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将军大人:非礼勿靠近/作者:一只大闸蟹』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将军大人:非礼勿靠近的简介:【完】“放开我!怎么回答你?”不管她怎么挣扎,夏侯湛都抱的纹丝不动,“喂!”这男人是故意的吗?!沈青柳眉一蹙,猛的扑进男人...』 ------章节内容开始------- 推荐同系好文推倒王爷很重要   强烈推荐同系列好文,强势系列之强势娘子--《推到王爷很重要》   快去围观绝色王爷被扒衣服!   京城首富的花痴女儿看上了西川大国最尊贵的七王爷,竟然当街冲过去将其扑到,公然大吼,“非君不嫁!”   大婚当日,送亲队伍遭到袭击,还未过门的七王妃不知去向。   三日后,当衣衫褴褛的准七王妃出现在王府门外时,七王爷只侧目用余光一瞄,不以为然,“哪家的野女人,给本王轰出去。”   于是,刚刚穿越过来就惨遭追杀的某女人怒了,卷起袖子冲上前去把某俊男一把扑倒在地,咬牙切齿“何时轮到你来嫌弃我?等姑奶奶把你揍扁后脱光挂在城墙上暴晒三天,然后再休了你!”   【文链接:142077。html】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替人暖床   天清月朗,迷人的夜空里漫步几片闲云,秋风宜人凉爽。五坊大街上,一辆急匆匆的马车行驶而过,车门前挂了一串小碎铃,伴着车轱辘的转动,一路回荡着叮叮当当的声响。   “快点儿,行宫那边早就已经催了,误了六皇子安排的事,你们都担待不起!”车帘内的老管家出声催促,抬眼远眺马车赶往的方向。   “驾!”车夫高声一声,马鞭使劲的挥落,稳健的黑马更卖力的奔跑起来,车夫身旁的仆人因为忽然的加速差点没坐稳,回眸朝车厢内看了看,一脸惋惜的叹了声气。   老管家耳尖的听见叹气声,邹眉啧了一下,“叹什么气,能为六皇子办事,是你们沈家的福气,你还不乐意是不是?”   “不敢不敢。”仆人连连摇头,可心里却是愤愤不平,这也能叫福气? 八!零!电!子!书 !w!w!w!!t!x!t! 0! 2!.!c!o!m   谁不知道临冬城是个茹毛饮血的地方,主城将军是蛮族镜楚的人,听说他生性残暴个性古怪,所以年仅三十都还未娶妻,如今六皇子为将军挑选妾侍,他家小姐就不幸的被选上了。   更揪心的是,明明是骄横势利的大小姐被选中,大夫人却暗地让善良软弱的二小姐替大小姐出阁,可就算是庶出的女儿出阁,也得像个样子。眼下一张红毯,一辆马车,连夜就赶路来了临冬城,这算哪门子出阁?摆明是让二小姐替蛮族将军暖床而已!   车厢内,被红毯紧裹着的人依稀有了意识,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脑中有沉重的混杂感,身子不能动更令她透不过气,这是哪里?   沈青努力的回忆,终于找回一点点思绪,接她的婚车在桥上撞上大货车,发生了连环车祸,婚车翻转了好多圈后她坠入了漆黑的馄饨,怎么醒来就到这了?身体很虚弱,挣扎了半天,眼睛也只能睁开一点缝隙,不是医院,不是救护车,也不像在出车祸的法拉利里,到底是哪,怎么会这么颠簸?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0 2. c o m   重重迷云的疑惑中,浓重的睡衣袭来,沈青刚刚睁开的眼睛又再度合上了。   与此同时,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停在漆黑无人的将军府门前,叮叮当当的铃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无助与空洞,老管家走下马车,不多时,府内出来仆人,看衣着应是老管家的手下,不等老管家吩咐,就上前接下送来的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老管家看着他们将人送进去,回首看了眼随行的仆人,“你在这等着,天亮再回去。”   待老管家慢慢的进入将军府后,门外就剩下车夫与仆人两人,“这人都送到了,还让我等什么?”仆人有些恼。   车夫拿出陈旧的烟斗点上,“你不知道,这几天,六皇子每天派人给将军送一名妾侍,可每次没过多久就被将军轰出来,出来的不是一直死命的哭,就是吓得跟傻子一样,你家小姐,这是第六个了。”   仆人顿时青了脸,那他家二小姐,岂不是也凶多吉少蛮族将军   “将军…”房门开着,房内灯火摇曳,守在门外的刘副将一脸无可奈何,他兼着府内的管事一职,这事也只能他来通告。   房内的传来男人冷冷的声音,“这事不用再问我,我的命令,你只管照做就是。”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这种送女人上门的把戏,他早已不耐烦了。   刘副将并未走开,犹豫了一会还是大胆开口,“将军,卑职觉得就算这回再轰出去,六皇子那边还是会继续送女人过来的,不妨就留下一个,别让那边再锲而不舍的做这种事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傅彦澈低头?”   刘副将见将军误会,连忙解释道:“卑职听说,这些送来的侍妾都是六皇子在来的路上,从各城镇选来的美貌女子,都是身家清白的大家闺秀,大周的女人注重名誉,咱们这样把人轰走,他们回去只怕也都活不成了。”   夏侯湛从浅棕色木屑中抬起头,停下手中的刻刀,半眯眼看着跟了自己多少年都记不清的副将,“你倒挺关心她们。”   刘副将闻言微顿,“将军,我是怕再引来那些大周百姓对将军府的嫉恨。”这是实情,现在临冬城百姓视将军府如洪水猛兽,相处的情形确实很糟糕。   夏侯湛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碎木屑,拿着刚成型的弓弩比划校验,透着英气的眸子在灯火盈盈发亮,“那些百姓拿我们镜楚的勇士当野人,动不得,碰不得,又总喜欢一点小事就大做文章,这些年我名声狼藉,现在还会忌讳这点民愤?”   “可…”刘副将继续劝说,“听那个老管家的消息,六皇子现在住在仰城的行宫里,再过不久就到临冬城了,将军再继续拒绝,只怕到时见面也不好应对啊。”   夏侯湛邹起眉毛,不解刘副将怎么突然变得婆妈罗嗦,他要是怕应对傅彦澈,又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卖他面子,轰走那些所谓的侍妾。可刘副将不说,他倒真忘了,临冬城到底还是大周的地方,大周的女人注重名誉,再继续下去也只会害更多的女人寻死觅活而已…   “罢了,你看着办吧…”   刘副将见将军终于肯让步,立刻高兴的点了头,“将军,卑职这就下去安排。”   夏侯湛没说话,坐回桌前继续刻手中的弓弩,刘副将转身正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回过头,“将军,今日送来的侍妾好像是仰城沈家的女儿,听说她才貌双全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要不今晚就送到将军房里…”   刻刀邹然停住,夏侯湛抬起的眸底闪过似笑非笑的精光,刘副将顿时醒悟,他真是糊涂了,将军本就忌讳六皇子的安排,肯收一个了事就算了,又怎会愿意接纳这个侍妾,于是立刻改口,“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不会让她影响到将军,包管跟没这人时一模一样!”   望着刘副将仓皇离开的背影,夏侯湛端起桌上的酒水饮下,将军府上上下下百来号人,全是铁铮铮的汉子,忽然多了一个女人,还会跟以前一活色生香   三更刚过,将军府外响起敲更的声音,府门外的车夫与仆人等了许久,抽烟斗的车夫半眯眼盯着将军府门口,“奇怪,往常这时候,都该被轰出来才对呀?”   仆人闻言恼怒,“呲,老头,你这么希望我家小姐被将军轰出来?!”车夫转头嘿嘿一笑,“我就是奇怪而已,但是你家小姐要真能留下,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一想,仆人又犹豫了,被轰出来与被留下…这得选哪个结局才好。   将军府主院依旧是一片漆黑,将军没有妻妾,寻常这时候也还在书房里待着,就算在书房睡了也不稀奇。   可今日却有不同…   因为被人搬动,沈青又清醒了些,等一切平静下来后,她还是无法睁开全部的眼帘,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依稀还能闻到一股凝神去味的香气,她开始害怕,被包成这样,还有奇怪的香味,难道她这是在停尸间里?   可她还没有死,她明明还是活着啊!   沈青努力试了试,感觉到手脚能有轻微动作,这时,寂静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有人来了?想到自己肯定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沈青顿时萌生希望,她要自救,她还没死,还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沈青觉得自己就像被梦魇纠缠的人,想要动一下却怎么也动不了,不仅是身子被人捆包着,还因为她全身上下毫无力量。可脚步声似乎更近了,沈青卯足了全身的气力,努力朝右翻了出去。   ‘砰’的一声,红毯摔了下来,被床边的木垫板一磕,又顺势滚了出去,正好解开了紧裹她的红毯,这一下摔得沈青七荤八素,虽然额头被撞身子依旧不能动,却终于冲破眼帘,能更仔细的查看周围情况了。   刻了一夜弓弩的夏侯湛正准备回房洗漱一番就寝,却忽然听到自己的房里传来响动,难道是有贼人闯入?!暗下凌厉的眼神,脚步一促立时奔了进去,房门‘吱呀’一声被猛烈推开,屋院外的月光照入房内,哪里有什么贼人,银光如柱的月色下,夏侯湛眼前瞬时出现一具美轮美奂的女人!   她一丝不挂的躺在红毯上,如墨发丝散在她的身边,落在她的双峰前,妖娆的纠缠着女人稚嫩而洁白无瑕的肌肤,眉目清淡,眸子清澈如水,唇色莹润饱满,犹如月神一般,圣洁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门外阵阵袭来的凉意,沈青知道自己是一丝不挂的,虽然羞怯可活命要紧,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闯进来的男人背光站着,没法看到他的相貌,只得眼巴巴的紧盯着他,希望他能看出自己眼里的意思,救她,救她!   “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冷,甚至带着怒意,沈青没法回答。他默不吭声的站了会儿,终于迈开脚步,蹲下身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沈青一惊,感觉自己似乎很娇小,竟能全没入他宽大的怀抱里,心里顿时笃定,这个男人肯定很高大,不然凭她一米七的个子,怎么会忽然变得小鸟依人被人下药   夏侯湛抱着她,大步朝床榻走去,怀中娇香柔美,沁人香气充斥鼻间,他却眉头紧蹙,刘副将是怎么办事的,这就是所谓的…跟没这人时一模一样?   一切都显得诡异与古怪,沈青开始觉察不对劲,有了光,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医院停尸间,所有的装潢摆设都像是中式的古典房间。   男人抱她回原来她躺的地方,他的身形高大,半束着长发,衣服面料和剪裁也不像现代人的穿着,沈青的害怕与困惑逐渐加深,这到底是哪里?   夏侯湛将她放回床榻,冰冷的手一把捏住她的脸颊,动作粗鲁而霸道,红唇微微张开,他侧身上来,正对上她娇嫩的脸和惊恐的眸子。   他想干什么?!男人忽然的动作暧昧而霸道,沈青又急又恼却没法出声阻止,他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杂了淡淡木香的酒味,昏暗的光线没法让人看清他的脸,可她能感觉到他冷冽而危险的眼神。   夏侯湛知道她在害怕,仰城沈家?离这得经过两座城关,刘副将的听闻倒是没错,确实是个难得美人,可这种娇弱如瓷娃娃,好像一碰就会碎的女人他看不上,更别提,她还被人下了药。   夏侯湛不屑的放开手,沈青吓得惊魂未定。   红毯杂乱的铺在地上,夏侯湛低眉看了看,不用问就知道事情大概。傅彦澈贵为皇子,一声令下有谁敢违抗,这个女人肯定是被人强迫才被送来当侍妾的,起身到桌边倒了杯水,走回来喂她喝下。   喝了水,沈青感觉四肢好像被人解穴一样,开始逐渐恢复力气,半会后终于有说话的力气。   “喂,”刚出声沈青就愣住了,怎么不像自己的声音,费力坐起来,拉过床上的被铺遮住自己,只有柔美坚韧的锁骨与肩膀露在外面,四下看了看后,警惕的盯着男人。   男人侧身站在桌边,不急不缓的点亮烛火,房中逐渐明亮。   “这是哪里?”   夏侯湛并不惊讶,转眸看了她一眼,“临冬城,将军府。”   “将军府?”沈青头皮发麻,什么将军府,这个词跟她的记忆完全衔接不上,她明明是出了车祸,应该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停尸间,怎么忽然跳出什么将军府,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这不是她的身体!   沈青左右环顾,想找面镜子仔细看看,可却没找着,这房里没有镜子?别的地方没镜子或许稀奇,可将军府却极少有这东西,全府上下都是大男人,谁会在房里摆这么娘炮的东西。   终于,沈青在墙壁上找到一柄长剑,这东西应该能当镜子用!她踮起脚下床,抱着被铺走过去,‘噌’的一声拔出锋利的长剑,寒气逼人的利剑确实有用,只一眼,沈青就惊愕的呆了。   “你干什么!”夏侯湛疾步冲了上去,迅速夺过她手中的利剑。   她不是她!沈青吓得连连退步,她的记忆没有错,可她却不是沈青,她是谁?又在哪里?紧握的被铺稍稍滑落,露出半截丰盈,脚下不小心踩住了被铺,一个蹒跚不稳,又忽然摔进男人结实的怀抱霸道强吻   “你想寻死?”夏侯湛冷声质问,难道因为被人强迫进了将军府,她就想要轻生?大周的女人果然很麻烦!   寻死?她干嘛要寻死?沈青抬起眸子,正对上他的脸,这才真正看清男人的容貌,剑眉星目,鼻翼俊挺,眉宇间透着英气,眸子却冷戾无情,虽然一半的脸被蓄起的胡子掩盖,但这冷峻不羁的气息告诉她,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正困惑他为什么以为自己要寻死,就看到身上的被铺滑落,几乎就光着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顿时又羞又恼,挣扎这着想逃开,“放开我!”   可不管她怎么挣扎,夏侯湛都抱的纹丝不动,“放开?你先回答再说!”   “我现在光着身子,怎么回答你?”   “光着就光着,反正我进来时你就是一丝不挂的。”   “喂!”沈青气的低吼,这男人是故意的吗?!   夏侯湛微带疑惑的盯着她,这女人不像想象中那么柔弱,竟然还敢顶撞他,“你紧张什么,为何不回答?”   回答?这样侮辱人的挟持,哪里是正经问话的姿态,沈青柳眉一蹙,猛的扑进男人怀里,一口咬住男人的肩膀,狠狠的咬住!   夏侯湛顿时吃惊,他们镜楚的女人泼辣热情,却没想到,像她这样犹如瓷娃娃的女人,也会带着野性。肩膀的痛感虽然微不足道,却久久不肯松开,他邹眉加重右手力道,顷刻间,就把女人半举了起来!   “啊!”沈青吓了一跳,本能的紧抱着身边的男人,生怕被他会一气之下摔出去了。   夏侯湛见她害怕有意戏弄,故意撞着扔摔的样子转了两圈,两人环抱姿势暧昧,光着身子的她刁蛮的像是受惊的小野猫。   见他停下,沈青又想挣脱,可禁锢她的手依旧不肯放松,于是张大嘴又想继续反抗,哪知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扯动,红唇的攻势忽然偏了方向,正对上男人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还想再偷袭他一次?不可能。   什么情况?!圆鼓鼓的杏仁眼瞪得老大,她…她…她被强吻了!   男人一口攫住她的唇舌,霸道而强势,一丝也不肯放松,胸前的丰盈挨着他宽大的胸膛,搁着衣衫,轻抚掠过的触动也能撩动心悸,沈青气的都快哭了,可她的挣扎推脱在他面前显得无力而微不足道。   “放开!放…放…开!”沈青一边叫,一边试图后倾避开,谁知男人一转身,砰的一声将她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下,她退无可退了!   夏侯湛抱着娇小的她,不理会断断续续的反抗声,强取豪夺的吸允着她的香甜。   呼吸混乱,空气中渐渐隐浮危险的气将军英明   强吻的攻势丝毫不减,甚至胸前丰润都已经被他掌握了,就算沈青怎样奋力挣扎、啃咬,他都不肯放。无计可施的时想起忽然曾听说激情的时候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降温法子,虽然情况不同,但不妨一试!于是偷个间隙喊道:“胡子!”   夏侯湛邹眉停住,疑惑的看着她,胡子?   两人的距离近的密不透风,沈青双手被他按在墙上,毫不客气的申诉,“胡子!扎的疼死了!”   夏侯湛怔怔看着她,乐极,邹然大笑起来,沈青立刻趁机逃脱,拉着被铺遮起身子,远远的躲开。   “还没从哪个女人敢跟我抱怨胡子疼人。”   沈青怒容满脸,她从没被人这样强吻过!他们见面才不过十分钟而已,“那是她们的事!而且,你凭什么亲我?!”   夏侯湛挑眉,移步上来,“你是我的侍妾,我为什么不能亲你?”   “侍…侍妾?!”   沈青心里惊涛拍岸,侍妾…整理前后思绪,不是她的身子,她的脸,四周环境也不像在她的年代,就算再懵懂也能猜到了,灵魂穿越…?   老天爷,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的,终于就要嫁入豪门,挤进人人艳羡的上流社会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灵魂穿越,还沦落成别人的侍妾!   夏侯湛见她神情古怪,惊讶中带着些许失落,好心情顿时消了一半,看了看手中的随身佩剑,出声问道:“你会使剑?”   “不会。”   “那你拿剑干什么?”   “不干什么…”   夏侯湛淡淡瞟了她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你是被人逼迫才来的将军府,你要真想死,我会成全你,但是不要污了我的地方。”   被人逼迫才来的将军府?沈青顿时醒悟,怪不得她一直不能动弹,原来她是被人下了药又被裹了毯子才会这样!看来她这身体的身份很不咋地。   邹眉撇开头,“我才不会寻死。”   夏侯湛审视着看了几眼,轻哼道:“你倒是个奇怪的女人。”   她的手腕纤细,确实不像使剑的人,看着柔柔弱弱却有几分野劲,刚才还神色失落,这会又忽然变得坚定了。   “什么奇怪?信不信随你,而且我要真想死也不会用剑,我怕痛的很!”沈青撇开头,她心情巨差,也没功夫在乎两人眼下的立场位置。   怕痛?这句话倒挺老实,夏侯湛收起手里的佩剑,挂回原来的地方。   主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刘副将过来查看动静,就着灯光一瞧,那个女人竟然站在将军的房里,吓了一跳连忙奔过来跪下。   “将军赎罪,卑职方才忙着打发老管家回话,没想到下人以为将军肯留下侍妾,就直接给送到将军的房里来了!”   听完解释,夏侯湛淡淡说道:“我想你也不敢故意使心思把人往这送。”   “。”刘副将额角挂汗,当然了,将军不愿意的事他哪敢使心思!公然忤逆,那可是极度危险的已成定局   一场莫名其妙的强吻,让沈青以为自己会贞洁不保了,没想到是忽然跑来认错副将救了她。   当时听他们的对话,也大概猜到将军原本就没想要见她,只是下人会错了意,才会把她送进了他的卧房。想到这,沈青深眉紧锁,拢了拢紧裹着的被铺,那个该死的房间,她永远都不要再去了!   “沈姑娘,”刘副将扣了扣门,站在厢房外说话,“将军府里没有女人的衣服,我拿了件将军的旧衣衫,你先将就着换上,等明天我再让人送点衣服过来。”   “谢谢,有劳你了。”   “不谢,那我就把衣服搁在这了。”刘副将说完话,正准备要走,又被里头叫住了。   “刘副将,”沈青走下床,默默站到房门边,“我想问问,送我来的人可还在?”   “送姑娘来的车夫与仆人好像还在府门外,六皇子的管家命他们天亮之后再回去。”刘副将憨直的如实回答。   说实话,沈青最喜欢就是这种话里充满信息量的人,“副将大人,不知能否帮我把他们叫进来,我想让他们帮我传几句话。”   “无妨无妨,姑娘等着,我这就帮你叫他们进来。”   刘副将不疑有他,方才他领走沈姑娘时,将军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而沈姑娘好像也不是很害怕将军大人,说不定这沈姑娘,以后就会在将军府生根了,仰城离临冬城来回也要七天路程,让仆人带几句安心话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待刘副将走远后,沈青拿了门外的衣服换上,青灰色的长衫衣裤,宽宽大大,穿在她身上极不称身,还充满了那个臭男人的味道,沈青一换下就想脱掉,回头一想才明白,她是将军的侍妾,穿别的男人的衣衫也似乎不成体统。可这么大一个将军府难道就只有她一个女人?怎会连件女人衣服都没有?!   正想着,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沈青穿好衣服打开门。   一灰一黑两个身影顿时齐刷刷的跪下了,好似见了鬼一般,嘴里不停喊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就这点胆子,沈青冷眸瞪眼,“饶什么命?”   两人闻声一顿,抬起头,接着房里灯光才看清跟前的人是自家小姐。   仆人见小姐一切安好,这才稍稍安心,“二小姐,原来是你,我还以为叫我们进来的,是那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将军呢!”   “是我怎么了,是我你们就不害怕了?”沈青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就是那个男人说的她被人逼迫才当侍妾,还是被人下药送进来这件事。   “二小姐,我知道你怨恨我们,可是我们只是奴才,主子的话,不能不听,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啊。”仆人带着委屈的声腔。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好,”沈青抱胸,傲然挑眉,回身走到房中的圆桌边坐下,“我给你们机会好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仆人与车夫相互看了看,心知到了这个地步,瞒也是瞒不下去的,既然将军肯留下二小姐,那必然是,就算说出一切,应该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于是撞着胆子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的叙述起这一切的缘一纸清单   隔天清早,刘副将刚起床,府里的下人就送来一张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的五十多条,全是女人平时要用的东西,顺带还有沈姑娘的一句口信,“这些都是马上就要的,其他的等以后再陆续添置。”   刘副将看的头昏眼胀,原想先去请示将军大人,才发现今天是营里练兵的日子,后又一想,既然将军可留下沈姑娘,那这些东西也都少不了要添置的。   于是刘副将开始研究清单上的东西该怎么买,漂亮衣衫五套,各样首饰五套,内衫、鞋袜、胭脂水粉、梳妆桌梳妆镜、书籍、还有…卫生布?!   他决定了!拉一个连的人陪他一起去!   直到傍晚,沈青才等来一早吩咐刘副将采买的东西,点了一下,虽然还差了一些,但起码总比全都没有强。只是刘副将交差时,脸色却阴沉的格外难看,难道是昨晚没睡好?   沈青不知,她那,不仅让临冬城整个震了一震,还让刘副将彻底出名了…将军府竟然有女人了,而且还是个挥金如土神秘莫测的女人,就快买了半条五坊大街!   因为没有合身的衣服,沈青在房里闷了一天,虽然乏味可也有时间让她整理思绪。   现在这身子的原主人名叫沈青萝,是仰城沈家庶出的二小姐,给她下药的,是被六皇子选做将军侍妾的沈如月,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从仆人言辞间知晓,沈如月自小就经常欺压沈青萝,整日就想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个喜欢攀附权贵的女人。   这次她替嫁出阁,也是沈如月与大娘一手策划,想到这,沈青就格外愤怒,这两个该死的女人,自私自利,害她一醒过来就差点被人吃了,要有机会,她肯定要狠狠的报复回来!   沈青换好新买来的衣衫,换好清嫩浅绿的锦服,在镜子前旋圈照了照,穿戴整齐,唯独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散在身后。   陌生的脸,陌生的身子,望着镜中的自己,沈青愣愣出神,眼下她闯入陌生的时空,名叫大周,这里的大周不是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周朝,这个时空的洲陆格局一分为六,脚下的浩洲七国鼎立,唯大周国最为昌盛,服装风格偏向历史上的汉朝。   如今的自己才只有十六岁,就已经是别人的侍妾了,曾经的她应该是死在那场车祸了,没想到努力充实自己,辛苦了二十几年还是没法嫁入豪门,看来她上辈子就是没有当有钱人的命。   长长叹了一声气,把所有不好的思绪都吹走,沈青打起精神为自己绾发,从今以后就是新的生活,不管她是沈青还是沈青萝,这一辈子,她每一秒都要活的精彩尽小试身手   晚饭时候,刘副将派人请她去饭厅吃饭。   沈青有些意外,一来她只是身份低微的侍妾,没想到刘副将会主动派人来请她,二来她正要找那个那个蛮子将军商量点事情,正中下怀之下,她欣然前往了。   谁知去到饭厅一看,一张圆桌,就冷冷清清的摆了两个菜,除了厅里伺候的家丁,别说将军,连刘副将都没见着。   “这…”   见她疑惑,家丁立刻出来解释,“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府内都是男人,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刘副将怕姑娘会受到惊吓,于是特地云出两个菜,让姑娘单独享用。”   特地,云出来的菜,那岂不就是残羹冷菜…那还何必特地请她过来吃饭?沈青一阵莫名其妙,走上去一瞧,一荤一素,红烧大白菜跟烧肉丝,肉丝还就真的是丝==。   昨个儿她跟仆人稍微了解过,临冬城是座很特殊的城池,位处大周的地界,坐镇的却是镜楚的将军,虽然个中缘由她还不是很了解,但却知道蛮族将军执掌的将军府还不至于寒碜到这个地步。   既然不是将军府没钱,那就是人家刻意怠慢了,原来她的确是身份低微的侍妾…   摸了摸肚子,一整天忙着熟悉环境,打理自己,都没吃什么东西,可让她吃残羹冷菜,又实在难以接受…算了,“厨房在哪,带我过去,我自己弄吃的。”   沈青一转身,让家丁开道,风风火火的朝厨房去了,家丁虽有疑虑却也不敢怠慢,一路领着就去了厨房。   临冬城接近北方,吃的多是面食,府内吃饭吃的早,这会儿厨房早已经收拾妥当了,沈青就着剩下的材料给自己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酸辣面,香气阵阵飘送,一旁的家丁单是闻着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姑娘,没想到姑娘的手艺这么好。”家丁忍不住赞叹,他明明才刚吃饱,怎么闻了闻味,又感觉自己饥肠辘辘了呢?!   沈青莞尔一笑,前世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嫁入豪门,所以她十八般武艺,学的样样精通,就算不是精通也得镇得住人,厨艺当然是不可或缺的必修课,一碗酸辣面,怎么可能难得住她。   “你也想吃?我做的多了些,剩下的都给你吧。”   “好好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家丁边道谢,边兴高采烈的去盛面。   沈青依旧笑得甜美,她的好处可不是白给的,“对了,吃饭时怎么也不见将军大人?”   “哦,将军去营地练兵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十天半个月?!”沈青吃了一惊,竟然要去这么久,那她岂不是有十天半个月都得在府里混日子?“刘副将也去了?”   “刘副将还在府里。”   “那怎么刚才也没见着他?”   家丁尴尬的笑了笑,“应该是白天太累了,吃晚饭时也没见刘副将出房门。”为沈姑娘买了一整天的东西,身体疲劳也就算了,还受着心理创伤呢…能不好好休息下么。   沈青点点头,端着酸辣面若有所思的回去了,反正也是自个吃,她就回去用膳了。   待她走了,家丁才开始动筷,才吃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面条嚼劲十足,汤汁的味道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一口吃下去,辣味仍在齿颊留恋,令人回味无穷!   家丁吃的酣畅淋漓,没想到沈姑娘的手艺如此高超卓越,府里的厨师可是千分之一都及不上将军夫人   就要不要去找将军的事,沈青考虑了很久,在沈家她是被姐姐欺压姨娘陷害的庶出女;在将军府她是身份低微的侍妾,不论在哪边都是微不足道的角色。   要是选择回去,报复不成说不定还会惹来麻烦;要是留在将军府,借着将军这个靠山发展自己的势力,却是不错的成功捷径,唯一的问题,是那场莫名其妙的强吻…   她每次想起就恼怒郁闷的很,可现在除了他,她也没法立即找到别的靠山了…   纠结了一晚,沈青还是决定亲自去营地找他!   隔日清早,沈青打扮的一身清爽,因为要去营地,还特地选了便服,裙里加了长裤,又扎起了长长的头发,暗红色锦服衬得小脸绯红,甚是好看。   兴冲冲的出发,哪知刚出门就遇到了阻碍。   “姑娘,营地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出门的马车已经在府门外整装待发,可刘副将却横着手拦在门口,一副你绝不能意气用事的严肃模样。   “我找他有事要谈,又不是过去找乐子的,为什么不能去?”沈青语态坚定,她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人。   “姑娘,营地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你要找将军,可以等他回来再说啊!”   刘副将无奈的很,这位沈姑娘的性子说风就是雨,昨个儿让他逛了一天,买一大堆女人的东西,今个儿又要擅闯军营,才来府里两天,闹出的事就一件比一件大,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他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我等不了!”   “那我派人送信去请将军,这总行了吧?”刘副将退让一步,想着能拖就拖,实在不能拖再继续拦着,将军可不是这么好请的,更何况要求相谈的是府里的妾侍。   “不必,我亲自去找他才显得更有诚意!”   “诚意?”刘副将一脸不解,趁他不注意,沈青绕过他阻拦的手,几步上了马车,远远抛下刘副将走了。   马车一路颠簸着朝临冬城外的营地奔去,时辰尚早,沈青撩了布帘看街道风景。   秋日的早晨也开始有了凉风,冷壁灰墙,红门绿漆,银杏树熟了橙黄的果子,街上的摊贩商户陆陆续续开了门,沈青从小长在南方,临冬城的北国风光透着别样韵味的美,她看着很是喜欢。   沈青看的出神,这就是她以后生存的世界了…   马车抵达临冬城南郊的营地时,已将近晌午,刚下马车就听到一片伴着战鼓的喧闹声,沈青一抬眼,全木制的高大门楼耸立在眼前,虽然简陋却不失威武,门内十步一哨五步一巡的站着许多士兵,看着很是森严,这里就是夏侯湛练兵的军营?   军营内,正是士兵操练中衔的休息时间,夏侯湛是镜楚蛮人,来临冬城时带了自己亲自训练的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武艺高超、铁血铮铮的蛮族勇士。   镜楚的勇士与大周的步兵,常在休憩时间开下场子,他们围着锅炉,以摔跤的技艺来比斗身手高低,这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刻!   夏侯湛半靠在摔跤场旁的木桩上,喝着蛮族特有的烈酒,心情舒畅的观看比试。   正这时,一个小兵不急不缓的跑了过来,推开人群靠到将军身边,“将军,营地来了一个女人,说是来找你的”   “女人?”夏侯湛困惑挑眉,“军营,是女人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打发她走!”   “可将军,那女人说…”小兵顿了顿,又继续说:“那女人说她是。”   “!百里云直   “将军夫人!?”摔跤场中传来惊奇的声音,夏侯湛闻声看去,就见说话的男人被蛮族勇士高高举起,狠狠扔了出去!   蛮族勇士力大无穷,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会摔得五脏俱裂之时,男人在千钧一发之刻踩风为凳,一个轻巧翻身,稳稳的落回地面!   男人站起身,一脸黝黑的皮肤,明晃晃的笑容挂在脸上,虽然没有受伤,可被摔出圈子还算是输了,他给自己提了一壶酒,走回场中朝大伙儿敬了一圈,“失敬失敬!”   场边顿时响起一阵嘘声,仿佛很扫兴没看到男人没有因此摔个手残脚废。   喝了口酒,他就兴冲冲的朝夏侯湛跑去,“什么将军夫人,谁是将军夫人?”   “回禀百里公子,是来了个女人,硬说自己是将军夫人。”   笑得灿然,“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新鲜事,在大周境地,竟然还有人敢说自己是将军夫人?”   夏侯湛淡淡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哪有什么夫人,去把她轰走。”   “是!”小兵领了命转身回去轰人。   却忽然想起什么,“哎,公子澈不是锣鼓喧天的为你选妻吗?听说你留下了一个,怎么会没有夫人呢?”   经他这么一说,夏侯湛恍然想起那个带着野性的瓷娃娃,难道营里来的女人是她?只是短暂怀疑了一下,又觉得不可能,那女人柔柔弱弱,顶多有几分较真的蛮劲,哪敢忽然跑到军营里来。   见他脸色有变顿时开心,“看来我这一跤摔得挺值,难得夏侯湛夏侯大将军出现这样迟疑的表情。”   “我确实留了一个,只是个娇弱的瓷娃娃,没什么特别的。”   夏侯湛的话音刚落,摔跤场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众士兵一惊,转头去看,只见方才跑去轰人的小兵惨兮兮的摔在地上,而他身边,站着一位红衣明媚的娇小女人。   营里满当当的都是男人,极少见到女人,更何况是这样漂亮精致的美人,可小兵的哀嚎与她的一脸无害看起来相当不协调,到底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侯湛站起身,几步出来,换过几层拥挤人群才看清一切,对女人的忽然出现甚是吃惊,竟真是那个瓷娃娃。   沈青一眼看到蛮人将军,“你,我找你有事相谈,你干嘛让人轰我走!”   众士兵面面相视,这女人是谁,这么大胆子,一来就把矛头指向他们的将军大人!   新奇不已,“这就是那个瓷娃娃,真是漂亮,怪不得你轰了五个女人才留下这一个。”   沈青知道这男人所谓轰了五个女人的事,“错了,他是轰了六个女人,我也没落下。”   “可肯赖着不走还主动找来的,还真就你这一个!”   咧着嘴笑,灿烂的笑容映着秋日的阳光,显得格外清新,只这几句,就知道,这小妮子很不错,他喜拿命说话   “可肯赖着不走还主动找来的,还真就你这一个!”   沈青没好气的瞅了那男人一眼,这话真不知是奚落她还是夸奖她。   夏侯湛邹起眉头,“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青开始习惯夏侯湛冷漠傲慢的待人方式了,收敛的拍拍衣服,一副很有素养,要好好谈正事的模,“我刚说了,我找你有事要谈。”   “琐碎的事情可以等我回府再说。”   “我亲自来找你了,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一句话,硬生生把夏侯湛要转身要走的步子留住了,摔跤场里传来低低的嬉笑声,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夫人小打小闹的撒娇段子。   夏侯湛依旧漠然,“这里是军营,将士们在这里训练是为了增强武艺,上了战场,他们都是拿性命说话的人。你能有什么事,比这个重要?”   没了笑声,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将军的话顿时将场面陷入僵局。百里云直默默为小夫人感到难过,夏侯湛最不会怜香惜玉了,不然怎会这么多年都没一个女人,小辣椒遇上雷霆将军,看来只能挫败收场了。   换做别人,将军说出这样的话,只怕要羞愧歉疚的打洞逃走了,偏偏她不是这种人,沈青波澜不惊的看着他,“既然我敢来这里,就是敢拿性命说话的人。”   “嚯!”百里云直小小的吃了一惊,大周境内谁不谣传夏侯湛是残暴蛮人的事,这妮子的胆子果然是铁打的,竟敢跟夏侯湛这么说话!   夏侯湛默然看了看她,然后伸出手臂随手一指,正是刚才与百里云直比斗的蛮族勇士,“你来跟他比试一场,赢了我让你留下把事情说完。”   场中顿时一片哗然,纳都的本事在营中算出色的佼佼者,是个与百夫长同等次的职位,转教士兵力搏之术,让一个如此瘦小的女人与纳都比试,将军是想在这里把她杀死吗?!   “将军,这也太…”   夏侯湛扬手一挥,打断百里云直想劝说的话,“我知道你喜欢怜香惜玉,可既然是她信誓旦旦说自己可以拿性命说话,一场比试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那你好歹也派个等次相当点的,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要不就让我跟她比试吧!”百里云直可不想再军营看到女人血溅当场的场面!   “不用,就他了!”沈青也打断了百里云直的话,毫不领情的接受了挑营地立威   就算营里入营许多年的士兵,也没几个敢跟纳都比试的,她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要不是碍着将军在场,单这份视死如归的勇气,就有不少将士想为她鼓掌。   夏侯湛抿嘴一笑,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回自己的看台座位去了。   众人重新围回摔跤场,因为得知是将军夫人与纳都的比试,又有不少士兵层层围了过来看热闹,杂乱的嘈杂喧闹声络绎不绝。百里云直惋惜的摇了摇,缓步去到夏侯湛的身旁坐下,低声嘟囔道:“你可别后悔!”   夏侯湛装着没听见的继续倒酒,眼眸流转之间却不时查看场内的情形。   沈青站在圈子一旁,对面的蛮族勇士,肌肉发达,体格雄壮,几乎有她三个这么大,他的头发只有头顶上的一竖撮,不说话就是凶神恶煞的面孔,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低头看了看圈边的界线,转头问话,“将军,场上的规矩,是不是只要谁出界线,谁就输了?”   “是。”   “我要是赢了,那就肯好好跟我谈事情?”   “是。”夏侯湛一连应了两个是,“你要是能赢他,我不仅肯跟你谈事,还能答应你一件事。”   沈青挑眉,这样她倒省事不少,“好,这可是你说的。”   “开始。”纳都沉闷出声,面对将军亲自指派的对手,时时目露凶光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沈青正视前方,却缓慢的朝后退了几步,直到距离界线只有三部距离才停下,纳都迟疑了一瞬,猛然朝着她的方向冲过去,雷霆一刹的瞬间,只见沈青迅速制住蛮族勇士的右手,勾紧脚力在他脚下一挑一提,犹如黑熊般巨大的纳都瞬间摔了出去。   围在圈边的将士们瞬时呆了,原本还以为将军夫人害怕纳都才连连后退,可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纳都就已经被她制服在地了!   百里云直惊得合不拢嘴,仔细看了看,纳都半个身子都躺在圈外,“这…天啊,这女人竟能赢了纳都!”   夏侯湛也有些意外,原本只想给她一点教训,纳都跟在他身边许多年,虽然不爱说话,但只一个眼神示意他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没想到他会一下输的这么彻底。   纳都头一回被女人赢了,坐起身子半响都没回神,他是收了几分实力,可却也没道理让她这么轻松就赢了!她到底使得是什么高超招数?   沈青将头发甩到身后,缓缓一笑,嘴角的弧度格外轻松优美,“将军,记得说话算话智勇双全   其实沈青很有自知之明,拿她的柔道七段跟魁梧的蛮族勇士硬拼,根本占不了多少上风,所以她先退到边界线旁,再出其不意的出击制胜。   所以她赢在用计,武艺什么的,让她真跟这种上战场的人实打实的比试,胜算只会少不会多。   摔跤场上士兵们却有些无地自容了,他们不敢跟纳都比,因为纳都比他们都要强,现在这个女人轻易就赢了纳都,那他们岂不是全都比不上她的本事!?   士兵们有些低声赞叹,有些却颇不服气,纳都云里雾里的站起来,仿佛高山的一样耸立在沈青身后,瞟了眼大将军的脸色,默默的低了头。   百里云直起身拍手,真心称赞道:“夫人,还会如此神奇的柔力功夫,我今天真算是长见识了!”   沈青微微笑了笑,没把这夸奖放在心上,直面这次的主要目的,“将军,不知现在你可有时间与我谈谈?”   看台主位的夏侯湛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的盯着她,好像想把她看穿了似的,半晌,他站起身,威严的对着整个摔跤场命令道:“三营留下收拾,其余各营回去操练。”   言罢,头也不回的朝着主营帐篷走去,众士兵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唯有沈青与百里云直站在原地。   “夫人,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你可要小心了。”百里云直似真非假的提醒,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难得夏侯湛身边出现这么好玩的女人,要是太快消失,那可就不好玩了。   “我听说过,不过还是谢谢你。”沈青不咸不淡的笑了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他的言谈衣着不像中规中矩的士兵,也不像其他的蛮族勇士,更像一位逍遥的游侠,但既然能在营地内与夏侯湛平起平坐,必定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在下复姓百里,名为云直。”   “百-里-云-直。”沈青一字一字的念了一遍,感觉这名字意境飘渺,很是不错!   “我与夏侯湛算是多年好友,夫人以后可以直接喊我云直。”百里云直露出招牌笑容,就是那种不用阳光就能消灭螨虫的笑,既亲切又温暖。   “刚才为了进来随便糊弄门卫的,我不是什么将军夫人,我叫沈青…萝。”沈青顿了顿才说完最后一个字,差点说漏嘴了。   百里云直高深莫测的笑起,“都一样,有些假话说着说着就变真了。”   “什么都一样。”沈青也不知他是误会了哪里,别的她没把握,但她跟那个野蛮将军,不管都多久成不了真八爪章鱼   主营帐内,夏侯湛愠怒的坐上主位,衣袂冷冽,神情肃然。   沈青掀开账帘进来,脸色不佳的夏侯湛冷冷开口,“你最好是有极重要的事,不然别期望我轻易饶你。”,这女人倒是拼命的很,不仅会功夫,还知道耍小聪明,他还真小看她了!   “将军,大人大量,怎么会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   夏侯湛转眸冷然看着她,这时候知道自己只是小女子了?“你这么拼命不就想要跟我谈事吗,说吧。”   “将军是爽快人,那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沈青上前两步,沉稳出声,“我要说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夏侯湛冷冷笑起,“你冒着将军夫人的头衔进来,敢跟蛮族勇士下场比试,就为了跟我跟我谈关系这种事?”   “是。”沈青答得笃定,没有一丝怯懦玩笑的样子。   “我府里没有其他女人,你想当将军夫人去当就是,何必这么劳师动众?难道你不知道,”夏侯湛边说着边站了起来,眸底浮起怀疑的眼神,极冰冷的说道:“擅闯军营,论罪当斩。”   沈青怔了怔,她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害怕,他只说了一句话,却好像把周围的一切空气都凝结,四周都是令人恐惧压迫的气息,这个男人的强大气场让她不自觉退了两步。   夏侯湛以为她心虚,缓步逼近,眸子冷厉如鹰,“傅彦澈送你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沈青恍然,原来他以为她是六皇子送来的卧底?!“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什么六皇子,我被人下了药,进来时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可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剑,我本以为你不会功夫,但今天你又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场令人赞叹的绝技,大周的女人矜持保守,斯文柔弱,你是仰城沈家的大小姐,既然是大家闺秀,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的功夫?”   夏侯湛亦步亦说,咄咄逼人,将她逼得连连退后,沈青一不小心撞上身后的低桌,因为后倾的太厉害,又撞得一个脚下不稳。   夏侯湛大手一挥,搂住她的腰身,肃然的脸色却没因为她的笨拙,而有丝毫改变。   等沈青回神,他们的姿态又恢复成搂抱的姿势,她眉头一蹙,想挣脱他的手,又挣脱不开,心中不禁暗骂,这个男人怎么跟一样,每次见他,都被粘着放不开!   “无话可说了?”   沈青眼神一沉,抬脚站到低桌上,低桌的高度让她刚好能与夏侯湛高度相当的平视,这才是公平的说话高度!   “谁规定大周的女人全都得是一个性子,只需你蛮族的女人强悍,就不许我大周的女人有点功夫防身吗?!而且,我从没见过那个什么幺蛾子的六皇子,怎么可能为他办事!”   沈青反驳的理直气壮,她就是想拿他当靠山,既然他们之间有误会,该怎么是怎么就得说个一清二楚,免得日后还猜疑介怀,“还有!我不是沈家的大小姐,我不是沈如月,我是沈家庶出的二小姐,我叫沈青萝,原本该嫁来的人,不是我。这就是我为什么被人下药,醒来懵懂不知的原因。”   夏侯湛讶然,“你不是沈如月?合作关系   夏侯湛讶然,“你不是沈如月?!”   “对。”   “如何证明?”   “送我来的车夫与仆人亲口跟我坦白,下药是我姐姐沈如月的主意,你不信,可以找人查探或者去仰城亲自证实。”   “既然你不是沈如月,为何不走?还特地跑到军营来找我?”夏侯湛再度不明白了,将军府的大门无遮无掩,她要想走,绝对不会有人拦她,大周所有的女人都害怕他,就像百里云直说的,唯独她不仅留下还赖着不走…   “我说过了,我来跟你谈我们今后的关系。”沈青微扬下巴,自信悠然,却没发现自己一直待在他的怀里,没再继续挣扎了。   夏侯湛扯起嘴角,微带暧昧的语气,“你真这么想当我的夫人?”   “什么夫人!”沈青立刻撇清,“我从没想过要当你的夫人。”   夏侯湛的笑容凝结,浓眉一点点拢起,风云变幻,眼看前头又要换天了…   沈青扭了扭身子,还是没能只挣脱开,只好这么样继续说话,“将军,我实话与你说,我所说的关系,是我们之间的。”   “合作?”   “嗯,,不系男女之分,我们可以建立合作的关系。”   “怎么个合作法?”   “我有赚钱生财的法子,想留在临冬城发展,所以请将军做我的入资大股东,赚了钱,将军自然得益。”沈青徐徐道来自己的想法,她一个穿越女,想好好保护自己,当然自己靠钱起步。   “你这么拼死拼活的,就是想找我借钱?”夏侯湛顿时看不懂这个女人了,什么入资,什么股东,她这小小的脑袋怎会有这样异于常人的想法?   沈青立刻反驳,“不是借,是请将军入资我的生意,那笔钱依旧是将军的,只是放在我这里生财,如果日后赚到了钱,将军可以拿回资金,若是不想拿回,钱生钱,将军每年都能拿到一笔不容小觑的分红。”   “我不缺钱,为何要助你发财?”夏侯湛不留面子的一句戳破。   沈青吸气忍下怒意,微笑劝说,“将军,我们要是能合作,就是互惠互利的,你是大股东,要是发财,当然也是你赚得多。”   夏侯湛默默的看着怀里的女人,“赚钱,合作,互惠互利,这些就是让你拿命说话的理由?”   沈青微微点了点头,这是她往后生活的世界,不为自己好好的谋福利,到哪都是被人排挤藐视的寄生虫,前世总想依靠别人,今生她要靠自己!   沉默半晌,夏侯湛终于点了头,“按你说的,我可以给你入资,但是得在我们去仰城回来之后。”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回仰城你引诱我   “回仰城?”沈青一脸惊讶与疑惑,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去仰城?   “大周不是有三朝回门的习俗吗?我既然留下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后你都是我的女人,我这个新女婿,不得回你娘家去拜访一下吗?”夏侯湛说的轻描淡写,转而又故意露出怀疑审视的表情,“还是你心虚,不敢跟我的去当面对质?”   “有什么不敢的?回去就回去!”沈青不以为然,反正她迟早都会回去一趟,沈如月母女害她的仇,她一定会讨回来,但转念一下,他话里有错必须得纠正,“请将军牢记,我不是你的女人,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   夏侯湛忽的眸子一沉,右手附上她的脑后,“我说是就是。”   沈青一惊,还来不及回神,温热的红唇已经开始侵城掠地了!又是不容反抗的霸道,来势汹汹的吻湿热而狂野,仿佛像在警告她刚才的反驳。   原本只想惩戒一下,可她身上清淡而宁静的馨香却令他迷乱了,不顾身份环境,他手中的力道加重,将她更近的贴上自己,好让自己更贪婪的允吸着她的味道。   沈青眼眸圆瞪,他抱的很紧,后脑被按着,腰身被搂着,让她根本无法动弹,两人的姿势显得极为暧昧,气息交杂混乱,沈青一面用力推开他,一面羞恼的踢他。   “将军,我可进来了!”   正这时,营帐外响起百里云直略带笑意的说话声,明显是猜到了两人正在做什么。   夏侯湛放开吻,转身将她抱着放到帐内的地毯上,松了手,却见沈青萝怒容满面的瞪着他,不在意的替她拢了拢衣衫,毫无愧疚的轻声说了句,“别这么看我,是你诱惑我的。”硬要与他站的一般高,岂不是自己硬要送到他嘴边吗?   沈青眼里几乎可以喷火了,恨不得立刻把他夹起来好好烤一烤!   “进来吧。”夏侯湛对着门外说话,这家伙来的还真是时候。   百里云直先掀开帘子探头瞅了瞅,才慢悠悠的走进来,换下了刚才的污渍衣衫,一身蓝色锦袍配上黝黑的皮肤,顿时将他健康阳光的气质烘显无疑,他身上有贵族的高傲,却也有游侠的悠扬,两者交错却也不会突兀矛盾。   百里云直故意左右打量了一下两人,“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要不然我再出去等候一会,让两位再继续好好谈事?”   “不用了。”沈青缓了脸色,平淡中带着隐忍的嗔怒,“我们已经说完了,我回去了。”   “咦,夫人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留一会呢?”百里云直纳闷了一下,转头去看夏侯湛,却见铁面将军的表情毫无波澜。   沈青抿嘴,像飞奔似的冲出营帐,她后悔了,为什么要找他做靠山,为什么?!再继续靠近他,只有被完全吃掉的份而已!那个该死的将军浑身都是地雷,各种危险,太危险与众不同   百里云直虽有不解,却也能从沈青萝小女儿羞怯的神态中看出异样,轻啧了啧,自顾自的走到帐中的座位上坐下,“你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难得出现这么不怕你的女人,太猴急别把人家吓跑了。”   “别胡说。”夏侯湛转步回到主位上坐下。   “我胡说?我这可是为你好,不然怕是等你到四十岁也抱不上孩子,下半辈子还得孤身一人养老。”百里云直口无遮拦的取笑他,转而又好奇问道:“她到底来找你说什么事的?”   “你绝对猜不到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夏侯湛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她竟然说要与我建立合作关系,让我给你助资,要在临冬城做生意。”   “做生意?”百里云直颇为惊讶,“这还真不是一般女人会想的事儿。”   夏侯湛点头,“她确实有些。”   “那你答应了?”   “答应了。”   “你真要由着她的性子来?这沈姑娘是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傲气,但看着却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人。”   夏侯湛微微邹眉,“刚才你还喊她夫人,怎么人刚走,又叫她沈姑娘了。”   “只是称呼而已,而且你也确实没明媒正娶的娶她过门,叫夫人也于理不合嘛。”百里云直随口胡诌的打马虎眼,他只是感觉这小妮子如此会为自己打算,看来没这么容易收服,现在叫夫人好像还太早了。   夏侯湛默了默,拿起主位旁四方桌上的一封信,“就算没有明媒正娶,现在也得‘三朝回门’的跟她回一趟仰城了。”   “你真的决定要去?”百里云直挑眉看他,昨日傅彦澈写信邀他带新夫人去仰城赏秋,这种雅人干的闲事,夏侯湛一向置之不理,没想到这次会主动前往。   “去也代表不了什么,有什么关系。”夏侯湛淡淡的掷下信笺,“他一路上故弄玄虚的玩出这么多花样,一直被动应对,还不如主动去看看他到底想怎样。”   “公子澈那狐狸狡猾多变,你这臭脾气去了只会生是非,我看我也跟着去玩玩好了,反正赏秋这种事,我也很久没参加了,到时吃个酒足饭饱,再带几坛花雕回来!~”百里云直默算着该怎么多带几坛好酒回来。   夏侯湛轻瞟了他一眼,深觉他无可救药的摇了摇头,想到他这陪士兵比试的闲客也来营地好几天了,于是提议道:“我还要在这待两日再回去,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先去陪陪那只狐狸。”   “我只是陪客,哪有陪客先上门的道理。”百里云直说着又想起刚才跑走的沈青萝,顿时有了主意,“这样好了,我先陪沈姑娘一起回将军府,等你回来,我们再一同出发。”   夏侯湛不自觉的眉心蹙拢,百里云直起身拍了拍衣服,见他一脸僵色,揶揄道:“怎么,你怕她会看上我?”说着又张扬一笑,“不过。。。这点,我还真不敢保证意外粉丝   沈青急匆匆的出营地,一心想着等将来脱离将军府后,要怎么折磨夏侯湛,却不想因为走的太急,猛然撞上一道肉墙。   “夫人小心。”一个极沉稳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沈青扶额仰起头,蛮族勇士肩上特有的动物皮草在阳光下迎风浮动,木讷的退后两步,才看清眼前站着的,是刚才与她比试的那个蛮族大汉。   他直直的杵在营地门口,看来是特意来等她的,“你…”   “夫人不必害怕,我叫纳都,是来送夫人离开的。”纳都微微躬身,表示尊重与服从。   沈青纳闷,“送我?”见他点头表示回答,沈青微带警惕的看了看他,确定没有其他意思,才宽心的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服气,来找我比试的。”   就在沈青放松警惕的时候,纳都低沉粗厚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夫人愿意,纳都确实很希望再比一次!”   沈青瞬间额角挂汗,早知道就不提这事了…扬起一个亲切得体的微笑,“纳都,其实输赢并不重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你的本领比较高的!”   纳都没说话,回应一脸难以琢磨的缄默。   沈青抿抿嘴,侧身继续朝营地门口走去,纳都默默跟上,走在她身后,像个贴身保护的卫士。高大强壮的纳都将沈青的娇小灵活映衬的更加突出,虽是极反差的组合,看起来却也满顺眼。   马车等在营外,沈青心里估算时间,现在赶回去,估计也吃不上晚饭了,刚走到门口,四周忽然响起一道整齐洪亮的声音,“夫人慢走!”   因为声音太嘹亮,沈青吓了怔在原地,左右看了看守营的士兵,其中有个正是刚才阻拦她,反倒被她制服的通传小兵,他们脸上各个洋溢着钦佩和尊敬的神色,一进一出的反差这么大,倒让沈青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下场比试一场,竟赢来这么多的粉丝…   将军府的车夫见夫人出来,驾着马车缓缓过来,“谢谢你了,回营地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纳都默然站在原地等她先离开,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带着凶恶的气息。   沈青走向马车,回身又看了看身后强壮如熊凶神恶煞似地的纳都,顿时感觉这人真是干保镖的拔尖人才,日后要是不打战,请他来当自己的贴身保镖也是不错的选择。   马车起行,才离开营地没多远,一匹骠骑大马从营地内策马而出,“驾!”马蹄声急急靠近,硬是拦下了前行的马车。   “幸好你还没走远!”   听出是百里云直的声音,沈青掀起车帘,只见百里公子骑着大马,意气扬扬的看着自己,“什么幸好没走远?”   百里云直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我也要去临冬城,跟你一道走,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伴儿,怎么样,肯不肯?”   沈青乐意之极,半天的路程,一个人闷在车里也无聊,潇洒豪迈的挑眉挥手,“上车沾谁的光   马车在秋意斐然的官道上奔驰,因为多栓了一匹马,车速比原来快了不少。   颠簸的车厢内,沈青与百里云直左右而坐,见他一脸悠哉惬意,好奇问道:“你去临冬城,是要办事?”   “差不多,将军大人第一次三朝回门,我也想去凑凑热闹。”   沈青不以为然,那个色狼将军怎么可能会重视三朝回门的事,只怕主要目的,是为了证实她的真实身份。   百里云直见她意兴阑珊,便转个了话题:“我听将军说,沈姑娘打算自己做生意?”   沈青点头,“你跟他还真要好,才一会功夫,就什么都知道了。”   “才没这么要好,是我太好奇,”百里云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中是赞叹与惊奇的神色,“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胆子这么大的女人,所以主动就跟他问了。”   “胆子大?”   “敢擅闯军营,敢在摔跤场上跟纳都比试,还敢顶撞夏侯大将军,”百里云直一一列数,咧嘴一笑,“难道这还不算胆子大?”   听着像在夸她,可细究起来,她是占不到分毫便宜的,因为感觉不到他的敌意,沈青也就无惧无畏了,“这么算起来,百里公子不是营地里的人,看刚才的模样也是在摔跤场上比试过了,顶撞大将军的次数应该也不下于我,看来你的胆子也不比我小。”   百里云直一怔,顿时哑然失笑,原本是想吓吓她,没想到反过弯还被她抓了小辫子,“有趣有趣,怪不得夏侯湛会拿你没办法,连我都说不过你了。”   沈青抱拳一笑,耍趣道:“承让承让~”   马车行了二三时辰才终于抵达威严的将军府门口,沈青刚下车就见着了一脸哀怨的刘副将,“我的祖宗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   “卑职担心将军怪罪,在府里害怕一整天了,还想着要是姑娘今晚没回来,我就亲自去营地向将军负荆请罪。。。”将军一向军纪严明,他没拦住人,让一个女人擅闯军营,岂有不罚之理?   沈青顿时邹眉,“请什么罪,我又不是去杀人的。”   “就是,刘副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胆小了。”百里云直笑笑着跟着下了马车。   刘副将一惊,正准备跪下行礼却被百里云直的眼神警示给拦住了,姿势僵着,心里却纳闷不已,百里家的公子怎么跟着沈姑娘一起回来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沈青坐了一天马车,累得骨架都快散了,也不理他,径直就朝府内走去,“云直,你刚才不说想喝酒吗?你是将军的朋友,他们肯定不会怠慢你,去吩咐他们多搬点好酒出来,我也好沾光喝点。”   百里云直笑而不语,两人一前一后,刚走了半道,就见十来个府中下人整齐规矩,严正以待的站在院子里。   “奴才给夫人请安!”下人们请安的声音整齐有力,一起喊出来一点都不含糊,沈青却毫无头绪,这又怎么了?   百里云直再度乐了,“看起来,是我沾你的光才对极品家宴   沈青在府中下人的簇拥下来到饭厅,只见圆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像是早就预备好的了。   “夫人,请进去用餐吧。”说话的,正是昨天请沈青来饭厅吃饭的家丁。   看身后下人们谦卑有礼事事谨慎,生怕照顾她不周到的模样,好像是有事要有求于她,可她来府里还不过三天,能有什么事帮得上她们的。   百里云直毫不客气的入座,看了看桌上的菜色,虽然都是家常小炒,可样式还是丰盛的,真是奇了,将军府的下人怎么都这么拼命的巴结沈青萝呢?   沈青凝着眉头入座,他们一众全都杵在门口,一些眼巴巴的盯着餐桌看,一些泪汪汪的盯着她看,看的沈青寒毛一阵阵的竖起来。   昨日连吃饭都没等她,只留了两盘残羹剩菜给她,今天却忽然这么热情,终于忍无可忍的问了,“到底是什么事?”   脸熟的家丁赔着笑开口,“夫人,您先吃饭先吃饭,我们的事不急,等你吃了晚饭再说也不迟。”   “你们都守在这干什么?百里公子和沈姑娘在用饭,成什么样子!”随后而来的刘副将出言训斥,他威严的样子把十来个下人吓得全闪到一边去了。   百里云直看着好玩,“我来将军府这么多次,也没见他们这么热情好客过,怎么就唯独对你这么好?”   “别问我,我也想知道。”   沈青转过头,看着满桌好菜,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起筷夹了个青菜放到嘴里,才合上嘴就立刻吐了,还没嚼就吃到极浓重的咸味,这没有半罐盐真调不出这个效果!她喝了杯茶清味,又去夹肉片吃,这道更差劲,刚靠近就传来一股馊味!   “刘副将,百里公子是将军的朋友,怎么能准备这么难吃的东西?”沈青愠怒着放下筷子,瞧不起她也就算了,也不能拿这种吃的招呼客人啊!   站在门外的刘副将当下楞在原地,“难吃…?”他三大步进来,低头看了看菜色,挑了其中一道沈姑娘吃过的试吃了几口,一脸的困惑不解,“沈姑娘,这菜不难吃啊,怎么会难吃呢?我们平常吃的比这还差点呢。”   沈青不敢置信,比这还差,这都不能吃了,再难吃点,难道他们吃饭都囫囵吞枣的下肚吗?“可是这都是些残羹冷菜,这还不算难吃?你闻到肉片有股馊味?!”   一直笑而不语的百里云直,忍不住为刘副将开解,“你别为难他了,这桌在这已经算是高档次的宴席了,将军府的厨子早年一直是在军营烧菜煮饭的,你想想,军营的菜色能好的哪里去?”   话音刚落,饭厅外啪啪啪的跪倒了一片家丁,“夫人…!”   沈青再度邹眉,怎么又跪下八面玲珑   “夫人,”那个家丁泪眼汪汪的靠近几步,“夫人,咱们府里的人,以前吃的都是这种饭菜,原本我们也认了,可昨个儿,您做了一道酸辣面…”   那瞬间就颠覆他以前所有的饮食观念了,原先府里没女人,也没人会做菜,他们才会这么艰辛困苦,每日吃的都跟猪食一般,可既然沈姑娘有这样拔尖绝顶的厨艺,往后又会留在将军府,他们怎么能再吃以前那种‘猪食’呢!?   沈青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个个把她当神似的护着,“你们的意思是…?”   家丁见夫人终于了解他们的苦难,立刻从人群里拔出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夫人,这是府里主厨的徒弟,他学了三四层料理功夫,但刀工还是不错的,奴才们希望夫人能把厨艺教给他,以后就由他来烧菜给大伙们吃。”   