒盅术。   毒偈师祖婆婆早已把宇文炀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不过没想到的是,后来的一切却也并非能如她所愿。   玉妃的师兄弟们不仅讨厌宇文炀,还经常捉弄他。   而他们对他的身份背景都毫不了解,只知道是个坏婆婆捡来的倒霉孩子,现在又给了他们的师父领养。   用他们的话来说,师父憎厌毒偈师祖婆婆,所以他们就理应憎厌她的义子。   或许玉妃心地善良,也不忍心跟着师兄弟们起哄,暗地里就给他一些安慰。   玉妃的母亲出生书香之家,也学了一手好厨艺,因想念自己那远在异乡,长得娇小可爱的女儿,才差人隔一段时间送一些糕点给她。   玉妃为人热情大方,总把那些好吃的东西一一送给同门师兄弟和师父,而对他,则是偷偷地剩下一些,趁人不注意才给他的。   从始至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在宇文炀的心中,就已经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化身下凡的仙女,凛然脱俗,济世救人。   “一二三……踢腿……打马步……”   师父拿着一根长长的藤条,眉头拧成“川”字,围着弟子们踱来踱去,不停地扯着嗓子喊着。   宇文炀则耷拉着小脑袋,惬意地躲在远处一棵大的梧桐树下,静静地闭目养神,仿佛自己在世外桃源一样。 第300节:可怜师叔   “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好景不长,等到师父发现这个吃白饭的小家伙,气匆匆地握紧藤条,一怒之下就把他揪了回来。   玉妃的师兄弟们见了,都咧着嘴笑个不停。   尽管师父把宇文炀打得一道青,一道紫,可倔强的宇文炀从来就不肯承认错误,哪怕痛得死去活来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师父的这招“杀鸡儆猴”原本想要以此驯服自己的弟子,但宇文炀的沉默让弟子们误以为根本没用,反而更加嚣张跋扈,直到那次玉妃哭着求师父不要打时,才知道师父的惩罚是多么厉害。   “师父,你别打了……呜呜……师父……你看他伤口流血了……”   玉妃不顾师兄弟们的劝阻,大步地跑上前去抱住了宇文炀,用自己的背挡住了他的身体。   玉妃的师父没有动容,一把拉开玉妃,嘶吼道:“这里没你的事,你走开。你要再不走开,我连你也一起打。这个小野种不值得你维护,将来必定祸害人间啊。”   玉妃擦了一下眼泪,拉过呆若木鸡的宇文炀,轻轻掀开了他胳膊上的布衫。   果然,手臂的伤口已经破了一大块,那殷红刺目的血顿时止不住地汩汩流了出来,可想而知,宇文炀在煎受着怎样的痛苦。   玉妃带着怜悯的暮光深深望了一眼师父,哽咽着诉说道:“师父……求求你,求求你别打了……你这样会打死他的……师父,你不在意小师叔没关系,可是你难道不在意毒偈师祖婆婆吗?她当年也有这样打你吗?”   这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在这种时刻竟然会说出如此深明大义的话,真是一语惊醒了她的师父。   要是自己继续这样虐待宇文炀,将来又不小心让毒偈师祖婆婆知道了的话,他的人生可能就不会再这么风平浪静了。   师父愣了一会,神色渐渐舒展,抚摸了一下玉妃的小脑门道:“好吧。看你小小年纪这么善良师父就暂且放过他吧。宇文炀,你记住了,今天要不是敛玉想要帮你,我肯定把你打得皮开肉绽。”   宇文炀不点头也不摇头,冰冻似地站在原地,只是白着眼睛,痴痴地凝视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师父。 第301节:谁是笨猪   按辈分,宇文炀和玉妃的师父还是同个辈分,可惜玉妃的师父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更别说什么平起平坐了。   事后,玉妃还跑到师父的房间,偷来一大堆纱布绑带,仔仔细细帮助宇文炀包扎消毒。   小小的玉妃笑起来如一罐蜜饯,甜甜的,这让宇文炀那白玉般的脸常常因为对视玉妃而憋得通红。   宇文炀告诉自己,这就是他姐姐,不,应该说是比他的亲姐姐还亲的姐姐。   可是慢慢地,宇文炀觉得自己并没有把她当成姐姐,常还常胆怯地不敢靠近玉妃,只是远远地靠在一边看着她和师兄弟们疯狂地玩耍,心中由衷地产生了一些嫉妒。   “要是能跟她永远都一起玩多好啊!”   宇文炀扬起唇角,狠狠地抓了一个草垛,使出浑身解数扔向了空中。   可偏巧不巧竟然砸到了刚好迎面走来的人身上,此人不是别人,恰是玉妃的师父。   不过那时候玉妃也看到了,不顾发绺散了,赶紧又跑来,向师父大声喊道:“师父,不好意思,我的草垛飞到你身上了……”   其实玉妃的师父也知道是宇文炀扔的,可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再加上玉妃自己主动帮他承认了错误,还欣然答应去罚扫一个月的大院子,总而言之,算是饶了那个小子。   等到师父走了,玉妃才走到宇文炀旁边,擦擦手,拿出一块红糖糯米藕出来,笑着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看到师兄弟们把你的午饭抢走了,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你尝尝好吃吗?”   宇文炀呆呆盯着玉妃,不知所措。   玉妃垂眸望着叶子里裹着的那一块糯米藕,想想自己已经早就吃掉一块,以为这个会让他很生气,赶紧劝道:“别生气嘛!别人不理你,我理你。这个送给你吃,以后只要我有两片红糖糯米藕就一定和你吃。好不好?”   宇文炀半天才反应过来,终于憋着潮红的小脸,扬起稀疏的眉毛高兴地回道:“好,那咱们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谁骗谁就是小笨猪。” 第302节:皇上吃醋   玉妃释然一笑,缓缓伸出嫩滑的小手道:“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谁骗谁就是小笨猪……”   这样童真的岁月已然流逝,回想起来只让人怀念。   玉妃深深地叹息了一下,不过这红糖糯米藕的味道仿佛还历历在目。   “敏如啊,这是他亲自做的?很有当年本宫母亲做出来的味道。”   敏如点点头,笑道:“皇后娘娘是不是想念了?”   “别瞎说。谁想念了?更确切地说,是本宫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见玉妃说话遮遮掩掩,敏如便猜到了几分,只是犹豫地问道:“皇后娘娘想不想看看这个做红糖糯米藕的厨子?皇后娘娘,你若不看,小心将来后悔哦!”   玉妃思忖了一会子,微微颔首道:“既然来了,本宫也不想回避,反正清清白白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总之各自小心就好了。他是在御膳房吗?”   “皇后娘娘真聪明,他现在还在为你做一份红糖糯米藕呢!不过奴婢知道,他此刻不是为你做,而是为皇上做。”   敏如扬扬眉毛,继续说道,“娘娘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如果奴婢猜得没错,皇上肯定想要知道刚才这盒红糖糯米藕有多少魅力能博得娘娘的钟爱。要不娘娘和奴婢现在就去验证一下吧!”   玉妃摇摇头道:“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如你所说的这般不堪呢?”   “那可说不准。娘娘,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两人迤逦穿过宫廊,那些宫女见到玉妃都显得诚惶诚恐,噤若寒蝉。   不过玉妃也只是以笑回之。   御膳房中香气四溢,各种新鲜蔬菜瓜果整齐排列,厨子们以及在里面工作的宫女们都忙得不可开交。   大家见是皇后娘娘来了,都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地拜道:“奴才,奴婢们见过皇后娘娘!”   玉妃拢拢翠袖道:“免礼。大家还是自己做自己的,本宫只不过想看看有没有人在做红糖糯米藕。”   一个小太监堆满笑容从旁边走了出来,跪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刚才倒是有人在做红糖糯米藕,不过做完后他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便离开了。” 第303节:道是无情   “那可否把那盘红糖糯米藕让本宫尝尝呢?”   小太监犹疑地顿了顿又向玉妃道:“不是奴才不愿意,而是那个偏偏是皇上吩咐要的。只要有皇上的口谕,奴才定把这盘红糖糯米藕交给皇后娘娘。”   玉妃这才恍然大悟,不禁与敏如面面相觑。   “皇后娘娘,奴婢说的没错吧。”   玉妃只能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就劳烦你送给皇上了。本宫也只是瞧瞧而已。敏如,咱们走吧!”   正想抬起脚走不多远,一个小宫女斜着木笄颠颠荡荡跑了进来,大声向厨子喊道:“芙昭仪面色蜡黄,快饿慌了,你们怎么就这么抠门呢!就多给些吃,好歹她曾经也没少给你们好处啊。”   一个小厨子只是瞥了她一眼道:“彩夜,不是我说你,干嘛这么着急一个已经打入冷宫的妃子呢?她也不能给你什么好处啊。”   彩夜撇撇嘴道:“不过万一出了人命,你我都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玉妃听了,便停下脚步,转头对敏如道:“敏如,本宫想去芙昭仪的宫殿看看,咱们一起过去。”   敏如疑惑地皱眉道:“娘娘,你何必还去趟这浑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芙昭仪当初有多么坏。她这样对你,你还这么善良,真真让奴婢心服口服了。”   玉妃也拧了拧娥眉,无不感慨道:“倘若那时不是本宫找小怜来作证,她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呢?本宫也总是有一些愧疚。不说了,还是去瞧瞧放心,要是她身体不好,本宫也好及时宣召太医去看看。”   冷宫外,荒草萋萋,偶尔也传来几阵啁啾的鸟声。   各种院子也显得冷冷清清,没有生气,仿佛被人遗弃了百年似地。   玉妃有些伤感,当年这种地方也不是没有呆过,所以油然生出了一些同情之心。   “敏如啊,这些宫女怎么做事的,主子的住所怎么一点也不关心?花花草草也需要及时修剪,哪能像这般疯长呢?要再这样,本宫便通知内务府扣减这些懒人的月俸。”   敏如安抚道:“皇后娘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这种地方爱管不管,平常就人烟稀少,谁还注意这个啊?再说了,打发到这里伺候主子的宫婢也挺不容易的。若是有的选,谁愿意来这里啊?” 第304节:寂寞何味   无奈,玉妃也点头:“是本宫考虑欠妥了。不过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是应该的。”   此时,一曲宛转悠扬的琴声缓缓传了过来,如玉盘铮铮相击,清澈动人。   玉妃驻足道:“哎,好熟悉的调子啊?这冷宫中难得有人有雅兴抚琴。不过还是先去芙昭仪那里吧。”   敏如抿嘴道:“好吧。不过这琴音好像在不远处,要不先探个究竟吧。娘娘,或许芙昭仪还不想见到娘娘呢!”   “是啊。芙昭仪肯定很埋怨本宫,本宫都没有勇气去仔细瞧瞧她如今的模样。那就先去看看这位抚琴人吧。”   只穿过一个宫门,便见到一位贤淑端庄的女子正安详地坐在古琴旁弹奏,旁边安安静静立着一位宫女。   不过虽然弹奏者没注意玉妃的来临,但丫鬟就机灵地看到了。   宫女打量玉妃身着九凤朝阳丝绸缎便知道是皇后娘娘驾到,吓得面色惨淡,急急忙忙跪地道:“奴婢参加皇后娘娘。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玉妃并没有生气,反而对视了一眼坦然道:“本宫不怪你。”   静月小主怕得罪皇后娘娘,也跟着小绵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道:“静月见过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为何会到这种冷宫偏苑来啊?”   玉妃笑笑,走到了古琴旁边,问道:“你叫静月,那就是静月小主是吧?刚才这曲子是你弹的吗?”   静月以为自己触怒了皇后,额头冒了冷汗,抖索着道:“是……是静月弹的。不知道是不是静月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玉妃摇摇头,和蔼地说道:“不是。只是你弹得有几分哀怨,不禁让本宫想起了一位公主而已。你在这里,是不是觉得很寂寞啊?”   “寂寞?静月早就不知寂寞是何滋味了。娘娘应该知道,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时间已经算不得一回事了。所以静月也从不烦恼,只是偶尔能够弹奏,用琴音来解解闷罢了。”   小小年纪,就颇能这般看透红尘真让玉妃惊愕不已。   细细打量,静月身姿纤瘦,娥眉蚕卧,仿若镜中花,水中月,虽美,却让人进不得身。 第305节:一厢情愿   “是吗?不过弹奏此曲的不只有哀怨,恐怕心中有情才会弹得如此惟妙惟肖。本宫很有兴趣听听静月小主对什么人有这样笃厚的感情啊?是对家人嘛?”   这话让静月如芒在背,而小绵就更不知所措了。   静月不语,可是小绵怕自己因为包庇真相而连累家人的生计,只得如实讲道:“静月小主是有苦衷的,还望皇后娘娘做主。奴婢虽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可是见小主几日茶饭不思的便懂得那个人在小主心中有多么重要了。”   “哦?是吗?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静月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想说。   玉妃知道,一个女人,一旦进宫便不可能依着自己的性子,万事只能以皇上为重。   可仿佛这个静月小主有什么隐情难以开口。   “静月小主,你若不说,本宫也不想逼你。只不过本宫很想问一句,这份感情究竟是在宫内还是宫外呢?”   静月终于微微点头道:“在宫内!”   玉妃这才松了口气,拊掌大笑:“权当是个笑话。本宫还以为静月小主想着谁呢,原来是皇上。这偌大的后宫,你们也就只能忠心侍奉皇上了。你一个小主,竟能百般曲折绕道让本宫猜疑,想来你的筹划也不浅呢!好吧,本宫承认挺喜欢你的,以后你就搬出这个冷宫吧。”   静月划开笑涡,拉着小绵激动地谢道:“承蒙娘娘赏识,静月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奉皇上。如果皇后娘娘有什么要吩咐静月做的,静月也定当尽心竭力。”   玉妃抬抬手,让她不必多礼。   仰望苍穹,她也不禁叹道:“多少妃嫔日日翘首企盼,想要得到皇上的恩宠,可是究竟又有多少人能够熬得出头呢?本宫也不想白白浪费你们的青春啊。敏如啊,这下可以去芙昭仪那边瞧瞧了。哦,对了,静月小主,本宫很想坦率问一句,你必须实诚回答。”   “嗯。娘娘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静月洗耳恭听。”   望了望远处宫殿的红檐钩角,玉妃转向静月轻声问道:“但若你再次进入这里,你还会像现在这般感激本宫吗?抑或是宁愿从来都没有受过隆恩?” 第306节:变本加厉   “不会。静月知道,只要曾经有过快乐,然后把它种在心底,哪怕将来再回到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遗憾。静月认为,种着的花籽就算不开花也总是比没有花籽的梦幻来得更有希望一些。”   玉妃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说什么,带了敏如前往芙昭仪那里。   芙昭仪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还疯疯癫癫地傻笑,眼袋深陷,蜡黄憔悴。   “敏如,你先退下,本宫一个人跟她说说话好吗?”   敏如不安地望了一眼,只福身道:“那奴婢在外头等娘娘,不过娘娘还是小心点。”   “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芙昭仪见敏如离开了,故意一个翻腾跳了起来,发疯了似地跑向玉妃,狰狞着一双恐怖的黑眸。   可玉妃并不害怕,也没有退避三舍,只是沉着道:“芙昭仪,你醒醒吧。本宫不是皇上,本宫是皇后。当初本宫冤枉你也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有句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你收敛点,本宫或许还能放过你,可是你的行为实在太让本宫失望了。”   芙昭仪手心发痒,恨不得想要上前掐死玉妃,可是终究不可以,只能佯装捂住耳朵不敢置信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皇后娘娘这么狠辣?别人都说皇后很好,为什么皇后这么狠辣?皇上……臣妾冤枉啊……”   “哼!这个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善良。难道对于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也要仁慈吗?那本宫岂不是成了第一大傻瓜了或者说是本宫想要自寻死路吗?那本宫可以告诉你,芙昭仪,你错了,你听错了。本宫只会对善良的人善良,不会对凶恶的人善良。而且你也应该知道,这后宫本身就不是什么是非之地,而是一个冤魂死鬼到处飘荡的地方。不过你若没做什么亏心事,也用不着担心。”   芙昭仪傻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佯装惊恐地问道:“那皇后娘娘担心过吗?”   玉妃甩甩袖子,沉思了会儿,逼近芙昭仪,紧紧对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没错。本宫担心过,但本宫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   希望亲们多多留言!!你们的留言是偶码字的最好强力马达……   谢谢!!!!!!!! 第307节:想象被杀   俄尔,芙昭仪的嘴角才浮出了一丝冷笑,一本正经说道:“皇后果然有胆识,做了亏心事也不怕恶鬼半夜来敲门。不过我真想问你一句,假如我改邪归正,你愿意让皇上收回成命吗?其实我看得出来,皇后娘娘你已经后悔对我做了这种事情,对吧?否则皇后娘娘也不会纾尊降贵来我这冷宫之地啊?”   玉妃也不甘示弱,回笑道:“本宫不怕鬼是因为你还没有变成鬼。倘若你死了,或许本宫还怕,可是现在你活得好好的,本宫何惧之有啊?”   “哈哈哈……皇后好盘算。我曾经是心狠手辣,但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的皇后似乎更胜一绝啊!难道皇后想要把我赶尽杀绝吗?还是你想要看到更加落魄的我吗?我本以为皇后娘娘还会心存一点善念,可是没想到要杀我……哈哈……既然如此,我劝你还是趁早把我杀了,别到时候后悔。你不是说过你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一次吗?如今我便让你后悔一次!”   说完,芙昭仪气急败坏地拔下头发上仅剩的铁簪,瞬间将尖锋对准自己的脖颈向,望向玉妃冷眼威胁道:“皇后娘娘不是很想要我死吗?既然你这么看不得我活得比你好,那我今天就要你亲手送我上路……”   玉妃没有被吓着,更没有叫起来,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淡淡地道:“如果你不介意,那你就将自己送上路吧,那样的话,本宫也刚好眼不见心不烦了。不过有一点挺可惜,那就是你再也不可能有见到皇上的机会了。本宫曾经是想过要好好教训你一下,可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想过要你的命。这一切都是你凭空臆造出来的,皇上就算要罚,本宫也不怕。有些人活得不好,总会想出个牢笼来紧紧束缚住自己。如今的你,自己活得不顺,便想果断解决性命来逃避,本宫只会觉得挺惋惜的,而不是后悔。好了,本宫把该说的说了,你动手吧?”   芙昭仪盯着她,双手禁不住颤抖。   簪锋一点点嵌向脖颈上暴露的青筋,泪水和血水也一点点在这安静的冷宫之中弥漫开出刺人的味道。 第308节:力不从心   自己千算万算,最后却还是算输了。   对于芙昭仪,其实她并不是输给了玉妃,而只是输给了自己的懦弱与愚蠢。   “你……没想到你真的好狠!不过你给我等着,皇后的位置总有一天会是我的,一定会是我的……”   玉妃见芙昭仪一边骂一边流泪,也只能沉默地转身离去,这种惨痛的结局,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   世上的人,心狠手辣也罢,心慈手软也罢,对她,只是平常事。   这些东西若是不提及也就仿佛隐去了,反正最后统统都会化做世间的其中一粒尘埃,毕竟要肉身没了,那至于什么荣华富贵,爱恨恩仇都将化为灰烬。   敏如正焦急地等待,见玉妃走了出来忙迎上去,左顾右看,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玉妃笑道:“何必这么紧张,本宫又没甚什么事!本宫刚才还担心芙昭仪会想不开,不过看到她竟然到现在还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解决本宫,可见精力一斑啊。所以本宫不担心,咱们先走吧。”   “皇后娘娘,奴婢刚才和小绵聊了几句,不过心中还是在挂念着娘娘您。”   玉妃拍拍敏如的纤手道:“鬼丫头,就晓得油嘴滑舌。在本宫面前,这些馋话以后就不便讲了。不过本宫也好奇,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奴婢和小绵刚刚就在聊静月小主。小绵说静月小主须得喝些玫瑰露,润肌肤,止干渴。还有小绵还跟奴婢说小主偶染风寒,身子抱恙,夜间有几声咳嗽,也想要吃些梅花糕来清清肺。”   玉妃听了,有点哀愁道:“难道一个这么大的宫殿平常连这种东西都补不上吗?本宫真得好好请示皇上,整顿一下这里了。一来必须给这里的人一些正常的照拂,二来也须得祛除一些病魔毒瘴,省得到时候无缘无故冒了尸体,让世人笑话了去。”   “想来这样更好,不过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奴婢只知道,历朝历代,冷宫这种地方,本来就不适人住,况且所住之人都是让皇上讨厌或是犯了错的,也不亚于暴室一般的惩罚了吧。倘若给了很好的生活,反而还会遭到其他妃嫔们的闲言片语。” 第309节:梅园之遇   玉妃点点头,却还是眉头难展,仿佛心中压抑了一大石子。   面对选择,力不从心,乃是作为一个执掌凤玺,权倾后宫者的悲哀之处。   为此,玉妃也只能暂搁不提。   “敏如,你去通知一下内务府,以后每月分配到各个冷宫花药和膳食半两都不能少,否则定拿伍公公是问。”   “娘娘慈悲英明,奴婢知道了。”   言谈间,彩夜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曲,手里端着一些上好的贡品和甜点向芙昭仪的冷殿走去。   而这一幕恰好被玉妃见到了。   仿佛耳边吹过一阵烈风,让她有点刺痛到了一般,随而停下脚步问敏如道:“你刚才看到那小宫女过去了吗?好像是去芙昭仪那边。”   敏如点点头,有些疑惑:“对啊。可是芙昭仪现在已经打入冷宫了,怎么可能还吃得上这么好的食物?莫非她用钱去买的?可是现在她哪来的银两啊?”   “不是没有银两,是我们太小觑她了。难不保凭借自己的本事还能再次兴风作浪。不过呢,本宫也不想去干涉,以免打草惊蛇。”   敏如赞同道:“娘娘说的对,还是静观其变才是。”   不知不觉,一阵清香扑面而来,不远处便是御花园。   梅枝层层叠叠,甚至压弯了花骨朵,稀稀落落地扑洒了一地。   “多可惜啊!敏如,你在这边等会儿,本宫去捡一些花瓣来。这些花虽是凋谢了,但恰恰应了那句化作春泥更护花,你说对不对?”   敏如不解地摇摇头:“那皇后还要去捡?”   玉妃笑道:“本宫只想采撷一些去做梅花酱,这恐怕也是很多年没碰的好东西了,当年本宫的母亲就最喜爱这个。”   “好一个梅花酱!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啊?不会是皇后偷偷藏起来不让朕知道吧?”   每次他的到来都有意无意让她有些惊喜,说是喜,还不如说受了一些惊吓。   “原来是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玉妃和敏如都慌忙跪地。   “朕哪里想要罚你啊?不过真奇怪,皇后怎么有雅兴突然来御花园欣赏来了,不然……” 第310节:甜言蜜语   皇上见玉妃脸颊发红,便趁机走了过去,一把掐住了玉妃的杨柳小蛮腰,一股暖流爬上了玉妃的血脉。   玉妃怔怔,略带羞涩地问道:“不然怎样……”   “不然应该早点通知朕嘛,朕一定会抽空陪你的。”   玉妃推开了皇上,垂眸道:“臣妾哪敢劳烦皇上啊!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有太多的时间陪臣妾呢?臣妾收受不起。”   皇上没有回答,只是拉过她那一双莲花玉手,紧紧地十指相扣,笑着带她到了梅园中。   “皇后,你莫非还在生朕的气呢?朕承认,是朕不好,每次都让你受委屈了。”   玉妃撇过头,轻呢了一句:“臣妾没有,是皇上多虑了。”   皇上不顾她退却一把搂住了她,慢慢拂过她那甘露般的鬓颊,认真地说道:“其实朕也不想。可是每次看到皇后,朕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朕好怕失去你……朕说过,朕会一辈子守在你的身边,而你也可以做到吗?”   玉妃抿嘴道:“嗯。臣妾一生一世都是皇上的人。只要臣妾还活着,便会一直守在皇上身边。”   “原是朕想多了。尽管朕后宫佳丽三千,但这辈子真的只爱你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说的正是朕对玉儿的心意。”   任越云剑眉凝神,一脸小孩子般的模样逗得玉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皇上还这样打趣。”   “还有朕翻来想去,决定以后多抽空陪陪皇后,否则什么时候皇后喜欢什么朕都一无所知,真是让朕自己感到难受。”   玉妃轻轻扣住了皇上的沈腰,捏帕调笑:“皇上还在想刚才的事呢?臣妾与敏如的感情一向甚好,皇上不会连这个都还要吃醋吧?”   皇上有些急了,轻声告诉她:“你说呢?朕是自私,自私得只希望你的心里容的全是朕。”   “那皇上和臣妾的巧儿和远儿呢”   “皇后怎么能拿他们相提并论呢?他们可是除你之外朕的心头肉。”   (白居易曾经有最喜欢的一个歌姬和一个舞姬。舞姬叫做小蛮,歌姬叫做樊素,为此做了一首诗称赞她们为“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所以杨柳小蛮腰就是这样来的) 第311节:吻落花额   玉妃见皇上有点缠不清了,于是笑着劝道:“臣妾知道皇上在乎。不过臣妾早就在心中会把最重要的位置留给皇上的。所以请皇上放心。不过呢,皇上要答应臣妾,以后别这样子不相信臣妾了。”   皇上摇头:“若说朕不相信你,皇后恐怕应该好多次得遭受陷囹圄之苦了吧。朕可以对天发誓,朕真的从来就没有不相信皇后过,哪怕偶尔会有些犹豫,可终究还是相信皇后的所作所为。就如同朕派人搜你寝宫一样,其实朕知道你是清白,只想帮你证明你的清白而已。朕真的希望你能懂朕的一番心意。”   玉妃笑笑,又弯身去捡梅花瓣。   落入尘土的梅花虽失去了几分色泽,却散发着更别样的香气。   偌大的梅园感觉像是铺了一层锦瑟花毯般。   她披着毛绒如意云纹攒珠大衣,身立花中,弱柳扶风,仿若处于汀州之上的湘妃,超凡脱俗。   皇上忍不住过去为她捡起了一朵花瓣,轻轻地别在了玉妃的发髻上。   玉妃摸了摸,笑道:“皇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妾是个花痴呢!”   说着,她正想要拿下来,可偏偏被一只温暖的大手马上握住了。   皇上靠近玉妃,贴在耳边缓缓呢喃道:“等等,皇后,别拿下来。这算作是朕送给皇后的花卉宝钿,要是拿下来了,可就辜负了朕对你的情意了。”   玉妃脸色有些泛红,啐道:“皇上真又在戏弄臣妾了。”   “皇后,别动!”   皇上伸手搭住玉妃的双肩,俯身向她白瓷般的额头上点下了一个深情的燕吻。   这忽如其来的举动让玉妃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过了这些年皇上还是这般会对待她。   “皇后,朕还想要为你做一件事呢!你先别动!”   “皇上,臣妾捡个花瓣还能出这么多事情,究竟还有什么要做呢?”   玉妃眸光盈盈,刚一转头,便见皇上已经捏着梅花瓣细心地贴向玉妃的额头,顺便说道:“这是民间的贴花黄吧!有些女子会贴与脸颊,有些会贴在额头,只不过朕觉得皇后姿色已经过人,无须在脸上贴,不是吗?平常朕虽赏给皇后很多珠光宝翠,可惜从没有这样好好真的送给你。” 第312节:为他挡箭   玉妃微微莞尔,缓缓地靠在了他那坚实的胸膛上,感到暖暖地,便笑道:“皇上能这样对臣妾,臣妾已经觉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不过呢,那你先答应朕今个儿好好陪陪朕,不许再推却。”   梅枝纵横交错,层层叠叠。   皇上拉着玉妃,款步行走,穿梭其间。   见到他们如此情意绵绵,站在远处的敏如有些感慨,深深叹了口气。   “将军夫人,你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啊?”   旁边的小太监忍不住打趣地问敏如。   敏如撇撇嘴,悄悄地说道:“不是有句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也只是羡慕皇上和皇后的深厚感情呢。”   隐隐间,玉妃听到一些簌簌的声音,也不像是梅花落枝的样子,于是便疑惑地左右瞧了一下,疑惑地问道:“皇上,你听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皇上扶过玉妃,笑着劝道:“是皇后多心了,哪有什么东西啊!今天难得好雅兴,咱们别浪费了。走,去那边看看。”   皇上不管不顾拉起玉妃,往梅树林中走去。   刚一转身,一只雪亮的箭头无情地向皇上的背部快速袭来。   玉妃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不假思索扑到了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皇上的背部。   锋利的箭矢刺中了玉妃,顿时她的腹部上的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皇上听到玉妃叫起来,惊惶地瞥见了一大片红色,赶紧大声道:“来人啊,有刺客!”   很快,侍卫们匆匆赶向了梅园中,又分成几路人马进行全面搜索。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敏如闻声赶来,看到皇上抱着玉妃冲了出来,手上还在不断流血,便知道出了大事,也为此吓得面无血色。   “皇后,你不会有事的。朕不许你有事!”   皇上急得两眼发红,紧紧抱着玉妃,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玉妃虚弱地喘着气,还安慰道:“皇上,别担心,臣妾……臣妾不会有事的……臣妾还……要答应……皇上……去梅园赏花呢……”   “都怪朕不好……都怪朕当时太疏忽了。若是听你的,现在你也不用为朕受那一箭了……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离开朕的……” 第313节:危在旦夕   皇上不停地说着,泪水差点在眼眶中打转,而敏如也步伐矫健,心急如焚,不停地暗自祈祷着。   没一会儿的功夫,太医,太监以及宫女们都在皇上的寝宫中忙成了一团。   一盆盆的清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小心洒出的全是染满红色的血液。   太医吓得额头都出了冷汗,几个人都围着玉妃进行清洗伤口。   可是由于箭刺得太深,伤口并非完全能够窥到。   可见行凶者的心狠手辣,明摆着是要置人死地。   玉妃呼吸变得越来越羸弱,而皇上除了在外面踱来踱去,耐心等待太医治疗的结果外却别无他法。   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痛恨道:“朕怎么这么不小心。原来皇后经常所谓的信任,朕真的就从没有给过吗?朕真的是太……如今朕再怎么力挽狂澜,要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还是……那朕究竟该怎么办呢……上天啊,只要皇后平安无事,要朕怎么做都行……”   “巧儿……远儿……巧儿……”   昏昏沉沉地,玉妃只想到自己的孩子,可是又突然大声在梦里喊道,“皇上……小心……”   皇上听到玉妃的喊声,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玉妃那冰凉的手道:“朕……朕在这里……皇后,你答应朕,一定要陪着朕……你好好休息,一定会好起来的……太医,皇后现在到底怎样了?”   几个太医仿佛画了恐怖的脸谱,颤抖着双手,赶紧跪地道:“启禀皇上,这次皇后中箭很深,恐怕……”   “恐怕什么?朕不允许有恐怕两个字。你们给朕听好了,要是你们治不好皇后,就等着凌迟处死吧。”   太医们都吓得磕头求饶,只能答应,姑且如今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敏如在一旁小声抽抽搭搭,来到皇后身边,也拽着手不放,哭着说道:“娘娘,你还有巧儿和远儿,要是你走了,她们该怎么办呢?娘娘,你说过,你要看着他们平平安安长大。娘娘,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想到刚才玉妃和皇上还在满心欢喜,情投意合地赏梅,如今便奄奄一息躺在了病床上,这始料不及的一切让敏如心如刀割。 第314节:有喜有忧   不过这个杀害玉妃的刺客武功着实让人咋舌,没多少时间便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以至于让侍卫们搜遍了几个宫殿还是搜不到刺客的下落。   民间有谚语:一家欢喜一家愁,而在后宫之中也未尝不是如此。   妃嫔们得知皇后身中一箭,危在旦夕,非但没有愁眉苦脸,反而各个都暗暗笑得合不拢嘴,心中盘算着总算除去了心头大患,以后就不会有人独霸皇上的宠溺了。   有些甚至为自己将来能够得到圣宠而在精心准备了。   冷宫中的芙昭仪更甚一筹,百病俱消,神清气爽了不少,胃口也变好了,还特意吩咐彩夜为自己准备了很多糕点珍馐。   慢慢踱步到园子中,弯身伸出一双涂了凤仙花汁的纤手,抚摸那些还未凋零的菊花,心中不禁大为兴奋。   “彩夜,你先下去,本宫想要独自走走。”   彩夜点点头,瞧了瞧,有点疑虑地走了。   然而静月小主却很是痛苦,到手的鸭子飞了,能不着急吗?   想想倘若皇后这块大靠山没了,以后在宫中还会有出头之日呢?   正好彩夜遇到小绵,便问道:“你家主子心情好吗?”   小绵刚巧端着一些茶水,皱着眉头无奈道:“你干嘛这么问?别人受伤了,谁会很乐意呢?静月小主听说皇后娘娘中箭了,甚为担忧,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你不是瞧见了吗,连茶水都没碰呢?”   可彩夜却一副心虚,情绪很是烦乱的样子。   小绵便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干嘛这样子啊?虽然皇后受伤了,你也用不着这样子伤心吧。你我只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在宫中,只要伺候自己的主子就行了。”   彩夜摇摇头,着急却又犹豫不堪地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你过来我跟你说……”   彩夜将芙昭仪之态全然告诉小绵,没想到小绵一点都不惊慌失措,反而镇定道:“你别担心,这不是反常。我也听说了,很多妃嫔都为此而兴奋呢,只是你家娘娘曾经遭过皇后的罪,所以肯定会更加开心喽。哎呀,要我说,这些主子的态度都不是你我能够操心的,否则就忙不过来了哦!你要操心,就一个人好好操心吧,我去忙了。” 第315节:难知祸福   小绵瞅了彩夜一眼,扬长而去。   彩夜也愣了会儿,觉得小绵说的有些道理,便也不想多去琢磨,又向御膳房走去。   但可巧不巧,半路撞到了郭嬷嬷和妤贵嫔。   彩夜吓得赶紧跪地拜伏道:“奴婢该死,不知娘娘驾临……奴婢该死,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奴婢这一遭。”   妤贵嫔挥挥手,想到自己身子也有些弱,暂时不想和一个小小的宫婢计较,便宽恕道:“好了,下次小心就是了。”   彩夜见她如此宽容大方,就狠狠磕了几个头感激道:“谢娘娘,谢娘娘,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妤贵嫔望了一眼郭嬷嬷,又问彩夜道:“你家娘娘最近怎么样啊?身体还行吗?”   彩夜一抬头正想要回答,便见到郭嬷嬷,大喜过望指着郭嬷嬷道:“郭嬷嬷,你怎么不告诉娘娘呢?回禀娘娘,郭嬷嬷经常来探望芙昭仪,应该比奴婢还清楚吧!”   郭嬷嬷气得两眼发呆,指着彩夜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胡说什么啊!娘娘,奴婢从来就没有来过芙昭仪这里。”   妤贵嫔眯起了眸子,笑了笑:“本宫怪道呢,原来郭嬷嬷和郭媛媛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倘若一家人帮助一家人,本宫也不计较了。可是倘若是背叛了本宫去帮助,那后果,郭嬷嬷你可知道啊?本宫一定会查明真相的,郭嬷嬷,你好自为之。”   彩夜得瑟了一下,心想捉弄一下这个老嬷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   可却不知,郭嬷嬷已经把她对自己的举发深深烙在心里了,准备抽个时间好好教训这个小丫头一番。   “娘娘,请您再相信奴婢一次。”   郭嬷嬷老脸大变,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妤贵嫔一怒之下,还是狠狠掴了郭嬷嬷一巴掌,这让彩夜也莫名其妙吓了一跳。   “彩夜,你做的很好,以后你就离开冷宫来本宫身边当丫鬟吧!”   彩夜听了,裂开嘴开心地不停感激磕头,这次真是一箭双雕,想想自己还真聪明。   郭嬷嬷的余光刮了一眼彩夜,继续拼命向妤贵嫔求道:“娘娘……奴婢知错了,还望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再也不会去芙昭仪那里了……” 第316节:夜路太黑   “好了,郭嬷嬷,别说了,再说本宫可要真治你罪了。彩夜,你带路,本宫要去瞧瞧芙昭仪!”   妤贵嫔甩甩袖子,尖细着嗓子,像是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句,不过彩夜赶忙连连点头。   一路上郭嬷嬷仿佛一只饿了一顿的野猫般,凶神恶煞得盯着彩夜,恨不得把她撕成裂片吞了。   不过彩夜却一点也不在乎,只顾向妤贵嫔阿谀奉承。   妤贵嫔也是知道,宫中之人,想要得到个中的真心那不是轻易的一件事,最多能为己所用已经很好了。   一双促狭的眸子闪着光芒,不久便望到了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赏花的芙昭仪。   妤贵嫔真真没想到原来皇后受伤最最开心便是芙昭仪。   “姐姐,真的是好雅兴啊!能在冷宫中还这样悠闲自得,恐怕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芙昭仪并没有慌张,反而微微勾起魅惑的唇角,温柔地对着气派不凡的妤贵嫔反讽道:“姐姐听说妹妹刚刚小产,身子肯定很虚弱,现在还要冒着冷风特意来看我这个姐姐,真真不敢收受。万一皇上怪罪起来,姐姐我或许连冷宫都没的住了,最可惜的是姐姐我正在欣赏的这一番妹妹所不能体会的雅兴,也会荡然无存了。”   妤贵嫔本来就身体不好,被她这么一刺激,脸色更加煞白,声音也更微弱了一些:“好一个姐姐,妹妹我真是没福气消受啊!郭嬷嬷,你过来,你自己说,芙昭仪让你对本宫做了什么?”   郭嬷嬷以为妤贵嫔知道了一切,胆汁都吓得快要流出来了,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芙昭仪娘娘也不是有意要害你流产的……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放那块鹅卵石让娘娘摔倒……芙昭仪,请帮帮奴婢吧……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娘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郭嬷嬷老泪纵横,像一只受伤的大乌龟一般使劲爬到了芙昭仪旁边,抓住她的裙摆不停地摇晃想要求得帮助。   可芙昭仪毫无顾忌地甩开了郭嬷嬷,装作一副无关自己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是吗?本宫哪有这等本事用郭嬷嬷啊?彩夜,你倒是给本宫澄清一下啊。郭嬷嬷自己想要巴结本宫,还故意让妤贵嫔小产,你说皇上追究起来能怪谁呢?当然最要怪的,恐怕是妹妹你自己吧?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妹妹,姐姐早就跟你说过,后宫的路从来就是不好走的,可惜你没有听取姐姐的意见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妤贵嫔不敢置信地摇头,瞪着一双黯然失色的眸子,指着芙昭仪和郭嬷嬷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快要眩晕了一样。 第317节:昭仪本色   “彩夜,快点扶住妤贵嫔,小心等会子倒在了本宫这里,皇上追究起来又要数落本宫的不是了。郭嬷嬷,你还是小心伺候妤贵嫔吧,以后做好你的本分,千万别背着主子向其他主子拍马屁了。”   妤贵嫔捂住发闷的胸口,一时间真的晕倒在了地上。   “彩夜你以后给本宫盯着妤贵嫔的一举一动,不过量她也无法东山再起了。郭嬷嬷,你留下。”   彩夜连正眼也不敢瞧芙昭仪,只顾低着头跟着抬着妤贵嫔的小太监们走了。   芙昭仪摸摸自己指甲修长的纤手,把眸子眯成了一道细缝,笑道:“郭嬷嬷,你不是很想巴结本宫吗?以后就到本宫身边来吧。”   郭嬷嬷面色发紫,浑身战栗,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芙昭仪,这下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擦了一把冷汗赶紧道:“娘娘,奴婢刚才还以为妤贵嫔已经知道了才这样,并没有故意想要揭发娘娘,还望娘娘看在老奴多年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遭吧。”   心口不宣的芙昭仪佯装一点也没什么气,反而好心好意扶起郭嬷嬷,缓缓道来:“本宫怎么会怪你呢?再怎么说,你在本宫身边也算得上劳苦功高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本宫又怎么会斤斤计较呢?不过想来刚才的一番话真真犹如醐醍灌顶,本宫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郭嬷嬷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说话糊涂也是在所难免啊!思来想去,本宫决定不让你如此辛苦了,以后就在这冷宫中看看这些宫女太监就行了。哦,本宫还知道你曾经貌似也是这个职位啊?照这么说起来,你还不陌生,所以一切也都刚刚好,对不对啊,郭嬷嬷?”   郭嬷嬷听了,热泪盈眶,不停地磕头道:“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谨记娘娘的教诲,以后不敢再贸然行事了。”   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飞舞而落,芙昭仪兴致满怀地捡了起来,喃喃道:“郭嬷嬷,你退下去吧。女人就像这片叶子,当年再是葱茏,如今也还只是颜色尽失。”   郭嬷嬷拼命摇头,便匆匆离开了。   芙昭仪掂玩了一下叶子,自言自语道:“皇后,你应该不会怪本宫吧,别忘了,你也是这么对本宫的……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你自作自受,怨不了别人……”   就在郭嬷嬷离开不久,芙昭仪手中的那片叶子又被一个蒙着靛色纱布的高大男子给夺了去。   他的出现让芙昭仪猛然一惊,不过马上,芙昭仪便显出了一副妖媚之色,主动靠在了男子怀中,还娇声地哼了一句:“讨厌……只懂得吓我……下次再这样,人家不理你了……” 第318节:回想幸福   “呵呵……那你满意吗……既然我替你完成了你的,那么别忘了你答应会给我需要的……”   男子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推开了她,冷笑道,“我希望皇上能够认为她快不行了……这样我可以带着她离开……”   芙昭仪强颜欢笑地应承道:“行。最好皇上永远都找不到她。不过我真想不通,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她?听说她还历经了两朝,都一个破鞋还这么有人抢……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在想些什么……放着像我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不要,偏要……”   男子未等到她说完已经不见踪影了。   芙昭仪呆呆地望了一眼苍穹,脑袋中竟然又浮现了这个男子英姿飒爽的身影,无奈地骂了一句:“贱女人真是命好!”   而玉妃这次确实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气息越来越弱,视线也觉得越来越模糊,紧紧地抓着床褥,隐隐约约地喊着巧儿和远儿。   敏如捏着绢帕小心翼翼为玉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而皇上则在寝宫外,双手举着额头,踱来踱去,快要急死了。   最可怜的是太医们明知道束手无策,还装模作样地在为玉妃治疗,一次次的针灸,一次次的敷药,可是似乎根本没有让玉妃有任何起色。   “巧儿……远儿……母后在这里……放心……母后答应你们母后会陪你们长大的……”   玉妃迷迷糊糊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还看到一幅幅温馨的画面。   一间鲜花围绕的小竹屋,一个小小的拨浪鼓,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高兴地玩着,身体落在一位和蔼女人的双膝上。   女人俯下身体亲了一口小女孩,笑着跟旁边的男子说道:“瞧瞧,咱们玉儿多乖啊……老爷,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了她的存在……真希望我们一家三口永远这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男子也揽过女人安慰道:“会的……我会守护你们娘俩一辈子的……”   小女孩听了很高兴,撒娇地说道:“爹,娘,女儿将来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你们了……以后女儿会好好守护你们的……”   男子热泪盈盈,一把举起自己的女儿,在她胭脂涂着的粉嫩小脸上也亲了一口。   女人则在一边帮着小女孩挠痒痒,挠得小女孩咯咯笑个不停…… 第319节:回光返照   自打进宫后,玉妃几乎已经好久没再和家人团聚了,而这一切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运多舛,这么多年起起伏伏,都没个停歇的时候……   不过最最舍不得就是自己的两个尚还年幼的孩子。   玉妃摇摇头,尽管意识朦朦胧胧,但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走了,巧儿和远儿根本无法平平安安地在这里长大,除非有人帮她保证……   “皇上,娘娘醒了……皇上……娘娘醒了……”   敏如见玉妃在眨眼皮,喜极而泣,以为没事了,赶紧叫来了皇上。   玉妃微微睁眼,一切都觉得好陌生,仿佛世界冥冥中添了一层雾色。   皇上听到玉妃醒了,赶紧冲到了她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激动地说道:“皇后,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朕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朕不允许你再这样不声不响就闭上眼睛……”   玉妃拼劲了力气,莞尔一笑道:“臣妾……臣妾想要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   皇上点点头道:“无论什么朕都答应你……哪怕要摘取天上的星月,朕也可以尽一切可能帮你做……不过你首先要答应朕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玉妃动了动苍白的手,翕唇道:“臣妾不想要什么星月,臣妾只想要巧儿和远儿健健康康长大……皇上,可否能答应臣妾……”   皇上刮了一下玉妃的鼻梁,调笑道:“小傻瓜,他们不仅是你的孩子,而且还是朕的宝贝,你不说朕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的……你呢……现在只要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了,一定要好起来,咱们一起看巧儿和远儿长大……”   玉妃不再说话,只是嘴角微弱地浮起一丝安心的笑容,缓缓颔首。   “太医,皇后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有所好转了?”   太医瞥了一眼玉妃,颤抖地回答:“不知皇上能否借一步说话?微臣想把实情禀告皇上。”   “罗里吧嗦!好吧,皇后,你好好休息,朕先到外面听听太医怎么说?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你没事的。”   玉妃安详地闭上眼睛,点点头答应了皇上。 第320节:解心头恨   “说吧?为何弄得这么诡秘啊?”   皇上甩着龙袍,器宇轩昂,其实心中也感觉到了很多不妙,可始终不愿意承认。   太医们都齐齐地噗通跪地,泪流求饶道:“娘娘这是回光返照,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微臣们罪该万死,不过也实在尽力了,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没说什么,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朕不想听什么……你们都退下吧……让朕静一静……还有,你们都听好了,如今传令下去,只要谁能救活皇后,朕便让他加官进爵,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像是瘫痪了一般,皇上无力地坐到了玉妃的床边,用手抚了抚她的发梢。   而此时的芙昭仪坐立不安,左思右想都想不通,不过想到那个男子,心中甚是不快。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让那个贱人去过逍遥生活,凭什么他可以带她远走高飞,远离宫闱……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要是帮那个男人也太便宜小贱人了。”   芙昭仪越想越不通,索性想了一个法子。   “到底什么样的人可以让我邀一功,重新得到皇上赏识,这样那个贱女人就走不了……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一朵清泉中的芙蓉花美呢?还是一块破碎的玉要美?皇后啊皇后,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输给你了……总有一天,我郭媛媛要亲手将你送你冷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芙昭仪拿起一只酒樽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大喊道:“来人……”   几个时辰过去了,皇上握着玉妃的纤手不肯放弃,茶饭不思,只期待她能够醒来。   “皇上……你多少也吃点吧……奴婢以为,若娘娘醒了,也不想看到皇上变得消瘦憔悴。”   敏如站在一边,望了一眼皇上,只能轻声劝了一句。   “不用。朕一定要陪在她身边,万一皇后醒来她见不到朕会着急的……朕是给予她承诺的……”   玉妃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双闭了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紫光,仿佛略微还带些笑意。   皇上俯下身,慢慢吻向她那白皙的额头,也缓缓驱除了一些寒气,然后对视着玉妃慢慢诉说道:“皇后,还记得朕陪你看流星雨的那晚吗?多美啊,不是吗?当然朕说的是你……你那倾国倾城的样貌和舞姿已经深深烙在了朕的心上。你也要答应朕,等你病好转了再给朕跳一曲行吗?不过现在,朕不打算逼你,你好好休息,记得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皇上,皇上……好消息……有好消息了……” 第321节:痴情毒盅   一名小太监屁颠屁颠地连爬带滚地闯了进来,脸上洋溢满了喜悦之情。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消息呢?”   俊秀的浓眉黯然失去了几分色泽的皇上只是呆呆地握着玉妃的手,似乎对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兴趣了。   “启禀皇上,皇榜有人揭了……有个自称能医百病的老人说自己可以治皇后的病情……”   皇上挥挥手道:“好吧!那就让他来试试……”   倏尔,一位年过半百,衣衫朴素的白发老人蹒跚而来。   “草民郭约见过皇上!”   皇上扶起了他,赶紧催促道:“免礼。快来看看皇后究竟是怎么了?太医都说中箭太深,朕不敢相信,你快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来到玉妃身边,搭了搭脉,稍稍斜着眼瞥了一眼玉妃的样貌,果然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乃真真是芙昭仪所无可企及的。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还能救。虽说她中了一箭,可依草民多年的经验来看,还没有伤到会致命的程度。皇后娘娘一直卧床未醒来主要是中了民间中传说中的毒盅,而且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挽救娘娘的性命!”   皇上听到皇后还能挽救,眉宇间总算多了一些兴奋道:“什么毒盅?是谁可以救她?”   老人顿了顿,粗着桑子道:“只有皇上你可以救娘娘。皇后如今中的这种叫痴情毒盅,只要两个相爱的人一起用月梅汤沐浴十天便可痊愈,此也为阴阳调节……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月梅很难采到,只有雪山上才有……”   皇上大喜道:“那朕派人去采来便可!”   老人犹豫了一下,跪地又沉郁道:“不过恐怕这需要皇上亲自去采,因为其中一个先必须把母盅种入体内,而这个就是需要皇上在雪山上最原始的月梅树旁边的雪地中把身体埋入一个时辰。倘若月梅连根拔起就会失去母盅的效果……草民知道这会有伤龙体,可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皇上大笑,不假思索道:“朕还以为什么大不了呢?当初征战沙场,什么苦没吃过,这点算不了什么。来人,快替朕准备马车,朕要赶快去找月梅。郭约啊,要是皇后能保住性命,朕定会好好奖赏你,以后你便是太医院里的人了。” 第322节:随机应变   郭约想起芙昭仪的话,吓得抖索而推却道:“皇上,草民受不起。草民并无什么功劳,都是芙昭仪娘娘推荐草民的。而这个方子也是芙昭仪娘娘让草民多方打听才获悉的。”   “对啊!朕的爱妃郭媛媛也姓郭,你也姓郭,看来你们是亲人了。如果皇后能醒来,朕也会重新考虑放出芙昭仪的。”   郭约大喜过望,俯身虔诚谢道:“多谢皇上隆恩。”   皇上的一句金口让一个市井混混一下子可以从芙昭仪那边得到一大笔奖赏,这笔交易真可以让他享尽荣华富贵了。   芙昭仪以为自己盘算好,没人知道,可是那个蒙面男子也不是好惹的,很快消息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一把锋利的匕首明晃晃地放在了芙昭仪的面前,吓得她浑身打战。   蒙面人眉头紧锁,慢慢横过匕首,一点点对向芙昭仪的脖颈,声音仿佛三月里的雪,丝丝冷意直逼她惨淡的双颊:“你敢出卖我?当初我说过什么,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她瞥了一眼他道:“你说过,如果要是我违约了,那我就任凭你处罚。不过请你等一下,在我死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那就是皇上对皇后一片痴情,你就算真的带她走了,或许她的心里也不会有你。你何必打一场没把握的仗呢?若她真是中意与你,你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她娶回去,倘若她不愿意和你呢,你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你可别忘了,女人可比你们男人痴情多了。再说你这么有本事,何愁没有机会带她走呢?我……我可是在帮你啊!”   匕首的寒气渐渐靠近,几乎快要刺破芙昭仪的喉咙。   好在这一番话终于让蒙面人心软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他也并不知道她的心里还会不会有他的位置?   他宇文炀确实还从来没有打过没把握的仗。   想了会子,宇文炀的眼眸才收敛了一些阴翳的光泽,转向芙昭仪道:“这次暂且饶过你。不过你必须告诉我现在她在哪里。” 第323节:不管风雪   芙昭仪摸了摸脖子的刀痕,尽管恨不得捅死他,不过还是按压住内心的怒火,毕恭毕敬地回道:“这有何难?她就在皇上的寝宫。不过你这样去很危险?”   蒙面男子冷笑了一声,不屑道:“从来没有我过不去的坎!”   月梅树主要分布在岱隆城西侧一座高山上,奇岩陡石,荆棘野草,铺之而上。   皇上原本要坐马车,为了加快速度,就索性不顾严寒,带了几个侍卫骑着千里驹飞奔而去。   莫说山顶寒冷异常,就连山脚下那淙淙的流水也结了一些冰碎,乃至还出现了一些冰窟。   那些披着羊毛大氅的侍卫们也冻得瑟瑟发抖,更何况皇上还要去山顶上,然后再在雪堆中浸入一个时辰,这明摆着要人的性命嘛!   侍卫们见此,纷纷跪下来恳求皇上,希望皇上以龙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   可是为了玉妃,他是万万不愿意听从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救活巧儿和远儿的母后。   “朕心意已决,再敢劝者,格杀勿论。若是害怕暴风雪的,也请回去吧,朕不强求你们。”   侍卫们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只得跟随着皇上冒这一次险。   雪块时不时在呼啸而凛冽的寒风中摔落下来,偶尔还会砸到皇上和侍卫们身上,可是终究没有一个人抱怨一句。   一些带刺的荆棘也傲然地挺立在风雪中,不停地给他们的行进造成重重阻碍。   月色渐渐浓厚,淡然的银光从黑幕边际上泼洒下来,织成了一层锦瑟。   宫女小太监都不敢怠慢地守在皇上的寝宫外,静静地等待皇上的归来。   而敏如却一刻不离地坐在玉妃床上,不停地照看旁边那熏笼里的火苗,想要给皇后送去一些暖意。   玉妃的唇瓣由樱桃色变成了淡紫色,眼睛已经深深地闭着,仿佛像个打不开的闸门。   “皇后娘娘,你要快点好起来,巧儿和远儿,还有奴婢也一直在等待你重新醒过来。皇后娘娘,你说过的,你要陪着皇上,陪着巧儿和远儿,还有……”   敏如缓缓叙述着,殊不知有一股浓郁的檀香味从窗外飘了进来。 第324节:不是唯爱   没多久,她倒在了玉妃的床沿上,很多宫女太监也都不停地打哈欠,眼神终于抵挡不了而酣然进入了梦乡。   宇文炀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手里紧紧拽着一颗棕褐色药丸。   十多年了,能够再次重新与小时候那个照顾他的“好姐姐”相遇是他一直所期盼的心愿。   要不是眼前这个女人,或许他的童年就只剩下阴影了,再也不会体会到阳光的美好。   他扶起敏如,把她抱到了桌子旁,而他自己则坐在了玉妃身边。   玉妃头戴凤钗,缀满了翡翠宝石流苏,柳叶细眉,画了一些淡淡的胭脂装,不过任何瑕疵都依然遮不住她本身具有的绝色姿容。   她对他而言,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除了母亲以外最美的女人。   而如今的宇文炀已经能只手掌天下,所以也有了资格去风风光光把她重新带回到身边。   宇文炀曾经默默发誓过,要是她愿意和他携手到老,他永远都会无微不至地宠溺她,就算倾尽他一生的时间也未尝不可。   他告诉自己,他喜欢她,他爱她,并非只是为了报恩。   那手慢慢游过玉妃那光滑的肌肤,宇文炀抿抿嘴,还是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深深留下一个吻。   他捧住玉妃的双颊,缓缓把药丸放入了她的口中。   “不知道你醒后还会记得当年那个受你恩惠的男孩吗?我真希望你记得……”   宇文炀扬扬头,嘴角弯了弯,又顺道拿起玉妃的一只纤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笑道:“我真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个蠢皇上听信一句谗言,就忙着大老远去雪山上给你采月梅。或许连他都不知道,要真等他采来了月梅,你早已香消玉殒了。哼!他还真天真。”   玉妃的手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了些许力气,很快挣脱了他使出的蛮力。   “皇上……小心……皇上……”   可让他吃惊的是,玉妃做的梦魇中呼唤着的都是皇上,丝毫不会想到他。   而这个如同一阵晴天霹雳,让宇文炀胸口微微发疼。   一个自己心爱的人心中却真的只有另一个人的影子,这是多么痛苦又煎熬的一件事。 第325节:小男孩吗   宇文炀调整了一下情绪,摇摇头道:“不……不……你肯定还记得我,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否则小时候你何必要冒着无比的痛楚来为我挨罚?否则你何必要瞒着师父给我偷偷送来糕点呢?否则你也不必因为帮助我而让所有人来嘲笑你了?我……我希望你的心里还为我留着位置。请原谅我这么多年未能给你一个回答,那是因为我渴望我能变得强大,直到强大到可以完全保护你为止。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我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努力,每当我累得时候,只要想到你的笑容,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等待我……在等待我可以带她走……所以只要想到你,我就浑身充满了力量,哪怕再苦再累都已经毫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玉妃的眸子上盈盈地闪出了一滴滴泪珠。   宇文炀吓了一跳,赶紧心疼地帮她揩去了一些。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她一醒来,只是指着宇文炀哽咽着,但这种情绪并不是久别重逢的愉悦之情,而是一种绝望,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一种像是一下子不小心失足跌入万丈深渊的绝望。   宇文炀听得一头雾水,固执地以为是她见到自己喜不自禁,于是握住玉妃的手激动地说道:“是我……是我……”   玉妃挣脱了他的手,微微睁开了眼眸,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男子的陌生面孔。   这张面孔很精致,很明朗,而且棱角分明,就像是水里漂浮的藕荷般清澈。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感觉。   玉妃冥冥中在睡梦中听到了是小时候那个腼腆冷漠的小男孩来了,特意过来找她,可没想到却会说出让她这辈子都后悔莫及的话。   不!   他不再是她以前心目中那个彬彬有礼,小巧可爱的宇文炀了。   玉妃冷笑了一声,她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是无知的玩笑,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能够理解。   无知就是无知,不可能再把童年的无知当成长大后的承诺。   虽然自己知道,可是如今这个眼前长大了的男孩也会明白吗? 第326节:不想坦白   “我不敢相信是你,你竟然变得这样恶毒。你明知道他会这样在乎我,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戏言很可能会让他走上绝路的?他是谁,他是岱国的皇上,他是我的夫君,他还是巧儿和远儿的父皇。我不能失去他……不可以!”   玉妃咳了一声,试图从床上挣扎着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宇文炀差点崩溃。   他仍然不死心,继续问道:“你难道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玉妃抖动着苍白的眸子,绝然地说道:“是的,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不,本宫可以郑重地告诉你,本宫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从来都没有。”   宇文炀无力地放开了自己放在褥子上的手,难以相信地退了几步。   “那……那你为何小时候要跟我拉钩说只要你有两片红糖糯米藕,你就会和我一起吃,如今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   玉妃垂眸,淡淡地回答:“那是本宫可怜你,不希望你受伤。可是本宫现在才知道本宫错了,本宫真是大错特错。那个小男孩不仅不懂得感恩,如今反而恩将仇报,先是背后放箭妄图射死本宫,再是说谎欺骗皇上,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雪山。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难道你的小时候的冷漠更胜一筹了吗?难道毒偈婆婆逼迫你了吗?为什么?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   宇文炀定了定,整个人像是冰封了一般,浮起一抹残酷的笑容:“没有人逼迫我,都是我傻,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当初的你不是这样的,你会很照顾我,会很帮助我,会很安慰我。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他是皇上,我不是,才对我这样的,是不是你嫌弃我的身份地位?现在对我而言,要江山有何难?就算你让我代替他去雪山我一样会义不容辞。只要你可以原谅我,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求求你,再相信我一次。”   泪水无声无息打落在地板上,发出叮咚的声响,久久绕在周围挥之不去。 第327节:单单恋你   玉妃回忆当年的情景,想想那些令人嗤笑的岁月,却是她真正最最怀念最最难以忘怀的日子。   其实她也骗不了自己,她曾经确实在乎过宇文炀,确实在乎过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男孩。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很快乐,也很充实。   可是过去再怎么好,再怎么辉煌,也只是过去而已。   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将来。   如今的她已经嫁为人妇,有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夫君,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她不能再有异心了,况且一女也不可侍二夫,若传了出去,真要世人贻笑大方了。   玉妃撇过头,含泪默然,思了会子问道:“我可以考虑再给你个机会原谅你,那就是你赶快通知皇上让他快点回来。只要他平安无事归来,我便放心了,也可以原谅你。”   听到玉妃可以原谅自己,宇文炀重新又热血,慷慨道:“放心,我会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既然你原谅了我,那就意味着我可以和他公平竞争你。我希望总有一天你能看到我对你的好,总有一天我可以和你长相厮守。”   玉妃对视了一下他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冷笑道:“本宫真想不通。你长得仪表堂堂,何必要执着一朵明日黄花呢?本宫想要奉劝你一句,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呢?本宫真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宇文炀,放手吧,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也只是白白浪费你的精力。其实你可以找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然后和她厮守一生,而不是年弛色衰的本宫。”   可他却非常真诚,一字一句地发自肺腑坦诚道:“就算你白发苍苍,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青春常驻。”   “就算本宫爱上你又如何,本宫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更不可能离开为我付出了很多的皇上,否则忘恩负义的将不是你,而是本宫了。你就真的忍心让本宫变成让世人啼笑皆非的可怜人吗?”   玉妃知道她和他是不可能的,只能说一些重话来断绝不可能的爱情。   如果他一味地顽固下去,受伤的就不会只有两个人了。 第328节:想守护你   宇文炀没有屈服,倔强地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我也不会反悔。无论你现在能不能接受,你只要相信一点,那就是当初那个受你保护的男孩长大了,如今他想要用他的力量来保护你。你好好休息,我以后再来看你。”   他没有迟疑,高大的背影在玉妃茫然的注视中转身离去,没有留下任何唏嘘。   玉妃有些哭笑不得,得此爱情,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若命运重新安排,她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进过皇宫,可是就算这样,按她现在的年纪也早已是身为人母了。   或许这就是人生中难以避免的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可以让爱退缩的玩笑。   风雪也同样是无情的。   在他艰涩地攀登中,一团团的雪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每次都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就像是铁锤敲打自己一般,若再在这里呆下去,粉身碎骨也有可能。   可是无论他再痛,也不肯放弃,除非自己的尸体冰封在这里。   “皇上……小心……”   侍卫们不断地提醒皇上,甚至有一个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他只想把最后的希望留给皇上。   “皇上……末将恐怕要不行,这件大衣还望皇上拿去挡一挡身体……”   侍卫说完,一个打滑,终于倒在了漫无边际的风雪之中。   皇上望了一眼,没有走过去,而是继续不断向前走,迎着寒风对侍卫们说:“你们一定要撑下去,马上就到了。他忠肝义胆,却白白为朕丧了命,朕深感歉意。现下就让大雪为土,让寒风为乐,希望他能入土为安,以慰在天之灵。实在撑不下去的,朕允许他回去。”   话语间,鹅毛大雪飞了起来,不断地洋洋洒洒飘荡,皇上的嘴唇冻僵得变黑,而侍卫们也是如此。   “皇上不走,末将们也绝不离开。末将们一定誓死保卫皇上。”   见到他们比自己还坚毅,皇上重新抖擞了精神,只要还有最后一滴血液在流动,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今生最爱的人还在阎王殿门口等待自己去挽救,切不可就这样泄气。 第329节:倒在雪中   雪花泼墨一般从远处卷过来,一浪覆过一浪。   皇上的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在厚厚的雪堆中早已失去了知觉,原本如成群的蝼蚁在噬咬的感觉也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瑟一点点侵入他缓缓流动的血液中,渐渐地停滞了他的前行的步伐,可是他暗暗咬着牙,告诉自己不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   “皇上,小心,前面可能有雪崩?”   侍卫还没说完,皇上一个趔趄,跌倒在了雪坑中。   大家都慌忙想要过去扶,可是从山巅上刮下来的剧烈风暴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无法睁开来。   果不其然,哔哔啵啵的声音从雪山上传了过来,一些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巅峰的雪块慢慢融化开来,撕裂声此起彼伏,饶耳不绝。   侍卫们来不及躲闪,一大层雪浪自上而下迎面扑来,所有人都倒在了雪泊中。   而后都不醒人事。   等到宇文炀带了一些高手把所有人从雪堆中挖出来时,都已经冻得奄奄一息。   不过好在他来得及时,否则她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宇文炀也没料到,这个皇上竟会如此痴情,否则不会惘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了。   看在这个份上,他决定要和他公平竞争玉妃,不用任何下三滥的手法。   宇文炀为了不让他发现这一切阴谋,于是特意跑到雪山上帮他拔来了一株月梅,放在了他的胸前。   对于多年苦练功夫的宇文炀而言,这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会伤他半毫。   “皇上啊皇上,你老了啊!曾经那个妇孺皆知、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现在居然连一株小小的月梅都摘不了了。若你现在跟我斗,岂不是觉得是我太欺负你了吗?”   宇文炀负手而立,望了望苍穹,吩咐手下把皇上和侍卫们放在了山脚下。   一切安排妥当,自己则策马扬长离去。   “上天啊,只要皇上平安,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巧儿和远儿还小,他们不能没有父皇啊!我祈求上天能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哪怕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其实这一切都源于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而躺在床上的玉妃合着双手,不断地祈祷。 第330节:不惜等你   敏如昏昏沉沉地已经睡了好多个时辰了,隐隐地听到了玉妃的嗫嚅声才欣喜地站了起来。   熏烟袅袅升起,浓浓地散成一个个圈儿。   “皇后娘娘,你醒了吗?”   敏如赶紧跑过去,见到玉妃微微睁开了双眸,欣喜若狂地大叫起来:“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那些沉睡的宫女太监也都缓过了神,匆匆跑向玉妃,恭喜之语此起彼伏,顿时响彻皇上的寝宫。   玉妃站起了身,披了一件紫貂裘大氅,步伐摇晃地走到了窗台边,静静地望了出去。   敏如赶紧吩咐宫女们去给玉妃端来一些燕窝汤,以此想来帮玉妃补补虚弱的身子。   可是面对热腾腾的燕窝汤,玉妃连一眼都没看,只顾一人木然地站着。   “皇后娘娘,你刚刚才好转,别站在这里,省得受凉啊!”   敏如关切地劝慰着,但却不知此时的玉妃根本心不在焉,只是想着为她冒着生命危险去雪山寻找月梅的皇上。   “我希望他平安回来!”   敏如听到这句,才略略会意,原是玉妃在眷顾着皇上的归来。   “娘娘,先让奴婢扶你去歇息吧。皇上他会平安回来的,放心好了。”   玉妃不肯听,固执地甩开了敏如的手,着急道:“不!除非我看到他回来,否则我不会离开的。我已经向上天请示过了,一定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我相信老天爷不会不可怜我这个走过鬼门关的人的。我要等待他回来,他曾经也等待过我的。”   敏如无奈,只好命人去把壁炉放到玉妃的旁边来增加一些热气。   望穿秋水的玉妃双手搭在窗棂上,有时候眼睛实在吃不住才打一会子瞌睡,然后又继续等。   好在皇上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胸前已经有了月梅,也来得及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成功拿到了,便策马飞奔回来。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玉妃那奄奄一息的样子。   无论做什么,他都不能失去她。   当宫门一道道有秩序打开时,一脸疲惫的皇上却异常兴奋,终于可以为皇后医治了。   玉妃望了望窗外,明朗的空中飘过一丝纤细的流云,轻轻的,淡淡的,很美。   “皇上驾到!” 第331节:生死相随   随着一名小太监的响亮吼叫,玉妃沉沉的心终于如释重负,整个人变得心血澎湃起来。   他来了!   是他,是他终于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玉妃喜极而泣,泪水盈盈地又回到了床上。   “敏如,你快去迎圣驾!”   敏如勾起一抹笑唇,频频点头道:“娘娘,奴婢知道,你好好休息,这下皇上回来了,你总算可以放一百个心了吧!”   玉妃掖了掖被褥,仍然皱着眉头道:“等待的心是放下了,但又怕他受伤!”   “娘娘,像你这样也太操心了,奴婢这就去瞧瞧。”   一袭还印着雪渍的长袍,一副风尘仆仆的面孔,然而那双促狭的凤眸却显得又惊又喜。   当他那熟悉的身姿猛然站到了玉妃面前时,她的心几乎漏了一拍,仿佛这个人是多年未见了一般,然而那份他在她心目中承认的英姿却并未退减半分。   “来人,快替朕和皇后准备沐浴!”   皇上见到玉妃已经有些好转,一颗悬空的心终于才放下了不少,以至于一时间只想到先治玉妃的病,连其他甜蜜的话都搁在喉咙说不出来。   两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玉妃笑了笑,抚摸了一下皇上有些凌乱的发梢道:“皇上,你瞧你,都成什么样了?为了臣妾真的值得吗?”   皇上冷峻地抬了抬眉毛,温柔地揽过玉妃:“傻皇后,朕怎么会觉得不值呢?只要朕的皇后平安无事,朕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毫无畏惧,更何况这么点小挫折呢?你别担心了,朕希望你早日恢复,这样才好让朕能够安安稳稳睡一觉。”   玉妃的心拎了一下,鼻子酸酸地泛动,不知不觉已经潸然泪下了。   “皇上,你如此对待臣妾,臣妾真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臣妾也希望皇上别这么傻,为了臣妾而不顾性命之忧。皇上,臣妾只是一个弱女子,可您呢,身上还肩负着治理岱国的重任,千万要珍惜自己啊!要下次再这般冒险,臣妾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皇上勾了勾玉妃那白皙的下颌,略带斥责道:“朕不许你这么胡说。倘若你死了,朕也打算把这江山交付与远儿了。朕说过,朕要陪你一生一世,你可不许先抵赖哦!” 第332节:沐鸳鸯浴   玉妃想到如今的皇上还是当初那个死死追着自己不放的任越云,便也只是笑道:“皇上何必这样!这让臣妾想不领命都难了。臣妾答应皇上,以后不会让皇上操心了。其实臣妾又何尝不想要陪着皇上一生一世呢?”   浴桶很快准备妥当,可惜玉妃难以向皇上吐明实情,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她只希望能够不了了之。   小太监跪地来报,让皇上和皇后可以共同沐浴了。   “皇后,朕来抱你吧!”   玉妃颤动了一下绯红如桃的脸颊,微微流淌出一抹梨涡笑。   “恩……”   轻轻一声低吟,却被皇上倏然抱起。   他的胸肌很结实,抱着自己,非常温暖,就如同行走在春风中一般。   玉妃紧紧勾住他的脖颈,低首轻声问道:“皇上,臣妾重吗?”   皇上摇摇头:“你就像天空中飞扬的花絮一样,轻巧又玲珑。朕还怕你太轻呢……呵呵……”   隔着一层粉色的纱帘,翩翩花儿从篮子中一瓣瓣飘洒,旋舞而下。   那些朱钗满头的宫女们都纷纷围到了浴桶边上,各自拿着不同的东西等待皇上和皇后。   “好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朕自会和皇后沐浴。”   皇上放下玉妃,摆摆手屏退了宫女和太监们。   而宫女们则是又羡慕又嫉妒,私下里都把皇上亲自伺候皇后沐浴的事传开了,顿时闹得整个后宫一片哗然。   沉香散发着淡淡的馨香,皇上一手抱着玉妃的纤腰,一手慢慢帮她卸下头上盘着的宝簪华钗,一点点放下那绾着的发髻。   她那绸缎般的黑发又仿若飞泻而下的瀑布,美丽而撩人。   热气滚滚上升,形成了一片薄薄的雾障。   光滑的肌肤,缠绵的樱唇,宽衣后,两人携手浸入水中,而她的双颊早已羞红成一片了……   也许好久没有这般的浓情蜜意了,此时的玉妃难以抗拒他所给予自己的温柔和摩挲,忘我地倚在他酥麻的怀抱中。   已经被气得晕倒在病床上的妤贵嫔得知消息,小腹更是隐隐胀痛,好在彩夜左右劝说才稍稍稳定了情绪。   唯独能沉得住气的只有汐夫人,因为自己的孩子还没有降生,她懂得现在气坏了身子又有什么必要呢! 第333节:复出的恨   一月的小雪,带了些许春意洋洋洒洒扑落到了恢弘的宫殿之上,给红瓦白墙增添了一些生气。   敏如足足照顾了玉妃一个月。   在皇上特意命宫人们的好生伺候下,她的面色也滋润了不少,肌肤莹白如花蕊。   刚好玉妃带了敏如去荷塘边上的凉亭散步时,鼓着大肚子的汐夫人也正好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吉祥!”   汐夫人正要请安,玉妃赶忙笑着扶起了她劝道:“都快身为人母了,还这么不照顾自己的孩子,以后这种虚礼免了才是。”   “哎呦呦!几天没见,就这么生龙活虎喽!小悦啊,你说本宫是不是也因祸得福啊?”   旁边的小悦长得水灵灵,一身鹅潢色绸裙,只是一味地奉迎着芙昭仪。   “芙昭仪参见皇后,参见汐夫人!”   芙昭仪娉婷地抖抖裙摆,打了个千儿娇声道:“臣妾承蒙浩荡皇恩才得以从冷宫里出来,想必两位姐姐该不会嫌弃妹妹吧!臣妾知道,臣妾过去冒犯了皇后娘娘,不过这次将功赎罪救了娘娘一命,臣妾真是感到不胜荣幸啊!臣妾希望皇后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妹妹这一遭行吗?”   玉妃轻微咳了几声,笑道:“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看姐姐我会这么得理不饶人吗?这次要不是妹妹暗中相助,恐怕姐姐我真是凶多吉少。妹妹的大恩大德都还没报呢,姐姐我又怎么会记得过去的恩怨呢?”   这针芒相对的话换了谁都能明白,而汐夫人只是静静地洗耳恭听,沉默不言。   “小悦,把本宫的如意金镯拿出来。”   小悦胆战心惊地从怀里掏出一对闪闪发光的金镯子,递给了芙昭仪。   玉妃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芙昭仪拿着金镯子,佯装有些悲感道:“皇后姐姐,妹妹知道你有用不完的金银首饰,可是这是妹妹唯一最最贵重的东西,只希望用来孝敬姐姐,也好为我过去犯下的错赎罪。”   “这镯子是你自己的吗?”   玉妃这一问,却引来了小悦的紧张。   小悦的手上上下下,一时间慌张地失去了方向感,这或许因为她只是一名小宫女的缘故。   “小悦,你怎么了?” 第334节:来历不明   芙昭仪无所谓地颤动了一下眉毛,狡黠地勾起一抹冷笑的唇弧道:“呵呵。一个小宫女而已,怕只是没见过世面才会这样的吧!小悦,你说到底是怎样呢?你若再不说,可真是要急死皇后娘娘喽。”   玉妃微微松手,凑近小悦,轻声问道:“小悦有什么话就说好了,别憋在心里。本宫想要告诉你,在这深宫后院之中,有时候说话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倘若像一些遭受他人污蔑的人还只是为了衷心于自己的主子而闭口不开,到头来受罪的只会是自己。”   芙昭仪害怕玉妃会追究下去,立马截过了话题道:“皇后娘娘,小悦生性胆小,就让妹妹替小悦来禀明事实吧。这个金镯子可是妹妹特意找岱隆城中最好的金匠打造而成,还望姐姐别辜负了妹妹的一番心意。倘若姐姐有所怀疑,那妹妹以后可只能负疚苟活了,姐姐,难道你就忍心吗?其实妹妹一直都希望皇后姐姐能够戴上,这样才表示姐姐接受妹妹诚恳的歉意。”   小悦只低着头,有点忙乱地拨弄着彩丝腰带蝴蝶结。   玉妃见也问不出个底细,于是只得回应芙昭仪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妹妹都这样说了,要是姐姐我还不愿意,岂不是真真造孽了啊?”   汐夫人抿嘴一笑,心想芙昭仪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好端端地送这么个贵重的金首饰,究竟想对皇后做些什么呢。   一贯斤斤计较的芙昭仪平素里连一块小玉都舍不得随便送人,今个儿的大方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试问,历朝历代,有哪个妃嫔被贬入冷宫后,还能如此张扬跋扈,最后还可以云开见日时,再堂而皇之地去奚落一番当初害她的仇人。   莫不是她背后真有什么高人做靠山?   汐夫人大气也不出,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至于她和她之间的斗争对她而言不亚于一场生死角斗戏,所以汐夫人决定还是冷眼旁观便好,不插足,不挑唆,这才是能在宫中生存下去的唯一良道。   “时候也不早了,妹妹得回去了。对了,皇后姐姐,今个儿妹妹可领到圣旨,说是晚上要侍寝皇上,还望姐姐也能体谅我这个已经许久没见皇上的冷宫妃子。” 第335节:拒之门外   玉妃没有动气,十分平淡地回道:“哦?那姐姐我就恭喜妹妹了。”   “谢谢姐姐宽恕。为迎接皇上,好好打点一番是万万少不了的,妹妹也希望皇上在妹妹这里能得到如同在姐姐那般的欢愉和轻松。小悦,还愣着干嘛,快扶本宫回宫吧。”   小悦吓得脸蛋铁青,格外小心地挽着芙昭仪大摇大摆往寝宫而去。   汐夫人摸了摸肚子,稍稍福了福身道:“皇后姐姐,妹妹也出来很久了,想要早点回去。若妹妹打扰了姐姐的雅兴,还望姐姐恕罪!”   玉妃浅浅地浮起一个笑涡,拉过汐夫人温婉道:“自然是龙裔重要,作为姐姐,不是应该更体谅妹妹吗?焉会怪妹妹呢?秀莲啊,你好好侍奉你家主子,不容有任何差池。”   