那汉子点点头,他昨个儿碰巧路过,就喝了点家丁剩下的酸辣面的汤,就立时被夫人精湛的厨艺给折服了。   刘副将在旁听得郁闷,“怎么,将军府换主厨这种事,你们都可自己做主了?!”   “刘副将,你就听我的吧,保准你不会后悔。”家丁立刻打断他的话,他可是为了整个将军府日后的美好伙食着想,就允许他们逾越一次,自己做主了吧。   沈青一言不发的若有所思,教厨艺这种事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她以后要住在将军府里,也不能总吃这种‘猪食’,可既然要教,就得教的一劳永逸,不仅是将军府的伙食得改善,往后她的生意里,也得有个厨艺精湛的人帮衬着才好。   “我可以答应,不过…”沈青看着当中那汉子,“至于徒弟,我还得再考验一下你适不适合。”   这厢话音刚落,饭厅外头立时响起一阵欢呼雀跃,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唯独刘副将依旧满脸郁闷,“沈姑娘,怎么能让你下厨呢?”   “行了,我饿了一整天了,现在还没东西填肚子…”沈青有气无力的起身,一定得挑个好徒弟,以后她忙一天回府,立刻就有好吃的送上来,不能像现在似的,饿成这样也还得自己下厨弄吃的。   家丁立刻迎上来,“夫人,厨房的食材都有,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该洗得洗该切的切,好让夫人尽快做好吃的。”   “好,谢谢你了。”家丁去了厨房,其他下人也都散了,饭厅冷清下来。   沈青回身看了看百里云直,他握着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怎么样,百里公子,你要继续吃这桌极品家宴,还是去尝尝我的手艺?”   “当然是选后者,今天跟你一道回来真是来对了!”不仅好戏连连,还能吃到他们所说的绝顶美食~   “你想吃什么?烹炒蒸炸都行,我只做速成的东西,不然我得饿过头了。”沈青在前头絮絮叨叨的问,脑中想着待会弄什么吃的好。   百里云直低眉想了想,笑道:“沈青萝,我也入资你的生意怎么样?”他忽然感觉助资沈青萝的生意,应该是件很令人期待的事,这样尽得人心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池中老天相助   求之不得!当下,沈青就是这么想的。   百里云直愿意入股,她是极高兴的,这也就是说她不再单独依靠夏侯湛的势力,这也就是说她可以更早的脱离将军府!   既然有人肯先入股,沈青自然不用等从仰城回来再开始行动。第二天,沈青起了一个大早,穿上红蓝相间的漂亮锦服,袖边绣着流云纹,衣襟用清丽的白色衬着,化了俏丽的淡妆,挽起简单利落的发髻。   整一身的装扮精致得体,大方沉静,举手投足间强势而倔强的气场顿时立显无疑。多年培养的时尚触觉,即使是在古代也能让她如鱼得水。   沈青刚走出东厢院子,就遇上了刘副将。   “夫人,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您可以多睡一会的。”刘副将变了称呼,语调亲切笑容温和,与原来可有可无的应对态度相较,简直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昨天夜里他才真正知道什么是人间美食,原来还以为府里的家丁小题大做,可吃过沈姑娘小试身手做的七分熟牛排,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美味,那耗油酱汁的味道,他到现在还回味无穷!   “我要出门办事。”   “正巧,卑职也要出门为将军办点事,那叫人准备好舒适的马车,在府外等候夫人。”   “好。”沈青正要前往,又忽然想起她的新股东,“对了,百里云直还在睡觉?”   “这个我也不知道,”刘副将贴心询问,“夫人,是否要卑职过去看看?”   “不用了,他昨个儿喝了不少酒,让他继续睡吧,我们先出门。”百里云直对她还真是信任,也不过问她要做什么生意,就拿了一大叠银票给她,既然股东这么大方,她自然得尽心尽力的赚钱才是。   五坊大街的早晨有临冬城独特的韵味,下了马车后沈青与刘副将分头办事,虽然有临冬城城区的简图,但想选一处合适的位置,还得自己亲自来看才好。   她目光平淡飘忽,从不在一处地方注目太久,殊不知,她的出现令整个五坊大街暗涌起伏,惊艳脱俗,优雅气质的装扮令女人们艳羡不已,更令男人频频回眸,驻足观看。   但更多的,则是好奇她究竟是谁家的夫人?   沈青考察许久,一条五坊大街几乎被她全部走遍了,不过幸好,总算让她找到绝佳的地方。   是五坊大街上的一处民宅,前院占地莫约三百平方米,后面还有一处没利用起来的大空地,民宅不大,但因为正好建在五坊大街十字路的交汇处,所以嘈杂喧闹,人流来往也甚多。屋主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双亲去世后,他有了变卖房子在外地重新买置的想法。   沈青欣喜不已,这样好的机会都让她遇上,看来老天爷都在帮她!   签订字据,付了定金后,沈青便优哉游哉的准备回去,刚逛了几步,就听前头传来一声暴喝,“贱女人,别大清早的给老子找晦气,再不放手,老子一巴掌拍死你逼人休夫   晌午正是五坊大街人流最拥挤的时候,这声乍响的怒骂引来不少行人的注意,沈青邹眉几步走了上去,拨开层层人群,才终于来到风暴的正中心。   骂人的是个衣着普通,五官粗陋的中年男人,他的右手被一个瘦弱的女人拉拽着,她哭喊着拼了全身的力气拉着那个男人,“你不能拿家里的银子!不能拿,你全都拿走了,我们要怎么活啊?”   男人站住脚,翻身揪起那女人的衣领,毫不留情的扇了一个又狠又响的嘴巴子!“我管你们死活!”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零_2.c_o_m   女人的脸上顿时显出狰狞的掌印,她捂着脸泪流不止,却还是不肯放手。   “你还哭!老子这几天手气越来越差,敢情就是被你给哭晦气了!”那男人气焰不灭反升,眼里尽是凶恶的怒火。   周围人群看得唏嘘不已,却不见有谁肯出来为女人说话,沈青看的怒不可遏,当即冲了上去。   “住手!”   众人一怔,连骂人的男人也愣了下,看清出声的是个柔弱的妇人,怒哼一声指着她骂道:“管闲事的给我滚开,老子没空招呼你!”   沈青冷眉一蹙,上前一把掰过他的手指,一个利落迅猛的反擒拿手,趁他惊慌的片刻,一脚踹到他的腿窝子上,砰的一声,男人的膝盖狠狠叩到青石板上,顿时疼的他嘶哑咧嘴,哇哇直叫。   “你是谁的老子?你这畜生也配当别人的老子,竟敢当街打女人!我倒想看看你这畜生有多大本事?!”沈青最恨这种没本事却就知道打女人的男人,今天竟然当场遇到这么毫无忌惮的,怎能坐视不理!   “你…你骂我畜生,你是谁家的臭娘们!老子管教自己的女人管你什么事!你放开,惹恼了老子叫你也没好果子吃!”男人被压制的跪在地上,头都太不起来,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不肯示弱,就计划着能得空报复回来。   沈青一言不发,一脚踢到男人弯着的肚子,手肘一曲狠狠磕他的背上,招招直击要害,男人顿时痛的倒地不起,叫声也比刚才更凄哀了,清颜的眸子冷冰渗人的盯着他,“管教,你也配说这两个字!”   一旁看着人群看得窃窃私语,一是惊奇这管闲事的女人,竟有这么好的功夫,两三下就把这街道上最爱打女人瘪三打得满地找牙;二是清官能断家务事,只怕就算她能治得了这回,也难保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你…!”男人捂着肚子和后背,疼的站都站不起来,他身旁的女人却忽的朝她跪下了!   “谢谢夫人出手相救,可是还请夫人手下留情,不要再打他了,手下留情!”女人说着就朝沈青磕起头来,一下两下,毫不含糊犹豫。   沈青恼怒,“他这样对你,你还为他求情?他拿了家里的银子去赌钱,这样的男人,你何必要跟着他?”   “夫人,我不是在为他求情,而是替家中年迈病重的婆婆替他求情,就算他再不堪,也依旧是我婆婆的儿子,我婆婆就只有他一个儿子,看到他被人当街打成这样,必定要很伤心的。”女人留着泪回话,只言片语,虽无奈却也句句真情。   沈青盯着她沉思一阵,出声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女人怔了一下,缓缓答道:“我是个孤女,嫁入张家已有三年,婆家除了他和婆婆,也没有无其他人了。”   “他今日这样羞辱你打你,你以后还想继续留在张家?”   “一直都不想,可我放不下年迈的婆婆,就算能走,我无依无靠,又有谁肯收留我这种多余的人…”   沈青转眸看了一眼依旧哀声连连的恶心男人,惊诧四周的出声道:“你要是肯立刻休了他,我收留你你受不起   “休夫?!”   围观的平民百姓瞠目结舌,面面相视,全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句话震住了。在大周,只听过有人休妻,何时见过谁家女人胆敢休夫的!   那跪在地上的女人也被惊的愣住了,就算她想过要走,也只是想偷偷逃走或是求他写休书,怎么也没想到,今日遇见的这夫人,会让她写休书。   见她半天没说话,沈青又继续道:“你要是放不下你的婆婆,就算休了他,我也自然有办法能让你继续照顾婆婆。”   沈青不是什么大善人,她开出这样好的条件,自然是觉得这女人有些能力。她身世可怜却至情至孝,单是人品就已经过了第一关;刚才与她短短几句对话,也是口齿清晰、毫无惧色,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好,却也是个不错的可造之材了。   那女人低眉沉思了一阵,目光扫过日夜相对三年的夫君,想到以后要还是跟着他这样的男人,就算不被打死饿死,也会被气死,心中有了决定,她仰起脸,又郑重其事的磕了口头,“夫人,我愿意!”   在旁痛的唾沫横流的男人,听到她这话,顿时气得扶地而起,指着她的鼻尖就骂,“贱女人,你敢休我?凭你也敢休我!”   “为什么不敢,你这种人,少见一天都能多活一年!”沈青边说着边拉起女人,她脸上的掌印红肿不堪,手臂上也有好几道伤痕,平日肯定收了不少的虐待,回眸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要不是现在人多,她真想好好暴揍他一顿!   “你这多管闲事的贱女人!”男人支撑着伤处的疼痛,好不容易站直半个身子,“你打了老子,还敢叫这婆娘休我,我告诉你,你们今天休想从这离开,我张达在临冬城的人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看你们逃得出老子的手掌心!”   围观的一些老弱妇孺,听到这名字就立刻转身走了,这瘪三张达是个人渣,但确实在城里有些人脉,真闹起来他们可躲不及,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张家嫂子听了也顿时脸色难看,推了推夫人的手,小声道:“夫人,他确实有些能耐,你虽有些武功,但终究是个弱女子,你还是不要管我,你自己先走吧。”   “呵…”沈青不急反乐,“走什么?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逃不出谁的手掌心!”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你还敢嚣张?我看你待会怎么还能怎么嚣张!”张达僵着身子左右探头看了看,只见人群出现一阵骚动,十来个地痞流氓冲了过来,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张达所谓的人脉。   围观的人群见此立时又散开不少,这眼看着就要闹出大事了啊!   张达得意猖狂的看着对面那两个女人,“给老子跪下好好磕三个响头,老子就考虑给你留条全尸!”   沈青冷哼一声,“我怕。”   “我呸!老子怎么会受不起!”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传来剧烈有力的震动,就在张达外加那十几个地痞错愕不已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高声喊起,“是将军府的人,是将军府的人来了!”   “将军府?”张达顿时吃惊,怎么偏偏在这时遇上将军府的人出动?临冬城的将军府可是谁的偶不敢惹的,主城将军是蛮族的人,府里更有不少蛮族的凶恶勇士,谁敢拿命跟那种可怕的人较量!   气势恢宏的一众士兵,瞬时将十几个地痞与张达围了个水泄不通,张达一脸惊恐,加上刚才还受了伤,脸色简直是差到极点。   刘副将骑着马从士兵后方出来,见到街市上的夫人,立刻翻身下马,几大步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在沈青面前,“卑职参见夫人!”   “夫…夫人?!”众人震惊不已,这个女人难道就是夏侯湛的新娶的夫人?!   张达吓得腿都软了,砰的一声又跪了下来,哆嗦着头都抬不起来。   沈青抬眸看向刚才张牙舞爪,现在却卑躬屈膝连连磕头的张达,目光平淡,声调冷傲,“再磕三百个响头,我也不会饶你打架斗殴   “夫人,您想要怎么处置他们?”刘副将声色肃然,他办完将军交代的事,却左右都找不到夫人,回府之后也没见夫人回来,就在焦急之时,就听家丁说看到夫人在街上与人打起来了!   为夫人的安危着想,他当机立断,立时率领府中百名驻守士兵,迅速赶来护卫。   “全都绑了关起来,管教不了的就送去将军的营地,那里有的是人帮你们管教。”   沈青指的当然是那些强壮凶恶的蛮族勇士,可惜她没有官衔,要是有,肯定让这群游荡街市、惹是生非的地痞全都去充军当兵!   “是!”刘副将指挥士兵抓人,那十几个地痞被制的服服帖帖,五坊大街上全是哀声求饶的呐喊声,“夫人,您放心,我肯定会让人好好教训他们。”   张家嫂子听到兵将的话,顿时有些担心,沈青知道她肯定是怕她的婆婆伤心,将来老了没人送终什么的,于是缓了缓语气道:“别伤的太重,留半条人命。”   “卑职明白。”刘副将点点头,忽的又想起出门前的一件事,“夫人,百里公子起了没见着你,又找不到好吃的,于是就出门了,说让您回来后,去天香楼找他。”   “好,我知道了。”沈青点点头,转身对张家嫂子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我本家姓白,闺名一个果字,幼时无依无靠,是一个行脚僧帮我起的。”   沈青微微一笑,“倒也不错,白果,你先回家收拾行李,刘副将会带你和你婆婆去处清静的地方,你以后就现在将军府里服侍,至于那封休书,我会让人写好交给张达签字为证。”   “谢夫人为我做主,谢夫人愿意收留我。”白果说着就想跪下感谢,却被沈青及时拉住了。   “这些礼数能免则免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谁不都一样。”   交待刘副将如何安置白果等人后,沈青就去了百里云直所得天香楼,转出五坊大街,再走了两条小街就到了,正是门客零散的午后,天香楼内客人不多。   沈青刚一进门,就有店小二出来招待,请着人直接去了二楼雅间。   百里云直坐在圆桌旁,手里抱着一柄阮咸,叮叮咚咚的弹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见她进来就立刻迎了上去,“你上哪去了?听说五坊大街上有人在呢,要不是为了等你,我就过去凑热闹了!”   沈青哭笑不得,“我去了谁会不肯   听完她刚才的一番经历,百里云直笑着打趣道:“沈青萝,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啊?”   沈青随意入座,挑眉瞟了他一眼,“换做是你,碰上这么可恶的人,你能置之不理嘛?”   “那倒也是,”百里云直摸摸下巴,“那个不忠不孝的男人确实可恶,换做我遇上,也会好好教训一下。”   “这不结了。”沈青探头看了看桌上的几个凉菜,不顾礼节的拿筷子开吃,办完正事又管了件闲事,可是从一早饿到现在呢。   百里云直刚才已经吃了一些,只是点了几道凉菜等沈青萝来用,依旧抱着阮咸拨玩,又忽的想起另一个问题,“那你准备怎么安置那个女的?”   “留在府里呗。”沈青头都没抬,将军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是男人,就她一个女人住着,她当然得留个方便的人照顾自己。   百里云直咧开嘴,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能留在将军府已是极大的特列,“万一有人不肯呢?”   “谁不肯?”沈青疑惑的抬头看他,这点小事会有谁不肯?   百里云直又摇了摇手,心想还是等她自己明白了,“我随便问问,对了,你昨晚做的牛排味道可真好,今晚要做什么吃?我特地出来请你吃一顿不用自己下厨的好菜,晚上你可要再做些好吃的回请我。”   “你惦记的真远。”沈青摇摇头,却没放下筷子,继续不顾形象的吃着。   “说实话,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哪有女儿家吃东西像你这般毫无顾忌,”百里云直托着下巴看她,说着又缓缓笑起,“不过看你吃倒是挺香的,把别人的食欲都挑起来了。”   沈青轻哼道:“你又不是外人,干嘛要惺惺作态的?”   上辈子为学上流社会的高贵文化,可费了不少力气,吃饭都是只能吃三分饱;现在她只是夏侯湛侍妾,来了几天就饿了几天,哪能还顿顿吃三分饱这么可怜。   百里云直听了这话顿时高兴不已,这么说她是把自己当自己人了,化了蜜似的笑容却又有些意味深长,不知等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他们还能不能像眼下这般轻松自在的相处…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仰城行宫内,一个神色匆匆的下人急步直奔行宫主楼而去。   仰城行宫虽不及大周皇城的富丽堂皇,磅礴大气,却也是处处独具匠心,依旧能显出皇室的尊荣奢侈。   主楼高阁耸立,大周六皇子孤身站在主楼侧殿内,殿外守着六名伺候的随从,急步进来的下人被拦在殿外,随从进来通传,“主子,有临冬城带回来的消息。”   “进来吧。”   冰冷冷的声调,说话之人手中未停,执笔在铺张的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写着什么,他低着头,眉宇如墨似峰,鼻翼冷峻,迷人的唇瓣勾着淡薄的弧度,墨发半束紫金玉冠,一缕温软绵长的青丝垂落胸前。   下人走进来,双膝跪地拱手回道:“六皇子,临冬城传回消息,大将军要来仰城了。”   傅彦澈微微挑眉,却没有接话,待那个下人继续说下去。   “听说,好像是要带着那名新侍妾三朝回门来的。”   “只是个侍妾,竟能让蛮族大将军亲自来三朝回门,可真是绝顶的稀奇事了。”一道明丽的说话声响起,伴着声音,一个身穿紫云锦服,打扮的花枝招展美艳动人的女人,信步进入侧殿。   她的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看也不看房中跪着的下人,径直朝六皇子走去,“我还以为,是你请他来赏秋,他才要来的,谁知竟是为了那么个卑贱的侍妾。   傅彦澈不置一言的写完手中的词,嘴角微微扬起醉人的弧度,拿着宣纸细细看了几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位沈家大小姐该是颇具几分魅力,我倒开始好奇了。”   美艳女子听见他对别的女人感兴趣,顿时不悦的凝起眉这点出息   既然定了地方,沈青自然不会空等仰城之行,那处民宅地段虽好,但建筑太过老旧,要是全都拆掉重建,只怕太过复杂延时,可眼下的格局又完全不符合她的设想。   沈青纠结这个问题,在房里闷了一天一夜都没出门,要了许多宣纸与炭笔,先将大块描出来,再细细规划每个步骤与细节。   她的野心不大不小,未来有多宏伟她算不到,可无论以后怎样,现在都得一步步的把根基走好。   房门外,白果敲了敲房门,“夫人,我给您送茶来了。”   “门没锁,进来吧。”沈青头也不抬,邹眉回了一句。   白果推门进来,好不容易的找到一块可以放茶水的地方,换了干净衣衫,脸上的红肿也消退了很多,才看出是个清秀质朴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夫人是在忙活什么,“夫人,看来您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忙不完,现在都快三更天了,不如明天再画吧?”   “我再弄弄就睡了,你先去睡吧。”   见她不肯听劝,白果轻叹了声气,她其实很佩服这位新任的将军夫人,沉静大方,气度非凡,不仅是她,府中的刘副将与士兵下人们也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正打算退出房门,却又想起了什么,对屋里认真邹眉的夫人说道:“夫人,我听说将军大人回来了。”   沈青微愣,“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像就在刚才,我去沏茶的时候,看到刘副将跟着将军大人去了主院。”   她正巧遇上,那位大胡子的将军大人看到她似有些意外,刘副将却神色慌张,不过一切都有惊无恐,他们并未为难她,原以为将军大人真像传言般可怕,可实际却好像不尽如是。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沈青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可等白果出了她的院子,沈青立刻弹跳而起,锁了房门,将桌子推过去堵上,又搬来一个箱子放在桌上,收拾完这一切,她满意的拍拍手,转而才发觉自己很不对劲。   “我干嘛要这么怕他?”   她又没做错事,又没干什么坏事的,干嘛这么没出息,一听到他回来就心虚?!沈青端起茶水喝了口,当给自己壮胆,而后就着灯光,将画好的图纸一张张收好,准备编好序号理理顺。   夜色深沉,入了秋就很难再听见虫鸣声,她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给图纸编号,一切都归于平静。   突的,“叩叩叩”门外乍然响起敲门声,“呀…”沈青吓的一个没坐稳,狼狈跌到地上。   夏侯湛听见低呼声,推了推门,却发觉门关的很严实,邹眉冷声道:“开门。”   “不开!”沈青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语态坚定的很。   “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让你开门。”回应她的是不容置疑的强势与霸道。   “我睡了!”   “睡了还能说话?”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c o m   “梦话!”   “女人,我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叫府里的人这么纵容你,可你记住,我留你在府里,不是让你惹是生非的。”夏侯湛语调低沉,却并无凶狠的气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是在帮将军府积德。”沈青不客气的回嘴,什么叫惹是生非,那叫拔刀相助!   夏侯湛又用力推了推门,沈青顶着门口的桌子上,就是不让他进来,两人沉默的对峙一阵。   其实这点小阻力对夏侯湛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只是他却没料到,女人忽然这么怕他,不自觉的笑了笑,也不再执着一定要见她了。   “明早出发去仰城,可能会在那边小住几日,你自己收拾东西。”   “噢!”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沈青安心舒了口气,靠着门板无力坐下,,明天还不是会见出发仰城   隔日,天晴云朗,沈青挑了件淡紫琉璃锦裙穿上,低调的华贵中带着简单朴实感。   白果在旁帮衬着收拾衣服,忧虑的说道:“夫人,三朝回门是要带些礼物的,将军的家乡在镜楚,肯定不懂这些,昨个儿才回来今天就立刻出发,你们要是两手空空回去,夫人怕会没面子的。”   沈青却不以为然,她这个替嫁,裹张红毯就被送上门,出阁都就这么寒碜,回门丢面子算什么?“回去就是极大的面子了,不差这点回礼。”   白果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夫人说的,到底是给谁极大的面子?   府门外,马车早已等候许久,刘副将接过白果手中的行李,站到夫人身旁低声道:“夫人,将军前日差我去买礼品,卑职人笨眼拙,要买的不合适,还请夫人别见怪。”   白果在后头听得会心一笑,不管合适不合适,将军大人有这份心就是极难得了!   沈青一愣,原来那天刘副将跟她一道出门,就是为了买三朝回门的礼品,没想到夏侯湛还会考虑到这些事…默默点了点头,踩着踏板走进马车。   还算宽敞的车厢内,夏侯湛漠然坐在正当中,左边的百里云直朗朗一笑,“你真会磨蹭,我们都等好一会儿了。”   沈青正要说话,就听外头传来焦急的呼喊,“等会等会!”   府内奔出两个急匆匆的下人,当中那人身上系着围裙,慌里慌张捧着一个精致的桃木餐盒,“夫人,夫人!”   沈青挑起车帘来看,原来是跟她学厨的那个壮汉徒弟。   “夫人,我按你写的食谱试做了几道糕点,都是刚刚出炉的,您带着路上吃吧。”   百里云直双眼发光的替她接过来,打开盒子一看,白茶果、绿豆糕、花香粉饼、菊花酥、红豆糕等各色糕点都有几样,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谢谢你了。”沈青微笑收下。   “不客气不客气,夫人一路小心,我们都等您回来。”壮汉徒弟一脸傻笑,一旁的刘副将也附和的连连点头。   “咳!”这极和谐温馨的送别画面,被某人不悦的警告声打断。   刘副将不是没颜色的人,连忙招呼车夫,“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启程吧。”   挥鞭而下,大马轻嘶,马车映着朝阳,颠簸的步上行程。   沈青和百里云直不客气的开吃糕点,“这傻徒弟还有几分本事,虽然还算不上好吃,但也算不错了。”   “要不你那食谱也给我一份,往后我吃不着的时候,也可以找人学着做做。”百里云直又开始惦记沈青萝写的那本食谱。   “不给。”她会那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那食谱要流传到后世,弄不好就是价值千金的,怎么能随便外传呢~   “我是你的股东唉?”   “那也不给,你想吃找我徒弟做不就成了,叫人家现学能有几分像啊,不得精髓不会好吃的。”   “这倒也是…”   沈青与百里云直说的热乎,完全没顾上身后情绪冷到冰点的夏侯湛,他半眯眼盯着沈青萝,原以为只是留下个女人,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可这短短几天功夫…   府里的下人们在她左右,夫人前夫人后的叫的极为热乎;跟他信誓旦旦说‘包管跟没这人时一模一样’的刘副将,现在更像是她的属下;就连百里云直都与她相处的极好,这女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沈青感觉到背后冷厉的目光注视,听说去仰城最少也得两天两夜,要被盯这么久,她岂不是会被盯穿个洞来三朝回门(1)   抵达仰城正是第三日凌晨,卯时,弯月仍挂在天边,昏暗的天色逐渐转亮,街路上人烟渐渐多起来,两辆豪华马车忽然停在沈家门前,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沈家大门紧闭,看来宅里的人都还没睡醒,车夫跃下马车,上前‘砰砰砰’的猛敲大门。   好半会儿,沈家的门丁才跑出来开门,他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因为被人打断好梦,一脸的不耐烦劲,“一大早的什么事?你们找谁啊?”   “不找谁,我们夫人三朝回门来了。”   门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回门?你们找错地方了!出去看看清楚,这里是沈家大院。” 八*零*电*子*书 *w*w*w*.t*x*t*0* 2.*c*o*m   车夫倒也不急,笑眯眯的看他,“没找错,找的就是仰城沈家大院,我家主子,是临冬城主城大将军。”   门丁顿时怔在原地,瞪目结舌的不敢相信,探头看清门外的阵势,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进去通传,新姑爷三朝回门,你就这么个招呼礼数?”车夫冷冷的削了他一句。   那门丁木讷点头,想到来的是那个蛮族将军,顿时吓的转身就跑,半道丢了鞋都来不及捡,“老爷!夫人!老爷,夫人!不好啦,不好啦!”   车厢内都能听见门丁撕心裂肺的高呼声,沈青冷冷笑起,他们越是惊慌,她就越开心。   百里云直却听着直纳闷,“你到底是不是沈家小姐啊,怎么你带着夫婿三朝回门,门丁却高呼不好?”   “我要不是沈家小姐,早就逃之夭夭了。”沈青坐怀不乱的笑着回嘴。   夏侯湛瞟眼看她,“你要不是沈家小姐,可没逃之夭夭这么简单。”   沈青极不爽的回瞪他一眼,看来他果真是打算回来验证她身份的。   百里云直一脸无奈的扭开脸,这一路,他们一对上话,气氛就得变僵,他原本是来凑热闹的,热闹还没凑到,倒先当了一路的和事老。   沈家内院,门丁的尖呼声,惊动了整座大院。   沈家老爷沈怀才原还在熟睡,沈夫人被吓得一个鲤鱼打滚的坐起来,沈老爷不小心被踹到,噗通一声,从暖和的床铺里跌下来!   “什么不好了什么不好了!?”沈夫人最恨睡着的时候被人惊醒,正生气,就听见的自己的夫君哀声连连,连忙下床将他扶起,“老爷,老爷,你怎么样了”   沈老爷扶着腰摆摆手,一脸困惑的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沈夫人说着拉这件衣服披上,刚开门,门丁正好气喘吁吁的跑到屋门口,半趴在阶梯上,失魂落魄的指着大门方向。   “夫人,夫人!…”   “什么事急成这样!?你喘直气再说,要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等着领罚吧!老爷都被你吓得差点闪到腰了!”沈夫人声色俱厉,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门丁缓了缓气,才一口气说完着急的事,“夫人,小姐带着新姑爷,三朝回门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月儿不是在明月楼了吗?哪来的新姑爷!”   “不是大小姐,是二小姐,”门丁纠正夫人的误解,开始连他也没想到,这三朝回门的会是被夫人送去当‘替罪羔羊’的二小姐!“新姑爷,是临冬城的大将军啊三朝回门(2)   沈夫人一听这话,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沈老爷及时扶住,她也得跌一跤了,沈老爷还有些迷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爷,难道您忘了啊?六皇子指的婚,说让大小姐给那个蛮族将军当侍妾的。”   沈老爷当即怔在原地,“他们,他们…怎么会回来了呢!”   沈夫人一脸哭腔,原以为把沈青萝那丫头送去冒名顶替就可以了事,没想到那个蛮族将军还找上门来了,肯定是那贱丫头把这事抖出来了,“老爷,老爷,这可怎么办,他都找上门来了,怎么办呀?”   “你先别吵!”沈老爷打断她妇人之仁的啰嗦,邹眉向门丁问话,“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形,来了些什么人?他是不是带兵来的?”   门丁稍稍回忆了下,“好像就两辆大马车,来敲门的是个车夫,人都坐在马车上,我连二小姐的面都没见着,但我倒是没看到什么士兵。”   沈老爷这么一听,又稍稍松了口气,稍稍深思了一会儿,沉声开口道:“把家里的下人都叫起来准备好,穿戴整齐再正式出门迎接,请到厅堂里好好伺候着,再叫人去把大小姐叫起来,让她待在明月楼里,没我的吩咐,千万不能出来!”   “是是。”门丁得了吩咐,连忙小跑了去办了。   沈夫人见自家老爷这样准备,却不明白当中是什么意思,“老爷,要是那蛮族将军问起,我们可得怎么回答才好,六皇子好像还住在仰城行宫里,到时要是惊动了他,那更是不得了了。”   “你先别管了,去找衣服让我换上。”   沈老爷没回答她焦急的事,沈夫人心里更忧虑了,原以为把沈青萝送去将军府就能了事,管她是当将军侍妾还是当军妓,只要她的如月平安没事就好。她的女儿将来肯定是要做贵族夫人的,那种贱婢能替她当一次挡箭牌,也算是她的福气,可没想到,这贱丫头竟然又倒打一耙的回来了!   沈老爷穿好衣服就匆匆离开了,沈夫人沉着气换上鲜亮的衣衫,转步去了明月楼的方向。   明月楼内,沈如月一脸惊慌失神的坐在梳妆台前,发髻凌乱的披在肩上,平时看着粉雕玉琢似的脸,没了胭脂水粉的装扮顿时显得平平无奇、毫无生色。   她原以为噩梦已经过去了,有沈青萝替她去将军府,她的噩梦就结束了,没想到他们竟然都回来了,说什么三朝回门?什么该死的三朝回门,肯定就是冲着她来的!   沈如月心中气急,一股脑的将梳妆台前的大堆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全推到地上去了!   沈夫人正好在稀里哗啦的狼藉声中来到屋门口,一看房里的一切,也知道女儿已经知道一切了,沉下脸色闷声走进来,眼见女儿这般憔悴顿时心疼不已。   “都是那该死的沈青萝,真是吃里扒外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府门外,沈青刚踏入所谓的自家大门,就忽然打了个喷嚏,她疑惑的揉揉鼻子,衣服也没穿少啊,怎么忽然打起喷嚏来了?   门丁在前头领路,比起刚才的惊慌失措,这回算是变成正常人。   沈青走在夏侯湛身后,借他宽广的身型来掩饰自己打量宅院的眼神,百里云直吊儿郎当的走在最后面,早已看穿了沈青萝故作镇定的古怪神色。   他悄悄拉住她,低声道:“你要真不是沈家大小姐,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才不走!”沈青送他一目你真多管闲事的白眼,正了正脸色,继续款款向厅堂走去。   百里云直疑惑的摸摸下巴,真是奇怪,他的感觉明明没错才对,她明明有点心虚,怎么又执拗着非来不可三朝回门(3)   “小姐,姑爷,老爷和夫人还在洗漱,请二位稍等一会儿。”伺候的丫环说完话,就默默的退下了,临走前还很畏惧的多看了两眼那位大胡子的蛮族将军。   沈青挑眉望向坐在厅堂对面的百里云直,像在得意自己如假包换的真实身份。   百里云直耸了耸肩,就当是他自己想太多好了,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可以伸张四肢的舒口气了,他端起茶水喝了口,笑道:“咦,碧螺春?这茶好像是上品贡茶,看来沈老爷很给你这个新姑爷面子啊~”   沈家是仰城有名的富裕人家,能得到这种上品贡茶也不足为奇,厅堂内没有下人候着,百里云直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说给面子却又半天没人出来招呼,算上沈青萝,真就是奇怪的一家子。   百里云直站起来舒活胫骨,“下回出门我再也不做马车了,被风吹死也不跟你们挤一车。”   沈青心里暗道:她才宁愿被风吹死也不跟夏侯湛挤一车呢!   正想着,沈老爷带着沈夫人从后堂内走了出来,“哎,让众位久等了!”见了右侧首位坐着的大胡子男人,剑眉冷眸,气宇非凡,肯定是这人就是那个蛮族将军了。   “草民沈怀才,见过大将军。”沈怀才领着夫人正准备恭敬跪拜,却被他轻轻一挥的手拦住了。   夏侯湛站起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不必多礼。”   “是是是,往后都是自家人了。”沈夫人笑着为他们二人落台阶,却没见别人搭理他。   沈青冷冷一笑,上前轻轻行了个礼,“爹。”   沈怀才心虚的打量跟前的女儿,才一眼就顿时愣住了,眼前的人确实是他的女儿青萝,虽然只是穿戴的档次与以前不同,但不知怎么,总感觉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沈夫人也惊到了,以前的沈青萝软弱听话,眼神怯懦,从不敢正眼看他们,但现在,她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抬眼,她竟忽然感觉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气息!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百里云直见他们二人神色异常,疑惑发问,“沈老爷,沈夫人,你们怎么了?”   沈怀才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老夫原以为将军驻守军机要地,应该没有时间带小女返回归宁,家中一时没有准备,才会闹出刚才的那些荒唐事,要有怠慢了将军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我既在大周,就该遵循大周的礼数,”夏侯湛倒不在意那些,顿了顿径直问道:“只是本将军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问沈老爷。”   “不知将军是有何事不明?”沈怀才谦卑拱手,低眉间已经猜到他想问询的事。   “当日六皇子派来的人曾说过,送入将军府的是沈家大小姐沈如月,那为何现在又变成了沈青萝三朝回门(4)   漠然如斯的声调,瞬间给人带来无形的巨大压迫感。   话音刚落,沈怀才立刻就跪下了,低头拱手的焦急解释道:“大将军,此事老夫也正想向将军大人说明,之所以如此都是又原因的!”   一旁的沈夫人连忙也跟着跪下了,却不知道自家老爷到底打算怎么说明。   “说来听听。”夏侯湛不急不缓的坐回原位,端起茶水抚了抚,袅袅雾气在空气里打转。   “将军有所不知,其实…其实应该嫁入将军府的,确实是青萝而不是如月。”   “为何?”   “老夫的大女儿确实是青萝,六皇子当日指婚,是要将沈家大小姐许配给将军,所以这一切都并未有错。”沈怀才昧着良心镇定讲出一番令人震惊的说辞。   夏侯湛抬眸看了看身旁脸色愠怒的沈青萝,沉声继续问道:“你说…沈青萝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确是如此,只因青萝是妾侍所生,自有丧母,极少引人注意;而如月是夫人嫡出,自小对她宠溺万分,这才造成了众人的误解,以为如月才是老夫的长女,但其实,青萝比如月大上两个月,她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沈怀才说的情深意切毫无漏洞,要不是主角是自己,沈青几乎也要相信了!恼怒的一步上前,正要出声,却被一双大手打住了,回眸正对上夏侯湛冷厉的眸子,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多话。   沈青心中气急,分明就不是真的!既然她才是沈家长女,那他们为什么要对她下药,哪户人家会这样嫁女儿?为了保全他们心爱的沈如月,可以推她出去当挡箭牌,现在还故意编造一个这样可笑的事实。就算只是庶出,不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她挣开手,漠然看着跪在夏侯湛跟前的所谓的父亲,反身邹然离开厅堂。   沈青萝毫无征兆的忽然退场让沈老爷与沈夫人顿时陷入僵局,夏侯湛默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对他们的说辞也毫无表示,完全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百里云直见主角离场,轻笑着出来打圆场,“不管是长女还是次女,现在青萝已是将军府的人,那沈老爷怎么说都是将军大人的岳父,两位就不要跪着了,都起来吧。”   沈老爷与沈夫人见有人帮腔,而将军大人也并未说什么,也就灿灿然站了起来,局促不安的尴尬笑着。   “将军特意准备了一些回门的礼物,还请沈老爷沈夫人笑纳。”百里云直话音刚落,厅堂门外,在车夫的指挥下,一大批大箱小盒的礼品杯抬送着进门来。   沈老爷与沈夫人简直不敢置信,原以为蛮族将军是因为他们送错了人,特意来追究的,没想到他不仅接受了他的解释,还送上这么多的回门礼物,这就是仰城最富有的人家送不了这么多啊!   沈夫人又惊又怕,她想不到沈青萝会得到蛮族将军这般厚爱,要是让他知道她们以前时常虐待沈青萝,那还得三朝回门(5)   沈青离开厅堂后,毫无目的的胡乱奔走,她要找个地方透透气,夏侯湛那个混蛋,连那种没档次的谎言都相信,她真是蠢,当初竟然选择他合作!   右转过了小石门,才刚踏进一处静僻的小院,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沈青惊了一惊,定眼一瞧才发现跟前是个斯文瘦弱的小女孩,她手里抱着个灰布包裹,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惊诧来形容。   “你没事吧?”沈青轻轻问道。   “二小姐!”那小女孩带着不敢置信的梗咽声,才刚说出一句话,就在她脚跟前跪下了。   这些日子,沈青受了不少人的叩跪大礼,这次却是最动容了,小女孩脸上的哀伤与激动溢于言表,她也跟着匆匆单膝跪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了,快起来,别哭了,起来说话。”   “二小姐,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虽然她不认得眼前的小女娃,沈青仍然低声安慰,“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别哭了。”   小女孩擦着止不停的泪水,断断续续的出声道:“那日夫人与大小姐一意孤行,我没能拦住她们,心里一直很难过,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小姐您了,没想到刚刚才听到小姐三朝回门的消息,现在就遇上您了。”   “二小姐,那个蛮族将军有没有欺负你?我听他们说,镜楚的勇士都像野人一般,凶起来对谁都不会手软,自从小姐去了临冬城,杏儿日日心惊胆颤,一直祈祷菩萨能好好保佑小姐。”   沈青一时无法言语,想不到在沈家还有关心沈青萝的人。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那个蛮族真的欺负你了?你受伤了吗?伤在哪了?”杏儿慌里慌张的拉起沈青,一面查看伤势,一面又忧虑道:“不行,小姐,要不你还是逃走吧,趁现在没人,你逃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杏儿一早就说过,小姐留在沈家只有受委屈的份,连夫人临死前也一直是这么说的。”   “你别急,”沈青拉住忧心忡忡的杏儿,缓声道:“我没事,要是那个蛮族将军真的这么坏,又怎么会带我回来归宁呢?我这不是没事吗?”   “真的?”   “真的。”   杏儿确定二小姐神态无异,这才稍稍放心,“那就好。”   沈青笑着拍掉身上的灰尘,“你不用这么担心,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了,不仅如此,亏欠过我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我不会让自己受任何委屈。”   “二小姐,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杏儿将信将疑却满心激动,“但要是夫人看到你能变得这样勇敢,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青点点头,低眉见她手里一直揣着那个灰布包裹,疑惑道:“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杏儿见四下无人,便在二小姐面前小心翼翼的摊开包裹,“二小姐,这些都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当日你那样被他们带走,我怕大夫人看见这些东西会不高兴,就悄悄收起来了,刚才听到您回来,就立刻去找出来了。”   “要让去世的夫人知道,二小姐出阁什么嫁妆都没有,肯定会难过的,去了婆家,不就是怕被人瞧不起吗?”   碧玉簪子,冰玉手镯,还有一对与簪子玉色接近的耳环,原来,这些就是沈青萝所有的嫁妆了。沈青轻轻的抚摸这些的东西,就算从未见过杏儿口中的那位夫人,面对这份遗留的母爱,心里也顿时有了阵阵涟漪。   “可没人敢瞧不起她。”   一道冷漠低沉的声音在石门外响起,沈青一怔,淡淡收起手里的包裹,转身相对,杏儿虽然受到惊吓,却仍坚持挡在二小姐面前,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夏侯湛负手身后,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抬眸望向对他视而不见的沈青你很怕我   夏侯湛见她怒气未消,淡淡开口道:“我有话对你说。”   沈青撇开头,很不想搭理这个白痴大将军,身旁的杏儿怔怔发愣,疑惑的目光在两人间转来转去,犹豫一会儿后,低声对二小姐说道:“小姐,我去外面等你。”轻轻福了个礼,便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石门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夏侯湛抬眸正视她,“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合作伙伴的?”   “合作是以信任为基础的,你都不相信我,谈什么合作。”   “谁说我不信你?”   “那他们说的假话,你为什么不揭穿?”   夏侯湛轻笑,“揭穿又能怎么样?”事情闹大,就算他不追究,傅彦澈也不会放过,只怕最后连她也会牵连进去。   沈青一语梗塞,揭穿又能怎么样?可是不揭穿,想起沈夫人与沈如月因此而得意窃喜的嘴脸,她就很不甘心!   “你要生气就继续生气,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们还会在仰城多留几日。”   “为什么?”她原以为夏侯湛是来怀疑她的身份,现在看来他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沈如月还是沈青萝,那他坚持要来仰城,肯定是有别的事了。   “六皇子设宴赏秋,也要你一同去。”   沈青低声嘟囔,“怪不得。”主要目的是赏秋宴,原来只是拉她来做陪客的。   夏侯湛邹眉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夏侯湛上前两步,沈青立时退后两步,夏侯湛一怔,想起那天晚上她紧锁的房门,挑起眉峰,饶有兴致的问道:“?”   沈青心虚的回避他搜捕的眼神,“没有,为什么要怕你?”   夏侯湛步步相逼,低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被逼急的沈青邹眉站定脚,抬眼对上他的深邃黝黑的眸子,“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干嘛要躲你?”   她的眉头凝的很紧,在他面前,她总有一股豁出去的坚定气势,夏侯湛抬手点在她的眉心上,“你最好,别口是心非。”   揪紧灰布包裹,沈青好似被点穴似的一动不动的站着,“三朝回门,夫妻要分房睡的,你可别动歪念头哦!”   “我没这么饥渴,况且我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有必要忌讳这个吗?”夏侯湛放开手,望着跟前娇小木讷的女人,朗声笑道:“不过,你果然很怕我。”   沈青不屑的扁扁嘴,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有必要笑得这么得意嘛?   正准备离开,低眉瞄见她一直紧握着的灰布包裹,刚才石门内的话,他多少也听到一些,似有心有无意的淡淡说道:“在镜楚,从不会在乎女方有什么嫁妆。”   沈青低头看了看灰布包裹,心里一阵郁闷,干嘛忽然说嫁妆的好心提醒   待将军走远,杏儿从石门后回来,“小姐,这位姑爷对你很好呢!”   沈青听得莫名其妙,“哪里好?瞎说。”   杏儿灿灿的笑,“杏儿刚才在后面转了一圈,只听到姑爷说,不在乎女方有多少嫁妆。”   “这就是对我好?”   杏儿一脸惊奇,“小姐,你没听出来啊?姑爷特地这么说,就证明他不会在乎小姐的身世,也不会瞧不起小姐啊,这还不是对小姐很好吗?”   沈青一愣,仔细想想…好像也是,可他们只有合作关系,他对她好有什么用,她才不要真的当他的女人!   在沈家住下的第一个晚上,沈青、夏侯湛以及百里云直都住在东厢的风云苑里,晚饭虽然丰盛,但也只是随便用了一些,直到回房前,沈如月都不曾露面。   风云苑的房间布置的优雅别致,有不少书墨字画,很有书卷气。杏儿说,这大概是她在沈家住过的最好的房间,沈青心中了然,那对自私自利的恶毒母女,怎么可能给沈青萝住好的房间。   夜色蒙上,百里云直扬着一脸爽朗的笑,悠哉的来串门子,小麦色的皮肤配上银月白的袍子,显得甚是清雅。   沈青对着杏儿吩咐道:“杏儿,去泡壶茶,用顶好的茶叶,别给他们省着。”   “唉!知道了。”杏儿小跑着去准备,正好与进门的百里云直擦肩而过。   百里云直随意入座,翘着二郎腿打趣,“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真是极好的例子。”   “他们都没把我当女儿,我何必对他们好?”沈青没好气的一扫眼看他,“你现在知道我的苦衷了?”   百里云直点头,“先前以为你不是真正的沈家小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复杂的原因在里面。”   “你也不信他们的谎话对不对?”沈青顿觉遇上知己,“偏就那个白痴将军,就是不肯让我戳破!”   “那也是为了你好。”   沈青再次郁闷,“你们怎么都偏袒他,为我好就该让我解气!”   百里云直笑着摇头,看来她还不清楚个中原因,“你不懂,你是六皇子指给他的人,六皇子那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人,替嫁的事情一旦闹大,沈家的下场可不单单只是解气这么简单,到时只怕连你都会被牵连,他来讨个说法,信了,也是为你好。”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零`贰` . c`o`m   沈青愁眉不展,这么说来,他全是好意,倒是她这受害人一直在无理取闹?!   “你现在是将军夫人了,解气这种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百里云直笑的一脸无害,见她还是闷闷不乐的,转个话问道:“对了,你知道赏秋宴的事了吧?”   “嗯,他跟我说了。”沈青挑眉看他,“你来仰城的主要目的,不会也是赏秋宴吧?”   百里云直嘿嘿笑起,“我本来就是凑热闹的,哪有热闹我去哪,都不耽误!”   沈青轻哼着瞟开眼,“不够意思,就把我闷在鼓里。”   “谁说我不够意思,”百里云直立刻给自己开解,“我现在不就来提醒你了吗?”   “提醒什么?”   “赏秋宴的时候,谨记,别靠近那个六皇子,离得越远越好。”   他说的高深莫测,沈青却不知他到底想提醒什么,“你这也算提醒?”   “这还不算提醒啊?”这是最关键的了。   “可我完全听不懂。”   当中很多复杂缘由,他一时也说不清楚,百里云直叹了声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时,杏儿正好端着茶水回来,热腾腾的茶还冒着烟气,茶香四溢甚是诱人,沈青施施然离桌,“杏儿,别给他茶了,他不渴。”   百里云直诧然,“哎!华灯初上   大周皇族,自开国皇帝建都以来,一直有秋分赏景的习俗。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确是赏景饮宴的好时节。   傍晚时分,衣着光鲜的达官贵族陆续而至,装饰一新的行宫门前格外热闹,人来人往,一片接待引路的喧闹声中,两辆豪华马车款款而来。   沈青挑开窗帘子看,不仅有些惊讶,“这么多人?”她还以为只是个小型的宴会而已。   “公子澈的宴会一向如此,不奢侈无度沸沸扬扬,就不像他了。”   百里云直一身潇洒斐然的银月白袍,手里把玩着一柄折扇,说话间似笑非笑的挑开了车帘,几步跃下马车,车厢内只剩下她与夏侯湛两人。   沈青回头看了看神色平淡的夏侯湛,极不习惯他现在的样子,出门时,她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夏侯湛。   他刮了胡子…   露出了清秀俊朗的下巴,全身都是大周贵族的装扮,藏青色雨墨纹绣的锦袍,墨发束着翠金发冠,举手投足间仍是雷厉风行的果断,但却别有一番迷人的男性魅力。   夏侯湛眼眸微聚,见她愣愣出神,“你看什么?”   沈青惊讶自己竟然看白痴将军看入迷了,一回神连忙故作镇定的整理衣襟,“咳,你先下车。”   夏侯湛轻哼了哼,“一会你别到处乱走,好好跟在我身旁。”   “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我来说,”夏侯湛漫不经心的与她插身而过,“没什么区别。”   沈青没好气的打消心里对他的赞赏,白痴将军就是白痴将军,就算外表变了,也没法改变内里的实质!   行宫门前,夏侯湛的出现,顿时引来一阵不小的涟漪。   他英气逼人的俊朗气场与其他看上去软绵绵的男人相比,简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仿佛一阵扫荡污浊的清风,瞬间洗涤了所有在场女人蒙灰的心灵!   紧接着,马车内又下来一个令人震惊的美人,一袭淡黄色衣衫,裙间是灵动飘渺的薄纱,她的妆容清淡透亮,神采奕奕,薄纱灵舞,一颦一动就像羽毛似的,撩动人心最酥麻的地带,仿佛出尘不染的仙子一般。   这样引人注目的一对丽人出现,顿时让在场许多衣着靓丽的大官贵族失色不少。   百里云直转步来到沈青萝身旁,“好像还来了不少仰城的富户呢,看来今天肯定会很热闹!”   “是啊,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沈青说话间,瞟见意有所指的人。   身后方,沈家‘二小姐’沈如月,独自一人冷冷清清的从马车上走下来,她袖内的拳头紧握着,嫉恨的眸子紧紧盯着前面引去所有人注意的沈青闺中好友   赏秋宴,是难能可贵能见到六皇子与许多达官贵人的好机会,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沈家母女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沈夫人厚着脸皮,让新女婿带着沈如月也一同前往,沈青没反对,于是便也一起跟来了。   虽然同是赏秋宴的宾客,刚进门,待遇就大不相同,夏侯湛带着沈青萝去了招待宾客的清净厢房,沈如月则被请进了招待仰城商户的专用小厅,不仅人多还嘈杂的如同街市一般,连个座位都找不到。   沈如月气的脸色发青,一想到沈青萝那个贱人竟有那般待遇,她顿时就心有不甘,更令她气的发疯的是,让沈青萝替嫁,原本以为那个蛮族将军是个野人般的男人,沈青萝往后的日子肯定生不如死!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将军竟然如此气宇轩昂,英俊不凡,他应该是她的夫君才对!   “如月?”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堆中传来,一个嫣然若质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粉嫩锦裙,妆容雅致,款款笑容间尽是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   “真的是你,想不到会在这遇见你。”女人语态和善,毫无做作。   沈如月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看清来人后,顿时面露鄙夷之色,“季连思?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可…你不是嫁…”季连思想起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指婚之事,顿时有些怀疑。   “没有的事,嫁的是青萝,不是我。”   沈如月语调冷淡,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季家在仰城,只是有点书香世家名气的小门小户,两家算是世交,所以她们幼年就相识,只是她看不上这种贫寒家底的人,像她这种故作高雅的人,也只有沈青萝才会与她交情甚笃。   “青萝?!怎么会…”季连思闻言惊诧,想到从小就善良柔弱的青萝,竟然遇上这种灾事,顿时动容不已。   沈如月担心她待会见到沈青萝会多事,于是先声夺人的警告她,“我警告你,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以后你休要再提起,不然别管我不顾念两家的情分!”   说罢,转身便甩袖离去,留下一脸难过惋惜的季连思。   她与青萝算是,沈如月一直品性不佳,却没想到青萝会被拉去受罪,如今这么多日,事情应该也已成定局,她无法帮到青萝,也只能在心里为他默默祈祷了…   另一厢,沈青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百里云直一进门便没了踪影,留下她一个人跟夏侯湛待在偌大的厢房里大眼瞪小眼?她才不要呢…   左兜右转的走了几道石拱门,一时没注意的沈青,忽然找不到方向了,四处看了看,却感觉路好像都是一样的,心里不禁暗骂皇族奢侈,只是行宫而已,有必要建的这么大嘛?太浪费公民的税收与劳动力惊弦一梦   赏秋宴还没开始,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路的沈青只得作罢,想着待会要是遇上路过的下人,就请他们把自己领回去好了。   她闲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空落落的小院,一片冷清的空气中,唯有幽静夜空中的明月作伴,月亮明晃晃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沈青杵着下巴傻看着,不多时,竟然泛起困意。   沈青很久没有做梦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就从没做梦过,这会小盹却意外的做了梦。   梦里,她仍在出嫁去礼堂的法拉利上,豪车平稳的行驶在毫无车辆的马路上,一路平安无事的抵达如梦如幻的礼堂,她穿着鱼尾裙的精致白纱裙,脚踩盈亮无暇的高跟鞋,华美的头纱盖在她的头上,手里捧着清香迷人的moli花束。   婚礼进行曲拉起序幕的一刻,她庄重的踏上红色毛毯,一步一步的走进她的婚礼殿堂。   红毯尽头,她努力那么多年,梦寐以求想要嫁的那个男人,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面带微笑的站在牧师面前,见到她,他笑容涟涟,缓缓朝她伸出手…   隔着头纱,朦朦胧胧的,她看见他英俊的脸,幸福感充盈在心里,步子没停,却忽然一脚踩空,她顿时惊醒了。   美梦消失,她睁开眼,踩空的惊慌感让她心头怦怦直跳,手里仿佛拉住了什么,她困惑的抬起头,梦中的新郎竟就真实的站在身旁。   沈青以为还是在梦中,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想出声去半天说不出话,难道,他…他也穿越了?!   傅彦澈半眯眼,疑惑的打量这个竟敢在他院里打盹的女人,他才靠近一点,却被她拉住了衣袖,抬抬手,她紧拽的手丝毫不肯松开,想接近他的女人不在少数,倒是很久没遇上这么主动的了。   “你怎么在这?!”   女人忽如其来的发问,倒叫傅彦澈更加疑惑了,这样毫无尊卑之分的问话,却从未遇到过。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沈青站起身,伸手试探性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是真的人?”   傅彦澈眉头邹起,不悦的退后一步,“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   “你不认得我?”沈青问完又顿时醒悟,她现在是沈青萝的样子,他当然不会认的,“对对对,你是不认得我!”   傅彦澈眉头邹的更紧了,这女人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他住的院子一向少人,今日赏秋宴,随从都被打发去宴会上帮忙了,现在更是四下无人。   他转身离开,沈青却紧拽衣角,他走几步,她也傻傻的跟着走几步。   他停下脚步,豁然转身,沉默不语的冷眼看她,长得确实不错,穿着打扮也很出彩,但他阅人无数,这样的美人,他一挥手就是一大把。   沈青激动的解释,“是我,是我啊,我坐的法拉利出车祸了,我一醒来就到这了!”   傅彦澈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沈青慌了,拽着衣角比划着重复,“法拉利,你真听不懂还是失忆?法拉利啊?!”   “大胆!是哪里来的野女人,竟敢公然对六皇子拉拉扯扯!”院门外,远远看见这一切的美艳女人登时勃然大怒,疾步冲进来,声调严肃可怕的吓人,“来人,快将这野女人绑了我的夫人   那声风风火火的六皇子还没让沈青缓过神,怒容满面的女人已经站到了她跟前,鄙夷的瞪了她几眼,一步上前拍掉她拉着衣袖的手,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   “六皇子?”沈青怔怔发愣,与他未婚夫长得一模一样的这个男人,就是大周六皇子,那个胡乱指婚的人?!   行宫护卫听见呼喝声,顿时声势浩大的出现在院内,原本昏昏暗暗的小院顿时亮如白昼。   薛以旋指着所谓的野女人,厉声道:“还不快将她绑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赏秋宴,你们就能让这种闲杂人等混进来,都是怎么办事的!”   沈青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六皇子,他冷漠旁观的神情已经可以让她肯定,她的未婚夫没有穿越,他们只是长得想象而已,被梦里的幸福感冲昏头,竟然以为她的未婚夫也在身处的异世!   而眼前这个疾言厉色的女人,虽然不清楚身份,可以她这么兴风作浪的态度,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几个护卫迅速上来,沈青正要反抗,一直默不出声的傅彦澈忽然道:“慢着。”   众护卫停下动作,薛以旋也愣住了,微感惊讶的望向六皇子,这些琐事他一向不会理会,今日怎么会忽然出声?   傅彦澈上前几步,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个奇怪的女人,“我们以前见过?”   沈青抿了抿唇,总不可能说…‘她在上辈子见过’这种蠢话,于是默默摇了摇头。   “那你见到我,为何那么激动?还有,”傅彦澈说着稍稍回忆了一下,“你说的‘法拉利’是谁?”   沈青尴尬笑笑,胡诌道:“法拉利…是我的马的名字,我家有匹马叫法拉利。”   “那什么是‘出车祸’?又为何一醒来就到这了?”   “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被‘法拉利’摔下来了,所以就吓醒了…”   薛以旋嗤之以鼻的开口道:“胡言乱语,简直就是个疯女人!六皇子,我看不用再问了…”   傅彦澈轻扬手,薛以旋立时止声,他也知道她的话毫无逻辑可言,可她刚才欣喜欢乐的态度却假不了,见她是一身已婚妇人的打扮,轻笑着问道:“你是谁的夫人?”   沈青缓缓邹眉,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我的。”   只是简单两个字,众人视线转移定住后,顿时全都愣了愣,出声的竟是临冬城的主城将军!蛮族将军忽然出现,让气氛瞬间陷入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中。   沈青回头,夏侯湛从火把聚集的后方缓缓走出来,他漠然冰冷的气场仿佛瞬时把火把的热量冻结了,这样的出现,让她有种被搭救的错觉…   夏侯湛几步过来,与她并肩而立,毫无惧意的直视傅彦澈,“她是。”   闻言,傅彦澈眼里瞬时滑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他轻笑着,仿佛遇见许久不见的老友,但眸底却毫无热络之感,“原来这位就是仰城的沈家小姐。”   “六皇子,不知她犯了什么错,令两位如此兴师动众?”   没想到,一直孑然一身的夏侯湛会这样站出来维护沈家小姐,傅彦澈笑容涟涟,对她的兴致比刚才又浓了几令人意外   “擅闯六皇子宫闱,还公然冒犯六皇子,我当是哪来的野女人,原来是夏侯将军的新侍妾。”薛以旋语态轻蔑不屑,厌恶的态度没有因为她身份的揭开而产生丝毫改变。   沈青冷冷瞪她,这女人故意兴风作浪,恶语伤人,实在可恶!   夏侯湛抬眸,冷厉出声,“本将军说了,她是我的夫人,薛以旋,注意你的用词。”   “你!”薛以旋当即气不过,她堂堂宗室郡主!他只是一个蛮人,就算被皇上赐封为将军,也不过是个守城将军而已,竟然这样公然直呼她的名讳!   “以旋,”傅彦澈拦下想要冲口反击的薛以旋,“将军是赏秋宴的贵客,莫要无礼。”   闻言,薛以旋噤声忍下,心里却愤愤不平,现在不发作是给六皇子面子,她薛以旋不是这么好得罪的人,迟早会跟他们狠狠讨回来!   “只是误会而已,你们都退下吧。”   “是!”行宫护卫得六皇子命令后,整齐有序的退出了小院,院外的灯火忽明忽暗,院内只剩下他们四人。   夏侯湛瞟了眼身旁漠不出声的沈青萝,“既然只是误会,那末将与夫人就先行告退了。”   “将军,”傅彦澈唤住转身要走的夏侯湛,踱步上前。   “将军任职三年,唯独今年肯赏脸参加本宫的赏秋宴,大周的酒虽不如镜楚的烈,但也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一会,将军可要与本宫多饮几杯。”   傅彦澈并无阻拦之意,但看似风轻云淡的客套话却似乎意有所指。   在大周,夏侯湛一向谁的面子都不给,别的不说,皇子给他选妻,他也敢公然赶走五回。任职三年,朝中弹劾他的折子每月都有满满一箱,可不管大周朝臣怎样奏劝皇上,都无法伤及他分毫,他一介镜楚蛮人却能得皇上如此信任,稳稳的当了三年的守城将军,原因是什么却谁都揣测不到。   “六皇子过谦了,谁人不知六皇子好酒满窖,酒香远飘十里不歇,就连云直也一直跟末将赞叹六皇子的酒好,末将今日能品尝到六皇子的珍藏好酒,才算不枉此行。”   傅彦澈稍显讶异,“哦?云直也来了?”   “是,他随末将一同前来,先去拜访几位前辈了。”   沈青微微邹起眉头,原就猜到百里云直身份特殊,却没想到六皇子也认识他,看来他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待会逮到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赏秋宴的殿堂内响起悦耳动人的歌舞鸣奏声,薛以旋在傅彦澈身旁轻轻提醒,“六皇子,赏秋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傅彦澈点头,“将军可愿与本宫一同入席?”   “末将还有些话要与夫人说,六皇子先行前往吧。”   傅彦澈转眸望着沈家小姐,眼里有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也好。”   他们走后,院落再度恢复原来的冷清,宴会上热闹与院内寂静,两地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沈青与夏侯湛相对而立,也不抬头看他,“想骂就骂吧…”她偷偷跑出来,还闹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不用想都知道夏侯湛肯定会说她。   夏侯湛冷哼一声,她倒是知情识趣的很,“我让你好好跟在我身旁,为何要四处乱走?”   “房里闷得慌,所以我出来逛逛,透透气。”   “那怎会冒犯到六皇子?”   “我没冒犯他,只是…”沈青反驳,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只是什么?”   沈青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我认错人了。”   夏侯湛直直的看着她,半晌才缓缓说道:“沈青萝,你的事可真多。”   沈青凝眉,看着他缓步宴会的方向走去,什么意思,她的话让人意外?难道照实说上辈子见过与六皇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这话英雄软肋   六名随从提着灯笼在前方开路,傅彦澈踏着鹅软石小路,穿过行宫长廊朝宴席缓缓行去,身后的薛以旋终于忍不住开口,“六爷,为何要忍着那个蛮族将军?”   灯火映照下,薛以旋一身紫彩华服华美贵气,完美妆容也十分高贵冷艳,可说话时的怒意却将一切美丽打消。   傅彦澈墨发如雪,玄白金丝云锦华袍亦步亦动,再加上浑然天成雍容闲雅的皇族气质,不论走到哪,都能叫人移不开眼,他不温不火的笑了笑,“让你派人去查沈家小姐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薛以旋稍稍犹豫了一会,“这几日一直筹备赏秋宴的事,还未来得及听探子的回报。”   傅彦澈不置可否,薛以旋想起那个沈小姐硬要拉着六皇子衣袖的举动,心中顿时更加恼怒,鄙夷道:“只是一个贱妾而已,六爷何必如此挂心。”   “挂心?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本宫十分好奇,夏侯湛的这根软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以旋明白了。”薛以旋恭敬回命,听六皇子对沈小姐不感兴趣,心中的气才算顺一些。   高阁通顶,圆柱耸立的主殿内,赏秋宴的炫彩缤纷的前舞在六皇子出现时,小小的停顿了一下,仰城周边大小官员来的共计两百余人,仰城内的富商名门不足百人,宴席以阶级分位,身份贵重的则靠近主殿的主人座位,其他则依次分排出去。   平日在仰城趾高气昂的富商名门,此时也只能在主殿外的院内落座。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傅彦澈在众人的叩拜行礼中缓缓踏上主殿内金碧辉煌的座椅,薛以旋缓缓跟在他的身后,侧身坐到最靠近主位的左侧席位上。   院内,沈如月与季连思邻桌而坐,沈如月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六皇子与她身旁的那个女人,她一早就派人打听过,总是紧跟六皇子左右的女人,是位身份尊贵的宗室郡主,而且听说皇上早已有意指婚,将来,郡主就算不是六皇子的正妃,也能成为侧妃。   沈如月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样能出彩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所以她今天不仅要想办法引起六皇子的注意,还要讨好那位薛郡主!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行宫下人声音昂长的传话声,“临冬城,墨羽将军到…!”   话音未落,夏侯湛已领着沈青萝沉步出现,两人踱步进来,大气沉稳,桀骜不驯的气场瞬间盈满整个宴席。   沈青第一次听到夏侯湛的在大周的正式封号,墨羽将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级,可看他面对六皇子那般散漫的态度,估计级数应该不低,她这个后台股东好像还蛮不错的…   俯身见礼的一众仰城富商平民中,几乎坐在角落位置的季连思早已一脸惊讶,她原本以为青萝是在临冬城受苦,却没想到蛮族将军也带她一同来赴宴了。   “如月,那个是青萝,是青萝对不对?她也来了?”   季连思忘乎所以的抓着沈如月问,沈如月怕失了仪态,想甩开季连思的纠缠,可这一拉一扯,已经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注意。   沈青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看角落的方向,沈如月的一脸嫉恨她不意外,可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两个巴掌   季连思见青萝漠然望着自己,眼里全是困惑不解的疑惑,她怔了怔,不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好友,会因为一朝富贵就翻脸不认人,于是她壮着胆子上前几步。   “青萝,是我,我是连思啊。”   沈青邹眉纳闷,“…连思?”   夏侯湛站在殿门外,见沈青萝大惑不解的模样,邹眉沉声问道:“你认识她?”   沈青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沈家好像只有两个女儿,难道是沈青萝以前的旧相识?   六皇子选妻之时,关于墨羽将军的传闻,几乎传的街知巷闻,人人都在讨论蛮族将军有多么残暴凶恶,此时见那个蛮族将军也看着自己,季连思顿感怯意。   这点退缩却让夏侯湛感觉甚是可疑,漠然道:“不认识就进去吧。”   沈青默了默,眼下处在众人都盯着的环境,还是等宴会结束再私下找她问问好了。   两人转身正要踏进殿内,却听沈如月刺耳的声音邹然响起,“只是做了将军的侍妾,就连闺中好友都不认了,这般势利虚伪,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赏秋宴的宴席前后跨距颇大,加上她们的席位只在角落位置,就算再吵也传不到殿内六皇子的耳里,因此沈如月放肆的更加有恃无恐。   虽然看不上蛮族将军的异族身份,却极其眼红去替罪的沈青萝,在行宫内能有这样尊贵的待遇,只是几天功夫,她们就忽然有了云泥之别,更可恨的是,她成了被人视若无睹,践踏如泥的那个人!   夏侯湛正要出声,却被沈青缓缓扬起的手拦住了,“我势利虚伪?”   “难道我说错了?”沈如月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尽是鄙夷之色,冷哼着看了看季连思,“季连思,既然她不认你,你就不要厚着脸皮趋炎附势,难为她以为自己真有多了不起!”   沈青冷笑,看来她很习惯对沈青萝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   季连思没想到这样的场合,沈如月还会借她来羞辱青萝。从小到大,青萝因此受过不少的委屈,现在她当了蛮族将军的侍妾,却还有因为自己的失态受到侮辱。   想到这,季连思心里顿时忐忑难安,转身低声劝说,“如月,不要说了,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沈如月甩开季连思的手,“何必故作姐妹情深,人家现在可不屑请你来说情。”   “确实不用她为我说情。”沈青平淡出声,几步上前,拉开一旁的季连思,毫不留情的扇了沈如月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实打实的扇在她的左脸上,沈如月惊的瞪大了双眼,“你…你敢打我?!”   “为何不敢?”   “沈青萝,你!”   “沈如月,你听清楚,”沈青先声夺人,“我是沈家的长女,长姐如母,今天我就替你娘好好的管教你,”她沉静出声,揪着她受屈的痛楚来还击,“刚才那一巴掌是打你目无尊长,竟敢在六皇子的赏秋宴上放肆无礼,出言不逊!”   沈青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朝她的右脸扇了个巴掌。   沈如月双手捂着发红的脸颊,又惊又痛,已经被打的语不成句,“你…你…!”   沈青缓缓靠近沈如月,邪魅的气息邹然笼罩过来,“这一巴掌,是谢你对我下药,送我去将军府,才让我有这样的机会报仇!”   沈如月惊若寒蝉,这才发觉眼前的沈青萝早已不像从前那边胆小怕事,被她羞辱几句都躲起来哭大半天的女被赶离席   沈青原本还打算暂时放过沈如月,没想到她自己撞到枪口上来,这两巴掌她打得毫不手软,不仅是给自己解气,起码也讨回一点沈青萝从小到大受的委屈。   身旁,惊愕不已的季连思久久说不出话来,怎么也想不到青萝会真的出手打了如月,难道真是去将军府的事,刺激到她了吗?   殿门正梯上,一名神色肃然的女官不知何时,悄然出现,面对殿外众宾客的震惊与疑惑,女官上前两步,朗朗出声道:“墨羽将军,六皇子与郡主已久候多时,请先进内殿饮宴,这些琐事就交由奴婢来处理。”   夏侯湛默然以对,算是默许了她的话,女官早已看清形势,上前两步再度出声道:“赏秋宴即将开始,郡主让我给两位另外安排了饮宴的地方,请随我来。”   话说的客客气气,可宴会即将开始,薛以旋却让人要请她们去别的地方,摆明就是在赶她们离开!   沈如月见自己不仅被打,还平白无故丢了参加赏秋宴的机会,心里急得不得了,拒不领命反抗道:“凭什么赶我走,明明是她打了我!要赶也应该赶她走!”   女官镇定自若,“将军夫人岂是你能随意诋毁的,沈小姐要是继续这自不量力不懂分寸,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什么将军夫人,她只是我们庶出的贱丫头,如今也只是将军侍妾,我与她是姐妹,说两句怎么了,也是你管不着的家事!”沈如月想到好不容易可以见到皇子的机会即将夭折,心底一沉,顿时便豁出去了。   “既是家事,那就由本将军来管,”夏侯湛冷厉抬眸,冰冷出声,“将她绑了押下去,待宴会结束,本将军自会处置!”   女官面有难色,郡主的意思是让她先将她们关起来,她明日要亲自审问,没想到沈如月这般无知,激怒了墨羽将军,现在更言明要亲自处置了。   “是。”女官虽不情愿,挨着墨羽将军的身份,也只得先应下,院内迅速进来几名护卫,沈如月没了反抗的余地,在混乱的挣扎与叫嚷中被护卫押走了。   “季姑娘,请跟我来。”女官想带走季连思以作交代,却不想才走出几步,又被沈青萝叫住了。   “等等。”   沈青上前拉住季连思的手臂,对女官开口道:“她留下。”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0 _2._c_o_m   不知为什么,沈青不忍心看着季连思也被牵连着带走,就算不认得她这个人,可既然能与沈青萝成为闺中好友,必定也不是什么坏人。   “夫人,郡主已经吩咐了,这里已经没有季姑娘的席位,还请不要为难奴婢。”   “那将她安排到将军府家眷的位置上。”沈青继续维护,说着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夏侯湛,既然帮就帮到底好了。   夏侯湛邹眉,心里虽恼这女人总给他惹麻烦,却还是出声帮衬,“就这么办吧。”   不耐烦的语气,确有不容置疑的笃定,一句话便将一切尘埃落定。   主楼殿内,两旁有十几位闻名大周的乐师参奏暖乐,席间美酒满樽,和乐融融的气氛,丝毫没被殿外的小插曲影响到。   夏侯湛带着沈青缓缓进入主殿,季连思谨慎怯弱的跟在他们身后,几人安然无事的入了席。   沈青才刚落座,却见百里云直就坐在她的正对面,手里拍着折扇,眸里尽是高深莫测的笑赏秋宴(1)   沈青眨了眨眼,百里云直不在将军府的席位里,怎么跑到对面去了?正纳闷,却见对面的百里公子以无声的口型与她说话,“记住我的话。”   沈青想起百里云直提醒自己千万别靠近六皇子的话,顿觉欲哭无泪,果然是有道理的,她只不过认错人而已,那个薛以旋竟也能问也不问就兴师动众的要绑人,深吸了口气,用口型无声的回道:“晚了。”   百里云直稍稍惊讶,接着又很惋惜无奈的摇摇头,没想到这妮子闯祸的本事这样深不可测,才一会不见就已经惹上麻烦了。   沈青回想着抬眸望向富丽堂皇的大殿主位,傅彦澈面庞如玉,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身旁的宫女正为他斟酒,只是这么静静坐着,却浑身都是惬意迷人的贵族气息,他真的跟她的未婚夫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样貌,一样的笑容,对她来说还是一样的高高在上,远不可及。   没想到穿越到异世还会遇上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沈青想起梦中伸手可及却忽然踩空的结局,心中顿时泛起淡淡的失落,或许就是注定了,她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的两个人。   正想着,沈青忽然瞄到刚才想要处置沈如月的那名女官,正低头与薛以旋低声说着什么,目光一沉,消散了惆怅的思绪,薛以旋轻蔑古怪的眼神让她瞬间进入了迎敌的戒备状态。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夏侯湛见她一直盯着主位的方向,深眉紧锁,故作无心的轻轻碰了她一下,沈青却差点因此绊倒桌上的酒杯,小心翼翼的扶着酒杯,满脸困惑的邹眉看他。   这细小甚微的动作全都落入傅彦澈俯视正殿的眼眸内,看来夏侯湛的确很在乎这个女人,而这女人看自己的眼神仍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傅彦澈默了默,浮现难得一见的笑容,仿佛得到一件新鲜有趣的玩意儿。   习惯默默观察六皇子的薛以旋见此,顿时震惊不已,他极少对哪个女人这样笑过…她转眸望向沈青萝,眼中渐渐流露出冷肃的寒气。   只是赏秋宴的开场,一片祥和融洽的气氛中,竟暗暗弥漫出硝烟的味道。   就在众人思绪各异时,殿上忽然飘来一阵诱人的香气,一簇婀娜多姿的宫女端着盛满美酒的玉钵款款走上主楼大殿,四溢弥漫的酒香不同于普通酒水,香气中带着令人陶醉的芬芳,只是轻轻闻了一点,便觉精神烁朗。   薛以旋身旁的女官微微上前,对着大殿朗朗开口,“六皇子赏赐花雕美酒。”   主位上,傅彦澈最先端起桌上的金樽美酒,对着满殿的百官显贵缓缓高举,“今日赏秋夜宴,本宫能与众位在仰城行宫同乐是极难得的事,今夜美酒做衬,歌舞助兴,我们只谈秋日美景不谈政事,以遵先祖恩泽,庆大周朝朝岁岁的太平盛世!”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0_2. c_o_m   这时,浩浩大殿上,所有的达官贵族都站立起来,双手举杯,声音浩荡的齐声道:“谢六皇子恩赐!”   美酒在举杯间饮尽,沈青跟着众人随波逐流,喝了花雕美酒便施施然坐回来,唇齿留香的酒味让沈青颇感意外,没想到在古代也能喝到这么不错的美酒。   众人落座后,薛以旋悠然出声,“今年难得墨羽将军也来参加赏秋宴,素闻将军酒量极佳,没想到将军的这位新夫人也有这般好酒量。”   沈青抬眸,凛然无惧的看向薛以旋,这女人果然难缠,宴席才刚开始,就立刻将矛头对准赏秋宴(2)   坐在沈青身后位置的季连思暗暗忧心,青萝的酒量她很清楚,只能浅酌一点而已,喝多了便会昏昏沉沉的说胡话,做过什么自己第二天都不会记得。   她们认识十几年,只喝过一次酒,那次之后便后怕的不敢再喝了,现在郡主这样刻意夸赞青萝,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啊!   沈青镇定自若的出声回答,“郡主谬赞,青萝酒量很浅,只懂品尝几味酒而已。”   “呵,”薛以旋轻蔑笑起,“酒量浅又怎会懂品尝美酒?本郡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话。”   “郡主,千杯不醉的人也不一定就懂得品尝美酒,这可不是能一概而论的事。”百里云直漫不经心的替沈青萝解围,他让青萝别靠近傅彦澈,大半原因就是因为薛郡主的骄横阴险的性格,如今也只能硬的头皮先帮忙了。   薛以旋顿感意外,没想到这个卑贱的侍妾会有如此大的魅力,连百里云直也主动帮她,沈家在仰城只不过是一般的商户而已,会选中她去将军府,是六皇子在送进来的名签筒随意抽中的。   小小一个商贾之女,岂会懂什么品酒?见到六皇子主动扑身上去,这种不害臊的卑贱女人,她怎么可能由着她继续嚣张,略微思索后,心里顿时升起一个羞辱她的妙计。   “百里公子的话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不妨就让本郡主见识一下你这品酒的本事。”说着,薛以旋起身朝傅彦澈福了福礼,“六皇子,可否取几樽陈年美酒助兴?”   傅彦澈转眸看了看沈家小姐,“将军的这位新夫人确实有些意思,也好,本宫也想见识一下。”   沈青没说话,薛以旋摆明想刁难她,都不容她回答就先向六皇子请了旨,现在哪有她反悔的余地,正想着,忽然对上夏侯湛凝视自己的眸子。   沈青以为他怕自己会输,也的确,他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夫妻,胜负输赢都是连带着,既然他助她生财,她也绝不会给他丢脸。   “放心,我真的会。”   夏侯湛他转开眸子,淡然继续喝着桌上的美酒,他并不意外,她仿佛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不多时,在女官的带领下,五名衣袂素素的宫女端着相同的五个金樽款款进来,入殿站定后,女官上前两步,“六皇子,郡主,美酒已经取来。”   这时大殿之上,窃声议论的声音也早已掩盖不住,此间多是达官贵族,就算是从小到大喝惯了美酒,也没几个真正懂得品尝佳酿的,眼下,墨羽将军的新夫人竟要出来品尝美酒,这可是真是极大的稀罕事。   要是沈家小姐只是胡乱吹嘘,想在六皇子和郡主面前抬高自己的品味,那事情可就有趣了,牛皮吹破了自己丢脸不说,连带着,也会把不可一世的墨羽将军的名声给赔进去。   如今,五樽美酒已经放到跟前,就算现在沈家小姐想要退缩,也是已经骑虎难下了…   一直忧心忡忡的季连思终于忍不住,低声劝道:“青萝,要不就算了吧,你酒量浅,万一喝醉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现在是在皇子和郡主面前,这是可大可小的事啊…”   沈青正要回答,就听主侧位上,薛以旋幸灾乐祸的朗声道:“将军夫人,可以开始了赏秋宴(3)   正殿之内原本窃窃私议的声音逐渐消散,沈青在众人瞩目中缓缓走上正殿中央,薛以旋不怀好意的冷笑,就等着看这不自量力的女人,怎么在众人面前出丑。   从容不迫的走上前,沈青依次看了看这五樽美酒,为防止香气透出来,每个酒樽上都盖着锦丝红布。   她不是傻子,让她出来品酒,输了她丢面子,赢了她又不能怎么样,反倒便宜薛以旋可以平白无故摆她一道,她现在虽然只是将军的侍妾,但也绝不会任人这样肆意欺凌!   转眸望向金辉辉煌的主位,“六皇子,郡主,只单单这样品酒,不论输赢都未免有些无趣。”   “哦?”傅彦澈目光流转,把玩着手中的金樽酒杯,笑问道:“那你说,要怎么样才会有趣?”   “不如加些赌注如何?”   薛以旋顿感可笑,“你能赌些什么?”言下之意,像她这等穷酸身份,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沈青邹眉正想回击,却听夏侯湛冷冰冰的开口,“大周圣上御赐,青虹宝剑。”   语调轻淡的几个字,却让整个大殿为之一振,沈青几乎可以听到众人同时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短暂的死寂后,紧跟的是达官贵族们低声私语的议论声,他们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的震撼。   “青虹宝剑竟在墨羽将军手里?!”   “圣上是何时赏赐给了他的!历朝历代,那可是皇太子身份的象征啊!”   “只有大周未来的圣上,才能拥有的青虹宝剑!”   “真是疯了,圣上怎会将世袭宝剑赏赐给一个蛮族的将军!”   沈青默默的听着,转眸看向夏侯湛,这青虹宝剑像是极厉害的东西,他把它拿出来给她当赌注?!他竟这么相信她?对输赢,她其实心里早有数,可面对忽如其来的绝对支持,沈青反而有些不淡定了。   百里云直习惯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烟消云散,脸色乌云密布,眼看好像还有闪雷出现的预警,他后悔了,没想到夏侯湛会在这种时候把青虹宝剑抛出来,早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刚才就不帮沈沈青萝解围了!   “当真?!”出声的薛以旋,从青虹宝剑四个字的冲击中转回神,像是极怕夏侯湛会反悔一般,迫不及待的再度跟他确认,“要是墨羽将军当真如此豪爽,本郡主也不会小气,必定也下一笔重注。”   “当真。”   夏侯湛一点都不在意,仿佛抛出去下注的只是十两碎银而已。   “好!”薛以旋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即起身跟女官吩咐道:“梨月,去将我的宝物取出来。”   “是。”   而此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傅彦澈缓缓开口道:“既然已经赌了,除了青虹宝剑,不如再多赌一样别的东西。”   举朝皆知,六皇子是眼下圣上最看重的人,是极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而六皇子与墨羽将军这几年来的明争暗斗,就算不明显也仍是有迹可循的。   就在众人都以为公子澈会跟夏侯湛发难时,傅彦澈却转眸看向立在殿中央的沈家小姐,“赌刚才在后院时,你跟我说的…”   沈青一脸的困惑不解,她说的什么?   “法拉利赏秋宴(4)   宴席上的宾客们全都困惑的面面相视,法拉利是何物?怎么从未听说过,可想必也是一件稀罕的宝贝,不然怎会使得六皇子要它与青虹宝剑一同下注呢?   沈青张口结舌,怎么也没料到傅彦澈会把她随口胡诌的话当真。   薛以旋心中诧然,六皇子竟如此在意这女人的胡说八道的话,立时激动道:“六皇子,那东西…”   “可以!”沈青有样学样,先声夺人的答应了,反正她说法拉利是匹马而已,能有多稀罕,路上到处都是,真要输了,她就随便牵头来交差!   “甚好。”傅彦澈轻笑着放下手中的金樽酒杯,瞟眸打量夏侯湛的脸色,大周所有皇子都渴望得到的青虹宝剑,他却愿意拿出来帮这个女人下注,事情,仿佛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宴席一旁的百里云直面色凝重,对上沈青萝的目光后,疑惑不解的用口型问道:“法拉利是什么东西?!”   沈青用嘴型回答,“马…”   百里云直瞬时无语,公子澈竟会主动跟她要一匹马,这妮子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人的事。   不多时,梨月带着薛以旋口中的宝物款款回来,她亲自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精致桃木锦盒,身后又跟了两名随从,各抱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四方盒子。   今年的这场赏秋宴算得上高潮迭起,墨羽将军拿青虹宝剑和夫人的‘法拉利’当赌注,宴席上好奇的气氛蠢蠢欲动,极想知道,郡主名人取来的会不会是什么更加了不得的宝物。   “郡主,东西已经都拿来了。”   梨月是薛以旋的贴身女官,在她身边跟了许多年,极为聪慧灵敏,只要薛以旋轻轻一个动作,梨月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薛以旋缓下邹变的情绪,眼下最重要的是还是得到青虹宝剑,正色稍稍点了下头。   梨月会意,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桃木锦盒,下一瞬,大殿中赫然响起一道响亮而尖锐的低鸣声,殿内呈现一片异彩华光,众人正要掩耳避音,低鸣声却逐渐消失,施施然四下环顾,仿佛一道无迹可寻的长风穿殿而过,大殿内开始充斥着悠远空洞的神秘气息。   宴席上的一众宾客无比处在诧异的呆愣中,又听有人忽然讶然出声,“麒麟骨笛!”   众人转眼看去,只见桃木锦盒中,静静躺着一只骨笛,色泽通透,尾骨上还嵌着一缕妖娆的红丝,果真是麒麟骨笛!宴席上的宾客们顿时沸腾了…   麒麟骨笛乃是七国鼎立之前,就出现在浩洲大陆上的绝世神器,传说天启皇帝战胜上古灵兽后,取其一根身骨制成的骨笛,吹奏它能驾驭风神,漫步凌霄碧波之上,是件绝顶厉害的宝贝。   天启皇帝死后,骨笛辗转流传了几百年,一直奔波流落在七国之间,没人知道它的真正下落,没想到今日会在仰城的赏秋宴上出现!   “一共三件,赢了,任你选一样。”   薛以旋说话时,梨月身后的另外两个随从也缓缓打开了锦盒,一样是红润耀眼的凤血珊瑚,另一样是珍翠晶莹的玉如意,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但这两样与麒麟骨笛比起来,都不顾只是世间凡物而已。   但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薛郡主将这宝物拿出来,看似大方但其实极为心狠手辣,这世上,除了天启皇帝,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驾驭得了麒麟骨笛!   若不是麒麟骨笛认准的主人,别说吹奏,只是触碰一下就会被麒麟骨笛反击出的强大气场波及,非死即赏秋宴(5)   夏侯湛与百里云直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薛以旋一向手段毒辣,让沈青萝自己选择,就是她刻意设下的陷阱,无奈眼下是在众目睽睽的宴席之上,他们不能立时揭穿,只好忍着怒气稳稳坐着,准备等品酒之后再见机行事。   赌约立下,也是时候见真本事了。   大殿外缓缓进来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他几步来到沈青萝身旁,跪下行礼道:“属下魏溱拜见六皇子,薛郡主。”   “这位是看守六皇子酒窖的魏溱,他十岁就开始学酿酒,十三岁便已懂品酒,至今也已有十几年了,世间百味珍酿,没有他知道的,一会儿你品完酒后,说的是对是错,就由他来做个见证。”薛以旋款款说着,拂袖坐回原位。   转头稍稍打量,虽已到中年,却依旧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沈青心中只觉可惜,十岁会酿酒,十三岁会品酒,放在现代最差也会是顶级的品酒师了,没想到搁在大周朝这,只是给六皇子守酒窖的人而已,真是浪费人才!   魏溱侧步站到一旁,伸手做了个请得姿势。   沈青几步来到第一个侍女面前,轻轻揭开金樽上的红布,红布离开的瞬间,顿时扑鼻而来一阵宜人的香气,她拿起酒杯,先是仔细看了看,接着放在鼻下,头微低着轻嗅酒味,接着缓缓喝了一小口,酒液在口中打转一会后才被咽下。   一连串的动作优雅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站在一旁做见证的魏溱顿觉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出声,默默看着她,间隔着依次赏完了五樽美酒。   沈青每尝一杯,笑容就愈加扩大,像是知道了什么可笑的事,待品完所有的酒后,她缓步站回原位,对着魏溱微微一笑,“魏先生,到你了。”   魏溱这才从讶然中回神,从每个侍女的托盘取另一杯酒来试尝。   薛以旋见她不慌不忙却也不怕,她料定这女人只是个不怕死的草包而已,就等着看她要硬撑到什么时候,夏侯湛既然愿意为她输掉青虹宝剑,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既然品完了,就说说答案吧,别怪本郡主没事先说清楚,你要说错一个字都算输!”   沈青淡然一笑,款款出声道:“第一杯酒是用高粱小麦酿制的,酱香浓郁不散,应该是在高温潮湿的地方酿制成的,酒味这么纯烈,该有十年光景;第二杯酒料相同,但却是烧制出来的,蜜酒香醇,入舌绵软,没有历练千年的老窖,必定烧制不出这么好的酒,但应该是刚新烧制出来的,酒香还带着杂味。”   薛以旋冷眸瞟着她,怀疑的问道:“魏溱,她说的,对是不对?”   “回禀郡主,分毫不差,第一杯是江汉郡城的大曲枸酱酒,十年珍酿;第二杯是绵竹千年老窖,剑南道醒春酒,方才送达此地不久。”魏溱诚惶诚恐的拱手回答,眼眸却不时看向身旁的这个女子。   品酒分为色、香、味、格四步,这是他品酒十几年来归结出的要诀,方才见她做的丝毫不差,还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她不仅说出了酒料,连酿制的地方和年岁说准确无误。   世间多少说自己懂酒的人,多半只是嗜酒的酒鬼而已,没几个能真正懂得品酒的真谛,他之所以肯委屈为六皇子守酒窖,便是因为六皇子有天下最齐整的珍酿,他嗜品酒如痴,才会心甘情愿的答应,今日被六皇子派人叫来做个见证,没想到会遇到一个会真正品酒的小丫头!   宴席来宾们顿时为之一振,开始都以为她只是吹牛胡说而已,没想到她还真都说对了!看来墨羽将军的新夫人果然有些本赏秋宴(6)   薛以旋脸色一沉,没想到她还真有几分本事,五樽美酒,已经准确无误的说对了两个,沉着气继续问道:“那另外三樽呢?”   她是堂堂宗室郡主,怎么可能让一个平民女子嚣张得意,就算她能过得了前面几关,后面的也没这么简单,青虹宝剑她是势在必得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沈青抬眸沉稳大气的望着她,淡然笑道:“郡主真想知道?”   “这是什么话,既然叫你品酒,怎有不想知道的道理!”   沈青缓步来到另外三樽美酒面前,朗朗说道:“这第三杯方才六皇子赏赐的花雕美酒;第四杯是大曲枸酱酒与醒春酒,两种酒混在了一起;第五杯酒料是五种谷物,只能在较湿润的地方酿制而成,气味浓香,酒味甘爽,是三十年的佳酿,只可惜…”   “可惜什么?!”   “这么好的极品佳酿,却被人混了几滴入菜的劣质米酒,失了珍酿应有的水准。”沈青漫不经心的说着话,殿上的宾客们却听得震惊不已,只是混了几滴米酒,她也能尝出来!?   “夫人好生厉害,全都说对了,不仅能尝出两种混在一起的酒,竟连混入的米酒都能尝出来!”   魏溱浑然忘了自己身处的阵营,径直夸赞她味觉的锋锐,主侧位上的薛以旋的脸色异常暗沉,漠然不语的盯着沈家小姐,她让梨月在酒中做了手脚,本想借此让她输掉,没想到她竟这般厉害!   百里云直笑看着殿中央的沈青萝,原本还想在她遇困的时候再挺身而出,现在看来没有他帮忙的必要了。   “魏先生过奖了。”   沈青笑得一脸无害,人家出阴招刻意刁难,她怎么能不尽力来接招呢?   嫁豪门哪有这么容易,要入上流社会,成为真正有素质的豪门少奶奶,当然得懂如何品酒,品酒课程昂贵的学费可不是白交的,红酒白酒香槟酒,她样样都学精通了!学成的时候,授课老师甚至想请她接班教学,可惜她没兴趣教别人,就拒绝了。   魏溱表示赞叹的时候,胜负便已然分晓,此时殿中的宾客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薛郡主想必是信心十足才会拿出那么稀罕的珍宝,没想到才转眼工夫,就输给了墨羽将军的新侍妾,着实可笑。   而且,是她主动要将军的新侍妾出来品酒,却从在酒里混东西刁难,分开从一开始就不想她得到公平的比试,如此诡计多端实在有失宗室郡主的高贵身份和气节!   一直没说话的薛以旋转眸望向六皇子,却见傅彦澈不温不火的坐着,若有所思的打量殿中央神采奕奕的沈小姐。   薛以旋怒气腾起,手中握着座椅的把手,几乎都要将指甲嵌进去了!她为他才会耍诡计要得到青虹宝剑,可如今输了,他却还盯着那个女人看,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   “郡主要是不舍得就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小赌约而已。”   薛以旋拿出来的三样东西,除了宾客纷纷称奇的麒麟骨笛,其他她都不怎么看重,本就没想要什么宝贝,就是存心要气她的。   这种骄横野蛮,目中无人的贵族郡主,就该好好消消她的气焰!   薛以旋怒不可遏,眼中带着可怕的冷戾,“本郡主一言九鼎,既然输了赌局,自然心甘情愿的割让宝贝,梨月,将这三样中最珍贵的麒麟骨笛交给墨羽将军的新夫人。”   她原本还可以给她一个选择生死的机会,如今看来不能再继续留她了!当是她好心成全,就给这卑贱的女人一个死的壮烈痛快的机会!   话音未落,梨月便会意的迅速过来,将玉色纯净的麒麟骨笛呈到沈青萝的面前,那抹血色红丝闪过一寸微光,仿佛变得更加妖娆,沈青不疑有他的伸手去拿…   宴席上的夏侯湛与百里云直没料到薛以旋的心思忽然逆转,紧张的同时站了出来,“别碰惊世一曲   沈青诧异他们古怪的激动,伸向骨笛的手已经无意识的接近了,大殿静的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静等着骨笛可怕的反应,可事实,却完全不像他们预想的那般惨烈…   触碰麒麟骨笛的瞬间,指腹传来一阵冰凉的尖刺般的触觉,沈青邹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骨笛,握在手里细细端详,骨笛尾处的妖娆红丝柔静如水,温婉迷人,很是漂亮。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沈青感觉头晕晕的,眼前出现一片朦胧的迷雾,漫天盖地的弥漫在大殿上,远空传来轻扬悦耳的笛声,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青萝。”   一个声音邹然打散了眼前的迷雾,耳边的笛声也戛然而止,沈青醒了醒神,回头看见夏侯湛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上去好像还有点紧张。   夏侯湛怔怔的说不出话,除了刚才那一瞬的晃神,她好像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宴席上的宾客们目瞪口呆,席间响起不可思议的议论声,“她竟然没死,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她就是麒麟骨笛认可的人?!”   “不可能,那一定是假货,真的麒麟骨笛哪会这么认可一个女人!”   “可刚才打开盒子时的古怪情形又怎么解释?而且,薛郡主怎会拿一件假货当宝贝!”   沈青心中讶然,难道碰到麒麟骨笛的人就会死吗?那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你怎么会没事!?”薛以旋不敢置信,不自觉的问出声。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薛以旋是故意希望她出事的?沈青想起刚才夏侯湛和百里云直奇怪的紧张,看来她是猜中了,薛以旋果然是有意想要加害她!   “怎么可能…”   薛以旋惊愣的低声囔囔,她在得到麒麟骨笛的时候就见识过它的威力,当时她找了两个宫女试验,都是一碰就被骨笛的威力震伤,她怎么可能一点伤害都没有!   “我为什么会有事?”沈青冷魅一笑,把玩着手里的骨笛,“青萝还得多谢郡主,不仅让我尝了六皇子的珍酿,还送我这么好的骨笛。”   薛以旋的脸色阴沉无比,言下之意,会输了麒麟骨笛,都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咎由自取。   “这骨笛并非人人都能驾驭得了,将军夫人真是不简单。”一直波澜不惊的傅彦澈缓声开口,他不是不知道薛以旋的心思,不阻止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夏侯湛的那根软肋,现在答案已经知晓了。   只是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天启皇帝死后的这几百年,会是这个女人,得到麒麟骨笛的认可。   “不知夫人会不会吹笛子,既然得了珍宝,不凡就吹奏一曲,如何?”   六皇子倒是挺大方,沈青低头看着手里的骨笛,并非人人都能驾驭的珍宝?也许…就是注定的吧,她除了会吹笛子也不会别的乐器了,缓缓将笛子放到唇边,一阵绵远悠长的笛声在大殿上响起。   麒麟骨笛的音色将曲子衬得犹如仙乐一般,宴席上的宾客们瞬时安静了下来,沉浸在悠然优美的笛声中。   笛声不停,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古怪异常的骚动,殿内的宾客们赫然看见一片奇异的情景,夜空中,一大群飞鸟循声而至,披星戴月的飞向高楼主殿,一些在行宫上空盘旋,一些停落在大殿门口,只一小会儿,殿外的院里落满了大大小小的飞禽鸟雀。   宾客们已经不再怀疑,她手里的肯定就是真正的麒麟骨笛,传说里吹奏骨笛能驾驭风神,而这些在天空中翱翔的鸟雀们,不正是风神的使者吗?!   笛声缓缓落下的时候,长风袭来,扬起她衣袂素素的纱裙和长袖,她翩然站在殿中央,身后,是不计其数的飞鸟挥翅着翩翩落下。   一吹笛子,沈青就头晕的厉害,晃晃悠悠的转身,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忽然眼前一黑,倒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同居一室   百里云直紧张冲过来的时候,沈青萝已经被夏侯湛横抱在怀里,“怎么会忽然晕倒?!”   夏侯湛低头看了看昏睡不醒的女人,冷峻的眉头紧紧邹着,肯让她出来品酒,可不是要她赢这根破骨笛的!抬头看了眼主位上的傅彦澈与薛以旋,抱着沈青萝转身朝殿外走去,毫不顾忌身份礼节,扔下这一殿的宾客与皇子郡主,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停在院外的鸟雀飞燕被冷厉的脚步惊吓,豁然四散着纷飞而去,早知赏秋宴会闹成这样,当初就不该主动来会傅彦澈。   行宫休憩的厢房内,夏侯湛将沈青萝稳稳放在床铺上,随后跟来的百里云直和季连思站在床边。   “她不是麒麟骨笛认定的人吗?怎么吹下笛子就忽然昏过去了?”百里云直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忧虑道:“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我试过她的脉搏,并没有异常。”夏侯湛深眉望着床上面色绯红,呼吸匀称的女人,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毫无征兆的昏倒。   “其实…”引来蛮族将军和俊朗公子的注意后,站在一旁的季连思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其实,青萝的酒量真的很浅,她只要喝了酒就会这样毫无征兆的昏过去…我与青萝情同姐妹,她的酒量我很清楚。”   “喝醉?”百里云直惊奇的表示怀疑“可是她刚才还好好的,还站在殿上吹笛子呢?!”   “她喝了酒会过一阵子才忽然的睡着,刚才她吹笛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古怪了,可能你们不知道,所以才没留意到…”季连思轻声解释,虽然她不知道青萝何时懂得品酒,可她的酒量如此,真是一点都不假。   “所以…她真的只是喝醉了?!”   “应该是。”季连思点点头。   被吓得不轻百里云直顿觉无力,在临冬城的时候,沈青萝会跟他叫嚷着要一起喝酒,神色豪爽毫不拘泥做作,他还以为她很能喝呢,没想到只抿了几口酒就醉的不醒人事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夏侯湛呼了口气,这才安下心来,转身对他们说道:“季姑娘,今晚你就在行宫住下吧,云直会带你去厢房休息,明日我们再派人送你回去。”   季连思本想跟蛮族将军在说什么,可转念一想,青萝现在已经是他的侍妾,说与不说,应该都没什么差别了,于是只是点了点头答应。   百里云直无奈答应,沈青萝喝醉,夏侯湛冷血,就他命苦,除了安置这位季姑娘,还得回去帮这夫妻俩收尾。   送走两人离开后,房内只剩下夏侯湛与沈青萝,他踱步回到床边,这场既惊叹又惊奇的赏秋宴,想必已经让许多人兴奋的不能入眠,可始作俑者却早已呼呼大睡了…   仰城行宫内的厢房格局是照着皇室标准建造,主殿寝宫和一些招待贵客的厢房,不仅富丽堂皇,还都有独立的温泉水池做洗漱之用。   夏侯湛常年驻扎军营,许久没有享受过温泉浴了,见沈青萝睡的很沉,便宽衣解带,脱了衣服下水泡澡。   夜色沉然,四周一片寂静,夏侯湛靠在池边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个噗通的闷响口干舌燥   是床铺那里传来的声音,夏侯湛立即站起来,随意拽了一件披衣围在腰际,身上挂着滴滴水渍,想也没想就走出来查看。   沈青的醒来,脑子昏沉沉的,五脏六腑好像都烧起来了,她坐起身,痛苦的敲了敲太阳穴,见鬼了,好像只喝了几口酒而已,怎么会醉的这么厉害?   几十年珍酿的老酒,果然不是盖得,后劲十足啊…   她迷糊张开眼,发觉自己已经在房里了,看到不远处圆桌上摆着茶壶,沈青摸索着想过去倒杯水,谁知刚摸到床边就扑了个空,咚一声摔成个狗吃屎的狼狈姿势…   就在沈青艰难的想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双没穿鞋的男人的脚出现在她眼前,沈青愣了愣,顺着他的脚慢慢的望上看,等看到男人的脸的时候和某些令人很难忽略不看的重要部位的时候,她顿时有种想钻进地板的冲动!   夏侯湛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沈青萝,轻哼着开口,“你滚床铺还滚上瘾了?”   沈青慌忙低下头,羞怯把头埋起来,脑子里还是某个很难忘怀的重要部位,洗澡出来不能穿件正常点的浴袍啊!   “还趴着干什么,起来。”夏侯湛冷声发问,迷眼盯着地上许久都一动不动的女人,一手抓着她的胳膊掀过来,脸上沾了灰,满身酒气的紧闭着眼,不知是又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敢看他。   夏侯湛淡笑了笑,轻轻一捞就把她抱进怀里,沈青装死的缩在他怀里,就当自己是遇上森林野熊了,敌动我不动…   “我知道你醒着,睁开眼,不然我把你丢回去。”她的气息混乱,不像是又睡着了。   沈青内心挣扎,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万一睁开眼,白痴将军三下五除二的把她吃干抹净了,那就完了!虽然醉的昏昏沉沉,可这点仅存的防卫意识,还是深深扎根在脑子里。   夏侯湛眯了眯眼,这女人还挺坚持,于是换了语气,循循善诱的问道:“不好好躺着睡觉,爬出来干什么?口渴了?”   半张脸枕在他湿暖赤裸的胸前,听着某人一动一动的心跳声,暧昧的气氛简直快要爆表了,听见他难得温柔的问自己是不是口渴,沈青咽了咽口水,已经无声的表示回答了。   夏侯湛抱她来到桌边坐下,倒了水放在桌上,却不主动递给她,“别想让我服侍你,自己喝。”   沈青真的很口渴,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尊重自己的喉咙,微微睁开眼,拿过杯子就咕隆咕隆的喝起来,没一会就见底了,不过瘾的又自己倒了杯喝下,才总算救了自己干枯的喉咙。   身旁的男人噙笑默默看着,原以为她喝完,也不会再装睡了,没想到这女人喝完水,又扑到桌上装死。   他冷哼一声,又问也不问就霸道的横抱起她,沈青吓了一跳,乍然睁开眼,以为他要做什么图谋不轨的事,“你干什么!?”   “终于肯醒了?”   “我们是合作关系啊,你别忘记了,而且,三朝回门不能同房啊,是你自己说的啊!”   沈青一路紧张的叫嚷,却发现他不是抱自己回床铺上,疑惑的回头,一汪暖气腾腾的大温泉赫然出现在眼前,这…简直是五星级的厢房啊!   “你喝了一身酒气,既然醒了就好好洗漱一下。赏秋宴上的事,我明日跟你好好算账你挑起的   洗澡?沈青吃力的瞪大眼,盯着他光溜溜的身子看了看,鸳鸯浴?!脑子顿时炸了锅,“放我下来!”   “好。”夏侯湛没反对,下一刻却作势要把她丢进温泉池里。   沈青吓了一跳,立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啊!别放别放,我会淹死的!”   样样全能却唯独不会游泳,虽然一直很想学,可她很怕泡在宽广游泳池里的感觉,所以一直耽搁着没学成,本来就头晕,被夏侯湛晃一晃不仅吓得心惊胆颤,头也更晕了。   “你怕水?”夏侯湛有些惊讶,平常看着什么都难不倒她,没想到却会怕水。   “我不怕,可是我现在头昏脑胀,你这样扔我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夏侯湛失笑,这女人喝了酒才会有些小女儿家的样子,“水这么浅,哪有这么容易死。”   “谁说不容易死,我很容易死的!没头没脑就到了这,糊里糊涂就成了别人的侍妾,每件事都急匆匆杀到眼前,我根本没时间考虑!”晃晃悠悠的沈青开始说胡话,把自己一直埋在心里的遭遇乱七八糟的抱怨出来,“一辈子的努力忽然就没了,现在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夏侯湛微邹眉头的默默听着,心里也知道她真的醉的厉害,只醒了一小下又开始神志不清了。   沈青闭着眼,断断续续的继续抱怨,“从零开始也就算了,却偏偏又遇上你这个流氓将军…”   “流氓将军?!”她骂自己是流氓将军?!夏侯湛怔然低头,却发现她靠在自己肩上,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普天之下,敢在他面前骂他是流氓将军的人,估计也就他怀里这个了。   见她昏昏欲睡,夏侯湛只得忍下怒意,“沈青萝,明日我再跟你算账。”   听见有人说话,沈青意识朦胧的抬起头睁眼,夏侯湛英气逼人的脸近在眼前,冷峻的眉毛,俊朗的鼻子,还有冰冷弧度的嘴唇,目光停在他的嘴唇上,沈青凝起眉头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   女人眼神迷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夏侯湛疑惑发问,谁知话音刚落,她就忽然贴了上来,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不痛不痒轻轻一碰,却让夏侯湛邹然愣住了。   动不动就随便亲她,都从来没问过她的意思,强吻谁不会啊!   夏侯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低沉的声音里尽是危险的气息,“这次,可是你挑起来的。”   沈青疑惑一愣,还没察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就被夏侯湛擒住了唇舌,忽如其来的吻与之前完全不同,夹杂着酒气和急促的情欲,每一下都好像要将她立刻剥削至尽!   她抵挡着用手推他,才拉开一点距离又被立刻捕追回去,气势逼人的吻夺走了她的所有空气,反抗的动作越来越弱,缺氧的已经没力气再理智的继续抗拒。   夏侯湛察觉她的奇怪,正想查看,沈青绵软无力的身子毫无征兆的忽然滑落,噗通一声,直直的掉进了温泉池里,到最后,还是被‘丢’进去了。   “该死!”夏侯湛低咒一声,立刻跳了进月下偶遇   入秋的夜晚,月色微凉,行宫贵宾厢房内,醉酒又溺水后完全昏迷不醒的沈青萝,连累某人气急败坏的收拾残局。   另一厢,在沈青萝惊世一曲后,赏秋宴也在一片震撼中落下帷幕…   薛以旋带着女官梨月追上六皇子的脚步,行宫水苑内,碧水渠道,绕着桥廊潺潺回流,“六爷。”   傅彦澈脚步微停,身后提着灯笼的六名随从,礼让的退到两侧,转身就看到薛以旋脚步匆匆的过来。   “什么事?”   “夏侯湛与沈青萝在宴席上这样目中无人,六爷为何要放过他们?”薛以旋怒容满面,虽然心里是想质问他对沈青萝的态度,可问到嘴边还是决定先已大局为重,“夏侯湛得了青虹宝剑,这对六爷是极大的威胁!”   傅彦澈面无表情的转身踱步,“得到青虹宝剑又怎样?   “可是,青虹宝剑不是储君才能得到的东西吗?”薛以旋缓步跟在他身后走着,诧然六皇子会这般毫不在意,瞥眼看向道旁的矮木,“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青虹宝剑赐给镜楚的蛮人,他怎配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   “也不曾有哪条大周律例言明,只有储君才能得到青虹剑,而且,夏侯湛对所有人来说,都只是镜楚的蛮人而已,就算得到了青虹宝剑,也不能怎么样。”他在意的不是夏侯湛得到了青虹剑,而是他在赏秋宴上这样将这事公诸于众的事。   薛以旋凝眉不语,六皇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他不紧张,那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反正,夏侯湛迟早都是要滚回镜楚的,青虹宝剑迟早都会回到皇室储君的手里。   六皇子是圣上最器重的人,是大周当之无愧的未来储君,她会一直扶持守护在他身边,直到六爷顺利登上皇位!   “对了,派去查探沈家小姐底细的人,让他亲自来跟我汇报。”这个沈家小姐倒是有些意思,想不到她不仅是夏侯湛的软肋,还是能驾驭麒麟骨笛的人。   薛以旋闻言邹然顿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前头的六皇子,以前他从不过问这些事,赏秋宴后,竟要探子亲自跟他汇报,难道她猜对了?   那个该死的沈青萝,不仅带走了她的麒麟骨笛,还能得到六皇子这样的在意!薛以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六爷,你看上那个沈青萝了?”   傅彦澈闻声回头,漠然不语的冷望着她。   “六爷,你别忘记,沈青萝已经是夏侯湛的女人了,而且,她只是商贾庶女,皇太后是绝不会允许身份这么卑微的女人玷污了大周皇室!”薛以旋的话里满是冷傲的轻蔑,能留在六皇子身边的女人,只有她而已,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六皇妃!   傅彦澈面无表情的冰冷出声,“薛以旋,你也别忘自己为何可以留在本皇子身边,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提醒,日后再敢拿皇太后来威胁,就立刻给本皇子滚!”   寂静深夜,傅彦澈威赫的声音让不远处的随从女官们都不由得震了震,微躬身的身子弯的更低了。   薛以旋吓得退后两步,顿时说不出话来,满怀哀怨的眸子紧紧盯着傅彦澈,他从不曾跟她这样发过火…从不曾!这么多年,她无怨无悔的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却连过问一个女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想到这,薛以旋低下头,愤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梨月见此也紧紧的跟了过去。   傅彦澈全不顾薛以旋是悲是喜,转步继续朝他住的行宫寝院走去,刚踏上石桥,迎头看见两个不急不缓的身影徐徐走来。   借着身后随从的灯火,才看清来人是百里云直与宴席上坐在将军府位上的一个女子。   “六皇子好大的火气,我隔了那么远都能听见你在发火。”百里云直风轻云淡的笑着开口,“秋天燥热,肝火过旺可对身子不好啊摔入情网   因为了解百里云直玩世不恭的脾性,傅彦澈也并没动怒,领着一众随从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   百里云直望的薛以旋跑走的方向看了看,“不过,好像比较生气的是薛郡主才对。”   薛以旋性格骄横冷傲,因为皇太后对她疼爱有加,大周皇室中无人不畏她三分,她向来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只对公子澈言听计从,这或许,就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傅彦澈轻笑着转开话题,“方才在席上太过匆忙,本皇子还没来得及与你多饮几杯,你就跟着夏侯湛走了,想不到这会儿又遇上了。”   “六皇子有这么多的陈年佳酿,要能邀云直一起饮酒,云直当然是乐意之极的!”百里云直语调爽朗,并不趋炎奉承,在尊贵皇子面前也犹如面对常人一般自在。   “本皇子知道你要跟着墨羽将军回临冬城,回去之时,本皇子会名人送几坛花雕美酒过去,也好解解你的酒虫。”   百里云直登时笑逐颜开,“我还想着要怎么开口,没想到六皇子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了,那云直就却之不恭了!”   傅彦澈点头,百里族中百里云直虽不是风头最劲的佼佼者,但他却是最得族中长老欢心的一个,只可惜,他选择留在夏侯湛的身边,要是他肯来自己的身边做麾下差使、幕后军师,他定能更加如虎添翼。   一直默默站在百里云直身旁的季连思瞅着两人说话空隙,缓步出来跟皇子见礼,“民女季连思叩见六皇子。”   傅彦澈瞟眸打量了一下,想起她是与沈青萝一起进入大殿的女子,“季连思,是季秉利的孙女?”   “回六皇子,正是。”   季连思心中讶然,当年爷爷在朝中官任礼部侍郎,本是家中极荣耀的事,没想到短短两年爷爷便因受到弹劾而被罢官流放,如今家中敢提及此事,没想到六皇子还会记得她爷爷的名字…   傅彦澈淡然开口,“起来吧。”   季连思起身后偷偷抬头打量,面冠如玉,清雅俊秀,翩翩气度中带有浑然天成的王族风范,公子澈能以俊雅与睿智名满天下,果然是名副其实的…   百里云直知道傅彦澈有过目不忘本事,也不奇怪他提起旧臣的名字,出声介绍道:“季姑娘是将军夫人在仰城的闺中好友,方才因为担心,所以也跟着我一起前去探望了。”   傅彦澈了然点了点头,“对了,她是因何突然昏倒吗?”   季连思接过话,温声细语的答道:“青萝并无大碍,不是昏倒,只是不胜酒力,被后劲十足的陈年珍酿给醉倒了。”   “醉倒?”傅彦澈失笑,“想不到将军夫人的酒量果真这么差。”   “看她一脸镇定的样,我也以为她酒量不错,没想到却让大家都白担心了一场,不过好在没事,”百里云直轻笑了笑,“六皇子,我先送季姑娘回厢房休息,改日我们再好好畅饮一番。”   傅彦澈点点头,侧身让开路。   季连思俯身行了行礼,跟着百里云直走去她住的厢房,与六皇子擦肩而过时,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小圆石,石头一滑,眼见就要摔个大跤,就在危机之时,正好被站在一旁的傅彦澈稳稳扶住。   她惊魂未定的抬眸,正对上他令人安心的眼神,慌乱的心忽然跳得更加厉害,这辈子或许都不曾想过,自己能被六皇子这样注视着。   许多年后,季连思回想起这件细微小事,才恍然知道,她当时没有摔伤,却一跤摔入了万劫不复的情禁酒令   第二天晌午,和煦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行宫厢房的窗子,沈青在大床上懒懒翻了个身,温热阳光照在她的小腿肚上,安详而美好。   朦胧困惑的睁了睁眼,半晌后,思绪短路的沈青邹然坐起身,房里没人,四周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她赤脚下床,床上的丝绸被铺凌乱无章,沈青摸着自己的脑袋发愣,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天是怎么睡着的。   明明是在宴席上吹笛子来着,笛子,沈青下意识去找笛子,一低头却发现另一件更惊悚的事,她什么时候换的衣衫!?   沈青刚想暴走,门外忽然传来轻细的敲门声,“将军夫人,您醒了吗?”   “进来!”   一个身穿紫衣的柔弱侍女推门进来,见她已经醒了,微笑着开口道:“夫人终于醒了,奴婢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叫夫人起来用膳。”   用膳?用个屁膳!“我问你,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谁带我回来的?”   小侍女被将军夫人直冲冲的语气吓到,当即愣在原地,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就听门外传来冷冷的声音。   “是我带你回来的。”伴着话音,夏侯湛迈着雷厉沉稳的步子进来,神情平淡,眼眸冷酷,“既然醒了,就准备一下,我们明早启程回临冬城。   沈青恼了,回临冬城是次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昨天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啊!她气势逼人的瞪着他,几步冲过来,“那也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夏侯湛微楞,低头看了看她身上的新衣衫,沈青立即本能的护住胸口,“你干嘛要换我的衣服,你是不是趁我喝醉乘人之危对我…”   “对你什么?”夏侯湛挑眉反问,她好像一点都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沈青纠结,“你知道的!”   “……不知道。”蹙眉看了看跟前气的快跳脚的娇小女人,惹了他的火,自己却醉的不省人事,想起自己后半夜冲的冷水澡,夏侯湛的眸子更暗了几分。   “往后,你一滴酒都不许沾!”言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厢房。   话还没说清楚就给她下?!气恼的沈青拔步追着出去大喊,“喂!”   紫衣侍女见将军夫人赤着脚就到处乱跑,连忙跟了出来,“夫人,你还没穿鞋子呢!”   沈青站在原地,正懊恼自己的警觉性这么不中用,就听身后的紫衣侍女低声开口道:“夫人,你昨天喝醉了,后来不知怎么的衣衫全都湿了,是奴婢给夫人换的新的衣衫。”   紫衣侍女发觉将军夫人好像真的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于是简单诉说了一下昨晚的事。   喝醉?沈青诧然,她才喝了几口而已啊,怎么会…半愣后才顿时醒悟,她现在在沈青萝的身子里,灵魂换了,但酒量还是一样的。   这么说,夏侯湛没对她做什么,沈青惑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他刚才怎么一脸别扭?这人真奇随身带着   启程当天,沈青一早便穿戴齐整的准备好了,倒是给她下禁酒令的夏侯湛,昨个儿走了之后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小姐,咱们路上要不要多带些吃的,去临冬城怎么也得两天路程吧?万一咱们带的小吃不够,路上找不到店家就得挨饿了。”   去往宫门外的路上,身后提行李的杏儿抬头问话,昨晚她被行宫派来的马车接过来,到现在还一直处在小兴奋的状态,想到她今后能跟着小姐离开沈家,就满心的欢喜。   “不用担心,一路上有不少客店,不会饿着你的。”   “我才不怕饿呢,我这不是怕饿着小姐嘛~”杏儿娇羞的为自己辩驳。   正说着话,就看到百里云直一身清爽的远远走来,笑着道:“已经准备好了?看来你是归心似箭啊~”   沈青耸耸肩,这话不假,她筹备的生意还没开始启动呢,当然急着回去准备,“你不也挺早的。”   “我可没你这么好命,喝两口小酒就醉的呼呼大睡。”百里云直逗着取笑她,“亏我还以为你说自己酒量差只是谦虚而已,没想到才喝那么点就倒了,我真是好奇,你的酒量这么差,是如何学会品酒的。”   沈青一点儿不想提自己醉酒的事,“这就是我人生一大败笔,别取笑我了!”   “好好好,我不提,不提了。”百里云直笑着打住,上下打量她了一下,疑惑道:“你赢来的麒麟骨笛呢?”   “放在行李里了,刚才让杏儿先搬出去放在车上了。”   百里云直怔然,立时定在原地,她竟然把绝世宝物跟行李一起随意搁在马车里?“你…那么贵重的宝贝,你怎么能随意乱放呢,应该随身带在身边才是啊。”   沈青邹眉,就算再珍贵也只是件乐器啊,“贵重才应该好好收藏啊,那东西当擀面杖太细,当拐杖太短,打架还容易弄碎了,干嘛?”   百里云直听完顿时有种想吐血的冲动,放眼浩洲大陆,多少人前仆后继想得到的麒麟骨笛!这小妞轻易赢来不说,更完全没将它放在心上!真是…继续吐血。   “你还不知道骨笛的真正威力呢,看来改天我得带去你见识一下。”百里云直压了压惊,举步朝宫门外走去。   沈青不很在意的挑眉答应,信步跟上他的脚步,刚走两步却又忽然停住了,“又怎么了?”   百里云直转过身,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季连思,季姑娘,你与她真的很要好?”   沈青怔了怔,困惑百里云直怎么会忽然提起她,身后的杏儿听见,欣然出声说道:“她与我家小姐是闺中好友啊,从前季小姐常请小姐过府做客,好让小姐得空能不在家里受气,我也跟着去了几回,季小姐才情了得,是个极好的姑娘呢。”   杏儿是一直跟在沈青萝身旁的人,虽然心思单纯,但应该说的不是假话,她虽然与季连思相处的时间不长,也并不觉的讨厌她,沈青出声问道:“她怎么了?”   “前日她扭伤了脚,六皇子留她在宫中养伤,”百里云直说着高深莫测的笑笑道:“能轻易留下就不一定能轻松离开了将军吃瘪   回去的路上,百里云直骑了威武的骏马,杏儿因为害怕跟蛮族将军同坐一车,就主动请缨要去看守行礼,沈青还没同意,她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落到最后,沈青还是得认命的跟夏侯湛同坐一辆马车。   