秀莲点点头,便也带着汐夫人缓缓离去。   荷塘远处,一丛丛荒草平整地围绕着,棕褐色的土壤也显得很干硬生冷,让人觉得凄凄凉凉的。   敏如叹了口气道:“娘娘,你看看这些后宫的女人?真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奴婢真不懂,芙昭仪理应会很恨娘娘您,可是现在又转送这么一对金镯子给你是为何呢?”   在后宫已经过了这么多岁月的玉妃早已熟悉其中的奥秘,便丝毫不在意地笑道:“敏如,你难道还不知道她安的是何居心吗?如若本宫没猜错,明个儿皇上就会来找本宫,然后向我询问手上那对金镯之事。芙昭仪自以为聪明,可究竟害人害己的行为再聪明也是愚蠢的。”   敏如摇摇头,疑惑地问道:“娘娘是说那对金镯子是皇上赐予芙昭仪,而芙昭仪故意送给娘娘想以此嫁祸给娘娘。”   玉妃微微颔首:“不过总之发生什么事情本宫都是诚然相对。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本宫并不想要在后宫中掀起风浪,免得又落人话柄了。敏如啊,你多久没回府了?本宫生病的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尽管本宫很想要你陪在身边,可惜如今不同往日了,你毕竟是江将军的人了。”   这话让敏如脸色略微泛起一些骚红,嗔道:“娘娘说的是什么话呢!奴婢永远都是娘娘的人,再说江将军也有钱小姐侍奉,恐怕……奴婢还及不上她的细心呢。”   玉妃掮过她的削肩郑重地劝道:“敏如啊,本宫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江将军府的当家者,钱小姐也自然会尽量事事依你,所以你可千万别无缘无故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要是连你自己都拒绝自己了,你还能奢望江将军对你青睐吗?夫妻就是夫妻,你们可是要携手一生的。” 第336节:拆穿小计   敏如撅撅胭红的小嘴,只得答应。   一夜芳菲,胭脂点点,龙涎香淡淡地散发着。   橘潢色的纱帐之中,旖旎,缠绵。   芙昭仪尽情地娇滴呻吟,其妖娆妩媚之音不禁让当值的宫女们也羞红了脸。   “皇上……臣妾有一事要禀告……”   皇上受不了她勾魂般的娇嗔,只能毫无顾忌地点头。   果不其然,第二日,皇上便领着太监来到了皇后宫中。   不过这一次皇上带来的消息倒不是只有芙昭仪那件事,也还有另外烦恼。   皇上皱着眉头,揽过了玉妃,款款深情地问道:“皇后最近身体可好?朕也不知道你究竟恢复得如何了?”   玉妃娇柔地颔首。   皇上见她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便也觉得开怀,但又想到昨夜芙昭仪的请求,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后应该也知道,这次多亏了芙昭仪才让朕能为你安心。朕知道,你贵为六宫之主,有些事情朕不应过问,只是……”   玉妃按住了皇上莹润的唇瓣,俏皮一笑:“皇上别说,请让臣妾猜猜如何?”   皇上不敢置信地望了一眼玉妃,神色中透露出一些惊恐:“皇后怎会晓得朕要说什么?”   玉妃摇摇头:“臣妾只说猜猜,就猜猜而已,皇上应该不会怪罪与臣妾吧!”   说完,玉妃袅娜而起,杏步从自己的匣子中拿出了昨日芙昭仪的金镯子,然后高高扬起,特意让皇上看得清清楚楚。   “若臣妾想要把金镯子还给芙昭仪,皇上还会怪罪臣妾吗?如果皇上想问,那臣妾便可以告诉皇上,昨日臣妾在凉亭闲步时碰到芙昭仪,而她一定要将这个她命最好的金匠打造的金镯子送给臣妾的。臣妾倘若不收,只怕影响了姐妹关系。”   皇上搭了搭手指,犹豫了会子道:“那你想要朕说什么?”   “皇上什么都不必说。臣妾还是以前那句话,皇上相信臣妾吗?臣妾从未想过给皇上增添烦恼,更不会为了侵占一对金镯子而闹得后宫鸡犬不宁。再说皇上这般宠臣妾,臣妾受到的赏赐还不够多吗?”   阐释了一番之后,玉妃就命小怜去为皇上沏一壶芙蓉茶来。   皇上听完,大笑:“原来如此。不过皇后怎么会知道这是朕送给芙昭仪的呢?”   玉妃纤手指着那镯子上的莲花纹缓缓解释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莲花,臣妾心中可是一清而楚。皇上,请看这镯子上均是含苞待放形的莲花,恰恰也是皇上想要告诉芙昭仪,真正的美不是靠肆无忌惮地外露,而是能一张一弛地把它包涵其中,这样才会让人感到无穷的韵味。可是若换作芙昭仪命人打造,恐怕不会喜欢这么收敛的花卉纹吧。尤其后宫之中,哪个妃嫔不是想要像莲花般尽情绽放,然后耐心等着采撷者的到来呢……” 第337节:毒游王子   “哈哈……皇后又戏弄朕了……想不到皇后居然有这般通透之理,朕真得刮目相看了。其实皇后说的一点也没错,朕就是希望让芙昭仪好好做自己的昭仪,别隔三差五又让朕和其他妃嫔陷入尴尬之地。镯子是朕对她的答谢之礼,而花纹则代表着朕的心意。皇后的眼力果真不一般啊,说起来那莲花纹倒是皇后的象征了!得了,这金镯子还是别还给她了。既然她都这么大方送你了,以后你就留着吧。看来朕还得赏她另一对金镯子,这次朕必须特许她命人亲自雕刻花纹,否则什么时候又送给别人,朕怕又要听到一些污秽之言了!”   玉妃微微勾起一抹娇羞的笑,慢慢端来沏好的芙蓉香茶,转向皇上道:“皇上,你试试?或许喝了此茶,还会领悟到芙蓉之香那种非同寻常的味道呢!”   皇上抿抿嘴,若有所思调侃道:“皇后,朕听你的话觉得怪怪的。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玉妃低首微微莞尔道:“臣妾哪有。臣妾只是不想要皇上烦恼罢了。”   皇上抿了一口芙蓉茶,又轻轻放下道:“说起来朕倒真有一些烦恼之事。也不知突然怎么地,从来不与岱国交好的一个南部游牧族,毒游族的王子派使臣带了口信来说,他即将来朝拜朕,朕也不好推却便答应了。不过最近听说边关之地有很多个游牧族联合起来,而毒游族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据说那些人还都会使用一种巫术,好像是一种致人死地的毒盅。朕就怕他们使用这个来攻击岱国啊!朕一直思虑着,究竟该不该见见那个毒游族王子吗?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突然要来?”   玉妃听到毒游族和毒盅,一颗平静的心蓦然吊了起来。   莫非是他?   皇上向玉妃拂拂手,笑道:“皇后为何出神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玉妃想到芙昭仪这次能侥幸逃出来,必定也和他有关系,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认识芙昭仪。   他和她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想了会子,玉妃坦然地为皇上的芙蓉茶盅斟了一些热水道:“皇上,你可知这芙蓉茶是哪里的最好啊?”   皇上摇摇头,戏谑地问道:“难道皇后刚才出神只是在想着如何为难朕吗?呵呵……朕还倒真不知道。皇后的意思……”   玉妃笑了笑:“每年芙蓉茶的贡品就是来自南部地区,或许也会跟那个什么毒游族有些关系吧。如果臣妾想的没错,芙昭仪可是最会品尝芙蓉茶了,皇上何不向她打听一番?臣妾知道那个妤贵嫔也是游牧族出身的,平常她也和芙昭仪走的近,皇上找她们准没错。” 第338节:一枚戒指   “皇后的话正合朕意。朕随后便去问个一二。”   玉妃微微一笑道:“皇上,千万别忘了把这串金镯子还给芙昭仪,臣妾可不愿意再担当小器皇后的臭名。只要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哪怕千刀万剐也是心甘情愿。”   皇上听了,勾起唇弧,略略有些感动,欣然把娇若仙子的玉妃揽进了怀中。   而宇文炀什么时候成了毒游族的王子真让玉妃有些匪夷所思。   “他为什么不肯向我坦白?当初我也只知道是毒偈师祖婆婆收养的义子,可真是没料到他还有这么一个诡谲的身份。那次我和皇上游梅园,为何会突然中箭?难道是他?他想要……”   刚送走皇上的玉妃才坐下不久,一想到这个事实,不禁有点惊慌失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倘若他真要对皇上怎样,为什么不早早地,那次也是自己央求他把皇上召回来的?   “难道他料到我会为皇上挡箭吗?不可能……”   玉妃抚抚自己的心脏,想要自己焦躁的心平静下来,而不是再一次进入不祥的联想之中。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或许玉妃自言自语的声音有些响了,连小怜和茹儿也随之而入。   玉妃怕她们看出什么端倪,忙扶扶自己发髻的金色五凤簪,镇定地说道:“哦,没什么,本宫刚刚感到有些发冷,头也略有些痛才叫的。小怜啊,本宫很想吃点薏米仁粥,你可否能去现在端一些来?”   “是,娘娘。”   小怜福福身,望了一眼茹儿便出去了。   “茹儿,你别走,本宫想跟你说会子话。”   茹儿惊了一跳,有些胆颤地止住了步伐。   蓦然回首,闪过茹儿眼眸的是一只金光闪闪,边儿镶着玛瑙,中间则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玉妃小心翼翼地拿着戒指,走到了茹儿身边,微微动容笑道:“茹儿,你过来坐下。”   茹儿不知道什么事情,格外显得亦步亦趋,颤颤巍巍在一旁的红香木椅上坐了下来。   为何皇后突然要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还对她这么好,这让茹儿有些愕然。 第339节:来了来了   茹儿推辞道:“皇后娘娘,尊卑有别,奴婢觉得还是站着为好。娘娘是不是因为敏如姐姐走了才显得这么闷闷不乐啊?”   玉妃拉住了茹儿道:“尊卑有别是做给想看的人看的,这里况无他人,你何必弄得不自在呢?敏如回府了,本宫倒确实有些难受,不过这次本宫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一定会去做的,而且也不想容娘娘再破费了。”   茹儿苍白的小脸忽地煞红,尽力推却着玉妃的一番心意。   玉妃倩笑,硬是把红宝石戒指塞到了她的手心里缓缓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怕会连累你的一生啊。”   茹儿赶紧跪地,忠诚不渝:“娘娘有什么事说就是了,奴婢愿意去做。”   玉妃见她毫无戒备,叹了口气,虽然怕他并非会喜欢,但无论如何眼下也只得试一试再说了。   想着,她也扶起了茹儿,抬起她细嫩的下颚,端量了一下道:“茹儿,到时候本宫自会跟你说,事情成不成都无所谓,这戒指你拿着吧。若是你不收,那本宫也不愿意让你冒险了。”   皇后的坚持让茹儿没有进退,一切只能悉听尊便。   几日后,宇文炀带领了一支军队浩浩荡荡来到了岱国。   生于南部地区的人虽没有岱国这一带人般高大,可是各个显得英武精悍,肌肉强健,让人望而生畏。   宇文炀则身材颀长,如一株高大的玉竹,脸盘如月,棱角鲜明,身上环佩叮当,显得虎虎生威。   岱隆城之中,人山人海,大家都来凑个热闹,瞧个新鲜,仿佛是从未看到过一般。   宇文炀骑着高头大马,其样貌还是清晰可见。   一些妇女们也都私下里忍不住津津乐道。   其中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年轻女人道:“听说他是什么毒游族的王子啊……人倒是长得伟岸不凡,可却太冷硬了些,让人害怕……”   另一个年轻女人赶紧吐了呸呸,接了话茬道:“别乱说,小心被抓去。不过我倒挺喜欢的……总比我家那个要好一千倍一万倍都不止呢……” 第340节:姽婳奇绝   豪华的酒楼之上,一名女子穿得妖媚奇异,蛇腰卷曲,满头金翠,周围那些男人看得差点流出口水。   她婀娜百态,尽显舞姿。   不过无意中,她那条挥舞着的青色丝绸不小心从楼上飘了出去,正好不偏不倚落在了宇文炀的身上。   女子一个翻身,在众人错愕出奇的目光中,也竟然很勇敢地跟着青色丝绸妖娆地飞了出去。   大家看到,都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眼看着女子就要活活摔死在地上,骑在马上的宇文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了起来,纵身轻扬几步,稳稳地接住了这位女子。   玉妃知道,依宇文炀的性子,必定喜欢有胆有识的女子,而这个便是她苦心安排的。   顿时,欢呼声如浪潮般向宇文炀涌去。   她紧紧勾着他的脖颈,轻轻地翕动着美艳至极的唇瓣,脸上浮起惟妙惟肖的笑涡,丝毫没有受到惊吓一般。   两双眸子似乎都放出一种凛然的光芒,同时都深深地吸引着对方。   可是他毕竟还是冷漠的,只要不是她,他就无法给予一种温暖而又恬然的目光。   不可能,她虽这样告诉过他,可他不会承认。   只要他宇文炀想要的,拼尽全力也一定要得到。   宇文炀飘逸地落地,放下了这位娉婷风流的女子,舒展了那浓黑的眉毛冷冷道:“姑娘怎么会这样傻得要跳楼呢?”   “因为……因为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难道你为了一点东西可以这么不顾性命嘛?要是我不来救呢?”   “为了自己心爱的东西,就算粉身碎骨又如何?想必公子你也会这样吧。不过你还是救了我。”   “来人,把那条青丝绸还给这位姑娘。不过姑娘的胆识,在下还是很敬佩。在下要走了,后会有期。”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你相信吗?”   女子低下螓首,纤手拔下发髻上的一枚红玉掐丝钗,羞红着脸,递给了宇文炀:“小女子不知以何报恩,唯钗子一枚,还望公子能收下。若有缘再见,小女子便愿以身相许。”   这温软的细语久久回荡,等宇文炀回过神来,女子已经神然不见了。   “她竟然会用幻术?来人,快找那个女的。” 第341节:是幻毒术   宇文炀本想要扔掉那枚玉钗,可还没查清楚这又究竟是哪门哪派的,他是不肯就此善摆甘休的。   将士们只顾加快步履行进,完全忘记了这位毒游族王子的命令,或许更重要的是,人声鼎沸,而他的声音早就湮没其中了。   幻毒术是毒偈门派一种禁用的术语,施展者凭此可以用自己的意愿蛊惑别人,也是玉妃的师父为了当年抵抗毒偈师祖婆婆偷偷研制出来的幻术。   而这种幻术,仅仅只要些许药粉洒入空中,邻近几十里内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此种幻术也是很多想要起兵造反之人最想得到的,可是玉妃的师父又怕幻毒术危害人间,创造出来不多久后便一怒之下,把所有关于幻毒术的书籍烧个精光。   不过好巧不巧,曾经瞄了一眼过那些书籍的玉妃到如今还记得一清二楚,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绝不想使用。   而这个连他师父都禁用了的幻毒术,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玉妃还能运用自如。   她本以为一入宫门就会永远摆脱武林之学,可惜后宫波诡云谲,真让人防不胜防,如今施用也只是为了那个自己辛苦营建的家庭。   “师父,你不会怪我的,因为他终于出现了……我怕……我怕自己错了……”   玉妃云鬓高环,一双眸子清冷地望向远处,有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绝非本意。   他的不期而至,让她久久难以平静。   他的陡然出现,让她以为是个阴谋。   然而,她希望都不是。   他的出现只是由于他长大了,只是想要要用自己的力量征服天下了。   只可惜当年毒偈师祖婆婆还小瞧了宇文炀,以为他会乖乖顺从她的旨意接任毒偈门派掌门人。   殊不知,宇文炀只想要欲颠覆整个毒偈门派,让其成为自己一统天下的虎牙狼爪。   这一切,玉妃依旧蒙在鼓里。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   如今的他或多或少有些踟蹰,无法平衡自己的野心和感情。   他要报恩,却最终要覆灭她生存的家园。   他想过退却,然而手下没有一个人举手赞成,仿佛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342节:沁出血渍   也许有些事情一旦着手就不会再有退路了,而现下的宇文炀便是这样,万事不由己。   玉妃思忖了一会儿,便唤来了刚刚卸完妆的茹儿。   “茹儿,既然他来了,你便去朝堂打探一番,本宫想知道这次的缘由。”   茹儿微微福福身,敛着眸华道:“是,奴婢这就去。”   点翠钿,画娥眉,又用浓胭脂涂抹了整张俏脸,披上厚厚的猞猁裘,衬得芙昭仪面若桃花。   芙昭仪被皇上宠幸了一夜,满肚子的兴奋一时间难以言表。   再阴暗的日子也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她做到了。   “死丫头,毛手毛脚的,想要本宫动用私刑才能好好教导好你吗?”   小悦涨红了脸蛋,赶紧跪地,不停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知哪里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啊!”   芙昭仪拔下如意烧蓝银质簪,转着尖尖的簪头,对向小悦如雪般的肌肤然后慢慢游荡,鬓颊上浮起一抹冷笑道:“小悦,要本宫饶你也行,不过以后见到皇后要显得盛气凌人,否则你就不配做本宫的丫鬟。不过本宫事先告诉你,要是不做本宫的丫鬟,那下场可是比地狱还恐怖的,你懂吗?”   簪锋划过茹儿的手,鲜红的血一点点沁出来。   疼痛不已的小悦早已泪流满面,却只能硬撑着回道:“奴婢愿意听娘娘的使唤。奴婢以后一定不会让娘娘在皇后面前出丑了。”   芙昭仪犀利的眸子一抬,阴霾的脸色缓缓成了晴霁。   她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银质簪,又惺惺作态地放到了小悦的手心上道:“小悦这么忠心本宫,那本宫放心了。只要你好好做,本宫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   小悦不敢再多回一句嘴,便垂眸,稍稍颤着声音道:“奴婢谢过娘娘!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   “好吧。本宫现在就要摆驾去皇后娘娘那里,你就好生伺候着本宫吧!本宫也念你年幼的份上,给你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   “谢娘娘,奴婢这就准备。”   小悦敏捷地抹去了泪渍,赶紧弓腰下去吩咐太监们替芙昭仪准备凤辇。 第343节:只差一步   黑白棋子,一杯香茗,玉妃幽然地屈腿坐在榻上,独自下着一盘势均力敌的围棋。   她摇头,冷笑。   这又是何必呢?   想想自己的处境,她更觉得有趣,何必要把自己困在囚笼中苦苦挣扎呢?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也该本宫让一人胜出之时了。黑棋啊黑棋,虽然你也在本宫心中,可你毕竟比白棋下得迟,这一步也必定只能让给白棋了。”   玉妃刚捏起白棋想要打破局势,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芙昭仪娘娘驾到!”   小太监故意扯着嗓子,让整个凤阳宫都知道她来了,不过这让玉妃有点哭笑不得。   一颗白子高高悬在空中,玉妃叹了口气,便只能重新放下。   “既然老天爷不让本宫断,那也无法。不过这么说来,还真是与芙昭仪有些瓜葛。”   芙昭仪挪动着妖孽的步伐,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   小悦和芙昭仪同时跪地道:“参见皇后娘娘。”   而原本守在一边的小怜扶起玉妃缓缓走向芙昭仪。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划,玉妃命人赐座。   “娘娘今日好雅兴,竟然独自一人下起棋来了,这样多闷呐。不如这样,臣妾妹妹陪姐姐下一盘如何?”   芙昭仪转了一下眼珠,就不顾玉妃说什么就上去想要观摩那盘棋局。   慌乱之中,玉妃在暗地里快速地用反手扔出一颗棋子,不小心打乱了原先的平局。   芙昭仪丝毫没有察觉,走到那边,却见黑棋已经兵临城下了,甚至基本围堵了白棋的后路。   她抬起嫣红的唇瓣淡然一笑道:“皇后娘娘,臣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玉妃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急着想从她口中套出一些事情。   凤眸里透着一些冰凉的影子,此时的芙昭仪好像也感觉到其中的奥妙,便左右瞧了瞧道:“娘娘,这……”   玉妃会意,果断地道:“小怜,小悦,你们退下吧,本宫想要和芙昭仪娘娘好好地单独谈谈。”   “是!”   待到两人福身退去,芙昭仪才开始绘声绘色,直言不讳地问道:“不知姐姐在替谁下棋呢?妹妹愚钝,还望姐姐相告一二。” 第344节:挟持天子   “你怎么肯下定就认为本宫是在替谁下?既然妹妹这么说,姐姐倒很想先听听妹妹的一番高见!”   玉妃望了一眼芙昭仪,又把这个烫山芋送回给了芙昭仪。   芙昭仪怕玉妃后发制人,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姐姐可与今日来的毒游族王子曾经有所认识?恕妹妹斗胆说一句,姐姐也不必否认了,不知道是谁跟皇上禀明说妹妹了解什么毒游族王子之类的谎言?”   “哦?是谎言吗?还是证据确凿的事实啊?想必也不用姐姐多说,妹妹应该心里有数。”   玉妃说完,也走到了棋局旁,浮起一抹璀璨的笑容道:“不知妹妹是否肯赏姐姐这个脸,咱们来下一盘棋怎样?若是谁输了,谁必得说出真相。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害怕?”   芙昭仪收起狡黠的余光,不屑道:“谁害怕谁是猪。”   玉妃大笑:“好!为了防止食言,咱们现在就向皇天后土起个誓吧!”   稍许,两人坐定,面面相对。   甫落,玉妃刚刚捏起一枚棋子,便有名宫女匆匆跑了进来,脸上一片苍白。   玉妃顿了顿,知道是茹儿回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茹儿如此紧张不堪?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茹儿憋着通红的脖颈,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玉妃见了,皱起眉头,想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茹儿,你且别急,慢慢说来。”   “那个毒游族王子要挟皇上,让皇上……”   芙昭仪一听到皇上出事了,也腾地站了起来,急忙接过话茬问道:“皇上怎么了?”   似乎是惶恐之至,茹儿的声音几近哭诉:“皇上——皇上遭到那个毒游族王子威胁,说是倘若皇上不杀皇后娘娘,那么便让皇上因没有解药而中毒致死,在朝的所有大臣都中了那个毒游族王子施的毒。奴婢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犯了什么罪,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王子这样恨娘娘?奴婢只知道娘娘平时为人谦和,况且做事都有理有据,怎么会得罪那个毒游族王子呢?”   茹儿泪眼朦胧,深深为玉妃打抱不平。 第345节:非死不可   然而芙昭仪听到要处死玉妃,却暗暗在心里笑翻了天,心想还是该相信那句佛偈,什么叫做真正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这下她正好借刀杀人,除掉心头大患,没想到这次宇文炀还是无意之中帮了她。   不过有一点芙昭仪感到略微寒心,宇文炀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做出如此鲁莽的事情来,想来这个皇后在他心目中的确是分量不浅。   她先前算是错误地低估他对她的感情了。   不过呢,总之一点,这次玉妃无论如何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芙昭仪斜了斜眸光,心下揣测堂堂一个国君,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和自己的大好江山呢?   佯装眼中有些淡淡哀愁,芙昭仪又特意好心地扶着玉妃,劝道:“姐姐,你千万不可以离开啊。你要是处死了,这后宫可就要没了前途了。茹儿,你所说当真?那个什么王子也忒狠毒了吧。妹妹真担心皇上会为了保住岱国江山而心一狠处死姐姐。”   玉妃摇摇头,反而略有些担忧:“皇上处死本宫来保住命这倒不怕,怕只怕皇上不肯屈就那个毒游族王子杀了本宫,倘若因为本宫的缘故而失去整片岱国江山和皇上的性命,这让本宫情何以堪呢?”   芙昭仪冷冷地觑了一眼,继续劝道:“皇上既要为大局为重,又要顾及姐姐的性命,这到底该怎么办?妹妹觉得,这种情况,换了哪个君王都不好下结论。姐姐啊,现在国难当头,你说该怎么办啊?”   玉妃掂了掂帕子,黛眉犹如揉捏的新叶般一点点皱了起来。   宇文炀,你好狠呐。   倘若皇上处死本宫,你就说皇上薄情寡义,心狠手辣,这样更可以光明正大得到本宫。   倘若皇上不处死本宫,那么皇上便要背负为红颜而丧权辱国的千古恶名,无论怎样,宇文炀都赢定了。   对于宇文炀这样的举动,玉妃像瘫了似地,冷笑了一声。   他不是答应过她会和他公平竞争的吗?   现在怎么连公平两字也没了? 第346节:真心面对   当初那让她倍加呵护的小男孩如今竟变得毒蝎一般,到底是为什么啊?   “正如妹妹说的那样,本宫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让皇上为难。”   玉妃捏捏绣帕,咬了咬嘴唇,决定把自己交出去,只要皇上平安无事,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长大,这辈子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芙昭仪敛了敛衽,伤感道:“这真是委屈姐姐了。真不知道那个毒什么游族王子安的是什么心。”   玉妃迟疑了一下,握住芙昭仪的双手道:“不过在本宫走之前,妹妹可否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妹妹能帮得上,姐姐就尽管说好了。”   芙昭仪摆出很大度的样子,还深情地望了一眼玉妃。   “本宫要是处死了,还望妹妹能好好照顾本宫的孩子。倘若妹妹不能倾心照顾,那姐姐只能再另托他人。若妹妹有诚意,应该不介意在这里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发誓吧?”   芙昭仪转了眼色,赶紧拉了拉玉妃道:“皇后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只要用得着妹妹,妹妹就算是五马分尸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啊。难道皇后姐姐还不信任妹妹吗?不过妹妹只怕这凤玺太沉,后宫之中还没有如姐姐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子那样能够担当啊!”   玉妃笑笑,也不想再说些无故奚落的话:“其实知我者也莫如妹妹你了。至于凤玺一事,以后皇上自会定夺不是吗?”   芙昭仪婷婷抿嘴一笑:“姐姐说的又何尝不是呢?放心吧,妹妹一定会替姐姐照顾好皇上和孩子们的。”   玉妃扶了扶自己微微倾斜的凤钗,毅然地提着裙缎一步步踏出了凤阳宫,只留下宫女太监们的一片唏嘘声。   “自己造的孽自己理应承受!小悦,咱们走,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呵呵……”   芙昭仪甩了甩莲花宽袖,颐指气使地也便随之带着小悦离开了。   “娘娘,娘娘……”   茹儿和小怜一直追着皇后,依依不舍,悲痛不已。   玉妃驻足,回头,盈盈地转了转眸光:“你们回去吧。本宫会自己去处理的。” 第347节:只想要你   朝堂,金辉万丈。   皇上横眉倒竖,凛然地坐在龙椅上,面容镇定,一手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依旧不肯屈服。   可放眼望去,所有大臣都已经痛得再云里雾里中叫嚣了。   哪怕皇上就算动用御林军也无法战胜宇文炀带来的这种蔓延速度极快的奇毒。   宇文炀一脸高傲,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眉峰和下颚,似笑非笑地立在中间,后面是自己最精悍的护卫队,铁盔银甲,各个也身强力壮。   冷漠的磁声再一次响起:“皇上,我,宇文炀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昭告天下,处死皇后?如果你再不做决定,那你就等着你天下的子民因为你的缘故而活活绞痛至死吧!”   皇上按压着翻江倒海般的腹部,语气十分生硬,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朕不知道皇后与你结了什么怨恨。倘若你这样伤害天下人,待到你死后,也必定遗臭万年。难道你不怕吗?”   什么功名利禄,他绝非不在乎,可是眼下的局势,他知道他一定能给自己最满意的回答。   他想过,只要她出现,只要她看清这龙椅的男人,就会跟他走,一定会跟他走的。   十多年的风霜雪雨好不容易熬过来,所以今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宇文炀紧紧握着拳头,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做。   “皇上……”   不出一会子,一个玲珑而又清脆的声音从皇上后面的两个大障扇间传来了出来。   玉妃柔柔地低垂着眼眸,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生怕皇上有个万一。   见到皇上和大臣们这般,玉妃二话不说跪在了朝堂之上。   “皇后……”   皇上和大臣们也不禁面露惊异之色。   “皇上,先请听臣妾一言。臣妾从未冒犯过这位远道而来的毒游族王子,更别提对他会做什么。可是这位王子一来就要说让皇上处死臣妾,臣妾觉得……”   皇上耸耸眉头,也觉得有些蹊跷:“皇后继续说,朕恕你无罪。”   “臣妾想要问王子一句: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臣妾觉得王子这次前来必定带来了勃勃野心,只是想要通过臣妾这个筹码来逼迫皇上交出天下。” 第348节:心狠如何   玉妃那寒冰一般的目光瞥了一眼宇文炀,赤裸裸地继续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王子殿下其实根本就不是想要臣妾死,而是想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皇上大失民心,然后自己便可一举夺得天下,成为一代帝王。倘若臣妾说中了一二,还望皇上不要再受他的威胁。”   宇文炀真没想到她居然不肯帮他,还这样冷酷无情地诬陷他?   难道在祁敛玉的心中,真的留着的只有他当年那个微小的影子吗?   是他想错了?   她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   玉妃的这一席话让宇文炀失落至极,内心中翻滚的浪潮几乎要将自己给淹没了。   挣扎,挣扎,除了自己与自己的挣扎,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想到自己经营策划这么久居然最后被心爱之人弄得如此狼狈落魄,宇文炀突然仰天大笑。   那笑声仿佛幽幽空谷中的哀怨之音,一步步逼向玉妃纤弱的身影。   皇上更是害怕宇文炀会兽性大发,趁此伤害玉妃,于是一个翻身,从龙椅上迅即跳了下来,不顾自己已经痛得精疲力竭,一把将玉妃搂入了怀中。   “朕不许你伤害她。你究竟要怎么样?你真的是想要朕的江山吗?”   宇文炀负手垂眸,眉尖蹙起,冷冷道:“伤害她?你连自己都管不好了,还想管你的皇后吗?倘若真要你的江山,本王子现在就唾手可得。既然你这么在意皇后,那本王子就送点心意当做给皇后的见面礼了?”   轻轻一弹,一粒药丸从空中滑落一个弧线。   震惊之余,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玉妃口中。   “皇后,你怎么了?你给朕的皇后吃了什么?”   皇上极力想要帮玉妃吐出来,可是玉妃摇摇头,表示早已吞入腹中。   “放心,本王子不会对皇后娘娘怎样,只不过让皇后娘娘中了一种在岱国难以解开的毒盅而已。堂堂一个皇后,出言不逊,皇上是不是应该下旨处死皇后啊?倘若皇上不忍心,那就交与本王子,本王子一定会好好招待这个聪明过人的岱国皇后的。” 第349节:毒外有毒   皇上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玉妃,心疼地搂住她,勾起一抹唇弧劝道:“皇后,你先退下,朕还要和这位王子好好商量呢!”   说着,他又转向宇文炀苦涩地笑了笑,“宇文王子,朕念及你远道而来,先不和你计较这些。你听清楚,这是属于你和朕之间的事情,跟皇后无关。你有什么真正的意图就赶快说出来吧,或许朕还可以酌情考虑。”   “哈哈……酌情考虑?皇上,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你也不看看目前的局势,究竟是谁占了上风呢?”   宇文炀不屑地摆摆手,丝毫不在乎皇上的话。   按照目前的状况,明摆着是自己稳超胜券了,难道这样还需要受他的威胁吗?   宇文炀暗暗讥笑了一番,可想想现在也无需做任何事情,只要耐心等待皇上最后乖乖的臣服。   皇上想要命人先带退皇后,可是一贯柔弱的玉妃却忽然变得倔强起来。   玉妃没有退缩,反而挣脱了太监的手,横起柳眉向宇文炀靠去。   这出乎意料的举动顿时让皇上感到异常惊讶,却更让宇文炀的心提了起来。   她的眼眸从来都很美,若明月流霞,时不时散发着一种谪仙般的气息,可是现下却只充溢着一股深渊里的怨戾,洪水般向自己迎面扑来。   “别以为普天之下只有你宇文炀一人会下毒。王子殿下,刚才你疏忽的时候,本宫也在你身上施了毒。皇上,臣妾曾经拜师学艺,对毒理也略知一二。”   玉妃慢慢抬抬手,从发髻上拿下一枚掐丝的红宝石翠钿,然后悠悠地晃了晃。   宇文炀惊了一跳,仿佛自己跌入迷雾中,眼前的光芒又似曾相识,难道……   皇上见此情景,大喜:“是吗?真没想到皇后也会施毒啊!朕还以前还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呢。”   宇文炀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依旧做出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道:“皇上当然不会听过,但是本王子不相信皇后所言。刚才这么短的时间内,皇后根本不可能对本王子施毒,就算施了,天底下还没有本王子不会解的毒。皇后,你别太自信了?” 第350节:先发制人   “是吗?应该说是本宫不要太自信,还是王子殿下不要太自信了呢?倘若本宫说的没错,恰才王子殿下应该看到了一种光怪陆离的现象了吧。一般人在白昼是看不见这红宝石的光芒,可是要是中了本宫的毒,那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皇上,现在请把茹儿召来,想必王子殿下也会认识她的。”   玉妃又迅速地收起红宝石,弯弯翘起一抹樱红的唇弧。   “茹儿?”   想起来到这里的路上,宇文炀确实隐隐约约见过一个妩媚的女子,莫非就是她?   惶然间,那位美艳之至的女子又跳动着舞姿出现在了宇文炀身边。   淡紫色的蟒缎莲花裙,淡妆素裹,翩翩地带着一支发簪。   而那支发钗就是自己不久前看到过那镶嵌了红宝石的钗子。   可是他明明记得这个女子已经把发钗送给自己了?   现在怎么还在那个女子发髻上?   宇文炀感到脑袋晕乎乎地发胀,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这究竟是什么幻术?   茹儿嫣然一笑,跪在了皇上面前道:“启禀皇上,奴婢就是那个真正对王子殿下施了毒的女子。”   皇上龙颜大悦,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不过出于好奇,皇上也忍不住问玉妃:“皇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玉妃向茹儿使了使眼色:“茹儿,你细细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皇上禀明吧。”   茹儿顿了顿,轻轻地拔掉了那根发钗,这才让宇文炀慢慢清醒过来。   “皇上,奴婢只是按娘娘的吩咐做了而已。娘娘得知毒游族的王子向来做事盛气凌人,或许还会暗箭伤人,所以特命奴婢在半路上做了手脚。娘娘告诉奴婢这招叫做以毒攻毒。娘娘一心向着皇上,还望皇上千万不要责怪娘娘的无礼。”   茹儿娓娓道来,无意中瞥了一眼白玉般的宇文炀,小脸不禁涨得通红。   宇文炀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对他。   曾经让自己觉得善良若仙女般的女子如今又魂附哪里呢?   绝情?   她真的会绝情,抑或是自己太绝情而让她也不得不绝情? 第351节:该你抉择   倘若真是这样,宇文炀宁愿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绝情的缘故。   他希望她还是原来那个善良本真的她。   皇上听完茹儿的阐释,不禁拊掌大赞:“好!做得好。朕非但不会怪罪与你们,反而还会好好奖赏你和朕的皇后。其实朕真没有想到一个堂堂的王子居然还会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行为来。好在皇后神机妙算,先识破了这位王子的阴谋才得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宇文炀按了按胸口,眉峰犀利:“就凭这个?哼!你们好好睁大眼睛看着,本王子是怎么解了这种毒性的。”   想到万物均有源头,宇文炀一个凌空翻,一把夺过了茹儿手中的红宝石钗,瞬间捏得粉碎。   本以为这样能了事,可却还没完。   由于破坏了红宝石钗子,宇文炀好像再次跌入了迷雾中,眼睛像是被灌进了什么浑浊的水一样,很痛,很痛。   渐渐地,如钻心般的痛渗入了大脑中。   宇文炀双手用力压住自己的太阳穴,不停地挣扎起来。   怎么回事?   他不是已经破坏了吗?   怎么还会这样?   为什么?   “王子殿下,你别硬了,这种毒你越是恨,血液流动越快,就会毒性发作更强。茹儿还是劝你心平气和下来吧。”   茹儿见宇文炀皱着眉在疼痛中煎熬,也微微感到有些不忍。   玉妃轻轻地在心中念了一句,转而换来了宇文炀的平息。   “皇上,既然国事忙完了,想必也用不到臣妾了,臣妾先退下。”   玉妃悄悄地向皇上交代完一些细节之后,便带着茹儿离开了朝堂。   “玉儿,这次朕真的谢谢你。”   皇上望了一眼玉妃的倩影,不禁酣然一笑,心中默默感谢。   “怎么样?王子殿下,现在还要逼迫朕处死皇后吗?不过朕也给你一个忠告,倘若皇后死了,你恐怕也不会活得好到哪里去。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呢,就是替朕以及所有大臣解了毒,然后带上茹儿姑娘离开。第二条呢,就是继续留在岱国,除了朕的行宫和妃嫔的寝宫外,其他地方随便你欣赏……” 第352节:浮花浪蕊   宇文炀生来性格坚硬,岂会轻易作罢?   不过他又反过来细细思忖了一番,既然一下子得不到玉妃,那倒不如留在这里,慢慢让玉妃爱上自己。   或许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宇文炀皱起俊眉,挺了挺高高的鼻翼道:“本王子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精打细算,实在失策。既然皇上开恩,那本王子决定先留在贵国。放心,你们的毒很快会消失的。”   皇上大笑:“哈哈……朕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一个假局啊。不过你怎么不留一个人质呢?万一要是朕不放你呢……”   宇文炀摇摇头,启了皓齿一字一句道:“本王子相信皇上不会这样做。”   “哼!好大的口气,不过看在你千里迢迢来到岱国的份上,也算是一位异国贵宾,朕堂堂一代君王,又岂是如此不大度之人?想必你也知道,朕说出的话向来都是一言九鼎的。”   皇上拍拍宇文炀,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不过脸上还是充满了笑容。   宇文炀和皇上的和解反而惹火了芙昭仪。   宇文炀啊宇文炀,想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本来你可以江山美人兼得,现在呢,落得一无所有。   芙昭仪把所有宫人都打发了出去,独自关在寝宫中生闷气。   一个个精致贵重的花瓷瓶都被芙昭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芙昭仪拍拍胸口,示意让自己安静下来,千万别急躁,否则后面的路就帷幄不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一计不成,大不了再施一计。   好在宇文炀也要留在岱国一段时间,何不好好再利用他一下,怎么说她也是和他血脉相依之人。   他这个傻子不会再愣愣地帮一个屡次伤害他的外人吧?   鲜艳的凤仙花汁缓缓流到了锦绢上,一层层渲染的嫣红铺了开来,没多久竟显示了花一般的模样。   芙昭仪梳了梳自己的发绺,瞧了瞧自己那性感的蔻丹,嘴角浮起一抹胭脂唇弧,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地。   “以毒攻毒?哼!改明儿,本宫也要让某人尝尝,究竟冷宫的滋味有多少好受。” 第353节:郡主的哥   “小悦……”   芙昭仪心下有计,挑挑眉,想来这次总算有几分把握了。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小悦倒是没有唤进来,却来了一个威猛的身影,这次宇文炀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你……你来干什么?不怕被皇上发现我的身份吗?”   宇文炀俨然一笑:“本王子见这里有佳人,便走进来瞧一瞧喽,你那点小心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虽是毒游族的人,可是从九岁后来到岱国一直到如今将近二十芳华,你想你怎么可能还会一心向着一个小小的游牧民族呢?在这里,你要风便是雨,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算你曾经是毒游族的一位郡主,怕也没什么用处了吧。其实你更想要的是岱国皇后的桂冠,不是吗?”   芙昭仪轻轻撩起裙袖,慢慢附上宇文炀结实的肩膀,巧笑倩兮嫣然抚慰道:“你干嘛说得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不过你倒是一点也不怕皇上赐你死罪啊?”   宇文炀没有领情,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狠狠地刮了她一眼:“你别给我耍花样。我郑重地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动皇后的主意。我这一生唯一不能负的就是她。所以你也不能,否则我绝不姑息。”   芙昭仪见他敬酒不吃,便甩开手冷哼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算我倒霉看错你了。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痴情迷醉。念在咱们还有一丝兄妹的情义,我叫你一声宇文哥哥,拜托你以后不准再干涉我的私事。有本事你不插手,我倒要看看皇后究竟有多少能耐,可以对你绝情寡义却还能驳回你的怜爱。为什么?你对她的爱就不能分一点给我吗?至少我们也血肉相连,就算她出卖你,我怎么也是不会出卖你的啊。”   宇文炀仰望苍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爱不是能随便给的。你不是不知道她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我又怎么会轻易对她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呢?只可惜,她从未给过我一个机会。