启程后,车厢左右摇晃,颠簸着出了仰城,沈青挑着车帘看窗外的风景,尽量不与车内夏侯湛对视。   “怎么?舍不得离开你的故乡吗?”   沈青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地方让沈青萝收了十几年的苦,才不会舍不得呢,瞟了他一眼,淡然道:“没有。”   “没有舍不得,所以启程前都不去拜别父母?”夏侯湛端然稳坐,有意无意的说着话。   “我本来就冷血,何况他们从没真正把当成女儿,何必多此一举。”沈青萝顶多是他们养了十几年的替罪羔羊,她在宴席上让沈如月颜面扫地,也算是狠狠的给她们一记警告了。   夏侯湛并不意外,这女人是个爱恨分明的人,默了默又继续道:“我昨天去了沈家。”   沈青微愣,疑惑的回头看他,去了沈家所以一直都没出现?“你去干什么?”   “帮你收拾残局。”   “什么残局?”   夏侯湛转眸,神情淡然的看着她,“先是打了沈如月解气,后又招惹了薛以旋,你以为赢了赌约,事情就可以轻易的了结吗?”   “都是她们惹我的,难道要我一直忍气吞声吗?!”沈青不爽的凝起眉头,“而且,当时品酒的赌约,你用青虹宝剑给我做赌注,难不成要我输给那个薛以旋吗?”   事后沈青问过杏儿关于青虹宝剑的事,才真正知晓为什么宴席上的宾客这么震惊,自大周开国以来,青虹剑都是皇上赏赐给皇太子的信物,得到这柄剑,等于稳坐半壁江山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先不说皇上为什么会赐给一个镜楚勇士,她更想不通的是,夏侯湛怎么会如此相信自己,轻易就讲出来当赌注了。   夏侯湛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真没想过,你会赢。”   什么意思?!沈青顿时愤然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她会赢?!难为她昨天还以为夏侯湛开始真正信任她这个合作伙伴了,没想到他是想借自己输掉青虹宝剑!   所有的激动情绪冲到心口,只转化成两个字两个字的词,可恶,卑鄙,阴险,狡猾…   往后回临冬城的一路,沈青再没开口跟夏侯湛说过半句话,任百里云直怎么旁敲侧击,她也不告诉他这个知情不报的同谋真正原因。   回到临冬城将军府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候,沈青掀开帘子,抬眼看见将军府的门匾大门,竟意外有种真正到家的安心的感觉。   “夫人,您可回来了!”   刘副将跟白果站在府门口迎接,沈青满脸笑容低头正要下车,就看到夏侯湛伸着手站在马车旁边,是很绅士的举动,刘副将与白果看着满心的欢喜,将军大人待夫人真是细心体贴!~   可沈青却不领情,退开一步,自己轻松的跃下马车,带着杏儿和白果,头也不回的径直进了将军府。   晾下身后脸色沉暗的夏侯湛与一脸愕然的刘副将站在府门前,随后过来的百里云直看见,皎洁的笑着翻身下马,“气了两天还不够,看来往后还有不少你吃瘪的时候,总要都这么精彩,我都不舍得走了!”   夏侯湛冷哼一声,漠着脸色雷厉进府去了。   “百里公子,将军和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刘副将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却只接到百里公子坐骑的缰绳。   “瞧我这风尘仆仆的,哪有功夫答这问题,马车上有几坛花雕美酒,你让人搬进去的时候小心着点!”   “是是…我知道了。”   刘副将点头答应,再抬头连百里公子也已经走了,他愁眉苦脸满心忧虑,不知详情他不好伺候主子如鱼得水   沈青打定主意绝不轻易跟夏侯湛妥协!就连原本商议好的合作关系,她也反复考虑着要不要维持,再继续下去,往后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呢!就在沈青犹豫不决的时候,刘副将端着装银票的箱子诚惶诚恐的找上门了。   盒里装着满满的银票,是百里云直入资的三倍有余,这白痴将军竟然这么有钱?!沈青纳了纳…心道既然人家这么遵守承诺,那她就不拒绝了。   来送钱的刘副将又一次在心里对夫人产生了无比的敬意,这才过门几天,将军竟然主动把财政大权交出去了!这位沈家小姐虽然是糊里糊涂嫁过来的,可却一点也不简单啊!   正说着话,白果端着早点进来,“夫人,阿虎给您做了几道早点,让您尝尝他的厨艺。”阿虎就是她收入麾下学厨的那个傻徒弟,粗犷大汉却是个不善言辞老实人。   几道精细可人的早点已经送到桌上,清粥小菜却香气阵阵,叫一旁看着的杏儿也不禁食欲大振。   沈青欣然起筷馋了几口,顿有欣慰之感,阿虎果然是个勤奋的人,才几日功夫,就已经进步了这么多,清粥小菜虽然简单,却也是极考验厨艺的,稍不小心就会失了水准,他精心做的这几道,都刚好过了她心里设下的及格关卡。   她费心写食谱也不只是为了改善将军府的伙食而已,他学的又快又好,她自是开心的,“不错。”   “知道得了夫人的夸奖,阿虎他该乐坏了。”   “做得好,夸奖是应该的。”   刘副将乐呵呵的点头,自从夫人来了后,将军府的伙食简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都吃的圆润了不少!以前将军哪会在意这种问题啊~!想到这,他低头表忠心道:“夫人,往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差遣我办就可以。”   默默听着的杏儿,极庆幸自己跟小姐来了临冬城,所有人都以为小姐嫁进将军府必定是日日受苦,天天落泪,可事实上,小姐不知道过的多呢!~   沈青嫣然笑起,眸里闪着雄心勃勃的光芒,“还正好,有麻烦你的事…”   不知怎么的,刘副将恍然想起当初自己被夫人差遣买了半条五坊大街的可怕经历,心底里顿时泛起阵阵怯意,底气不足的问道:“不麻烦,夫人是有什么吩咐?”   这些日子,她一有空闲便坐下来绘图纸,现在前期的民宅改造工程已经画的差不多了,要想尽快开启的赚钱大门,也是时候开始动工了!沈青起身,款款出声道:“我要城里所有的巧手木工,以及修葺房子的工匠,最好还能有懂机关设计的师傅,给你两天时间,把这些人都请到府里来。”   刘副将愣愣的回不了神,这…夫人难道想拆房子不成?请人是不难,但他的顶头老大一向不喜欢外人来府里啊,“夫人,要不要先请示将军呢?”   沈青蹙眉,想起夏侯湛那张令她又气又恨的脸,郁闷的撇开脸,“不需要,你照着办就是熊壮保镖   为避免正在冷战的两位主子再起冲突,于是对夫人忠心耿耿又对将军敬畏有加的刘副将,把所有的工匠都请到了将军府的别院。   沈青很满意刘副将的办事效率,只一天就为她找齐了工匠,也并未在意别的,按照她的设想,民宅的基础建设无法大范围拆除,只好在原有的构造进行改造,而民宅后面的空地也是极好的利用地方,改造比重建更为繁琐,所以她花了两天时间给工匠们详细的讲解所画的图纸,以及许多现代极简风格的木柜椅凳。   反正大周不在认知历史任何一个时代,她正好可以随心所欲的制造她的构想。   待第四天早晨从议事厅里累趴趴出来的时候,沈青抬头看着天光晨晓的天际,顿时有种连日加班终于可见天日的感觉,但想到现在拼搏的都是自己的未来,她也就不觉得有多累了。   候在厅外不小心睡着的刘副将邹然醒来,立即迎了上来,“夫人,您总算出来了!”   沈青一阵郁闷,这话听着怎么有种刚放出狱的感觉…想起这几天来送饭的都是刘副将,便好奇问道:“你不用在府里伺候将军他们吗?”   “将军回军营处理军务,百里公子也跟着去了,六皇子奉旨视察各郡县,过阵子就该到临冬城了,将军过几日还得回来主持迎接的事。”说是这么说,可刘副将心里清楚,将军大人才不会真正准备功夫迎接六皇子。   沈青微微一怔,原来六皇子还要来临冬城?   想到傅彦澈,沈青心里就会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她知道自己是把对另一个人的情绪接到他身上了,可她总是没法忽略偶尔假想他们异世重遇的机缘,毕竟前世,她百般努力辛辛苦苦的,就是为了嫁给他…   “夫人,马车就在门外,夫人累了几天,是不是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他着实佩服夫人,这几天听的谈议内容,事无巨细,夫人都讲解的很清楚详细,可见她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先不回去,还有几样木料我得亲自去看看。”沈青摇头甩去无谓的胡思乱想,启步出了厅院,没走多远,差点撞上直挺挺站在院外的人,周身冷漠,高大的将她的阳光都挡住了,沈青诧然,“你怎么在这?”   纳都板着面无表情的面孔,雄壮魁梧的身形动了动,上前微微躬身道:“将军派纳都来保护夫人。”   “保护我?”沈青颇感意外。   纳都闷闷的点了点头,也没要说明缘由的意思。   身后的刘副将替他出声解释,“夫人,的确是将军的意思,夫人忙于改建民宅需要时常出来走动,万一遇上上次那样的危险也比较麻烦,有纳都从旁保护也是好的。”   沈青抖了抖眉,夏侯湛哪会这么好心?保护是保护,就不知道是保护她的安危,还是防备她再惹麻烦呢!   木料店在五坊大街街尾,沈青让累了几天的刘副将先回府去,于是便剩她和纳都两个上街。   沈青一身紫蓝相间的云流锦裙,虽然有些疲乏,却依旧明媚动人,身姿娇美;而身后雄壮如熊的纳都,原汁原味的蛮族勇士打扮,毫不动容的脸孔不经意就透出震慑四方的煞气,这样一对扎眼的人走出来,顿时在街市掀起不小的涟悦来客栈   什么叫‘众目睽睽’,沈青总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因为守城将军就是镜楚的蛮人,所以有蛮人在城里走动并不稀奇,可今日出现的这两人,娇弱与强壮的对比太过强烈,实在很难不惹人注意。   沈青带着纳都去了街尾的木料店,路程不远,但一路走着去,却叫人惊心动魄,不管把眼睛瞟向哪,都能看到一双双瞪大的眼珠子。她是想习惯当人人艳羡的名门少妇,可却不喜欢这样被人当怪物一样看着。   顶着压力在木料店选好满意的木材后,沈青就急匆匆的要回府了,再不走还得继续被人参观!才走了几步,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夫人!”   纳都极少开口,沈青疑惑的回过头,却见他定在一家酒楼门口,酒楼内的红烧肉大概刚刚出锅,正透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他没出声,但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沈青估摸着也快到中午了,这酒香肉香的,怪不得纳都汉子赖着不肯走。   抬头看,这酒楼竟就是每部古装剧里势必会露下脸的…!==于是,抱着要见识著名连锁酒楼和喂饱的肚子的心态,沈青决定进去好好消费一下。   店小二引着她们去了二楼,窗景通亮,视野很不错,旁边的隔厅里还有人在唱曲,嗓音别致,颇有古雅古风的情调,入座后,沈青学了大侠的台词,淡定道:“来两斤熟牛肉和一壶上等女儿红!”   正等着小二高声洋溢的应声,却听身旁的店小二顿了顿才缓缓道:“这位客官,这牛肉你要怎么烹制?熟牛肉…我们这里没这么简陋的做法,至于女儿红嘛,这么次的酒得去拐弯酒馆才有,不如您试下我们这的陈酿的醒春酒,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   沈青额角挂汗,她还想亲近武侠大众呢,没想到刚出场就被店小二鄙视了!正要改口就听桌对面的纳都闷闷的出声,“夫人,你不能喝酒。”   沈青蹙眉咧嘴,“我知道!叫给你喝的!”臭白痴将军!管的这么严,竟然连禁酒令都叮嘱了。   “不要刚才那些了,就要几个你们主厨的拿手菜和一壶醒春酒。”   “好嘞!”店小二应声后屁颠屁颠的走了。   好酒好菜很快就送上来了,著名连锁店在上菜速度方面还是很具优势的,沈青看了看香喷喷的酒菜,起筷刚想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就听隔间里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副穷酸相,让你唱个青楼小曲给我装模作样的扮清高,就唱成这样还敢跟本少爷要钱?!给本少爷滚远点!”   “陈少爷,您就行行好,把刚才我孙女唱曲的银子给我吧…”   年迈老人跪在隔间门帘处磕头,跟他一起跪着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背着身子看不见脸,可看两人的身骨是极瘦弱的,只是出来卖艺混饭吃的人,一个狂妄小子竟敢这样欺压别人!   沈青即时放下手里的筷子,刚站起身子,就感觉身前凌风一颤,还没看见是什么东西飞过,就听见隔间里的张少爷发出凄惨痛苦的哀嚎打抱不平   暗器?!   沈青转眸四顾,就看见斜对面的窗边,坐着一个神情淡漠的布衣少年,剑眉星目,眼神灼灼,周身散发着孤傲不羁的气息,手边摆着的筷子赫然少了一只。   “滚开!”陈少爷一脚踹开挡在隔帘的老人与小姑娘,一手按着肩上的伤口,一手拿着一只血淋淋的筷子走出来,衣着鲜亮却满身肥肉,此刻不大不小的眼里尽是凶恶的杀气。   “是哪个狗杂种偷袭本少爷!”   他身后紧跟着出来五六个随身跟着打手,同样凶神恶煞的瞪着眼珠子找凶手,当中一个眼尖的看到斜对面的那张桌子,指着布衣少年对他主子说道:“少爷,是那个臭小子偷袭你,就是他桌上的筷子少了一只!”   陈少爷牛眼一瞪,鼻孔张大,跳脚就踹飞了身边的一张凳子,“你是谁?!竟敢管本少爷的事,你也不去临冬城里打听打听,本少爷是你惹得起的人吗?!”   沈青和纳都的位置在他们之间的窗边,飞起的凳子刚好落在沈青脚跟前,纳都立即起身拦在她身前。   布衣少年从容不迫的看向他,“管了又怎样?”   沈青稍稍移开身子望向布衣少年,心里暗暗兴奋起来,遇过的人里就只百里云直有点侠气,可他总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不像眼前这人,信手拈来的一根筷子就能当暗器,直来直往,,感觉像遇上真正的江湖大侠了!   “呵,好大的口气!”陈家少爷怒不可遏的扔掉手里的筷子,“本少爷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这管闲事的后果!”   “来啊!”众随从齐声应和,陈家少爷指着布衣少年,面目狰狞的低吼道:“给我折断他的手脚,丢出去喂狗!”   话音刚落,那几个随从立刻扑了上去,哪知还没靠近,布衣少年身旁的桌子就忽然翻飞而起,酒水菜肉飞溅着喷了他们一脸,当中一个还被桌子砸的当即倒地了。   布衣少年身手矫健,动作迅速,沈青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几个冲过去的喽啰已经被打得满地找牙,哀嚎不止,嚣张的陈家少爷在电光火石之间败北了!   这一手着实吓坏了他,那两条腿竟不自觉的连连后退,左右环顾之下,瞟见身后那个卖唱的小姑娘,一把扑过去把她揪起来,那小姑娘哇哇大哭,却被陈家少爷毫无留情的挥了个巴掌!   被纳都挡在身后的沈青实在看不下去了,推了推前面的纳都,“你还不去帮忙!”   “纳都只负责保护夫人的安危。”言下之意,旁的事他都不能管。   “好,你不帮我帮太秒杀了   什么不知廉耻的狗屁少爷,不给银子还欺压老幼,抓一个小姑娘当人质!沈青气急,推手就想冲出去,可她还没机会出手,那方布衣少年轻抬手,陈家少爷瞬时被五根利如刀剑的筷子定在了木柱子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喧闹滔天的风波已经被他轻松搞定了!   卖唱的爷孙走到他跟前道谢,他淡淡然从袖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到小姑娘的手心上,接着又抛了一个给趴在楼梯口的酒楼掌柜,当是打坏桌椅的赔偿。   沈青佩服五体投地,信手拈来一个东西就能当杀人的利器,这招!而且办事利落,出手大方,一点都不含糊,是个难得的人物!   布衣少年别有深意的看了看纳都一直护着的女人,看似娇小柔弱却带着一股子蛮劲,夏侯湛的夫人?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跃上布衣少年的嘴角,倒是有点意思。   他几步来到她跟前,风轻云淡的扬起迷人的微笑,“在下苏裕舟。”   微风轻拂而过,吹动他的衣袂和她的长发,现场乱的一团糟,身后的楼下就是喧杂吵嚷的街市,可许多年后,沈青回忆起来,别的事物都模糊了,只记得苏裕舟的款款一笑和那道正好吹来的暖风。   悦来客栈被哄闹一场,也没法再待下去了,几人出了酒楼,缓步走在人流穿梭的大街上,原本就惹眼的两人身边又多了一个俊朗非凡的男子,这场景顿让人感觉万分神奇。   沈青初来异世,朋友也没几个,自然是很乐意结交这样内功深厚,气度潇洒的朋友,“苏公子是大周人士?”   “我的故乡在真国,只是游玩路过此地而已。”苏裕舟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看了纳都一眼,故作好奇道:“姑娘出门怎会有镜楚勇士跟着?”   “他是我的保镖。”   “保镖?”苏裕舟淡淡一笑,“出门带着这么高大镜楚勇士,我还以为姑娘也来自镜楚呢,不过想必姑娘定是身份非凡的人,不然怎会这么厉害的镜楚勇士来保护你呢?”   “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沈青说着回头看了纳都一眼,逗趣的笑道:“而且他也不厉害,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哦?”苏裕舟闻言讶然,顿时更觉得这女人有趣。   “不知苏公子住在哪里?”忙了好几天,到头来也没吃上悦来客栈的好菜好饭,沈青实在有些乏了,太阳照得暖烘烘,再不找张榻子躺着,她该晕倒了。   “暂时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呢。”   沈青刚想出声说帮他找个好住处,却听他笑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姑娘愿意与在下做个朋友,不知可否去姑娘家中叨扰几天?我是极好的客人,绝不会给姑娘添麻烦的。”   沈青愣了愣,话说到这她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别院被工匠们用了,没别的地方安置,也只能带他回将军府了,不过,幸好夏侯湛还在军营里,不然她又得跟他解释~想到这,沈青也爽快了,清雅一笑,“只要你不嫌弃,我也是很好客的人。”   纳都闷声不响的跟在两人身后,深眉紧锁,仿佛遇上了很麻烦的出嫁从夫   城南郊外的军营内,士兵操练的声音整齐有力的在帐外喝响,上百营的兵将们站在场地内练枪,他们稳扎马步神情肃穆,每一击刺杀都兵锋冷冽直冲向敌人的要害位置。   镜楚的练兵之术主旨在强猛的攻势和自身的守卫,自夏侯湛来后,临冬城士兵的操练的力度和强度比以往强了数十倍,虽然辛苦,可实力也一日千里的增强了。   原本这样就已经叫士兵们吃不消了,前些日子将军去了一趟仰城,不知道怎么的,回来后,他们操练的力度比以往更强了,这些天,操练结束后,士兵们的帐内都是叫苦连天的哀怨声。   此时营地主帐内,夏侯湛手拿起刚送达的信件查看,拆封后只简单扫了一眼,便不屑一顾的扔在一旁。   百里云直挑着布帐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又是皇卫军送来的信函?”   夏侯湛没回嘴,算是默认了。   “都说什么了?公子澈何时抵达临冬城?”   “三日后到,让我给他布置最豪华的宫邸,一堆废话。”   百里云直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傅彦澈本就这性子,而且,八成又是薛以旋在替他打点这些事。”   “纵容手下嚣张放肆,奢侈无度,比他自己亲自要还可恶。”夏侯湛说的毫不留情,想起赏秋宴时薛以旋公然对沈青萝下毒手的毒辣心肠,眸子顿时更沉了几分。   “圣上与你定下的三年任期,时间也差不多了,难怪傅彦澈会特地寻北上的路视察。”   夏侯湛默然以对,拿起桌上大周兵书典籍,兴致缺缺的翻了翻,半晌才道:“我们晚上就回将军府。”   听到这,百里云直总算有了真正的笑容,“太好了,终于又能吃到青萝烧的饭菜了!”   夏侯湛记得百里云直提过几次,却没想到那女人烧的菜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她的厨艺…很好吗?”   “难为你还是人家的挂名夫君兼合作伙伴,竟连她的绝顶手艺都没尝过!”   将军大人闻言顿时紧蹙眉头,百里云直的话并没错,他确实对她不够了解,每当他总以为可以掌控她的时候,那女人不是惹来一堆麻烦就是冒出许多的新花样…   百里云直忽然联想起一件事,“等你的归期到了,也要带她一起离开大周吗?”   夏侯湛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   “她可不像这么容易妥协的人,而且,你从未给过她真正的嫁娶婚礼,她那自强独立的倔性子,你怎能确定,她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回去呢?”   百里云直一语说中要害,以他对沈青萝的了解,那女人雄心壮志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又一直刻意与夏侯湛保持距离,怎会愿意跟着夏侯湛返回镜楚呢?   南郊荒芜的天际浮现一层层黄昏的色晕,天色仿佛跟着将军大人愈发深沉的思绪渐渐转话到嘴边   高挺骏马抵达将军府的时候,已是深夜,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府里并没有接到通知,此刻府门前清冷一片,连一向清楚将军行踪的刘副将都没有出来迎接。   百里云直径直回房休息去了,夏侯湛本也想直接回自己的卧房,走了半道忽然停在交叉路的地方,顿了顿转步去向沈青萝休息的房间。   沈青累了好几天,安置好苏裕舟后,回房沾床就睡着了,到半夜几乎已经是半昏死的状态,连将军大人推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   房里漆黑一片,夏侯湛点燃圆桌上的灯火,回头望向床上熟睡的女人,搅的别人心神不宁,她倒睡的挺自在。   沈青被抖动的灯火光影弄醒,挣扎着撑开重如千斤的眼皮子,朦胧中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房里,顿时吓得全醒了,猛的坐起身,“谁?!”   “我。”   沈青怔了怔,愕然道:“你半夜三更的,来我房里干什么!?”   “这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沈青顿时怒了,之前赏秋宴的事,她还没原谅他,他竟然好意思来她房里声明业主权利!抱着被铺就冲了过去,“喂,现在这是我的房间!”   “我们是夫妻,这也是我的房间。”夏侯湛挨着桌边悠然入座,一点没跟她客气。   “你!”沈青气急,想到这夜深人静的,他忽然从军营回来,不回自己的房间也就算了,还忽然跑来她的闺房,难道…沈青颤颤然退后两步,“你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夏侯湛邹眉盯着她,这女人好像只对他特别机警,闷了闷,故作不屑的撇开眼,“本将军在营地忙了好几天,暂时没这兴趣。”   意思是说他要是精力充沛的话,她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沈青又退了两步,在心里暗骂了好几遍色狼将军白痴将军。   “那正好,我筹备改建民宅的事也累了好几天,请将军大人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我要睡了。”   沈青心里开始琢磨,明天一大早就去收买纳都,让他以后夜夜来给自己站岗,免得某人精力过剩的时候来对她图谋不轨…!   “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非要挑这三更半夜来问啊!?”沈青恼了,除非他说出个大天来,不然她一定坚持冷战到底!   夏侯湛忽然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凝视着她的眸子,却筹措半天都没说出口。   沈青等了一大段沉默,顿时郁闷了,“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跟我回镜楚…,冲口而出的却是,“本将军饿了,给我做点吃的强势扑倒   沈青觉得自己上上辈子肯定做了不少坏事,不然怎么会悲苦,遇上谁不好,偏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无礼将军,三更半夜不睡觉,非要拖着她来厨房做吃的!   因为临时被揪出来,粉白的单衣外面只披了一件轻薄的衣衫,站在宽敞的桌台上切菜,夏侯湛默默站在不远处看着,沈青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念叨,“我只做简单的,好吃是肯定的,但是下回要想吃就叫我的徒弟阿虎来做。”   沈青举着菜刀转身,极严肃看着他,“我不是来做煮饭婆的!”   夏侯湛失笑出声,沈青呐了呐,撅嘴继续切菜,青葱翠绿的蔬菜翻落在她的芊芊细指间,动作娴熟流畅,叫人看着都感觉很舒心惬意。   夏侯湛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女人留在身边是件很好的事。   “你何时学会烧菜的?”宽广的厨房有些寂静,夏侯湛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问完才想起她在沈家自幼不被怜爱,会自己烧菜也不奇怪,又继续道:“云直说你做的菜,在别的地方都从没吃过,总在我耳边提起。”   沈青趁机奚落,“那是他见识少~还有很多他没吃过的呢。”   “如果不是我说,你也不曾想过要做给我吃?”   沈青停下动作想了想,“你的味蕾应该与常人不同,以前府里那么难吃的饭菜你都不挑剔,现在吃不吃我做的又有什么关系?”   夏侯湛冷哼一声,这女人倒是很会为自己省事!他只是习惯了军营的生活,对这些小事不怎么在意而已。   佐料切好后跟下午剩下的酱骨汤一起炖着,沈青站在灶台边上忙碌,东拼西凑的做着自己特质的‘意大利肉酱面’。   身后方的夏侯湛默了默,沉然出声道:“如果我要回镜楚,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不愿意。”几乎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了。   “为什么?”   沈青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搅拌着大锅里香喷喷的酱汁,“我精心筹备的生意还没开始营业呢,跟你回镜楚干嘛?”   “如果我非要你跟我走不可呢?”   沈青动作没停,微带困惑的邹了邹眉,“我们是合作关系,为什么非要带我走?”   她是别人送的侍妾,他却是身份显赫不可一世的墨羽将军,要女人的话,他以后多得是啊~想到这,沈青微微一顿,开始以为只是闲聊,怎么话题忽然变得严肃了?   又是这该死的合作关系!   沈青还没解惑,忽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从身后抱了起来,“啊,你干什么!”   夏侯湛一把扫开桌台上的东西,让她坐在桌台边上,禁锢在自己的手里,沉声宣誓道:“你是我的女人!”   这男人霸道无礼,眼眸里全是危险的气息,沈青极力辩驳,“你别弄错,我们一早就说好的,只有合作关系!”   “沈青萝,大周的女人矜持保守,有了肌肤之亲就得非君不嫁,你认为我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还会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吗?”   “那…”沈青气结,不过就是两次接吻嘛,“那两次都是意外!”   夏侯湛扬起一抹意味犹尽的迷人笑意,“意外?那你主动亲我的那次呢?”   沈青诧然,“我什么时候主动亲你了?!”   “既然你忘了,那本将军就帮你恢复一下记忆。”话音未落就吞并了某人不敢置信的粉嫩朱唇…   ---------------------------   强烈推荐同系列好文,强势系列之强势娘子--《推到王爷很重要》   快去围观绝色王爷被扒衣服!   京城首富的花痴女儿看上了西川大国最尊贵的七王爷,竟然当街冲过去将其扑到,公然大吼,“非君不嫁!”   大婚当日,送亲队伍遭到袭击,还未过门的七王妃不知去向。   三日后,当衣衫褴褛的准七王妃出现在王府门外时,七王爷只侧目用余光一瞄,不以为然,“哪家的野女人,给本王轰出去。”   于是,刚刚穿越过来就惨遭追杀的某女人怒了,卷起袖子冲上前去把某俊男一把扑倒在地,咬牙切齿“何时轮到你来嫌弃我?等姑奶奶把你揍扁后脱光挂在城墙上暴晒三天,然后再休了你!”   【文链接:142077。html】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上架感言   十月二十四日,今天《将军》~就要上架了,首先要感谢妞们这些天以来的热烈支持,没有你们的票票和推荐,《将军》~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当然,也要感谢的双修阁主编辑,对于小蟹的指导和推荐~   V以后价格问题有咩打算?~小蟹定的是4个阅读币1000字,少吃一包零食就可以看完这本书了~~(≧▽≦)/   妞们要是觉得肚饿,我就去煮面给妞们吃,尽情拿小蟹我配菜吧!~最后,做人呢,最要紧的就系开心~所以小蟹让女主奇遇不断,不时就有爆血管的镜头~(@^。^@)~   ----------------------------------------------------------------   传说中的充值方法   首先是网上银行,比较便宜,其实办银行卡的时候开通一下就好了,经常看书的读者们使用最好,步骤是:登陆——支付中心——我要充值——网上银行——填写充值数额(起充20元,1:100)——下一步——确认——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其次是支付宝和财付通,只要在拍拍和淘宝上买过东东的朋友相信都会使用,需要说明的是,的支付宝业务是即时到帐业务,需要大家先付钱才能获得阅读币的。如果实在觉得网上交易不安全呢,也可以到银行汇款,汇款之后登记就好了,一般几个小时之内就有阅读币的。   以上四种方式虽然麻烦,但是比较实惠,都是1元购买100个阅读币的,建议经常在上看书的亲们这样充值。小蟹也是为大家着想,这样算来,看完这本书不过几元,比亲们买一本书便宜多了。   手机充值卡(注意:不是手机话费充值哟),只要买中国移动神州行充值卡(序列号17位)或者联通全国通用充值卡(序列号15位)就行了,之后选择手机充值卡(1)或者手机充值卡(2)充值就行了,一般在移动或者联通的营业厅就可以买到卡的。这种方式是1元买85个阅读币,也不算太贵。   骏网一卡通(卡号、密码都是16位)和游戏点卡,一般网吧都能买到的,也算比较方便的,骏网一卡通和游戏卡都是1元80个阅读币,还算比较合适吧。   另外提醒一下大家,无论那种卡最好把卡里的钱全都充到上,因为如果不一次充完剩下的钱也不能继续在其他地方使用的(尤其是手机充值卡),而且如果选择错了相应的面额(比如买了50元的手机充值卡,充值30元,在输入序列号和密码旁边选择了手机充值卡面值30元)一张卡也就作废了,剩下的钱也就不能用了,所以大家最好是充值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充值卡,这样比较安全也不会给亲们带来什么麻烦。   如果大家实在不想出门,固定电话和手机也可以充值的,固定电话充值要这样做:登陆——我要充值——电话充值——在网页下方找到中国地图——点击所在省份——得到应当拨打的声讯电话——拨打电话——获得V币号码和密码——用纸和笔记录V币号码和密码——选择V币数额(起充5元,1:50)——下一步——确认————输入网页上方V币号码、V币密码——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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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羞恼的红了大半张脸,男人的腰身刚好就在桌台位置,她几乎就能感觉到某人雄壮热辣的重要部位了!   在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尸骨无存’了!沈青试图像之前那样,找个借口转移他的注意,转眸间看到灶台上的锅炉,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很正色的说道:“酱汁已经做好了,再烧下去就会烧焦了,你不是说肚子饿吗?!”   “已经在吃了!”   男人沉声说完,再度狠狠吻上她的香唇,一双手也没闲着,一边按着不安分的女人,一边抚摸着柔软的腰肢的手徐徐攀上,先是平坦的小腹,再是浑圆高耸的酥胁。   这触动敏感神经的揉捏让沈青脑子霎时空白,下一刻她闷哼着狠咬上他的嘴唇,可就算嘴里浓烈的血腥味四处回荡,他都毫不退缩,她每一次反抗只是引来他更强烈的严惩而已。   他伸手,一把撕开她轻薄的单衣,前襟碎裂,露出大片洁白晶莹的肌肤,沈青瞪大眼眸,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手触碰到了她胸前的细滑肌肤,瞬时,怒不可遏的沈青一脚踢向身前的粗暴男人,谁知那方一手握住她的小脚,极轻松的接纳了。   “你的实力太弱,跟纳都比试能耍点小聪明,对我可不管用!”   沈青一刹间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半起身,裸露着柔美诱人的锁骨与前襟,伸手推开男人饱满的胸膛上,却不知这样的动作,让自己本就脆弱的防备线更加一览无遗,一对圣洁美好的酥胸就这样呈现在某人的眼底。   “你答应我一件事记不记得!?”   “什么事?”夏侯湛以为她又在想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在营地的时候,你说只要我赢了,不仅能会跟我谈事情,还会答应我一件事,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我要你答应,不能碰我!就想现在这样!”沈青太过紧张,几乎是低吼着出声。   夏侯湛闷了闷,伸手推开她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换别的,这个不答应!”   下一瞬,沈青再度落入他结实强壮的怀里,一边阻拦着他伸手上来,一边狠狠的骂人,“你无赖!明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口答应的,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子失信!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嘛?!”   夏侯湛将她横抱着放好,倾身压着让她无处遁形,“你要乐意把这事传出去,我也不介意让所有人来评评理,明明就是你主动亲了我,现在又怎么让我答应不能碰你!?”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主动亲你了,你就是想占我便宜而已,别借机给自己找借口!”沈青起疯了,放在心里的话全都脱口而出的说出来,“白痴将军,色狼将军,刚才还说暂时没兴趣,现在就这样欺负我!”   “刚才没兴趣,现在有了,谁叫你激怒我。”   “我怎么激怒你了?!”   “你不承认你是我的女人。”   夏侯湛愠怒出声,这是最叫她气怒的地方,他从未这样想抓住一个女人,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都没有理会,可她却偏偏就是不肯想自己低头!   “那我承认了会怎么样?”   “承认了,那就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女人。”夏侯湛笃定出声,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霸道。   “你!你这疯子,不可理喻!”沈青气的快要爆炸了,所以就是说,她不承认,他就逼她承认;她承认了,他就更加理所当然了!   她上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杀人放火的大坏事,不然老天怎会叫她遇上这么卑鄙无耻的男人!   夏侯湛半眯眼,眸底尽是被她挑起的欲火,真正做实了两人的关系,到时就算她不愿意也得跟他走,“天底下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骂我。”   “那是他们太笨了,你这种坏人,我还嫌骂的太少了!”   夏侯湛邪魅一笑,“我看你是太笨了,你以为我臭名声真的只是谣传而已?你来临冬城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得罪我,会有怎样可怕的惩罚吗?”   (话说,小蟹改了客栈大侠的名字~以后叫苏裕舟了,恩恩~(@^_^@厨房戏(2)   沈青一愣,还没回神,下一瞬身上衣衫被他一手全部撕去,大片的肌肤暴露在清冷的空气里,灶头上的蔬果酱汁炖出了浓密十足的香味,空气里都是混杂的肉食的味道和急促的喘息声。   厨房桌台上的两人,根本没空在意酱汁烧得怎么样了,夏侯湛伸手附上胸前的圆润,像是渴望已久的野兽一般深沉低吟,火热的红唇如雨点般落在洁白无瑕的胸前,每一下都带动着她细小甚微的敏感神经。   沈青身子酥软,凭着仅剩的意志力抽出自己的右手,伸手四处搜寻着可以反击的东西,哪怕是抓到一个木头,先把他敲晕先也行啊!   “别乱动!”   鬼才听你的,沈青心里暗骂,猛踹了两下脚却又都被他一一抓了回来,夏侯湛眸子暗沉,被完全挑起的蠢蠢欲望已经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真要在这吃了她了!一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轻轻抱放在自己的腰上,想着要抱她回房。   长发在身后轻舞跃动,离开桌台前,沈青终于碰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来不及多想到底是什么,奋力一把抓到手里,没了身后的桌台,她立刻扭着身子想跳出他的怀抱。   这女人就没一刻安分的时候,夏侯湛稍稍蹙眉,翻身一带,将她砰的按倒厨房雪白的墙壁上,挂在墙上锅碗用具呼啦啦的掉了一地,又是乒乒乓乓的一阵吵闹声。   刚才一阵的喧闹可能只是听错,再出一次这样的动静,立时惊动了不少人,府内的许多下人瞬时起来,慌忙忙的穿衣穿鞋,“出什么事儿了?!”   “哪边的动静?难不成是闹贼了?!”   “闹贼?万一是个采花贼那就不得了了,夫人还在府里呢!”   “别胡说,明明是厨房那边响起的动静,走走走,都去看看!”   夏侯湛将她制在墙上,双腿架在自己的腰间,寻得女人微肿的红唇,再度攻城掠地的放肆允吸。   沈青身上的单衣碎不遮体,裸露着半个身子,仍凭自己再怎么挣扎,他也就是不放,被逼无奈下,她终于恼了,也管不得别的,抬手间忽然闪过一道银光,发现手拿的是锋利小刀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闪过一瞬电光火石般的停顿,男人强吻的攻势却没有因为尖峰的刺入而退缩,一手附上她高耸颤动的塑像酥胸,像是惩罚一般狠狠的揉捏着。   还是一样纠缠的吻,却比任何一次都来的狂野愤怒,尖锐的刀尖插在夏侯湛的左肩上,鲜血喷涌而出,蜿蜒着从他的肩上缓缓流下,沈青持刀的手微微颤动,却不知是因害怕刺伤了他,还是他挑动起的莫名触动。   寂静的深夜里,传来一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厨房外的亮起火把的光芒,远远传来府中下人的议论声。   “你看,这么香的味道,果然是厨房的动静!”   “哪不成是哪个饿坏的馋嘴小偷?”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家伙都带齐了吧,咱们别出声了,小心的摸过去,抓找了明天交给夫人处置去!”   “好!”   距离厨房只剩三十步的路程,早已听到动静的夏侯湛邹然停下吻,两人静静的对视着,谁都没有出声。   夏侯湛冷视着她的眼底,漠然出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他知道她骨子里有不屈服的蛮劲,他极想驾驭驯服她的逆鳞,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抗拒自己。   沈青傻愣愣的看着他,这一切太荒谬,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被强吻,刺伤他,现在却要被府里的下人‘抓奸’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侯湛将她放在桌台上,拔掉肩上的小尖刀,脱下自己身上带血的外衫披在她肩上,接着重新把她抱回自己的怀里,沈青知道危机暂时解除,难得听话的仍他摆布。   回身去抓那些被撕碎的单衣布条时,厨房外面已经亮如白昼,夏侯湛回眸看了看,从的窗门上一跃而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厨房。   随后而来的府中下人们,根本没看到偷食的小偷,借着火把,厨房里的杂乱让所有人都震惊了,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将厨房视为宝地的阿虎更是痛心疾首,收拾锅碗瓢盆的时候,还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你们看,血迹还没干,那个小偷肯定是受伤了进来的!”   “受伤了进来?这可煮了一大锅肉酱汤呢,柴火已经烧灭了,看来也才刚离开不久啊!”   “这该死的小偷!”身高马大的阿虎蹭一下站起身,“都跟我走,去把这小偷抓回来!看我给他扒皮红烧了!”   “应该还没跑远,快走快走!”   一伙人呼呼啦啦的就冲了出去,刚走到内院,就遇上了被吵醒的刘副将,“怎么回事?!”   “刘副将,厨房遭贼了,还受伤了,好像还没跑远,我们去把他抓回来!”   刘副将闻言立时大怒,“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将军府偷东西,你们赶紧去!赶紧去,别让那贼怕远了!”   下人们举着火把气势汹汹的跑出去,一半的人在府里搜查,一半的人立刻追出府外,原本寂静安详的深夜一下炸开了锅。   放在以前,将军府的汉子走出去都比城里的男人高半个头,刘副将完全不担心有谁受伤什么的,可如今他们可是有女主子的人了,刘副将想起夫人的安危,立刻带着一伙人前去查看。   来到厢房门口,刘副将轻敲了敲门。   外头灯火明亮,连带着照亮了房内的人,沈青平静出声,“什么事?”   “夫人,府里来了小偷,我们已经派人去搜查了,我来问问你这有没有事。”   “我没事。”   刘副将这才放心下来,“那好,夫人早点休息,明日我再与你汇报抓贼的情况。”   “好,你们也小心些。”   “谢谢夫人,那我们先下去了。”刘副将说着扬了扬手,带着手下人去搜查别的地方。   随着他们的离开,厢房内再度恢复了一片漆黑,两人坐在大床上,床帐半落的披着,沈青缩在夏侯湛满是血腥味的宽大衣衫,转过头,正对上他饶有兴致的漆黑眼共枕眠(1)   夏侯湛淡然出声,“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们这么信服尊重你?”   刘副将跟在他身边许多年,他知道他从来都是面从心不从的,偶尔还会跟他反驳两句,这女人来府里才这么一小段日子,竟就把将军府上下都收得服服帖帖。   沈青挑眉,“哪有什么魔力,我人好,他们自然就待我好。”   “你的意思是我人不好?”夏侯湛冷哼着反问。   “这话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沈青毫不客气的借步上梯,岂是人不好,简直就太可恶了!   外面已经逐渐恢复平静,搜查的声音离他们远了,沈青掀开床帘下去,刚站起身就被夏侯湛拉了回来,“你去哪?”   沈青没好气的回头看他,“大将军,你想让我坐着看你继续流血不止是不是?”   夏侯湛缓缓放开手,不置一词的看了看肩上的伤口,这女人还是真是既冷血又心狠,尖刀要是深几分就会伤到筋骨了,“你下手这么狠,不就是想让我受伤吗?”   “喂,我是你想让你别亲我好不好!?”   沈青一边找伤药一边为自己辩驳,终于在衣柜里找到装着各种伤药的木锦盒,抱着盒子回到床边,将床帘撩起来。   夏侯湛看着木锦盒里的伤药,出声问道:“你房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药?”   “是杏儿非要准备的。”   杏儿刚到将军府就神神叨叨的为她添置各种东西,知道房里没有药盒后就立刻准备了一个,她的这些习惯都是在沈家养成的,如此也让沈青知道,以往在沈家,沈青萝受的虐待还有不少的皮肉之苦,想到这,沈青就觉得当日只刮了沈如月两个巴掌实在太便宜她了!   但在将军府,她用不到这些名贵的金疮药,一直放着,没想到今日能被将军大人正好用上。   “把她接来你身边,看来确实有些用处。”夏侯湛淡淡的说着,解开身上的衣扣,露出左手臂和半个胸膛。   虽然房里昏暗,但房外还有月亮的微光,这一身腱子肉叫沈青看的心神荡漾,就算是新世纪的杰出女性,也是生理正常的女人,这种杀伤力极大的强壮胸肌,不论哪个女人遇上都会小鹿乱撞的!   夏侯湛见她傻乎乎的发呆,轻笑道:“怎么,要不我们先把刚才的事办完再治伤?”   沈青羞得立刻低头,还好房里昏暗,他看不清自己红透的脸,心里扑腾扑腾的骂自己,拼死反抗了半天,却还被敌人的肉体给惑乱了!   “少废话!”嘴硬着嘟囔了一句,拿起锦盒里的棉布,小心翼翼为他擦拭的伤口,流了这么多的血,伤口一定不浅,这男人被扎到的时候却还死不肯松口。   沈青不客气的出声威胁,“下次再敢碰我,才不会只扎一下这么简单了!”   “这么说就是还有下次机会。”   “喂!”沈青猛的站起来,是下意识的举动,却没发现自己的手还压着伤口上,夏侯湛邹了一下眉头,恍然惊醒的沈青立刻松开手,“你自找的,什么墨羽将军,简直就是无赖将军!”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粗陋的名头,你也给我编了不少了。”   夏侯湛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转着头,仔细的打量身旁的女人,在他身边,她极少这么安分,大周有句俗话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大概就是眼前这女人了。   沈青动作轻缓的为他上药,她真的是很怕痛的人,要换做是她被扎伤,早就痛哭流涕了,所以她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却不知这点小伤在身经百战负伤累累的夏侯将军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房里空了一阵寂静,沈青庆幸自己以前也学了基础的护理措施,现在为他处理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夏侯湛静静的看着她,身材娇小,他的外衫就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说是包裹可胸前却还空了一块,若隐若现的春光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他眼底。   咳了几声,淡淡的移开目光,沉默一阵又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肯成为我的女人?”   又是这个纠结的问题,这人真爱钻牛角尖,沈青邹眉默了默,选择最直白的拒绝方式,“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   “是,不喜欢,”沈青一边为他包扎一边缓声说话,“像你说的,大周的女人矜持保守,有了肌肤之亲就非君不嫁,但我不是这种女人,我想要的,是一个彼此真心喜欢的人。”   沈青绑好他肩上的绷带,精巧细致的打了个结,刚要起身却又被他拉住了,看见他的深邃的眼眸,她不自觉的抿了抿唇。   “所以只要你喜欢,就会愿意成为我的女人,愿意跟我回镜楚?”   沈青轻点了点头,“是。”   夏侯湛蹙眉,一把将她来回原位,霸道强势的径直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手上的伤药盒摔落,撒了一地的药瓶,沈青刚想低头去看又被他拉回视线,这男人为什么非要追究这个问题?!好,既然他问了,那她就直说了,“第一,”   夏侯湛闻言愕然,“难道还有第二?!”   沈青闷着笑了笑,“还想继续听实话吗?”   “算了,”夏侯湛咬牙切齿的低眉出声,“就算你有几百个理由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你喜欢我!”   沈青呐了呐,“估计有点难。”   夏侯湛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凝视着狠狠吻了一下她的红唇,“沈青萝,你听好,你必须喜欢我,然后成为我的女人!”   沈青想退开身子,谁知他手力加重,沉声继续道:“要是你喜欢上别的人,我就让他见鬼去!”   沈青深深看他了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不容易推开他,获得自由后立刻俯身捡起地上的锦盒和药瓶,这男人的霸道还真不是一点点!   “听到了没有?”   沈青转身走向圆桌,耸了耸肩,“等喜欢上了再说。”   夏侯湛蹙眉低咒,该死,他怎么偏遇上这么难掌控的女共枕眠(2)   折腾了一夜,房门外逐渐朦亮起清晨的微弱光芒,夏侯湛还是没有离开,问也不问就大大方方大的躺在她的床上,不知是睡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沈青凑近看了看,本想立刻赶他走,可外头搜寻的下人们还没散尽,他要是带伤从自己的房里走出,被认看到肯定会引起怀疑,无奈之下只好由着他暂时先待在房里休息。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自己穿出去的单衣早被夏侯湛撕破了,现在这幅样子,真是落魄到极点,想到自己累了好几天还没能好好睡一晚上,沈青心里就郁闷不得了。   反正刚才也已经达成高度共识了,沈青从衣柜里翻出衣衫,警惕的看了他几眼,才去屏风后换上,拿着血衣走出来,沈青一筹莫展,这衣衫要被下人看到,也会引起怀疑的…   夏侯湛只是闭目小息,女人在房里做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睁开眼,见她一脸筹措的抱着自己的衣服发呆,沉声开口道:“过来。”   沈青微愣,“干什么?”   “你不说忙改建的事累了很多天吗?本将军既然答应了,就不会碰你,你可以过来躺一会。”   沈青没好气的哼了哼,这明明是她的房间,她没赶他走就不错了,他倒反客为主的愿意给她让出半张床。   “怎么,你害怕?”   “我才不怕。”   夏侯湛淡淡一笑,这女人还蛮容易被刺激,“那就过来躺一会儿啊,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天亮,你想一直站在那吗?”   沈青转头看了看外头,因为缺少睡眠又累了一夜,脑子真的快要疼爆了,于是信步上前,把他赶到床铺里面,挪着被子拦出一跳楚河汉界,这才满意的躺上床。   两人共用一个枕头,第一次这么相安无事的躺在一起,晨曦寂静,沈青稍稍转头就看到夏侯湛直盯着自己看。   “我知道我很漂亮,你不用这样提醒我。”   夏侯湛没好气的转开眸子,望着大床上方的木雕回廊图,“你的真的一点都不像大周的女人。”   “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   “如果你喜欢我,也不会介意我来自镜楚?”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沈青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镜楚较大周相比,只是相对荒蛮了一些,可寻常大周的女人,只要听到要嫁到镜楚就怕的要死,之前傅彦澈送来的那几个女人,他根本没对她们怎么样,她们却一个个都吓得失魂落魄,唯独她…真的很与众不同。   再转眸,却发现身旁的女人真的已经睡着了,夏侯湛轻轻蹙眉,想起她说的改建民宅的事,当时答应让她做生意,只是怕她闲着无聊而已,这女人怎么这么笨,非要真把自己累的这么惨。   这一夜,是临冬城将军府最为热闹的一晚,不甘心厨房被洗劫的阿虎和愤怒将军进贼的刘副将带领众人里里外外搜查了将军府好几遍,出了将军府也在城里搜查了两圈,就是没找到贼人的下落。   睡的安详惬意的两人,谁也没想到厨房的一场激烈热吻,最后演变成整个临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大事。   另一厢,仰城行宫内,齐备出发的下人们早已收拾妥当,寒冷的晨风中,薛以旋毅然伫立在六皇子休憩的宫院门前,面色肃穆,身姿冷冽。   她身后的梨月早已受不住寒风的冷冻,轻轻出声道:“郡主,六皇子辰时才醒,你在这等一夜也不是办法啊,奴婢求您了,先回去休息吧。”   薛以旋默然以对,执着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宫院的大门。   “郡主,奴婢求您了,您就先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梨月在她的身后苦苦哀求,在旁人眼里郡主是心狠手辣的人,可在她眼里,郡主只是救过她全家的人,不管如何,她都会站在郡主的身后支持她。   薛以旋冰冷出声,“你要受不了就给我滚开,别在我身旁吵吵闹闹。”   梨月噤声低头,默默站了一会儿,又出声道:“郡主,我回去给您拿轻裘来。”   薛以旋面无表情的一直等着,昨夜入睡前,她忽然接到六皇子派人送来的口信,会让季连思也一同前往临冬城。   她知道自己当日的确说错了话,才会让六皇子最近一直疏远排斥,可那个姓季的女人,故作斯文,找个脚伤的烂借口赖在行宫里不走,原以为离开仰城后,她就没机会再接近六皇子了,没想到现在六皇子会主动要带她走。   这女人身份卑贱,她的爷爷还是个被圣上罢官的带罪之臣,哪里有资格跟在六皇子身边!她一接到口信就立刻赶来询问六皇子,被六皇子手下的随从以皇子以就寝的借口挡在院门外。   晨曦的光芒一点点照亮天空,终于等到了辰时,一列整齐有序的宫女端着洗漱用具款款进入宫院内。   没多久,房门被宫女打开,傅彦澈缓缓踏出一步,玄银色锦袍衔刻金丝银缕,在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下闪着光芒,正如他本人一样耀眼灼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视眼前的突兀立在院内的薛以旋,抬眼打量着启程的天色。   薛以旋拖着酸痛的脚,一步步的走上前,艰难的俯身行礼,“六爷。”   傅彦澈漠然看了她一眼,冰冷出声,“你要想说无谓的事,就不必开口了。”   薛以旋顿了顿,扬起笑容轻声说道:“六爷,我想再多带一个人去临冬城,不知可否?”   “你想带谁去?”   “沈青萝的嫡亲妹妹,沈如月。”   “带她去做什么?”   薛以旋从容不迫的笑了笑,“六爷可以带季姑娘去,难道我就不能找一个投契的姑娘一起作伴吗?”   傅彦澈瞟眸看了看她,薛以旋生性骄纵,从不把身份低微的人放在眼里,又怎会与沈青萝的嫡亲姐妹投契,还会为了这个女人的去留在院门前整整站了一夜,一如平常的淡薄出声,“你想带就带吧。”   “谢六爷。”薛以旋噙笑再度俯身谢礼,低垂的眸子冰冷渗人,轻裘加身也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等的越久脑子就越发清醒。   六皇子的心意极难揣测,北上巡察的这一路,多少美貌女人出现过,但他真正感兴趣过的…就只有沈青萝而【072】   清晨晓雾,喧闹一夜的将军府浸在宁静安详的晨光里。   厢房内,沈青懒懒的翻了个身,小腿一伸正好跨上了某人的腰际,早被她夸张睡姿弄醒的夏侯湛一动不动的继续躺着,该死的女人,叫他不能碰她,自己却这样‘登堂入室’!   白果和杏儿朝着小院缓缓走来,路上还讨论着昨晚府里入贼的事,“姐姐,我听刘副将说,昨晚闯进来那个贼,还受了伤的呢,你说他怎么受的伤?怎么会跑到将军府里来的呢?”   “我看他一定是个外乡人,不知道这里是将军府,所以糊里糊涂的闯进来了!”   “外乡人?”   白果捧着给夫人洗漱的水盆,信心满满的说道:“是啊,你刚来或许不知道,临冬城里到处都是将军凶恶残暴的谣言的,城里百姓但凡是听到将军府这三个字,立刻就避着躲开了,哪个还敢不怕死的偷摸进来啊!”   杏儿笑了笑,“也难怪他们会害怕,小姐的新姑爷确实是有些可怕的,我第一次遇上的时候,也害怕的不得了呢,不过后来就好了。”   “怎么好了?”白果好奇的问,难道是去三朝回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有趣事?   “小姐嫁过来的时候什么嫁妆都没有,姑爷就对小姐说,他不介意她有多少嫁妆,虽然姑爷说的好生硬,可就他这份心思就是定好的了。”杏儿笑笑的说着新姑爷的优点。   白果闻言一笑,“还有更好的,回门前,将军身在军营还差刘副将去买了好多的嫁妆,你想将军是镜楚的蛮人,都能顾虑到夫人回门时的礼数,多不容易的事啊。”   杏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厢房内的夏侯湛听的又好笑又好气,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厢房门口,可身边的女人却还是死死的睡着。   杏儿想着这些日子小姐一起床就往别院跑,每天忙着改建民宅的事,也就今天睡到现在还没起,肯定是很累的了,上前轻敲了敲门,“小姐,你醒了吗?小姐?”   沈青的头埋在某人的颈窝里,毫无戒备的死睡着,夏侯湛本打算避开不让她们发现自己,后又转念一想,其实发现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果邹了邹眉,“夫人估计还没醒,我们先进去把洗脸水放下,待会再过来好了。”   虽说总是夫人夫人的叫着,可将军府里上上下下谁都一清二楚,将军和夫人是还没真正圆房的,所以白果平日服侍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好吧。”杏儿听话的推门进来,刚一进门,就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正困惑不已房里怎么会有药味的时候,就听身后的白果讶然叫了一声,“呀!”   杏儿顺着白果的眼神看到小姐睡觉的床铺上,自己也赫然怔住了。   沈青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还是没发现自己眼下的处境,夏侯湛解了被她‘禁锢’的束缚,起身淡然看着她们,“把洗脸水放下,再去我的卧房拿一身衣服过来给我。”   白果和杏儿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是没法回过神来。   “没听懂吗?”夏侯湛沉声又问了一遍。   最先醒目的白果连连点头,过去把水盆放下后,回身拉着呆愣的杏儿就走,关了门,两个不敢置信的女人相对而视的看了看,怎么回事?!将军几时回来的?他们俩已经行房了?小姐睡的这么沉,难道是昨晚太累了?   越想越想尖叫,白果拉起杏儿拔脚就跑出了小院,不行不行,得赶紧去别的地方平复心情!   两人时,离开关门的声音把沈青吵醒了,看见床里面躺着的人,邹然坐起身,讶然的看着门外,没人?“你刚才跟谁说话?”   “你说呢。”夏侯湛伸了个懒腰,被她抱着睡了一夜,虽然什么都没做,可却很难得的令他很满意,   满意什么?被她抱着还是知道她睡相奇差?都有…   “白果和杏儿?你干嘛让她们进来,而且她们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沈青懊恼万分,跳下床就开始指责某人的失责,“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们一路那么大声的说话,你都没听见,敲门声你也没听见,而你睡觉的时候又抱着我不放,让我怎么阻止她们?”夏侯湛走下床,被指责的‘罪魁祸首’忽然高耸云山的站在她跟前,仿佛凭着身高,他已经理直气壮了。   “我抱着你不放?!”   “是,”夏侯湛笑笑,“这回我有证人,她们都看见了的。”   “疯了疯了!”沈青气恼的在房里踱来踱去,她的一世英名全毁了,这男人肯定是老天故意派来折磨她的,难道在嫁入豪门的前一刻穿越,还不够凄惨吗?!   夏侯湛风轻云淡的过去洗脸,“你气什么,就算被别人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你迟早会喜欢上我,成为我的女人。”   “你!…”   沈青忽然好想撞墙,早知道昨晚连这个协议也应该狠狠的拒绝,或者是应该早点把他赶走才对,她怎么忘了白痴将军还有卑鄙阴险的一面!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不如好好养好身子,等你喜欢上我了,就给我生个孩子。”   沈青诧然愣在原地,这过程会不会太跳跃了一点,一喜欢马上就赶着生孩子,他当她是母猪啊!?   怒极攻心,沈青赤着脚,一脚飞踢上来,哪知还没碰到某人分毫就被他敏捷的抓住了,这场景跟昨晚拼死挣扎的时候还有点像…   连带着想起昨晚受的屈辱,沈青收回脚,一个迅猛上前,拉过他的右手臂,想要狠狠摔他一跤!他功夫厉害,她的柔道七段也不是白学的!   哪知还没用力,身子却忽然被他扭着转了过来,轻轻一提已经被他横抱在怀里,“啊!”   “让我别碰你,你就别老是主动扑上来,否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夏侯湛说着就在女人的红唇上盖上一吻,算是对她昨晚无意挑逗的惩罚。   沈青邹着懊恼的眉头,“放我下来【073】   收敛了闷气,沈青独自坐在床边画圈圈,夏侯湛孑然一身站在房里,白果和杏儿在房外筹措半天,终于小心翼翼的敲了门。   “进来。”两人异口同声的答话,可一个是沉稳平静,另一个是有气无力。   沈青抬头瞟了他一眼,闷闷的起来坐到梳妆台前,再怎么今天也还得去监督民宅的拆建情况,不能为了他就耽误了自个儿的事。   白果拿着衣服推开门,看见两人都已经起来了,便招手示意身后端着另一盆洗脸水的杏儿,“将军,衣服已经拿来了。”   “嗯。”夏侯湛缓缓走过来,转身的时候,右肩上鲜红的血迹立刻暴露在两人眼前,她们吓得瞪圆了眼,他却依旧面色平淡,对着两人吩咐道:“我换下的这身衣服,一会你们拿去后院烧了,别让其他人看见。”   白果和杏儿点头如捣蒜的答应。   “我不想听到往后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是,将军!”   白果和杏儿出去那会儿就一路分析,恍然醒悟她们进门前八卦的闲话也肯定被将军听到了!虽然说得都是将军的好,可凶恶什么的,她们也提到了啊。白果来府里的时间比较久,可将军大人几乎大半时间都待在南郊的军营里,她也没接触过几次,所以以防万一,她们还是得小心的探探将军的脾气。   “嗯,放下东西,你们先出去等着。”   接了命令,白果立刻将衣服放到桌上,杏儿走过搁下水盆,紧张的看了自家小姐两眼,然后两人怀揣噗通噗通的小心脏赶紧走出去了。   沈青看着她们诚惶诚恐的样,想着再怎么说都是跟着她的人,竟然在这白痴将军的面前气势这么弱,真是太丢脸了!   夏侯湛自顾自的换了衣服,一点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本是想让她羞怯一下,却没想到她当自己是透明人一般,顿时叫他剑眉紧锁。   穿戴整齐后,将带着血迹的衣裳搁在桌上,“晚上我会过来换药。”   “你敢再踏进这里一步,我就…!”沈青刚想说点什么来威胁,就听那头冷声将她的话打断,“这伤是扎的,不该你来负责吗?”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房门外怔怔发呆的白果和杏儿。杏儿吓得脸色发白,小姐多大的胆子啊,敢在圆房的时候把姑爷扎成这样?!怪不得姑爷不让她们把这事传出去呢!   转一阵,沈青收拾妥当后,拖着精神不佳的身子往府外走,昨天清点好了木料,今天除了要去监督拆建工程,还要去看看石灰的品种,刚走出院子,迎面就遇上哈欠连天的百里云直。   沈青并不意外,夏侯湛回来了,百里云直当然也回来了。   “青萝,”百里云直上前打招呼,“一大早的,你要去哪?”   “股东大人,你出钱我出力,不得出去监督工程吗?”   沈青正说着话,就看到纳都徐徐朝着他们走来,脸上同样挂着两个大大的眼圈,看来昨夜他也有份抓贼去了。   “再努力赚钱也得先吃早饭啊,走,跟我一道去尝尝你徒弟的手艺。”百里云直说着就拉她往饭厅走,“昨天吵了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好,将军府难得热闹一回,偏叫我这么疲劳的时候遇上了。”   沈青闷声不响的任由他拉着,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雄壮保镖,不忍心的开口道:“纳都,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对,”百里云直接过话,转头说道:“你回去继续睡觉吧,今天我陪着她出门,不用你保护。”   纳都不置可否的站在原地,没瞧出是答应了没。   沈青有些纳闷,“你要陪我出门?”   “反正待在府里也是闲着,过两天六皇子就要来临冬城了,免得他来了我更脱不开身,先陪着你出去逛逛也好。”   “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你再陪别人,还是别人再陪你。”   “彼此作伴呗,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还是你的助资大股东,你更没理由拒绝我了。”百里云直爽朗一笑,聊了一会儿天也消了不少困意。   “我哪敢拒绝你啊,你要来就来呗,何必总说是要保护我,”沈青郁闷的让他松开手,几步上来,跟他并肩走着,“搞得我好像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似的,我带纳都上街,回头率特别的高,都把我们当怪物一样。”   百里云直咧嘴一笑,看来这小妞还不知道自己正在极危险的处境里,“你怎么不是重要人物了?”   沈青一顿,歪头问他,“你跟我说说,怎么个重要法?”   百里云直抱胸看她,款款出声道:“古往今来,能驾驭麒麟骨笛的人,除了天启皇帝也就只有你了,这是其一。”   “这个简单,谁喜欢那件宝贝,就拿去好了,我还真不是很在意。”   百里云直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只在意钱嘛。”   “不错,”沈青笑着很哥们的撞着一下他的胳膊,“算你还蛮了解我。”   百里云直伸手给她一记暴粟,“都说了是‘驾驭’,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吹奏的,所以说,真要有人来偷麒麟骨笛的话,你就是麒麟骨笛的附属物件,也得一起带走。”   “附属物件?那这还真是很重要的一点!”她活生生一个人,怎能随便被人抓走呢,看来还是得让纳都随身跟着保护比较好,“你说这是其一,那其二是什么?”   “这其二嘛…”   百里云直正要继续说下去,就看到夏侯湛迈着雷厉的步子款款朝他们走来,沈青顺着他的目光转身一看,顿了顿又默默转回头。   想起昨夜厨房‘大战’的事,沈青就感觉自己丢尽脸面了,本就决心这几天都不在府里用餐了,好避避风头,刚才一时没留意就被百里云直拉来了。   “算了,我不在府里用餐了,我们去外面吃。”   可百里云直却不知其意,“这么急?都不跟将军打声招呼?”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什么招呼。”沈青嘟囔一声,反拉着百里云直就要遁走,哪知刚走出两步,就正徐徐而来的人叫住了。   “站住【074】   云淡风轻的早晨,听不到一丝鸟雀虫鸣,临冬城在北方,南下的燕子早在秋分之前就启程离开了。   饭厅门外两边的立着两片光秃秃的梅树,夏侯湛从树道中间的小路上过来,半眯眼看了看缩在百里云直身旁的女人,“去哪?”   百里云直吊儿郎当的解释,“我们要去外面用早饭,昨晚那贼闹得真凶,搅和这么多人都睡不好觉,我让纳都回去继续补觉了,反正我闲着没事,今天就换我来保护她。”   沈青低头垂脸,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好坏这搅了整个将军府都睡不安稳的‘贼人’…就是她和夏侯湛啊。   “怎么闲着没事?你比较了解傅彦澈的喜好,行宫那边的布置就由你去收尾。”夏侯湛简单有力的一句话,就立即把百里云直今天一切的行程颠覆了。   百里云直抖了抖唇,“皇卫军送来的信一向都是直接交到你手里的,什么时候这变成我的事了?而且,谁了解傅彦澈的喜好了,我不了解,我跟她不熟!”   “叫你去你就去。”又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青邹眉,也不忍心百里云直放个小假还被白痴将军欺压,“别理他,他又不给你工钱,何必这么劳心劳力的,我们走!”   百里云直也有些郁闷,今日夏侯湛怎么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了,好像故意想支开他似的。   正疑惑着,前头的沈青忽然停下脚步,“苏公子!”   只见前头不远处,苏裕舟踱步走出,闲逛似的朝几人走过来,笑容涟涟的看着站在梅树间的几人。   依旧穿着那件普普通通的灰布衣衫,方才出了院门就听见夏侯湛与百里云直的声音了,“沈姑娘早。”   沈青暗暗自责,昨天还夸口说自己是好客的人呢,今天就把苏裕舟在府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也早,府里的厨房出了点事,我们正准备去外面用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百里云直稍感讶然,转头看了看同样很意外的夏侯湛,看来他没料到苏裕舟的忽然出现。   苏裕舟缓缓靠近,“也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感谢沈姑娘让我留宿,不如就由苏某做东,好好请众位吃一顿饭。”   夏侯湛在他靠近五步之内的时候,上前站到沈青萝的身旁,淡然正色道:“她是我的夫人。”   “我知道,可我听说你们还没正式行过礼,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称呼她一声沈姑娘。”苏裕舟不笑不怒,也说得甚是有理。至少,让沈青很满意。   “你怎么转悠到临冬城来了?”夏侯湛再度出声,却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沈青终于听出端倪,“你们俩,认识?”   百里云直好奇沈青是怎么收留他的,“你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沈青疑惑的邹眉,看了看身旁的百里云直和夏侯湛,又看了看对面的苏裕舟,“真实身份?”   “难道你没听过真国太子的名字?”百里云直再度惊讶,这女人八面玲珑,怎么会不知道苏裕舟在坊间的事迹。   “也幸好沈姑娘没听过我的名字,不然就不能像昨天一般,真心实意的跟我朋友了。”   这个只穿灰布衣衫,毫无行李,喜欢打抱不平乐于助人,办事利索说话斯文的苏裕舟…是真国的太子殿下?!沈青顿时满脸无谓,出门随便交个朋友,竟然就是某国的太子,她太佩服自己了!   而且没听过才是正常,她才来这个世界几天啊,听过才不正常呢!她只知道真国和镜楚两国相近,隔了一条又北往东的威水河,所以想想他们几个认识也并不奇怪。   后来仍是百里云直与沈青两人出门,街市上的人流来来往往,沈青挑着布帘看了看,正好看到昨天他们相遇的那间悦来客栈。   放下布帘,沈青疑惑的问道:“苏裕舟,他很有名气吗?”   百里云直淡淡一笑,“他大概是天底下最悠闲的太子,却也是最落魄的。”   “悠闲和落魄?”沈青更加疑惑了,这两个词的反差可不止是一点点。   马车左右摇晃的轻轻颠簸,百里云直缓缓出声,“说他最悠闲,是因为他喜欢游山玩水,离开真国一走就是十三年,一直在七国之间游荡;说他最落魄,是因为他身旁从不带着侍卫随从,哪个太子会像他这般,一身平民打扮,毫无皇家的威严和架子。”   沈青眨了眨眼,她可一点没感觉苏裕舟哪里显得落魄,“喜欢游山玩水也不是什么错,而且,我觉得想必真国太子,他更适合当个江湖大侠。”   百里云直笑笑,“若是这样,那真国皇帝真要哭死在病榻上了。”   沈青耸耸肩,这是人家的国事还是家事?她没法评价什么。   “青萝,你有没有想过,苏裕舟孤身一人在外浪迹十三年,真国皇帝十三次金刀圣旨都没能让他返回真国,就算再喜欢游山玩水当个江湖大侠,又怎能抛下自己所有的至亲这么久,甚至连面都不曾碰过,他是我最看不透的人之一,有时候想想,真不知他是可怕还是可敬。”   百里云直一番极为严肃深沉的话顿时叫沈青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么远,没想过当个江湖大侠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毅力,正如百里云直所言,十三年的艰辛,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从小长在金香玉暖皇宫中的太子,又怎会选择这样的人生?   “那他为什么会来找夏侯湛呢?”沈青并不愚蠢,怎会看不穿苏裕舟极有可能是因为认得纳都,才会主动跟她攀谈。   话厢转外,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市,跃过层层叠叠屋檐,宽广伟岸的将军府内,夏侯湛与苏裕舟对坐在书房内院的石桌上,空暇地方几乎都是光秃秃的梅树。   夏侯湛抬眼看了一圈,顿觉这些难看的树枝很是碍眼,他一阵子没回来,刘副将怎么越发婆妈了,以前院里只种几棵蒲葵就好,现在却满是这样空枝头,难道是沈青萝要他种下的?   石桌上摆着棋局,苏裕舟没理会夏侯湛的心不在焉,并着白棋落子棋盘,“夏侯湛,问你借一样东西肯不肯?”   “什么东西?”   苏裕舟无害的笑着,一字一顿的出声道:“青虹宝剑【075】   “不借。”夏侯湛冷冷回答,一点都不给所谓的真国太子面子。   苏裕舟却不羞不恼,“那换一样别的借给我。”   夏侯湛扬眉,“什么?”   苏裕舟杵着下巴观望棋盘,又一字一顿的出声道:“麒麟骨笛和沈青萝。”   “更不借!”   这人是上门来找茬的!?夏侯湛起了恼意,他认识苏裕舟许多年,虽算不上生死之交,却仍是有几分默契的朋友,他佩服苏裕舟孑然一身的魄力,可这回遇上,怎么总感觉他有些变了。   苏裕舟也不惊讶,抬眼的时候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位生活在矛盾里的将军大人,不咸不淡的再度开口,“看来是沈青萝对你比较重要。”   夏侯湛蹙眉,明白他是凭着方才两句回答的语气来判断这些东西在他心里的地位,默了默才说道:“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赏秋宴上轻奏一曲,即能引来各路风使,继天启皇帝之后,第一个能驾驭麒麟骨笛的人,她现在不也是闻名天下的宝贝吗?”   夏侯湛立时邹起眉头,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因祸得祸,他知道赏秋宴上的事迟早会引来八方即会,却没想到短短几日就已经传到苏裕舟的耳朵里了,“你几时转性了,也会在意这些无谓的事?”   苏裕舟闻言轻笑,“从没有人见识过麒麟骨笛的真正威力,我也是个期待见识它惊艳世人的俗人而已。”   “没这个机会了,我不会让她轻易动那东西,而且,这女人似乎只对钱感兴趣,其他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就算没有麒麟骨笛,我也很想结交她这个朋友,”苏裕舟说着一字棋落,棋局的胜负已经明朗,但对着无心跟他下棋的人,这一局似乎有点胜之不武,“只可惜我今日就要走了。”   夏侯湛顿感惊讶,“这么快?”   “本来就是来见老朋友的,既然见到了,又何必多留,况且刚才听到你们说,傅彦澈也快到临冬城了,我想他可不会愿意看到我出现在这里。”   夏侯湛知道他一向来去无踪的性子,也没多说客套的话来挽留,“上次见你是在镜楚草原,一晃已经三年时间,下次又不知会在何时了。”   苏裕舟漠然笑了笑,“很快,我们就有机会再见到的,到时,或许你我都是另一番身份立场了。”   夏侯湛若有所思看了看他,石桌上的棋局,他并不是没有用心,只是落第一颗棋子的一瞬,他就已经察觉到苏裕舟求胜的急迫心情,就算再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他终究还是一国太子…   五坊大街一路都是稀奇古怪的街铺,沈青跟百里云直优哉游哉的逛了一整天,先是去看了拆建的工程,接着又去选好了石灰料,最后才去预备给傅彦澈等人居住的行宫。   转道的路上,两人耍起了游戏玩,起初是沈青肚子饿,想差百里云直去买点吃的,后来却一路演变成刺激的游戏,由着车夫赶车,然后他们在车里闭目一指,指到哪家铺子,他们就得去哪家铺子里买东西,两人轮流着玩。   这一天,沈青去了青楼,胭脂铺和五金坊,没吃到任何填肚子的东西;百里云直则更好玩,先是挑中元宝蜡烛的小店,接着又选到算命摊,最后一样终于是能吃的东西,却偏偏是血淋淋的生猪肉。   回去的路上,沈青一直大笑不止,她去青楼也没什么,可百里云直去算命摊,却被那老头硬拉着不放,说他已经红鸾星动,转过年就是他的婚期了!   “百里公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看你也早已经过了适婚年纪了吧,早日成亲也好,那位先生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喜得贵子吗?”   百里云直没好气的臭她,“没说,不过我让她顺便看了你的面相,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虽然知道这种事真真假假实在很难说,可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说,你原本命里的劫数肯定是度不过的,现在还活着,肯定不是凡人,说不定是大有作为的仙人下界!”   沈青怔了怔,半晌才深深看着百里云直,“云直兄,我觉得你还是开始准备聘礼吧,刚才那位的先生的话,还真有点准头。”   百里云直不屑,“你要是仙人,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可是他说准了,我还真的死过一回,”沈青半玩笑半正经的开口,“现在活着就是为了闯一番作为的!”   “胡说八道,那个女孩子会这样说自己的,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   “我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要你相信一下红鸾星动能有多难呢?”   “懒得理你。”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百里云直满脸郁闷的下车走了。   沈青缓步走下车,才发觉一丝不对劲,百里云直好像很抗拒成亲的事呢?   入夜,将军府再度恢复惯有的寂静和安详,月色寥寥的映照在沈青闺房的窗台上,她坐在书桌边点算改建所花费的费用,一边心算一边简单拨弄着手边的算盘,想了想还是不喜欢这么古老的计算方式。   找了支纤细的毛笔将数据直接用阿拉伯数字记录下来,她的两位股东都是不看重银子的有钱人,这账本,反正也只是给她自己看而已。   夏侯湛披着月光踏进走进院子,手里抱着弓弩和一包刀具,也不敲门就直接冲了进来,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杂乱的东西放了满满一桌。   沈青蹙眉冷眼看着房里高大的野蛮人,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是什么东西?正疑惑,却闻到一阵熟悉的木屑味,沈青恍然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在他身上闻到的气味。   关了房门,夏侯湛就桌边落座,“过来帮我上药。”   沈青头也不抬的看着手里的账本,“药箱在梳妆台上,你自己弄。”   “过来!”   “喂,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点小伤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沈青砰一下拍下账本,早上他换衣服的时候,她都看到了,除了那个尖刀扎到的伤口,他身上还有好多大大小小的旧伤。   她怎么就忘了,他好歹也是个将军,这么点铜钱大的伤口,他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夏侯湛不急不恼,淡然道:“你让我扎一口子也自己上药试试,要是你能行,我以后就不来麻烦你【076】   月上阑珊,没抓到贼的刘副将终于无功而返,遇事回府后,屁颠屁颠的跑来跟夫人汇报情况,哪知刚到厢院门口就忽然听到一段奇怪的对话。   “会痛吗?”是夫人试探询问的声音。   “不会。”接着出声竟然是一贯音调清冷的将军大人!   刘副将本是先去跟将军汇报的,去了主院和书房发现两边都没人,才来了夫人这,没想到竟然遇上将军和夫人在…‘圆房’?!~刘副将怔了怔,觉得这也是件好事,以后夫人留下就更名正言顺了。   想着怎么说都是主子的闺房之乐,尴尬的刘副将准正备溜走,前脚刚抬起左脚,又听到里头传来对话声。   “真的不会痛?”   将军的声音低了几分,“我劝你,别考验我所剩无几的耐心。”   “好吧好吧,你脱衣服,速战速决。”   刘副将骇然脚软,砰的一声摔倒在院外的道丛边,夫人好…威武!   厢房内,沈青隐约听到奇怪的声音,“刚才是什么声音啊?你听到了没?”   一早洞悉一切的夏侯湛并没理会,听话的脱出半只胳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就算不痛,伤口还没完全痊愈前,你都别想推卸责任。”   沈青起身拿过医药箱,愤愤不平的坐回圆桌,扎个口子,她就有责任,他亲她那么多回,怎么就没责任!?不对,她才不要他负责呢,只要离她远远的就好!   换药的时候,夏侯湛单手专心致志的拿着弓弩校验,那柄原木色的弓弩大耳朴实,却隐隐透出一股张扬的霸气,正如打造它的主人一般。   沈青抬头看了一眼,“送人的?”   “你怎知我是做来送人的?”夏侯湛稍感惊讶,他什么都没说,她就知晓这弓弩是要送人的。   沈青耸了耸肩,耍趣道:“只能说我冰雪聪明咯,一猜就中!”   夏侯湛冷哼一声,默了默才道:“这是龙岩木,价值连城的木料,只有在镜楚才找的到。”   “这么珍贵?”沈青挑眉,缓声道:“用这么好的木料亲自打造,看来你要赠予的这个人,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夏侯湛转头看了她一眼,转开话题道:“傅彦澈他们就要到临冬城了,到时我可能会比较忙一些,你自己要多提防薛以旋那个女人。”   “我也不是好惹的,怕她作甚,叫她小心点才是。”   “三脚猫的功夫,要是没你那点运气,以闯祸的本事,只怕已经死好几回了。”   “谁说的!”沈青闷了闷,真是,摆明看不起她嘛。   夏侯湛有意无意的继续叮嘱,“我不在的时候,纳都会保护你,总之你不要到处乱跑,出了乱子也就罢了,丢了性命可就捡不回来。”   “你真啰嗦!”沈青帮他包扎好,了然无趣的信步走开,“没事就别在我这赖着。”   夏侯湛打定主意继续待着,反正现在府里的人也误会的差不多了,“本将军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无赖!”   耍着‘闺房之乐’的两人在房里继续斗嘴,屋外夜空明朗,星辰月息,明日想必又是一方明镜的好天气。   大周皇卫军的人马在第三日的午时进入临冬城北门,浩浩荡荡的队伍广阔壮大,光是举旗的列兵就有百人,临冬城百姓俱是欢欣雀跃守在街道两侧,就想一睹享誉七国的公子澈的俊颜,也因此队伍行了半个时辰后才完整的进入行宫内。   行宫厢房内,沈如月与季连思共用一个房间,两人互不言语的相对而坐,沈如月轻蔑的看了季连思两眼,随便寻个借口就像接近六皇子,故作清高风雅,还不只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而已!   季连思心里知道,薛郡主是故意将她们安置在下人房这边,她也没想到六皇子会主动带她来临冬城,他一直是个和善疏离的人,总叫人摸不透心思,更想不到的是,薛郡主会让沈如月也一同跟来临冬城。   “季连思,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接近六皇子的?”沉不住气的沈如月终于开口,一出声就是毫不客气的指责。   季连思起身翻出纸和笔,心烦意乱的时候,她都习惯用连字来平复心情,谁知笔墨纸砚刚摆上桌,就被忽然冲过来的沈如月全部扫到了地上。   季连思怔然,那是她爷爷遗留下来的藉人砚,是她极珍惜的东西,一向平和待人的她顿时动容了,“你干什么!?”   说着便立刻跑去捡起碎裂砚台,沈如月幸灾乐祸的站在她的身后,“我问你话你听到没有?摆个什么小姐架子,还不是骚蹄子一个,别跟我装模作样!”   季连思起身怒视她,“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我从未刻意接近过六皇子!”   “话倒说得好听,自以为有点姿色就能攀上高枝了,我告诉你,你别妄想了!”沈如月抱胸,鄙夷不屑的数落她,“你的爷爷是个带罪之臣,这是你们永远没法抹去的污点,识趣的就尽早滚回去。”   “不准你这么说我爷爷!”   “你不准?真是好笑,你是哪根葱哪颗蒜?!”因为有薛郡主在身后当靠山,沈如月更加肆意妄为,“六皇子只是好心可怜一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季连思,你连为六皇子提鞋都不配!”   季连思怒不可遏,隐忍着紧握拳,“沈如月,你别欺人太甚!”   “本小姐现在是好心提点你,你以为沈青萝待你有多好,她回仰城时可跟你说过半句话?她现在一朝富贵,哪会理你这种女人,就算我和沈青萝闹的再僵,我依旧是墨羽将军的小姑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身份地位不是你能比拟的。”   沈如月心里想着沈青萝能嫁给墨羽将军也是蛮好的事,至少她可以借着小姑子的身份跟着六皇子和薛郡主来临冬城,只要能在薛郡主跟前站住脚,她以后就有很多飞黄腾达的机会!   两人正对峙着,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敲门声,沈如月积极打开门,就看到薛郡主的贴身女官站在门外。   “啊,见过梨月姑娘。”沈如月谄媚的行礼。   梨月冷然看了看她,又望见房里一片狼藉,季连思避开流下泪水的半张脸,也出来默默行了个礼,梨月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宫女,宫女上前送来两件崭新漂亮的衣衫,沈如月见了顿时心花怒放。   “这是给我的?”   梨月冷冷出声,“是给你和季姑娘的,明日六皇子与郡主会去东郊狩猎,郡主吩咐让你们也一起跟去见识一下。”   “多谢郡主,多谢梨月姑娘!~”沈如月笑笑的收下礼,打定主意一定要先挑最亮眼的那一【077】将军入侵   “狩猎?”   沈青从桌案的账本里抬起头,一脸困惑的看着眼前恢复爽朗笑颜的百里云直。   “是啊,说是出来视察民情其实也就是他们找乐子的借口而已,既然人家都已经定了行程,我们过去做个陪客也好,怎么样,你去不去?”百里云直闲闲的翘着二郎腿,接过杏儿倒的茶水悠哉的喝了一口。   这次视察的期限估约是半年,大周圣上委任几个较为看重的皇子出来视察,公子澈的这条路线估计这就是终点站了,出了临冬城再过两道门关就是真国地界了,他多半不会再继续巡察下去。   沈青听完,兴致缺缺的再度埋下头,“没兴趣,我还要监督改建的工程,也没时间。”   “嗳,你竟然不去?”百里云直坐直身子惋惜的摇了摇头,“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跟其他的大周女人不同呢,你能在摔跤场威风凛凛的赢纳都,竟然没兴趣去狩猎?”   沈青有些无语,“云直兄,那是两码事好不好。。。而且按你的意思,其他大周女人也都是不会去的,我就随波逐流一回好了。”   “这倒不尽然,大周能武的女人虽然极少,却还是有几个的,而且,我听说,沈如月和季连思也都跟着他们一起来了,鱼龙混杂,我看到时势必会很热闹。”   沈青纳闷,季连思被六皇子留下她是知道的,可“沈如月来这干什么吗?”   “个中缘由我就不清楚了,”百里云直说着又喝了一口茶,“幸好将军当时坚持回门一趟,你父亲也已经把你们的身份年月做实了,不然真给他们查出来,你替嫁的事又得闹起一桩风波。”   沈青邹眉再邹眉,本来夏侯湛就千叮万嘱的叫她警惕薛以旋,难道现在要主动去跟她碰面吗?   “对了,”百里云直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去狩猎场的时候,可以顺便把麒麟骨笛也带上。”   “带骨笛去?”   “我之前不是说过让你亲眼见识一下骨笛的威力吗?上次你喝醉酒,吹完曲子就立刻晕倒了,骨笛灵性非常,难得认了个主人,竟然老是被你放着压箱底,它肯定会气闷的。”   沈青挂下两条黑线,“你倒是很照顾它的情绪啊…”   “好,就这么说定了。”百里云直嘿嘿笑了两声,就潇潇洒洒的离开了。   最后还是被他诓去狩猎,既然明天要去东郊,那今天就得把手头上的事都做完了,沈青叹了口气,继续埋头记账。   没多久,杏儿蹦跶着跑进来,兴冲冲的说道:“小姐,我听说你明天要去狩猎?”   “嗯,”沈青并不好奇她消息这么灵通,杏儿比较像小孩子,很容易跟人混熟,多半是路上百里云直告诉她的,“你去帮我找几件衣衫放着,要行动方便和英气一点,待会我自己搭配。”   “好嘞。”杏儿说着就去翻衣柜,边翻着边自言自语的说话,“这地儿还是太小了,多放几件衣裳就这么急,一会跟刘副将说说,让他也重新去买个大一点的也好,还要挑喜庆儿一点,那样才像夫妻俩共用的房间嘛。”   沈青开始还没在意,过一会儿才渐渐发觉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茫然抬起头,“杏儿,你说什么东西太小了?”   “这衣橱啊,难道小姐不觉得小吗?”杏儿天真无邪的说着话,“才多放了几套衣衫就显得这么挤了,实在是不够大气。”   怎么会呢?沈青满脸疑惑,她最近忙得都没时间购物啊…“我何时买新衣裳了?”   “不是小姐的,是姑爷的衣服。”   沈青顿时瞪大眼眸,惊道:“他的衣服,你们放我衣橱里干什么?!”   杏儿愣了愣,理所当然的说道:“姑爷现在不都是在这睡觉的吗?衣服拿来拿去的也麻烦啊,所以白姐姐就拿了几套放到这来,方便换洗嘛。”   沈青顿时拍案而起,“他!你们是知道他肩上受了伤的,只是我帮他换药而已,谁说他在我这睡了!?”   “可是…白姐姐也问过将军的意思的,我们还以为小姐你是知道的呢,这都放了好几天了啊。”而且,杏儿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小姐和姑爷不是早已经圆房了吗?都已经圆房了,还要分房睡啊?   沈青这才开始正眼打量自己当初的‘闺房’,龙岩木的弓弩挂在墙上,床边多了一张舒服的软榻,毛巾和漱牙的用具多了,书架上出现了不少的兵书典籍,茶具换了新的,甚至连茶也是夏侯湛最喜欢的大红袍!   该死的夏侯湛,太卑鄙了,人家病毒入侵还有个错误提示框呢,他竟然暗自部署在她的地方盘踞这么多自己的东西!   沈青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你刚才说,白果事先问过将军的?”   杏儿咽了咽口水,仿佛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天幕降临,晚餐在阿虎厨艺又一次被表扬的欢快气氛下结束。   沈青前两天又在厨房的帮厨里挑中一个学徒,让他跟着阿虎学做简单的菜色,阿虎则要在教会新徒弟后,做另一份沈青安排的差事。   就在所有人都安心惬意的回房休息的时,沈青所住的小院却暗暗透出一股渗人的氛围,因为傅彦澈今晚在行宫设宴,所以他和百里云直都过去赴宴了。   沈青被人刺激,一早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所有的账本,现在孤身坐在房中的圆桌旁,就等着将军大人回府了。   杏儿和白果站在院子里打颤,除了她俩,别人都不知道夫人正在气头上,刚才夫人还让她们去刘副将那找了最粗的绳索,这真是…外头传言将军府可怕真是一点都不假,将军可怕,夫人也更可怕啊!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沈青的状态是火冒三丈加怒气攻心,等夏侯湛回来了,她一定要把房里所有的东西都一并扔出去,再好好修理他一顿,管它什么价值连城的龙岩木呢!   两个时辰后,夏侯湛回到将军府,差点等成怨妇的沈青立刻跳了起来,刚想先痛骂一顿,再找机会把他绑起来修理,哪知刚靠近三步就邹然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酒味。   沈青诧然,“你喝酒了?!”   夏侯湛冷着脸点头,依旧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目光却比平时要深沉许多,也没说话就径直走到床边躺下了。   沈青惊若寒蝉的站在原地,不行,怒火攻心比不上酒后乱性的威力!为保得贞洁,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白果和杏儿等的差点要睡着了,却忽然看到夫人抱着那捆大绳索脚步匆匆的从房里逃出来,“夫人,你要去哪?”   沈青停下脚步也没时间疑惑她们俩怎么还守在这,就匆匆吩咐道:“你们找刘副将过来帮将军擦擦脸和身子,免得睡的我的被窝酒气冲天,我去将军的房间睡!”   呃…杏儿愣在原地,小姐下午差点掀了房顶的火气,怎么一下就浇灭了?看来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话说,章节名好难想,所以小蟹偶尔偷个懒~【078】   转一日,沈青神清气爽的起了个大早,主卧房的硬件果然就是高级些,大大的床铺睡的很是舒服,夏侯湛真是不正常,有这么舒服的大床不睡,非要跟她挤一张小床。   杏儿拿来昨日搭配好的衣裳,沈青手脚利索的换上,便是上次去校场的那身红装,只是这回多花了点心思,腰间配了黑色的云锦腰封,一把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妆容俊秀,很是亮眼。   白果在一旁看得发呆,“夫人,怎么你穿衣服总是这么好看,随便搭配一下就这么出彩。”   沈青对着白果微微一笑,“一大早就夸我,想要奖赏了?”   “我可是真心的。”白果立刻接口,杏儿站在一旁干笑,手里还抱着小姐特地吩咐千万不能打开的桃木盒。   沈青在镜前转了一圈,确定装备妥当了,才转过眼,虽说本来不愿意去狩猎,可既然已经决定要去,总不能背着沉重的心情启程,就当是他们带她秋游一趟好了。   打开锦盒,沈青刚想去拿就看到骨笛的尾上的红丝忽然耀动了一下,恍然就想起百里云直说它也会气闷的话,顿时哑然失笑,难道它知道今天要出去兜风,所以特别兴奋了?   刚出了房门就遇上也起了早的百里云直,论惊讶的程度还是百里云直居多一点,这话题涉及隐私,也不知当不当问,不过最后还是问了,“你和将军圆房了?”   “你才和他圆房了,我们换房间睡的!”沈青没好气的回嘴。   这下百里云直郁闷了,“没有就没有,这么冲着把我扯进去干什么,我可没有龙阳癖!”   沈青没料到自己也腐了一下,嬉笑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这么不想成亲,又总是喜欢跟在夏侯湛旁边,实在很难不令人怀疑啊。”   “你…!真快被你气死了,跟在他身边是受指派的,你真以为我这么闲啊?”   “指派?”沈青一脸疑惑,“受谁的指派?”   “今日没空跟你说这个,下回给你讲,将军昨日多了些酒,我是怕他睡过头的,没想到就碰上你了,”百里云直一甩头,转身走在前面,“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就先去挑皮好马吧。”   “嗳,对了,你会骑马吗?”百里云直这才想起,昨天只顾着叫她去,却没问清楚这个问题,“要不会,就寻匹温顺些的。”   沈青愣愣的点了点头,说起马,倒让她想起之前的那个赌约了,傅彦澈好像还对‘法拉利’蛮好奇的。   与百里云直分头后,沈青信步来到将军府的马棚,毕竟是将门府邸,马棚的大马匹匹龙精虎猛,气势非凡,刚想挑个有眼缘的就一眼看到穿着一身蓝锦流云图的夏侯湛。   他站在一匹黄骠骏马前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马儿眼大眸明,看到她时,头颈高昂着很是威武,可站在夏侯湛面前却乖顺的犹如玩宠一般。   夏侯湛抬眼看了看她,沉声问道:“你昨晚跑哪去了?”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沈青撇开眸子,悠哉的去找自己的‘法拉利’。   夏侯湛看出她的意图,淡然出声道:“我已经帮你选好了,这匹是刚从镜楚带来的良驹,虽然性子还不稳,但却是出类拔萃的。”   说的就是刚才他抚摸着的那匹黄骠马,沈青刚想靠近,那马儿就忽然长嘶着吆喝了一声,夏侯湛拉着缰绳一拽,还是没能让它安静下来。   马儿的情绪越发激动,忽然就在马槽里直立起来,眼看就要伤到沈青了,就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沈青手中的麒麟骨笛,忽然红丝一动,黄骠大马顿时安静了下来。   夏侯湛邹了邹眉,也没明白它怎么忽然狂躁又忽然安静了,沈青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要不还是挑匹温顺点的给我吧,我可不想在薛以旋面前被马摔死,她肯定会当场放鞭炮的。”   夏侯湛闻言失笑,“真是难得,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将军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最近一直吃亏的。”沈青白了他一眼,就像昨晚,明明是要兴师问罪的,谁知道最后演变成她落荒而逃了,以后她要把未能报仇受的耻辱一一记录下来,然后翻着账本跟他雪耻~!   不知怎么的,黄骠马好像是听懂了她说要去另选一匹的话,竟主动转过来靠近她,嗅了嗅味道,又有意无意的触碰了几下。   “看来它已经接受你了。”   沈青也有些意外,伸手缓缓摸了摸它的的毛发,一触就知道是很健康的好马,一边亲密接触,一边跟夏侯湛问道:“它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   “那我给它起一个!”沈青望着它明亮的眼眸,想也没想的说道:“以后,你就叫法拉利了!”   “法拉利?”夏侯湛邹眉重复了一遍,记起是当时赏秋宴上傅彦澈提到的,想到这,顿时心中一闷,沉声问道:“为什么叫法拉利?”   “一早想着有了我自己的马,就用上这个名字。”沈青心想说良驹跟豪车都是名牌,而且都是交通工具,用同一名字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侯湛闷了闷没再继续说话,沈青欢喜打量着自己的法拉利,也没察觉将军大人异常的情绪。   正这时,百里云直苦着一张脸过来,“你们夫妻还真是同心,到头来一块把我甩下,直接来马棚碰头。”   沈青正想取笑他,就听身后方的夏侯湛忽然冷冷出声,“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夏侯湛从两人中间直穿而过,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两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百里云直纳闷,远看着气氛挺和谐,怎么他一走进就瞬时降到冰点的?!   “你又惹他生气了?”   沈青本也很困惑,可听百里云直这么问,她又不乐意了,“一直都是他惹我生气好不好,而且,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就是给我的新坐骑,取了个名字,再回头他就变成这样了,真是阴晴不定的人,难伺候!”   “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法拉利,是不是蛮特别的?”   百里云直轻哼,知道问题肯定就是出在她这,转眸看了看她拉着的那匹良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叫这个【079】惊险射击   临冬城东郊是块林兽众多的森林,一入冬,漫山的黑针树都盖着白雪,站在城门上望去,是很是雄伟气派的景色,只是现在只是深秋,过了夜,地上也只积起薄薄的一层冷霜,一踩就裂。   沈青骑着威武的黄骠马默默走在夏侯湛身后,他的坐骑是浑身黑亮的英武骏马,漠然神情配上这样精良的好马,立时将他桀骜不驯的凌然气场彰显无疑。   架旗的列兵早已严正以待,黑色的大周锦旗在凛冽的风中肆意飞舞,跟随傅彦澈出来狩猎的,除了将军府的人,还有一切边际的闲碎小官,除却从旁服饰的侍女,骑着大马而来的多数都是男人,没多少女子。   沈青一身红黑分明的装束一进场就顿时引来不少的注意力,虽然身材娇小瘦弱,可却一点不都影响她英姿煞爽的气度。   狩猎场的休息地内,依旧是阶级分明的座位排场,沈青下了马,进来一眼就看见妆容隆重、衣着肃丽的薛以旋,她也看到自己,却只是神情漠然的扫了一眼,并未多做留意。   沈青暗自举得好笑,只是简单的狩猎,她却这么慎重对待,那脸上的粉,只怕一起身就得掉下一拨。   正想着,就忽然看到另外两个人,哑然顿了顿,瞬时觉得她错怪薛以旋了,最夸张的应该是沈如月才对!她那一身亮眼的翠绿,好笑已经把所有的珍贵首饰都戴在身上了,都让她找不到形容词来赞美她了。   眼神移送间,正好对上季连思略带忧郁的伤感眸子,沈青一愣,跟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季连思瞬时明朗的回应了她一个笑容。   这举动有些局促,沈青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邹了邹眉,暗自困惑的继续跟在夏侯湛走到自己的位置。   狩猎场的两边各摆一个巨大的鼓,那个多半是在战场上激发士兵士气的,今日放在这里也显得很协调,红黄大鼓被鼓手阵阵敲响,振奋人心的鼓声在东郊震天动地的响着。   沈青开始有些疑惑,说来狩猎却敲这么响的鼓,这是在赶猎物吗?那待会还玩什么?后来看到一簇拿着冷枪的卫兵才知道,皇族狩猎的规矩,都是围了规定的圈地的。   所以说,是为了避免皇族受到伤害才圈出一些动物让他们练练箭术的,她想明白后顿觉无趣,这些皇族真是劳民伤财,这样子的玩法,还不如直接去后宫花园圈块地呢…   傅彦澈依旧是贵气十足的一身打扮,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令人捉摸不透三分笑意,只在沈青萝入场时稍稍顿了顿。   在战鼓声声的响动中,五个身着简易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策马而来,他们中,三个是皇卫军的骠骑将军,两个是临冬城驻军的部将,也就是夏侯湛的手下。   沈青是看打扮认人的,心里有疑惑,就凑到百里云直的身边问道:“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要狩猎吗?”   “这个季节,林子里很多动物都在储备粮食入冬,但是真正凶猛的野兽多半只会在快入夜的时候才会出来觅食,这会儿时辰还早,六皇子想看看临冬城驻军的实力。”   看看实力?这就是等于在验收夏侯湛的工作成果咯?   沈青抬眸看了傅彦澈一眼,他亦正好朝她看来,沈青没回避眼神,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男人不管走到哪都带着皇族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总给人猜不透心思的危机感,真不明白薛以旋干嘛把他当成宝。   傅彦澈看着沈青萝,缓缓划开一抹淡然的微笑,沈青转开眸子,长寿的人都得看破红尘的,她都活了两辈子了,早就明白男人靠不出,世间这一切,只有银子最可靠!   夏侯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身旁的女人,忽然回想起她一口道出的我不喜欢你,冷峻的眉峰微微蹙拢,她为什么总是这般在意傅彦澈。   “回禀六皇子,射箭比试已经准备好了。”部署场地的兵将单膝跪地的说话。   傅彦澈饶有兴致的坐正身子,目光烁烁的看着狩猎场的中央位置,“好,那就开始吧,本皇子一早就想见识墨羽将军的练兵术了。”   “是!”兵将接了旨意起身退下。   这方声音刚落,那边薛以旋又极有默契的接过话,“自然是要耍些本事出来看看的,不然怎对得起圣上对镜楚勇士这般高深的恩典。”   夏侯湛本就心情不佳,薛以旋刺耳的话更叫他有些不耐烦,冷眸狠厉的瞪了她一眼。   薛以旋微感寒意,不自然的撇开眼,又看到他身旁的沈青萝,眼眸动了动落在她手里的麒麟骨笛上,嘴边隐隐浮起一丝冷笑。   转回头看向开始比箭的狩猎场,比试的方式简单却也复杂,目的是要箭中靶心,但每个箭靶的面前还晃着一直长约两米圆约碟口大小的竹筒,射出的利箭必须穿过这些竹筒击中靶心才算赢。   本来这样也已经很据难度了,可偏偏这些竹筒还是有骨节的,万一遇上骨节凹凸不平的地方,在迅猛的利箭也会被削弱速度和准头了。   沈青闲坐观望,暗自为夏侯湛的那两个属下捏了把汗,这哪是在试探实力,根本就是在击打消抗的让人难堪嘛!她心里犯愁,身旁的夏侯湛却一直不动声色的端坐着,好像还闷着不知怎么惹恼他的气。   第一个皇卫军的将士正要出场的时候,薛以旋又忽然出声,“慢。”   循着声音,众人都把视线转回到薛郡主身上,她恭敬起来福了福身,“六爷,不如这回我们再添点新意如何?”   “哦?”傅彦澈不温不火的出声,“怎样的新意?”   “将箭靶换成人,靶心则是人头上顶着的果子,这样岂不是更加刺激有趣?”   在场的闲碎小官和沈青等人听了无比心里震了一下,先不说他们击中的概率有多少,原先是箭靶,那扎到哪都只是输赢的问题,现在换成人顶着果子,轻重都是一条命的事!   傅彦澈爽然笑笑,“听着确实比原来这种刺激,好,那选谁来当这个顶靶心的人好【080】   薛以旋奸计得逞的笑了一下,转过身,眼眸精亮的望着将军府的方向,看到沈青萝的眼底微微的惧意后,心里更是隐隐得意,“我心里有个极好的人选,不如…”   众人屏息等着薛郡主生死一线的指派,沈青严正以待,以为这女人又要将矛头对准自己了,哪知她红唇轻启,半响才缓缓说道:“就让季连思姑娘来当这个箭靶如何?”   “什么?!”默默站在一旁从未出过声音的季连思顿时惊的低喝出声。   她身旁幸灾乐祸的沈如月在心里为薛郡主的这个计谋拍手叫好,既可以增添比赛的趣味,又可以趁机杀了季连思,真是极好的妙计!   薛以旋话音刚落,女官梨月已经带人上去准备了,没一会儿,娇弱柔美的仰城才女就被绳索牢牢的捆绑在一根木桩上,而头上顶着的果子,则是不大不小的苹果。   季连思一路惊诧的求六皇子救他,可六皇子却一点都不在意她的生死,仍由他们逼着自己被当成箭靶,此时满眼都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让人看了顿时很是心疼。   薛以旋在主位席上朗朗出声,“就应该由季姑娘这样的娇美女子当箭靶才像样子,你们看,看着多让人心生怜惜,要不是这样,将士们又怎不能专心致志的射中果子,谁肯狠心伤了这样美得人儿,是不是?”   席上一众的闲碎小官并无说话的权力,皇权贵族拿人命当儿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们这些依附生存的小人物,也只能跟着出声附和。   沈青顿时怒了,那让她自己去当箭靶好了,谁敢伤了她薛以旋半根汗毛都得人头落地!看哪个还会不专心!刚想起身反击就被身旁的夏侯湛拽住了。   “沉住气,看下去。”   低沉平静的六个字,却立时让暴怒的沈青一阵犹豫,终究也还是选择相信夏侯湛的话,他虽人可恶,应该还不至于也拿人命当游戏。   百里云直伸手过来拍了拍沈青萝,安抚着想让她好过一些,毕竟是多年好友被人拉去当箭靶,也难怪她会如此愤怒。   被绑在木桩上的季连思看着在场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愿意出声为她说一句话,原本的心寒和慌张顿时变成了无尽的绝望,她转眸将目光落到沈青萝身上,连她也没有出声帮自己,十几年的友情却也真的这般不值钱,沈如月说的对,她确实看的比自己通透。   如今的沈青萝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沈青萝了!   沈青感觉到季连思眼眸里的怯意,却又一时没法帮她,可让她坐着,就是让她的良心受到谴责,一直坐立难安的感觉终于让她忍无可忍,砰然起身的时候,夏侯湛也同时清冷出声。   “季姑娘只是一介女流,只怕受不住五次恐惧的折磨,六皇子竟然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视察驻守部军的实力,那就只让我这两个部下射击好了。”   百里云直顺势接口,“将军,六皇子一向和善仁慈,又怎会舍得如此美人遭受折磨,我想不用你开口,六皇子的也会这样做的。”   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他和薛以旋会唱黑脸白脸的双簧戏。   傅彦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然笑起,“既是比试又怎能只派守城部将出来射击呢?难不成将军觉得本皇子手下卫军部将的箭法不如将军训练出来的部将高超吗?”   “六皇子多虑了,今日狩猎本就是六皇子视察民情的行程之一,末将只是不希望途中出现这样欺凌弱小血溅当场的事件,众口悠悠,到时传出去只怕也会对六皇子不利。”   夏侯湛说的时候,一直都是款坐在椅位上的,并无不敬却又并没真正将他放在眼里。   沈青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互不相让,却知道想让他们立刻放了季连思是不可能的了,正犹豫该怎么办,就听百里云直截断两人的对话,开口道:“不如就在两军中各派一人出来比试,这样既可以让两军比试,也好让季姑娘少受些惊吓。”   “好,就依云直所言,两军各派一人出来比试。”傅彦澈一语定夺。   狩猎场中,出列的两个部将皆是箭法高超的佼佼者,对他们来说,那女人的性命是重要的事,但能赢得这场比试更是一件重要的事。   皇卫军部将率先出列,站好位置,拉弓利箭,矫视着竹筒左右摇晃后方的果子,一记猛力的拉弓,快如迅雷闪电的利箭呲然射出,众人还没眨眼,只听嗵的一个闷声,箭矢已经稳稳的扎在了季连思头顶的苹果里!   在场的皇卫军将士顿时扬起一阵欢欣雀跃的呼喝,薛以旋亦很得意,悠然自在的轻拍了拍手,从容大度的出声道:“射得好,有赏。”   “多谢郡主!”部将欣喜的拱手叩谢。   吓得心跳都要蹦出来的季连思一直紧闭着眼,半晌才敢缓缓睁开眼查看,身上挂着继续惊恐的汗水,看清箭矢没有扎中自己后,嘴唇拼命颤抖,几乎已经流失了所有的力气。   沈青见季连思被这一下,已经差不多丢了半条命了,顿时有些不忍心,推了推身旁的夏侯湛,轻声道:“如果你对你的部下有信心,我去跟她换了好了。”   “闭嘴!”夏侯湛冷冷打断女人的歪念头,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站在箭锋冷厉的兵器前面,更不会让她去做别人的箭靶,死都不可能!   接下来便是守城部将出场,他沉步来到射击的位置,二十米的距离,两米的竹筒,看好位置距离后,守城部将转身看了看宴席上的将军大人。   夏侯湛淡漠的注视着,只是在守城部将看来的时候轻轻点了一头,然后朗声开口道:“将她头上的果子换成冬枣。”   这短短一句话像个惊地雷一般响亮,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六皇子的皇卫军已经赢了射击,就算守城部将赢了比赛也只能打个平手而已,此时开口将果子换小了一大圈,就是在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这比试还是有差距的!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随从也已经把季连思头顶的果子换好【081】   夏侯湛与守城部将短短一瞬的示意动作,被视野绝佳的傅彦澈尽收眼底,三年的时间就能培养出这样的默契,看来夏侯湛在临冬城收纳了不少人心,想到这,傅彦澈波澜不惊的眼底瞬时闪过一丝阴沉的眸色。   “既然墨羽将军对属下的箭法如此有信心,那不妨,再加一点难度。”   主位旁的薛以旋说着轻拍了拍手,狩猎场中二十米靶距间,瞬时又多了加了一个左右摇晃的竹筒,两个竹筒大小相同长短相同,但摆动的频率却完全不同。   这岂止是只加一点难度,原本一个竹筒子射中靶心就已经是极具难度的了,现在更多加了一个,要穿杨利箭成功穿过两个竹筒后击中冬枣大小的靶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眼下阵势已经架好,要是墨羽将军拒绝这样比试,那就立刻表示守城军还没这么大的能耐;要是硬着脸皮上场,赢了自然是极好的,输了也不会让六皇子的皇卫军丢脸,反正两者比试的档次不在同一阶上。   沈青愤然看着薛以旋,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不仅刻意刁难了守城军,还为六皇子铺好了所有的台阶,确实是深不可测的厉害女人,但想到用这种阴险卑鄙的招数杀人,沈青就很难忍下心里的怒火!   “将军怎么不说话?”薛以旋冷笑着看着夏侯湛,“难不成是想认输了?”   面对薛以旋的刻意挑衅,夏侯湛傲视一切的眼神漠然放在狩猎场上,冷笑着不屑重复,“认输?”接着他对着狩猎场场上的守城部将轻轻扬了扬手,那名部将立时会意。   转身返回的走了几大步,站稳脚再转身的时候,部将射击的距离瞬时从原来的二十米变成了五十米,这哪里是害怕?!这简直就是在加码!   沈青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夏侯湛,他真的这么有自信?!   在场的闲碎小官们顿时冒起冷汗,瞬时体会到墨羽将军的狠厉手段!在临冬城乃至整个大周沸沸扬扬闹了三年的谣传,终于要在今日的狩猎场中见识到了!   大周朝臣在朝堂上参奏夏侯湛,无不是因为他蛮族勇士的身份,一个镜楚的人,又怎会尽心尽力为大周训练士兵,眼下这阵仗就是要让前来视察的六皇子亲眼见识一下如今在他训练后军队的真正实力!   守城部将缓缓张起弓弩,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的利箭微微闪耀,在场的一切都忽然寂静了下来。主位上的傅彦澈半眯眼,紧紧凝视着狩猎场中的情况,薛以旋再没有继续出声刁难。   场中挂起一阵冷冽的风,吹起季连思无助的裙角和凌乱的发丝,被绑在木桩上的季连思无声的低泣着,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庞缓缓流下,惊恐、绝望、惶惶无助的看着里面那些稳坐着的人们,正因为她身份低微,正因为她有一个是待罪之臣的爷爷,所以她的命就这样一文不值,可以任由他们这样肆意践踏!   已是箭在弦上的紧魄关头,季连思含着悲愤的泪水缓缓闭上眼,在心里暗暗的发誓,若这次她能活下来,她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如此卑贱下去,她要站在权利的最高点!不管用什么手段!   冷风带起秋落的碎叶,两列竹筒在靶距间空洞的左右摇晃,每一次交会都只对上一瞬的重合,就是这短短一瞬的时间,守城部将手中张到极点,下一瞬,穿杨利箭喷激而出,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卷带着狂傲的冷风碎叶,穿过两列竹筒,‘砰’的一声!精准无误的扎在季连思头顶的冬枣上。   除了夏侯湛和百里云直,在场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张口结舌,神态失仪的人不在少数。   把箭的步兵匆匆上来的时候,看到扎在木桩上的厉箭,不仅射中了冬枣大小的靶心,还夹着空中待过的一片碎叶!这是何等高超无敌的箭法!?   待那名守城部将缓缓转过身拱手复命的时候,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沈青立时细眼打量,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年级也不大,沈青碰了碰身旁的百里云直,轻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百里云直哂笑,“池阳,原先只是个小兵卒,将军看出他的才能,现在已经是守城箭击营的营长了。”   沈青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他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好的射击术,不可否认夏侯湛的训练很重要,但也势必是有一定天赋的。   “墨羽将军的练兵术,果然高超。”傅彦澈出声夸赞却带着莫名冰冷的气场,一直刻意刁难的薛以旋也无话可说了,很不甘心的转开眼。   守城军以压倒性的决胜赢了皇卫军的部将,皇卫军刚才的欢呼和赏赐现在都显得极为讽刺。   这时被绑在木桩上的季连思终于得以解脱,沈青立时起身过去,季连思吓得整个身子颤抖不停,犹如孤身立在风中寒叶一般,还没站住脚就立刻软到在地。   “你怎么样?连思,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沈青上前扶着她,轻声细语的安慰,希望能让她好过一些。   季连思趴在青萝的怀抱里,在她轻声的安慰中,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短短的两次射击几乎已经要了她的性命,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样软弱,从今以后她季连思绝不会再跟以前一样苟且的活着!   沈青一边安抚季连思,一边转头,眼神冷厉的望向主位旁的薛以旋,她知道薛以旋非要让季连思来当靶子,不止是想针对将军府,还是想顺势除掉留在六皇子身边的季连思。   杏儿曾经告诉过她,季连思是待沈青萝极好的人。即是如此,她绝不会任由她继续这样伤害自己的朋友,薛以旋,这一次的帐,她记下了!   夏侯湛看着目光寒澈的青萝,心里明白她一直忍受自己朋友受着生命威胁的愤怒,以她爱恨分明的性子,往后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这时,狩猎场中跑了一个脚步匆匆的步兵,上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回禀六皇子,东郊南面野林发现了几只雪貂和豺狼!”   傅彦澈转淡情绪威然起身,“来的正好,准备出发狩猎【082】   六皇子的狩猎大军扬旗前往东郊南面野林的时候,沈青毅然决然的选择不去,一是因为季连思受了惊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二则是担心自己跟去了,会忍不住把薛以旋射死!   夏侯湛留下纳都保护她,又闷声闷气的叮嘱了半天才走,他是守城将军,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全程陪同六皇子狩猎。   沈青带着季连思在狩猎场的帐篷内休息,让纳都站在帐门外守着,扶着她好好坐到床榻上后,又过去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你放心吧,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季连思依旧微颤着身子,接过温水后放在手心里取暖,极轻的道了一声,“谢谢。”   “连思,对不起,刚才我没法帮到你。”沈青知道她肯定会生自己的气,她一直是长在书香门第的小姐,来狩猎场见识一次已经极难得,却还让被绑着当成箭靶,以她这柔弱的性子,肯定收了不小的打击。   季连思低垂的头默默冷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没事,薛郡主权力这么大手段这么狠,我知道即使你出声帮我,也未必能救得了我。”   沈青沉沉叹了声气,她对权力不感兴趣却总是遇上位高权重的小人,真是有些郁闷,“六皇子应该还会在临冬城待一段时间,你安心好好休息,或者你要是想回仰城,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回去。”   “不,”季连思稍微慌了一下,连忙道:“我还不想回去。”   “为什么?”   沈青疑惑,像她这样文弱的人,受了那么大的打击,难道还想在继续留在六皇子身边?   被反问的季连思知道自己反应失常,怔了怔才缓缓说道:“青萝,你知道我一直都没离开过仰城,这次难得能跟着六皇子他们出来见识一番,我还不想这么早回去…”   沈青邹眉,这是什么理由,刚才怕的要死,哭成那个样子,却还不愿意回去?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真的不在意,刚才只是被吓坏了才会哭成那个样子,其实我真的没事,真的。”季连思力劝着让她相信自己只是受了小小的一点惊吓,离开六皇子就等于失去一切机会,她绝不会这么回去,绝对不会!   “哼,什么没事,不舍得走还不是想继续赖在六皇子什么身边吗?”   沈如月刺耳高扬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伴着声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显然是听到了她们刚才的对话,此时带着古怪妖媚的脸上,满是轻蔑的神情。   沈青沉下脸,冷声道:“沈如月,你来干什么?”   沈如月见了她心中微微有些怯意,但想到自己现在有连她都得罪不起的薛郡主当靠山,顿时又有了许多的底气,“这又不是你的地方,你管我来干什么?!”   说着稍稍移开两步站到季连思跟前,幸灾乐祸的出声道:“现在明白不知好歹的下场了吧?你真以为六皇子有多怜惜你?要是真的怜惜,刚才又怎会任由薛郡主把你当成箭靶呢?”   季连思低垂下脸,紧紧握着手里的水杯,却一直隐忍着没有反击。   沈如月见此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借着你,我今天还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知好歹的人迟早会被人当成箭靶!”   看来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力度,这女人的脾性倒是半点没有收敛的意思!沈青恼怒的盯着眼前的她,冰冷出声道:“你要是特意来这大放厥词的,就离开给我滚,不然我可不会像上次那样心慈手软!”   沈如月闻言顿时气恼,以前从来只有她训斥沈青萝的份,何时轮到她这样训斥自己,要不是因为害怕替嫁的事被知道后会因为违抗皇子旨意而被论罪,她一早就掀了这层纸窗户!   愤恨的撇开脸,“我来这是有事的。”   “什么事?”   “梨月姑娘说了,郡主有吩咐对季连思说,让我找她过去。”   沈青侧身挡在季连思前面,漠然开口道:“她不去,你回去告诉薛郡主,狩猎回去后,她就跟我回将军府了,不劳烦她来‘照顾’。”   沈如月刚想说她竟敢公然违抗郡主的命令,就见沈青萝身后的季连思缓缓站了起来,“我去。”   沈青一怔,诧然回头望着季连思,不明白她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非要去回那个薛以旋的贴身女官,“连思,你放心,有我护着,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季连思带着感激轻轻笑了笑,“青萝,不用为我担心,我始终都是跟着六皇子他们一道来临冬城的,而且,我现在不还是安然无恙的吗?梨月姑娘人不坏,你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沈如月出声讽刺,“哼,算你还懂点礼数!”   沈青微微蹙眉,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了,难不成真像百里云直所说的,她喜欢上傅彦澈了?所以不但不愿意离开,还非要死死地跟着。   拗不过季连思的一意孤行,沈青只有由着她自己去找梨月,站在帐外看了看,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对身后的纳都说道:“你跟着一起过去,要是看到她被人欺负,就立刻带回来。”   雄壮如山的纳都想都没想就沉声答道:“将军吩咐,纳都绝不能离开夫人半步。”   沈青差点忘了这人的牛一样的别扭劲儿,“我又不会走远,你只要跟过去保证她没收到伤害就可以,我在帐子里等着,你速去速回就好了。”   纳都没答话却还是站着没动,显然是没同意她的意见。   沈青邹眉想了一会,轻笑道:“你不是不服气输给我过吗?要是你答应陪她去,我就告诉你我是用什么功夫赢得,这样行不行?”   纳都沉闷的脸微微起了一丝波澜,因为唯一的一次败在女人手上,那次的比试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现在听夫人这么说,纳都稍稍有些心动。   沈青豪爽的碰了一下他粗壮的胳膊,继续收买,“不仅告诉你是什么功夫,我还可以教给你,怎么样?”   原本就已经心动的纳都,这次再没有拒绝,“夫人请一定待在帐里,纳都很快就会回来。”   看着纳都离开后,沈青站在大帐外,把玩着手里的骨笛,起风的傍晚,天色看起来特别阴沉,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刚转身想回帐篷里就一眼瞥见扎眼的鬼祟身影还站在不远处的角【083】   沈青看到沈如月还鬼祟的缩在帐篷边上,顿感厌烦,沉声问道:“你站在那干什么?”   “不干什么。”沈如月故作自在的从帐篷边上走出来,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她确实不敢对沈青萝出言不逊,而且她这次来是有另有目的的。   “你已经替别人传完话了,干嘛还要滞留在这。”还来她待得地方晃来晃去,存心给人添堵是不是。   沈如月得意的轻哼了一声,“我出来逛逛,又没碍着你,既然是出来狩猎,我何必闷在帐子里。”   沈青现在没心情理她这样不知所谓的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掀起帘子就准备听话的回帐里去,哪知刚迈出一步,就听身后的沈如月忽然出声道:“沈青萝,我要去遛马,借你的马用一下!”   她的马?法拉利?!沈青诧然转头,却发现沈如月早已不知何时解了法拉利的缰绳,翻身一跨就歪歪扭扭的坐了上去。   “喂,你给我下来!”沈青顿时恼了,那是夏侯湛送她的马,还是她第一匹宝马良驹,怎么随给那种厌恶的女人骑!   沈如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夹着马腹一踢,法拉利立刻跑了起来,朝着东郊的野林飞奔而去,沈青又气又急,来不及多想左右看了一下,跑到一旁随便牵了一匹马就翻身而上,朝着沈如月的离开的方向马不停蹄的追了过去。   等速去速回的纳都回来时,发现夫人根本没在帐子里,这才暗叫不好,雄壮的身子笨重的跑了几步,发现地上刚留下不久的杂乱的马蹄痕迹,赶忙循着马蹄留下的痕迹追过去,可是今日马匹来往甚多,才找一阵就断了线索,顿时满脸焦急。   马蹄声在野林中急响,沈青萝骑着大马一路追着沈如月,路上听到好几阵惊起的马嘶声,不一会儿她就看到沈如月趴在法拉利身上惊慌失措的身影,看来刚才法拉利给了‘偷马贼’不小教训。   沈青得意一笑,扬声喊道:“沈如月,不想死就快停下来!”   沈如月死死地拉着法拉利的鬃毛,生怕这疯癫的马会把自己抛出去,也不顾上指定的位置在哪,哭腔着喊道:“它是个疯子,根本不听我的,你快让这畜生停下来!”   沈青顿时恼了,她揪法拉利的鬃毛她都心疼的要死,竟然还敢骂它是畜生!   怒不可遏的沈青忽然想起出门前的百里云直教她的哨声,刚才急糊涂了,都没想到可以这样叫法拉利回来的,于是立即拉动大马的缰绳,马匹停下后,站在原地打了个悦耳的哨响,法拉利听到主人的呼唤,立时反应的人立而起,后倾的姿势毫无意外的把沈如月狠狠扔了出去。   