原本现在正是我可以给予她的最佳时间,但她方才在朝堂之上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一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讨厌我?为什么会这样狠心对我?不过我很想知道答案。” 第354节:调侃妹妹   芙昭仪勾起嫣红的唇,感觉机会来了。   “要不我帮你向她要答案?”   宇文炀嗤笑道:“你又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想法啊?每次托你办的事,没有一件是成功过的。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这个笨郡主呢?”   芙昭仪气得咬牙切齿,这辈子最不能容忍别人说自己笨了,于是还口道:“宇文哥哥,你听清楚了,我不是笨郡主,我不笨。我要是笨的话,天底下谁还敢自称聪明了?”   果然是宇文家族的,野心和口气都倒还真不小。   面对心高气傲的郡主,宇文炀佯装不在意地大笑:“有你的,哈哈……好吧,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向她要答案呢?不过我又怎么相信这是她亲口说出的真心话呢?倘若她不肯说,你又能如何呢?”   其实她还没有想出什么缜密的法子,可要是不说,又怕脸面无存,被他取笑了去,便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本宫自会想法子,无需哥哥你操心。”   “最好如此。好了,你好好休息吧,那我也不想打扰你了。对了,还有你父亲说自从你离开后,他一直都很想念你,不知道你要不要见见你的生父啊?”   宇文炀轻轻一转头,却发现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此刻竟然眼中盈盈闪出一些泪花。   “你怎么了?”   芙昭仪怕被嘲笑,赶紧抹干泪,勉强地嘲笑道:“不需要。难道他不知道我已经如今不同往日了吗?当初是谁狠心让我离开他的?现在想要见我了,没那么容易。好了,王子殿下,你走吧,恕不恭送。”   其实芙昭仪的娘亲在她出生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所以从小是在父亲百般的宠溺下长大。   可是来到岱国后,她再也没有享受生父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只留下练不好规矩被责罚的於痕和痛苦。   她不后悔,因为她发誓自己要成为地位最崇高的女子,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宇文炀望了一眼,有些慨然,也许当年那个美丽活泼的郡主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既然你不想见,我会向叔父如实禀告。我相信叔父会原谅你的无知。” 第355节:半路锦绢   宇文炀的话不痛不痒,却每一次都扎在芙昭仪心上。   “喂……谁无知了?”   芙昭仪还来不及为自己辩驳,却已见不到宇文炀那俊挺如松的身影了。   “小悦,你去凤阳宫附近走一趟……”   既然他走了,芙昭仪便心安理得又打起小算盘来。   玉妃瞥了一眼铜镜中的身体,想想自己真是残花败柳了。   可究竟为什么花落,却更招致蜂蝶呢?   一切只因余香未尽吗?   “娘娘……”   玉妃才叹了口气,便见小怜匆匆拿着什么进来了。   “又怎么了?”   小怜提裙跪地:“娘娘,奴婢刚才路上走过来时端了一些茶水,不过在经过花苑时,无意中发现中发现一株光秃的树桠下有一块折叠好的锦绢。奴婢不以为意,心想这肯定是哪个粗心的宫人掉下的,便也不去理睬,但后来定睛一看,上面居然写着‘送皇后’的字样。奴婢怕耽搁事情,就赶紧跑回来让娘娘看看。奴婢还来不及把锦绢打开来呢。”   玉妃接过了那块锦绢:“小怜,你做的对,以后半路遇到的东西就不要随意去闻去看,省得无辜遭灾。”   小怜垂眸,略微想了想:“娘娘,难道你是怕……”   玉妃顿了顿,默然道:“没错,本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并住呼吸,等本宫打开来瞧瞧便知。”   “小怜,替本宫拿银针来,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恶意还是好意。”   玉妃慢慢摊开那锦绢,里面竟是一片血红。   银针碰到这片血红,尖端果真变成了黑色。   “果然没错,有人想要加害本宫。好端端地谁会送本宫胭脂呢?”   小怜面色苍白:“这好端端地谁会洒上有毒的红蓝花汁啊?娘娘,必定是后宫妃嫔所为。”   玉妃怕这个锦绢害了人,便让小怜找个去处把它埋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打草惊蛇并非是明智之举。   “皇上驾到!”   慌乱之中,玉妃把锦绢重新折叠好塞到了小怜手中。   “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笑容满溢,想必心情还好。   玉妃便微微福身,袅娜动人。   “皇后在瞧什么好东西吗?” 第356节:心心相印   “哪有,臣妾只不过闲来无事找小怜聊聊罢了。”   “小怜,茹儿,你们先退下吧。”   小怜和茹儿福了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告退。”   皇上揽住玉妃的削肩,轻声问道:“朕一直有件事想不通,可否皇后能为朕解答一二?”   玉妃柳腰纤纤,垂眸依依然:“皇上有什么疑惑就尽管问,臣妾知道的都会如实相告。”   皇上浓眉不展,似乎眉宇间有很深的疑虑:“你老实跟朕说,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和他曾经……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他一来就威胁朕处死你?”   皇上为何这样问?   难道他知道一切了?   还是?   玉妃怕事情真相暴露,这样反而对皇上,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处。   无论如何先守住这个秘密再说。   玉妃微微怫然,坚定摇摇头:“倘若臣妾说没有渊源,想必皇上不会相信吧。臣妾确实没有得罪过这位王子,至于为什么他一来就气势汹汹要皇上杀了臣妾,其意图不是很明了吗?臣妾还是想说那句话,倘若皇上相信臣妾,这一切便是没有什么大不了,流言蜚语就是流言蜚语,传再多也是假的。皇上,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臣妾的心早就随了皇上,更不会做出欺瞒背叛皇上之事。”   想想曾经屡次冤枉皇后,皇上也不便再问,心想夫妻间还是多些信任才好,勾起一抹放松的唇弧,紧紧拥偎住玉妃的蛮腰:“朕相信你。好了,朕也不想多问,不过你真的对那位王子下毒了吗?”   玉妃的双眸又仿佛充满了温暖的阳光,莹莹楚楚。   既然皇上已经不想多问,玉妃也便点点头欣然道:“是的,皇上,为了安全起见,还请皇上原谅臣妾的擅作主张。”   每次见到她,仿佛都能让自己忍不住开心一番。   但这点小小的乐子也只能深深埋在皇上的心中,有些东西说出来反而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皇上柔柔的圈住玉妃,呢喃似地问道:“皇后,你现在想不想和朕一起走一走?”   “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双手相扣,徐徐踏上鹅卵小径。 第357节:路遇情敌   两旁翠松环绕,景色宜人。   虽是平淡,可对玉妃,这仿佛已经是久违的幸福了。   “皇后,朕真愿意付出一生来让你获得幸福。”   玉妃耸了耸柳眉,抿嘴笑道:“皇上又说笑了。臣妾真怕没福消受浩荡皇恩。”   皇上见玉妃每次都这样推却,于是一本正经搂着玉妃道:“皇后,朕每次跟你说严肃的事,你总是觉得朕在说谎。”   “皇上……”   玉妃还没来得及说,迎面来了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   他就如同高山上的磐玉一般,步履沉稳,丝毫没有受惊的样子。   “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皇上瞥了一眼宇文炀,顿了顿道:“好了,宇文王子,朕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你呢?”   “哦,我只是闷得慌,才出来走走,没想到冒犯了皇上和皇后,真是该死。”   宇文炀的眼光只傻傻地盯着玉妃那娇俏的面颊上,有些话却只是如鲠在喉。   玉妃怕皇上察觉出什么异样,赶紧撤了眸光,避讳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既然王子第一次来这里,倒不如让人带王子好好在皇宫游览一番,这样也不辜负皇上对毒游族贵宾的盛情。”   皇上也觉得如此甚好,点头大笑:“这样说来也倒是不错的事。但不知道让谁来带好呢?”   玉妃盈盈地垂眸:“皇上,你别忘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皇上想了会子,问:“哦,你说是茹儿?”   玉妃梨花带笑地对视了皇上一眼,回道:“皇上英明……茹儿聪明漂亮,小嘴比谁都甜,相信一定不会让王子殿下失望的。”   宇文炀深深望了一眼玉妃,吞吞吐吐地推辞道:“皇上,皇后,我看这个……”   他这是心不甘情不愿啊?   为了圆场,皇上义正言辞道:“哎,王子殿下何必推三阻四呢,否则朕可当你不领朕的情义了。”   宇文炀有些犹豫地瞅了瞅玉妃,失望地点点头:“是。一切全凭皇上和皇后做主。”   “这样才对了嘛!好了,那朕和皇后就不打扰你了。皇后,咱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第358节:殿下的苦   玉妃颔首,在皇上温柔的簇拥下,只能与愣愣站在一边望着她的宇文炀擦肩而过了。   这是皇宫,这是命运。   一切已成定局,不可能再改变了。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过去的再好也只是过去了,如今只能深埋在心灵深处。   最好永远都不要把曾经的感情再曝晒出来,否则后果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担当的。   “王子殿下……”   茹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如一朵盛开的映日芙蓉,轻纱缎裙飘飘渺渺。   这身穿着他记得自己见过。   宇文炀挺起浓眉,凑近了茹儿望了一眼,充满疑惑地问道:“你是……”   茹儿只是稍稍瞟了一眼宇文炀,双颊绯红得堪比骄阳。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男人,如今独自见到,心儿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要是能嫁给他,这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过细细想了一下,茹儿只知道这是不可能,自己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奴婢罢了。   茹儿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只微微福身,羞涩地回道:“奴婢茹儿见过王子殿下。”   “你就是茹儿。”   宇文炀冷嗤了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茹儿窈窕地向着他挪了几步,挑了挑黛眉,低垂道:“茹儿说的没错吧,奴婢会再次见到你的。现在你相信了吗?”   “哼!果真如此。那这件事的筹谋是皇后娘娘是吗?”   想想真可悲,自己对她付出了那么多,可到头来换的却是她无情的一泼冷水。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茹儿点点头:“是啊。王子殿下,怎么了?不过请王子放心,皇后娘娘已经吩咐奴婢会帮王子解毒的。娘娘还说……“   宇文炀转身,愣了几秒,突然间掮住茹儿,激动地问:“娘娘还说什么?”   面对这位冷王子的瞬间热情,茹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望了一眼那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修长的手,轻声地絮道:“娘娘还说让奴婢来向王子道个歉。”   “是吗?就道个歉而已吗?好吧,茹儿,你愿意跟我去做一件事吗?”   道歉?   所有的事就只道个歉就可以解决了吗? 第359节:短暂幸福   宇文炀勾起一抹唇弧,瘫了似地放开茹儿,别过头去,独自悲伤。   好久,茹儿才从迷离中回过神来,莺声燕语般地问道:“做什么?”   宇文炀好像放开了一切般,潇洒地甩甩衣衽道:“陪我去亭子中喝喝酒吧。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王子殿下,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不过还希望王子殿下大人有大量,皇后娘娘的确不是有意想要害殿下的。”   说起她,他的内心又多了一丝痛意。   宇文炀不愿再节外生枝,便简单而又冷涩地回了一句:“哼!你个小丫头,心眼还挺多的呢。不过本王子岂是那种小人,怎么会怪罪你们的无心呢?皇后娘娘有意无意都没甚什么,你啊,就别放在心上了。”   “真的吗?那奴婢就谢过王子殿下了。只要王子殿下高兴,你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茹儿红着小脸,霎时幸福之感溢到了耳根边。   可对于宇文炀,她却还是害羞地低着头,哪怕连一次正眼都不敢瞧似地。   宇文炀望了一眼茹儿,冷笑着扬长而去。   而玉妃和皇上却不知不觉来到一片翠竹之中,密密匝匝的叶子在寒冷的风中依旧透露着坚强,不凋零,不败落,这却让她有些感触。   玉妃将头轻轻靠在皇上温暖的怀中,发缕如绿藻般顺其垂下。   “皇上,你就不担心给那个王子解毒后会重新攻击岱国吗?”   皇上见玉妃眸光盈盈,没有露出任何担忧之色,反而不禁欣喜道:“朕是担心,可不是还有你吗?既是皇后能够对他解毒,以后也就不担心困不住他啊。”   玉妃还怕又会发生什么,皱着眉头继续问道:“可是皇上这施毒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的……”   “好了,皇后,你别操心了,以后的事朕会担当。无论发生什么,朕不会让你来背黑锅的。朕只想好好保护你,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活在朕的身边……”   皇上语气铿锵,异常坚定,还安慰地拍拍玉妃的背脊。   “皇上,臣妾不许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无论发生什么,臣妾都要皇上活下去,孩子们不能没有父皇。” 第360节:女人话锋   “好好,可是孩子们同样也不能没有母后啊……”   玉妃点点头,虽心仍有担忧,但又不想让皇上操心,只能佯装心安理得地拥在皇上怀里。   琉瓦红柱,曲声悠扬。   茹儿弹得一手好琵琶,使得酩酊大醉的宇文炀沉浸其中。   忧愁,快乐,相错相织,缠绵不已。   “好!好!”   有些熏醉了的宇文炀满脸通红,双眸朦胧,仿佛感觉是娇羞可爱的玉妃在为自己弹奏。   若是她,他就真正心满意足了,然而醉意漫漫的他无奈地望了望酒樽,依然记得她不可能再陪在自己身边了。   这曲声婉转悠扬,不知不觉吸引了附近的宫人们来侧耳倾听。   “你会不会搀扶啊?”   妤贵嫔举着脑袋,满头朱钗摇摇晃晃。   彩夜嘴上不停应承,可是心底里暗暗讥笑不已。   想想这么笨的妤贵嫔,早知道自己还是伺候芙昭仪得了。   别看妤贵嫔平常傻傻的,可耳朵却很灵光,对于这样的曲声,亦是有所听到了。   于是妤贵嫔驻足问道:“彩夜,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弹奏啊?这曲子倒真不错,本宫似乎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啊。”   彩夜撅着小嘴,捣蒜般地直摇头,暗暗讽刺妤贵嫔,哪怕自己知道是什么,也懒得告诉她这个母夜叉。   不过她不知道,也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知道,恰好静月小主也迎头赶过来。   静月小主身姿窈窕妙曼,扭了扭蛮腰道:“是啊,今个儿天气好,当然会有好曲子啊。静月小主见过妤贵嫔娘娘。”   妤贵嫔不屑地望了一眼静月小主,抿嘴笑道:“怎么一个小主居然有了靠山就能到处显摆了?小心被人利用了啊,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可以哭。”   “是吗?静月就算再怎么被人利用,也总比没有人利用要强啊。想必娘娘还不知道这首是什么曲子吧?”   静月转了转流光般的眸子,笑嘻嘻地望着妤贵嫔,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哼!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别以为你有些墨水就好欺负人了。小绵,咱们走。”   妤贵嫔也不屑,抬脚就想离开。 第361节:遭到戏弄   如今在宫中势力不均,倘若随意树敌,于自己也不利。   既然这样,她倒不如躲远这些是非便罢了。   “娘娘,要不要静月禀告一下啊,这首曲子乃是一位江南才子所作,叫什么江南浣纱吟,里面暗含爱慕之情啊。”   尽管妤贵嫔已经走远了,可是静月还故意不停地在后面叫嚣呢。   而妤贵嫔假装不在意,其实静月说的每一句都掩藏在了心里。   妤贵嫔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狡黠地回道:“谁会相信你啊?再说偌大的后宫,谁敢如此调情,岂不怕招致祸水?”   “娘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首曲子的涵义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也只不过胡乱道听途说罢了。不过呢,你不相信也算了。”   放慢步子的妤贵嫔终于收敛起一抹笑容,径自向曲源之处走去。   静月见她这个反应,心想十有事情成了,终于松了口气。   小绵不解地望着妤贵嫔的身影:“静月小主,你说妤贵嫔娘娘会相信吗?”   “反正嘴长在我身上,耳朵长在她身上,她听不听可与我们无关哦。小绵,咱们就去看一出好戏吧。”   静月小主说着,也装模作样地跟了上去。   “什么好戏?”   小绵二丈摸不着头脑,也只能跟着自己的主子上前去瞧个究竟。   小小的八角亭瞬间围满了很多人。   沉醉其中的茹儿刚睁开眼睛,放下琵琶,却已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给盯上了。、   “哦?这不是远道而来的宇文炀王子吗?怎么有空听江南浣纱吟啊?也不知道是唱得哪一出?”   果不其然,现学现用的妤贵嫔站在那边,挤兑着凤眼一直瞄着宇文炀和茹儿。   小绵受了静月的嘱托,先跑来了,而刚巧就听到了妤贵嫔的话,一时间惊讶得合不拢嘴。   妤贵嫔不是不相信吗?   怎么还会冠冕堂皇说出来呢?   宇文炀原本涨红的脸染上了一层铁青,不禁鄙夷地睨了一眼妤贵嫔,反问道:“什么江南浣纱吟啊?这明明就是蔡文姬的胡笳曲啊,只不过本王想要命人用琵琶弹奏而已。茹儿,要不你跟这位学问高深的娘娘解释一番如何啊?” 第362节:算我倒霉   妤贵嫔听了,差点没有晕眩过去,这下丢脸丢出国了。   这个静月小主胆敢戏弄她,看回去不好好收拾她一番?   捉虱子竟然还捉到老虎头上来了。   她妤贵嫔是这样好欺负的人吗?   好在她反应快,于是开玩笑地回道:“本宫本想着试探一下王子殿下对中原文化的了解,没想到一试还试出来了,居然这么精辟。本宫真是感到万分惭愧啊。”   “原来如此。本王子也觉得纳闷,以为这后宫妃嫔都是出自大家闺秀,再怎么说也是名门家族的女子,又怎么会不通晓音律呢?既然娘娘这么有兴趣,那倒不如你点首曲子让茹儿弹一下试试。”   妤贵嫔斜睨了一眼潇洒不羁的宇文炀,抿抿嘴道:“那怎么好意思,王子殿下难道让本宫受罚吗?你可是岱国的贵客,万事要以你为中心,倘若本宫抢了,不是成了喧宾夺主了吗?彩夜啊,本宫觉得有些疲乏了,咱们就不打扰王子的雅兴了。王子殿下,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娘娘这么热情,本王子就恕不远送了。”   宇文炀微微低头,很有礼貌地躬身。   妤贵嫔刚撂出没几步,不料竟然碰到了玉妃和皇上浓情蜜意地携手而至。   这让妤贵嫔顿时醋意大发,也只能缓缓退到了一边,余光及处,却发现静月小主在一边咯咯地蒙着小嘴笑呢。   “早知道这么热闹,皇上和本宫还应该早点过来。妤贵嫔和静月小主也好雅兴,来这里听听茹儿的曲子呢。”   玉妃也不知有什么端倪,居然能主动搬来两尊佛陀。   “见过皇上和皇后。”   随着,所有人都齐齐下跪。   皇上并不在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搂着玉妃,笑眯眯道:“免礼吧。大家都抽空慕声而来,那倒不如先听听再走吧,也不枉费了一番情调。茹儿,你刚才弹什么现在就给朕和其他人也弹一曲吧。”   茹儿红着小脸,幽幽地抱着琵琶答应了。   “慢着,皇上,本王子有个建议,不知皇上能否应允?”   宇文炀望了一下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的玉妃,便想到一个重要的东西,这必定能重新唤回他和她之间的感情。 第363节:纯真难返   皇上似乎很爽快,连想都没想,便勾唇笑道:“有什么就尽管说,朕能办到的必定答应你。”   玉妃抬眸,又怕与他对上,只是有些紧张得瞅了一下,生怕又出什么纰漏。   宇文炀抱拳弯腰,虔诚地恳求道:“皇上可否让我一人独弹!”   “哦,原来宇文王子也会弹琵琶?”   皇上大笑,赶忙急切邀请道,“那王子殿下可否奏一曲让朕听听?”   说到琵琶,只有玉妃明白,那意味着是自己曾经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的玉妃还小,可抱着琵琶的熟练俏皮模样丝毫不输任何人,还特意弹给刚好被师父骂过的宇文炀听。   连平常冷冷的宇文炀也听得如痴如醉,仿佛感觉和玉妃的心灵融合在了一起。   可如今?   难道他真的要借此来挑拨自己和他当初那份最最纯真的感情吗?   他实在太过分了。   她知道,他弹是他弹,可是她不听又能如何?   “皇上……臣妾……”   在大家的虎视眈眈下,玉妃佯装一半阖着眼眸,作头晕状。   皇上顾不得其他,在他心里,什么事都比不过自己皇后的命,立马转过头一把扶住了皇后,关怀备至地问道:“怎么了?皇后,你这是怎么了?”   玉妃伸出花蕊般的手,按住自己一边脸颊,坚决摇摇头道:“皇上,臣妾没事。皇上千万不可因臣妾偶然的头晕也耽误了兴致。王子远道而来,这样的盛情皇上不可以推却啊,否则千错万错都成了臣妾的错了。”   宇文炀似乎也晓得了玉妃的意思,便无可奈何地勾起一抹涩涩的唇弧:“皇上,既然皇后身体不适,那不如改天吧。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替皇上弹奏一番。”   见宇文炀这么体谅,皇上大喜,便点头赞道:“难得王子有如此胸襟。好,朕一定不会负你所望。那朕先陪皇后前去休息一下。”   玉妃也依依带水地瞅了一眼宇文炀,便随着皇上的细心搀扶离开了八角亭。   宇文炀愣在那里,此时的他想笑笑不出,想哭也不可能。   对他,这一切似乎很不公平,为什么怎样她都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呢? 第364节:姐别动气   “好一个天公作美啊!死丫头,跟我作对,咱们走着瞧。”   妤贵嫔恶狠狠地咬着皓齿,死死盯着静月小主。   然而静月小主一点都不在意,翘着丰满的臀部就和小绵幸灾乐祸地也离开了。   不过妤贵嫔向来眼色犀利,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她觉得自己也能看出个一二来。   她吩咐彩夜好好盯着这个宇文王子。   “如果本宫没猜错,依皇后那点小聪明,谁不知道她想要撮合茹儿和那个王子。不过这个如意算盘好像有个人不会乐意。我倒不如抽空去试试?哼!就等着看本宫是如何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吧。”   妤贵嫔心里暗暗念叨了一番,就向芙昭仪那边走去。   “娘娘,外头妤贵嫔娘娘求见。”   芙昭仪正抹了胭脂,挑挑细长的黛眉,对来报的小悦不屑地说了句:“只要不是皇上,想必还用不着让本宫亲自去迎接吧。“   小悦弱弱不敢违抗,只得应承地点点头退下去了。   妤贵嫔巧笑倩兮,一脸得意,待看到芙昭仪还这么认真描眉,不觉得冷笑不已。   妤贵嫔收敛了那份恨意,直言不讳地吐露道:“哎呀……姐姐原是在梳妆啊,看来妹妹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呢。外面的宫人似乎对妹妹的来访一点都不欢迎啊!”   芙昭仪扶了扶攒宝石金步摇,翕翕嫣唇道:“女人家的,不就整天靠这个打发时间吗?难不成没的得圣上青睐,连孤芳自赏也不行吗?真不好意思,没想到还怠慢了娘娘。不过什么姐姐妹妹,本宫真怕到了改明儿就成了敌对子了。姐姐妹妹这个词不容易叫清楚,本宫觉得妤贵嫔娘娘以后还是直接叫本宫芙昭仪娘娘吧,在后宫之中,什么耳线都有,可别乱了身份才好,到时候有理也没地儿辩去。”   “是吗?这倒也是啊。兄弟都有反目成仇的,更何况只是所谓的姐姐妹妹呢?不过呢,这称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次来呢,主要是跟你说一声,郡主,你不是喜欢你的王子哥哥吗?但现在好像有人要抢走了耶。” 第365节:报复一下   妤贵嫔那赤裸裸的挑衅,顿时让芙昭仪拍案而起。   她面色发白,仿佛扑了很多粉似地,吱吱呜呜地指着妤贵嫔骂不出来:“你……放肆……谁是郡主?谁是王子哥哥?”   妤贵嫔也不卖关子,翘着樱唇道:“哎,先别生气嘛,听我把话说完。别以为这宫中什么秘密都能藏得住,彩夜早就跟我透露清楚了,而且聪明伶俐的我也仔细查探过了,你的身份不就是当年那个没人要的落魄郡主吗?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只能来岱国谋生了。哈哈……”   妤贵嫔感觉自己摸着底了,这下就等着看芙昭仪是如何出糗的吧。   一想起自己那可怜还未出世就被人害死的孩子,妤贵嫔想杀人的心都有。   她恨,她恨这些一个个心思狠辣的女人,要是让她逮到机会,怎么会轻易罢手呢?   “你……”   芙昭仪满脸怒容,可是那高高扬起的蔻丹还是被妤贵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哎,别生气,我说的话可好歹也是空穴来风,不是完全无凭无据的。你到底要怎么办,就随便你了?我的话反正已经带到这里了。如果芙昭仪娘娘没有什么其他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妤贵嫔抛了一记白眼,颐指气使地踏出了宫门。   而芙昭仪只能干巴巴心急火燎,却一时一筹莫展。   倘若她要封堵妤贵嫔的嘴,恐怕也要大费周折,但想来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芙昭仪紧紧扣住自己的衣衫,喃喃道:“哼!就这么点事想让我郭媛媛乖乖就范,还没这么容易。我当初是喜欢宇文炀,可是现在,哼,早就不可能了。眼下,我得快刀斩乱麻,先把流言止到这里再说。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真是不好澄清了。”   芙昭仪唤来了小悦,轻轻地在她耳边吩咐了一些事。   小悦也没的还口,对于娘娘的嘱托,她不可能不听。   如今的她已经和芙昭仪陷在了同一条船上,要生要死,全看主子了。   凤阳宫中又是一团忙碌。 第366节:温暖的爱   不知道的以为玉妃出了什么大事,好在芙昭仪还不晓得这种可笑的状况,否则戏码得更重一筹了。   “皇上,你看你,都让宫人都忙成什么样子呢?臣妾都说没事了,太医不也说是臣妾累了的缘故嘛。没什么事的,放心吧。”   皇上温柔地提起玉妃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关切地说道:“朕这不是担心你吗?朕可不想失去你,所以必须时时刻刻得把你捧在手心里。难道你不愿意嘛?”   “皇上,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玉妃虽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仿佛灌了蜜糖一样甜。   在这个世界上,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个对自己这般无私付出的夫君呢?   更何况他也是堂堂一代君王?   过往的也好,明日的也罢,若身边的都珍惜不了,那又怎么去珍惜回忆和憧憬呢?   想到这里,玉妃也不禁依偎在了皇上的怀中。   “皇上,臣妾是不是罪人啊?让皇上的时间都不明不白花在了臣妾这里。臣妾生个小病皇上您都要亲自监督,哎,都不知道又会惹来哪些非议,又或是招来哪些妃嫔的妒忌呢?”   玉妃吴侬细语,只想说给皇上一个人听。   可皇上又能怎么办,还是拍拍玉妃安慰道:“朕不会让你有这些烦恼的。到时候你知道哪些人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你就给朕一个个揪出来,朕定然不会轻饶。这样你放心了吧?”   “臣妾愚钝,刚才让皇上操心了。皇上也不必再劝臣妾,臣妾明白。只要皇上对臣妾好,臣妾就算被人骂死,也心甘情愿了。”   “又胡说了,你要死了,朕怎么办呢?以后啊,别老是把这种绝话挂在嘴边,朕要你一辈子陪着朕。”   皇上轻轻吻了一下玉妃的额头。   望着温润如玉的皇上,玉妃微微划开一个灿若星辰的笑涡,深情地望着他。   这样的温暖持续了好久,她才慢慢闭上眼睛,笑道:“皇上抱着臣妾也累了,臣妾想要休息,皇上也去休息,这样臣妾才能安稳地休息。”   皇上逗了逗玉妃那腻脂般秀气的鼻梁,妥当地放下玉妃,又替她掖上被褥,调侃道:“一个皇后还像个鬼丫头,朕真败给你了。好吧,你好好休息,朕也去休息,这样行了吗?” 第367节:为谁纠结   玉妃莞尔,微微颔首。   躺在床上,她似乎想得更清晰。   宇文炀再好,也不能给她这样一个温暖的家,至少他不会是一个温情脉脉的丈夫。   可是扪心自问,她真的一点也没有对他动过心吗?   但,是,那又如何?   不是,那又如何?   “小怜……”   玉妃还是有些担忧,总感觉这次他来岱国没这么简单。   皇上到底有没有发觉她和他之间那种微妙的感觉?   要是发现了怎么办呢?   小怜赶紧提着裙子走了进来,脸部绷得很紧。   玉妃挣扎着从床上走了下来,不解问道:“小怜,你怎么了?”   小怜吞吞吐吐地说着,不敢正眼看玉妃。   “小怜,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呢!你究竟怎么了?有什么话别遮遮掩掩的?”   小怜怕说出来让玉妃担心,况且皇上还特别吩咐过的。   “皇上不让说。”   玉妃呆呆地望了一眼小怜,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地。   惶惶然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镜头,不会出事吧……   来不及多想,玉妃披了一件紫貂裘风衣便跑出了凤阳宫。   “皇上,难道你知道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   玉妃一口气又跑到了八角亭,把路上的宫女丫鬟都吓个半死。   可没有想到,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亭中茹儿翘着小脸,静静地伺候在皇上和宇文炀旁边,而他们正在下围棋。   玉妃这才如释重负。   “还好……”   气喘吁吁地她望着那个皱着眉头的宇文炀,突然间内心泛起一阵汹涌。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么担心?   她到底在担心谁呢?   担心皇上还是……   “哎,皇后,你怎么不好好躺在皇上就来到这里了?你是故意想要朕为你担心嘛?”   皇上微微一笑,挺起俊眉,心疼地走到了玉妃的身边,紧紧环住了她的小蛮腰。   “哦,只是刚才小怜说不清楚,臣妾还以为皇上发生什么事了呢,所以就发了疯地跑过来,结果没事,都怪臣妾多虑了。”   “原来你是担心朕?”   皇上满脸幸福,不过也微微露出一丝惊讶。   而宇文炀无可奈何地望着玉妃,横着浓眉,手上慢慢青筋直起。   为什么似乎每次见到她,她都在用她对皇上的爱来伤害自己。 第368节:你是我的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变得这么狠心?   想到这里,他将拳头握得更紧了。   宇文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弹指间,如袅袅烟雾,轻纱朦胧。   茹儿只微微咧着小嘴,盯着宇文炀莞尔。   那烟雾慢慢地扩散开来,渐渐爬向皇上和玉妃的身体。   玉妃猛然间反应了过来,赶紧一把拉开了皇上道:“皇上,小心,捂住鼻子,有毒气。”   皇上刚捂上嘴,茹儿已经昏昏然倒在了地上。   宇文炀低着头,一直望着惊愕不已的玉妃。   他要赌一把,究竟这个女人还会不会帮他,抑或是想把他推上绝路?   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无话可说了。   一切只有亲眼目睹才会相信。   “皇上,你没事吧?”   玉妃犹豫不决,手里的那粒解药丸抖抖索索地不敢拿出来,只是小心地扶着晕晕沉沉的皇上。   宇文炀微微愣了一会子,说道:“皇后,你别担心,闻到这股烟味的人只不过会睡一觉而已,醒来后都会忘了。不过我知道了,你还是不忍心伤害我,揭发我,难道不是吗?”   垂眸,内疚。   玉妃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有些冷冷地道:“宇文炀,你闹够了没有?我只是不想让我身边的这个人受到伤害而已。其他的事,还请王子能原谅我吧!”   宇文炀正欲走过去,想要和她好好理论一番,没想到玉妃竟然把解药吐了出来,很快也不由自主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宇文炀更是惘然一片,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无法再挣扎出来了。   难道她在欺骗自己吗?   他也不懂,玉妃的心里究竟装满了谁的影子?   玉妃躺在地上,却还和皇上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宇文炀才把玉妃和皇上慢慢分开来。   她安静甜美,长长的眼睫毛闪着盈光,莹白如水晶般的脸更是那么吸引他的眼球。   宇文炀轻轻抱起了玉妃的头,嗤笑道:“原本是我宇文炀的女人,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女人。难道真的是我迟来一步了吗?不过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会等我的吗?” 第369节:一黑到底   一双修长的手温柔地拨开玉妃的发梢,笑涡如初雪融化。   没多少时间,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皇上和茹儿敲敲脑袋,好像自己刚才瞬间没了什么知觉一般。   宇文炀望了望皇上,诚恳地说道:“皇上,你怎么不下了?”   皇上望了望身边娇羞欲滴的玉妃,才知道刚才是心疼皇后去了,倒把自己的棋局给忘了。   其实宇文炀有一点算漏了,玉妃又怎么可能会倒下呢?   而这只是玉妃假装而已。   她不想要回答他,也不想要自己感到尴尬,便就当做是晕了过去。   有时候,退一步,也未必海阔天空。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打扰皇上下棋了。臣妾这就先行告退。况且有茹儿伺候皇上和王子殿下,臣妾也就放心了。”   玉妃向皇上使了使眼色,皇上这才恍然大悟道:“对了,有茹儿在这里就够了。皇后身体有恙,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宇文炀没说什么,余光里,却全是玉妃那单薄的身姿。   而芙昭仪还是那么悠闲自得梳妆打扮,身边站着的是俯首帖耳的小悦。   小悦怯怯地告诉芙昭仪,说妤贵嫔已经有点吓疯了。   芙昭仪满意地点点头,将一大锭金子从匣子中取了出来,轻轻地放到了小悦的手上,然而小悦不敢拒绝。   妤贵嫔的寝宫后苑里躺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不过在细腰的彩色裙带上,依稀可见的是一块妤贵嫔自己赏给下人的雕工精致的玉佩。   这分明就是妤贵嫔的贴上丫鬟,彩夜。   没几天,她居然变成这样吓人的模样。   妤贵嫔记得昨个儿还不是好好的,今个儿,怎么就会变这样了呢?   一定是有人谋杀,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妤贵嫔更加瑟瑟发抖,寒毛簌簌地缩拢了一半。   彩夜的猝死让妤贵嫔的心仿佛掏空了一般,这招杀鸡儆猴,也真是太狠毒了。   “彩夜,都是本宫不好,害惨了你。要是本宫不去芙昭仪那边,你也不会有事了。”   泪水如丝帘般落下,打湿了自己的内襟。   可是她不想就此服输,一定要为彩夜报仇雪恨,这样才能对得起冤死的亡魂。 第370节:别过来啊   花花草草,红尘繁梦,皆若烟云。   汐夫人捏起一片小甜梨,慢慢放入口中,一咬,那香香的汁水瞬间溢了出来,清泉般滋润了干涩的喉咙。   “娘娘,好吃吗?”   秀莲自从得了皇后的凤谕,更是悉心照料汐夫人的身体。   日子一天天过去,肚里的孩子也越发得大了,时不时还会踹汐夫人几脚。   可是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在后宫,哪怕与世无争,也难以保证别人不来害你。   “秀莲啊,只要本宫的孩子平安出事,那你便功德无量了。”   秀莲勾起一抹笑唇:“娘娘,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只要娘娘平安,孩子平安,奴婢再辛苦再累也值得。”   “哎呦,什么事这么开心呢?”   妤贵嫔仍如同往日,不顾小太监的阻拦就霸道地硬是闯了进来。   “真是稀客啊。究竟什么风把妤贵嫔娘娘给吹来了?秀莲,赶紧去泡一杯芙蓉茶来。”   汐夫人谨慎地望了一眼妤贵嫔,知道小产过的她情绪肯定不会稳定,生怕她会做出什么来伤害她的孩子。   为了以防万一,汐夫人瞄了瞄盛气凌人的妤贵嫔,好言相道:“妤贵嫔娘娘,您这是着了什么火啊?本宫真捉摸不透啊。不过娘娘还是好好休息为上,无论发生什么,自己的身子可是最重要的啊。”   妤贵嫔泛了泛促狭的眸子,望向汐夫人那鼓起的肚子,寒气逼人地道:“别光顾着管我的身子,你的可比我的还重要呢。我的孩子是没了,可你的孩子如今正在成形阶段呢。还有一点,你放心,我知道失去孩子的滋味是多么多么煎熬,所以不会来害你的。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后宫的女人,倘若今生没个孩子,以后怕就会夕阳残红,只能在废旧的冷宫中孤独终老了,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汐夫人,你不是不知道,想害你的人大有人在吧?我承认,自己是刀子嘴,可是我还没有狠毒到这种地步。”   话落,一小瓶打胎药从妤贵嫔的眼下冒出,这让汐夫人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自己的孩子,猛地后退了几步。 第371节:另有其人   “你……你想要干什么……妤贵嫔,你不是说你不会害我吗?那这又是什么?”   妤贵嫔一把拉住汐夫人颤抖的手,摇摇头道:“哎,姐姐,你别担心。要是我真要害你,还会拿出来给你看嘛。这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妤贵嫔垂下眸子,长长嗟道:“你别装糊涂了?难道不知道我的丫鬟彩夜被害死一事吗?当然这消息是被我封锁了,可是宫人们的嘴巴可封不住。姐姐应该不会没有听说吧?”   汐夫人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拼命摇头:“没有……我真的没有……”   妤贵嫔冷嗤了一声,玩弄了一下这一小瓶打胎药道:“姐姐,休怪我无情,这一切都是芙昭仪娘娘要我做的。可是我念想到,倘若我真的打掉了姐姐的胎,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既然她这么绝情,我也必须也要绝情。如果姐姐愿意和我站成一线……”   “等等……让我好好想想……”   汐夫人不敢置信,一时间进退两难,思忖了一下,骇然问道,“那你为何不把事情告诉皇后娘娘?”   “哼!皇后娘娘?我怕她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吧。你也不想想芙昭仪是何许人也?历代后宫妃嫔中被打入冷宫又能重新出来作威作福的有几个人啊?你可知道芙昭仪有谁做后盾呢?”   汐夫人捂住耳朵,两眼发绿,怔怔地问道:“她这么恶毒,简直丧心病狂。她害你小产,实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妤贵嫔不忘添油加醋:“是啊。我们必须马上除掉她,否则你的孩子或者我们以后的孩子都会保不住啊。皇后娘娘没有小产过,没有失去孩子过,她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帮助我们呢。这件事必须靠我们自己。”   “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我什么都听你的。妤贵嫔,你应该说话算话吧?”   妤贵嫔见她同意,赶紧趁机上前:“姐姐,你看我像是在骗人吗?芙昭仪把我的丫鬟和孩子都害了,你以为我会放过她嘛?只不过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需要你的协助。” 第372节:找替死鬼   妤贵嫔掂掂这一小瓶子药粉,坦然说道:“她不仁不义,咱们就来个偷天换柱。这打胎药是她给的,就送回给她吃去。”   “但这个吃不死人啊……”   妤贵嫔望了一眼汐夫人道:“这个当然吃不死,可其他的那就未必了。而且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做!”   “我做?为什么?要是不小心被芙昭仪发现了,我还有立足之地吗?不行,这样太鲁莽了,要不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汐夫人也不是很笨的人,也晓得什么叫落井下石,其实在这后宫,多一个敌人,就多一份危险,她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对于妤贵嫔,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汐夫人定了定神:“妤贵嫔娘娘,你也知道芙昭仪不好惹,要想扳倒她更是不容易。你说我该怎么做?万一没有除掉她,那我和我孩子不都要成了替死鬼了嘛。为什么你不可以呢?”   妤贵嫔哼了一声,不过考虑到大局为重,便也不想再计较,还是堆满了一脸笑容,委婉地劝道:“姐姐,我没说我什么都不做啊,万一暴露所有罪责都由我承担行吗?求求你了,现在也只有你还可以骗取芙昭仪娘娘的信任。”   汐夫人摇摇头,仍然不肯轻易答应。   “姐姐,你要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就算你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   “佛面?”   汐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妤贵嫔瞪着一双真诚的眼睛:“是啊,就是我那可怜的未出世的孩子啊。你想啊,这后宫中的女人,要是你不去害她们,就是她们来害你。我的孩子还不算是血淋淋的例子吗?”   不过汐夫人还是不放心:“我……我只是担心我瞒不过芙昭仪的眼睛。”   “这没关系,我会安排的。我一定会亲自看着她活生生毒发生亡,最后死在我的脚下。汐夫人,我们同为人母,还望你体谅一下我想要为孩子报仇的心情吧。”   汐夫人见妤贵嫔如此坚决,反过来又想想芙昭仪确实心太狠,为了保护自个儿的孩子也便答应了。   妤贵嫔见汐夫人点头,便大喜过望,勾起一抹红唇爽快地道:“还是汐姐姐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373节:楚楚动人   山珍海味,鲍鱼鸡翅,一桌子红红绿绿,香气缭人。   这是汐夫人名头上请皇后娘娘的一顿盛宴。   玉妃自然也不愿推却,便带着茹儿过去。   妤贵嫔暗暗掂量过,宴会来了这么多人,想必芙昭仪不会再生什么怀疑。   宫女们听了都纷纷私下里议论汐夫人,说如今有了孩子,便就像八字有了一撇,以后要真生个小皇子什么的,前途肯定也一片明亮,至少下半辈子是不用再愁的了。   玉妃一身精致而又大气的打扮,一进汐夫人的寝宫,便震慑住了所有的宫人,而旁边的茹儿也是若柳如花,红润饱满,体态盈盈,让一些小宫女都好生羡慕。   “你说,跟什么主子,真的有什么样的命运啊。”   秀莲端着饭菜,心中也不禁嘀咕起来,想想当初还不如巴结皇后呢。   她知道,汐夫人不是不好,就是性子太弱了一些,比不得皇后娘娘那种威严的凤仪。   像茹儿,一个小小的丫鬟也跟着主子快要熬出了头。   如今宫中上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不是要把茹儿明里暗里地塞给宇文炀嘛?   这等好事谁都渴望。   秀莲没走几步,便见两个宫女在宫廊中叽叽咕咕地兴奋不已。   “哎,你说这次汐夫人开宴也挺稀奇的,真不知道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平常娘娘都很低调的。”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让我们破费,再说了,娘娘想开就开,仗着大肚子,也算有些颜面在啊。”   “不过你听说那个王子的事了吗?据一些人透露,他长得非常英俊的。要是我能嫁给她多好,就算当个小妾也行啊。”   “是啊,谁不想啊?可是我们只是卑贱的丫鬟,谁会给我们这机会啊?”   “但你难道没听说,茹儿好像很有可能嫁给那个王子?”   “我也听说了,但是谁要人家是皇后身边的人,要嫁给王子,还不是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哎,就拿我们这种身份,也没什么资格轮到操这门子心啊。”   其中一个宫女还更来劲了,神神秘秘地凑近说道:“你想不想看看那个王子啊?我知道他这次好像会来啊。” 第374节:偷吃御食   另一宫女有点疑惑,皱着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啊?”   “不怕告诉你,我跟小悦姐还算有点关系。她是谁啊,她现在可是芙昭仪身边的红人。今个儿我碰到过她,她说宇文王子也会来赴宴,好像是芙昭仪故意请他来的。”   “真的吗?”   “我还骗你不成?到时候我们送菜的时候就偷偷瞄上两眼。”   “真好,那我们还不赶快过去。”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0_2. c_o_m   秀莲远远地望着她们离去的倩影,心中暗暗嘲讽不已。   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茹儿,也不就也是个宫女吗,说到底也就和自己一样的出身。   “趁着没人,这主子享用的红烧牡丹虾仁,我何不尝尝?反正后宫这么大,也没人会注意我这个小丫鬟。”   秀莲望了一眼手中红褐色、油光闪闪的虾仁,不禁狠狠咽了口水。   余光扫过,见四处没人,一双细长白嫩的手便颤抖着慢慢伸向那盘中的珍馐。   “你在干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拿起放入口中,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斜着眉毛出现在了她面前。   秀莲咋舌不已,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小悦。   小悦一脸不屑,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秀莲啧啧道:“看你那种贼眉鼠眼的样子,难不成是饿死鬼投胎啊?不会汐夫人对你不好吧!像我,还不稀罕这种菜肴呢!哼!”   这些针一般刺耳的话让秀莲火冒三丈,可是也什么办法。   秀莲愤愤道:“是吗?这么说你是天天锦衣玉食了吗?小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哈哈……笑话,我以前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嘛。在你们面前,我只能装成畏畏缩缩,柔柔弱弱的,否则怎么能保得住小命呢?你难道不知道高处不胜寒吗?”   “这么说来,你在芙昭仪面前也是假装的吗?”   “要想套我的话,你还不够格。秀莲啊,如果你识相的话,也可以来芙昭仪这边,保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秀莲不由得笑了笑:“是吗?那还是您自个儿享用一下好了,谁敢跟您抢啊?” 第375节:梦中情郎   “好啊,现在气焰这么高,那就看以后究竟还有没有这股气了?反正该说的我也说了,你走吧。不过你放心,你偷吃的这种丑事我才懒得透露出去。”   秀莲嫉恨地瞅了一眼,心想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第一张牌,倘若她再是这么神出鬼没的,自己以后做什么事恐怕要更小心为上。   “算你狠。”   秀莲啐了一口,便匆匆端着御食先走了。   没想到还没到汐夫人寝宫的前厅中,就碰见好几个宫女都兴奋地在外头嚷嚷。   “哎……快看,那个王子来了……你看我头发有没有乱啊……”   “哇……也忒玉树临风了,就如那明月般光彩照人……”   “是啊……哎,要能嫁给他,那真是几辈子就幸福了……”   “你们这些奴才不知道干活,就知道在这里嚷嚷,小心我告诉娘娘去。”   秀莲忙着上去,喝住了这些吵吵闹闹的宫女们。   宫女们似乎根本不想理睬秀莲,毫不在意地还口道:“我们是奴才,你还成主子了?”   秀莲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跺跺脚,想想自己真够倒霉的,连小丫头也欺负起自己来了,好歹自己也是汐夫人的贴身侍婢,份位也不低。   宇文炀着一袭飘逸的白袍,笔挺的鼻翼,薄薄的红唇,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灼灼逼人。   茹儿红着小脸,一动不动地垂首坐在他的旁边。   汐夫人见芙昭仪,皇后娘娘都来了,便让秀莲等人先出去。   秀莲望了一眼春风满面的茹儿,气得一愣一愣,暗暗大骂狐狸精。   凭什么茹儿这个丫鬟能光明正大坐在这里,而她却要出去避讳。   可小悦却非常识相地笑着,私下里故意拉了拉秀莲,这才两人出去了。   汐夫人顿了顿,抚摸着肚子,娓娓启唇道:“这次臣妾的寝宫受了皇后娘娘和王子殿下的恩泽,怕要蓬荜生辉了。皇后娘娘一定会很奇怪,臣妾为何要请大家来?说来也是臣妾突发的荒唐念想。想想皇后娘娘已经连生二子,臣妾不是也快要临盆了嘛,这不想要借借娘娘的洪福?还不知道皇后娘娘肯否赏脸?” 第376节:言多必失   玉妃轻轻抿嘴一笑,按住汐夫人的手安慰道:“妹妹说的是什么话,要是本宫不赏脸,本宫还会来嘛。为了岱国皇族子嗣,让本宫做什么都可以。所以一家人也别这么见外了。”   她这么一说,一边的芙昭仪也闲不住了,插嘴道:“可不是嘛。你瞧瞧,我们岱国的皇后那可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气量大得很呐。”   虽然这让玉妃听着很别扭,明知道芙昭仪拐外抹角地在骂自己,但也不想还嘴,只是嫣然一笑置之。   “大家也别光顾着说话了,多吃点,别说我这个孕妇还怠慢了各位,免得到时候传出去成了笑柄。芙昭仪娘娘,你也多吃点。”   汐夫人也温婉一笑,把话茬暂且打住了。   这次的盛宴,可是专门送给某人的鸿门宴,岂能马虎。   芙昭仪也是异常小心,每次在喝酒或是吃菜前,都会用银针试一下有没有毒性,可是这次万万没有料到毒性却在那双金箸中。   汐夫人为了不让芙昭仪生出怀疑,便又故意拿茹儿做幌子。   “茹儿,你呀别客气,别拿自己当个小丫鬟,怎么说你也是堂堂皇后宫中的主事不是?王子殿下,我这么说,你不会见怪吧?”   宇文炀望了一眼汐夫人,清风般扬起一抹浅笑道:“娘娘,你这是说什么啊?我怎么会见怪呢?能陪各位娘娘共进盛宴乃是我的荣幸,又怎么会感到不便呢?至于茹儿,我想她应该也不希望各位娘娘为她操心。”   玉妃也忙着缓和这个僵局,便抿嘴道:“还是殿下有理。不过想来殿下不远万里来到岱国,竟跟我们这些后宫女人在一起凑热闹,也真算委屈了。大家还是别为难王子殿下了,就各吃各的吧。”   宇文炀见玉妃为自己辩护,心中顿时漾起一丝幸福,赶忙道:“皇后言重了,我怕自己说话笨拙,冒犯了各位娘娘,到时还望娘娘们恕罪。”   “好了好了,这些客套话说的人头都晕了,倘若你们再这边口无止境地闹腾下去,菜冷了是一回事,可咱们好不容易有的兴致也要扫光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第377节:连环下毒   汐夫人得意地望了一眼打断宇文炀的芙昭仪。   她这不是自己找着快点去阎王殿?   不过呢,这次是真的没人逼她,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汐夫人早想好了,等会子要是芙昭仪发作了,趁着慌乱成一团时,再把她桌上的金箸和自己的来个掉包计,这样就算要查也怕查不出什么花样了。   而这一切只有妤贵嫔知道,这种毒药在岱国根本就没有解药,药性在半个时辰后便发作。   一旦发作,芙昭仪马上就一命呜呼。   皇后娘娘望了一眼茹儿,见她那么拘谨,笑道:“各位娘娘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什么啊。茹儿,汐夫人可是这里的主子,主子都发话了,你还不多吃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玉妃顺手夹了一些肥而不腻的羊肉放到了茹儿的碗中。   茹儿不好意思地瞧了一眼宇文炀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芙昭仪弯着嘴角,有些嘲讽的意味,想想不就是个贱婢,用得着吃个饭还小题大做。   而外头伺候着的秀莲不停地往里面张望,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小悦见她一副焦躁的样子,便问道:“秀莲,你怎么了?就算不喜欢茹儿,也不用一直张头探脑啊,你究竟想看什么啊?”   秀莲收敛了一下脸色:“没什么。我只不过是个奴婢,就想等着主子们有什么吩咐,好及时去伺候啊。”   “哼!你说的谁信啊。天晓得你又在搞什么鬼?”   小悦叉着双手,骄傲地挑了挑秀眉。   “不跟你说了……”   面对小悦这个冤家,秀莲实在不想跟她斗嘴下去了,往旁边走了几步,好与她保持距离。   可没多少时间,芙昭仪忽然感觉有些头痛起来,仿佛脑袋里被针扎了一样。   不仅她这样,连茹儿也隐约觉得有些头痛。   “芙昭仪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汐夫人见芙昭仪身体有些不适,想来那药性是发作了,趁此关怀备至得站了起来,一把扶住了芙昭仪。   玉妃无意中发现了,也慌张地走了过去,好端端地吃一顿饭怎么会有人头痛呢! 第378节:他只爱你   由于宇文炀贴着茹儿,只得扶住了晕沉沉快要摔倒的茹儿。   他是个用毒高手,早已想到肯定是她们中了什么毒药才会都感到头痛。   宇文炀又仔细地端量了一下饭菜,最后发现那金箸上有些异样的颜色。   “这筷子上有毒。”   宇文炀的一句话让茹儿和芙昭仪都把铁青的目光望向了汐夫人。   尽管被宇文炀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可是汐夫人知道这次计谋已然成功,无论怎样,谁也挽回不了这个僵局了。   “汐夫人,本宫平常以为你贤惠善良,如今这金箸上怎么会有毒呢?倘若不是你做的,你赶紧给大家一个交代啊。对了,赶快传太医,眼下救人要紧。”   玉妃见茹儿痛得死去活来,心中越来越恐慌。   对于汐夫人,她也不得不怀疑,这次盛宴毕竟都是她做的主啊。   汐夫人佯装被吓到了似地,紧张地抖索了两步,不断否认道:“皇后娘娘,请您明察啊,臣妾怎么可能会害她们呢?难不成臣妾还不想为自己的孩子积累福德了?娘娘,臣妾真的没有。”   玉妃想到她还怀着龙裔,也不想去刺激她,便只能无奈道:“最好不是你。来人啊,快把芙昭仪扶到床上去。”   外头的秀莲听到声响,瞬间疙瘩了一下,又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这次她和她的主子都达到了目的,除掉了心中两根肉刺。   想到如此,秀莲心中不甚欢喜。   “好痛啊……好痛啊……”   茹儿躺在床上不断呻吟,嘴唇已经变成了酱紫色,眼袋也随之染上了一层玄黑。   玉妃心疼地站在一边,对着茹儿安慰道:“没事的,有本宫陪着你,而且太医正在给你瞧呢。”   至于茹儿究竟中了什么毒,其实玉妃也不清楚,毕竟她不会把脉。   茹儿嗫嚅着,孱弱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说道:“娘娘……娘娘……奴婢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奴婢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告诉娘娘……奴婢虽然喜欢王子殿下,但其实奴婢更希望娘娘能和宇文王子在一起。奴婢看得出来,宇文王子好像真的很喜欢娘娘……” 第379节:偷梁换柱   那太医也束手无策地望了望,吊着胆儿跪倒了地上:“娘娘,微臣已经尽力了。”   玉妃的心犹如一下沉到了水底,对茹儿,感觉有些亏欠。   “太医,你赶快治啊。茹儿,你别乱说了,好好休息,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茹儿微微一笑,停止了挣扎,一双眸子只剩下了空洞,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亲眼看着茹儿的手僵硬地落下,一滴豆大的泪珠终于忍不住从玉妃的眸子中掉了下来。   “茹儿……茹儿……”   玉妃抱着茹儿,失声痛哭。   宇文炀沉着脸,手上环着芙昭仪的尸体,慢慢走了进来,只冷冷地说道:“皇后娘娘,我想把芙昭仪娘娘带走。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芙昭仪原本就是毒游族人,只因为得罪了另一个游牧族的公主才被贬黜了郡主身份,来到岱国。现在她虽然走了,但我答应过叔父,会把她带回去的。”   玉妃擦拭了一把泪水:“你要带随你,何必向我来禀告呢?”   宇文炀摆摆手,让所有丫鬟和太医都退下去,然后轻轻地把芙昭仪放到了地上。   她的倔强,她的绝情,她的无助,都几乎让宇文炀感到莫名的痛楚,仿佛一把刀插在了自己的胸膛。   他转过玉妃的削肩,款款道:“皇后娘娘,你就一点机会也不想给我吗?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然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这样你就再也不用每天胆战心惊地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后宫之中了。我知道,你想撮合茹儿和我,可是我真的只喜欢你,永远也只喜欢你一个。”   “求求你,放过我吧。王子殿下,我不会喜欢你的,永远都不会。”   玉妃凛然摇头,这样的人生太错综复杂了,她不想要,她真的不想要。   可是对于突如其来的事情,玉妃连做主的机会也没有,怦然一声,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宇文炀蹲到地下,把从芙昭仪身上剥下来的外衣披到了玉妃身上,然后缓缓抱起了玉妃,喃喃道:“对不起……我只想要你……其实我想带走的不是芙昭仪,而是你……” 第380节:绝不放手   “王子殿下,请节哀顺变……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都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的缘故……都是我没有想到有人竟然在芙昭仪的筷箸中下了毒……”   宇文炀一出来,便见汐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像她死了亲人一般。   他没有回头,毅然走了出去。   这个机会他等了很久。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什么时候可以把玉妃从守卫森严的皇宫带出来,如今如愿了。   他发誓,他不会再放手。   汐夫人见宇文炀走远,突然间喜不自禁,不过忽然又想到了茹儿和皇后娘娘,又赶忙招来了秀莲。   “哎……我怎么没有听到皇后娘娘的哭声啊……秀莲,你进去看一看……”   不过秀莲进去后,只吓得尖叫……   房里没有一个活人,更别提皇后了,只有两具尸体,一个是茹儿,一个是芙昭仪……   宇文炀把玉妃和自己一块紧紧绑住,带着几个侍从一路寒风簌簌,快马加鞭。   他要离开,他要赶紧带着这个身边心爱的女人离开……   他明白,要想玉妃乖乖跟他走已经不可能了,如今他只能这么办。   “你会原谅我的……我相信……”   宇文炀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他唯一能带给玉妃幸福的办法,总有一天,玉妃会原谅自己的。   寒冬季节,原本红艳艳的桃花林现在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凄凉之景。   “宇文炀,你想带着她去哪里啊?”   宇文炀怎么也没有想到半路竟会杀出皇上来。   他怎么会知道?   皇上穿着便服,通红着脸,身边连一个侍卫也没有,气喘吁吁地望着宇文炀。   “皇上,你想怎么样?”   宇文炀,他,绝不认输,也绝不会放手。   皇上没有说什么,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宇文炀旁边:“我不想怎么样。只要你留下身边的这个人就可以了。”   宇文炀冷冷一笑,犀利地回道:“要是我不放呢?”   一把亮晃晃的剑锋从皇上的腰间闪了出来,瞬间砍向了宇文炀的马匹上,结果马儿痛得乱疯乱癫而去。   宇文炀无奈之下,只能抱着玉妃从马上跳了下来。   “皇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吗?来人,牵马过来。”   可皇上顾不了许多,一把夺过了纤柔的玉妃:“对不住了,朕要先走一步了……”   “哼!想走,就先过我这一关……” 第381节:大结局   宇文炀也突然拔出锋利的宝剑,寒气逼人,不由分说地砍向了正要走的皇上。   但让宇文炀错愕的是,他竟然没有躲避,更没有回击。   顿时耀眼的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一点点,在呼呼的风声中凝结成淤黑。   “你为什么不躲开?我希望和你公平对决……你别走……”   宇文炀握着血淋淋的雪剑,指着皇上大声叫道,“你站住……是男人就还手啊……你这样子算什么啊?”   皇上没有回头,再痛,他也不能放弃,只要看着怀抱中的女人安逸地在自己身边,就算死或许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玉妃眼睑眨动,似乎有些清醒了过来。   当自己睁开眼看到皇上紧紧抱着自己,血液中慢慢泛起一股热流。   玉妃微笑得勾住皇上的脖子,暖暖地:“皇上,我这是在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可是宇文炀那一剑下得太重了,皇上的嘴唇愈来愈黑,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但为了不让玉妃发觉,他还是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挑了挑俊眉道:“嘘,别问,朕这就带你回去。”   “你们想走没那么容易……”   宇文炀沉默了少许,再次拔出剑飞速地冲了上来。   皇上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晕乎乎,整个人已全然无力,渐渐地放开了玉妃。   “皇上……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玉妃一把扶住皇上,这才感觉到他的后背竟是湿漉漉一片,一摸,刺人的殷红……   她不敢置信,好像整个人被冻住了似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皇上会受这么重的伤?   “玉儿……”   玉妃流着眼泪转过头,当瞥见宇文炀手中那把血淋淋的宝剑时,突然这当中明白发生了什么。   “宇文炀,你究竟要干什么啊?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不会的……你赶快给皇上止血……快啊……”   宇文炀傻傻愣在那边,却不知道该不该救这个抢走她女人的男子。   “倘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随去就罢了。”   寒冷的风荆棘般扫过,吹得枯枝残桠咔咔叫响。   玉妃脱下身上的貂裘,轻轻盖到了皇上那僵冷的身上,泪水如珍珠般一颗颗掉落,最后冻结在稀疏的土壤上。   宇文炀见玉妃这么伤心,心就像锥子扎了一般疼痛。   他也不想,他真的不想她因为自己而伤心。   与其再让她这么伤心,他宁愿是自己被折磨。   “玉儿,我答应你,我会治好皇上。不过明年这里就会桃花成林,如果那时候你来的话,我就带你走,好吗?”   他和她终究只是繁华一梦,再多的感情也只能深埋在心中,有些时候回味或许才是最美的。   玉妃莞尔,点头。   只有她自己明白,对宇文炀的爱,若是进一步,那便是爱情,但若再退一步,那就成了亲情。   他,宇文炀,对她而言,永远都是心目中那个难以磨灭的小男孩,一个傻傻地跟她拉钩上吊的小男孩。   玉儿,若有来生,真希望与子相携,与子到老,恩恩爱爱,永不分离。   全剧终。 第382节:【花褪残红青杏小】   新书:亡国倾城妃:爱你不悔   铭国德懿二年夏,与边疆蛮荒族激战,失败告终。   蛮荒族大敌入侵,攻陷京城,铭国江山从此沦陷。   蛮荒大帝彪悍凛然,为了占领铭国,欲立儿子为铭国之王。   可是蛮荒大帝有很多儿子,各个都心怀鬼胎,尔虞我诈,都想要成为铭国的皇帝。   然而,对大帝而言,要做出选择,委实很难。   铭国沦陷德懿二年秋。   阳光明媚,天空不染一丝杂质,碧澄如玉。   点点碎金撒在一袭白色袍子上,挺拔的鼻翼微微散发出一些傲然之色,薄薄的唇勾出一抹讥讽的意味,他毅然站在门外,单手握剑,迎风而立。   景泰殿中连续传出咳嗽的声音,沧桑又可怜,听得让人油然心疼。   空荡荡的大殿中几乎没有一个宫人来伺候。   忽然咯地一声,光洁的地板上出现了一滩血,夹杂着淡淡的郁黑,慢慢化成了圈。   女人羸弱地启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没有力气爬出床褥,终于缓缓地合上那黑紫色的眼眸,阖然长逝。   然而这一切只有一个人目睹。   小女孩躲在柜子里,透过锁上的洞孔,把一切都窥探得清清楚楚,瞬间一颗冰冷的泪珠从花萼般的脸颊上滑落了。   “母后……”   她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哽咽着所有的悲伤,隐隐地啜泣不已。   “启禀七王子,末将已经把该清理的都清理了,除了……”   一名盔甲士兵匆匆跑来,跪在那个桀骜不羁的七王子面前,很是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一切小女孩仔仔细细都听到了,咬牙,饱含泪水,一字一句在从哽咽的喉咙中默念出来:七王子。   是他,一定是他!   是七王子害死母后的。   不谙世事的她紧紧攥着拳头,猛然间有种冲动想要拔剑杀了这个坏蛋,替可怜的母后报仇。   “本王知道了,至于这里就不用再派人来查了。哼,现在景泰殿中唯一的老女人也已经驾鹤西去了。从此铭国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们蛮荒族了。”   言语间,恍然是一种隔世悠久的骄傲,那唯独属于他那前所未有的情愫终于可以深深埋葬在这个极尽奢华的宫殿之中。 第383节:【花褪残红青杏小】   饶恕,抑或,毁灭,也许对亡国之徒该算是一种赏赐吧。   铭国德懿三年秋。   “你这个死丫头,衣服都不会洗,老娘我真真白养你一年了。”   一条皮鞭狠狠扬起,又无情地抽在小女孩那出水芙蓉般的手背上。   她没有哭,只是习惯了隐忍,继续更加卖力地搓衣服。   翠雅阁是一间官宦出资的大茶馆,虽说是茶馆,也不乏窈窕靓丽的女人在客人面前卖弄风骚,以博取自己将来的一点可以享受荣华的前程。   这里出出入入的都是有身份之人,甚至皇宫贵族也时常出没其间。   至于翠雅阁为何会收留小女孩,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就里。   自从母后死后,她只知道有一个神秘的人发现了她,不过马上就又打晕了她,后来就把她带到了这里。   但为了复仇,小女孩一直忍着痛苦和委屈,只等着有朝一日能找到那个害死她母亲的七王子。   翠雅阁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嚣之声,仿佛来了很多王公贵族。   而一年一度的选妃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茶馆里到处都散布着各种小道消息,引得很多达官贵人也前来聆听。   毕竟铭国已经改朝换代了。   如今的皇上行为很反常,不过人们觉得或许这算是一种包容。   皇上不仅没有改掉前朝年号,更也没有改掉前朝国号,而是一如既往地照旧不误。   很多人都为此费解不已,江山易主,为何还要保留前朝的东西?   “听说蛮荒大帝也跟当今皇上大吵大闹过。来,我告诉你,你不要说出去,据说皇上似乎和前朝的皇后好像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是不是事实呢?否则干嘛会向着前朝啊?”   几位锦衣金靴的中年男子正兴致勃勃议论了一句,蓦然便听得背后啪一声。   转头,茶水四溅,摔了一地的碎片。   小女孩愕然地后退了一步,顿时更加恨透了蛮荒族的人,到现在还想要污秽她的母后。   “你干什么啊?死丫头,让你做点事情怎么都那么难啊?衣服衣服不会洗,现在连茶水都不会斟了?你要再做不好,看我不打死你。” 第384节:【花褪残红青杏小】   母夜叉一般的老板娘双手叉腰,凶相毕露,牙齿气得咯咯发响。   小女孩愣了一会,赶紧蹲下去收拾,慌张之余,却没想到不小心被滚热的茶水烫得红彤彤一片。   可终究她还是紧紧咬着发紫的唇瓣,没有叫出来,仿佛这样的事自己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个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枝玉叶应该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还会有落得如此下场的一天。   面对老板娘豺狼般的恶毒之色,小女孩不敢怨怼一句,或许她只觉得也没甚必要。   在她的心中,还有隐藏着比这大得多的仇恨,那是没有人可以为她解脱,更没有人可以安慰好她的不共戴天之仇。   “好了,老板娘,你就别生气了。雪涟我这就给这几位爷斟上。爷,你们就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吧。小丫头,好好瞧着,这几位爷可是宽容的很,不责罚你的笨手笨脚,你还不赶快道声谢谢。”   随着那淡若烟云,让人如痴如醉的音色,蓦然从背后出来一位摇曳着纤美蛮腰,传言是举世无双,倾国倾城的女子。   雪涟金翠点点,步摇生姿,环佩叮当,远远相望,仿若仙瑶。   她可算得上是这里的头牌娇女,很多人都也慕名而来,不惜一掷千金,只为了瞄上一眼。   平常傲然无人的她从来都不轻易侍客,但今天竟只为了这个小丫头片子而低声下气。   这让翠雅阁中的客人都大为震惊,所有人的焦点霎时都聚焦在了这个出奇的女子身上。   “难得雪涟姑娘下金口了,我们也就饶了这小丫头吧。老板娘,你也无需发这么大火,茶盏钱我们出了。”   几双色眯眯的眼睛带了三分笑意,七分调戏一刻不离地盯着雪涟,似乎意犹未尽,借此便想要占些便宜,“不过呢,不知雪涟姑娘可否为我们抚琴一曲啊?这京城内外无不传言说雪涟姑娘的琴艺已经精湛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要是我们有幸聆听,便是我们一辈子的荣幸啊。不管你出多少钱,我们都可以接受。”   话音刚落,顿时四周扬起一片喝彩声,大家都极力嚷嚷要雪涟弹奏。 第385节:【花褪残红青杏小】   谁都知道,千金难买雪涟之声,如今可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人想要错过。   雪涟微微勾起一抹春风沐雨般的梨涡浅笑,微微躬身,语气谦卑:“这只是谣传罢了,雪涟还没这等超脱的境界,只怕让各位爷见笑了。但如若不嫌弃,雪涟从命就是。”   老板娘向雪涟使了一个讨好的眼神,不过一垂眸,就又忍不住扬起锦绢,撕拉着嗓子,毫不留情地斥骂:“你这死丫头,还杵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干净给我滚下去,尽给我丢人现眼。”   手指上淡红的血泡滋滋地变大,小女孩愣愣地望了雪涟一眼,乖乖地把一片一片的尖碎片捡了起来放到手心里。   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何要帮她呢?   她,雪涟,名字也这么诗情画意?   当自己第一次挨打时,是她,是飘尘若仙的雪涟及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紧紧抓住了那条长长的皮鞭,才让自己避过一劫。   那一次老板娘气得发疯了,要不是雪涟,或许她应该就会被打得遍体鳞伤了吧。   对从不做贯低贱粗活的自己而言,在翠雅阁起早贪黑地干活,实在一时间难以接受。   一个温柔如晨曦,静静地,如泉水从山间滴落的女人怎么会在意她这样一个所有人都讨厌的女孩呢?   隐隐地,小女孩有些感激,她们毕竟素不相识,更别说有什么任何血缘之系。   倘若自己将来有机会翻身,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美丽绝伦的姐姐。   “慢着……”   雪涟低着螓首,眉目如画,正悠悠地接过老板娘拿过来的上好琵琶,可这一句突然冒出的清脆嘹亮又充溢着磁性的话打破了所有人的期待。   “雪涟姑娘,能否为我一个人独自弹奏一曲吗?”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中,小女孩也好奇地仰头。   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影从容不迫地踱步而进,腰配缨剑,器宇不凡,可惜双颊上裹了一层淡紫色面纱,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老板娘见到这个人,瞬间脸色大变,左右顾盼,一双手不知该放到哪里。 第386节:【花褪残红青杏小】   雪涟不慌不忙,恭恭敬敬地莲花款步走至这个男子身边,福身,挑挑柳眉,启红唇:“雪涟见过公子…”   白袍翩翩,秀发飘然。   男子负手而立,冰冷地向四周瞟了一眼。   “哎,小兄弟,你可没有个先来后到啊,雪涟姑娘可是大爷我们已经定下了啊。”   那几双财大气粗的眼睛顿时都齐刷刷望向男子。   他们各个都是京城富贾,不肯就此罢休,极力要求留住雪涟。   男子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眼角翘起一些弧度,轻轻地冷笑道:“哦,是吗?”   所有人一时间哑然惊愕,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口气不小的男子。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屑地扬起那只修长的手臂,翻过手掌,一点点伸向眼前那一张空白案桌上。   没过多久,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听得几下嘎吱嘎吱的皲裂声,瞬间,这张桌子化成了无数碎片,撒落了一地。   “天啊?”   每个人都吓得合不拢嘴。   “老板娘,这是赔给你的桌子钱。”   男子潇洒地从怀里掏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大方地扔给了皱纹横起的老板娘。   小女孩眨巴了一下亮如葡萄的眼眸,茫然地昂头望着这个男子。   他到底是谁啊?   武功竟是如此盖世?   正思忖间,小女孩已忘了那双殷红的手里的刚拾起的碎片不小心漏到了地上。   “雪涟,走吧。”   男子回头,似笑非笑,然后又到小女孩身边,犹如清风明月般地说了句:“小丫头,你也随我来吧。”   他的话让小女孩怔怔地愣了一下,也不知为什么这个男子让她突然间有些莫名的脸红,甚至心跳都不由得加速了。   如谪仙飘逸,俊挺飞扬。   仿佛隔世般的男子让翠雅阁其他的女子也都不由得暗慕情生。   老板娘得瑟地收起那颗夜明珠,故意扬袖弱弱地向那几位商贾问道:“请问几位爷还想要雪涟弹琴吗?”   “哼!真扫兴,好了,我们大人有大量也不计较。但老板娘,不过下次一定要雪涟赔上哦,否则我们可不饶了。”   老板娘妖媚地觑了她们一眼,和气地不断点头:“一定一定。” 第387节:【世事难料两茫茫】   小女孩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去。   对于这个男子,她并不认识。   让她感到费解的是,他这么一个神秘的高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与自己搭讪,而且还指定让她去侍奉呢?   “死丫头,还杵在那里干嘛呢,还不快去伺候公子。”   老板娘似乎天生就痛恨这个小女孩,只要矛头一对向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大吼大骂。   男子似乎也听到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手指间轻轻一弹,却见远处那盘子中的一个肉包像长了对翅膀般腾飞而起,最后竟不偏不倚地落在老板娘那虎口大的嘴里。   老板娘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便也只能无奈地收敛了一些,赔笑着拿下包子,为了掩饰尴尬,特意咬了口,自夸起来:“这包子味道真好。”   接着,一场哄笑终于在翠雅阁中爆发了。   客人们见也没甚什么事就都重新各自做起各自的事情来了,该聊的继续聊,该喝的继续喝。   热闹又恢复如前。   “丫头,快来啊。既然公子都说了,你也跟上来吧,别让公子发火啊。”   雪涟微微垂下那一双魅惑的眼眸,露出一只白皙的手向小女孩招了招。   连雪涟姐姐也这般谨慎,恐怕那个男子必定是个不好惹的大人物。   要是我幸运的话,没准还能从他身上打听到关于那个七皇子的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   想到这里,小女孩急忙应承,幸福地洋溢起一抹璀璨若星般的笑容,第一次感觉像是沐浴了温暖的阳光一样。   老板娘弯了弯嘴角,狠狠地再咬了口包子,嘲笑地摆摆手道:“什么人啊?哼,这死丫头今个儿可真是万幸到家了。不过要我看啊,她可是别得意早了。”   男子包了一间最上等的房间,其内装潢十分奢华靓丽,布局精细周密。   雪涟不敢随便开口,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旁边,似乎在耐心等待他的吩咐。   男子见小女孩上来了,只是略微笑了笑:“雪涟,她有名讳可以唤吗?”   “公子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她就是东门威大将军的小女儿,东门月。” 第388节:【世事难料两茫茫】   雪涟那一字一句清晰的回答深深地印到了小女孩心上。   她不明白,雪涟姐姐何必要为她安排这样一个身份呢?   倘若别人只当她是普通人,那这样的身份就显得没有道理可言。   莫非是雪涟姐姐知道自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   但若真是这样,雪涟岂不是种下了包藏罪犯的祸根,这可是要株连九族啊?   她难道会一点都不畏惧吗?   为了试探出真相,小女孩勇敢地脱口否认:“东门月早死了。”   尽管如今她沦为仆人,可是那份皇室的贵气,那份公主的倔强都依然还是表露无遗。   紫色的面纱淡淡地散发出一些清香,沁鼻缭人。   小女孩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她过敏的香味,很快地便感觉到头晕起来。   “雪涟,你先给这个什么东门月包扎一下手吧,到时候肿起来可不好看了。”   雪涟矜持地抿嘴淡笑,温柔地拉过小女孩:“公子让你坐下包扎你就坐下吧。丫头,你可别不领情。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叫东门月怎样?还有,不准再说东门月已经死了,现在的东门月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小女孩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似乎连雪涟整个人也在自己眼前不断摇晃。   对于雪涟的话,她根本听不见。   “她这是怎么了?雪涟,你快给她瞧瞧。”   对于小女孩的晕厥,男子言语间无意地多了一些焦虑。   雪涟学过医术,当年在江湖上混过些许岁月,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名医,不过碍于自己只是女子,无法尽施才华,后只能改学其他。   再后来,雪涟也没有想到,从小期盼闲云野鹤的自己,本以为可以安然独自终了一身的她,竟然会遇到了这样一个让自己可以一辈子倾心而倚的绝世男子。   为了这个男子,她宁愿倾其一生,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无不愿意。   等到雪涟做了几次针灸后,小女孩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小女孩抖动了下眼皮,知道没事,雪涟这才释然,然后慢慢走到了矗在门外那个踱来踱去的男子旁边,绯红了半边脸颊,躬身道:“公子,她醒了。” 第389节:【世事难料两茫茫】   “是吗?太好了!”   男子正想进去,却被雪涟那一只玉藕般的手腕给及时挡住了。   他的冲动,他的担忧,让雪涟莫名感到一些不舒服,也许女人就是这样,所谓的胸襟宽阔抑或虚怀若谷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在一个让自己在乎的男子身边,她没有半句怨言。   “公子,她对你的香气过敏。刚才也是因为这个才晕倒的。如若公子信任雪涟,雪涟愿代替公子好好照顾她。但若公子不信,那雪涟也无话可说。”   男子微微瞟了一眼这个纤细柔美的女子,一时间所有的话如鲠在喉,或许自己再多辩解也是无用的了。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既然她没事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只是……辛苦你了。”   男子那犹犹豫豫,简简单单的安慰顿时让雪涟心潮澎湃,这样的时刻仿佛已经不知等了多久了。   只希望那一句“辛苦你了”只因为自己。   而仅仅这一句也足够让她情意难消了。   雪涟一双明亮如镜的眸子盈盈如月地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依依难舍。   蓦然间,眼眶里隐隐地含了一些泪珠。   那是她为他准备的泪珠,或许一辈子也只会为他而流的泪珠。   无论多少痛苦,只要他还能看到自己为他所做的,那便是一万个,也值了。   雪涟明白,付出多少不等于可以收回多少,那个人身边尽是百紫千红,奇花争艳,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株默默无闻的野花呢?   “一生只爱一个人,这是谎话还是可以期待的真心话呢?”   这一句就像一个钉子,已经完全渗入到心窝里,现在她想要拔出来,也已经拔不了。   小女孩摸摸自己的脑袋,发现手上包了几圈白纱布,些前那种滋滋的痛也少了很多,这一切应该都是雪涟姐姐帮她的吧。   满怀着感激,小女孩微微勾起笑涡,对着正发呆的雪涟大声谢道:“雪涟姐姐,谢谢你。”   雪涟猛然一颤,这才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揉了揉眼角,无奈地深深吸了口气。   “丫头,如果你真心要谢雪涟,以后你就答应雪涟,改名唤作东门月。以后你便是东门威大将军那个失踪了十年的女儿,应该说你也只能是他失踪的女儿。” 第390节:【世事难料两茫茫】   雪涟回头,芙蓉般的眸子对视了小女孩一眼,而内心却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暗暗生出一些歆羡之色。   小女孩探了探娇俏的身子,东张西望,想要找到刚才那个飘尘脱俗的男子,可是已经找不到了。   “雪涟姐姐,刚才那个公子去哪里了?”   雪涟收拾完自己的药箱,对小女孩这个鲁莽的问题感到有些骇然。   “你找他干嘛?月儿,以后你好好呆在雪涟这里就好了,雪涟不会亏待你的。”   小女孩感到有些失落,原本自己还想打听七皇子的下落,但如今男子一走,所有的希望和线索一下子化成了烟云。   不过怀着好奇心,小女孩还是忍不住张口问道:“雪涟姐姐,那个公子是宫中的人吗?”   宫中?   雪涟一听到这两个字,瞬间疙瘩了一下,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胭脂盒。   这个词对小女孩而言,本应该是最忌讳的,如今她反倒自己出口了。   雪涟怕惹出事端,只摇摇头:“他哪里像是宫中的人了?他不过是雪涟的一位故人罢了。”   小女孩发现,雪涟说话有些颤抖,好像有什么隐瞒着自己。   东门月?   以后她真的就要成为东门月了吗?   要是自己真的成了东门月,那不是可以去将军府了,而将军肯定知道七皇子的下落。   这样一来,小女孩又感觉重新找回了希望。   不过细细想来,雪涟不会让自己这样贸然回到将军府的。   “雪涟姐姐,快看窗外,有鸽子!好漂亮的白鸽啊!”   小女孩灵机一动,便指着窗外大叫,要想知道如何通风报信,必须要欺骗雪涟姐姐一次了。   雪涟冷笑了一声,研磨了一下胭脂粉,漫不经心地启唇道:“别唬我了,这大白天的,翠雅阁中哪来的鸽子?你啊,省省心吧。”   没有鸽子?   雪涟一说,便让小女孩更加失望了,原来翠雅阁根本没有鸽子,这下就算要通知东门将军也难以达成了。   殊不知,雪涟早就察觉到了几分。   她不得不用谎言瞒过了小女孩,其实鸽子飞来也不是稀奇的事,只要有人放消息到翠雅阁,就算翠雅阁没有养鸽子,也是可以看到的。 第391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不过小女孩打小生养在宫中,没有人情世故,再加上年龄小,根本不懂得事情原委。   小女孩无法,便只得失落地走了出去。   选秀之日,天朗气清,明媚的阳光暖暖地普照着大地,河流上更是微波粼粼,碎金点点。   翠雅阁前人潮涌动,喧嚣不停,仿佛围满了一群兴奋觅食的雀儿。   翠雅阁内,小女孩紧紧攥着抹布,摇摆着自己那身旧旧的绣花纱裙,使劲地擦拭着桌上残留的油渍,丝毫不敢怠慢。   老板娘则吆喝招呼着那些客人,脸上习惯地堆满了虚伪的笑容,仿佛一团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麻花。   不过让小女孩纳闷的是,今个儿连帮她的人都没有,那些平日里卖笑的女孩都统统不见人影。   “她们这是去哪儿了?”   由于觉得委屈,小女孩喃喃地唠叨了一下,可没想到自己念得这么轻,还会不幸被老板娘给听见了。   