沈如月被甩在野林的杂草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顿时疼的哇哇大叫。   法拉利原地踏步的走了走,又返身朝沈青跑去,沈青侧身在它被拽的鬃毛上温柔的摸了摸,前世就会骑马,却不从没遇过这么有灵性的良驹,以后就知道怎么唤它回来了。   沈青翻身下马,几步来到沈如月的身旁,“这是你自找的,以前我害我这么多,我没找你报仇就算便宜你了,你还想招惹我,真是不要命了!”   沈如月扶着摔疼的地方艰难的坐起身,“贱蹄子,别以为你可以继续嚣张得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沈青以为这女人已经被摔疯了,就看她忙循着四处搜寻,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顺着她的眼神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她们这一路跑来,已经穿过了大半片野林,再前面没多远就是一处绝命的悬崖了。   “如果不是我刚才即时叫住法拉利,你说不定早就摔倒悬崖底去了,”沈青冷哼一声,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走,“这么喜欢在外面闲逛,现在顺你的意了,你就自个儿继续待着吧,我走了!”   见她要走,沈如月顿时又慌了,“你别走!”   “干什么?!”   沈青不耐烦的转过身,却赫然看到林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异动,疽蹲拥拿苌趾鋈环浩鹨淮笃蛔匀坏钠嬉炀跋螅路鹩惺裁炊骷彼俾庸帕忠兑兑徽笳蟮牟ǘ鹄础?br/>   “这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沈如月不知是摔到了哪条腿,身子完全不能动弹,满眼都是惊恐的神情,根本搞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窸窸窣窣的树叶波动声持续不断,逐渐的奔跑的声音也逐渐明朗,两匹马在身后不安的嘶声叫着,踏步走着,沈青心头一沉,怪不得刚才的声响会这么持久,是又一大群猛兽正在靠近!   “沈如月,你这害人精,再不上马的话就要没命了!”   谁知话音未落,法拉利惊慌的长嘶了一声,紧跟着沈青骑着来的那匹马慌乱起来,不安心的踏步走了走,就朝着来的地方逃了回去!   “什么没命,要没命也是你没命!”   沈如月是故意引她到这里来,薛郡主跟她吩咐过,只要把人带到这,自然会有杀手出来接应,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沈青萝,到时候她不仅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还能有机会留在六皇子身边当侍女,那样只要以后能勾引到六皇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是眼下这情况,冲出来的哪里像是薛郡主口中所说的杀手,这根本就是…   沈如月惊慌失措的想到这,就看到那匹逃走的大马,还没奔出多远,林丛中忽然跃出一道急速的白影,伴着骇人的嘶吼声,锋利的可怕獠牙一口咬住大马的脖子,大马被扑倒在地,一击毙命!   雪狼!   随着大马的砰然倒地,在林中冲窜已久的大群猛兽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数以百计的壮硕雪狼从林中冲扑出来,他们动作迅猛,血盆大口大张着留着唾液,带着幽然绿光的眼睛渗人的紧紧盯着中间的猎物。   沈青沉着面色观望,心里知道,就算刚才可以骑着法拉利走,也根本逃不了的,他们像是以包抄的行驶围过来的,而且数量这么多,就算能逃也肯定走不远,何况现在还有一个不能动弹的包袱沈如【084】   “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我还不想死!”   沈如月带着哭腔向沈青萝求救,她摔断了脚,要是沈青萝狠心忍下它独自逃走,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她不想被这么多的雪狼咬死,她不想!   沈青脸色难看,刚才跟六皇子回报的步兵,搜寻半天才找到几只雪貂和豺狼,她们一出来就遇上这么大一群雪狼,说实在话,她没有半点把握和胜算,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她是柔道十段都不一定能救自己,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人加一匹马!   “说话啊,你说话啊!我不要死,不要被他们咬死,”沈如月紧张害怕的拽着沈青萝的裙角,极愤恨而无助的说着话,“薛以旋明明说过只是派杀手来而已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沈青顿时会晤,该死,中了薛以旋的圈套!怪不得这些雪狼会包围着冲过来,肯定就是薛以旋命令圈林的皇卫军故意为之,然后哄骗沈如月诱她来野林,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们都杀了!   身旁的沈如月一直呜咽不断,沈青狠狠瞥了她一眼,沉声开口,“不想死就别说话!”   不远处的那匹大马围了大群的雪狼,它们嘶吼着争抢大马的肉,不一会儿大马的骸骨就露了出来,空中弥漫起难闻的血腥味,这刺激的气味让原本就虎视眈眈的雪狼们变得更加饥渴,沈如月看的背脊冰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眼都是恐惧的神色,想到自己要是也被这样咬死,泪水顿时止不住的流下来。   雪狼咆哮着,低吼着缓缓靠近,一双双兽性的眼珠紧盯着圈中的猎物,恨不得立刻把他们放到自己尖锐的獠牙下,脚边的沈如月像丢了魂一样傻愣着,沈青目光一沉,放开法拉利的缰绳,逃不走就只能呼救了,灵巧转了一下手中的骨笛,迅速放在唇边。   悠扬平和的笛声在沉静的森林中回响,仿佛一波波远送天际的梵音,飘然飘荡在整个森林中。   吹响笛子的一刻,沈青顿时愣了愣,在仰城行宫时收到宫闱限制,笛声没能发挥到极致,眼下站在空旷的野林才真正感觉,骨笛发出的笛声异常清澈悠远,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声音下脱离天地的束缚,势头迅猛的直冲九霄之上。   身后的原本焦躁不安的法拉利,在笛声响起的时候即刻安静了下来,百里云直一直跟她强调着骨笛有多厉害,威力有多大,她还没机会见识到,现在吹响笛子只是想让在东郊狩猎的夏侯湛他们听到声音,希望他们知道自己的行踪。   东郊野林中,追着几只豺狼的大批人马邹然停歇,夏侯湛拉住黑马的缰绳,循声望向遥远的天际,是青萝吹奏骨笛的声音!   百里云直亦有些惊讶,听这声音不像是从驻扎的地方传来的,难道她也跑到野林里来了?!正如他所说,入了夜的野林危险至极,忽然吹起骨笛,说不定就是…他慌忙看向夏侯湛,“将军,青萝有危险!”   话音未落,眼眸深沉的夏侯湛已经掉转马匹,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马不停蹄的急速奔去,手握弓弩的微微眯了眯眼,也迅速驾着骏马尾随跟上。   一直跟在六皇子身边的薛以旋顿时慌了神,高声喊道:“六爷,不要去!”可这急迫的形势哪容她来左右,转眼间,狩猎的大队掉转了方向,全都朝着笛声传来的地方急速奔去。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吹奏骨笛的沈青一直注视着雪狼的动向,她心里清楚,它们冲扑而上的速度和程距,再进十多米,她们就会马上死在雪狼的血盆大口里!   远处终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沈青心中一动,但面对这么大群暴动的雪狼,还是不愿乐观,猛兽再度逼近十米,已经进入生死一线的倒计时,沈青渐渐失去希望。   雪狼群中开始响起凶狠的低吼声,就在雪狼眼看就要冲扑上来的时候,野林的地面突然响起剧烈震动,这震撼天地的剧烈震动强烈而古怪,连凶猛的雪狼们都因为收到惊吓而望而却步的停了下来。   林中传来沉闷如雷的吼声,沈如月再也受不了惊吓的折磨,吓得顿时埋头尖叫起来,大片巨大的林木倒向两侧,伴随着响彻云霄的怒吼声,与林木齐高的一个巨大怪物终于冲了出来!   沈青顿时怔住了,笛声也戛然而止,东郊的森林里竟然会有这么巨大凶猛的雪猿!   就在这时,身后阵阵响动的马蹄声已然逼近,夏侯湛一马当先的从林道里冲出来,一眼就看到娇小柔弱的沈青萝被一大群雪狼包围着,而更远处高大壮厚的雪猿气势傲然的轰然立着。   紧跟着夏侯湛在身后的皇卫军顿时惊住了,傅彦澈拽着缰绳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而来的薛以旋深眉紧锁的暗暗观察着。   雪猿低头静静注视着微小的人,不知怎么,沈青感觉雪猿似乎并没有敌意,相反的,她觉得它好像也是循着她的笛声找来的,心念一动,想着或许可以试试,于是再度将骨笛放在唇边。   雪猿长着两颗巨大獠牙的嘴唇傲然闭着,悠然笛声再度响起的一刹,魁梧高大的身形动了动,正这时,一匹迅猛冲出的雪狼朝着吹笛的沈青萝急速的扑咬过来!   沈青因为与雪猿相对而视,而稍稍忽略了雪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烈霸气凌然的刀光迅然闪过,咬向沈青的雪狼竟霎时被斩断了头颅!   再转身,便是夏侯湛骑着黑马威风凌然的出现在身后,沈青心中一安,刚想停下吹奏,身子却被忽然被他揽抱在马背上,他剑眉紧锁,沉声道:“别停,继续吹。”   沈青会意,笛声只是轻微的歇了一歇,而刚才那电光一闪杀死雪狼的动作,已经毫无意外的触怒了暴动的雪狼们,霎时间,数以百计的雪狼前仆后继的冲扑上【085】将军受伤   在脑中设想过几百次的最可怕糟糕的情况,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伺机已久的雪狼终于暴动起来,夏侯湛抱着沈青萝骑在威风凛凛的黑马上,青虹剑狠狠挥杀着,剑锋上沾满了雪狼的血,鲜血飞溅,黑马脚下都是雪狼的尸体。   身后的法拉利被雪狼逼得连连后退,紧跟夏侯湛而来的百里云直一手抓起沈如月横放在马背上,灵气逼人的锐利光剑挥舞着厮杀狼群。   夏侯湛一手杀开飞扑过来的雪狼,紧蹙眉头的看向来路的后方,傅彦澈带着的皇卫军也早被大批雪狼团团围住,这样数以百计的狼群前仆后继,再继续杀下去,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沈青也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还是逃不走的,心中一直想着脱困的事,吹奏的笛声里也同样带出这样的情绪。   下一刻,轰然而立的雪猿奔跑上来,脚步把整个大地都振动起来,灰尘飞扬四起,却又被他狠狠踩踏,他勇猛的扑上狼群,一挥手就将一大片的雪狼砸到野林的树干上!   一声急响的狼嚎后,雪狼厮杀的对象开始变成了冲过来的雪猿,短短一瞬,野林空地中的形势就忽然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暂时脱困的众人沉然注视着他们之间的对抗,虽然雪猿的杀伤力极大,但数以百计的狼群飞扑上去撕咬住他的身体和毛发,不一会儿,雪猿高大厚实的身体就变得伤痕累累。   沈青停歇了笛声,紧张的对夏侯湛说道:“救他!快救救他啊!”   夏侯湛脸色有些暗沉,此番出来狩猎,所带都是皇卫军的军马,转过头,同样解困的傅彦澈骑着大马缓缓而来,似乎已然听到了沈青萝的求救,对这身后的人马吩咐道:“过去伏击围在圈外的雪狼,势必找到雪狼王,本皇子要亲自射杀!”   “是!”   皇卫军的人马接令后匆匆埋伏过去,在圈外逐一厮杀雪狼,这样里应外合的夹击对抗下,雪狼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   正这时,野林中响起一阵响亮辽阔的狼嚎声,夏侯湛与傅彦澈同时闻声望去,只见狼群后方的一块巨大岩石上,一匹浑身雪白头顶一蹙墨色毛发的雄壮雪狼站在岩石的顶端,它身上带了一些旧伤疤,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留下的,它以傲然之姿看着狼群的行动,正是这群的狼王!   傅彦澈凤眼微眯,长臂挥动着持弓一拉,几米开外,骑在黑马上的夏侯湛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做出了这样的动作,杀了狼王,狼群自然不公而破,擒贼先擒王,处在高位的将者怎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狼王见围攻的形势不对,正要嚎叫出声,两支利箭同时飞射而出,砰砰两声扎在雪狼的身上,狼王的嚎叫声瞬时衰弱,夏侯湛与傅彦澈漠然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狼群纷纷注意到狼王的死去,才只过了一小会儿,与雪猿扑杀的狼群中又迅速产生了一只新的雪狼王,他顶着右眼的伤痕高声嚎叫着,狼群逐渐停下攻势,朝着傅彦澈和夏侯湛中间的错道直冲着跑走了。   待狼群跑尽后,沈青立刻挣脱夏侯湛坚韧的怀抱,翻身下马,直直的跑向满身是血的高大雪猿,她几乎只有他的十分之一大小,只有仰着头才能看到他安静温柔的眼眸。   “青萝,别过去。”   沈青没理会夏侯湛的紧张呼唤,缓下脚步站在雪猿的面前,他真的是听到笛声才来的,她刚才想要脱困,他就奋不顾身的帮他们脱困,这东郊后的雪山之巅上,竟孕育出这样具有灵性的神奇生物。   他的伤口仍在流血,沈青很不忍心,眼眶里逐渐打转起泪水,毕竟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   雪猿似乎看懂她的心思,宽广巨大的身子动了动,整个地面就跟着颠了一下,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攻击沈青萝的时候,雪猿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安静的坐在沈青萝面前,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沈青愣了愣,顿时明白他的想法,他还想继续听她吹笛,想到这,沈青微微笑了笑,即刻将骨笛放在唇边,美妙绝伦的笛声再次在森林里回响起来,这一次没有呼救的焦急,没有莫名的慌张,没有想要脱困的求生欲望,只有平和的心情和想为他好好演奏一曲的感激。   笛声阵阵里,雪猿安安静静的欣赏着,恢复宁静的野林也开始有了其他的异动,生活在这广阔森林里各种各种的动物,纷纷出现,空中飞的,树上跃的,地上跑的,滞留大片雪狼尸体的空地并没有让它们感到害怕,仿佛这笛声一早就把那血腥的杀戮洗涤至尽。   树上跃动着小巧灵动的松鼠,树丛间脚步优雅的驯鹿,甚至连极难抓住的雪貂也慢慢的爬了过来。   空中掠过一道乘风而来的身影,耳边响起惊彻云霄的鹰鸣声,苍鹰在天空中飞翔着盘旋,接着挥翅缓缓的落在了夏侯湛的右肩上,鹰眼如聚,像是王者的象征一般,契合出浑然天成的威严。   皇卫军的人马和薛以旋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沈青萝的一曲悠然的笛声,竟几乎将这森林中所有的动物都呼唤出来了。   许久之后,冷风扬起沈青萝的红裙,笛声缓缓落下,一曲终了,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见雪猿长而巨大的手掌微微伸出,似在将一个东西递了上来。   连沈青自己都疑惑他想要干什么,眨了眨眼,就看到带着雪山芳华的香雪兰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是要送给我的?”   雪猿点了点头,沈青含笑拿过他手里的花,“谢谢你。”   雪猿的唇角依旧带着傲然的神色,可眼眸中却充满了温柔,他身子动了动,半弓着站起身,回头再默默看了她一眼,便依依不舍的朝着来的方向大步大步的走了回去。   地面震动,伴随而来的动物们全都纷纷散去,毕竟笛声停歇后,动物们还是感觉到了这些人类的寒光渗人的冷兵器。   望着雪猿远远离开后,沈青再回头,满地的雪狼尸体,空气中都是血腥的气味,这一场生死一线的激烈战斗,实在让她筋疲力尽了。   傅彦澈深邃的眼眸紧紧注视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血战之后,绵长悠远的笛声中,有许多个时刻,他都极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命运似乎很爱捉弄人,他第一次真正想得到的女人,却是被自己随意从名单筒中抽出来送予别人。   夏侯湛身子动了动,右肩上那只高傲的苍鹰终于挥翅着飞扬离去,他骑着黑马过来,伸手一把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沈青萝,我们回去了。”   没有责怪,没有气怒,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沈青有些不敢相信吗,夏侯湛会这么好心的放过她?身子扭了扭,却忽然感到一阵温热的湿度,低头往他身上一看,立时惊讶出声,“你受伤了!【086】   踩着夜色回来时,营地里已生起篝火,原本就预备在东郊林里过一夜,所以驻扎的营帐早已准备妥当。   回来的路上,夏侯湛一路都没有说过话,沈青倒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缄默,纳都在营帐前等候着,一看到将军和夫人回来的身影就立即单膝跪地,“纳都未能尽力保护夫人,请将军治罪!”   “不是你的错,我是自己刚才疏忽了。”沈青出声为纳都辩驳,而且这次跑出野林是有人刻意要杀她,想来就算纳都没有走开,薛以旋照样会找机会下手。   从林中回来的一众人马还站在营地之前,傅彦澈听见她的话,微微邹起眉头,这时被百里云直救回来的沈如月终于醒了过来,她在雪狼冲上来的那一刻吓晕了,醒来后还没搞清楚状况就邹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疼痛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没死,顿时欣喜不已,“我没死,我活下来了!”   沈青听见了立刻沉然出声,“沈如月,你说说,是谁派你引我去森林的?”   薛以旋闻言立时半眯起眼,心中看来这不牢靠的沈如月非但没死,还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对沈青萝全盘托出了,她眼神狠厉威严,紧紧盯住一脸错愕的沈如月。   沈如月被薛郡主的眼神骇到,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摔断了腿,难道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沈青咄咄相逼,这场与雪狼的恶战全都是薛以旋的卑鄙阴谋,要不是雪猿和夏侯湛等人的及时赶到,她们根本不能活下来,下午她才发誓不会轻易放过她,现在就因为他,夏侯湛、百里云直还有傅彦澈以及皇卫军的人马,全都身上挂了伤,新仇旧怨,她就要当众揭了她的丑陋嘴脸!   发觉沈如月的犹豫,薛以旋顿时心里有了底,傲然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沈如月,“沈姑娘,你尽可以大胆的说出来,到底是谁想要害你的姐妹,本郡主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是…”沈如月心惊胆颤,她清楚薛郡主心狠手辣,甚至连她也想要一并杀死,可她心里也清楚,如果把那些事情说出来,逃出生天的她还是会丢了性命的危险,“是我想出去骑马,才不小心去了那边树林,没有人指使我。”   “你!”沈青气结,刚想出声骂她就被薛以旋得意的截断了话,“即使如此,本郡主也无能为力了,来人,送沈姑娘下去休息,待会请大夫为她诊治腿伤。”   “是!”身后的一名皇卫军得令后,立即上前将沈如月带走。   沈青愤然看了看薛以旋,她冷笑着转开眼,心里却暗恼这该死的沈青萝竟然如此命大,中了她这般精心部署的圈套,竟还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甚至出动了雪猿来救她!   傅彦澈对着面色沉然的夏侯湛开口道:“将军受了伤,早些回营帐休息吧,今日虽然血战一场,几度濒临生死边界,却是本皇子颇为尽兴的一天,旁的事等回城后再议吧。”   “多谢六皇子关心。”夏侯湛漠然回了一句。   傅彦澈又看了看皇卫军带回来的雪狼,“这雪狼肉亦是很难得吃到的,以旋,派人选几匹烹制分给大伙吃,就当是今日狩猎的奖赏了。”   “是,六爷。”   临走前,傅彦澈又淡然看了沈青萝一眼,“夫人今日受了不少惊吓,也早些休息吧。”   沈青愣愣的看着他,还没来及出声答话,夏侯湛牵动缰绳调转方向,带着青萝头也不回的走了,百里云直灿然笑了笑,也随后跟上。   纳都牵着沈青的法拉利跟在最后,心道以后就算夫人再怎么收买他,他都绝不会离开夫人半步!   温暖的营帐内,早已生起了火炉,入秋后的临冬城已然是南方的冬天了,沈青吩咐伺候的人端来水和疗伤药,夏侯湛闷闷的坐在帐内的软榻上。   百里云直掀了帘帐进来,看着两人这莫名的古怪气氛,心里知道不该闯进来,却还是硬着头皮没走,谁让他也光荣负伤了呢,不让青萝为他治伤,难得要自己动手吗?六皇子也受了伤,营地的军医肯定是先去他那的。   对着一旁的随从出声吩咐,“再去打几盘热水来,伤药也要多拿一些。”   “是。”随从得令下去办了。   沈青萝连忙出声问话,“你也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就是手臂上受了点轻伤,好像不怎么严重,但还是得包扎一下,”百里云直说着掀起袖子自己看了看,“不过还是将军的伤严重些。”   “哪能不严重,那些雪狼也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什么的,要是留下后遗症,多轻微的伤都能致命。”那些雪狼的暴动实在很异常,沈青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   说着话时,扭了一把热毛巾过来夏侯湛身边,“将军,得清理伤口。”   夏侯湛抬眸狠狠看她一眼,沈青顿时一股寒意从头灌到脚,要不是百里云直在场,她真想低头跟他好好认错了,夏侯湛的担心一点都没错,她低估了薛以旋,低估了危险的严重性,现在她没事,他却受了一身的伤。   说实话,她真的很内疚…   夏侯湛看出她有悔意,冷着脸将身上的衣服缓缓脱下,右侧肋骨的方向,还有身后的背上,两道血长的爪伤触目惊心的出现在沈青眼前。   伤口长的惊人,被抓的地方翻出了皮肉感觉就要见骨!沈青顶着强烈的内疚为夏侯湛擦拭伤口,一点一点,生怕让他更加疼痛,心里想着幸好没被咬伤,要是被那雪狼咬伤了,那更是不堪设想了。   百里云直才发现青萝治伤治的这么细致,照这个进度下去,岂不是要等到天亮才轮到他?!“青萝,要不你先过来帮我看看好了,我看将军的伤还没我的严重。”说着就亮出自己手臂上的一寸小爪伤。   沈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放心,待会那个随从端热水回来了,我会让他帮你疗伤的。”   百里云直气哼一声,“厚此薄彼,重色轻友。”   沈青一阵无语,差点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重色轻友?最重友情的好不好!   夏侯湛沉然出声,“少说废话,找军医帮你看去。”   “得,将军赶我走了~”百里云直挑眉,无奈青萝赚钱的进度很快,疗起伤来却是个慢性子,只好寻个他人帮他疗伤了,正好又看到随从端着热水和伤药进来,起身拍了拍衣袖,“走了走了,跟我回营帐去。”   随从愣了愣,又施施然的跟了上【087】   月色清冷,炉火在营帐里不温不火的烧着,换了五盆热水,才终于把夏侯湛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沈青拿着金疮药帮他上药包扎,半晌没说话的夏侯湛终于冷冷出声。   “沈如月是如何引你去森林的?”   沈青愣了愣,扁嘴道:“她擅自骑走了我的马,我忘了云直教我可以用哨声把它召回来的,等追到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处空地了。”   “只因为那匹马?”夏侯湛的声音越发森冷。   “不然还会为了什么?”   夏侯湛漠然以对,今日要不是她吹奏骨笛,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要不是有雪猿为他们屈退狼群,她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在她心里,那匹法拉利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己的安危都不管不顾?   自野林回来后,夏侯湛就一直闷着脸色,这回才说了几句话又变回这样闷糟糟的脸,沈青心里一阵郁闷,坐在身后为他包扎好伤口后,夏侯将军的健壮上身几乎已经缠满的绷带了…   看着这样好的肌肉因为她而受到这么严重的创伤,沈青更内疚了,先是肩上的口子,再是这两道爪痕,将军大人最近好像一直因为她受伤,抿了抿嘴,弱弱的出声道:“我知道错了…”   “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低估了薛以旋,疏忽了防备,以后真的不会再发生了,我以后一定不会连累你受这么多伤。”   夏侯湛蹙眉转过身子,最后这个不是重点!“你这么怕痛怕死的,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我很珍惜啊…”所以才努力赚钱,等以后老了就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当个逍遥自在的富婆,沈青默默的在心里盘算。   夏侯湛轻哼,“最好是这样。”   “嗯嗯,以后真的不会在发生了。”沈青点头如捣蒜的保证着。   夏侯湛拿过随从送来的衣服,若有所思的出声问道:“法拉利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不是你送我的吗?而且,它是我的第一匹宝马良驹,当然得好好珍惜。”   夏侯湛凝眉,挑出她不经意说出的细节,“因为是我送你的?”沈青点头,夏侯湛欣然满意的扯了一下唇角。   待他换好衣服后,沈青起身疲劳的扭了扭脖子,这一天的奔波惊吓实在辛苦,转头看了看帐里的摆设,顿时愣住了,“这里,只有一张床?!”   夏侯湛淡然看了她一眼,“收了你的戒备心,我还不想牵动伤口裂开。”   虽然他们早已经同卧而眠过,可沈青还是很小心谨慎,刚才那一瞬确实忘了他身上有伤的事,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一下,出声道:“你饿不饿?我去拿点狼肉来给你吃?”   “不用你出去,他们自然会送来。”   沈青努了努嘴,“他们做的哪有我烹饪的好吃,就为谢你今天的救命之恩,我去特别弄一只狼腿给你吃!”看着夏侯湛再度蹙起眉头,沈青又继续说道:“放心,我带纳都跟我一起去,保证绝不乱跑。”   夏侯湛再没说什么,自从厨房那次的事后,她一直不肯为他下厨烧菜,说起来,他到现在还没吃上她亲手做的东西。出了营帐,沈青带着纳都直奔营地的烧菜的地方,一路想着要如何烹饪狼腿。   营地最大的帐篷内,为傅彦澈包扎好伤口的军医刚刚退出帐外,薛以旋心疼的看着六皇子右臂上的伤痕,愤愤然出声,“六爷要真想营救沈青萝,只管派皇卫军去也可以,为何非要奋不顾身的跑去,落的现在自己也受了伤。”   傅彦澈冷然瞪了她一眼,反讽出声,“如果我不去,又怎么能看到你精心部署的壮大场面?”   “六爷,她还不值得我费这种心思,”薛以旋怔了怔,立刻故作断然的否决六皇子对自己的怀疑,“只是沈青萝的几句闲言碎语,六爷就信了?她们两姐妹的感情本就十分恶劣,说不定是沈如月起了刻意加害的心思而已。”   “沈如月起了加害之心?”傅彦澈阴冷的笑了笑,“那又是谁刻意要在来临冬城之前,带上沈如月的?”   薛以旋沉然以对,“就算如此,也并不表示我会做什么,反倒是六爷,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毕竟她是夏侯湛的女人,六爷不觉得越界太多了吗?”   傅彦澈目光一肃,冷冷看着站在营帐中央的女人,“薛以旋,本皇子跟你说过,沈青萝的事你务虚再插手,越不越界不是你该管的事!今天的事,你该千恩万谢没有人受到伤害,否则本皇子一定让你悔恨所做过的一切!”   被狠狠训斥的薛以旋,半晌才缓缓出声,“六爷,沈青萝已经是夏侯湛的软肋,你可以利用她对付夏侯湛,而不是将她也变成你的软肋!”   话音落下,薛以旋带着一身凌然傲气转身离去。   傅彦澈凤眼半眯,半扬起绝然的下巴,营帐外夜色如墨,篝火中的火花不时飞溅而出,烟灰迷乱了夜色,却迷乱不了人心。   沈青带着纳都选了四只上好的狼腿,自个儿要了些作料,就做到一旁细细的烤烧起来,皇卫军中的人见了,无不羡慕墨羽将军娶到这样好的夫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也会亲自下厨为将军烹制食物。   纳都站在一边神情肃穆的候着,没一会儿,闻到夫人烤出的狼腿发出阵阵诱人的喷香,立时又靠了过去。   沈青知道纳都爱吃肉的个性,迎着盈盈火光爽朗一笑,“放心吧,我特地预备了一只给你的,待会就有的吃了。”   纳都正要出声道谢,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夫人可愿意也分一些给我?”   两人闻声回头,就看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傅彦澈信步款款的朝他们走来,纳都收敛了难得的笑容,漠然站在一旁,沈青邹了邹眉,“刚才我看到厨房那已经给你送去烹饪好了的,难道六皇子还没吃?”   傅彦澈微笑着跟着她坐在烧烤的石凳上,“正要吃的时候闻到一阵很香的味道,就循着香味找来了【088】   “我的手艺比不上宫廷的御膳师傅,六皇子怕是要失望了。”沈青淡淡笑了一下,刚才她去拿作料要这么烧烤烹制的时候,还被傅彦澈随身带着的御膳师傅给嘲笑鄙视了一番。   “比不上,本皇子就不会循着香味就找到这来了。”傅彦澈看了看烤架上肉色金黄的狼腿,“而且,你做的东西卖相看着就很有趣,就算难吃,我也想试一下。”   沈青无奈的耸了耸肩,依百里云直和夏侯湛他们的话,她应该刻意跟傅彦澈保持距离才是,可今晚见到的他跟平时极为不同,没了那种贵气凌然的疏离和捉摸不透的神秘,倒像是普通人一般,她也不好刻意回避。   “我只烤了四只,既然六皇子这么想吃,那就把我的让出来给六皇子好了,就当是感谢六皇子今日前来救我。”   傅彦澈转头看她,“那你岂不是得饿着?”   “我一向吃的很少,待会跟将军云直他们分分就好了,纳都食量大,不能少了他那份。”   退到一旁守候的纳都,闻言顿时满心感激。   “你这直爽的性子倒是很难能可贵,”傅彦澈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了看,“我开始有些明白,为何他们都和你这么要好了。”   沈青不自在的笑了笑,被高高在上的皇子夸奖她是不是该跪地谢恩了?想到这,沈青这才忽然想起刚才他来的时候,自己一直就是坐着的,都没起身行礼,现在都已经聊得这,估计也不用回头去补了,怪不得他说自己直爽了,应该是大无畏吧…   “我只是个粗陋的民女,没什么难能可贵的,性子直了的是偶还常常冒犯到别人,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六皇子多多担待。”   “夫人多虑了,性子直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说的都是真话。”   这话说的有些落寞,沈青转头看着他,在脑里编制他肯定是自幼在尔虞我诈的宫中长大,所以才这么说,所以才希望自己也多听到真话吧,心里轻悠悠的叹了声气。   她说自己性子直,可说的也是假话,第一次碰面就跟他撒了一大堆谎,“不管性子直不直,六皇子身边还是有很多真心人的,只要是真心就不会想要欺骗你。”   坐在身旁的沈青萝继续刷着酱料,傅彦澈轻笑了笑,出声道:“真心是什么?”   沈青动作一顿,愣愣的转回头,不知该怎么接话,也不明白他是不懂真心,还是不要真心…   狼腿烤好后,沈青诚意满满的递到傅彦澈的面前,“六皇子,尝尝我的手艺。”   傅彦澈笑笑的接过,拿起小刀在狼腿上划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刚咬了两口便十分满意的点头,笑意涟涟的望着她,“味道极好,很是别致,本想就算你做的不好吃,也得客气的夸赞几句,但现在都是由衷赞许的。”   沈青挑了挑眉,真想用DV录影机把傅彦澈称赞的对话拍下来,这样以后放到她的餐馆里,就不可客人不上门了~可惜没有DV…“多谢六皇子夸赞。”   “应该的。”傅彦澈用小刀继续划狼腿上的肉,吃的津津有味。   “六皇子,这几块我得送去给将军和云直他们,那青萝就先告辞了。”沈青抱着包好的狼腿站起来,提醒着局促行了个礼。   纳都也朝着六皇子微躬身行了个礼,便陪着夫人朝自己的营帐缓缓走回去了。   傅彦澈回眸看了一眼,再转过头,筑起的篝火已经快要熄灭了,将手中的狼腿缓缓高举,然后砰然落回飞灰四溅的篝火中,狼腿沾满了杂乱的污秽,魅惑众生眼眸中暗浮起一丝笑意,“真心?”   起身返回自己的营帐,炉火升暖,他坐在桌边翻看着临冬城这三年来的税收记录,恍然从书中抬起头,想起那女人的话,不由的有些晃神,他都快忘了,世间还有真心这样东西…   正这时,帐外传来随从的传话声,“六皇子,季姑娘在帐外求见。”   傅彦澈微微蹙眉,回想起下午她被薛以旋绑着当成箭靶的事,“让她进来吧。”   话音落下,季连思穿着一件简易的青瓷白衫缓缓走了进来,妆容柔美,神态安宁,入内后上前轻轻福了福礼,“连思见过六皇子。”   “这么晚来找本皇子,是有什么事?”傅彦澈起身踱步,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床榻。   季连思稍显局促的站在六皇子面前,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傅彦澈等了一阵,似看透了她的心思,慵懒的半靠在床榻上,“本皇子没多少耐心,你要是没事,就尽早回去吧。”   季连思身子动了动,柔柔弱弱的出声,“连思有事要说。”   “那便说来听听。”   季连思微带怯意的抬眼看了六皇子一眼,她心中清楚,这是孤注一掷的机会,若不成,她便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想到这,她的手缓缓伸向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拉,整件青瓷白衣瞬时滑落,墨发如雪盖在她的身后,光洁的身子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出现在六皇子面前。   靠在床榻上的傅彦澈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每年都有不少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做这种事,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自动献身的女人勇气是可贵的,却也是极度愚蠢的,冷然看着帐中央的季连思,“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连思低着头,不敢去挡自己的身子,“连思只想得到一点庇佑和怜爱。”   “因为今天被当箭靶的事,所以你才这样做?”傅彦澈心中冷笑。   季连思点头却又摇头,傅彦澈微微眯眼,“那是为什么?就算你献出贞洁,本皇子也不会承诺给你什么,你若想借此等到富贵权力,还是一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季秉利当年在朝中也算是颇有风骨的一个人,你是他的孙女,书香世家出声,难道还看不清这些道理吗?”   “连思知道所有的道理,但六皇子此番回去了,你们也许终此一生都不可能再见,连思不想奢求什么,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得到六皇子的怜爱,以慰藉自己没有白白付出这一片真心。”   傅彦澈喃喃出声,“真心?”   季连思紧张的望着六皇子的神情,只听他似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说道:“真有意思,今日第二次有人跟我提及这两个字。”   季连思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第二次?正疑惑着,就见六皇子目光一转,傲然出声道:“上前来。”   她紧张的一步步走了过去,不知自己是成功了没有,哪知刚靠近到最后三步,一只温暖的手忽然强有力的将她拉了过去,长发一扬,光洁诱人的身子已然躺在了软榻上。   他的身子跨坐在自己的身上,季连思微微颤抖着不敢出声,心情复杂,脑子却一片空白。   “好,告诉我,你打算怎样表露你的真心。”话音刚落,季连思弓起身子,吻在他的唇边,今日这一切都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   傅彦澈冷笑,这份真心很薄弱,他没什么感觉,但她隆起的身子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一手抚上雪白的圆润,一手缓缓往下探索…   这是季连思活了十几年,初次经历的最不知所措和激烈的一夜,深秋泛寒的夜晚,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主营帐内还是回荡起一阵阵绵长的春【089】   转日,等沈青睡醒已经是辰时了,营帐外皇卫军的人马忙忙碌碌的做着下午返城的准备,沈青是被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吵醒的,坐起身就看到夏侯湛坐在帐里的暖炉旁闲闲的喝着茶。   “将军真早。”沈青揉了揉眼,起床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昨夜做了几只狼腿,骗他吃饱喝足的睡下了,她才敢窝到软榻的边上睡,起晚了也无可厚非。   夏侯湛轻哼着抿了一口茶,“托某人的福,本将军一早被拍了好几下伤口,不得不早点起来。”   沈青郁闷,咽了下口水,“所以说我们俩睡一起不方便嘛…”   夏侯湛将茶放到一边,淡淡然的出声,“不碍事,这毛病本将军以后会帮你好好调教过来。”   沈青顿时黑线了,刚还想关心下自己拍的重不重,他的伤口有没有严重了,现在真后悔没多拍几下回来!…   “调教什么?”百里云直正巧从帐外进来,衣服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没什么…”   沈青转头缩到一边坐下,晾下一脸困惑的百里云直,夏侯湛轻笑着抬头,“你随六皇子去狩猎了?”   “卯时就传我过去,你受了伤,也只有我陪着去了,就去南面树林转了一圈,猎了几只兔子和鹿,没什么意思。”百里云直兴致缺缺的耸了耸肩,见青萝的样子有些古怪,笑笑着坐过来闲聊,“青萝,昨晚的狼腿味道真不错!什么时候能再烧几只给我尝尝?”   沈青回眸瞥了他一眼,故意回道:“你不是说我厚此薄彼,重色轻友吗?   “你还真记仇,”百里云直挑眉,“那我话收回来还不成吗?”   “晚了~”   “嗳…”百里云直顿时郁闷了,刚才进门她就晾了他一回,这回儿还真的开始记仇了,呐呐的嘟囔道:“这一大早的,怎么各个女人都火气冲天的。”   沈青微微一愣,各个女人?“你说还有谁?”   “我和六皇子狩猎回来的,见薛郡主满脸怒意的从营帐里迎出来,也不知是想与六皇子说什么事情,可惜…六皇子没理她,径直就回帐子里去了。”   “一向都是她玩你弄别人,她还有什么好气的。”沈青邹眉,心里还真好奇能有什么事能惹薛以旋生这么大的气。   “我大约猜到一些,总之你让你那个跟在六皇子身边的闺中姐妹多多小心,薛郡主的为人,你们也是见识过的。”百里云直靠在椅子上说着话,傅彦澈和薛以旋这些年来来去去的把戏,他听闻过很多了,来来去去多半还是因为女人的事。   听到这,沈青立刻站了起来,百里云直被她吓了一跳,邹眉道:“你这一惊一乍的又是怎么了?”   “你提醒我了,早饭不用帮我预备了,我去找连思说些事。”百里云直不说,她还差点忘了,下午就要启程回临冬城了,怎么也得先去跟连思见一面先。   沈青说着就脚步匆匆的从帐里走了出去,守在帐外的纳都即时跟上。   营帐内,夏侯湛淡然瞟了百里云直一眼,“她那性子说风就是雨,以后别让她掺和这些事。”   百里云直点了点头,“六皇子势必得在冬至前回到京都城,估摸着过几天就该启程了。”   营地内,皇卫军筹备着返城的事宜,沈青循着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季连思住的营帐,心想着待会还是再劝劝她,让她跟着自己回将军府也好。   哪知才刚靠近季连思所住的营帐,忽然听到一个响亮的把掌声,沈青急步走近,就看到是薛以旋在营帐前狠狠的甩了季连思一个巴掌。   这光天化日一大清早的!薛以旋就敢这样嚣张,沈青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   “别以为爬上了六皇子的床榻就能得到富贵荣华,像你这种卑贱的女人,只不过是件暖床的工具而已!”薛以旋怒不可遏的狠狠训斥,眼眸里怒火仿佛要立刻烧起来一般。   季连思捂着脸,半垂着头也不去答话。   “季连思,立刻收拾东西给本郡主滚,以后休想再靠近六皇子半步!”   昨晚因为与六皇子争执了几句,一时疏忽之下竟然这个贱蹄子钻了空,薛以旋心中又气又恼,最近六皇子越发变得难得琢磨,总是招惹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早上去找他时,竟还吃了闭门羹!一想到这,薛以旋的怒气再度腾了上来,转手就想再挥下一巴掌。   “住手!”   沈青几步靠近,侧身挡在季连思的面前,“郡主,请你自重些。”   “自重?”薛以旋缓缓放下手,冷笑着哼了一下,“沈青萝,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跟本郡主这样说话,凭什么干涉本郡主的事情!?”   沈青沉然看着对面的薛以旋,刚才她们的那些对话,她全都听到了,虽然不敢相信连思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可却也看不下去薛以旋这样强势的欺凌别人。   “既然是连思与六皇子之间的事,我想你我都无权过问,若郡主已然是六皇子的妻妾,要打要骂要责罚,我也不会阻拦,可敢问郡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这些?”   薛以旋怒视着眼前的沈青萝,这女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她与六皇子也不会总无谓的争执,落得现在,还让别的女人上了六皇子的床!“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沈青邹眉,这闲碎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她在胡说些什么,难道是气疯了不成。   薛以旋傲然冷视着她,冰冷冷的出声开口,“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本郡主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   说着便带着梨月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薛以旋在季连思身边稍稍停了一下,嘲讽着低声道:“你真以为六皇子是看上你?我告诉你,你只是别人的替身而已!”   一旁的沈青被薛以旋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替身不替身的管她什么事,盯着她看做什么?   季连思微微一怔,想起六皇子昨晚轻描淡写提过的一句话,惶然看了看跟前的青萝,心里暗暗隐伏起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嫉【090】   薛以旋离开后,沈青陪着季连思回到她的帐篷里休息,原本她与沈如月共用一个营帐,昨天沈如月受伤后,薛以旋故作好心的又给她分了一处养伤的营帐,季连思这才得了一点自己的清净地方。   沈青捏了一把热毛巾递到连思的面前,“我吩咐随从去煮了两个鸡蛋,一会儿拿鸡蛋敷敷,红肿会消得的快一些。”   季连思接过后捂在自己的左脸上,“谢谢。”   薛以旋的这一巴掌该是卯足了所有的怒气,到现在连思的脸颊上还有红肿难消的指印,沈青坐在她的对面,想到刚才薛以旋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就泛起一阵阵惋惜的感慨。   喜欢上皇室贵族的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六皇子身边还有这样可怕的薛以旋在,她还想劝连思尽早回头的,奈何她竟然已经义无反顾的献身了…   沈青筹措着开口,“连思…你真的想清楚了才那样做的吗?”   对面的季连思缓缓抬起头,轻笑了一笑,答非所问的开口道:“青萝,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不愿盲婚哑嫁的过一辈子,若不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我宁可青灯古佛长伴此生,也不愿轻易下嫁。”   沈青讶然她有如此超脱封建的思想,也的确,像她这样饱览群书的才女,见识和才情都不是普通男子可以比拟的,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可在这种年代,贞操对女人来说不也是很重要的吗?   “他喜欢你吗?”沈青轻声开口,想起昨晚傅彦澈反问她的那一句话,她其实心里清楚,傅彦澈不是一个会轻易交付真心的人。   季连思轻轻撇开眼,“他喜不喜欢我,并不重要。”今日薛以旋的反应,她早已料到,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薛以旋越生气就对她越有利。   沈青又在心里叹了叹气,她明白了,所以她只想付出自己的全部,不让自己日后觉得惋惜,想来她也是个很痴情的女人。   人家都说女追男隔成纱,偏偏她追的人是六皇子,这中间几乎隔了一个王母娘娘一般的人物,今天就已经闹成这样,薛以旋心狠手辣,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懂你的心思,只是那个薛郡主…”   “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青一脸无奈,她这种执迷不悟的固执,真不知是好是坏,她可不担心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她担心的是她真惹毛了薛以旋,只怕就活不了多久了。   正要说话,营里的随从拿着两个熟鸡蛋进来,沈青接过后用巾帕包着递给连思让她消肿。   看着细心照顾自己的青萝,季连思回想起薛以旋说过的话,思虑半天还是开口问了,“青萝,你昨日有见过六皇子?”   沈青不疑有他的恩了一声,“我烤狼腿的时候,六皇子正好循着香味找来了,我见他想要吃就分了他一只。”   “原来是这样。”   季连思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里却已然笃定了自己的猜疑,六皇子和薛郡主所指的那个人果真是就是青萝。沈如月一直说青萝变了,她也依稀有些察觉,只是没想到她不仅得到了墨羽将军的厚爱,还让六皇子如此在意她,想到这,季连思眸子逐渐暗了几分。   “青萝,我看得出,那位将军待你很好,虽然你们是阴差阳错,可如今见你也是极惬意自在的。”   沈青疑惑怎么话题忽然转到她这来了,尴尬笑了笑,“我和他…还算是相安无事。”毕竟他们达成不会贸然侵犯的协议了。   “看来你比我要幸运,可以这样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季连思试探着说着话,柔美的双眼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沈青邹了邹眉,她才没有喜欢白痴将军呢,可对着季连思她也不好多解释什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这反应却让季连思不由得怔了怔,这时营地响起悠长的号角声,是在召回林中的其他步兵了,看来返城启程在即了,纳都在帐外说话,“夫人,差不多该回去了。”   “知道了。”   起身看着季连思,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的,“我知道你还舍不得离开他,但要是你遇上什么危险,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季连思微带感激的点了点头,“青萝,谢谢你。”   沈青抿了抿唇,“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纳都为她掀起布帐,正要出门,就听身后的连思又忽然叫住了她。   “青萝。”   沈青疑惑着回头,以为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说,就听她幽然问道:“青萝,换做你是我,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选择?”   沈青站在门帐处愣了愣,换做是她?为得到喜欢的人的关注而义无反顾的先付出贞洁?肯定不会,可直白的话不好意思直接对文弱的人开口,“连思,我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沈青萝走后,季连思恍然愣在原地,而除了纳都,谁也不曾注意到帐篷外还站了另一个人,傅彦澈沉然站在帐篷后方的不远处,凤眼半眯望着红衣女子缓步走远,嘴里喃喃的轻声念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返城的人马在晌午后就启程出发,浩浩荡荡的军马在阳光的映照下踏上归程。   因为法拉利和夏侯湛都受了伤,所以沈青和夏侯湛都坐马车回城,百里云直也凑了热闹不去骑马,一上车就神神叨叨的跟她说事情。   “季连思与六皇子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沈青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启程前,六皇子特地为季连思安排了些事,以后,她就是六皇子的妾侍了。”   也算是随了她的意,也幸好六皇子没有随便糟蹋人家清白,沈青叹了叹气,“以后好不好,都得看她自己了。”   百里云直轻笑“你倒是看得挺通透。”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可惜她拦不住季连思那股非要往火坑里跳的劲头。   夏侯湛抬眸默然凝视着她,沈青转身挑起车帘,朝野林远山眺望,想起那个高大勇猛却又很温柔的雪猿,或许以后都见不到了吧。   也不知他身上的伤都好了没有,沈青想着拿起骨笛悠悠然的吹奏起来,当时跟救她的这个朋友道别了。   车旅行进,笛声悠扬中,孤傲飞翔的苍鹰出现在蔚蓝的天空里,鹰鸣声响彻整个东郊野林,谁也没注意到,苍鹰是盘旋跟随着笛声飞【091】   傅彦澈在返回临冬城的第三日启程回了京都,沈青没去送行,改建民宅的工程里,有两堵墙被工匠用错了板料,导致整个墙面都显得很不顺眼,她忙着重新更换板料,根本没空参加六皇子隆重的送行仪式。   百里云直最近不用去军营,得空就跟着她到处乱晃,“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爱折腾的女人,老老实实当你的将军夫人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受累。”   沈青义正言辞的辩驳,“这叫事业,懂不。”   “什么事业?你不就是爱银子吗?”百里云直一语戳穿。   “爱银子有什么错,何况还是我自己亲力亲为努力赚回来的。”沈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最近到真是闲,怎么都不用去军营了。”   “先是紧锣密鼓的练兵,接着又是六皇子的狩猎行程,我忙了这么久,当然得好好调养一阵子,我这才休息了几天,你就想赶我走?太不够意思了。”百里云直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沈青一阵无力,“堂堂七尺男儿,才忙那么几天就要调养了,我可一路都没歇过。”   “你那又爱钱又别扭的性子,我才不和你比。”   “……”   两人一路拌嘴的回到将军府时,早已星罗漫天了,刚进门,就碰上白果和刘副将正巧路过,立刻迎了上来。   “夫人,今日怎么又这么晚,阿虎特易给你备了饭菜的,我去给你端过来。”   刘副将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还是让阿虎重新在做点别的给夫人吃,夫人在外面忙了一点,只是不冷不热的饭菜吃了也不好。”   沈青没什么胃口,也不想他们麻烦,“没事,都这么晚了,别让阿虎麻烦了。”   百里云直刚想点几个想吃的就被青萝一句话堵劫了,“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还这么不讲究,算了,你不要我要,白果,让阿虎给我弄个甜品来,要银耳蜜枣羹。”   “好,夫人,百里公子和刘副将说的是,阿虎手脚快,我就让他给你重新做几样好吃的,一会就给你送到房里去。”   白果说着就匆匆往厨房去了,沈青拦不住,其实她想说,比起饿过头的肚子,她更想早点睡觉的…   “我回去等我的甜品了,你早点休息吧。”百里云直说着,就吊儿郎当的走了。   沈青正打算也回房歇着去,刚走一步就闻到一股药味,回头发现时刘副将手里端着的东西传出来的,邹眉道:“这是什么?”   刘副将低头看了看,“夫人,这是要送给将军的金疮药和纱布,我预备了些新的,正准备给您送到房里去。”   沈青顿时郁闷,出发狩猎之前,她还有一笔帐要跟夏侯湛算,还打算着把他的东西从房里都扔出去,可等狩猎回来之后,她赫然发觉自己没有算账的立场了。   夏侯湛满身的伤都是因她而起,所以她只得任劳任怨的负责疗伤,闷闷的说话,“你不也可以帮他换药吗?何必非要等我回来弄。”   要放在以前,疗伤换药什么的他是可以帮着弄了,现在?他可不是这么没眼力劲的人,刘副将嘿嘿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没夫人细心吗?”   沈青闷着脸回房,抬眼就看在夏侯湛坐在房里看兵书,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走到书桌前坐下。   “夫人,我去厨房看看饭菜,没事我先走了。”跟在她身后的刘副将觉出气氛不对,放下金疮药和纱布,就立刻推出去推出去了。   听到刘副将说到饭菜的时候,夏侯湛就已经紧蹙眉头了“你还没吃饭?”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沈青默默的点了个头,也没抬头看他。   没多久,白果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都是简单下口的小菜,阿虎跟着夫人久了,逐渐了解夫人的口味,所以只挑简单爽口的小菜做。   饭菜摆上桌,沈青却还在翻阅着最近工程的进度记录,工程上要追漏的细节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和复杂,翻了几页,边看边标注,一点没发觉对面男人的不悦。   “过来。”   沈青微愣,抬头见他不苟言笑的端然坐在桌边,还以为他是肚子饿了,“你想吃就先吃嘛,我还没忙好。”   “别让我说第二次。”这一回已经带了命令的语气。   沈青郁闷了,百里云直怎么会说她性格别扭,最别扭的人明明是这男人才对啊!无奈的走过去,刚想隔着位子分开坐,就被他拉着砰一下做到了身旁。   “把饭菜都吃了,我看着你吃。”   沈青抖了抖眉,这人真是闲得慌,“我都不知道你有这嗜好。”   夏侯湛沉了脸看她,一点都不觉得这话好笑,“吃饭。”   没法子,沈青只好在将军的威逼下起筷吃饭,虽然被人盯着的滋味不好受,可好在阿虎的厨艺又长进了不少,这几天下来都没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好难得能这么专心的吃饭了。   吃完了饭,白果进来收了东西,沈青刚想回书桌边,又被某人拉住了,“又怎么了?”   “换药。”   “等一会,我先把事情做完。”反正你都已经等了一天了,应该就让刘副将帮你弄的。   “不行。”又是简单利落的两个字。   沈青小小的心灵已经郁闷不下了,救命之恩什么的,责任太重大了!   于是沈青又只能老老实实的为他换药,解了碰带看伤口,顿时一阵欣喜,“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啊,不错不错,过阵子就可以不用我换药了。”   夏侯湛端坐着没说话,又听她自个儿在身后嘀咕着说话。   “这么长的抓痕,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复原,万一留下伤疤就麻烦了。”他这一身好看的肌肉,留下这么刺眼的抓痕,她真是罪过大了…   夏侯湛邹眉,“你在嘀咕些什么?”   “呃…没什么。”   沈青赶忙撇清,换药的次数勤了,手脚都利索很多,她深深觉得自己俨然已经是半个护士了,没多久,伤药就换好了,帮他包扎好后得意的打了个结。   “都好了,你回自己的房里休息吧,我还要忙事情。”   这几天将军都挺老实的,没赖在她房里不走,沈青边说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谁知刚转身就被某人一把横抱了起来,顿时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睡觉【092】   “睡什么觉,你要睡回你自己房里睡,或者…我们换房间!”沈青暴动了,可她的挣扎在某人强硬的质押下根本毫无作用,三两下就被绑票带到了床上。   夏侯湛沉着脸看她,“哪个女人会像你这样,大半夜还守在书桌上,本将军给你的银子,又不指望你还,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沈青一顿,还没回神,夏侯湛就已经躺到了身边,被子拉着一盖又冷冷撂下一句,“你要是敢起来,本将军就把你绑起来再睡。”   沈青若有所思的看着枕边闭目养神的将军大人,不是吧,强迫她吃饭,接着又帮他疗伤休息了一阵,现在又硬要她早点睡觉,他是在心疼自己?   可是这个男人,心疼人的方式会不会太霸道了吧!而且性子还是这么别扭,好好的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吗…   “那个…”   “还想说什么。”某人以为她还有异议,语气依旧没有好转。   沈青呐了呐,“我是想说,睡觉不用亮着灯…”   夏侯湛转过头,两人在同一个枕头上四目相交,沈青有些愣住了,烛火的光圈温暖的照在他的脸颊上,一晃一晃的,这一小蹙的回眸,她又被将军近在咫尺的美色蛊惑了。   “女人…”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   “犯规不能怪我,这是你引诱我的。”   话音未落,沈青的脑袋就被夏侯湛一把带了过来,毫无意外的唇齿相交,他的气息环绕在四周,每一下亲吻都像融在嘴里的蜜,带着霸道却又温柔而轻缓,被套了引诱罪名的沈青才拒绝了几下,就被这样的吻给迷乱了,她闭着眼不敢回应,却又没法逃脱。   夏侯湛低吟着更深的吻着怀里的小女人,整个身子都紧紧揽进自己的怀里,她不知道,她难得的顺从已经让他的提醒自己警惕线完全松懈了。   缠绵的吻在沈青就快缺氧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低头缩在他的怀里,沈青忽然感觉自己好没出息,被人心疼一下就疏忽防备了,心里一遍遍的警告自己,他是个腹黑的色狼,他是个腹黑的色狼,他是个腹黑的色狼…   这么默默想了几遍,沈青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一点了,于是转了转身想默默躺远一点。   “别动。”   又是某人低沉的声音,沈青抬起头,正对上他目光深邃的眼眸,无意识的呆了一下,“我没引诱你。”   夏侯湛轻扯嘴角,唇瓣的弧度轻松而悦然,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然后挪了挪身子,以怀抱的姿势将她放在怀里躺好,“放心,我明天要去军营一段时间,不会碰你。”   听了这话,沈青小鹿乱撞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了,枕在他的胸前默默躺着,也不再拒绝这个天然的大抱枕,就当她放纵一次,‘以身相许’的报恩好了。   “你不怕我再拍你的伤口?”   “反正迟早都要调教的。”   “……”所以你顶着伤就开始阿,这人真执拗。   夜色撩人,厢房内的烛火一闪而灭,满园的树木在夜风中摇摇曳曳,寂静宜人中徐徐吹送着愈发寒冷的风。   隔天早晨,沈青睡醒时发觉将军已经离开了,一看天色才发觉自己已经睡过头了,日上三竿,她竟浑然不觉的睡了这么久!?   “杏儿!”   沈青出声喊了一句,杏儿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   “小姐,你醒了阿,我去给你打洗脸水来。”   “你还说,怎么我睡晚了也不叫我,我今天还要一堆事要做的。”沈青说着就起来梳妆打扮的找衣服。   杏儿笑着站在门边,“小姐,这可不能怪我,是姑爷走的时候特意叮嘱让我们不要叫你的。”   沈青想起昨天稍显缠绵的吻,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低头继续忙活着准备出门,“亏我还对你们这么好,转个头都去听他的话了,真是太没骨气了。”   杏儿嘿嘿一笑,那姑爷也是对小姐,希望小姐睡饱一点才这么说的嘛,我可是很明白的。”   沈青气的都没空教训她这迎风倒的性子,换好衣服就预备着要出门了,杏儿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小姐,你还没吃饭呢,这就出门了阿?!”   “不吃了,睡这么久哪还有空吃饭。”   “那要不要叫上百里公子一起出门?”   沈青顿住脚步回头,“他没跟着将军一起去营地?”不是一向将军走哪他也跟去哪得么。   杏儿点头,“百里公子没去呢,他知道你还没起来,就说在书房等着,等你醒了再过去叫他。”   沈青有些郁闷,百里云直这是拿她的工作当他的娱乐节目,“算了,你去喊他吧,我在这等着。”   杏儿嗳了一声立刻小跑着去找人了。   沈青愣在府门院里等着,府内没什么人前院里静悄悄的,手里翻着工程的记录本,正翻了几页,就邹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及其娇媚的呼唤声。   “湛哥哥!”   沈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ABB的称谓实在很难听到,循着声音回头,就看到府门外,一个跟她差不多个子的女孩子直直的冲了进来,长相什么的还看不清,就看到她那一身极其华丽的五彩羽毛衣衫。   迎着小跑的风向,那么华丽而漂亮的羽毛飘然若舞,沈青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巴黎最顶级的T台时装秀。   “湛哥哥!我是苏羽啊,你在哪?湛哥哥!”她直冲进来,朝着院里高声呼唤着当她隐形人一般的路过去了。   沈青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了好长一条队伍,看排场就有十几二十人,一看就是来头不小,湛哥哥…难道叫的是夏侯湛?   “姑娘?”   苏羽站在院里继续喊人,根本没理会她很善意的招呼,叫了好几声才好不容易引来她的注意。   “姑娘,你是要找将军吗?”   