老板娘似乎是她的天敌,折磨自己没日没夜的干活还不够,每天依旧对她凶狠地非打即骂。   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要不是为了复仇,小女孩打一百个也不愿意呆在这里,哪怕流浪做乞丐也比这儿强。   “你这个死丫头,让你干活还这么多闲话。她们干什么去了,管你个屁事。你给我好好听着,那些姑娘什么的,或许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你啊,你就别做梦了。你也不拿块镜子瞧瞧自己,长成这样,不受人诋毁已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了。哼,到后院劈柴去。”   老板娘一口气骂完,感觉像是大快朵颐了一番,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真想要把她生吞活剥,谁要她的来到给她们翠雅阁惹来不少麻烦。   不好好教训一次,老板娘总觉得心里搁得痒痒。   小女孩垂下小脑门,心里面不知道已经向老板娘吐了多少口唾沫,总有一天,她会让老板娘矫正舌根,调转话头。   至少再怎么说,自己曾经可是堂堂的铭国公主,只无奈今日沦落成这般下场。   “飞上枝头变凤凰?难道那些姑娘都出去选秀去了?” 第392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院落里放满了柴禾,整整齐齐的大树桩一个个如士兵般挺立在角落。   小女孩撇撇嘴,想想自己真可怜,就这么点力气,那老板娘还让她劈柴,巨大的树木墩子根本拿都拿不动,何况还要劈呢?   “月儿,你让开,我来劈。不过,你得闭上眼睛,省得等会儿木屑飞到你的眼睛里。”   轻灵如风的雪涟微微勾起一抹桃花瓣似的笑容,从后面踏步而至。   小女孩顿感受宠若惊,乖乖地阖上了眸子,每次都是雪涟帮的自己。   她真的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姐姐,就算是亲姐姐也未必能如此。   小女孩琢磨,难不成雪涟还亏欠了自己不成?   不过以前她当公主的时候别说碰到雪涟,就连她的名讳也从来没有听过。   雪涟虽是柳腰纤手,可劈柴起来毫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就操纵自如地把一大批柴禾都劈了个粉碎。   或许小女孩不知道,雪涟一直都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倾世女子,几乎可以和那个蒙淡紫色面纱的男子一较高下。   “月儿,你可以睁开眼睛了。等会儿老板娘问你,你就说是你自己劈的,知道了吗?”   她的嘱咐,她的神秘,总是让小女孩一头雾水,到现在小女孩都无法摸清雪涟的底细,也不知道雪涟到底是否明白自己的身份。   “雪涟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雪涟姐姐,我知道你很好,你不会欺骗月儿的不是吗?”   小女孩一睁开眼睛,便匆匆跑到雪涟身边,一把扯住了她的裙角。   一双清澈的黑瞳坚定有力,那种架势摆明了想在雪涟身上刨根究底,看来这次小女孩是铁了心要答案了。   雪涟垂眸,余光扫了一眼小女孩,竟不料这个平常看似没有城府的小女孩如今也会怀疑自己。   她该不该如实告诉她呢?   但是只怕小女孩知道实情,会招来不必要的灾难。   也许他说的对,这个小女孩只能一辈子活在清水中,做一只无忧无虑游来荡去的小鱼儿。   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太复杂,太黑暗。 第393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他的命令,她一点也不想违抗,她希望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别人,就算不是真心的也不行。   雪涟无法,只得轻轻捧起小女孩的手,仿佛像是一个大姐姐那般拍拍她的嫩肩,坦然一笑:“月儿,雪涟姐姐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这样质疑姐姐呢?雪涟姐姐只知道你是个野丫头,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也是雪涟心中无人可替的野丫头。月儿,无论如何,你都是唯一的。雪涟姐姐的话你听懂了吗?”   雪涟还是回避了。   小女孩心中再次卷起一股失落的浪潮,击打着自己脆弱的心灵。   雪涟为何要欺骗她呢?   如果她不知隐情,为何要每次都这样不索回报而不遗余力地来帮助她呢?   这样的道理怎么也说不过去。   小女孩暗暗咬了咬唇,惘然地盯着雪涟:“雪涟姐姐,那你为何要我做东门月呢?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么以后月儿希望和你划清界限,从此泾渭分明,月儿不想平白无故欠一个人。还有,雪涟姐姐,我要离开这里,我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些胡话谁跟你说的?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东西。好了,月儿,你好好呆在雪涟姐姐身边好吗?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雪涟会对你这样好,那是因为你很像雪涟的一个妹妹,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雪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挽留住这个亲妹妹罢了。如果连你都离开雪涟了,雪涟这辈子都将痛苦内疚。你忍心吗?”   小女孩不知,雪涟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真的只是因自己像她的亲妹妹而受到雪涟的如此优渥待遇吗?   她也渴望有这么一个举世无双,无人可比的姐姐,但是雪涟太优秀了,自己根本就望尘莫及。   她反倒觉得自己都配不上做雪涟的亲妹妹。   让雪涟无语的是,小女孩竟然拒绝了,毫不踟蹰地挣脱了雪涟那紧紧的拥抱。   “雪涟姐姐,恕我直言,你实在太好了,我真的不想成为你以后的污点和累赘。这一年来,我欠你很多人情,可是只要你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的,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雪涟姐姐,你不要再为难我了,可以吗?” 第394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小女孩的话带着淡淡而又诚恳的乞求,这让雪涟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院落中有个小西门,一出去就是大街了。   瞧准时机,小女孩像个小泥鳅一般哗啦一声跑向了小西门,这个门楣落得很低,平常只有一些牲畜可以出去。   小女孩眼疾手快地打开小西门,笑着回望了雪涟一眼,偷偷地溜走了。   雪涟没有去追,冷静地呆在原地,她似乎已料到这丫头要去哪里。   想来这丫头性子烈的很,她要去哪里雪涟也是很难拦得住。   为了找到七皇子的下落,进宫也是必不可免的了。   前面是深渊也好,还是火海也罢,小女孩都下定决心要混进宫去,今生她唯一只想为母后报仇。   只有亲手弑刃七皇子,才能慰藉母后的在天之灵。   这已经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她别无选择,因为她是前朝皇室留下的唯一嫡血脉。   小女孩想过,欠雪涟姐姐的来日定会相报。   翠雅阁前为何这般热闹,不过是贴了一张选秀的皇榜。   姑娘们各个精心打扮,一身珠光宝气,都想要跃跃一试,没准幸运的话,就能捞个妃子当当,那这辈子就再也不愁吃穿了。   “做人上人真好。你听说了没,这个皇上可跟其他皇上不一样,皇上竟然能够容忍前朝的所有东西,什么将军,元老都不用罢官,反而受到重用,虽然这个决策出乎常人,但让我想想就是一个宽容大量,任人唯贤的好皇上。不过更值得说一点,皇上还雨露均沾,从来都不独宠某个妃子,听闻天天都换牌子选嫔妃侍寝,你说像我们这些新人如何会没有机会呢?”   “真的啊?那我也要去,要是侍候好了皇上,凭着我这等姿色,少说也可以当个贵妃呢。”   小女孩扒开人群,听到姑娘们这般兴奋,心想这下有眉目了。   既然皇上如此好色,何不拿自己当诱饵试试一二呢?   七皇子必定跟皇上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哪怕七皇子不是皇上,必定也是皇上的兄弟。   对于皇上的宽宏,小女孩只是不屑,要是真宽宏,怎会灭了前朝,自己篡位成皇上。 第395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这只能叫做假慈悲,或者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那些女孩都这样花枝招展,瞧瞧自己,和一个小土包子没啥区别。   小女孩想想,居然莫名涌起一些自卑,甭说进宫了,现在连套像样的衣裳也没有,还怎么奢望呢?   如果这时候再回去求雪涟帮忙,她肯定不会让自己走的。   眼下到底怎么办呢?   小女孩无奈地钻出了人群,忽然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   “有道是佛靠金装,而人则靠衣装。只要穿上一身绝美的衣裳,就算是再怎么样貌难看,也会变得跟仙女一样。”   小女孩微微抬首,恍然间发现一抹出尘的身影。   回头,原来是雪涟,瀑布般的头发柔柔地覆盖胸前,一面白纱飘逸如飞絮般在错乱的人头中赫然而现。   小女孩毫不含糊,对于雪涟的身影,还有雪涟那得天独厚的清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雪涟姐姐,怎么会是你?”   小女孩低首而下,搓弄着蝴蝶结缎,也不知该怎么应对自己的恩人?   “是雪涟,难道你不想看到雪涟,然后一个人独自去宫中吗?不过呢,有一点你没有任何积蓄,也没有盘缠。这样吧,雪涟带你去逛一逛,这么久了,你连套像样的衣裳也没有。这一切都怪雪涟没有考虑周全。”   雪涟柳眉纤纤,轻扬纱袖,那种脱颖而出的气质不由得让路过的人都停下来刮目相看。   “谁没有周全啊?你们这么闲逛,怎么也得算上我一个啊!”   这熟悉的带着磁性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掺杂着淡淡的清泉流淌般的节奏。   “公子……”   小女孩打了个冷战,什么时候这个蒙着紫纱男子又出现了?   他真是来得及时,如若能从他口中得知七皇子的下落,那么便不用冒险进宫了。   雪涟也微微躬身,只是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好像就是男子的侍女一般。   一个国色天香,倾世无双,一个才貌出众,飘然不羁。   雪涟和紫纱男子放在一起,身段相仿,简直是一双天造地设,万分登对的鸳鸯。   小女孩又瞧瞧自己,又小又丑,跟雪涟一比,根本相差十万八千里。 第396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想到这里,她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妄自菲薄吗?   “月儿,你怎么了?小脸跟个红鸡蛋似的。”   雪涟的话更让小女孩羞赧得更加无地自容。   男子见小女孩低首不语,也不想让其这般尴尬,便转头对雪涟散漫地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嘛?难道是我的出现打扰了你们吗?”   雪涟抿嘴浅笑,抚摸了一下小女孩可爱的头顶,故意撅起嘴,粗着嗓门调侃:“是吗?那得要问问我们这位大将军的女儿了。月儿,你说,你愿意让他加入我们吗?”   雪涟笑涡泛泛,声音清纯可人。   小女孩深深地憋了口气,却心想着该如何启唇向男子询问关于七皇子的事情。   对于雪涟的调侃,她似乎丝毫没有听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女孩入神的样子不禁让雪涟和男子觉得很好笑,其实细细打量,她的姿容若经一番修饰,必定也是在中人之上。   街上异常繁华,各种货物尽是琳琅满目。   “卖泥人了,卖泥人了,多好看的泥人,大家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啊。”   男子微微勾起一抹笑色,驻足,然后只抬起金丝靴,径直往卖泥人的吆喝声那里走过去。   雪涟一愣,这么久了,难为他还记得自己喜欢泥人。   当年那个雪花飘飞的水池边,她无意间告诉过他,她喜欢泥人。   因为泥人总是能随着主人的心意,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可人一旦形成一种性格,便再也难以改变。   小女孩乍然,好奇地目送着男子高大的身影,心里顿觉得有些怪异,这么大的男子为何喜欢泥人,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啊?   莫非是想要买给她的吗?   小女孩涩涩地一笑,不过等到男子怀中的一个泥人放到了雪涟那双白皙滑嫩的手上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完全都市自作多情罢了。   幸好我没问,否则雪涟姐姐肯定要笑话我了。   东门月,你以后不要再瞎妄想什么了,这么极品的男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像我这样的一个小葱头呢?   雪涟姐姐和他才是名副其实的一对。 第397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小丫头,你喜欢泥人吗?我多买了一个,这个观音菩萨就送你了,以后也可以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男子随意的举动,却让小女孩埋着螓首,一时无所适从。   他怎么会真的会送泥人给自己呢?   小女孩犹豫不决,顿时有些不敢置信,那小脸仿若三月桃花,娇红潋滟。   “是啊,公子给你你便收下吧。月儿,你千万不要辜负公子的一片盛情哦,不然雪涟姐姐可要生气的。”   雪涟也点头赞同,希望小女孩能接纳男子送给她的泥人,而内心却浮起一丝小小的歆羡。   他向来对人冰冷淡漠,除了自己在乎的人。   雪涟明白,第一次跟了他以后,那若即若离的关系已算是最大的欣慰了。   只没想到,这个一向令人畏惧的高傲男子如今竟会对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这般厚待。   或许,他对这个女孩的情愫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单纯。   隐隐地,雪涟无奈地暗暗吐了口气。   男子笑吟吟地瞥了一眼一直不敢抬头的小女孩,佯装咳了一下:“会不会是我太唐突了?丫头,不喜欢没关系,万事不用勉强。要不让雪涟代你收着吧,等哪天你想要了找雪涟要就是了。当然只不过一个泥人而已,没这么值钱。”   雪涟以为小女孩不要了,还正想要用梅花锦绢包裹起来,突然小女孩的着急地开口了。   “谁说我不要了,我想要。”   小女孩羞怯地夺过泥人,裂开樱桃般的红唇,灿烂而笑。   雪涟愣了一下,又望望身边那爽朗英俊的笑容,这一切让自己担心那么久的画面仿佛真的发生了,刹那间浑身上下翻滚出一种说不尽的落寞。   他不过是在戏弄小女孩。   而她雪涟居然当真了,想想自己真是太幼稚了,这样明显的感情还会瞧不出来吗?   还是她雪涟太投入自己的感情,傻傻地成了当局者迷呢?   如果她料的没错,这个小女孩已经喜欢上她最最在乎的男人了,但这男人的心却不知此时飘荡在何处。   我宁可自己多想了。   雪涟用尖尖的指甲紧紧扣住手心,慢慢地勾勒出一道细红的血痕。 第398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那种失去承诺和信任的痛苦在闪烁的泪珠中交合着,就像一把利刃在一刀一刀折磨着自己。   “雪涟,你怎么了?你刚才说要去买什么,我和你们一起去。”   男子清冽的笑容让雪涟终于回过神来了。   在一个自己钟情的男子面前失态,是她最不愿意的。   小女孩只低着头,带着一些自惭之意亦步亦趋跟在那翩然飞扬的白袍后面,深深呼吸着从男子身上发出来的特有香气。   “七爷,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你每次神出鬼没的,让小的好难找啊。”   七爷?   几人的勃勃兴致顿时被一个从对面气喘吁吁跑来的一个瘦脸男的话给冲走了。   蒙面男子更是有些生气,剑眉不由横起,轻声怪嗔:“在这里不要叫我七爷了,你就叫我公子吧。懂了吗?”   似乎冥冥中每个人都发现了小女孩异样的脸色。   七爷?   七爷这个称呼跟七皇子好像?   小女孩蒙住耳朵,拼命摇头,告诉自己他不会是七皇子,不可能。   为了确信,小女孩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对着男子问道:“七爷?公子你是叫七爷?那你和七皇子有关系吗?”   男子忽然大笑,反而有些释然:“哈哈……小丫头,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呢?整个铭国称七爷的多的去了,你为何会觉得我和七皇子有关吗?”   那瘦脸的仆人抿嘴一笑,赶紧添油加醋矫正:“对对,谁说七爷都会跟七皇子有关啊?而且七皇子可是铭国堂堂的皇上,我家公子怎么可能是皇上呢?小丫头,你可不要这么大胆称皇上为七皇子,省得惹来杀身之祸。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七皇子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皇上就是七皇子。   哼,该是我报仇的时候了,我一定不能再错过机会。   小女孩整个人又深深陷入了仇恨之中,眼里的单纯和可爱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浓浓的怨气和杀气。   雪涟拉过小女孩的手,也仿佛感到几分不对,生怕出什么事来。   男子也抚摸了一下小女孩,便安慰:“丫头,小孩子就要活得开心,别想得太多,你懂我的话吗?不论七爷也好,还是七皇子也罢,这些都是大人的世界,与你无关。好了,雪涟,丫头,你们说咱们还去不去了?” 第399节:【一朝飞上枝头凰】   “去,当然去,我还要雪涟姐姐给我买套好衣裳呢。雪涟姐姐,你说是吗?”   小女孩猛然抬起头,还是一如阳光般的笑靥。   这丫头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雪涟揪了一下心,只觉得这丫头变得怪怪的。   刚才还是那么害羞,现下却变得这么大胆了?   小女孩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是要去做什么大事情。   对了,雪涟想到自己已经答应小女孩入宫,这一年来小女孩一直都在打听宫中的消息,为何她这么一心要入宫?   难不成有什么阴谋或是早已策划好的计划?   雪涟一时间也懵了,究竟小女孩的出现,对皇上,是好,还是不好呢?   他只告诉她是前朝的公主,但却没有告诉她这个公主是否依然放不下那份痛彻心扉的恨意?   “不买了,丫头,回去,咱们改天去。雪涟姐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交代。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下次雪涟必定陪公子好好游逛。丫头,我们走。”   雪涟改了脸色,一把拉起小女孩的手,想要先回翠雅阁把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小女孩一个机灵,挣脱了雪涟,反而瑟瑟地躲到了男子的身后,拼命摇头。   是不是雪涟姐姐发现什么了?   为什么她答应我又反悔了?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下定决心进宫,而且,永不后悔。   小女孩扬起一丝委屈的唇弧,扯扯男子丝制的袍角:“公子,求求你,我现在就想要买。雪涟姐姐也答应我的,要替我买新衣裳。公子,求求你行行好吗?我一直渴望有套漂亮的新裙子。”   男子一直以来觉得雪涟做什么事都是有条有理,不过这次着实有点过分。   从小女孩的穿着打扮来判断,这一年多来怕是过得出奇得简朴,难道雪涟讨厌她呢?   但想想雪涟曾经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小女孩的。   男子挺挺那略略带些寒气的鼻翼,无不包庇道:“雪涟,你不会连套新衣裳都舍不得给她买吧?好了,这钱我出,丫头。既然雪涟不肯陪你,那我陪你去就是了。”   “公子想必误会了,雪涟不是这个意思。” 第400节:【天涯何处无芳草】   雪涟微微拢起一抹韵味满满的笑容,没有生气,也没有怪怨,淡淡地阐释,“雪涟刚才是怕银两不够,无法给丫头买一套上好的,不过公子这样信誓旦旦错解雪涟,雪涟真是有些冤枉啊。既然公子下金口给丫头买了,雪涟还有什么不乐意呢?”   小女孩见雪涟同意了,又像只小白兔一般兴高采烈跳了出来,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涡:“雪涟姐姐真好,我就知道雪涟姐姐刚才是开玩笑呢。”   这丫头异样的举动让雪涟突然感觉有些陌生,细细思量了一下,总觉得这个丫头城府不浅。   凝聚在空气中的僵硬终于缓和,男子很是欣慰,心想雪涟还是如此善良,体贴,都是自己多想了。   小女孩从来都没有这般开心,在京城中那个偌大的锦绣衣庄中,挑了一件又一件的新衣裳。   自己曾经当公主,虽是锦衣玉食,可是却从来无法体会这种难以言说的开心。   在这里,她可以自己选择,可以自己试穿,可以把自己打扮成各种奇怪的样子,也不用担心会被嬷嬷们说成不规矩,也不用担心母后知道会生气。   如果自己能永远这样幸福,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真不愿意再进宫受折磨了。   或许,一个没落的贵族女孩,最大的心愿,就是渴望能如鸟儿般自由自在地在苍穹中徜徉漫游。   “雪涟姐姐,这件好看吗?哎呦,没想到我都选了这么多了,公子,你不会付不起钱吧?那样的话,我只能勉强选一件了,好可惜啊。”   哈哈……   雪涟和男子微笑地站在一边看着小女孩不停地比划,也着实被她的可爱给逗乐了。   “别担心公子的钱袋,反正你喜欢什么拿走就可以了。”   微风袭来,吹得那白色和紫色的面纱在空中飞扬起来,飘逸洒脱。   “公子,有急报……”   正守在锦绣衣庄外头的仆人突然跑了进来,满脸焦虑地望着男子。   “哦,雪涟,丫头,那你们好好挑选,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处理,所以就无法奉陪了,改日定当谢罪。丫头,别担心,好好挑吧……雪涟,那……我……先走一步了。” 第401节:【天涯何处无芳草】   雪涟失落地垂下眸子,微微躬身,才陪了自己这么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他每一次的转身离去都会让她难舍好长一段时间。   她不要求他能为她做点什么,真的只希望他能多陪自己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也行。   可是她明白,这样小小的祈求,也是无法达成的。   但他永远都会有做不完的事,也永远都会有借口要离开自己。   雪涟可以理解他,宽容他,可又有谁能够来理解自己,宽容自己呢?   她真想要任性一次,然而理智让她做不出来。   “雪涟姐姐……”   似乎小女孩也瞧出了雪涟的心思。   雪涟真美,尤其是她那样入迷,那样忘我地盯着他俊挺如松的背影。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一向洒脱不羁,以济世为怀的雪涟也不知什么时候沉入了这样深的爱情漩涡之中,如今想要挣脱出来也难以再挣脱了。   为了这个男人,她抛弃了自己的初衷,抛弃了自己豁达的情怀,为了珍守那一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她变得那样小心翼翼,变得那么会揣测人心了。   以前的她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些,只知道天有多大,心就有多高。   而现在,她就像是一只九玄天的凤凰落入了凡间,在心爱的人面前,显得如此落魄不堪。   “丫头,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还不清的东西呢?我曾经治病救人,一心以为只要医术高超就可以救活一切人,可是现在想想并非如此,因为我都救不了自己的心。”   小女孩第一次听到雪涟姐姐说出这样的真心话。   雪涟姐姐曾经真的是一个医师吗?   怪不得自己历来的伤病都让她给医好了。   小女孩也叹了口气:“医术再高,也救不了一个人的决心。如果当一个人已经有决心去做一件事,哪怕就算没有回头路,也是会去做的。雪涟姐姐,只要你觉得没有错,何必在乎该不该挽回呢?如果换做是我,我一旦决定,就不会再去多想了。”   她的话着实出乎雪涟的意外,雪涟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年纪,不经人事的孩子居然还可以说出这么一番深明大义的道理来? 第402节:【天涯何处无芳草】   实在让她不得不钦佩有加。   “但是假如有个人欺骗了你那该怎么办呢?也就是换句话说,一切的一切不是你原来所想的,那你无谓的决心还有价值吗?你牺牲了自己,可换来的只是一场误会,只是一场笑话,那时候你会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吗?”   “雪涟姐姐,你怎么会这样说啊?但是,只要是自己的选择,就算后悔,又能怎样呢?”   小女孩拔下自己的簪子,毫不犹豫地把它刺到了手腕上:“我现在不小心刺痛了,留血了,不过等到结痂,不就又没关系了吗?无论怎样,我刺都刺了,还能怎样挽回呢?”   雪涟大惊,真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这般无畏。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但是小女孩的一举一动却似乎跟她的年龄所不符,这让雪涟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   雪涟赶紧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条纱带,为小女孩紧紧裹住,那血还是不止地浸透出一滩殷红。   “疼吗?丫头,你可真傻,干嘛这样对待自己呢?你自己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以后千万别干这种傻事了。”   “姐姐,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呢?”   “没有为什么,医者父母心嘛,谁都不愿意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哪怕你现在不懂,将来也会懂的。”   雪涟顿了顿,不知不觉间发现眼里多了一些辛酸,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多年奔波所感还是为这个眼前的小女孩的前途所担忧。   她不是想要进宫吗?   无论是为了皇上的安全,还是为了小女孩的性命,她这次不得不豁出去一把。   雪涟很想劝她回头,可是那孩子坚定不移的眼神和不怕痛苦的决心,已经表示出不可能再会有任何改变了。   “月儿,雪涟能问你一件严肃的事吗?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雪涟。”   小女孩奇怪地抬起头,重新插回了簪子:“雪涟姐姐,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我要是能回答一定如实相告。”   雪涟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微微弯起一抹莞尔,带着她来到了路边的一家豆腐卤面店。   “月儿,我们边吃边聊好吗?今天雪涟姐姐请你吃。” 第403节:【芭蕉不展丁香结】   “让开……让开……”   忽然从大街上威武而来一群侍卫,背后那一顶巨大的华盖翠帘下坐着一位英姿飒爽的男人,他便是铭国的九王爷,据说在蛮荒大帝的儿子中也算得上战功赫赫了。   “哎呦,小妞,不错吗,给爷亲一个……”   其中领头的侍卫长似乎瞧见了小女孩,猥琐地吸了次口水。   那人正想要伸手去摸小女孩的下巴,就让雪涟一个巴掌快速闪过去了,留下三道鲜红的淤痕。   “臭娘们,敢打我!”   那侍卫长胡子气得往天翘,细细打量了蒙着面纱的雪涟,慢慢平静下来,仿佛又找到了一块肥肉一般。   九王爷向来喜欢吃喝玩乐,虽然听说战功赫赫,可是外人一看就是跟个花花公子没两样。   他一身金丝大袍,玉簪束发,脚下一双黑色靴,眉头冷锁,声音戏谑中略带些正经:“等一下。谁敢阻挡我的九云军啊?”   那侍卫长摸了摸脸蛋,赶紧迎了上去,告状道:“启禀爷,就是那个臭娘们。她们竟然蔑视我们九云军。”   “呸!”   雪涟忍不住啐了口骂道:“哪有像你们这样欺负良家妇女的?真该遭世人唾沫。”   雪涟身姿窈窕,翩然若蝶,换做哪个男人都不禁会想入非非。   而九王爷也不例外,其实比起七皇子似乎也不差到哪里去了,只不过他更会直接调戏所谓的“良家妇女”。   “来人啊,把那个女的给我抓起来,然后再送到我府上供我消遣。”   这么赤裸裸的馋话让那些路人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自己的老婆或是女儿都给这些强盗抢了去。   雪涟本想逃脱,可是哪怕自己会武功,又加上这么多侍卫,也不好这样堂而皇之跟他起正面冲突,不如等到他府上再想计划。   雪涟为了保全小女孩,故意一把把她推到了一边,可是这一举动恰好让九王爷那犀利的鹰眼看到了,连带道:“还有那个小女孩一起陪同吧。多一个不多,哼!”   小女孩向来倔犟,一看到这么人来抓自己,瞬间放声大哭起来。   “雪涟姐姐……我不要……” 第404节:【一入宫门深似海】   雪涟皱了皱眉头,无奈之下只能按捺住小女孩,轻声说了句:“先别哭,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小女孩无法,紧紧瑟缩着身体,寸步不离地跟着雪涟。   “等一下……哎呦,我倒是谁呢,原是九王爷啊?草民不知九王爷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艳若桃花的老板娘尖起一簇眉毛,正好从翠雅阁中走了出来、。   她不想因此失去一个店里的招牌。   “哼!有什么事情吗?”   九王爷冷冷地站着,从鼻子里随意地发了一声,语气中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王爷,草民有一事相告,这位梦着面纱的姑娘正是我们翠雅阁的姑娘,若得爷怜惜,请放回雪涟姑娘吧,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主子包了。不过爷可以带走那个小丫头,反正我也早已看得不顺眼了。”   “哦?是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却想要放了那生嫩的丫头,至于雪涟嘛,那……我就更想要了。你说吧,要多少钱包下雪涟姑娘啊?”   “这个嘛……”   九王爷转过头,只听地嘭的一声,亮出了一把雪光闪闪的宝剑,不及防地已经落在了老板娘那粗粗的脖颈上了。   老板娘吓得两眼冒花,膝盖骨一软,便倒在了地上,赶紧调转话头求饶:“爷,你就放了草民吧,草民不敢啦!”   九王爷笑笑,又呼啦地扬起剑锋,拿眼瞄着道:“哼!也就这么点胆量。不过你倒是说说是谁比我还要有钱包下了这位雪涟姑娘啊?”   雪涟自知老板娘扯不清楚,只能娉婷而出,微微躬身:“爷,若雪涟不是清白之身,你还会要雪涟吗?”   九王爷先是一愣,后仰天大笑:“好个豪爽的姑娘,爷喜欢。爷的肚子什么都撑得下,现在府里的正妃位还空着,只要你有本事,我就让你坐怎样?甭管其他的,你就只要伺候我周到即可,听清楚了吗?”   雪涟暗暗地骂了一声卑贱,后又扬起妩媚的笑:“是吗?那就谢谢爷赏识了。老板娘,你还是好好继续管着那个死丫头吧,切莫再惹祸了,要不是像爷这样宽容的,她怎么会这么幸运呢?爷,你说是吗?” 第405节:【一入宫门深似海】   九王爷欣慰地搂过了雪涟,便命人放了小女孩。   望着雪涟随着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去,小女孩眼里噙满了无辜的泪水,充满感激和不舍地望着雪涟。   雪涟姐姐,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你还愣在这里干嘛?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得咱们雪涟都要被九王爷给逮了去。死丫头,快回去干活吧……”   小女孩早就不想呆在翠雅阁了,趁着人多,很快就钻了空子,消失在老板娘凶巴巴的眼帘中。   不过老板娘也没办法,这一时间人海茫茫地也不知该去哪里找呢,不过心想这孩子要钱没钱,等会子饿了自然会回来,于是气呼呼地甩了甩锦帕先独个儿回去了。   “我叫东门月,今年十四光景。”   小女孩怀着颤颤巍巍的心情一路颠簸到了皇城,那个一年前还让自己过着歌舞升平日子的地方。要不是那些坏蛋,她如今还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公主,根本无需小小年纪就承受这种亡国之痛。   她紧紧握着那个小拳头,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太监,小女孩的身边都站着略比她个头高些的女孩,在明令要求下,正报着自己的身世年龄。   “我叫上官絮渊,今年十六光景。”   “那个东门月可否是东门将军的女儿?”   还沉浸在回忆中的东门月没有听到李公公的话,好在旁边那位婀娜玲珑的上官絮渊听到了,便立即推了推东门月的胳膊,这才让她重新回过神来。   李公公似乎最忌恨怠慢他的人,使了个白眼,尖起嗓门骂道:“东门月,你可否读过书啊?怎生的如此没有教养呢?”   东门月怕自己误事,忙得跪下来撒了个谎:“李公公,我错了,刚才是由于我看皇宫看得入神了。我真的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地方。”   她这么一说,倒是逗乐了其他几个女孩子,每个人都抿嘴咯咯发笑,像小鸡似的。   上官絮渊还是挺会圆话,也赶紧帮忙解释着:“是啊,李公公,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这些丫头以后就全托你提拔照顾了。” 第406节:【一入宫门深似海】   说到自己的好,李公公又眉开眼笑了:“恩,这话倒还中听。好了,你们一个个都经了选拔,等会儿会有个叫史妈妈的宫女会带着你们前去教礼仪,到时候可得要好好学啊。”   这几个留下的女孩都有些兴奋,忙作揖跟了过去。   可是东门月却让李公公拦住了。   “东门月,你刚才可是冒犯咱家了?现在,你说该怎么赔偿我呢?”   身无分文的东门月望着自己,搓着手,压根儿就拿不出什么来。   李公公见她磨磨蹭蹭的,以为是存心要和自己过不去,便更加厉声道:“一个堂堂的将军府还会没有一点银子吗?”   “李公公,你就别生气,这是我替东门月交的。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你了。”   真没想到,萍水相逢,还能遇到这般的贵人。   面对上官絮渊的慷慨解囊,东门月这才浮起一丝会心的笑容。   李公公收了钱,也不愿意在这里倒腾,便随着其他几个小太监扬长离去。   “刚才谢谢你了。你是……”   “我叫上官絮渊,以后你也要多多小心为是,听说皇宫可是个不好呆的地方,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上官絮渊?我叫东门月,我以后可以叫你絮渊姐吗?”   上官絮渊挑挑柳眉,从容一笑:“当然可以。那以后我就叫你月儿了。认识你真好,我总算在这寂寞的宫中抢先一步找了个伴儿,你说是吗?”   “恩……”   其实东门月说这一声却很是勉强,毕竟自己曾经就是这里的主人,只不过现在是忍辱负重地换了个身份而已。   史妈妈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宫女,简直就比东门月的老板娘还要强悍凶残。   才刚一踏入宣和殿中,就听到那些小女孩子们的哭啼声,原是那史妈妈用又长又粗的木棍打宫女。   “她们为什么要挨打啊?”   东门月看得揪心起来,想想自己会不会到时候也屁股开花啊。   “嘘,你别发出太大的声音,要是让那个女人听到,我们都要受罚。”   上官絮渊没说完,史妈妈就撮着红嘴,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了,像一只发威的母老虎:“你们这些新来的给我好好听着,要是学不好礼仪,第一就要挨揍,第二再不听话的就直接沦为宫婢,你们一个个可铭记于心了吗?”   东门月无力地答了一声,没想到第一鞭就哗啦一声落在了自己小小的胳膊上。 第407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这种滋滋的疼痛竟然都让她忘了大声叫出来。   “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要再不拿出好的样子来,你就索性当宫婢得了,反正你这身段也不见得会让皇上喜欢。”   想到这里,东门月不得不挺起腰板,自己可还得复仇呢,不能就这么轻易倒下。   “对,就是这样子,其他人先退下,我偏偏让你站着,直到把腰板挺得呱呱响为止。”   上官絮渊也要走了,只是不舍得望了一眼东门月,可终究还是很无奈,自己也不过只是小小的秀女,无法为她做主。   史妈妈似乎和东门月较上劲了,这个小女孩天生脑门就大,还时刻透露着一种不屈的态度,让人觉得特别生硬。   不过万事皆有两面,这倒让史妈妈有了个好主意。   “你叫什么?”   东门月撅着小嘴,笔直如松地站在宣和殿大厅中,对于这么凶的老太婆,她理都不想理。   “你叫什么?我在问你呢?”   话不过三,史妈妈向来是个没耐心的人,只要自己不舒服就会粗鲁地加大嗓门。   东门月想想自己也没脱身办法,就只能回答:“我叫东门月。”   “哦?东门月是吧?那以后你可要好好听话,我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处?”   东门月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个史妈妈是如此心怀鬼胎啊。   “是啊。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皇上素来喜爱女色,不过听着一位公公来说,皇上最近想要宠幸那种刚强的女子,就是你这样的?你……懂了吗?到时候你只要别忘了我的好处就行。我要的不多,三千两银子就可以了。”   “你是说你帮我促成这件事,然后我给你三千两是吗?当今皇上是蛮荒大帝的七皇子吗?”   “没错。就是他。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东门月咬咬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么快就让自己找到仇人了,而且连时机都有人主动来安排。   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好。我答应你。”   史妈妈得瑟了一下,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捞到了一笔好处,这个丫头果真是傻,不过傻人自有傻福,到时候皇上没准还真喜欢也说不定。 第408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史妈妈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让东门月写个名便可。   而不做多想的东门月随即就答应了。   夜色静静地洒下几分皎洁,听着外面的虫儿吱吱声,东门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史妈妈告诉她,明天就安排她和皇上来个邂逅,可不知这样的时光有多么漫长。   自己是能报仇了,可是雪涟姐姐呢,她还好吗?   东门月默默地向月亮祈祷,只要雪涟姐姐平安,自己再苦也愿意。   “你还没睡吗?”   躺在前面床铺上的上官絮渊也睡不着,刚才还一直在担心东门月,不过看到她还是毫发未损地回来终是感到一些欣慰。   “絮渊姐,你也没睡吗?我有些烦,睡不着。”   想到史妈妈教她的一些诀窍,年纪小小的东门月还是有些害怕,她明天就要面对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你们睡不着不是意味我们也睡不着啊,别打扰我们,我们明天可是还要学习礼仪呢。”   东门月本想要和上官絮渊说说话,可是当听到其他秀女们的指责声,也就只能闷闷地闭嘴了。   皇宫就像是一个迷宫,一个让很多青春洋溢的女孩们迷失自我的地方。   而东门月呢,只得乖乖地接受一种背负亡国之耻的命运,就为了报仇,最后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史妈妈没有食言,她老早就打听过,皇上今天会出来走走,没准运气好的话,东门月是可以碰上的。   东门月假装去为史妈妈拿东西而偷偷地向御花园跑去。   好在,皇上正好是去御花园散步的。   远远地,东门月就在树丛间见到了这个男子,相貌俊秀,身材挺拔,果然还留着当年的风度。   “是皇上,他就是当年毒死母后的七皇子。母后,儿臣今天总算可以为你雪耻了。”   东门月那一颗小小的心怦然跳动,原本正想跑出去,可却一下子让一只手给蒙住了嘴巴。   “嘘……你这样冲出去见皇上可是死罪啊。那是惊扰圣驾的死罪啊,你懂不懂啊?在这皇宫中,皇上就是主人,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敢贸然行事的啊?” 第409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上官絮渊早就注意到东门月的不对劲,只是怀疑便也跟了出来。   没料到,她真是来找皇上了。   上官絮渊想了想,或许也不能怪东门月,毕竟她连及笄之年都还没到呢。   可是东门月哪里听啊,一心急着报仇的她只想快点解决问题。   “絮渊姐,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皇上。你别出来,我自己承担。”   东门月推开了上官絮渊,瞬间冲了出去,结果倒在了地上。   而刚好在游行的皇上也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转身问旁边的公公:“这人是谁啊?怎会在这里跌倒呢?”   “皇上……奴婢们是这里新来的秀女,由于不懂规矩,还望皇上赎罪。她是东门月,由于年纪小,又对皇上好奇,才会偷偷来这里。如果皇上要罚的话,就罚我好了。”   上官絮渊哭喊着也跑了出来,想要替东门月求情,只因为自己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一个伴儿。   东门月却听呆了,这下皇上还会要她侍寝吗?   “皇上,都是奴婢不好,不是絮渊姐的错。都怪奴婢的冒失,打扰了皇上的雅兴。还望皇上恕罪啊。”   皇上似乎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龙颜大悦:“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你们都别争着抢着要罚了,起来吧。朕都要你们了。哈哈……方公公,你吩咐下去,今晚就由她们两个伺候朕吧哈哈……”   东门月狠狠地咬咬牙,这蛮荒族的儿子们果然都是那么好色,那个九王爷是这样,现在的皇上也是这样,心中更觉得这种人死有余辜。   然而,皇上的身姿却让此时的东门月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蒙面公子,仿佛有着几分相似。   不过,无论怎样,那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谢皇上隆恩。”   上官絮渊赶紧拉着东门月跪下来,就怕再出个什么状况。   夜色渐渐降临,东门月和上官絮渊坐在梳妆台前,两人几乎已经打扮了足足一整天。   鲜红的唇瓣,盈盈的胭脂,而身边的几位宫女更是对她们服侍得周周到到。   而一旁的史妈妈可是笑得合不拢嘴来,感觉自己的好运即将来临。 第410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东门月有点紧张,嘴唇颤抖着,想说却说不出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行刺成功,倘若失败岂不把自己的好姐妹也牵扯进去了吗?   “絮渊姐,我……怕……”   半天,等到史妈妈跟着一个横眉瞪眼的太监进来时,东门月紧紧扣住了上官絮渊的手。   而身为名门闺秀的上官絮渊却泰坦自若地摇摇头,劝慰:“月儿,别怕,还有我呢……”   几名带着缨帽的小太监神出鬼没地背起了她们,趁着月黑风高之际拼命地赶往皇上的寝宫。   东门月的簪子早就歪斜了,那些太监一挤压彻底乱了一簇发丝,想想白费一天的梳妆劲了,或许放到了床上,黑灯瞎火的,又有谁能知道自己是什么个样子呢,碰到丑的,就只能皇上倒霉。   龙榻很大,东门月和上官絮渊分别裹在左右两侧,袅袅的檀香弥漫开来。   忽然,一股浓郁的酒气味扑面而来,充斥了整个寝宫,差点让东门月呛出来。   这个鬼皇帝,作风甚是恶劣,还不如自己的父皇呢?   白天趁着人不注意,东门月已经偷偷将木簪子换成了银簪子,这样便能一下子杀了皇上来报仇雪恨了。   皇上披着一件明潢色的龙衮,颠来撞去地向她们靠来。   “别怕……”   同样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上官絮渊缓缓露出一段雪白的藕,拍了拍旁边的东门月。   “是……谁……今晚是谁啊……小美人儿,朕……这就来……了……”   似乎已经熏醉,皇上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只有脸还红得像猴屁股。   眼看着皇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东门月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啪!   这一声,并不是惊慌失措的东门月发出来的,而是一位梦着面纱的伟岸男子。   由于寝宫内已经灯火具灭,没人知道皇上遽然晕倒在地。   “你们谁是东门月?是雪涟让我来救你。”   一个冷冷若清泉般的声音悠然飘起。   东门月死抓着被褥不放,不过没想到原来是雪涟姐姐找人想要把她带出皇宫,照这么说,雪涟姐姐应该暂且没有危险了。 第411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而一旁的上官絮渊却神色苍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怎么会有个陌生人闯入呢,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男子见没有回应,猝然间,伸手打昏了两人顺带夹在了自己的腋下,脚尖一点,从窗外直接飞了出去。   男子似乎对这个如迷一般的皇宫了如指掌,没有多少时间就把两人放到了一片小竹林中,匆忙地给她们套上了宫女的服饰。   皇宫中,灯火明灭,侍卫们像木头人一般守着。   男子微微勾起唇弧,在夜风中露出一半清隽的脸庞,如玉石般动人。   落叶簌簌,忽地,背后出来一个蒙面女人。   “怎么多了一个?”   蒙面女人把地上的东门月和上官絮渊翻了过来,甚为惊讶。   “怕是同时侍寝的吧。不过这次要麻烦你了,你我各背一个,九王爷那边不会有人发现吧?”   “放心,我打探好了,这次你让我深入贼窝,我怎么会没想好万全之策呢?”   “如此,辛……苦你了。”   男子抿了抿嘴,仿佛言语间哽咽住了什么,不过无奈只能以此结束对话,免得遭来那些路过侍卫和太监的怀疑。   蒙面女子便是雪涟,由于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都轻轻松松地顺着皇宫的屋脊逃了出去,等到那些侍卫惊醒过来,他们早已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闪过的是憧憧树影,只有弯弯的银月平添几分亮色。   雪涟抚摸了一下恬静安详的东门月,也没有望向男子,干涩地咽了口水,仿佛打趣儿般地随意问着:“我感觉你比我更在乎东门月?你既非她的兄长,也非她的朋友,要说敌人倒还能将就,可你为何还偏偏护着这个有可能毁掉你大好前途的祸根呢?”   “不可能了。整个皇族就剩下她一支血脉,我根本无需赶尽杀绝。再说我想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拦得住,包括她,否则就是一个下场。”   那声音如冰雪中融化出来的,不由得让雪涟毛骨悚然,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自己一直深深爱着的男子居然变得这么嗜血了。 第412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雪涟不愿意相信,在他的心中,就真的不会有什么牵挂吗?   淡淡勾起唇角,雪涟颤动了一下那双妖娆却又清澈的眸子:“我真希望你会这么想,否则我所做的一切只将会成为千古诞笑。”   男子欲言又止,马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待到快要临近九王爷的府邸时,雪涟才微微低下螓首,依依不舍地勾起笑弧:“爷,就到这里吧。”   “爷?九王爷?”   这个陌生的称呼倒让男子莫名地怔住了。   “雪涟愚钝,竟然将公子误以为九王爷。好吧,公子,雪涟先在这儿下车了,这两个丫头便交于你了。”   雪涟深情地望了一眼男子,就让马夫停在了路边,临走前长长嗟了口气。   经过两日折腾,男子总算将她们安置到了军营之中。   铭国的边界山地,凹凸不平,豺狼虎豹,常是出没其间,不过那一个个军营帐篷却是鳞次栉比,严正以待。   驻扎这里的都是士卒中的精英雄队,各个威武不屈,以一敌百。   对于雄心勃勃想要打出更多江山的男子而言,无疑只有这里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不过自己身为统领元帅,每天都要观察地形和敌情,毕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样一来,反倒没有时间照顾她们了。   “来人!”   清冷一声令下,便有几个士兵就陆续而入,从他们的盔甲来判断,必是那些军队中做粗活的。   “参见元帅,属下不知元帅有何吩咐?”   男子如一棵屹立山峰的寒松,翩然扇动了紫色面纱,高挺的鼻翼下闪过一丝冷色。   地上,跪着一声不吭的东门月和上官絮渊。   “你们几个带她们换套衣裳,以后就跟着你们做粗活吧。”   东门月想到他破坏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心中有些不快,一路和上官絮渊一样紧抿小嘴,缄默无话。   面对这个轮廓清秀的高大男子,上官絮渊明显也有些脸红,不过她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在龙榻上,现在怎么就糊里糊涂来到了这里。   上官絮渊紧紧拉着东门月的小手,忽然驻足,回眸,忍不住对着男子脱尘的背影问道:“不知元帅为何带我们来这里?私自掳走后宫嫔妃,难道元帅不怕皇上降罪下来吗?听父亲大人说……这可是满门抄斩的欺君大罪啊!” 第413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男子似乎有些触动,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考虑得周到,或许东门月以后还能受她照拂一二。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在马车上说了,若是你们想要立马回宫侍寝皇上,那我就送你们回去。一切,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上官絮渊出身名门,他父亲一心苦苦栽培,就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如今,自己屈身在这里,完全是辜负了自己亲人的希冀。   左右斟酌,她总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而东门月一心要报仇,根本无暇于这里的生活。   几乎是异口同声:“元帅,求求你送我回宫吧。”   两人齐齐下跪,这样的场景倒是迷糊倒了军帐中那几个士卒们。   “东门月,这次可不是我不救你,也不是你雪涟姐姐不救你,而是你自己要回去。皇宫本身就是个是非之地,什么时候让人害死也是个未知数。你们就这么愿意吗?在这里,我还可以保护你们,但皇宫,可不是说有人来救就会有人来救的啊!”   上官絮渊抖动了一下,反而觉得有些自怨自艾起来,不过想到东门月年级尚小,就想要劝她留下来:“元帅说的没错。月儿,你不比我,皇宫就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不如你就跟着元帅吧,这里应该比皇宫来得好些。”   “絮渊姐,你不是认我做妹妹了吗?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里虽好,可是没有你,我只会觉得很孤寂。元帅,求求你,早点放我们回去吧。”   男子挥挥手,退下了那几个士卒。   慢慢地在摩挲了一下大案上的地形图,他恍然间有些失落:“既然你们这么执着,那我这就通知雪涟,送你们回去。”   男子无奈,只能派人再次把两人又送到了雪涟的接应点。   九王府表面上夜夜笙歌,香艳无限,可是内里却暗藏玄机,而九王爷似乎也在暗地里做一些秘密的筹谋,而这些正是雪涟需要破解的地方。   雪涟很美,弯弯的月牙眉,两腮微红,仿若四月的桃花,又如六月的芙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俏笑,怪不得连所谓“花花公子”九王爷也被迷得团团转。   她站在距离王府外两三里的地方,婀娜如仙。 第414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等什么呢?”   没想到,他竟然出现了,一袭淡潢色的长袍,两道卧眉楚楚动人,不过眸子深处却闪过一丝黯淡。   “哎呦,爷,你吓了我一跳。雪涟正在等两位贵人呢!她们都是雪涟的好姐妹,只愿承蒙爷不嫌弃,能够收纳她们。”   九王爷忽然间负手大笑,风吹乱了他的几许柔软的发丝:“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小情人呢!”   说着,九王爷伸手掐住了雪涟的下颚,鼻翼之下似乎又多了一些纨绔之色:“雪涟,我只希望你属于我一个人。再过些日子,你就封你为我的正王妃,好吗?”   雪涟强笑,缓缓扒下九王爷的手,动了动魅惑的眼色,仿佛事不关己:“爷,你这就太没理了吧!其他姐妹们也不比雪涟伺候的少,她们怎么就一点不上爷的心呢?不过爷要是贸然封我王妃,恐怕只会遭他人耻笑。雪涟一直想不通,今生是何德何能可以博得爷如此厚爱呢?”   “哼!厚爱?我想给你就给你,我想封你为妃就封你为妃,这普天之下,谁还敢说个不字?就算是皇上,他也得尊重我的终身大事。”   九王爷的正经倒是逗乐了雪涟。   “爷,你别开玩笑了!雪涟只不过是你的侍妾,至于什么身份就随便爷封,只要爷高兴就行。”   “不是只要我高兴,你也必须高兴,懂吗?”   九王爷一把搂紧了顿感别扭的雪涟,嘴角扬起一丝森然恐怖的笑容。   马夫一路风尘仆仆总算把东门月和上官絮渊送到了雪涟和九王爷身边。   轻轻掀开帘子,两位娇羞可人的丫头蓦然映入了九王爷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中。   “她们是……”   雪涟温柔地把东门月和上官絮渊从马车中扶了出来,抿嘴一笑:“启禀爷,这两位分别是东门将军的女儿和上官大人的女儿,一位是东门月,一位是上官絮渊。不过她们已经都是秀女了。”   “哦,秀女?秀女不是应该在皇宫吗?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呢?”   “爷,你难道忘了东门月吗?就是当初和雪涟在大街上一起站着的那个丫头?爷恐怕不知道她就是东门将军失踪了多年的女儿吧?其实就是一直在雪涟眼皮底下长大的这个丫头。爷还有所不知,这么多年来,雪涟一直将东门月当作亲生妹妹看待,真的……不想让她离开自己。雪涟得知月儿要侍寝,迫于无奈才大胆地找了一些高手把她从皇宫救了出来,不过上官絮渊是她的好姐妹,在当时的情况,也就只能一起救了出来。” 第415节:【守得云开见日出】   “高手?能闯得出皇宫的高手也却非等闲之辈,改天也让我见识见识啊!不过,雪涟,你可知道,这样的举动可是欺君犯上的大罪,你难道不怕吗?”   雪涟抚摸了一下东门月,勾起淡然的唇弧:“只要妹妹好,雪涟今生虽死无憾。”   九王爷一愣,即可拊掌大赞:“好一个姐妹情深,连我一个大男人都快要惭愧了。既然事已至此,东门月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你既是雪涟的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叫你回到皇宫受罪。至于如何应付皇上,我自有妙计。”   而站在一边奚落了的上官絮渊只觉得自己是沾了东门月的光,心有不堪,便屈身拒绝:“九王爷,絮渊想……回去,这件事……总得有人承担。我更也不愿意连累大家。月儿,你就留下,我还是想回宫。”   东门月眨了眨那双诧异的眸子,无不感到尴尬:“絮渊姐,你就再等等,到时候风波过了,咱们再一起回宫去好吗?”   雪涟也不由得心生怜悯,勾起一抹浅笑:“是啊,絮渊,雪涟也当你是妹妹。你就和月儿两人一起在王府住下吧。凡是都得慢慢来,将来的事谁都料不到,不是吗?”   “不过……”   雪涟已经瞧出了上官絮渊的尴尬,便微微一笑打住了:“别说了,都先回府再说吧。”   九王府甚是辉煌,下人们来来往往,数不胜数。   “细丫头,过来,把这两位小姐带下去,记得好好招待一番,懂了吗?若有怠慢,唯你是问。”   一个瑟瑟的小女孩垂手低眉地走到雪涟她们身边,仿佛有些焦虑:“是,九王爷。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丫鬟羞怯地望了一眼雪涟:“不过九王爷,今日似乎有另外一个贵宾来这里了。”   “谁啊?”   “那人生得魁梧,一进来就张口说自己是九王爷的铁杆朋友,还扬言要奴婢今日回拒所有来客,看起来绝非善类,王爷可得小心呐!”   九王爷眉宇一凝,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子,才无不宽慰道:“没事。我且去会会他。雪涟,你就先带着你的妹妹们去休息一下。” 第416节:【爱到深处无怨尤】   一抹亮色映入雪涟那妖媚的眸子,似乎这一切都对她而言都是那样淡若清水:“是!雪涟明白了。爷,你就去忙你的吧,雪涟会照顾两位妹妹的。”   等到来到大厢房中,雪涟便退下了细丫头,自个儿招待起她们来了。   她翩然提裙而坐,分别为上官絮渊和东门月斟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   “月儿,絮渊,你们可真愿意当皇上的妃子吗?”   雪涟雍容地抿了口茶,那脸颊上艳丽的胭脂显得如此灼人。   而这两人似乎都有些疑惑,更是对雪涟这样的问题充满了惊讶,做不做妃子也不是她们两个丫头所能决定的,既然选上了,若不做,便是欺君大罪。   上官絮渊和东门月都点点头,感觉异常坚定。   “救命啊……救命啊……”   说话间,一群毒蛇忽然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顿时整个王府成了哭闹喧天的地狱一般。   而雪涟似乎一点也不慌张,慢慢放下金樽,口中轻轻呢喃了一句:“没想到这莽夫行动这么快。”   赶紧抓起已吓得脸色苍白的上官絮渊和东门月,一个翻身就沿着屋顶跳到了一棵大树上面,而底下依旧有很多毒蛇蠕动着颀长的身躯想要再往上爬。   远处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九王爷轻轻点足,微微勾起一抹邪恶的唇弧,一路和络腮大汉打得噼里啪啦,不相上下。   剑锋掠过,草叶皆落,不过那络腮胡子使出的却是招招置人死地。   络腮胡子,原名雪凤,是江湖中出了名的耍蛇大王,由于从小苦练毒蛇功,如今正是练出了一套自家的本事,几乎不逊色与九王爷。   他这次收到的任务,就是杀掉九王爷,而雪涟却是自己收养的干女儿,只要雪涟一声令下,他做这个爹爹的又如何能坐视不管呢?   何况这些皇族之人也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   十多年前。   雪凤并非是铭国人,而恰恰是邻国蛮荒族的人,当年蛮荒族和铭国作战,大败,而当时蛮荒大帝一怒之下想要杀了作为还是统帅的雪凤,好在那时候自己得到与之交战的东门威将军的赏识。 第417节:【爱到深处无怨尤】   东门威大将军一力要求之下,希望蛮荒大帝交出雪凤,让他们来惩处失败者,这样方肯愿意不再攻打蛮荒族。   然而,雪凤毕竟是蛮荒族人,不愿意相信东门威其实会放了他,无奈之下,就偷偷带着东门威的小女儿逃之夭夭,还扔下一封信,说是只要不来抓他,就一定对他女儿视如己出。   但遗憾的是,雪涟到如今还没有向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自己的爹爹全盘托出计划,反而莫名其妙地想要自己的生命去帮助一个外敌之主。   对于雪凤而言,雪涟着实是个不乖的女孩子,打小就老爱和他抬杠,然而,这也是颇让雪凤感到骄傲的一件事。   对于自己女儿做的任何事,无论是选择治病救人还是选择倾霸天下,他,雪凤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哪怕赔上了这条不是亲爹的命。   尽管雪涟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她为人潇洒,不愿意为这些儿女私事耿耿于怀,更也不愿意回到府中认回亲爹,与她,或许就是养育之恩大如天。   如今的雪涟不再是那个满山满垄滚跑的假小子了,反倒是变成一个稳重异常的娉婷女子了。   在雪凤和九王爷大战之时,她只能先带着两个丫头沿着屋脊逃走,至于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他爹爹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啊?雪涟姐姐,这些人好可怜,他们都要无辜咬死了……”   心怀善念的上官絮渊抖抖缩缩地说不出话来。   雪涟微微颤动了那抹嫣红的嘴唇,摇摇头:“放心,那蛇毒不会扩散,只会让人暂时晕厥,几个时辰后便能自动醒来,不过可怕的就是醒来后这一辈子都会手足无力。”   “手足无力?那不就是瘫痪了?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东门月的话更是出乎雪涟的意料,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想得倒是比大人还多,看来心中那个伤疤还无法愈合。   若她真有一天要威胁到那个自己爱的人,那她雪涟宁可承受痛苦也要为他解决麻烦,解决掉这个近在咫尺的祸根,哪怕他恨自己一辈子,她也同样无怨无悔。   “月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啊?你难道不怕死吗?” 第418节:【爱到深处无怨尤】   东门月点点头,从容答道:“雪涟姐姐,我不怕死。”   哼,不怕死?   雪涟真的不敢相信,猛然间一个狠毒的念头闪过自己的脑际,自己必须提早动手杀了这个不怕死的祸患,越快越好。   “既然不怕死,那就试试看?”   离开九王府有一段距离,雪涟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掐住了东门月细嫩的脖颈,全没了平常的和蔼可亲。   而一旁的上官絮渊吓得要哭出来了,可想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阻止雪涟。   “雪涟姐姐,你不是说东门月是你的妹妹吗?求求你快放了她吧,这样会掐死她的!”   可小小的东门月一点都不害怕,拼命揪着雪涟的手,负隅顽抗,仿佛宁死也不屈。   “住手!”   一抹淡紫色面纱飘过,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几个女孩面前,不过最为惊讶的,就莫过于雪涟了。   “元帅?”   “公子?你……怎么会来?”   男子凝下眉头,迅速地推开了雪涟,一把揽过了东门月,眼里充满了心疼之意。   雪涟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自己为之努力卖命的男子,顿时感觉眼中多了一层模糊的泪纱。   “你好狠啊,是我看错人了吗?要是我晚来一步,东门月就死在你手里了。”   男子抚摸了一下东门月,而东门月则害臊地挣脱了,摸摸喉咙,轻轻咳了几声,不过对雪涟,她是不敢再靠近了。   东门月似乎没有计较,反而帮雪涟说话:“公子,别怪雪涟姐姐,是我要闹着玩的。”   “闹着玩儿?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男子那磁性十足的声音里写满了担忧之色,仿佛这个东门月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一样。   长长的睫毛落下,眸子中闪过一阵淡若烟云的凄凉,雪涟的沉默已经让痛苦死死缠绕住了,她始终无法面对这个有些陌生的男子。   他曾经说过,他今生只爱一人,若不是自己,那就是……这个所谓的东门月了?   雪涟想到这儿,慢慢勾起一抹苦笑,清清嗓子:“公子,你真觉得你看错我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第419节:【爱到深处无怨尤】   男子没有动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不做后悔的事。雪涟,只要你以后不再这样闹着玩儿,我便既往不咎。”   雪涟也把眸子迷成一条长缝,犀利地对视着他,一字一句地反问;“若是我还想呢?”   “若你再这么做,那你不是枉为医师了吗?”   男子的话并非是安慰,而是带了嘲笑的味道。   雪涟定了定心:“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我会记得,不过,你别忘了,这只是对病人而言。”   “雪涟,若你真这样,那只能由我亲自照顾东门月了,不麻烦你这个大医师了。”   这一句,难道真的就是把她对他的爱扔到了尽头吗?   爱到深处方成恨。   她雪涟,如今第一次有这般的体会。   而东门月却有些不知所措,雪涟姐姐和元帅只因着自己而吵翻,心中也觉得有些内疚,可是雪涟姐姐刚才那粗鲁的举动让自己真的有些害怕?   一个口口声声称把自己当亲生妹妹的姐姐会真的想要加害自己吗,还是这本就是一个误会?   这个高大的男子对她东门月这样好,又有什么意图呢?   “元帅,我……不想麻烦你,我还是和絮渊姐回宫吧?雪涟姐姐,你也别怪元帅了,都是我不好,我不想连累你们了。”   东门月那清澈的眸子中写满了天真,而这,正是雪涟所忌讳的。   这个女孩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她不想让男子因东门月而蒙蔽了那双眼睛。   “好,东门月,那雪涟如今问你一次?你老实回答雪涟,你心中究竟还留着恨吗?这个恨到了什么地步啊?”   雪涟盯着东门月,想要让男子彻底知道真相。   东门月怔了一下,心生一些局促,结结巴巴地无法回答:“我……雪涟姐姐,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爱恨,姐姐你难道不是吗?”   “雪涟,九王爷跌入了蛇中,你的心腹大患我已经帮你清除了……”   话音刚落,原是雪凤一路追来了,凭借自己驾轻就熟的训蛇功已经把那个九王爷打得服服帖帖。   男子眼梢微微翘起,那犀利的光芒投到了那个雪凤身上,仿佛觉得这个人有好几分面熟。 第420节:【爱到深处无怨尤】   “这位是……”   几乎两人同时问了出来。   雪涟怕男子的身份泄露,便匆匆地拉过了自己的爹爹,无不随意道:“爹爹,这个是元帅,也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个人。”   “元帅?是铭国的还是蛮荒族的?”   “是……蛮荒族的……”   雪凤忽然咧开嘴,大笑:“原来是大元帅啊,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呐,失敬失敬。”   男子也微微垂下眼睑,抱拳而道:“不知这位大侠是……”   雪涟赶忙上前,圆谎:“这位是江湖大侠,若不是他,雪涟今晚恐怕要失身了。所以多亏这位大侠帮助雪涟使九王爷全身瘫痪,这样以后他才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见雪涟不肯坦言自己的身份,雪凤反而觉得有些失落,不过他说过,只要是女儿要求的,自己就义不容辞去遵循。   “雪涟姐姐,那我和絮渊姐先走一步了……”   雪涟已经瞧出了男子对东门月的不舍,嘴角暗暗浮出一丝讥笑,不过还是落落大方地想要帮他挽留住她们:“公子,你别担心,我只要跟月儿说一句话,保证她会留下来。”   男子大喜过望,惊讶:“真的吗?那……麻烦雪涟了。”   雪涟抿抿嘴,凑到了东门月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没想到东门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骇然黑郁。   东门月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唇瓣:“公子,我能……留在你身边吗?”   男子无不奇怪地望着雪涟,也不知其中有什么奥秘,不过想到那东门月丫头可以留下来,心中也不无欣慰。   雪涟淡淡勾起一抹唇,又轻轻俯下身在上官絮渊耳边也嘀咕了几句。   “真的?”   上官絮渊脸色苍白,不过眼里又夹杂了几分惊喜,望着那个高大俊挺的男子,不由得也同意留下来:“公子?我也能留下来吗?”   既然他对她要误解,那么她只能由此拉开真相的帷幕,哪怕将来血溅三尺白绫,她也不会后悔半分。   男子错愕地瞥了一眼雪涟,实在忍不住怀疑:“雪涟,你……和她们说了什么啊?”   雪涟摇摇头,似乎没事儿一般:“公子,放心,我只是跟他们说了你的想法而已。反正你不是很想照顾她们吗?大侠,这里就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待会儿我还要跟着元帅去好好切磋一番酒量呢!” 第421节:【爱到深处无怨尤】   雪凤拍了拍雪涟,安慰了句:“不过,记得少喝点,你毕竟是女孩子嘛。没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一步了。元帅,还有两个丫头,我们就后会有期吧!”   雪涟点点头,转头,只望着雪凤离去的背影,眼里不知不觉间多了几滴热泪。   十多年过去了,那个风姿勃勃的将军也隐隐间多了几分沧桑和伛偻,不过他确实对自己很好,否则不会百般顺从,而自己却并非这样,还一味地欺骗这个好爹爹。   树林出外,几里路的功夫就有一家豪华酒楼,万里香。   雪涟还真是说到做到,果真带着这个男子一起准备去喝个酩酊大醉。   “雪涟,那个大侠说的对,你毕竟是女孩子,还是少喝为妙。”   几个人围桌而定,都一声不吭,而上官絮渊和东门月似乎显得异常不安,两人的眼神很似迷茫。   雪涟好像性情大变,又重新带出了当年在江湖上驰骋时的不羁,悬空地转了一下酒樽,淡然一笑:“敢问公子,喝酒还……分男女吗?要不这样,若公子先醉倒,那雪涟以后还是大喝。若是雪涟先醉倒,那雪涟以后就不会再喝了。可以吗?”   雪涟的话意味深长,一则她在试探他是否还会对自己有所关心,二则她想试探另外两个丫头的反应呢?   无论这次谁醉倒,对雪涟而言,都是一桩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要喝酒,怎么也不来问问我这个江湖老酒鬼,远近几十里外,谁敢跟我喝酒就是自找破产?”   显摆着一个破得不能再破的酒囊,一个老头歪歪斜斜地向他们跌跌撞撞过来,笑起来像一株开花的铁树。   雪涟还没来得及喝,那老头就红着脸,呼出一口酒气愣是把他们手中的酒全呷光了。   几个人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老酒鬼,无语。   “喂,老酒鬼,你赔我的酒。”   雪涟也不知自己哪来的火气,腾地站了起来,可却让他给圆场了。   “老人家,我们不敢跟你喝,这些酒你拿去吧。”   男子微微一笑,似乎正乐得愿意,而雪涟却狠狠瞥了他一眼,继续不肯罢休:“老酒鬼,你喝你自己的,干嘛来这里闹啊?” 第422节:【爱到深处无怨尤】   老头耸耸粗眉,想起当年的光辉岁月,不禁感叹时光匆逝:“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火气?我可还宝刀未老呢!你要再敢跟我横,你丫的给我当心点。想当年,我是一人杀遍天下,轰轰烈烈,受到万人敬仰……”   老酒鬼拿着一壶酒赶紧开溜,而雪涟却依然追了过去,直到把酒夺了回来。   男子抚纱一笑,想不到雪涟居然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   “好没眼识的老酒鬼。公子,我拿回来了,咱们喝吧。”   上官絮渊和东门月只顾自己吃菜,却不知道雪涟竟然遮遮掩掩地把每一樽酒都偷偷地漏到地上,洒湿了一地。   或许谁也没料到,这个老酒鬼就是雪涟曾经在江湖已经认识的,这次是故意陪自己演这么一出戏,目的是要让男子晕倒。   不多时,果然,男子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哗啦一声晕倒在了桌上。   上官絮渊和东门月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才喝了没几盏就这样轻易醉倒了,按理说不通啊!   雪涟早就看出了这两个丫头的疑惑,撇撇嘴解释:“没事,你们自己吃吧。我会把他带到客房休息,今晚你们也在这里休息吧。”   东门月似乎不想要让雪涟带着那个男子走,不过还是咬咬牙,决定和雪涟一起过去,而心中已经打好所有的算盘了。   今晚是留给她的最佳机会,她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男子居然是真正的七皇子,而皇宫里的皇上也是找人假冒的,一切只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七皇子?   是他,是他杀了母后,是他毁了她人生中最后一个依靠?   东门月瞬间把男子对自己的好当作了忏悔后的理所当然。   不错,她这个亡国公主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次了,这次,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上官絮渊也随着她们俩一起送了过去。   等到夜幕降临,东门月才抖抖缩缩地走到了桌子旁,慢慢地闪起那把亮晃晃的尖刀,顿时锋芒毕露。   眼眸在淡淡的夜色中变得朦胧而惨白,而此时睡得很沉的上官絮渊翻了个身,嘟了嘟小嘴继续呼呼大睡,根本不会想到东门月还会半夜起来去杀人。 第423节:【回眸一笑魅君心】   东门月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按着白天的记忆,紧紧攥着水果刀一步步向男子的房间摸索而去。   到了!   东门月的心都快要跳到心口了,明明是可以报深仇大恨了,可是她却又有些害怕乃至有不愿意的感觉。   若不杀他,那她就对不起可怜的母后了。   但她万万没有料到,雪涟早已抢先一步布置好了一切,正设置了一个陷阱等着东门月往里跳。   嘭!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掀开那绢白色的锦帐,东门月才发现自己扑了个空,里面根本没有睡任何人。   雪涟勾唇一笑,在黑灯瞎火中瞬间出手打晕了一心想要报仇的东门月。   “你看到了吧?现在该相信我了吧?她怎么可能会放得下恩怨呢?”   男子不敢相信,拼命摇头,纤细的长发在夜色中柔顺而下,慢慢地垂到了地上的女孩身上。   他不由得缓缓抱起了她,似乎根本不愿意听雪涟的话。   “公子,你……想要她成为你的祸害吗?”   雪涟垂下长长的眸子,忽然间内心有一丝疼痛揪着自己。   “我会让她忘记一切的,也许这是我唯一的安慰吧!”   见男子心意已决,雪涟酸酸地吸了口气:“如此,便可。雪涟已经知道公子的抉择了。”   男子抿了抿温润的唇瓣,毅然带着东门月扬长离去。   …………………………………………………………………………………………………………………   德懿五年秋。   自从平定边界,统一江山,七皇子也重新归位。   如今已有十六光景的东门月越发出落的水灵,娉婷婀娜,风流生姿。   明玉殿。   一位女子正舞动着蛇腰,弯曲着纤手,金步摇,玉手链,一回眸,倾国倾城,这便是已然忘记了一切恩仇的东门月,如今只知道身边有一个疼她万分的天子。   “月妃太美了!”   那高高的鼻翼下流转过一丝欣赏,皇上俊挺地站了起来,不由得将她揽入了自己怀中。   月妃淡淡勾媚一笑,又挣脱了他的怀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白鹅般再次舞动了起来,仿佛一个精灵一般。   那娇俏的细腰流转出万般风采。 第424节:【回眸一笑百媚生】   皇上望得如痴如醉。   是的,第一次见到她,他就让她的袅娜多姿给沉醉得无法自拔。   “皇上,只在寝宫中太闷了,我们去外头走走好吗?”   月妃裂开一抹嫣红的俏笑,弯下身躯,慢慢地俯下身子,慢慢凑近了皇上。   一袭明潢色龙袍的皇上微微一笑,清隽地扣住了那温暖的手指。   “好吧,一切都听月妃的。”   月妃捏着锦帕,红着小脸,戳了一下皇上:“皇上,你可真好!”   皇上掐住月妃,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唇弧:“对你,朕什么都愿意做!平常朕日理万机,没时间陪你,除了闲暇之际,再不好好依你,岂不是浪费大好时光了?”   想起那两年的戎马倥偬,多少次硝烟战火中,她都傻傻盯着他那马背上的矫健身姿,为了自己,他又有多少次不幸陷入危境。   她可以忘记以前的事,但她无法忘记他的对自己的好。   似乎有些迟疑,东门月终于心中开怀了。   “皇上,你说臣妾为什么会忘记小时候的事啊?”   皇上愣了一下,驻足,眸底闪过一丝深邃:“若是痛苦,那不如忘掉来得好。别说这些了,你不是很喜欢赏菊吗?那咱们就赶紧过去吧。”   刚出明玉殿不远,絮妃风光无限地乘着轿辇从对面过来了。   上官絮渊也因东门月的关系,也让皇上封为了贵妃,不过头衔是高,却已经很久没得到皇上的召幸了。   哪怕自己作为东门月的姐妹,可是一想到她一人霸占皇上,无法让自己光耀门楣,心中就油然生出一些嫉恨。   要想在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先诞下龙子。   “絮渊姐!你也快点下来,咱们一起去和皇上游园。”   月妃扭动着小小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地调皮,想要拉了上官絮渊一起去玩。   絮贵妃却矜持地跳下了辇子,微微弯腰,轻轻跪拜:“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摆摆手,似乎不喜那一套:“免了吧。既然月妃邀你去,那你也一起去吧。絮贵妃,以后别行这么大礼了。”   月妃瞥了一眼皇上,抿嘴笑道:“皇上,你这是在戏弄姐姐呢!你可是尊贵的皇上,我们这些做臣妾的怎么好失了礼呢?姐姐,你说是吗?” 第425节:【回眸一笑百媚生】   絮贵妃嘴上虽是迎合了月妃的意思,可是心中却不胜难受,好像冥冥中感觉自己比她还无知。   “月妃妹妹,你如今也有十六了。皇上乃是天子龙威,岂能随便无礼,以后还是莫开这种玩笑了。”   不过皇上不以为然,反而坦然大笑:“朕还是喜欢月妃这种性子。絮贵妃你好是好,端庄淑怡,就是少了月妃的小性子,懂吗?月妃,你别担心,朕的玩笑随时可以为你而开。”   月妃使了个眼色,又推了推皇上,只怕絮渊姐嫉妒:“皇上,你别说了,姐姐要笑话我了。”   “怎会呢?妹妹,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呢!”   话毕,几人便结伴而游,其中就数东门月最活泼,既没了仇恨,生活中莫过于只有快乐了。   “皇上,姐姐,你们快看!”   嘻嘻一声笑,月妃便摘了一篮子菊花瓣全部撒到了皇上和上官絮渊身上。   “你这丫头敢泼朕?”   皇上也爽朗一笑,露出一排皓齿:“絮贵妃,你就跟朕一起泼回去。”   月妃赶紧装出一副求饶的可爱样,从他们身边跑远了几步,梨涡浅笑:“哎呦,皇上,姐姐,你们就饶了我吧!我下回不敢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们之中必有人遇灾!”   不知什么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老尼姑的警告声,这让几个人都大吃一惊。   这宫中突然哪来的尼姑啊?   不过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却只听得乓的落水之音。   果然,月妃不小心失足仰身掉入了水塘之中。   “啊……救命啊……啊!”   东门月不会游泳,不断地在荷塘中挣扎不已,上下沉浮,鼻子已经呛得不行了。   皇上二话不说,流星大步飞了过去,赶紧跳入水中,最后还是把月妃救了起来。   上岸,两人都湿成了一片。   上官絮渊抓紧了手心,不敢相信那个老尼姑居然会料得这么准?   难不成使了什么诡计?   其实那个老尼姑确实弹出了一小粒石子,这才让月妃脚底打滑,不小心掉入水中的。   “大胆尼姑,怎竟擅自闯入宫中,来人啊……” 第426节:【回眸一笑百媚生】   怒气匆匆的皇上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这个尼姑身上,想想要不是承她恶言,东门月怎么会掉入水中呢?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从后面持剑赶来。   “皇上……先等等……臣妾倒是觉得这位尼姑并不是存心冒犯的。要不这样,若是皇上放心,就把她交于臣妾惩治吧!”   絮渊抢先一步要了人。   “咳咳……皇上……姐姐说的没错,罪不在尼姑。”   皇上无奈,也只能罢休:“老尼姑,你怎么进入皇宫的啊?”   尼姑眼珠子一转,合手回道:“贫尼只是为宫中有缘人而来。”   “哼!好一个有缘人。那你给朕说说,谁是你的有缘人啊?”   谁知那老尼姑只是指着不断吐着水的东门月。   “皇上和月妃娘娘还是赶紧回去换套衣裳吧,免得着凉。至于贫尼的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如此口出狂言的尼姑倒还是一个新鲜货色,这让皇上却有些怀疑。   “你怎么知道她是月妃娘娘?看你这体态,不像是老尼姑啊?”   似乎点了出来,那尼姑恍惚间有些慌张。   而一旁的上官絮渊急着想要将那老尼姑带回去,便张口圆场:“皇上,无论这尼姑有没有错都交给臣妾去处理吧,省得皇上和妹妹都延误,到时候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算了算了,你们都下去吧。月妃,朕先抱你回宫。”   在那一对充满嫉恨的目光中,皇上温柔地抱着月妃踏步离去。   “皇上……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月妃害臊地低下头,不敢盯着那个还滴着水的英俊又疼爱自己的皇上。   “朕说过抱你就一定抱你!”   “咳咳……抱谁呢?”   此时一个靓白的身影竟然走了出来,那便是六王爷,后面的华盖之下坐着蛮荒大帝,如今便是太上皇了。   “父皇?六哥?”   皇上抱着月妃,两只落汤鸡般尴尬地站在一大群长辈面前。   蛮荒大帝似乎有些生气,指着他怀中的东门月,翘起八字胡:“这是月妃吗?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让她给迷惑住了,是不是啊?皇上,你可是堂堂一代君王,做什么事情都不可以落人口舌啊。” 第427节:【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过那不断瞥着东门月的六王爷却颇感兴致:“父皇,没准皇上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想必再不出几日后,这月妃就要送与儿臣了。皇上,你说是不是啊?”   “六王爷,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月妃是朕之所爱,哪怕天荒地老,也不会遗弃。”   “哼!想不到我皇上还是个痴情种啊。不过皇上,我这个做父皇的可告诉你,你皇兄说的没错,咱们蛮荒族对女人向来弃之如敝屣,你可不要当真才好。若哪一天你不要这月妃了,送与你皇兄也未尝不可啊?咱们蛮荒族人就是有这个传统,知道了吗?”   蛮荒大帝一脸怒容,似乎这天下还是自己掌控一般。   这么一些儿孙中,恐怕也就七皇子最是个痴情种,然而,这恰恰也是蛮荒大帝所忌讳的事。   东门月吓得打了个寒颤,紧紧裹着皇上温暖的脖颈。   但对于皇上,无论太上皇如何要求他,他都不愿意放开自己最爱的人:“父皇,恕儿臣无法遵循你的指示。谁都可以送给皇兄,唯独她,东门月这辈子也只属于儿臣一个人,任何人休想抢走。”   那坚定的语气顿然使得在场的蛮荒人都大失所惊,就连东门月自己也不敢置信,堂堂一个天子居然为了自己而顶撞长辈,更何况这样很容易威胁到皇位?   不知所措的东门月只能柳眉舒展,嫣然解释:“臣妾不知天高地厚,深知得罪了父皇和皇兄,不求你们饶恕,只求你们能原谅皇上,皇上……不过是一时口快跟你们开玩笑罢了。皇上,你说是不是啊?”   皇上只是勾起好看的唇弧,摇摇头,只是俯身:“父皇,儿臣心意如此,永世不渝。月妃刚刚掉入水中,儿臣怕再拖延下去会染上风寒,所以便先行一步了。”   东门月浑身感到冷飕飕,但皇上的话却让自己有如沐三月春风。   他真的这么爱她吗?   不过面对他那么专注望自己的神情,哪怕再多的疑惑也化成了几许感激和欣慰,若能这样一直躺在他怀里,然后听着他的心跳,这也不无是一件人生中最美好的事。 第428节:【回眸一笑百媚生】   明玉殿。   “月妃,你好好歇着。来人,好好照顾月妃。”   “皇上,没事,你还是先不让臣妾担心才好。”   皇上轻轻地在勾起浅笑的东门月额上落下一吻,凝着剑眉就转身出去,而外头絮贵妃和老尼姑张头探脑看个不停。   可是皇上只是皱着眉头略略地瞟了一眼那垂首低眉的老尼姑,还是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东门月咳了一声,赶紧挥挥手:“絮渊姐,你们进来坐吧!”   絮贵妃淡淡地一笑,伸出殷红尖指甲的手,特意帮月妃再扯了扯被褥:“月妃妹妹,你得好好睡一觉。来人,拿姜汤来。”   不过东门月拉住了她,笑道:“姐姐,不劳烦你操心了,刚才皇上早就吩咐过一切事宜。”   “是吗?那真是姐姐我自作多情了。”   东门月怕上官絮渊误会,忍不住解释:“絮渊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絮渊全装做没事儿,又只是感觉委屈地说了一句:“妹妹,你看,这个老尼姑说,她一定要和你这个有缘人在一起,我怎么劝也没用。要不,你就先收纳她留下吧……”   东门月思忖了一会子,闪动了一下那双水灵灵的眼眸:“就依姐姐的吧!只是我不知,她为何要认定我是有缘人呢?”   那个老尼姑浓眉大眼,只是鱼尾纹丝丝缕缕显示着她已经是个老人。   不过东门月怎么也想不通,这么个出家人还与她有红尘缘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谁知不用上官絮渊介绍,那老尼姑就自动出来黄婆卖瓜了。   她双手合十,恭敬地鞠了一个躬:“月妃娘娘,请恕老尼的唐突。老尼本已是踏入佛门之人,但由于见到娘娘与老尼特别有缘,才顺从天意千里迢迢来到皇宫寻找娘娘。其实原本老尼也不信,只是有佛祖指点,必要时助娘娘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我又……会遇到什么灾祸啊?”   