苏羽寻人心切,面无表情的跟道旁的丫环吩咐,“是,你快去喊湛哥哥出来,就说我来了!”   “将军去南郊军营了,不在府里,姑娘要不改日再来找他吧。”沈青暗自猜测这姑娘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单看这件这么扎眼的羽毛衣衫…就很不简单。   “这位我们真国的公主殿下,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将军府的丫环,怎么说话一点尊卑礼仪都没有【093】   一道很端庄凝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青回头,见着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徐徐进来,看着就是很有气场的女人,走到苏羽身边一站,虽然恭敬却也带着严师般的威严。   将军府的丫环?!难道说的是她,沈青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打扮,蓝白相间的锦裙,简单大方,虽然不算出众当至少各种细节也是经得起考量的,怎么在她眼里,她就成丫环…   苏羽也顿时怔了一下,表情忽然变得很不敢置信,“丫环?将军府不一向没有女人的吗?何时有丫环了!难道你是那个女人带来了?”   沈青被她逼得稍稍后倾,“哪个女人?”   “就是你们大周的六皇子送给湛哥哥的女人啊!”苏羽说的神情激动,显然有点要跳脚的感觉。   身后的女人立刻出声提醒,“公主,注意仪态,不可失了我们真国的威仪。”   “红姝夫人,湛哥哥都要成亲了,我还注意什么仪态啊!”   苏羽一脸委屈,她一直以为湛哥哥不会这么轻易接受别的女人的,她听说傅彦澈送来的女人都被他赶走就高兴的不得了,可才高兴没多久,又听说湛哥哥收了一个女人做夫人了,她顿时就晴天霹雳了。   收拾东西就急忙跑来找湛哥哥,要不是路上红姝夫人一直提醒她这要注意那要注意,害她一路紧赶慢赶耽误了好多时间,她应该早几天就到临冬城了的。   “你快说啊,你是不是那个女人带来的丫环啊?”   沈青有种想撞墙的冲动,“我不是…”   “那你是谁?!”苏羽又逼近一步,清秀可人的小脸上满是焦虑和紧张。   “她就是将军的夫人!”百里云直带着杏儿信步出来,从容不迫的替她解了围,将快摔倒的青萝拉了拉站好,转头看着一脸惊讶的苏羽,“你怎么跑这来了?”   苏羽根本没空理会百里云直的问话,一脸愤恨的盯着他身旁的那个女人,长得也不能算顶漂亮嘛,衣服也穿得很简陋,而且样子看着还有点傻傻的,湛哥哥怎么会要这样一个女人做夫人?   站在身后方的红姝夫人也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个将军夫人,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看样子还是有几分气度的,而且能让百里家的云直公子在这么短时间内跟她这般熟悉要好,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女人。   “不行,我要去找湛哥哥问清楚!”苏羽说着转头就走,“红姝夫人,吩咐车队掉头,我要去南郊营地,我要去找湛哥哥。”   红姝夫人原地不动的站着,“公主,军营那种又脏又乱刀光剑影的地方,你不能去,都已经来到临冬城了,公主始终是会见到将军的,不必急于一时。”   苏羽没走几步又停住了,不情不愿的慢慢走回来。   沈青挑眉,这位红姝夫人还是蛮厉害的,几句话就立刻让毛毛躁躁的真国公主乖乖听话了,一想到这,沈青这才发觉这当中的一处重点,真国公主?那她岂不就是苏裕舟的妹妹?   用胳膊肘碰了碰百里云直,低声问道:“她是苏裕舟的妹妹?”   百里云直点头,“嗯,是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对话已然被红姝夫人听到了,她转过头,一脸气怒的瞪着她,“你怎敢直呼我们太子的名讳!”   百里云直笑笑着出声,“你们的太子跟将军夫人是朋友,前阵子还在府里暂住了一日,还是将军夫人收留他的,他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沈青愣了愣,知道百里云直又在帮她解围,想来也奇怪,苏裕舟那人既简单又朴实,怎么偏偏妹妹就喜欢打扮的如此夸张华丽,宫里的人也看着这么不好相处。   红姝夫人脸色变了又变,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这位墨羽将军的夫人。   苏羽却没她那般激动,听到自己的亲哥哥出现过也毫不在意,几步回来又冲到她面前,“说,你是怎么勾引湛哥哥的?!”   很显然,这苏羽公主应该就是将军大人的粉丝了,看样子还是很忠实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情感纠葛…沈青想到这,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   “既然公主殿下要等将军回府,那就在府里住下吧,杏儿,让刘副将帮着公主和红姝夫人安排一处宽敞舒服的院子。”   “是。”杏儿乖巧的应话,接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这个如此紧张姑爷的真国公主。   “我在问你话嗳!”苏羽不乐意了,她竟然敢无视自己!   “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正好赶着要出门,府里的事情刘副将会为公主打点安排的,那我就先告辞了。”沈青说着就飘飘然离开了。   百里云直左右看了看,毅然决然的选择跟青萝出门去,他可不想留下来应对这般不好对付的女人,“那我也先走了。”   “嗳!我还没说完啊,你别走!”苏羽气的在他们身后拼命大叫,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红姝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两人的背影,这女人倒真是奇怪,公主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却这般自在的抛下一切走了。想的邹了邹眉头,才上前安慰,“公主,我们一路风尘仆仆的,也是该好好休息一下,既然来了,她也跑不了,不用着急。”   苏羽闷闷的看了看空空的门庭,也只好如此了,“那好吧。”   五坊大街上,沈青一路不回头的急步走着,身后的百里云直好不容易才追上她,“你走这么急干什么,都不知道等等我。”   “你人高马大的,几步就赶上我了,我等你干嘛?”   百里云直听出她的语气不善,刚才在府里,她那般气定神闲的,他还以为她真的一点不在乎呢,“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青停了疾走的脚步,抬头看了看他,问什么她想问什么,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算了,她不想知道,嗯,不想知道!   “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沈青说完又故作无所谓的继续走。   百里云直在她身后看着,忽然起了戏弄的念头,“她可是差点就嫁给将军的人,这你都不想知道?”   沈青猛地一顿,心头像被猛的压了一块大石头,那岂不是…他的前女友【094】   百里云直还以为青萝听到他的话以后会有很大反应的,没想到她没事人一样又拉着他忙了一整天,改建的事一点没被耽误,他真是太小看这女人了。   入了夜,沈青刚好在饭点儿之后忙好手头上的事,百里云直怕回府又吃不上好东西,索性就拉着她去外面的酒楼吃饭,天香楼的厢房内,两人相对而坐,这头在斟茶倒酒,那边还是翻阅记录着改建细节上的疏漏。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陪你一整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那你吃啊,菜不都上齐了吗?”沈青抬眼示意性的瞟了一下桌上的好酒好菜。   百里云直快要被她气死,“吃饭就该有个吃饭的正经样子,你这样迟早得熬出病来。”   “放心,我一点事没有。”沈青说着收了记录本搁到一旁,起筷也吃了起来。   百里云直将热水抵到她面前,“我看那处民宅也被你改建的差不多了吧?”   “还没,不过已经初具模型了,估计再过一小段时间,就可以开张营业了~”   沈青说着夹了一块青椒放到嘴里,按她的设想,民宅前院门庭重新建造,民宅里面的格局修改,墙面翻新,还有民宅后面的空地,她要在那建一栋临冬城最高的楼宇,中庭通天而立,楼宇要和宅子之间连有别具风味的过道。   原本她预计改造好这些,起码也要半年以上,可之前因为傅彦澈要来临冬城,还留了大批修葺行宫的工匠师傅,当时刘副将请人的时候,直接就把这些人一车的拉过来了,所以才找人找的这么快,因为都是颇具功底的工匠师傅,这次改建的事不仅在速度上翻了好几倍,还在质量上比她预期的要高出许多。   各种困难也有不少,但毕竟都是专为皇族设计宫廷的工匠师傅,自改建到现在,这些工匠师傅常有令她惊喜的地方,只是她不想等以后建成了才发现各种不足的纰漏,所以她现在担任的角色一直在做监工和补漏的工作。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生意啊?”某股东投资良久,虽然每日都跟着晃来晃去,却还是看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现在终于发问了。   沈青挑眉,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你猜?”   “我知道你训练阿虎学厨艺肯定是另有目的的,我估摸着肯定是间巨大的食肆。”   沈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百里云直顿时被难住了,满脸的疑问,又摇头有点头,这是什么意思?   “临冬城里的食肆虽然没特别精良的,但五坊大街上吃的门店比比皆是,我可不想开间明摆着会赔本的巨大食肆跟他们争生意。”   “那你改建这么大工程,到底是想做什么生意?”   沈青很亲切和蔼的笑了笑,百里云直以为她要说了,万分好奇的等答案,“快说快说!”   “股东大人,你找本黄历挑个良成吉日等开张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百里云直郁闷的啧了一声,一口饮下杯里的酒。   将军府内,苏羽和红姝夫人用完饭后走在回房的路上,迎面遇上给她们安置房间的刘副将,苏羽知道刘副将一直跟在湛哥哥身边,立刻迎了上去。   刘副将看着羽公主迎面而来,顿时诚惶诚恐的拱手见礼,“公主。”   “刘副将,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将军为什么会留下那个女人?!”   刘副将愣了愣,“公主说的是夫人?”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她才不是什么夫人呢,你快告诉我原因!”苏羽气急,怎么这府里的人怎么好像都对那女人恭恭敬敬的!   刘副将一脸的无奈,“公主,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原因呢…”   “公主,你就别为难他了。”   红姝夫人在她身后沉稳出声,几步上来站到一旁,“刘副将,我原本还担心府里的膳食公主会吃的不合胃口,特意带了真国皇宫的御厨来,不过今日的晚膳,将军府的这位烧菜师傅做的颇有水准,公主很是满意,一会请刘副将让他再做几样糕点,亲自送到公主厢房那,让公主品尝。”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刘副将说着就下去了。   “红姝夫人,你找那个厨师做什么?”等刘副将走远了,苏羽才一脸不解的询问。   红姝夫人清淡的笑了笑,将军府的这位新烧菜师傅手艺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好,既然是有才能的人,当然要给他一点出人头地的机会。   转过两个时辰,阿虎端着两碟轻巧精致的糕点来到公主住的厢房门口,门前站着两个守门的宫女,一脸漠然的看着他。   “这是公主要吃的糕点,我已经做好送来了。”   其中一个宫女上前扣了扣门,没多久,红姝夫人开了门出来,欣然上前,拿了一小块糕点试吃了一下,心中顿时对这位粗壮的厨师更加满意,“糕点的味道很别致。”   “多谢红姝夫人的夸赞。”阿虎本想交了东西就回去,可这红姝夫人却好像并没立刻让他走的意思,两个宫女连餐盘也不接过去。   “你叫阿虎?”   阿虎愣着点了点头,没料到红姝夫人会打听了自己的名字。   红姝夫人笑着踱开几步,“我们真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真国圣上也一直很喜欢有才能的人,你的厨艺如此精湛,我很愿意给你一个崭露头角,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公主回宫里做御厨?”   御厨虽然也只是厨师,但走出去还是很有品阶很具荣耀的一份差事,一个当厨师的人要能当上御厨只怕就已经是最光宗耀祖的一件事了,红姝夫人以为这是恩赐给他的天大的好事,他肯定会乐不思蜀的答应。   哪知阿虎想都没多想一下,躬身稍稍弯了一下腰,“多谢红姝夫人赏识,但是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将军府。”   红姝夫人眉宇一蹙,吃了不小的惊,“不想离开将军府?”   “我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全靠夫人栽培,我不想离开将军府和夫人,所以,多谢红姝夫人的美意,阿虎没法答应。”   阿虎说着将糕点交给门前的伺候宫女,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倒是一点没因为拒绝高升和光宗耀祖的事儿失落,虽然嘴上都是跟着大伙叫夫人,可心里她是真真正正的师傅,当然不能为了这点荣誉背叛师傅。   红姝夫人一脸诧然,没想到这位将军夫人的威力如此之大,下午所见所闻以来,府里的下人各个被她这个夫人收得服服帖帖,竟连厨房的厨师都对她这般忠心耿【095】   苏羽在将军府住了好几天,却还是没机会正式的和沈青萝见上一面,她总是日落西陲才回来,第二天又早早的出门去了,想找到她好好质问一番的机会都没有。   又耐着性子等了两天后,苏羽就再也等不住了,趁着红姝夫人休息的时候,苏羽偷偷跑了出来,既然沈青萝没空,那她就去找她!   真国皇族专用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走在五坊大街上,所到之处无不引来阵阵好奇的惊呼声和议论声。   晌午的时候,沈青正好工程最后的审查和部署,只差最后将制作完成的木俱搬进去,就算完成工程的全部改建了,出了民宅大门,正要去天香楼找百里云直汇报情况,就看到大街上喧嚷而来的真国马车,真是极拉风的一道风景线。   还没仔细打量完这做工精致的马车,一身羽毛装的羽公主就从车上下来了。   “这次你可逃不了了!本公主今日一定要跟你说个清楚!”   沈青站在民宅门庭的阶梯上,俯视着笑了笑,“说清楚什么?”   “湛哥哥是我的,你不能把他抢走!”苏羽一脸的理直气壮,根本不在意道旁人山人海的看着她的城中百姓。   沈青顿觉汗颜,跟一个小姑娘在大街上争论夏侯湛到底属于谁的?这种事她可干不出来,“公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聊。”   “你别又想逃走,我今天一定要个你说清楚的!你都躲我好几天了,什么事天天忙夜夜忙的饿,你能忙些什么啊!?”苏羽一手横在很不讲理的挡在她前面。   “我绝对不逃,我可不希望你再这么大阵仗出来找我。”沈青笑着看了她身后的大批人马,“我们去天香楼聊,反正云直也正好在那里等我。”   沈青说着就潇洒的走了,苏羽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队人马,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拖了一个大包袱,很气闷的开口,“你们都回去吧,我待会自己回去!”   说完便迎头跟上沈青萝的脚步,护送公主的大队人马被晾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天香楼,正在房中无聊的百里云直以为青萝来了正好可以陪他说话解闷,没想到苏羽也会跟着她一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百里云直呐呐的问。   沈青随意入座,“公主非说要跟我说个清楚,还要站在大街上讨论,我没法子,就把她一起带来了。”   苏羽站在厢房里,愤愤不平的盯着她看,红姝夫人说的没错,这女人果然很厉害,她信誓旦旦的说湛哥哥是自己,她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换成是自己,早要闹翻锅了。   “要说清楚什么,还非要在大街上讨论?”   苏羽凝眉瞪着百里云直,“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要管!”   百里云直哂笑的自动退开一步,他跟苏羽是打小就认识的,当时的真国皇上还只是太子,带着四岁的苏羽来百里家做客,苏羽幼时就像粉雕玉琢的精致娃娃,很是漂亮,那时家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很多,几乎都跟苏羽交情颇好,唯独最不愿理睬自己。   每次他一靠近,苏羽就有意无意的避开,百里云直都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久了也便没在意这事,可两人之间仿佛有了无形的屏障,虽说认识十几年,却还是相交甚浅。   沈青耸了耸肩,“公主既然这么执着,那就说吧。”   当时百里云直告诉她那句话的时候,她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想了很久心情却真是变得更烦闷而已,所以她坚定的告诉自己,她跟夏侯湛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别说苏羽是前女友了,就算是前妻她都管不着。   至于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接吻睡觉,这些放在现代都是很平常的事儿,所以,不能为这点事就乱了自己心智,赚钱最重要,赚钱最大!   “好!”   苏羽势气十足的上前一步,稚气的小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湛哥哥是我的,你不能把他抢走!”   “将军又不是东西,是谁的不是谁的,由他自己想,我决定不了。”沈青面不改色的拂了一下茶水,稳稳端着喝了一口。   “…你!”苏羽气急,这话的意思就是她是在强加左右湛哥哥的意思咯?!真是太过分了,这女人一点都不好欺负!   沈青清清淡淡的笑了笑,很和蔼可亲的开口道:“公主吃午饭了没?云直在天香楼叫了酒菜的,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百里云直轻笑了一下,也跟着坐到沈青身旁的椅凳上,心里很佩服沈青的镇定和理智,她才大苏羽一岁,怎么心智就好像差了十岁一样。   “青萝说的是,你要是没吃,就跟我们一起吧,待会顺道一同回将军府,她最近手头上的事忙完了,也该早点回去好好歇一歇了。”   苏羽闷闷的看了看眼前悠闲自在的两人,“你对她可真好。”   “我们是朋友,对她好有什么奇怪的。”百里云直很无所谓的笑笑,既是朋友又有合作关系,交情好些当然不奇怪。   苏羽看到他的笑容仿佛触电一般的瞬时撇开头,自顾自的在厢房里找了一处地方入座,吃饭就吃饭,她才不怕呢!   三人坐在房里等饭菜入席,沈青的眼珠子一定放在苏羽花里花俏很是亮眼的羽毛衣裳上,百里云直注意她古怪的视线,用手磕了她一下,邹了邹眉头。   沈青知道他在问自己在看什么,索性直接讲出口了,“公主,你这件羽毛衣衫,好像很珍贵啊…?”   苏羽骄傲的轻哼了一声,“那当然,这是我父皇采集天下百鸟的羽毛,让天底下最好的裁缝师傅精心制成的,每一片羽毛都极为珍贵的。”   来临冬城的时候,红姝夫人怕她冷,所以就特意带上了,其实她宫里的这种类似的精致衣衫还有许多,只是见沈青萝好像很好奇还好像没见识过,所以特意说的夸张了一点点。   本以为说了这番话会让沈青萝羞愧难当,哪知她却只是蹙起眉头,呐呐的开口,“搜集羽毛的时候没有杀生吧,要是大开杀戒才换来的,那可真是罪过了【096】   百里云直听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还以为青萝想说什么呢,有时真是不能小看她的独特视角…   苏羽急的脸颊腾红,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眼下沈青萝说的顿时不知道怎么回嘴了,要说是,那她就是个残暴不仁的公主,要说不是,那这五彩羽毛衣也好像变得不这么珍贵了。   “我只是随便一说,公主这个着急。”沈青淡然笑了笑,为她缓了气氛。   苏羽故作不屑的转开头,“我才不着急呢!”   酒水饭菜一一送进来,厢房里瞬时飘荡起香喷喷的味道,苏羽起身坐到饭桌边,每一动身上的羽毛就一颤一颤的,虽然扎眼却很是轻盈漂亮。   沈青记得百里云直提过,这位真国的羽公主在这么多国家的公主之中也算是很出名的一个,出名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她闭月羞花的姿色,二是全天下谁也及不上她的‘洪水攻势’-哭。   听说羽公主爱哭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容易哭,而是她要是真的哭起来,至少也得三天三夜才能消停,所以每次她一哭,真国皇宫内就得排起接水的人流大队,府里那位红姝夫人就是请来在她哭得时候安慰解郁的人之一。   听说哭得最惨的一次,是整整哭了半个多月,以至于最疼惜她的真国圣上也阴郁不解了半个多月,整个真国都被羽公主哭得震了震…   虽然不是好名声,可怎么也是个名动七国的名人,也算是上流社会独具特殊地位的人物了,沈青眼睛眨了眨,心里忽然蹦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起身跟着百里云直一起入了座,沈青笑看着对面的羽公主,“公主,跟你商量件事怎么样?”   “什么事?”苏羽邹眉反问,摆明不给自己情敌好脸色看。   百里云直也有些纳闷,不知道青萝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默默的为自己斟了酒,准备静观其变的开始看好戏…   “我们这么干吃饭也很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输了就输给对方一样东西,怎么样?”   “好!我跟你玩,输了的话,你不能霸占着湛哥哥!”苏羽立时答应了,她还正愁没这样好的机会呢。   沈青邹眉,怎么又绕到夏侯湛身上去了,“我说了,将军归谁不是我能决定了,我可输不起他。”   苏羽扁了扁嘴,虽然很想就这么把湛哥哥赢回来,可是依湛哥哥的性子,要真是这样,他肯定会生自己的气的,于是闷闷继续问道:“那你要跟我赌什么?我也没什么东西好输给你的。”   见她同意,沈青立时招来天香楼的店小二,送了几颗骰子搁在青石白碗里放在桌上,一切都准备好后,桌上的两人更加一团雾水了。   然后沈青目的很明确的笑看着苏羽,“我不想要别的,就想要你身上这件五彩羽毛衣裳。”   苏羽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赢走这件衣衫,抬头问道:“那你能输给我什么?”   沈青摸了摸下巴,她好像没什么可以输的东西,唯一最宝贵的就是麒麟骨笛了,于是开口就想说,“麒麟…”谁知刚只说出两个字就被百里云直按住了。   “你疯啦,你要把那东西输掉,我一定不放过你!”   苏羽疑惑百里云直为什么这么激动,沈青却愁眉苦脸,那她有什么别的宝贝可以拿来撑下场面,于是灵机一动,欣然说道:“公主在将军府里闷了这么多天,想必还没好好欣赏游玩临冬城的景色风光,”说着一手拉过身边的百里云直,“我要是输了,就让云直陪公主一天,让他带你四处游玩,怎么样?”   帅哥导游陪游一天,也算是很珍贵的,还能顺便让她一个人透透气,一举两得!   苏羽愣住了,让百里云直陪她一天?!她才不要…才不要呢!   百里云直顿时郁闷了,“你拿我当赌注?!”   “拜托拜托,你又不让我押骨笛,那我就没什么好押了…”沈青对他拱了拱手,一脸恳求。   他明明是在看戏的,竟忽然被卷进来了,可要是自己不答应,青萝又那麒麟骨笛当儿戏…百里云直脸色不佳的看了她们一眼,“说吧,你想怎么赌?”   有百里云直帮她,事情就算成功一半了,沈青笑着拿起骰子,“这里有六颗骰子,玩最简单的赌大小,我们比谁的点数最小,点数最小的人就是赢家,一局定输赢,怎么样?”   苏羽看了看她手里的骰子,虽说她从没玩过这种东西,可还是听得懂的,就是比比骰子转到的点数大小而已嘛,看着也不难,而且这个多半都得靠运气,也算是公平的。   输了就输掉身上的五彩羽毛衣,赢了百里云直就陪她一天,苏羽在心里默默纠结,她其实可以不答应比的,她不想输掉羽毛衣衫,更不想跟百里云直一道出去游玩,何必要陪她赌呢!?   心里虽是这么想,可还是不自觉的点了头,应该就是想赢沈青萝一次而已,她的目的才不是百里云直呢!   “好,就这么比。”   沈青惬意一笑,将手里的青石白碗推到她面前,“公主先请,记住,我们一局定输赢,到时候都不能反悔。”   “我才不会怕你呢!”   苏羽骄傲的拿过青石白碗,翻过来罩在桌面上,想也不想的就开始左右移动,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下,然后翻开碗盖,六个骰子,一共八点,算是很不错的运气了。   想到沈青萝怎么也不可能运气好到摇出六个一来,苏羽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将骰子推到她面前,兴奋道:“到你了!”   百里云直见青萝毫不慌张,顿时疑惑起来,她好像赌什么都挺自信的,虽说输赢其实都对他造成不了大的影响,可是在心底里,百里云直还是有些抵触跟苏羽单独出门…   理由?不熟…惹哭了麻烦,万一哭起来没完没了,他就糗了。   沈青接过青石白碗,将骰子放到桌面轻轻罩上,眼眸里都是玩戏的笑意,然后颇为得意的看着他们,“我要开始了,你们可都瞧好了~【097】   骰子在青石白碗里清脆滚动,没多久,骰子的声音逐渐变弱,沈青她移动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百里云直则听出了其中的异常,轻轻邹了下眉。   “快揭开啊!”苏羽稍显紧张的等待着碗里的点数,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赢了。   怎样摇最小的点数是前世学着玩的,当时看电视里放的神乎其神,沈青也学着试了试手,没想到还真的学会了,青石白碗缓缓揭开,六颗色子层叠在一起,最上头的筛子赫然只有一点。   苏羽看的呆了,支支吾吾的指着那叠在一起的六颗骰子,“这…这样也可以?…你这明明是耍赖!”   沈青笑笑,“公主,规矩里也没说不可以把骰子叠在一起的啊。”   “可是…”苏羽被这话堵着还不了嘴,可她从来都不知道,骰子还可以这样摇的,技不如人,现在输赢分晓,她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难过,却不是因为把五彩羽毛衣输掉,是因为…   想到这,苏羽霍然摇了摇头,起身将身上的羽毛衣衫解下来交到沈青萝手里,然后毫不气馁的开口道:“本公主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愿赌服输,五彩羽毛衣以后就归你了。”   沈青从容一笑,“多谢公主,不过即使公主没有赢,云直一样可以配公主出去游玩一天,绝不会作假。”   苏羽闻言愣了愣,转头看了百里云直一眼,故作不屑的轻哼道:“我才不稀罕他陪我呢!”说着就起身出了厢房。   百里云直见她走的这么急,扬声问道:“嗳,你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苏羽头也不回的奔下二楼。   待苏羽走了,百里云直才得空问话,“你真这么喜欢这件衣衫?我看你也不像会穿这个衣衫的人啊?”   沈青挑眉,“谁说我要穿?”   “那你辛苦赢来干嘛?”百里云直再度不解了。   “这是为了日后的生意着想,羽公主是名人,刚才她在街市上出游一圈,引来不少人的瞩目,等开业的时候,这五彩羽毛衣拿来做个噱头也好。”   百里云直没好气的翻个了白眼,“你没救了,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沈青喜滋滋的将五彩羽毛衣摆好,当时候弄个漂亮的人性模特穿着站在门庭里,肯定很不错!~不过她还真有点不忍心,赢了刻意对付她的人,她毫不手软,可是赢了苏羽,她有种欺负小朋友的愧疚感…   转头看着还在优哉游哉喝酒的百里云直,立时上前杵了他一下,“人家公主殿下就这么跑出去,你怎么不知道追过去安慰一下!?”   “安慰?”百里云直好像听见更可笑的话了,“她不需要我安慰的。”   “可她刚才吩咐随从都不能跟着,这会儿衣服也扔给我了,对临冬城又不熟悉,这一个人又冷又孤单的都在街上,你能忍心吗?”   百里云直听得眉头越邹越深,青萝说的是,那丫头这样跑出去,说不定又在哪里横冲直撞了,想着立时起身站了起来,“你等着,别走开,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沈青笑着看他,“嗯嗯,放心吧,要是过半个时辰你还没回来,我就自己回去。”   百里云直最后看了一眼满桌的好酒好菜,想到美食在前却没法吃,顿时哀怨的叹了声气,明明是她们耍游戏打赌,怎么最后总是害到他了,想着就启步走了出去。   正如沈青猜测的那样,苏羽出了天香楼一路直奔了几条街,接着就迷路了,一个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左右看看怎么也找到来时的路,早知道她就不让那些随从先回去了…   等百里云直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内城湖的边上,一个人傻愣愣的看着湖面发呆,天边浮起嫣红色的云霞,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入夜了。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害我找了半天。”   苏羽回头瞟了他一眼,虽然心里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安全回去了,却还是闷闷不乐的缩着没动。   “其实青萝跟你打赌,只想借用一下那件羽毛衣而已,”百里云直守在她身旁不远处说话,从小到大这点刻意保持距离已经遵守的很习惯了,“她那人最爱银子,你要是真舍不得我就帮你拿回来。”   苏羽闷闷的开口,“你还真了解她。”   百里云直笑笑,“我们是朋友,自然是了解的,而且她这个性子放在谁面前都能看得出来,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为改建的事,她有多拼命。”   “所以湛哥哥也知道她很爱银子?”苏羽顺势问了一句。   “他们是夫妻,这当然是知道的。”   百里云直不知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瞬时让苏羽心里变得更难过了,酸溜溜的泪水在眼睛转来转去,“什么夫妻,他们才不是夫妻呢!”   微微一愣,百里云直有些紧张的转头看她,苏羽抱着自己的腿低声嘟囔,“湛哥哥还不回来,我问谁谁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湛哥哥要留下她做夫人啊?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娶妻的…会等我长大,然后娶我,可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呢!?”   因为担心她在这湖边眼泪决堤,百里云直立刻出声安抚,“你千万别哭啊,将军大概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问问清楚不就好了。”   “真的?!”苏羽闻言立时将泪水流了回去。   “…真的。”这丫头也太阴晴不定了。   “那好,我们回去吧,我要回去等湛哥哥回来!”   苏羽乐呵呵的起身往回走,哪知刚一起来,身子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寒的抖了一抖,刚缩起身子,一件宽大的衣衫忽然盖了上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百里云直的外衫,衣服上都是他的味道,苏羽忐忑不安的看了身旁的他一眼,“你干什么?”   “免得你冻到了,红姝夫人要吵吵闹闹,先披着回府吧。”百里云直说着缓步走在前头。   哪知苏羽却好像被触电一样,一下将衣服拉着扔了过去,“我才不要你的衣服呢,冻死也不要!”双颊绯红,捂着耳朵就直直的往回跑走了。   这丫头怎么还这么提防自己,百里云直错愕的捡起衣衫,抬头就看到她横冲直撞的跑错方向了…“嗳,等等【098】我要和离   日暮西陲,夜阑人静,沈青坐在书桌前记账,改建工程完成,再差几小步就可以正式开业了,下午羽公主和百里云直离开后,她自个儿回来了,前一会儿听说他们俩也已经回府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青以为是白果和杏儿,想也没想的出声道:“门没锁,自个儿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身暗红紫彩锦服的红姝夫人沉步走了进来,扫眼打量了一下房里的摆设,眼里瞬时露出浅淡的鄙夷,只是几样简易家具,看着很是简陋,目光落在桌案前的沈青萝身上,正色严谨的站着,也不出声说话。   沈青觉得古怪,抬头才发现是红姝夫人来找她,“原来是红姝夫人,我还以为是杏儿和白果呢。”   “我有几句话想要告诉将军夫人。”红姝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开口说明来意。   沈青泰然处之的走出来,刚想扬声让杏儿送杯热茶进来,就见红姝夫人再度出声,“不用客气了,这几句话,我说完就走。”   下午公主趁她休息的时候偷跑出去,她正满心焦急的想出去寻找的时候,就看到公主一脸惊慌的跑回来了,她询问好久也没问出个究竟,所带的随从很明确的回报过,公主下午是去找沈青萝,还被她单独带走了,回来时又这般古怪,她很难不怀疑这期间,沈青萝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事。   “那红姝夫人请说吧。”看她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沈青倒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红姝夫人轻笑了笑,踱步开口道:“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们羽公主很喜欢夏侯将军,而且,喜欢也不止一天两天了,他们多年之前就认识,当时因为公主年纪尚浅,再加上我国圣上疼爱公主不舍得她这么早出嫁,所以,才将婚事先行搁置。”   沈青波澜不惊的默默听着,镜楚与真国一直是友邻之邦,他们认识多年这事,她自己也可以推敲出来,再加上百里云直说过他们之间有过婚事一提,所以也并不惊讶。   “前些日子,公主知道将军娶妻,所以公主求了我国圣上一件事,圣上也已经答应了,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此番前来,只是公主思君心切,想先见一见夏侯将军。”   沈青转眸看着红姝夫人,“我不懂红姝夫人话里的意思。”   “这话里的意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圣上答应了公主与夏侯将军的婚事,只待真国与镜楚两国通见做实,羽公主就会与夏侯将军举行婚礼。”   夏侯湛要娶苏羽?不知怎么的,沈青感觉心头像被猛的敲击了一下,原本压的大石头已经挺沉重,现在更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见她脸色微变,红姝夫人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你只是公子澈赐给将军的一名侍妾,将军府没有女主人,也怪不得府里的下人称呼不得当,日后等将军与公主成亲,公主就会成为真正的将军夫人,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到时谁是主谁是次,该怎么对待公主,我想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   沈青冷冷的看着她,这短短几句话不知道夹了多少绵里针,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容易被打击。   红姝夫人心知已经达到了目的,瞬时畅快许多,“话已经说完,我就不多留了。”   转身要走,目光转到书桌前顿了顿,又回头轻蔑的笑看着她,“听说你在城里做生意,既是将军的女人,就不要整日抛头露面的在外奔波,万一惹来话柄只怕会失了将军府的体面。”   夜色沉然,沈青看着红姝夫人得意离去,心头积了满腔的怒意没处发泄,为什么?她的确是侍妾!穿越来这个该死的年代,一夫多妻,夏侯湛随便再娶哪个女人,她都得靠边站,无论谁进门,她都是次的那个,府里的人对她毕恭毕敬,可在别人眼里,她还是个侍妾而已!   沈青气的在房里来回踱步,白果和杏儿进来送甜品和糕点,看的一脸错愕。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   “没什么!”沈青没空理会他们,越想越烦闷。   白果想起在来的路上遇见得红姝夫人,顿时了解到夫人心烦的主要原因,“夫人,是不是红姝夫人对你说了什么啊?”   “哎,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这没什么事儿了。”她现在不想被问来问去,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白果和杏儿战战兢兢的离开,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夫人是在烦闷什么事,于是也只好先回房休息了,知道将军这几天就会回来,她们也只好期望将军回来后能好好安慰下夫人。   关了房门,沈青闷闷不乐的回到桌案边,可看到桌上的账本,又想起红姝夫人讽刺她的话,心里又更加烦闷了,她赚自己的银子,怎么就丢将军府的脸了,而且,这生意将军和百里云直也是有份的!   想到这,沈青又猛的愣了愣,对啊…她瞎激动个什么劲儿,瞎烦闷什么?她跟夏侯湛只是合作关系,他娶谁娶多少个,跟她有什么关系,再娶几百个回来,也不管她的事啊…   在万分纠结的时候忽然发现,其实这完全不管自己的事,沈青忽然就圆满了。   收拾了账本,熄灯回到床上睡觉,盖了被子躲在一片黑暗里,思绪开明了心里却还是没有畅快,沈青归咎这是因为刚才被红姝夫人讽刺太厉害了,还没缓过来,所以才会这样,嗯,一定是这样的。   深夜,策马而来的马蹄声在将军府门外响动,在军营住了好一阵子的夏侯湛终于回来,翻身下马,将缰绳扔到刘副将手里,脚步沉稳和雷厉的往青萝厢房的方向走去。   衣袂带着一路冷冽的寒意,他焦急赶在这个时辰回来,就是想看看,她还是不是忙碌到半夜还不肯睡。   厢房的灯是暗着的,夏侯湛轻笑了笑,算她还能好好听话,刘副将来信说过,她手头上的事好像已经忙得差不多了,看来以后应该会安分点了。   推开房门感觉到她一簇而动的气息,看来是已经吵醒她了,走到桌边点亮烛火,转头就看着她起身坐在床上,“吵醒你了?”   沈青眼眸无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将军,我要跟你和离【099】   沈青熄灯睡觉,躺了几个时辰却一定睡意也没有,好像是失眠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没心没肺,怎么现在也会失眠了,思来想去困扰她的应该还是自己身份的问题。   原本就是借着将军的势力赚钱,虽然从没真正承认过夫妻身份,但就算是假的,她也不要与人共侍一夫!正想到这的时候,将军大人就回来了。   夏侯湛微愣,眼神瞬时冷了几分,“你在说什么?”   沈青掀开被子站起来,表情严肃的重复了一次,“我要跟你和离。”   房里忽然变得有些寒冷,不知是不是因为开了房门,透进不少冷丝的空气,两人一言不发的对视了一会儿,下一瞬,夏侯湛几步上前,直直的站在她跟前。   “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件事,你做梦都别想!本将军绝不会答应。”   沈青怔了怔,却还是执着的站着,“这是迟早的事,你不答应也不行。”   夏侯湛周身的气压冰冷的吓人,声音霸道而坚韧,“迟早的事是你会成为我的女人,在你承认之前,别跟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莫名其妙,我是认真的!”   夏侯湛忽然有种想掐死这女人的冲动,离开之前他们还好好的,她难得不会反抗了,可今日他紧赶慢赶的回来见到她,却听到这样一番不可理喻的话。   “你喜欢上别的男人?”   “没有。”   “那就别提这事,认真也好,不认真也罢,本将军都不会答应。”   沈青满心不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如果我喜欢上别的男人,就可以提了?”   夏侯湛冷冷看着她,语调森冷,“想死的话,你就试试看。”   所以,她不仅不能跟他和离,还得接受他日后另娶她人,跟别人‘共侍一夫’的事实…他们又不是真的夫妻,她是疯了才会这么委屈自己!   见她不说话,夏侯湛以为她已经放弃,错步走向床铺,“睡觉吧,我累了。”   某人以为已经息事宁人,沈青却暴走了,“之前是为你疗伤才让你进来,现在你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要睡觉回你自己的房里睡去,我这不欢迎你!”   夏侯湛一怔,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   沈青一鼓作气卯足了全身的劲儿拉着他的手臂往门口拽,三两下就把有些错愕的夏侯湛推出了门口,“将军请牢记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谨慎分寸礼数,你要是觉得我占了你的地方,我可以给你租金,但以后你都不许进来我这里一步,不然就算不和离,我也自己会走!”   砰的一声轰响,房门紧紧关上了。   夏侯湛紧锁眉头站在房门外,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怎会忽然变得这么激动?!   锁了房门,沈青奔回床上,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在苏羽嫁进来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对,一定要努力赚钱,尽快赚钱,赚够了钱,她立刻就走!他爱娶就娶,永远都不关她的事!   将军府进来和谐美好的气氛,在沈青半夜哄人的时候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天,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都知道将军被夫人拒之门外了,诡异的氛围可想而知,下人们做事全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到脸色巨差的将军生气。   沈青一早就准备,夏侯湛回来,原本回了军营的纳都也一起回来了,本想不叫上百里云直,自己单独出门,到头来还是有个跟屁虫跟着。   将军府书房内,夏侯湛叫来刘副将问话,他不在的这几日,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青萝对他的态度怎会忽然起了这么大变化。   刘副将诚惶诚恐的回答问题,“将军,府里最近没出什么事,羽公主和红姝夫人来的事,我之前就跟你汇报过的,来了这些天,夫人一直忙着工程改建的事,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来着。”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苏羽欢快的呼唤声,“湛哥哥!”   轻盈的身子一路疾奔,直直的冲了进来,还差点撞上站在门口处的刘副将,“湛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夏侯湛默了默脸色,挥手示意刘副将先退下。   “湛哥哥,我都来了这些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啊!”苏羽凑到他身旁撒娇,欢欣雀跃昨天才满心期待,今天醒来就立刻听到湛哥哥回府的消息。   夏侯湛淡然起身,“你不好好在真国皇宫里待着,跑到这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啊,我听说公子澈送了一个女人给你,就立刻跑来了,原本还可以早点到的,被红姝夫人拖着才等了这么久,没想到来了你又不在府里。”   夏侯湛转身正色看她,邹眉问道:“你是不是,跟青萝说过什么了?”其实他很明白,以青萝的个性绝不可能被单纯的苏羽欺负,所以他知道苏羽来府里也并不担心。   见湛哥哥问了,苏羽也就毫不保留的说,“有,我告诉她不能抢走你,不能霸占你!”   “那她怎么说?”   “她说湛哥哥是谁的得由湛哥哥自己说了算,她不能决定。”苏羽一脸懊恼,“湛哥哥,你为什么要留下她啊,她一点都不好,还欺负我…”   轻哼着笑了笑,这话确实像青萝会说的,看来苏羽并没刺激到她,但昨晚的反应…夏侯湛深眉紧锁,仍是想不通这个中缘由。   百里云直这是正好进来,一早起来听闻昨晚青萝发火的事,这会儿见他这个摸样,看来果然是真的,慵懒的进来坐下,消遣起昨天累他半天的苏羽,“谁敢欺负你啊?除了哭就知道横冲直撞,送你回来还被红姝夫人说了半天,往后你走到哪都别把随从赶走,免得连累别人辛苦。”   “湛哥哥…”苏羽默默缩到夏侯湛身边,昨晚差点做恶梦,今天竟然又见到百里云直…   夏侯湛邹了邹眉,轻轻将她推开,“你先跟红姝夫人去吃早饭吧,我跟云直有事要谈。”   苏羽扁着嘴巴只得听话的走了,反正湛哥哥现在已经回来了,她一定有机会说服他赶走沈青萝的,嗯,顺便再把百里云直也赶走!   待她离开后,不等夏侯湛问,百里云直就主动从实招了,“我也不知道青萝是怎么了,昨天下午她还跟苏羽打赌赢走她的五彩羽毛衣,说要放着当日后招揽生意的噱头,那时看着心情还不错的,今早连我也甩掉不理了,真是奇怪。”   夏侯湛剑眉紧蹙,一丝舒展的迹象都没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样子她还在气头上,只能先缓几日再找她仔细问问【100】   转几日,五坊大街交汇处,沈青筹备良久的生意终于开始正式营业。   一阵阵锣鼓喧天的热闹开场后,门庭外早已围起了络绎不绝的人流,所有的城中百姓都对这处新颖的地方感到十分好奇。   门庭入内是几个阳光通亮的门店,卖得都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平常只摆在街边的小玩意儿转放到这里的新颖柜台上,瞬时变得特别精致漂亮。   踩着中通大路再入内是一处风韵别致的荷塘建筑,里头芳香阵阵,虽然荷塘不大,但却处处考究,简直像站在御花园里一般,荷塘尽头便是一座高耸的楼阁,仰头望去六层排上,气势磅礴,宏伟壮观,现场满是络绎不绝的赞叹声。   众人进入楼阁,这才发觉里面还有更令人惊叹的,楼阁成四方围着,中间中通而上,视野广阔光线明亮,一层先入眼帘的是一件在聚灯下的五彩羽毛衣,一些有见识的百姓认出这是真国羽公主的衣衫,真国圣上采集天下百鸟精心制成的五彩羽毛衣竟被挂在这,显而易见这里的主人亦和皇族关系非浅!   一二两层全是女装店铺,还依服装年龄划分了区域,各式各样的已经搭配好的漂亮衣服立时迷了女人们的眼睛,进来参观的女人们纷纷上前挑选采买。   三四层则是男装店铺,里头穿的外头披的,脚下踩的头上戴的,这里全都齐了,而且又多又好,每到一处就让人惊喜不断。   五层则是专卖珠宝的地方,一上去就能感觉到耀眼刺目、华光异彩的珠宝首饰,城中的富家小姐、达官贵人见了这里欢喜的嘴都何不拢,这个要试那个要买,每层楼内穿戴同一色服装的员工们面对如此大阵仗依旧面不改色的镇定招待着。   六层则是阿虎发挥手艺的地方,亦是整个楼阁视野最好的地方,这里只有前三天对所有的临冬百姓开放,之后就只招待贵宾顾客,食材菜色都是最精良的,点菜尝过的客户无不惊叹天底下还有这么耐人寻味的美食。   不仅能吃到美味的食物,还能坐在视野极佳的窗边欣赏整个临冬城的风光景色,简直是令人极为舒心惬意的一件事。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是此起彼伏的热闹喧嚷声,看到自己费劲心力打造出来的商城如此热闹,沈青心里满是成就感,终于…就要开始赚钱了!   “红姝夫人,这里还真是漂亮呢!~”   苏羽夸赞着进到楼阁的最顶层,一眼看到沈青萝正依靠在窗边打量风景,立时小跑着奔了过去,探头看到楼下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又望见远处的亮丽风景,高兴的合不拢嘴,知道这是沈青萝一点一滴打造而成的,虽然不喜欢她,心里却仍是满心佩服,“这里太漂亮,我好想真国也有这样好玩的地方,你真的很厉害,会这么多东西!”   “多谢公主夸奖,也要感谢公主肯让出五彩羽毛衣为我这商城增添光彩。”沈青客套笑了笑,那件五彩羽毛衣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   红姝夫人愠怒的走过来,“你当然得感谢公主,那件衣衫可不是一般人穿配的起的!”五彩羽毛衣是圣上亲自下令为公主做成的,没想到被这女人这么轻易的赢走了,无奈公主还不肯听她的话,直接拿回来,实在是可气!   “我知道,所以我挂在那让大家欣赏了。”   沈青不客气的回嘴,受了一次的憋屈,可不会容许自己受第二次,反正以后都是要走的,就算得罪光了也不怕。   红姝夫人脸色难看,苏羽转头看到身后跟着的人来了,又小跑着迎了上去,“湛哥哥!去那个窗边看,那边风景可好了!”   因为是开业第一天,所以沈青请了她的所有股东和府里的客人,让阿虎在楼阁这里为他们好好烹制一顿佳肴,当是不大不小的庆贺宴席了。   夏侯湛看到青萝刻意避开的眼神,眉宇间的怒意瞬时变得更加浓郁,已经几天了,她却还是这样,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冷着脸转身到另一处地方欣赏风景。   毫无察觉的苏羽屁颠屁颠的跟着,红姝夫人见将军与公主两人如影随形,不悦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一些,颇为不屑的瞟了沈青萝一眼。   沈青扭开脸,正好看到百里云直潇洒不羁的走过来,“我几天没来看,怎么就感觉这么大不相同了,你的本事真是鬼斧神工,一处残破的民宅竟被你打造的这么漂亮。”   “你出钱我出力,自然得费尽心思,不然怎么让股东大人赚钱呢?”   “我当初还没抱多大期望呢,现在已经不得不刮目相看了。”百里云直见她心情不错,于是引着走到一处清静的地方,转眸看了身后的将军一眼,低声问话。   “你到底怎么了,忽然跟将军生这么大的气?你整日在外忙活是不知道,将军整日面色阴沉,府里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的,都快僵的冻掉一层肉了,你再不跟他和好,我都想收拾东西走了!”   他说的事,沈青其实很清楚,每日回府,白果和杏儿都对着她拼命抱怨,漠然望着蔚蓝天空,心里默默道:她才要收拾东西走人呢!   “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我可是那你当至交好友的,你这样闷着自己,闷着将军,还不如将事情告诉我,我来帮你梳理梳理,说不定就能理清来龙去脉了,气坏了身子也不好。”   百里云直尽心尽力的当着和事老,他刚才说的话,半句都没夸张,认识夏侯湛这么多年,在沙场上都没碰过他这么杀气这么重的时候,唯独苏羽那丫头,无知无觉的整天在将军身边转悠。   “船到桥头自然直,时间到了,不用我说,事情也会明朗,”沈青转头看着他,“云直,我也拿你当至交好友,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有些事我绝不会轻易妥协,就算在你们眼里只是普通而稀松平常的小事,我不肯,谁也勉强不了【101】   听了沈青的话后,不知怎么,百里云直总感觉心被掉的更悬了,思来想去还是没讲这话告诉将军。   商场开张六日,生意颇好,每日都人流如潮,就连周边许多城镇的百姓也纷纷闻风而来,人们无不艳羡赞叹商场的气势宏大和构思精细,更甚有许多富商也想要插一只脚来赚上一笔。   沈青旁的都没理会,每天夜里回府算完帐后,就很欣慰的数着赚来的银票一张张多起来,这就是她目前最大的乐趣。==   百里云直得空就去帮她去商城坐镇,苏羽依旧每天乐呵呵的跟着夏侯湛转悠,沈青默默计算过,照目前的形势下去,不出三个月,她就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甚至连逃走的路线都想好了。   就在一切计划筹备精良完美的时候,忽然杀来了一件意外的事。   “夫人,夫人!”刘副将稍显慌张的冲到房门口,“夫人,快开门啊,大事不好了!”   沈青仍在睡梦朦胧中,门板拍的砰砰响,吵了好一阵才终于把她叫醒,拉了件外衫披上,走去开了门,“出什么事儿了?”   开了门发现正是凌晨时候,天边渐渐浮起晨曦的光霞,刘副将举着灯笼站在房门口,一脸惊慌的说话,“夫人,不好了,昨晚商场忽然闯入一伙强盗,抢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五楼的金银珠宝,全被他们抢走了!”   “什么!”沈青忽就感觉一碰冷水从头浇到脚趾头,“昨晚?!”   “是,就是前一两个时辰发生的事,商场的一个护卫受了伤,拼死跑回来跟我说的,我立马就赶到找夫人了。”   沈青炸毛了,竟然有人敢动她精心打造起来的商场!!“那伙强盗是哪的?!”   “咱们临冬城有将军坐镇原本半个毛贼都不敢进来,护卫说看到他们装财宝的布袋上的图样了,这伙强盗应该是西北方向九顶山风凌寨的人,”刘副将语速急迫的讲完这些,又缓了缓声,“夫人,你先别急,这伙强盗将军已经派人盯了很久了,你要想去商场看看情况,就等天亮了再去,我这先去将军那候命了。”   刘副将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厢院,白果和杏儿刚好和他插身而过,一脸迷茫的上前询问,“夫人,这是怎么了?刚才门拍的这么响,我们那都听到了。”   沈青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去房里找出衣衫鞋袜,她千算万算却漏算这个时代的混乱治安,那么多金银珠宝都聚在一处地方,能不引来强盗的垂涎么?!原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将军府了,这才赚了一小丁点钱,就马上要倒赔回去!   “夫人,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样着急,我们看着好心慌啊。”白果和杏儿在一旁看的心慌意乱,“是啊,消极额,这寅时还没到,你穿衣服准备要去哪啊?”   “商场被人抢了,我要去看看!”   说话间已经穿好了前阵子新作的一身轻暖便骑,鹅黄色云锦女装,本是婉约柔美的颜色,此时却因她脸色的肃穆变得甚为庄重,一把头发简单的束起,手里抓着麒麟骨笛,走到门口才回身叮嘱她们,“你们都在府里待着,我去看看情况。”   “夫人,还是别去了吧,等天亮了再去,强盗说不定还没走远呢,你这样跑出去很危险的!”   “没跑远才好,跑远了我还追去干嘛!”沈青说着风一般的出了院子,该死的抢匪,她辛辛苦苦赚钱银子,他们竟然这么轻便的给她搅了底朝天!   “怎么办怎么办,小姐这样出去肯定会有危险的!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将军啊?”杏儿焦急万分,揪着身旁的白果商量,“当然要去,可是夫人还跟将军闹着别扭了,说不定不肯听将军的,这样,你去通知百里公子,我去通知将军,让他们都去了,总比夫人一个人冲出去的安全。”   “好!”两人说着关了房门也脚步匆匆的出了院子。   夏侯湛昨晚刚收到风凌寨有异动的快报,今晨就出了事,竟还是跟青萝的商场下手了,雷厉风行的刚走出主院就碰上神色匆忙的白果冲进来。   “将军,夫人…!”白果跑的有些急,还有些气喘。   “她怎么了?”   “夫人她刚刚怒火冲天的冲出去了,说是要去揪那些抢匪!”   夏侯湛猜到青萝知道这消息肯定坐不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已经冲出去,凭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是风凌寨那伙人的对手,“该死!”   将军府外惊起扬长的马嘶声,正是沈青骑着法拉利一路奔向五坊大街的商场,路程不算远,下了马,就看到商场门前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护卫,当时商场建好,她从府里掉了一小拨人马在商场巡逻守卫,今日看到,只是这些人马哪里对付得了这年代的江湖高手。   商场内漆黑一片,沈青寻到拜访火烛的地方,摸着点亮后端在手里,一层二层衣服店铺没多大损坏,只是被翻得有些凌乱,沈青眸子一沉,看来这伙贼人里面还有女人。   打劫偷东西不会跟你讲素质,三四层同样是凌乱一片,上了五楼,不出意外,原本一上来就能感觉到光亮已经消失了,柜台全部敞开着,空荡荡一片,虽然心里早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又气又急又失落。   衣衫不少是她自己设计打样的货,可这里的珠宝首饰百分之九十都是从城里珍宝铺凭租代售,从中取利,如今珠宝都被抢了,肯定是她这代管人的责任,一想到沈青就气得发毛,举着烛台走进两步,却忽然踩到一块东西。   借着昏暗的灯光,沈青看到一块盈盈玉润的四方玉牌,这东西不像这里售卖的玉佩,难道是那伙强盗留下的?沈青俯身去捡,哪知刚手刚要碰到玉牌,腰身忽然被人带着一转,一簇微光闪电般的扎向玉牌附近!   “不想死就别动那东西!”极为阴沉的女人声音。   沈青猛的一怔,瞬时明白那是一枚很锋利的暗器,如果自己不是被及时拉开,那暗器肯定要扎在自己的手上了,四周都是熟悉的气息,转头就看到夏侯湛站在自己身后。   冷厉的眼眸紧紧盯着暗器射出的方向,声音冰冷如斯,“先想想你自己逃不逃得了再说。”   那女人一怔,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接着沈青一听到两步急乱得脚步声,一个身影在五楼窗外忽闪而过。   夏侯湛带着她走到窗边去看,确定人已经走了,才稍稍安心,转过头看着怀里面色郁结的女人,愠怒出声,“你就是这么珍惜自己性命的!【102】   沈青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刚才确实太冲动了,可是放在谁身上,听到这么大的事还能无动于衷啊…安静下来后默默的退开身子,“我哪知道这些强盗还会回来找东西…”   外头传来大批脚步声和兵戎响动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将军府的人马,此时天边的也逐渐光亮起来了,夏侯湛站在淡薄晨辉的窗边看着她,“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自从他从军营回来后,她就变得很不一样,一直想找机会好好问清楚,可她不是避开就是忙着这里的事,现在这样危险的状况,还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差点被贼人所伤,她到底在执拗什么事情?   沈青没回话,她要说的早就说了,只是他不听而已,半低头四周扫看一圈,被抢走的金银珠宝合计起来至少有两万两银,她要离开的计划难道只得搁浅了?回到刚才的地方捡起玉牌,就着手里的烛火看到三个行书大字。   “果真是风凌寨的人。”百里云直从楼梯上走上来,正巧看到青萝手里的玉牌。   想起刘副将之前说过的话,沈青心里又瞬时起了一丝希望,“怎么样?风凌寨的人好不好对付?”有没有希望把她丢掉的东西都找回来?   “风凌寨在九顶山,西北出发莫约五百里路程,那伙强盗是那附近极大的一处祸害,朝廷派兵围剿几次都没能把他们全部剿灭,没过多久又会死灰复燃,而且寨里的中心人物个个都毫无损伤,传言说他们个个十八般武艺精通,所以朝廷的兵马才拿他们没办法。”   沈青邹眉,“这么厉害?”orz那岂不是没什么机会找回财宝了?   “原本应该也不会跑到临冬城这边来,只怕是你这商场近来名气太大,硬是把他们召来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损我?”沈青一脸郁闷,这么说是她太笨,树大招风害到自己了?!   百里云直似笑非笑的抬眸看了夏侯湛一眼,正巧他想在离开大周之前把那处祸端给掀了,没想到还没动手,他们却自动犯上门来了,这下子更有理由一并收拾了。   “你放心,将军正要带兵去收拾他们的,可以顺道连这份仇一起报了。”   “真的!”沈青立时觉得自己死灰复燃了,“那我…”   “你留在府里。”冰冷的声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夏侯湛几步过来,拉着她的手就下楼准备回府。   百里云直一脸无奈的跟着他们后面,吊儿郎当的听着青萝一路宣泄的不满。   “凭什么让我留在府里,他们抢的是我的东西,要赔很多钱的,我一定要去拿回来的!”   “我会帮你拿回来,一颗珠子都不会少。”   “不行,我要自己亲自去搬回来,我刚开张几天他们就来犯事,这仇要是不报,我以后都睡不好觉了,饭也吃不下了,头发都要一根根的掉光了…”   夏侯湛豁然停下身子,转身半眯眼看着她。   百里云直逍遥的打他们身边路过,耍趣的丢下一句,“你光头的样子肯定不好看。”   沈青撅嘴瞪了他一眼,又转回来看着跟前的夏侯湛,原本还打算一直疏离他,直到自己赚够了钱就走人,可刚才那一瞬,却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定了定神,肃然再度出声。   “我会保护好自己,我赢过纳都,还有这个,”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麒麟骨笛,“一定不会有事的。”   男人还是没说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沈青纠结了,“那要不然,等到了那里,我只在山下等着,等你剿贼成功了,我就负责搬我的金银珠宝回来,别的事我一定不管!”   夏侯湛默然看了她一阵,刚才拿自己来要挟他,现在又知道说会千万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既是这样,又为何非要跟他和离不可?想到这,握着她的手忽的紧了一下。   罢了,带在身边总比留她一个人好,不然又不知会发生什么莫名其妙的状况。   “记得你自己现在说过的每一个字,不然本将军一定不会轻饶你。”   见他同意了,沈青立时笑逐颜开,点头如捣蒜的答应,“嗯嗯,我一定都记得!”   出发时间安排在当天下午,先安置了商场内收拾的人,又暂停了五楼和六楼的营业,让早已训练好的白果代她监管商场其余几层的一些琐事。   当时她救白果回来就是看中她遇事稳重大气的这点,商场营业前,里头的服务人员也都是交给调教好后的白果训练出来的,事后证明,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至于丢失的珠宝,沈青让刘副先一一安抚珍宝店的展柜,至少碍于将军府的面子,这些人还不敢立即怎么样,开始营业的几天,商场内卖出的东西比他们半年的销售量都好,只要财物能追回来,他们肯定是没什么话说的。   