东门月似乎有些狐疑,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那个老尼姑。   “既然她与妹妹有缘,那姐姐我就不打扰,先行一步了。妹妹,你好好休息。”   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上官絮渊扶扶金簪,提裙离去。 第429节:【回眸一笑百媚生】   见上官絮渊离去,那老尼姑像突然没了约束,沉着脸跑出去把明月殿寝宫的门紧紧阖上。   东门月也不知就里,一头雾水。   皇上果然没有料错,这个老尼姑怎么也不可能是老人,反倒是出落得几分莺莺燕燕。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回头,那老尼姑沧桑的声音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翠鸟般的清澈之音。   这个尼姑不是别人,正是雪涟,怪不得也让东门月瞅得轮廓有些熟悉。   “雪涟姐姐?”   “没错。就是我。我易了容貌才混进皇宫。月儿,你可别说出去。”   东门月点点头,疑惑地答应了,不过她还是想不通雪涟姐姐为何要进入皇宫,她和皇上不是有很深的交情吗,什么事都还不是皇上一句话,干嘛要这般偷偷摸摸进来呢?   “雪涟姐姐,你为何不让皇上知道吗?你可知道,我每次在皇上面前提到过你,皇上就有些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你和皇上出现什么纠纷还是误会了?雪涟姐姐,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解决吗?”   雪涟淡然摇头,嘴角浮起冷笑:“你倒是当上妃子了,可是我……皇上能和我有什么误会呢?东门月,若你还当我是你的雪涟姐姐,那你就不要告诉皇上。我想留在这里直到……帮你恢复记忆。”   记忆?   每当自己会想过去的事,东门月就感到莫名地一阵头疼,如今便更胜一筹。   既然雪涟姐姐愿意帮助自己,那又何不应承下来呢?   她,东门月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有人来了,我得恢复原样。记得,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准让其他人知道。”   等到一个丫头端着姜汤和药水进来,雪涟又服服帖帖立侍在一旁了。   “小美,你放好退下吧。我自己会喝。”   “是,娘娘。”   那丫头只是弯弯嘴角不解地望了一眼雪涟,快出明玉殿时又忍不住回头望了雪涟一眼,好像看出什么破绽来一样。   雪涟也随着小美的眼神扫了自己一遍,不屑地反问:“月妃娘娘,不知道老尼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第430节:【回眸一笑百媚生】   东门月突然抿嘴一笑:“雪涟姐姐,你可不知,你的尼姑帽戴歪了,甚至还露出一簇黑色的头发。别人一看,你很像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假尼姑。”   想到让东门月那小丫头笑了去,便怒道:“谁规定尼姑就不能带发修行了。”   “行是行,就是让人觉得有些不真诚。”   东门月想了一下,便笑着建议:“雪涟姐姐,要不我跟她们说等到你和我的红尘了了再削发修行好吗?”   这丫头真要气死她吗?   不过雪涟还是硬地收敛起怒容,淡淡道:“这样可真是麻烦妹妹了。”   小美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那小嘴一溜,顿时宫内外的人都知道那个老尼姑并非是个正儿八经的出家人。   “笑什么呢?”   雪涟气匆匆地听到外头的嘲笑声,想要出去,却又让东门月拦住了:“雪涟姐姐,你别出去,等会儿让人瞧见了怎么办?这样贸然出去反而失了你的体面。”   雪涟也不得不镇定住,慢慢地坐下来,仿佛找到了终于可以打磨时间的事情。   “月妃娘娘,那就让老尼来服侍你喝药吧。”   东门月摇摇头,不想麻烦她,不过还是碍不过她的热情,也只能起身让她喂。   没想到才没一会子,皇上来了。   “奴婢见过皇上!”   外头一阵嘈杂,那些宫女太监都齐齐跪在外头。   换了一套便衣,皇上整个人显得英挺脱俗,仿若谪仙。   错愕见,雪涟紧张地退了一步,顺手放下刚拿起的药碗。   “哼!带发修行?你这个老尼姑倒是真有精神,还大老远地跑到皇宫找有缘人,别人相信,朕可不信。你实话说,你究竟来干嘛?是不是想要对朕的月妃图谋不轨啊?”   图谋不轨?   听了皇上的气话,东门月差点捧腹,不过雪涟姐姐不让自己说出来,便为她圆谎:“皇上,请听臣妾说一句。她受佛祖的指点,说是臣妾将来会有什么大凶之险,她不过就是想要来帮助臣妾而已。皇上,若你不想臣妾平安,那你就让她留下吧。”   皇上瞥了一眼雪涟,冷冷地浮动了下嘴角,没有直接答应。 第431节:【你怎么就这么狠】   “月妃,你现在感觉怎样?那让朕来喂你药如何?”   皇上端起药碗,慢慢地揽过东门月,垂下那长长的眸子,那声音充满了疼惜之意,“来,喝一口。”   而雪涟呆若木鸡地站在一边,那颗心仿佛被刀剜般地痛,东门月的位置原本是应该属于自己的。   “皇上,若蒙不嫌弃,就让老尼来喂月妃娘娘吧。”   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的雪涟粗着嗓子竟然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皇上耸耸眉毛:“就凭你?你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怎么这么喜欢管红尘事啊?要不这样吧,朕就卖你个人情,以后你就是这明玉殿的老宫女行吗?”   似乎有些嘲讽意味,这让雪涟气得无可奈何。   东门月愣了一下,不想让雪涟姐姐尴尬:“皇上,你怎么打趣,也不能亵渎佛门人士。皇上,你能答应臣妾一件事吗?”   对于东门月的要求,皇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恩,你说。”   东门月故意走下床,拉过了雪涟,微微勾起一抹嫩芽儿般的莞尔:“皇上,臣妾想要她留在臣妾身边。你现在就告诉皇上你的法号是什么?”   雪涟惊了一跳,低头:“老尼法号静雪。”   她故意掺了一个雪字,想要勾起皇上对自己的印象,可是皇上却没有任何反应:“静雪?好吧,那你就好好安静地呆在这明玉殿,以后专门给月妃娘娘排忧解难吧。现在没你事了,先下去吧。”   雪涟犹豫了一会子,浓浓的妒意冲上了喉咙,不过自己不能暴露,只能故作没事:“是,皇上。”   阖上门,那一刹,他那无情阴冷的眼神流泻而过,当初自己深爱的人如今又在何处了?   她可以做他的妃,为何她就不可以吗?   一树梨花,一曲荷塘,柳絮下,他一身白袍决然地告诉她他这辈子只爱一个人,正因为他在乎自己才不想让她受伤害。   难道千言万语就只用这么一句就能解释清楚吗?   若是真的这样,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雪涟左右都难以理解,这个东门月到底比自己好在哪里了? 第432节:【你怎么就这么狠】   东门月望着雪涟离去的背影,俏皮地勾唇一笑:“皇上,你看,你惹气了佛门子弟,这可让臣妾担心了。”   皇上却冷眉而道:“只要你好,朕没事。”   见他动真格了,东门月更是忍不住大笑:“皇上,臣妾是和你开玩笑,你还真较上劲了。”   不过又想起雪涟姐姐苦楚的样子,东门月凑近皇上那白玉般的脸颊:“皇上,你还记得一个人吗?”   “谁啊?”   “雪涟姐姐啊?其实我还挺想她的,何况她曾经帮过我不少不是吗?”   东门月每次提到雪涟,就会憧憬起几个人一起在硝烟战火中度过的岁月,好多次,要不是雪涟及时出手,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   可是,皇上,他为何不在乎这个为他付出了很多的女人呢?   是的,东门月有时候躲在一旁,见到那个和这个男人不相上下的女人,总会时不时地生起一些歆羡之情,总觉得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自己,才是个多余惹祸的人。   “月儿,你说什么呢?你呀,干嘛老想着别人,别把自己的身体给忘了?雪涟,朕又怎么会忘记呢?不过她的性格不该是在这禁锢的皇宫之中,只能说她会更喜欢自由吧。月儿,若是哪一天你也想要自由,朕也会考虑的。”   “臣妾不需要。臣妾就只想呆在皇上身边。因为,臣妾觉得皇上是最最可以信任的人。”   东门月翘起小嘴,甜甜地扒开一个酒窝。   长长的秀发瀑布般散落,把她点缀得更是锦上添花。   皇上不由得怔住了,这丫头可是第一次说出这么动听的话。   “月儿,你……真的不会离开朕吗?朕真的不想辜负你的信任。那……这样好了,朕答应你朕一定会好好对待你,只要能满足你的就一定为你办到可以吗?”   话落,皇上不禁将她搂住了,彼此间的心跳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两人的脸都感觉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东门月偷偷一笑,也拂了一下他那白雪映月般的肌肤,只觉得莹莹动人。   “皇上,原来你长得这么倾国倾城啊?”   这一调侃倒是让皇上有些犹豫住了,转而才恍然:“倾国倾城?爱妃才是呢。” 第433节:【你在灯火阑珊处】   东门月咯咯一笑,对这个倾国倾城的皇上她还真有些愧不敢当。   阿嚏!   “你冷吗?”   皇上蹙起眉尖,轻轻地抱过东门月那娇小的身躯,暖流唰地在全身蔓延开来。   柔柔的发丝拂到了皇上的玉颊上,痒痒的,却感觉很舒服。   “现在还冷吗?”   东门月弯起嘴角,望了一眼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顿时倍感温馨,好像喝了蜜糖一般:“皇上,你真好!”   “傻丫头,朕这辈子也只会对你一人这么好!”   这个女孩,自打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时,他就已经暗涌出一些说不清的情愫了,只是自己也没想到可以发展这样快,而自己对她的感情更是日积月累,如今就像一把炙热的火焰,无法再放开她了。   任何人都也逼迫不了自己。   他身为一个万人之上的天子,手握大权,执掌江山,又怎么会保护不了这么一段感情呢?   只要自己愿意,凭谁也无法夺走这个自己爱上了的亡国妃子,就算有一天失去,也除非是东门月自己做出决定。   “月儿,朕想问你,若……有一天你知道朕负了你,你还会爱着朕吗?或是会原谅朕吗?”   东门月只是沉浸那个结实的怀抱中,贴着此起彼伏的胸脯,她只是淡然挑挑黛眉:“皇上,你这么好,怎么可能辜负臣妾呢?”   皇上怕提起她的伤心往事,摇摇头,故作没事:“朕只是说假若……”   东门月浮起一抹浅笑,紧紧地将皇上的大手和自己的小手贴在了一起,然后娓娓道来:“皇上,咱们手手相印。若是你真辜负了臣妾,臣妾也知道,皇上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臣妾相信,臣妾可以把恩怨一笔勾销。”   “为何?”   “没有为何,若不是皇上如此疼爱臣妾,臣妾又怎么会轻易妄下言论呢?”   话毕,东门月甚是喜滋滋的,如雀儿般依偎在这个可以为自己挡风遮雨的男人怀中,那么安逸,那么快乐。   “哦!朕只希望用一生来让你快乐,你,东门月,一定要牢牢记得,朕永远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或许已经忘记了第一次见到朕的时候,但朕还依旧清晰记得你的眼神,高傲而美丽,清纯而悠扬,朕知道这个女孩就是朕寻寻觅觅了很久的女孩。” 第434节:【你在灯火阑珊处】   “第一次?皇上,臣妾已经记不得第一次了。”   皇上愣了一下,便只是圆谎:“哦?第一次是在柳塘边上碰到的……月儿,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多想无益。”   东门月嘟嘟嘴,有些难受,她也想不通为何每次提起自己的过去,皇上就会逃避,似乎很不愿意和自己讲起,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曲折苦衷吗?   “皇上,臣妾也想不通,过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但若自己没有过去,就好像飘荡在空中,总感觉会掉下来一般。”   皇上似乎心颤抖了一下,慢慢地再次搂紧了东门月:“月儿,你不用怕,就是掉下来也有朕在你底下。朕是不会让你摔死的,不过倒是有可能朕会让你给压死。”   “呵呵……皇上,臣妾冤枉啊,真比窦娥还冤!臣妾就这么点身量,顶多也只把皇上压个半死,不可能完全压死的。”   “还敢取笑朕?”   皇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东门月的小屁臀,嘴角微微浮出一抹森然的笑容。   东门月也高高扬起手回敬了一下,而这一切都让外头的雪涟看得清清楚楚。   雪涟无奈地受不了,故意在外头随便念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连一旁的宫女太监都觉得她这个老尼姑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谁这么大胆敢在外面乱吼呢?”   等到门一打开,皇上高挺的身姿赫然出现在了雪涟面前。   然而,在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愤怒。   东门月怕皇上降罪于雪涟,赶忙大叫:“皇上,静雪师父只是在念佛诵经而已。静雪师父,你说是不是啊?”   雪涟并不感激东门月对自己的解围,反而觉得东门月是在故意挑衅自己和皇上。   “老尼确实在念佛诵经,不过这都是为月妃娘娘所做。”   “是啊!皇上,你快让静雪师父进来吧。”   皇上冷冷地皱起一道黯眉,轻轻呢喃了句:“你很绝嘛!”   他生气了,又是因为那丫头对自己生气,这是她雪涟平生最大的痛。   “皇上,老尼是真的想要月妃娘娘逢凶化吉,以后能够一帆风顺。”   东门月抿嘴:“是啊!皇上,要不让静雪师父为臣妾祈福吧!”   皇上无不狐疑地望了一眼老尼姑,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可又凭空讲不出来。 第435节:【曾经沧海难为水】   “你很像一个人……”   皇上忽然心血来潮,一步步走到雪涟身边,左右相看,却无意中发现了耳旁有一个淡紫色的蝴蝶印。   蝴蝶印,难道是蝴蝶谷的人?   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位老故人,她曾经就是从蝴蝶谷中出来的。   “若是朕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雪涟!不是吗?”   淡淡的唇弧弯弯勾起,那抹讪笑意味深长。   “不是……不……你凭什么说我是雪涟?”   “很简单,第一你说你的法号是静雪,本来朕倒是不怀疑,不过你的举动还是让朕想到了雪涟。第二,你耳旁下有蝴蝶印,朕记得当年雪涟说过她去过蝴蝶谷,并且还拜师学艺过。你还想否认吗?”   雪涟吓得跳了起来,千算万算,竟然漏了去掉自己的印记,这下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一个人最窘迫的时候便是自己在乎的人看到了自己不好的一面,而如今皇上当面拆穿了自己,这是故意让她出丑吗?   他真的连一点情面也不愿留给自己了吗?   “没错。我就是雪涟。只不过没想到皇上还能记得雪涟。雪涟以为皇上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雪涟撕下那张假冒的人皮面具,微微勾起一抹嫣笑,弱柳扶风却又夹杂着些许放荡不羁。   一双雪亮的眸子还是那般闪耀迷人,只不过再迷人也无法迷回那个心中所爱之人。   皇上怔了一下,随着雪涟瀑布般的长发散开,才微微咳了一声:“其他人先退下。”   见宫女太监离开,皇上转头,然而只对视着东门月负手而道:“雪涟,你老实说,你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雪涟深深吸了口气,肚子的酸味一股脑儿奔了出来:“民女怎么有资格说呢?”   “你可知道,你所犯的可是欺君大罪。”   皇上丝毫没有顾及雪涟的感受,有种大发雷霆的感觉,好在东门月不想要两人的矛盾继续僵化。   “皇上,雪涟姐姐不过就是想来见你一面罢了,当初都靠雪涟姐姐帮忙,臣妾才多次逃过死劫。臣妾无以回报,但如今皇上若是责怪雪涟姐姐,那就全是臣妾的不是了,臣妾恐怕要成了遭天下人耻笑的恩将仇报之徒了。” 第436节:【曾经沧海难为水】   “月儿,就算要欠人情也是朕欠,与你无关。雪涟,你说吧,你好好地江湖名医不做,反而要自闯牢笼,又是何苦呢?”   雪涟万万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为这个男人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得到的仅仅就是一句何苦?   她真是瞎了眼还是依旧像从前那么豁达地告诉自己,为了这个男人,她还是无怨无悔呢?   “何苦?哼哈哈……何苦?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雪涟自己作孽。你说对吗?皇上?”   雪涟垂下眼眸,痛苦之泉汩汩地从泪腺中流淌出来,而落下的,隐隐地,回响起一种无法让这个男人理解的声音。   东门月似乎已经见到雪涟姐姐在哭,自己竟然也忍不住泪水吧嗒吧嗒掉了出来,一下子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雪涟。   “皇上……你就让雪涟姐姐留下吧……皇上,若是臣妾有权说句公道话,还恳求皇上封雪涟姐姐为铭国皇后吧!是她不顾牺牲自己来帮助你完成帝业,任何人都看得出,雪涟姐姐是多么多么在乎皇上你啊……”   东门月擦拭了泪渍,在出乎意料之中,竟然朝着皇上跪了下来。   这深深的一个跪拜,让雪涟不禁有些自怨自艾起来,真没想到,自己还落到要一个小丫头来给自己争取爱情的地步?   他的心,她明白,然而,她依旧忘不掉自己深藏的那份情谊。   雪涟也忙着跪了下去,拉过东门月的纤手:“月儿,雪涟姐姐不需要,你快点起来。雪涟姐姐不会呆在皇宫很久。既然皇上不希望雪涟在这里,那雪涟也就只能浪荡江湖了。”   不过雪涟这样说,更让东门月觉得惭愧不已:“雪涟姐姐,说什么你一定要留下。江湖险恶,何况你只是一介弱女子,碰到那些什么高手之类,你必定也会深陷其中。我……只想要雪涟姐姐平平安安的。”   抽抽噎噎地倾诉苦肠,这着实让皇上不得不心软了。   “雪涟,朕并非是负你,而是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的男子陪你一生。若是作为月儿和朕的朋友,那朕就容许你留下。到时候朕自会给你一个行宫留宿。” 第437节:【曾经沧海难为水】   雪涟心里有些嘲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上,敢问,在这偌大的铭国之中比皇上还要好的男人是谁呢?雪涟只怕这是皇上安慰的托词而已。还有,若是皇上真当雪涟朋友,那雪涟能和妹妹一起住在这明玉殿吗?”   “雪涟,不知道是朕错了还是你错了?以前的你可不是那么贪图虚荣的人!难道比朕好的男人就一定要位高权重,富可敌国吗?”   “贪图虚荣?哼!想必真的是雪涟错了,倘若雪涟真的要贪图虚荣,早就当上这里的主子了?”   皇上愣了一会,再这般和雪涟吵下去也没用,语气不由得变得冷硬:“哼!主子?你就这么想要当主子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朕就成全你封你为雪贵妃,若你以后能为朕诞下太子,那朕就再晋封你为皇后行吗?这一切不都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皇上就是皇上,一言九鼎,没有人能够反驳的了。果真皇上这么器重雪涟,那雪涟先在这里感激不尽了。不过眼下,雪涟只愿意当这明玉殿主人的朋友,至于封妃可否请皇上缓一缓?”   “朕答应你,由你自己决定吧。”   雪涟微微躬身,心中犹如黑夜般凄凉,淡淡的痛苦不时地冲进流动的血液之中。   他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就和自己是陌路人一般。   皇上回过头,只是怜惜地把东门月抱回了床上,对她,他只会灿烂一笑。   “月妃,你好好休息,别再忙里忙外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来人,一定要好好照顾月妃,如有任何差池,朕定不会轻饶,听见了吗?”   “是!皇上。”   寝宫外齐刷刷一片跪拜之声。   雪涟撇撇嘴:“皇上可真是细心,月儿,有皇上这么照顾你,看来以后雪涟不用再担心了。”   皇上回头,勾起一抹冷笑:“雪涟,朕真的希望没有交错朋友。雪涟在朕的心中和月儿在朕的心中一样,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雪涟,若是你愿意还这样保存在朕的心中,那请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吧。”   “皇上……你……” 第438节:【除却巫山不是云】   雪涟无奈地笑了笑,“皇上,雪涟……愿意把刚才的话收回,千错万错都是雪涟的错行吗?”   她那幽怨的语气不禁让他豁然一笑。   皇上叹了口气,慢慢凑近她那抹红牡丹一般的唇瓣:“你都这么说了,朕还能拿你如何。月儿就交给你照顾了,想必你们好姐妹也很久未见总是有很多话要说,那朕就先行离开不打扰你们了。”   雪涟微微躬身,眸底略去了不少光华:“雪涟在这里恭送皇上了。”   东门月好奇地望了一眼雪涟和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曾相似。   “雪涟姐姐,你能告诉……我的过去吗?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东门月想起了什么,拉过雪涟的手,对视着她,脸上充满了真挚的表情。   雪涟也突然有些进退维谷了,说不说出真相又能如何?   但对他的绝情,她又不由得控制不住自己,这几年她一直在寻找一种失忆的治疗法,虽说已经找到,但对这套针灸法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月儿,姑且试试我的针灸疗法?不过这个,还是有风险,你愿意吗?”   东门月咬咬牙,与其这样无知地再生活下去,还不如冒险一试,若是回忆起了过去,那她就不会整天总是像失魂落魄一样。   “雪涟姐姐,我相信你。”   雪涟顿了顿,摸摸东门月的小脑门:“好吧。那我尽力而为。”   关上寝宫的门,雪涟拿出了一套针灸,半晌,她才开始小心翼翼在东门月身上施针。   “月儿,这施针过程中,雪涟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东门月闭上眼眸,微微颔首。   雪涟想了会子,凑近东门月的耳朵:“东门月,你爱不爱皇上?”   对这个问题,东门月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出来:“我爱皇上,就像皇上也爱我一样。”   雪涟愣了一下,差点失神地把针刺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这个丫头居然回答这么爽快,难道她也是真正爱着这个自己爱着的男人?   若真是这样,她这么做岂不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毒女人了吗?   但倘若不这样,或许她一辈子也只能成为那个男人生命中的过客,仅此而已。 第439节:【除却巫山不是云】   雪涟踟蹰了一下,但身为医师,哪有不治病救人的道理,失忆也是算是一种病吧。   总之,她帮她,没有什么错,就算有错,也是他的错。   “月儿,那雪涟姐姐再问你,你是否心中会有恨意?或者说有时候你会很疑惑自己对皇上的感情?”   东门月摇摇头:“没有。”   又是一句干脆利落的回答,这让雪涟大失所望。   这丫头真的就那么死心塌地爱着皇上吗?   “好吧,那你还记得七皇子吗?七皇子就是当今皇上!”   七皇子?   东门月微微念了一次,似乎对这个词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七皇子是当今皇上?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东门月只感到难受,忽然间脑际浮过一个模糊的阴影,那身量,那样貌,仿佛很像身边的人。   他是谁?   渐渐地,东门月脑袋一片灼热,满腔的苦涩如决堤的洪水般哗哗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   泪珠忍不住渐渐掉了下来,她发疯似地挣脱了雪涟,不管满头的针灸拼了命地乱跑。   雪涟无奈,迅速地把东门月打晕了,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   “好一个姐妹情深啊!”   无意间,那个雄浑的声音再次想起,紧接着击掌之声也随之而来。   雪涟做梦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又还会折道返回。   那带着千年寒气一般的眼神从她的对面直射过来。   “哼!朕果真没猜错。你,雪涟,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子,又怎肯屈居篱下呢?你是不是想要恢复东门月的记忆?若你真想这样报复朕,那朕……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脚尖轻踮,皇上从她身边闪之而过,一把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颈:“雪涟,朕最讨厌搬弄是非的女人。你或许不知道,朕确实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喜欢过你,然而,朕知道你不会是朕的最爱。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雪涟苦笑了一声,勾起一抹坦然的唇弧:“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太聪明了。”   “皇上谬赞雪涟了。聪明不聪明,雪涟不知道,但雪涟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只爱着一个人,至死不渝。既然皇上对雪涟已无情义,那么要杀要剐就随便皇上了。反正谁都知道,皇上是九五至尊,没有人敢忤逆,不是吗?” 第440节:【除却巫山不是云】   “哼!不管朕是不是九五至尊,朕都不容许你这样让朕深爱的女人痛苦,知道吗?若是你还念及对朕的感情,那就请你收手吧,朕可以饶过你一次。”   哼?   哈哈……   饶过她一次?   雪涟垂下眸子,不禁狠狠地拂去了皇上的手,转而,嘴角扬起一丝楚楚的笑容:“呵呵……皇上还真是宽宏大量,不愧是天子之威。好吧,皇上这么慷慨放过雪涟,那雪涟怎么能不识相呢?   不断压抑住内心的怒火,雪涟还是决定撤去了东门月脑袋上的针灸。   这次,她并非是退让,而是她已经做完了那一套针灸疗法了,一切要怪就只能怪皇上来迟了一步。   果然经过一晚,东门月醒了过来,梦里全是几年前那场惨痛愈烈的大火,这把火烧完了她一生的希望。   她,只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一个本应该殉国的公主,如今却反而成了敌人怀中的女人。   东门月?   东门月不是她,梦魇里,她梦到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女人,就是她的母后。   那天,她泪水中唯一见到的真相,就是七皇子毁了她人生中最后一个依靠。   她发誓过,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不要……不要……”   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英挺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也是她这个亡国公主不共戴天的敌人。   她微微翕动了一下孱弱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口。   然而,如今面对这个梦里出现过的男人,东门月似乎已经懂了什么,这么些日子,自己都傻傻地在做他的妃子。   “你没事了吗?”   皇上甚是兴奋,一把搂紧了东门月,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皇上……”   东门月紧紧阖上了眼眸,痛苦的泪水在喉咙里哽咽打转,他那样温暖的怀抱,自己根本无福消受。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哪怕眼前这个男人再多么爱着自己,只要一想到亡国之耻,她就不可能再感恩戴德地接受了。   她没有资格爱他,她只能深深地恨他,否则终将对不起父皇和母后的在天之灵。 第441节:【除却巫山不是云】   “皇上,今晚你就留在臣妾这儿吧!”   东门月想了会子,既然自己都想起了一切,那么这个欺骗自己感情的男人也注定要和她今晚同归于尽了。   或许她宁愿自己从未进入皇宫,她也宁愿自己曾经不是公主,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一切已成无法抗辩的事实。   “嗯。朕答应你!月儿,不过你应该没事了吧?”   皇上伸出那结实的手,轻轻地安放在了东门月的额头上,想要确定她着实没有发烧生病。   东门月清风般扬起一抹莞尔,摇摇头:“皇上,臣妾没事,你别担心了。今晚臣妾还要给服侍皇上,还望皇上留点时间给臣妾准备一下。”   皇上有些奇怪,却说不清楚是怎样一种感觉。   点绛唇,涂胭脂,贴上翠玉钿,那曲线分明的身材显得异常玲珑可人。   东门月微微苦笑,却又不得不闪出妩媚的神色,成败便在今晚一举。   小小的匕首,她今晚便会放在枕下,等着最后的那一抹复仇的鲜血。   “母后,儿臣尽力了。儿臣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和七皇子的血来祭奠你的亡灵。”   东门月把贴身丫鬟小美给退了下去,一个人静静地跪在偌大的明玉殿,仿佛人生已经化为了灰烬。   绝望的泪珠从粉嫩的脸颊上一滴一滴落下来,直到他那伟岸的身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有谁哭过了啊?”   夜色入幕,东门月见皇上来了,赶紧款款跪地,第一次这样真心真意地磕了一次头,这是感激这位英俊的敌人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然而,她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磕头:“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最见不得东门月伤心,伸出结实的手为她揩去了那盈盈的泪珠,不由得皱眉相问:“月儿,你怎么哭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东门月勉强地露出一抹淡笑,摇摇头,垂首:“皇上,臣妾没事。臣妾只不过有点高兴。”   高兴?   对于她这么奇怪的表情,皇上玩味地勾起唇弧:“什么事能让我们月儿这么兴奋呢?”   “皇上,一定要臣妾说与你听吗?” 第442节:【一失足成千古恨】   东门月慢慢地扬起小小的红唇,微微凑近他,浓重的呼吸声使得明玉殿更加情迷荡漾。   心仿佛漏了一拍,皇上仰过身,阖上眸子,双手紧紧扣住了东门月,两人激情地吻了起来。   夜色渐渐弥漫,那宫纱灯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缠绕着,而袅袅的檀香更是扰人心魄。   唔……   嗯……   东门月躺在床上,不断地辗转起来,唇齿间流过一阵阵淡淡的龙涎香。   这是她动手的最佳时机,只要杀了他,她就可以结束这样无止境的折磨了。   明潢色的帐幌,摇曳着两个影子,一个高大,一个小巧。   无意间,她凑出了那把匕首,轻轻地放在了皇上的背脊上,而小嘴依旧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   快动手啊!   东门月暗暗握紧了匕首,想要刺下去,可内心还是无比得难受,这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却要死在自己手里,就如同她是最没心没肺之人一样。   但是,她只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又哪来那么多的选择呢?   是的,有时候最痛苦的抉择只要咬紧牙关就可以了。   东门月没有再犹豫下去,哗啦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刺入了那个男人背上。   然而,皇上没有叫出来,那瞬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慢慢倒在了床上。   东门月已经懵了,鲜血顿时从背上缓缓地流了出来,越来越多,染红了一大片。   接下来,她便要了解自己。   可是就在她闭着眼睛将匕首伸进自己脖子的那一刹那,一只大手再次狠狠地擒住了。   “月……儿……别……”   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皇上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哪怕在最后的关头,他想到的就是只要她没事,他也无怨无悔。   东门月脑袋空白,整个人像是掉入了黑泥潭中,转而,她才失神地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那血,那痛,让可怜的东门月蜷缩成一团,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是我……不是我……”   东门月抱着头,拼命想要否认,不过眼下她已经带入了天牢之中。   为什么自己要杀他?   杀了他,她真的就感觉心安了吗? 第443节:【一失足成千古恨】   但,这难道不是她应有的命运吗?   她只是在做一个亡国徒该做的事而已。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她,东门月不是一个商女,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而是一个皇族中唯一留下的嫡亲血脉。   若不是她去复仇,有谁还能呢?   “狱卒大哥,雪涟只要探望一下就行,这个你收下。”   雪涟拿出一锭银子,悄悄地塞到了那个狱卒手中,这才得以能够看看东门月。   她早就料到会这样。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是她完全想要的。   “月儿,雪涟来看你了。”   雪涟摇动着翩然脱尘的身姿,仿佛一位下凡的仙女,桀骜不羁,又若雪中腊梅,沁人心脾。   对于这个多次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姐姐,她已经不知如何感恩了。   半晌,东门月都没有回答一句,那蓬乱的头发上还沾了几根杂草。   雪涟想要安慰,可话到喉咙也说不出来了,望着这个抱头啜泣的女孩,再强大的自己也无法忍受,渐渐地,也潸然泪下。   东门月才只有十六岁,一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女孩,就要接受这样悲惨的亡国之痛,这一切都是自己害了她。   雪涟放下手中的食物,强忍住泪水,嫣然一笑:“月儿,你别担心,皇上姑且不会有事。我也看过他的伤势,好在你没有刺得很深,这才免于一难。”   没事?   这个消息让东门月的眸底闪过一丝喜色,然而,一想到自己的母后,又只剩下黯淡。   “哼!”   只听着天牢外一声大吼,一个粗壮的男人随着一群人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威风凛凛,满脸怒容,恨不得想要把人生吞活剥一般。   雪涟见有人来,只能低下头,无奈迅速地躲到了较为阴暗的地方。   原来是蛮荒大帝来了。   “哼!早说过那个贱女人配不上我的皇儿,这次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蛮荒大帝旁边的就是六皇子,嘴角微微扬起得意奸诈的笑容。   六皇子并非是幸灾乐祸,而是非常希望皇上有个三长两短,那样自己坐上皇位就稳如泰山了。   不过这次他有一个可以彰显自己功劳的机会。   “哼!就是这个贱女人吧?” 第444节:【一失足成千古恨】   比起蛮荒大帝,似乎六皇子更加憎恨这个女人。   不过蛮荒大帝挥挥手,止住了六皇子的贸然动粗。   他颇为严肃地甩了甩锦袍,胡子翘起冲天的弧度,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就是上次见过的月妃是吧?这次,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行为玷污了我们蛮荒族人。我身为蛮荒族的领头人,很不满意你的做法。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刺杀我的皇儿吗?皇上可待你不薄啊。说句老实话,在我们蛮荒族可是没有女人敢对男人动粗的,在我眼里,你应该就是第一人。”   东门月蠕动了湿湿的唇瓣,脑袋里忽然回想起那个一直竭尽全力保护着自己的男人,哪怕自己伤害了他,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会保护自己。   蛮荒大帝说的没错,或许,皇上对自己的感情在蛮荒族中是绝无仅有的,然而,她一个亡国公主,根本享受不起这样的待遇,难道不是吗?   也许命中注定,自己终究是要辜负了那个男人,对于如今的处境,她只求一死来谢罪。   “欠下的终须还清。我这辈子没有期望,只求他能够原谅我的痛苦。”   酸涩的泪水点点滴滴地落了下来,东门月轻轻地呢喃了一句,腾地站起了身,仿佛像失了魂一般漫无目的。   她不想再这样挣扎下去了,无论皇上能不能原谅自己,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母后,该是时候来找你了。   东门月坦然地扬起一抹呆滞的笑容,最后望了一眼蛮荒大帝和六皇子整个人,紧紧握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了过去,一头撞到了墙上。   额头上,顿时洇染开一个窟窿般的血污,缓缓地流下了黑红色的血,其中夹着咸咸的泪水,似乎在倾诉着一曲亡国悲歌。   远处的雪涟惊讶得颤抖了一下,连自己的嘴唇也差点咬破。   而噼里啪啦清澈地落在地上的泪珠在那些人憎厌的目光中,显得却是如此微不足道。   东门月躺在了地上,没有再笑,回忆起那些和他一起的日子,戎马倥偬中,他抱着自己一起飞奔而驰,为了自己,他总是以身试险,冲入敌军包围,只为了把自己救出来,在那一瞬间,她感动过,流泪过,那种爱以至于在自己拿着匕首刺入他的身体,他还想着抓住自己的手不希望伤害她…… 第445节:【一失足成千古恨】   若是可以重新来过,她东门月不愿意再做一位公主,而是一心一意做那个男人心爱的女人。   “她自己赎罪了,我们走吧。”   蛮荒大帝那鹰隼般的犀利眸光中无意中透露一丝丝哀怨,不过很快又消失在自己冰冷的脸颊之中。   对他而言,这样的女人注定就是该死,不可能获得任何宽恕。   六皇子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东门月,似乎都是这个贱女人毁了自己一次立功的机会,本想要好好惩罚她,可没想到她居然会一头撞墙。   等到他们都走出了天牢,雪涟才摇着头来到了东门月身边,望着她那张面无血色的小脸,雪涟甚至有点瑟瑟发抖。   难道这个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那种无比的悔恨,内疚冲上了心头,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雪涟颤抖着双手,抚摸了一下东门月。   原以为行医这么多年,自己的医术已然高超,而如今却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这个只能暂时止住东门月的血流,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都要随天意了。   狱卒伸手试探了一下雪涟抱着的东门月,见已经没气了,才放手道:“她死了,就带走吧,省得等会儿发臭。”   雪涟点点头,面如死灰地走出了天牢。   她决定把东门月带回蝴蝶谷,从此萧郎是路人,或许东门月再也不会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男人深深地爱着自己。   两年后。   “雪涟姐姐,你看我练得怎样?没准下一届的武林大会就是我东门月成为霸主的时候。”   “你就臭美吧!”   后院,繁花似锦,茵茵如玉,东门月舞动着细蛇般的身体,那锋利的雪剑在自己面前忽上忽下。   雪涟只是慢慢地在磨着药粉,微微一笑,而外头的病人已经排成了长队。   这两年来,她一直都在潜心研制各种救人的药方,已无暇顾及那段缠绵悱恻的感情了,甚至连那个曾经辜负了自己好久的男人也快要忘记了。   若能这样生活下去,亦是一种幸福。   “雪涟姐姐,我来帮你捣药,你快先出去给乡亲们看病吧。” 第446节:【大结局】   东门月咬了咬牙,对视了一下雪涟,俏皮一笑,顺手夺过了捣药棒。   雪涟无奈,便先出去了,由于自己乐善好施,这让雪涟在当地享有“活菩萨”的美誉。   而如今的东门月对过去却是一片空白,不过这样的空白填满的全是无忧无虑的快乐。   “我也要看病。”   白衣猎猎而飞,清扬飘逸的俊伟身材,一个高大的男子微微勾起一抹唇弧,似笑非笑,“雪姑娘,你不会不愿意吧?”   出乎雪涟的意料,这个对她们进行已经寻寻觅觅了两年的皇上,终于像一轮旭日般姗姗来迟。   雪涟脸色绯红,心中仿佛融化了千年积雪一般,欣然笑道:“那请公子稍稍等一下。下一位先来。”   男子翩然点头,拍了拍雪涟的肩膀,慢慢地向东门月走去。   两年前,当自己清醒过来得知东门月离世的消息,他几乎要崩溃,然而,好在后来得知雪涟带走了东门月,这才有点缓过神来。   他相信那个医术超群的女子,一个曾为自己付出了很多的女子不可能会伤害自己的至爱。   凭借着雪涟的名号,他派人到处搜寻她们的下落,最后还是搜到了,不过,从东门月撞墙开始,他知道自己就已经亏欠雪涟了,更是不可能轻易重新要回东门月。   不想让东门月再次回到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男子忍痛选择了放弃。   就算东门月二度忘记自己和他过往的点点滴滴也没关系,只要他还这样深深地记得,永远都埋藏在心中就可以了。   “公子?你是?”   东门月停止了捣药,回眸,微微勾起一抹嫣然的笑容,自己那一袭月白色的纱裙上绣着几朵蝴蝶兰,秀美而艳丽。   男子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这个已经两年没见的女孩,如今已然变得娉婷婀娜,明玉生辉了。   他差点认不出来。   不愧是二八韶华,如此诱惑人心,若可以再爱一次,那又该多好呢!   男子的心不由得痛苦地颤抖了一下,内心犹如点燃了思念的火焰,情不自禁地冲了上去紧紧地拥住了东门月。   一脸无辜的东门月以为是哪个大色狼来了,狠狠伸出一脚,重重地踢在了男子的大腿上,结果他打了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而这一幕让门外的雪涟瞧得清清楚楚。   雪涟强按捺住喉咙里的酸涩,反而微微一笑,故作叱责道:“月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那位公子受你这么无情的一脚,是不是有点太冤枉了?”   “不是啊,雪涟姐姐,你不知道,这家伙一进来就非礼我,不就是因为看我长得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男子只是怔怔地望着一如既往调皮的东门月,转而,也禁不住大笑出来。   渐渐地,这偌大静谧的蝴蝶谷又多了几分生气,久久环绕着几个人清脆爽朗的笑声。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