收拾妥当后,沈青等在将军府门前准备出发,转头就看到夏侯湛一身戎装从府内走出来,玄墨色铠甲,大红色半肩披风,不苟言笑的脸庞英气逼人,周身都是雷厉风行的强大气息,阳光浅淡,却仍能看到他目光烁烁的眼眸。   沈青愣住了,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问,一走了之,真的做得到吗?可只失神了半刻,从府里又冲出来的一个身影立时让她打消了所有的杂念…   “湛哥哥!”苏羽披着毛绒绒的白色轻裘,一路疾奔的跟在夏侯湛身后,远远看着像只小兔子一样,“湛哥哥,我也要去!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不待夏侯湛出声,一脸焦急的红姝夫人就跟着出现了,“公主,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剿匪这种事,太危险了!你是绝对不能去的!”   “不管,他们都走了,连青萝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苏羽说着就拽着湛哥哥的袍子不放,一脸无人能敌的倔强。   百里云直骑在马上出声取笑她,“青萝起码会一点功夫,去了还能保护自己,你去,只怕还得留一大群人照顾你。”   苏羽不理他,转过头又对着湛哥哥拼命撒娇,“让我去嘛,湛哥哥,我就是来找你的,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府里有什么意思,万一那些贼人调转头又回到临冬城了,我一个人岂不是更危险?”   这么曲折的事都能被她想出来,真是不容易,百里云直听得都笑了,苏羽一脸气愤的瞟了百里云直一眼,俨然对这个敌人的‘恨意’更深了。   夏侯湛面不改色,正要转头让人架她进去,就听沈青冷着声音开口,“要去就去吧,到时跟我一起搬珠宝就好了,碍不了什么事。”   实在看不下去她公然撒娇,沈青自己都别扭自己为什么要说这话。   “你们,青萝都答应了!”苏羽立时高兴的不得了。   夏侯湛转头看向百里云直,“交给你保护。”   原本还一边偷乐的百里云直瞬时愣住了,苏羽的兴奋也瞬时冷却了,“嗳!”“不要【103】   行军出征多半是要事先向朝廷请旨的,可遇上这种别人犯上界来的事,自然可以另当别论,更何况夏侯湛手里有大周圣上御赐的青虹宝剑,百里云直当初乐得就是这一点。   九顶山烟雾缭绕,山层叠绵,之所以叫就九顶山就是因为这里有九座鼎足大山盎然矗立着,风凌寨就在这层层叠叠的山中,大军行到山脚下主营扎寨。   沈青只看九顶山的第一眼心里就已经忐忑不安了,这样的地方,没有一个两个金庸小说里的绝顶高手,怎么长驱直入的直捣黄龙的剿灭山贼啊?可别说想要拿回所有的珠宝了…   “你离我远点!”   身后传来苏羽的说话声,沈青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她和百里云直在拌嘴,这一路上,她已经不知看了多少出了。   气闷的百里云直拽着她来到青萝身边,然后按着她站好,“我要去跟将军谈事情,你待在这跟着青萝,别横冲直撞的乱跑,将军让我保护你,可没说当你的跟屁虫,少给我惹麻烦!”   说着就给青萝一个示意的眼神,然后就直接溜走了,沈青汗颜,这是什么意思,交接?   “你才是麻烦呢!”苏羽朝着百里云直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身旁的青萝解释,“走这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才能出来透透气,随便看看又不会怎么样,对吧?”   原本还一直那青萝当情敌的,可自己揪着湛哥哥的事情问她的时候,青萝总是轻描淡写的避开了,苏羽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却能感觉到她不是个坏人,久而久之也没了敌意,而且,青萝跟自己年纪相仿,却比她厉害这么多,她没有不佩服学习的道理。   沈青没说话,默默回应她一个无力的笑容,她现在没心思乱走,心里只挂念着那些珠宝。   苏羽顺着她眺望的眼神看了看,又是一脸的不解,“你在看什么呀?那边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你不会忘了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吧?”小公主,这趟可不是郊游啊…   “我当然记得啊,来剿匪的嘛,以前阿爹还带我出征过呢,不过打着打着又不打了,我就是那时认识湛哥哥的。”苏羽乐呵呵的说着话。   沈青被话题吸引过来,“真国和镜楚不是友邻之邦吗?怎么还打战?”   “那是后来的事,我记得那次战事好像是我哥哥发起的,后来战事停了,他就离宫出走了,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   苏羽说的不以为然,沈青却有些惊讶,一是战事是由苏裕舟发起,那就是他离开真国皇宫之前的事了,那时他应该年纪还很小,这么小年纪就想要发动两国战事?   二则是苏羽稍显淡然的态度,又想起那天听到她哥哥出现过,她都没什么反应,沈青顺势开口问道:“你会想他吗?”   苏羽深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只是偶尔会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我只觉得我哥哥是个很厉害的人,可后来阿爹一直想着他,他却不回来,我就开始不怎么想他了,总是零零总总听到一些他的事,却始终见不到他,久了就感觉那个人好像不是我哥哥一样。”   这话才真正显出亲情疏离的落寞,沈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呐了呐才想起要说什么,“你和他长得有点像,笑起来的时候连弧度也很相似。”   苏羽闻言淡淡笑了起来,“他以前也常和我说,他要是能像我这般性子也挺好的,不能活的那么辛苦,我就跟他说,那就把我的性子分给他一半。”   沈青闻言愣了愣,总感觉话里好像触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心里滑过一瞬不安的感觉。   两人愣愣的坐在山脚的树下聊天,主营帐内,夏侯湛看着九顶山的地图邹眉沉思,这地图他早已看了很久,其实虽然九顶山山势层叠繁多,真要一举拿下还是有迹可循的,堵了几处重要的出口要道,寨中的人势必只能做困兽之斗。   可剿匪的前车之鉴已经明明白白的在那了,这个法子之前的几路兵马应该早已经用过,不仅没成功,还被那些贼匪引为笑柄,看来这九顶山中肯定还有什么世人不知道的秘密。   百里云直气哼哼的掀了布帘进来,“从军中挑几个功夫好的去保护苏羽,我是不干这份差事了。”   夏侯湛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出声道:“她是皇家的公主,势必得有些身份的人从旁照顾,你是最好的人选。”   “什么有身份,她就整一个疯丫头,而且让我去照顾她了,谁帮你攻城破寨啊?”百里云直立时宣扬自己的用处,让他当苏羽的护卫,还总被那丫头嫌弃,动不动就神经兮兮的,还不如趁早躲远点。   “那好,你过来看看这地图有没有奇怪之处。”   九顶山兵马涌动,云雾缭绕的山中,一个灰黑衣衫的女人紧锁眉头看着山下,眼神中有肃然冷厉却也有不安的情绪。   “有什么好看的,不又是一帮吃军粮的饭桶而已,之前来的那些个兵马哪个不是声势浩大的,最后还都败得溃不成军的逃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衣女人转身,看到叶楚屏咬着草签悠然走过来,他不屑的看了两眼山下的人马,这次来的看着好像还不及上次多,轻笑道:“好歹你也是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要被新来的弟兄们看到你这副样子,只怕风凌寨的面子都挂不住。”   “这次不一样,来的是临冬城的蛮族将军,他跟那些大周草皮将军可不同。”陆凝霜却没这么乐观,之前在商场时,她不小心丢了玉牌,竟然还遇上了他,要是让他察觉出什么,只怕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叶楚屏自信满满的笑起,“蛮族将军又怎么样?还不一样只是普通人而已,除非他能开天眼,看清咱们这九顶山中的神通,不然他做梦都别想进的来。”   陆宁霜紧邹眉头没有答话。   “真是没想到,临冬城的那楼阁里藏着这么多珠宝,听说那地方的老板还是个女人,真新鲜,我倒很想见见那女人了。”   陆宁霜想起那夜微暗烛火下的娇小女人,紧邹的眉间瞬时多了几分漠然,“回去吧,淳于献还在等着咱们呢【104】   九顶山下风吹云动,红霞漫步山峰天际,营地里升起袅袅炊烟,苏羽拉着沈青萝聊了一个下午,终于感觉到饿了,一蹿身就站了起来。   “青萝,我去给湛哥哥送吃的,要不要给你也拉一份?”   去看她跟着夏侯湛撒娇?沈青摇头,“不了,我待会自己去弄吃的,你先过去吧。”   “好。”苏羽说着就屁颠屁颠的跑走了。   沈青终于落得清闲,抬头望着蒙上夜色后更显神秘的九顶山,忍不住又轻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衣裙,想着营地的东西肯定煮的不怎么好吃,于是转身朝右面的溪边走去。   苏羽在军营里的厨房里选了好久的食物,特意挑了湛哥哥最喜欢的几样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朝主营帐走去,刚走到帐门口就遇上从里头出来的百里云直。   两人对视一眼,苏羽轻哼着甩头不理他,径直就朝帐内走去,百里云直也没空招惹她,与将军讨论了一个下午,对如何进山剿贼终于有了一些头绪,现在他得去考察地形。   “湛哥哥,我给你拿吃的来了!”苏羽说着就把盛东西的碟子放在他跟前的桌案上,一脸的兴奋和得意。   夏侯湛抬头看了一眼,想起百里云直刚说她和青萝待在一起,轻蹙眉问道:“青萝呢?”   苏羽很不乐意的扁下嘴,“不知道。”   那女人虽然答应的很好,可他还是担心她又会四处乱跑,夏侯湛收起桌上的地图,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湛哥哥,你要去哪?”苏羽愣住了,吃的明明都送来了,他还要去哪啊?   “我去看看她。”   苏羽闻言一怔,匆忙小跑着拦在他的前面,“等等,湛哥哥,为什么你总是跟我问她呀?”   来临冬城见到第一面也是这样的,一开口问的就是青萝的事,根本就不在意她路上有多辛苦,知道她娶亲后心情有多难过,从没问过这么多年没见到,她过得开不开心,好不好。   明媚的大眼睛眼里开始打转起委屈的泪水,“你怎么都不关心我呢?我千里迢迢的跑来看你,你却一点都不在意,他们欺负我,你也不会帮我,还让百里云直来保护我,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他的。”   夏侯湛一直当她是妹妹,因为认识很久也早已了解了性子,苏羽身边有很多人亲近保护讨她开心,这些他知道的,自然没什么好问,至于欺负?在他看来,那些也不算是欺负,“让云直保护是最周全的办法,没什么不好的。”   “一点都不好!”苏羽一脸倔强和哀怨“湛哥哥,不能你来保护我吗?”   夏侯湛本也不想带她来,现在这要求他自然不会答应,沉声开口,“来九顶山是为剿贼除患,不是来嬉戏游玩的。”   “可你一路上都护着青萝的…”苏羽满目委屈,楚楚可怜的盯着他,“湛哥哥,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夏侯湛微微邹眉,“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只把你是妹妹。”   所以湛哥哥根本就没喜欢过她,也不会等她长大然后娶她,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苏羽慌乱无措的退后两步,转身便冲了出去,什么妹妹?她才不是妹妹!   秋落的草道在脚下砰砰做响,苏羽没头没脑的一路疾奔,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停下来才发现面前有条小溪,溪水面上映着黄昏的余晖,也依稀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苏羽一屁股坐下来,湛哥哥不喜欢她自然也不愿意娶她,她应该好好大哭一场的,可一路跑了这么久,竟然一下哭不出来了,一脸烦闷的蹲坐在溪边,正惆怅的时候,忽然听到哗啦哗啦的水花声。   抬头才发现青萝就在上游不远处的地方,虽不甘愿依然起身缓步走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沈青抬头微微一笑,“在弄吃的,我不想吃军营里做的东西,就自己动手做一个。”   苏羽闷闷的蹲在篝火旁看了她一眼,“你真好,什么都会,又这么多人喜欢…”   沈青失笑,“你也很好啊,一出生就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什么都不用愁,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只能早当家,不会也得会。”   “可我现在觉得当公主一点都不好…”   溪边树下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全部落尽了树上暗藏的黑影耳朵里,那丫头是公主?黑影瞬时满心高兴,惴惴不安的心情立时放松不好,看来她这次不但能将功赎罪,还能让山寨万分安全的渡过危机。   晚风吹动树梢,树影豁然响动了一下,坐在树下的沈青微愣,还没发觉是怎么回事,烤鱼的篝火已经瞬时熄灭了,她立时起身想拉过苏羽到身边。   哪知刚伸手过去就忽然被人打了回来,“公主!?”回应的只有苏羽惊恐的一声低呼,一晃黑影站在溪边掐制着苏羽的脖子,白色衣衫被黑影掩了一半,诡异晃动着退开。   沈青心里暗叫不妙,“你是谁,快放开她!”   “放开?哪有这么容易?”   沈青认得声音,就是在商场楼上遇上的那个人,这盗匪竟然这么猖狂,敢摸到营地附近来抓人,现在也只能先尽力拖延住她,“她只是小姑娘而已,像你这种绿林英雄,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以后会被人耻笑的!”   “哼,绿林英雄?既为草莽,还怕什么别人耻笑。”噌的一声,陆宁霜抽出刀锋森冷的匕首,缓缓在她眼前亮了一下,然后架到苏羽细白嫩滑的脖子上,“而且,你别想骗我,她哪里只是什么小姑娘而已。”   看来她刚才已经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沈青眼神微暗,手里紧握着麒麟骨笛,冷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让你们将军把那块玉牌交出来,她就可以平安无事,明日一早,我就会派人来取,如果出什么乱子,你就等着为这娇滴滴的公主收尸吧!”   话音刚落,站在眼前的两个身影忽的一闪,沈青惊呆了,她哪追的上这些人的轻功!?   心中万分焦急的时候,忽的心念一动,转动骨笛放到唇边吹奏而起,空寂中,清悦笛声四泄而出,漆黑的溪边林木中邹然窜出许多的夜鸦,浑身漆黑的夜鸦拍翅追赶着陆宁霜的身影。   陆宁霜从没见过这种诡异的景象,还来不及护住自己,左脸就被夜鸦狠狠叼去一块肉,鲜血流淌下来,陆宁霜不服输的回身射出几枚细锐的银【105】   银光一刹的瞬间,沈青本能退后,笛声被打乱,尖锐的银针扎进脚跟前的泥土里,站稳脚再抬头寻找的时候,黑衣人却已经带着苏羽消失了!这下可好,她没事,苏羽却被盗匪抓去了!   该死的盗匪,她还没上门找他们算账,他们竟然敢出来抓人质,太猖狂了!   这些人会轻功,沈青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想起那女人这么紧张的玉牌,立刻返身跑回营地,玉牌一直都在她身上,本来以为只是那些贼匪的通认碟片而已,现在看来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营地内炊火袅袅,沈青跑进夏侯湛的营帐内,却发现帐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回事,人都哪去了!?”   出门找到守在帐外的士兵,焦急问道:“将军去哪了?还有百里云直,他们去哪了?”   士兵怔了怔才回答,“夫人,属下不知百里公子的去向,不过将军才出去没多久,要不要属下去找将军回来?”   “好,你快去,就说我有急事要找他。”   “是。”士兵应话立刻跑去找人了。   沈青回到帐子里,从怀里拿出玉牌细细查看,那个阴险的女贼三番两次想拿回这东西,到底是有什么玄机在里面,前面是行书大字,后面是精雕细琢的凹凸纹路,因为纹理和玉都是同个颜色,很难看出这纹路到底代表什么。   想着就走到桌案前,拿了宣纸和毛笔过来,用墨汁涂满了玉牌在印在宣纸上,拿开就看到一个方形的细纹图,纹图周围还有一些奇怪的形状,沈青疑惑不已,这样东西,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手边忽然碰到一个羊皮卷轴,沈青信手打开来看,才发觉卷轴是九顶山的地形图,才看了两眼,心里就豁然开朗起来,那玉牌的纹路就是地形图上很空余的一块。   拿着宣纸放在地形图上对应上后,终于看清这九顶山的真正面貌,怪不得以前的那些朝堂兵马怎么都收拾不了这帮贼匪,原来他们是纵着九顶山得天独厚的优势一直作怪。   所以那女贼才这么紧张想把玉牌抢回去…沈青坐在桌案前皱眉深思,虽然知道了怎么攻入风凌寨,可现在苏羽被抓,他们仍是等于被束缚了手脚,到时候贼匪要是趁机逃脱了,狡兔三窟,那样的话,她的金银珠宝岂不是很难再追回来了?!   想到这,沈青的眉头瞬时邹的更深了,刚才苏羽被抓,她多少也有些责任,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轻易提了她的身份,思前想后好一会儿,沈青终于想到了办法。   夏侯湛还没有回来,沈青抓了桌案上的笔,草草写了一段留言放在地形图上,又将玉牌放回身边,抓着骨笛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帐子。   解了法拉利的缰绳翻身上马,朝着九顶山的方向就头也不回的疾奔出发。   夏侯湛没回来,百里云直也不在,眼下形势紧急,与其等明天被强盗束缚手脚不能强攻,还不如她先潜进去救人,玉牌的地图是入风凌寨的一条捷径,再加上逐渐熟悉起来的麒麟骨笛,她有七成的把握能安全把苏羽救出来。   七成靠她,还有三成是已经留了话让夏侯湛与百里云直跟她里应外合。那个女贼匪刚刚才被她伤到,肯定料不到她还会追上去,沈青目光如炬,策马疾奔在夜色森然的山路上。   绵绵山中,风凌寨灯火熠熠,亮如白昼,这会正是寨中准备晚饭的时候,就算山下正围着要来围剿他们的朝廷兵马,他们也仍是放松惬意的吃喝着。   香酒远飘,喧嚷声时起时落,陆宁霜带着苏羽从风凌寨的后门进来,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放下苏羽后就立刻点了她的穴道,就算没被点穴,苏羽也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抓走她的这个抢匪。   点亮房里的烛火后,陆宁霜第一时间找到镜子来照脸,左脸上恐怖狰狞的血窟窿让她吓了一跳,“该死!”那女人到底是什么妖孽,竟能用笛声控制鸟雀攻击自己,真后悔就这么逃走了,她应该留下来直接把她杀了才对!   那一声阴冷的咒骂吓了苏羽颤了颤,女抢匪恶狠狠的瞪过来,苏羽胆怯的眼眸转动着移开,不敢与她对视。   “你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怎会如此厉害?!”   苏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不是不能说话,是她不敢说话。   “你快说啊!”   又是个凶恶的逼迫,苏羽的大眼睛里瞬时充盈了泪水,“我…我…”   “你什么你,我在问你那个女人是谁!?你快说,不然姑奶奶让你也尝尝流血的滋味!”陆宁霜拍案而起,这丫头哪里像是公主,胆小的跟蚂蚁似的!   先是万分的紧张,接着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压迫和威逼,从小就被呵护备至,从没被人绑票过的苏羽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呜哇…!!!”   陆宁霜霎时惊了,她弄丢玉牌的事谁都没有告诉,淳于献命令他们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她带回来这丫头也只能先藏在自己房里,现在她竟忽然一下哭得这么大声?!   “臭丫头,哭什么哭,快给我闭嘴!!”   苏羽是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的主,她可不管这些,更强大的哭嚷声,呜呜哇哇的在风凌寨里赫然乍响,就在她要继续放声大哭的时候,却忽然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被点了哑穴,可稀里哗啦的泪水却是一点没止住,苏羽继续无声的大哭着。   陆宁霜狠厉的瞪了她一眼,“你再哭,我就在你脸上也扎一个窟窿!”   正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陆宁霜立时将苏羽拉起来扔到床铺上,三两下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在扯了一块布巾按在自己的脸上,这才慢慢走过去开门。   叶楚屏一脸惑然的站在门外,“是你在房里大哭?”   陆宁霜点头,叶楚屏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认识陆宁霜这么多年,从没感觉她像女人,今天无缘无故的竟忽然在房里嚎啕大哭?“…你干什么哭得这么凄惨?”   陆宁霜顿了顿,缓缓移开手里的布巾,脸上的血窟窿立刻露了出来,就算她是一介草寇也始终是个女人,拿这个伤口当借口也是顺势而为,“刚才去后山练功,有只夜鸦忽然发疯似的冲上来,我正想去找你拿些药的。”   “只是脸被啄一下,就搅的整个寨子都吓一跳?”叶楚屏转眼看了看她身后,瞬时察觉到她房里的异常。   “哭一下又不会死!”陆宁霜冷着脸赶人,刚想关门就被叶楚屏啪的一下制住了。   叶楚屏高深莫测的冷笑,“哭一下当然不会死,可你房里那个女人在继续蒙着哭下去,只怕就要横尸了【106】   沈青刚到风凌寨的时候,正好听到苏羽嘹亮的哭声,只一下哭声又忽然没了,顶着愧疚感迅速步入走进风凌寨的捷径,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这些盗匪总不会连公主都撕票吧?!   道路漆黑很不好走,所谓捷径就是九顶山中的一条隐秘地道,沈青留了法拉利在外面等候,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尽头,拨开稀疏的草丛正想定眼好好看一下,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响。   沈青浑身一震,立刻敏捷的躲到身旁的大树后面,接着就听到不远处的房间内传来对话。   被铺掀开的时候,胆小的苏羽看到又来了男的贼匪,顿时无声的哭得更厉害了,可盗匪哪会怜香惜玉,陆宁霜粗鲁上去,三两下把她揪出来扔到地上,这才摔出一声闷响。   “这就是你抓来的人质?”叶楚屏蹲下来打量,长得还挺标致,只是哭到现在还没停,看来胆子真的很小。   陆宁霜漠然嗯了一声,“有个人质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起码到时候他们会有所顾忌。”   “你什么时候这么畏手畏脚了?咱们何时怕过那些狗屁官兵。”   “我也这是为了寨子着想,不用你来操心。”陆宁霜冷哼一声,出去开了门“没什么事就赶紧滚,我没这么多闲工夫招呼你。”   沈青清楚已经找到了苏羽所在的位置,立刻捂着鼻子不敢喘大气,电视里那些武林高手不都风吹草动都能一下知道的吗?不管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   叶楚屏轻哼着走到门口,“我可没工夫关心你?本就像个男人现在脸上现在顶个窟窿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风凌寨中只有叶楚屏会医术,虽然诡异却总有神奇之处,脸上的伤确实还要倚靠他的药来治疗,缓了缓又轻声开口,“都是自己人,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的药材很珍贵,不是随便乱用的,一物换一物,我给你治伤的药材,你把她交给我处置。”   “你要她做什么?”陆宁霜顿时疑惑。   叶楚屏意味深长的看了地上的姑娘一眼,“正好有几味药需要有人帮我试一下,寨子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不找她试,难道你帮我试药?”   陆宁霜心中清楚,叶楚屏一有找女人试药的时候,就是道上的朋友又出高价来跟他讨药了,转头看了地上的小公主一眼,反正留在她这也难处理,交给叶楚屏来处理也好为自己省些事。   “成交。”陆宁霜爽快答应,又继续说道:“但是不能伤到她性命,这女人活着比死了有用处,而且我还有话要问她。”   “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是你,我一直很怜香惜玉,”叶楚屏说着几步过去横抱起坐在地上的姑娘,“一会我让人把药送过来。”   躲在大树后面的沈青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把不能动弹的苏羽带走,心中顿时焦急万分,该死,试什么药?竟敢让人家公主殿下当小白鼠?!那女人真是活该被破相!   等这边房门关闭安静下来后,沈青脑子里紧张的做起思想斗争,原本就是打算先断了盗匪潜逃的后路再弄个调虎离山计来救苏羽,可现在知道苏羽陷入不知名的危险,沈青又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沈青捶头纠结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很细微的脚步声从密道里传出来,沈青紧张不已,以为是有下山的盗匪回来了,到时候前有狼有后虎,她深入虎穴救公主不成反被老虎擒了,肯定要被夏侯湛骂死…   就在不知道该继续躲还是立刻逃的时候,沈青赫然看到百里云直从密道里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惊讶万分,迅速用眼神示意着问话,“你怎么在这?”   沈青是惊讶百里云直竟然能找到风凌寨的密道,难道是看到她留下的书信迅速赶来的?可这也太快了吧?!   百里云直拽着沈青拉她回到密道里面说话,“这话应该我问你!你跑到风凌寨里来干什么?!”   一听这话,沈青立时知道百里云直是没回过营地,没看过她留下的书信,事情紧迫,现在有了两个人,就更好办事了,于是立刻言简意赅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苏羽被她们抓走了,我找到了进来风凌寨的捷径,就先过来救人了,然后打算更你们里应外合,把他们一网打尽!”   “什么?!”   百里云直这一晚被震撼了好几次,先是听到苏羽的哭声,以为自己是幻听还是循着来看看,接着就看到青萝的法拉利在山里拴着,好不容易找到密道进来,竟然听到这女人说要只身救人,还要把盗匪一网打尽?!   “你当这是跟纳都比试,他会让你五分是不是?!剿匪的事,将军早有安排,不用你里应外合也可以将他们一举拿下,你凑个什么热闹?!”   “你们找到地形图的破绽之处了?”沈青立时有些讶然,她还以为没有玉牌,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摸清情况呢?   百里云直不客气的给她一记爆粟,“那当然,现在好了,你摸到这里来,到时候打起来将军还得顾着你的安危,他脾气这么臭,回去看你跟他怎么解释。”   沈青呐了呐,解释什么,她才不解释,到时候珠宝拿回来了,苏羽安全了,她立刻就收拾东西走人。   “苏羽是因为我才被盗匪抓走的,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我回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都不在营地里,我就只好先来这了,而且,照我的计划更加万无一失,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把金银珠宝都带着潜逃了。”   “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救苏羽,我去截断他们的后路,我留给将军的信函,是丑时动手,这会儿还早,我断了他们的后路还有时间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沈青一早就前后对策都想好了,活着才有机会赚钱花钱,她当然不会让自己有事。   百里云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你……”   “我刚才看到有色咪咪的盗匪,说要拿她试药,你再不去救,苏羽就有危险了!”   百里云直闻言顿时心中一沉,试药?这盗匪贼窝的会是什么好药?!眸子一暗,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你去了那边切忌小心,我救了苏羽就立即跟你回合,如果遇到危险。。。”   “我还有骨笛保护自己,你放心吧,”沈青说着就赶他赶紧行动,“那男人带苏羽往寨子北面走了,你也自己小心【107】   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沈青总算是知道了…   和百里云直分道扬镳后一路平安无事的摸到风凌寨后山,正以为一切照着预期计划顺利进行的时候,沈青赫然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大难题。   她是来断盗匪们的后路的,可是出来时走的急,除了玉牌骨笛法拉利,别的什么东西都没带,这跟手无寸铁也没什么分别了,这样她怎么断人家的后路?!沈青郁闷的靠在后山的木缆桥上。   原来风凌寨的后路就是后山这一条直通另一座山头的木缆桥,他们在这一块不知混了多少年了,出了这座山头肯定还有别的木缆桥让他们遁路逃走,盗匪逃散了,抓起来就麻烦了,金银珠宝也肯定会四处散落的。   就在沈青纠结该怎么办的时候,九顶山下,夏侯湛率领的围剿兵马已经在夜色中团团围住了整个风凌寨。   月色如洗,黑暗中隐伏在四周的兵马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的一片黑暗中,夏侯湛面色沉然的骑着黑马缓步走出来,墨色铠甲上的大红袍子被凛冽的山风吹扬起来,英姿勃发。   清冷的月光下,似乎都能看到他散发出的渗人寒气,剑眉冷目,眼神冷厉的盯着风凌寨的方向,薄凉的嘴角微微下弯,明显是极度不悦的神态。   随行兵马中有五只小分队是由蛮族勇士带领,纳都便是其中之一,自从知道夫人偷偷混进去做内应后,将军的怒意自然不言而喻,抬眼望向风凌寨的方向,依旧灯火通明的寨子里仍然熙攘着嘈杂的喧闹声。   午夜冷冽的山风呼啸吹送,风凌寨内,百里云直顺着沈青指的方向暗暗寻找苏羽的行踪。   砰的一声,叶楚屏一脚踢开自己房间的房门,苏羽立时闻到迎面而来的浓郁药味,这男人笑起来就看着不怀好意,还说带她来试药,苏羽心里怕的要死,眼泪更是哗啦啦的不停留着,只是无奈不能哭出声音。   叶楚屏将她放到房里的床铺上,轻笑一声又转身走开了,在房里的巨大药柜上抽了几味药出来装好,又走出房门召来一个寨里的小兄弟。   “将这些东西拿给陆宁霜,这瓶是外敷的,其余的七碗水煎成一碗喝下。”   那小兄弟一边记着一边点头,应了话后转身就走了,藏在暗处的百里云直正巧这时候找到这处地方,闻到空气里的药味,瞬时知道自己已经找对地方了,来到房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那男人关了房门。   叶楚屏回头走到床边,俯身笑看着这个既漂亮又胆小的姑娘,“你到现在还哭个不停,我怎么喂你吃药?”   苏羽不能说话,也不打算停下来,既然这样不能喂药,那她就继续这样哭下去!   似乎看穿她这点小心思,叶楚屏也嘴角一扯,慢步回到自己的药柜面前拿出自己新配好的药丸。   “能被陆宁霜抓来当人质,应该是有些分量的人,真是奇怪了,那个什么蛮族将军带兵来围剿,竟还藏着一个这么俏丽的小姑娘…碰上陆宁霜,也算你倒霉了。”   房里只有他的说话声,虽然知道她被陆宁霜点了哑穴,也不打算解开,淳于献住的地方离他跟近,他也不是自找麻烦的人。   “不过,能为我试药是你的荣幸,但是新药总是有风险的,如果你不幸死了,我会在九顶山中挑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你。”   话里没带半分感情,语调轻慢,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些话了。   苏羽听得浑身发颤,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她?!呜呜…她不要死,她还没活够呢,伤心绝望的苏羽哭得更厉害了,泪水没半会儿就把床上的被铺湿透了,湛哥哥,百里云直,青萝,你们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可恶的百里云直,让他别跟,他还真的不跟,现在她要死了,以后他也没机会跟了…   叶楚屏缓步回到床边,冷笑着捏开她的唇瓣,将药放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融入体内,苏羽一边哭一边气自己总赶百里云直走,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叶楚屏低头问了一句,却没听到门外的回话,顿时起了一丝疑心,“没事别来烦我。”   回应他的却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敲门声,叶楚屏邹了邹眉,疑惑着出去开门,哪知刚打开门就迎面而来一只狠厉的拳头,毫无防备的叶楚屏立时被打得蹒跚两步,“谁!?”   百里云直冲进来满怀怒意的狠狠飞踢,叶楚屏退身避开,在光亮中打了一个照面,叶楚屏立时迅猛出击,原以为山下的兵马里都是些酒囊饭袋,没想到还有这么个高手!   几下劲头十足的铁掌狠劈而来,百里云直侧身避开,回头看到苏羽不能动弹的躺在床上,眉宇轻皱了一下,转身间银光一闪,手中立时出现一柄柔韧的袖中冷剑,救人要紧,哪有功夫跟他拼功夫高低!   冷剑萧索而动,在房间里矫若如龙的挥刺着,叶楚屏被剑气逼得节节败退,砰一下装到自己的药柜上,药柜翻滚下好几个抽屉,摔在他的身上。   百里云直趁机冲到床边,就在叶楚屏想过去阻拦的时候,空中赫然划出破空之音,一柄快如闪电的利箭朝着叶楚屏大开的房门直射而来,叶楚屏吃了一惊,翻身避开,再回头,闯进来的男人已经把人救走了!   “妈的,小看了这蛮族将军,竟敢连夜偷袭!”   丑时一到,一猝而发的箭阵从草木林叶中激起,紧接着就是一片砰砰砰砰的闷响声,锋利的利箭刺穿风凌寨的墙壁屋檐,坐在寨院里喝酒作乐的盗匪们还来不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纷纷死在利箭之下。   而此时,原本‘手无寸铁’的沈青好不容易在山寨里寻了一柄斧头回来,听到箭阵的响动声后,立时心念一动,夏侯湛这么快就动手了?!   那她也要加快速度了,好让将军大人来个瓮中捉鳖,把盗匪们全部抓起来,扬斧而起,哪知刚砍断一边缆绳正想去砍一边的是偶,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差点让她凉透脊梁骨的对话。   “快走,快走!山下的兵马攻上来了,快退到后山的寨子里去!”   “他娘的,幸亏抢来的珠宝首饰都在那边的寨子里,不然这么匆忙哪来得及搬运【108】雷霆之怒   Kao,这么至关重要的事,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想到自己差点砍了奔向金银珠宝的财路,沈青悔的肠子都翻滚了,暗骂一句立时攀着摇摇晃晃的木缆桥过去,箭阵停了,现在兵马冲上来寨里哄乱成一片,百里云直肯定来不及来跟她会合了,以他的功夫,救到苏羽再逃脱,应该没问题。   沈青刚走了几步,就忽然感到木桥猛烈晃动,回头看向身后方,断了一半的木缆桥已经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更远的地方,举着火把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的盗匪们已经快要逼近了。   “快看,有人在桥上!!”   “不是寨里的人,冲过去抓起来!”   “快走快走!”   沈青转回头握着木缆绳准备一鼓作气的冲过去,说了里应外合里应外合,他们都完成任务了,她这步千万不能掉链子!疾走了一段,还差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木缆桥忽然晃动的更加厉害了。   回头去看,已经有不少盗匪冲到木缆桥上来了,这帮白痴,竟然都没注意到木缆桥断了一边,再多冲几个进来,桥就得塌,都嫌命长了是不是!?   桥面晃的沈青眼前发晕,移动的步子都变小了,正这时,身后扬起一声大马的长嘶声,马蹄声剧烈的响动着,沈青回眸,就看到熊熊火光里,夏侯湛骑着黑马风姿冷冽的疾奔而来。   红袍飞舞,目光冷峻,剑光扬起的瞬间便有一排盗匪翻出木缆桥,大马砰然跃上桥面,原本就已经承受不住重量的木缆桥瞬时变得岌岌可危,沈青吓得脸色发白,“你别过来,桥快断了!”   夏侯湛默然以对,策马疾奔着过来,顺势俯身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桥面在这一刻瞬时崩塌!   她看过木缆桥下面的状况景色,就算是不畏高的人看到也会心寒好一会儿,现在他们竟在这桥上悬空了,身后就是盗匪们惊恐的尖叫声,沈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紧贴着自己的滚烫胸膛跃动着强劲的心跳。   沈青讶然他的心跳都没有乱一下,夏侯湛眉目沉然,紧握缰绳,夹紧马身邹然低喝一声,黑马在木缆桥落下的瞬间狠踩了一下,立时冲身跃起,直直的奔了过去。   砰的一声,崖边滚落不少碎石,黑马踩到稳实地面的那一刻,沈青紧张的心终于平复下来,脑子里只剩下颤抖的两个字,强悍…   木缆桥轰然断裂,风凌寨的后路被没了,百米远外的山头内满是兵马涌动和盗匪惨叫的声音,沈青看着那方愣愣的说不出话。   夏侯湛脸色难看的紧,翻身下马后,将她也带了下来,紧盯着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女人,愠藏了一整夜的怒意终于爆发出来,“该死的女人,你来之前跟我保证过什么?谁准你单枪匹马的冲到寨子里做内应!?”   沈青像被训的孩子一样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原本要是斩断盗匪后路的事,她独自完成了,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被他骂,刚才那一瞬这么危险,还是他及时出现,逆天强悍的救了自己,她无话可说了。   “刚才要是我来不及赶到,你就死在崖底了,你这蠢女人,你就是这样截断别人的后路的?!”   “不是,”沈青弱弱的出声,想着为自己解释一下,“我本来是想在那边砍断缆绳的,砍到一半才知道原来盗匪们抢的财宝都被藏到这边了,所以…”   “那些金银珠宝就这么重要,重要的你连命都不要了?”   沈青垂着头,是她判断失误,不应该笨的先砍一边缆绳又跑上去…现在想想,真是傻子才会做这么着急的事,等下了山不一样有时间去把财宝找回来吗?可再想想,刚才盗匪已经冲过来了,她就算砍断缆绳也还得费些周折去逃走。   想来想去,最终的结论是…将军动手太快了,害她都没时间为自己善后…   见她闷着脸,夏侯湛更是怒火冲天,“丢了的金银珠宝,你以后有的是时间赚回来,何必非要急在这一时!”   “没时间…”沈青低声嘀咕,她要赶在苏羽嫁过来之前离开。   “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时间?”夏侯湛眸子瞬时冷了几分,见她撇开头,夏侯湛将她拽回来面对,“难道你还想着和离的事?!”   顶着雷霆之怒,沈青抬起头看他,“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答应,想不想也没什么区别。”她会自己处理。   “你!”   夏侯湛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到异动,紧接着右手边传来噌的冷兵器声响,转头看到十几个盗匪站在这方山头的寨子上,即是藏放金银珠宝的地方,又怎会没人看守,盗匪们看到身穿铠甲的男人,立时激动的扔了一柄冷刀过来。   冷刀转动着急速而来,夏侯湛推开身旁的女人,直面而对,双手持剑将此时全身的怒意都集中到青虹剑上,力道迅猛的迎风劈斩,竟硬生生将飞来的冷刀铿锵劈断!   剑气怒腾而起,在山顶的空气里抨击出好几里远,那十几个盗匪见到这阵势,立时吓得乱了阵脚,更远的地方,他们也早已看到风凌寨早已陷入一片慌乱,正这时,一声炮响,黑暗的天空中忽然炸开耀眼的信号火光,火光耀眼,山顶上瞬时亮的犹如白昼一般,那些盗匪看到逐渐开始镇定起来。   “是寨主的信号,快走!”   “可是这些财宝怎么办?!”眼见珠宝不能带走,其中一个盗匪不甘心了。   “他娘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要那些珠宝干什么,忘了寨主的话了嘛!?还不快走!”   说着十几名盗匪就迅速朝着下山的路逃去,那个不甘心的盗匪跑了几步,满脸愤恨的转过头,扬起手中的利刃转而朝着男人身旁的女人扔去。   锋利冷刀对准沈青急飞过来,她侧身想要避开,哪知身后就是一道倾斜的草坡,一脚踩空,毫无悬念的倒了下去,“啊!”   夏侯湛迅速过来抱住她,但后倾的姿势根本无法逆转,两人扑倒在草铺上一路滚了下【109】你吃醋了   草坡陡直,夜色黑暗,一连串剧烈的翻滚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两人毫无征兆的掉进一个巨大的坑洞里,洞内草堆闷响紧接着扬起一片朦胧的灰尘。   沈青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脚都使不上力,好不容易支起身子打量清楚,才发现他们眼下的处境有些悲剧。   坑洞有七八米深,漆黑一片,抬头能看到洞外淡淡的月光和被树木半遮掩的夜空,沈青郁闷了,这种深坑破洞都是武林高手才应该来一下的地方,关她这时髦的柔道七段什么事啊?   摔在这么荒山野岭的鬼地方,风凌寨那边现在又打得如火如荼,肯定没人顾得上来找他们。   沈青转过头才发现身旁的夏侯湛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着,“将军,将军?”   叫了两声,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到刚才一路滚下来,夏侯湛几乎是将自己整个搂在怀里护着,沈青心中立时紧张起来,推着他摇晃,“将军,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啊!?”   沈青紧张起来,不知是因为眼下这悲剧的处境,还是夏侯湛的毫无反应,“将军,你快醒醒啊!?你摔到哪里了?是不是磕着什么东西了?!”   说着就跪在他身旁摸索伤口的痕迹,可光线太暗,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你醒醒啊,我摔进来都没事,你功夫这么厉害,不会摔一下就死了吧?!”   说的这,沈青顿时紧张了一下,死了?立刻趴到他的胸口探心跳声,节奏很正常!那就是没事啊,沈青刚想起身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迅速禁锢了。   夏侯湛把她紧搂在怀里,沉着脸色没有动。   察觉他是醒过来了,沈青扑腾的挣扎了几下才无奈放弃,她吓个半死,这家伙却还有心思使劲占她便宜,“你没事干嘛不出声,害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摔下来的时候背上确实被撞击了一下,虽然有些痛还还不至于伤的多严重,只是刚才看她这么紧张自己,他又不想说话了,“你很担心我?”   沈青一怔,耳边听着某人的心跳声呐了呐才回答,“当然担心,你要死了,我一个人怎么出去。”   夏侯湛轻哼一声,“蠢女人,笨手笨脚,刚才你不要乱动也不会摔到这里来。”   闻言,沈青闷着脸奋力脱开身子,坐起来恼怒着开口,“聪明将军,你别占蠢女人的便宜!”笨手笨脚,是她想乱动吗?难道站直了当刀靶啊!?   夏侯湛也跟着缓缓坐了起来,目光深邃的看了她一会儿,转回到刚才惹怒他的话题,“你说没时间,是不是打算离开将军府了?”   “是!”沈青闷闷的回他一个字。   “为什么?!”   “我要跟你…!”   夏侯湛冷然出声截住她的话,“你再敢说那两个字一次,本将军立刻就把跟你的夫妻名分做实了!”   沈青闷了半句话在嘴里,心中的不满和委屈波涛汹涌,拍浪一样扑上来,“什么狗屁将军,你就只会威胁压迫我而已!”   “沈青萝,当初是你自己决定要留下来的,为何之前还好好的,我去一趟军营回来,你就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沈青气的想揍他一顿,“我正常的很,我是很有原则的人,我坚持的事,绝不会轻易妥协!”   “什么原则?”   沈青轻扬起下巴,“我绝与人‘共侍一夫’,就算我们是假夫妻也不行,反正你就快娶羽公主过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先说清楚也…”   “谁说我要娶苏羽?”夏侯湛打断她的话,冷冷问出声。   沈青愣了一下,见他有些生气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明白了,“……你不娶她?”   “本将军有你一个就够烦的了,为何还要娶别的女人?!”   沈青蹙眉,说不娶就不娶嘛,干嘛还非要贬低她一下!   “你不娶她,是她要嫁你,这不都一样。”皇帝赐婚,公主下嫁,除了涉及私交还联系两国邦交,哪是他说不娶就不娶的。   沉然看了她一会儿,夏侯湛右手伸出,拉住她的手腕后稍稍使劲,立时将她稳稳压在身下,双手禁锢着她扭动的手腕,让她没法反抗。   “你干什么?!白痴将军,落难的时候你还想乘机占我便宜!”   夏侯湛嘴角忽的轻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这长久以来的烦闷豁然烟消云散,“女人,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青微愣,两人近的都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吃醋?!“你少做白日梦了,我才没有吃醋,我说了我是很有原则的人,我绝不会答应与人‘共侍一夫’,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对,事实就是这样的。   “别想用借口搪塞我。”   “我每一句都是真话,你去娶你的公主,娶多少个都不关我的事,只要你先跟我……”   和离的两个字幽幽的被某人吃掉了,两人吵得口干舌燥又忽然干起了别的‘费力活’,草堆的味道混绕在鼻尖,男人放肆的强吻一如既往的霸道,唇瓣微凉,却带着火热的欣喜和惩罚。   沈青唔唔出声,生怕他干出什么把夫妻名分做实的事情来,伸腿想踢开他,却被某人一个跨步压下,沈青瞬时悲愤了,她的豆腐快要被吃光了!   夏侯湛肆意吻了好久才歇下来,双唇却仍贴在她的红唇上,嘴角带着喜悦的弧度,目光烁烁的望着她,“在你承认自己对我的心意之前,本将军会一直正人君子的不碰你。”反正也不会费很长时间了。   “谢谢!”沈青咬牙切齿。   “别企图离开我,苏羽的事本将军自会处理,”夏侯湛下巴微低,半眯眼看着她,“听到了没有?”   沈青抿嘴闷闷的恩了一声,夏侯湛在她的唇上又亲亲的吻了一下,当时她乖巧答应的奖励,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手。   沈青一脸郁闷的坐起身子,一边拍身上的枯草,一边稍带疑惑的试探问他,“你真不打算娶羽公主?”我看你们俩蛮配的嘛……   夏侯湛淡然看了她一眼,边说着边起身打量身处的坑洞,“你难道不知道你嫁进来之前,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多你一个已经够头疼了,本将军没时间招呼其他的女人。”反正也看不上别的女人。   “……”臭将军,又贬低她,她哪里让人头疼【110】   “我们怎么出去?”沈青仰头看着又高又远的洞口,略带担忧的说道:“金银珠宝还在寨子里呢…”得赶紧护好啊,不然那些逃走的贼匪又回来搬走,她就白费这么多功夫了…   夏侯湛蹙眉,略带不悦的转头看她。   沈青摆了摆手解释,“就算我不离开,我们这么千辛万苦艰险重重的,怎么也得把珠宝都带回去吧…”   “你爱银子,多少本将军都可以给你,我答应你做生意是怕留在将军府烦闷,不是让你时时刻刻这么拼命的。”   沈青轻哼着撇开头,“我只爱自己赚来的银子!”   这边厢两人在铺着浅淡月光的坑洞里斗嘴,另一厢,百里云直救出苏羽时箭阵齐发,待兵马冲上后,正想赶去与青萝回合,又正巧碰上一个手执冷月弯刀的女人。   陆宁霜顶着脸上的血窟窿目光凶狠的寻找着潜入寨子里的人,该死,竟然被那些人发现了风凌寨的密道!   百里云直抱着苏羽不愿正面与她交锋,瞬时避到树上,想等这女人走了再出来,哪知怀里的苏羽却不知安分,树叶的晃动声立时被那凶恶的女人发现。   “谁!”   伴随声音,十几根尖锐银针瞬时激发,百里云直抱着苏羽迅速避开,也顾不得回去与青萝会合,只能先施展轻功逃离这女人的追杀。   山中树林做动,百里云直抱着苏羽飞奔一阵,找到一处僻静的沟形角落隐藏,那女人轻功了得的跟了上来,百里云直捂着苏羽的气息想要避过那女人的搜寻。   谁知苏羽一个不小心,翻身倒在角落的树丛上,砰的掉了进来,百里云直一惊,这才发现身后是个有水流声的广大山洞,只是洞口被茂密的树丛层层遮掩,才看不出内里。   反正待在身边也不会安分,让她也在里面躲着也好,百里云直又回身继续观察女贼匪的行动,远远看着她举着冷厉的弯刀四处寻找着他们。   这女人应该就是跟青萝交手过的那个盗匪,那么说也是她把苏羽劫来的,百里云直目光暗了暗,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并在指间并非过去。   石子迅猛而来,陆宁霜一向是使暗器的高手,立时挥刀击开石子,正想追查暗器发出的方向,天空中忽然炸响耀眼的信号弹,陆宁霜冷眉一蹙也不顾上在继续追寻那两个人的行踪,头也不回的飞身往风凌寨的方向的走。   百里云直本欲出手,没想到她却自己逃了,邹了邹眉想着下次要是遇上再好好算这笔账。   苏羽摔得四脚朝天,因为不能说话气的想骂也骂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百里云直才跟了进来,横抱起她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   “那女人走了,我救你出来,你却一路给我捣乱,真是不要命了!”百里云直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又找来一些干燥的枯草树木起了一个照亮的火堆。   正奇怪苏羽怎么半天没说话,才想起她是被人点了穴道的,百里云直回到她身边,正想给她解穴却发现她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一直没停过,怪不得自己刚才胸口湿漉漉的。   “我给你解穴,你别继续哭下去,来一个盗匪我好对付,万一多来几个,我可不知道能不能顾得上你。”   苏羽点头,眼泪却依旧没停下来的意思,百里云直叹气扶她坐起来,三两下给她解了穴道。   “呜哇…”   “嗳,你答应不哭的,是不是还想被他们抓回去?!”百里云直半恐吓的威胁。   苏羽隐忍着哭声继续默默流泪,“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救我,刚才那个男的让我试药,我都吃下去了!呜呜呜…”   “你吃下去了?!”还是晚了一步,百里云直立时仔细打量了她一圈,却见她安然无恙的样子,“可你好像没什么事啊?”   苏羽自己也愣了愣,起身走了一圈,确实一点事也没有,一抽一抽的疑惑道:“难道那男的药不灵?可是,他刚才还说,要是万一我死了,就找风水好的地方把我埋了,我还以为我肯定死定了…”   百里云直有些顾虑,他跟那男人交过手,确实有几分功夫,而且他房里的药柜这么多…也不知到底给苏羽试了什么药,“先过来休息一会儿吧,洞里有水声,我去给你找点水喝。”   “你要留我一个人?”苏羽顿时紧张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百里云直笑看着她,这会儿倒不会提防他了,“之前不是很嫌弃我吗?现在知道怕了吧。”   苏羽倔强的努了努嘴,“我才不怕,我是担心你找不到路而已。”   百里云直轻笑一声,从火堆里找了两个火把带上,“要跟就跟紧点,免得又被洞里的妖怪抓走了。”   “你少吓唬我!”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揪着他的衣角不敢松手。   两人循着灯光在洞里缓缓走着,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见到水声的源头,原来这个洞是通向九顶山的瀑布洞口,两人走到碧水潭前才没了路,山中的溪涧冲刷着碧水潭外的岩石,这才发出这么响亮的水流声。   “想不到这九顶山里还有这么神奇的洞穴,九曲中通,都能住人了。”百里云直笑笑的感叹,将火把放好照亮整个碧水潭的洞穴。   “谁要住在这啊,黑漆漆的,”清楚的看了一圈后,苏羽的怯意消了一些,水潭清澈波澜,她缓步上去自己喝了一些水,正要起身却忽然感觉双脚无力,头脑发晕。   百里云直立时上前将她抱了回来,“怎么了?喝个水都能差点跌进去。”   苏羽感觉自己喝了一口水却比刚才吃了药的反应还要大,身体里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在做动,原本死也不愿碰百里云直的手,正紧紧拽在他的衣襟上,“有点…奇怪。”   “奇怪?”火光中,百里云直看见她盈盈而动的水润目光,一向回避提防自己的眼神里竟蒙上了情欲的色彩,被这眼神看的怔了一下,又瞬时反应过来那男人给苏羽吃了什么,“该死,竟然是媚药!”   “媚药…?”苏羽呼吸杂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一直不由自主的攀附在他身上,“那是什么药【111】吃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药!”   百里云直将她横抱起来放到一旁的石面上坐好,那男人给苏羽吃下的药,药性竟然如此古怪,方才一点事都没有,这会儿竟忽然发作起来,一想到刚才他只顾着救人,疏漏了解药这事,百里云直心中顿时懊恼不已。   苏羽被放着靠在石壁上,战战兢兢的坐着,浑身都使不上力,脑子开始迷迷糊糊的犯晕,一想到现在自己性命堪忧,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身旁的百里云直,“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会死。”   百里云直左右思量,眼下风凌寨乱成一团,刚才的信号弹极有可能是他们潜逃的讯号,即使找到下药的人,解药也未必能拿到手,更重要的是,他不知苏羽还能坚持多久。   “可是…”苏羽刚想动一下就无力的倒向一侧,趴在地上就起不了,瞬时害怕的嚎啕大哭起来。   百里云直心中本就焦急,她一哭他更没辙了,立时上前扶她起来,“你哭什么?”   “你骗我,我明明就快死了。”苏羽泣不成声,身上白色的绒毛锦服经了一夜,早已有些脏了,脸颊绯红,哭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眼角一直挂着泪水,映着洞里的火把晶莹温亮。   “我说不会死就不会死,你横冲直撞这么多年了都还活的好好的,哪有这么容易死。”   “臭百里云直,死百里云直!我都快死了,你还奚落我…!”苏羽靠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骂人,现在全身没力气,也只能说说话了。   百里云直呐了呐,“我说的都是事实。”   “呜呜…什么事实,我知道你讨厌我,那你走好了,反正湛哥哥不喜欢我,也不会娶我,你们都走好了,丢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百里云直失笑,刚才还怕的要死,这会儿却已经豁出去了,“将军把你当妹妹看待,这谁都看得出来,而且,公主殿下,是你一直提防讨厌我,我哪敢对你不敬啊。”   “我才不要做别人的妹妹,我哥哥一走就到现在也不曾回来,当人家的妹妹,一点都不好,”苏羽激动了一下,忽又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滚烫,抬手费力的推开他,“你是不是也拿我当妹妹?”   “我…?”百里云直微楞,不知话题怎么引到自己这来了。   苏羽扯开衣襟让自己能透透气,细柔美好的锁骨悄然露了出来,百里云直立时转过身背对她坐着,苏羽委屈起来,“还说你没讨厌我,我都快死了,你也不理我。”   百里云直闷了闷,“我这是为你好。”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现在我要死了,也没什么好让你讨厌了。”苏羽一边说着一边擦泪水。   百里云直闻言困惑起来,转回头看她,“真是奇怪了,你总说我讨厌你,小时候明明是你一直提防回避我,现在也依旧是这样,上回给你披件衣衫都被你扔出来了,怎么全被你说的颠倒过来了。”   “明明就有!”   “何时?”他什么时候做过讨厌她的举动了?   “就是…”苏羽怔了怔,原本这辈子都不愿提起那件事,可现在她都要死了,说不说也都无所谓了,“就是那时候,在百里家的水榭上…”   百里云直愣了愣,他确实爱在家中的水榭上偷闲,可印象中,他们好像不曾在水榭上碰面过。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找你说话,然后才说了一句就…”   时光流转,长风捎着思绪回到十几年前的百里族家宅中,真国太子带着年仅四岁的苏羽来百里家做客,刚进门的第一刻,苏羽一眼看到一个笑意无比温暖的少年站在院内的桃花树下,她瞬时呆住了,紧张局促间第一反应却是躲到了父亲身后。   从那以后,她只敢远远的偷偷打量他,知道他叫云直,是百里家很出众的继任人之一,知道他很爱笑,很爱背着家中的长辈偷偷喝酒,很爱坐在水榭上看风景。   她与百里家所有的孩子都串熟了,唯独就是不敢跟他说话,每次他一靠近,她就不知所措的躲开,直到离开前的那天下午,她筹措半天终于决定跟他说话,不然以后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见到了,可谁知才刚说了一句,就…   “就怎么了?”   苏羽扁了扁嘴,楚楚可怜的眼里满是委屈的神色,“你就抬手打了我一巴掌!”   “恩?!”百里云直满脸错愕,“怎么可能?这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苏羽听闻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你根本一点都不记得!呜呜……”   “可,我真的不记得。”百里云直郁闷了,要真有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毫无印象,而且苏羽是家中的小客人,他怎么可能去打一个可爱的姑娘…“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   “我才不会记错呢,那水榭就属你去的最多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怎么可能会记错!”   百里云直微怔,这丫头怎么记得自己的事情这么清楚,莫不是她当年那么怕自己是个相反的道理?   苏羽哭得气喘吁吁,本就热的慌,现在哭了一阵,呼吸也更加错乱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云直,你看,我的身子都红起来了,我真的快要死了!…”   “别胡说八道,你不会死。”   “那你快救救我啊!”   百里云直闷着脸,看到脚跟前的碧水潭,瞬时有些缓和她发作的主意,起身将她横抱在怀里,朝着冰冷的水潭缓缓走去。   “你在做什么?”苏羽紧张的缩在他的怀里。   “你不是让你救你吗?”   “救我?…”   苏羽微惊,哪知话还没完就被他带着整个浸到水里,不温不冷的水淹没了她的整个身子,汹涌的水流朝四面八方涌向她的眼耳口鼻,她扑腾着挥动手脚,却根本没法站着立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   水面响起苏羽吃水的声响,百里云直放她在水里,一阵之后又瞬时将她拉起来,水花铺张着四溅开来,苏羽喘着气咳嗽不停,显然是被呛到了。   “该死的百里云直!你是想杀了我是不是?!”   “现在好点了没有?”   百里云直低头打量,却意外看到绒毛锦服紧贴着她曲线玲珑有致的身子,苏羽恍然跟着看了看,原以为会真的好一些,可双手却红的更加厉害了,身体浮在水里也变得更加绵软无力,只能依靠着他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勉强站着。   “没有好,一点都没有好…”   媚药的药效遇了水,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还变得更加厉害了。   百里云直这才醒悟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怪不得刚才苏羽的药效会忽然发作,原来就是因为她喝了水才会这样,眼下他想救她,却反而是加速了药效的发作!   苏羽站在水潭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泪水顺着脸上的水滴滑落,梨花带雨的模样让看着又心疼又心醉,“我死了,父皇肯定会伤心的,我还没见到哥哥呢,他那一走竟就变成永别了,也不知哥哥现在是什么样子,我还想跟心爱的人成亲生孩子…”   “我行不行?”   苏羽抬头摸着眼角的泪水,看到云直沉静深邃的眼眸,不由得愣了一下,“什么行不行?”   “现在也没机会让你选了。”   “恩?”还来不及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却忽然就靠近了,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唇瓣紧挨着他冰冷的唇舌,先是示好似地碰了碰,接着便是湿热局促的吻,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她整个人都惊呆了,云直竟然在亲她?!   站在水里,她的身子火热的滚烫着,好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了,可他亲自己的每一下都想是在为她剿灭火源,她半漂浮着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肩膀,吻得越深身子就靠的越近,几乎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百里云直沉吟着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腰上,然后转身走回原来那处平坦的石面上,火光盈盈耀动,她的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脖子,正对着他的小脸上还挂着哭泣的泪水,紧贴的身子透着醉人心神的馨香。   “云直…你为什么亲我?”   “我在救你。”   “亲我就是救我?”   百里云直将她放下来躺好,俯身凝视着她的脸,繁文缛节一大堆,身份和不可逾越的礼数放在眼前却根本不顶用,他不知自己现在是在害她还是救她了,吻上她的红唇那一瞬,他还有些犹豫的,可现在,他却再也不愿再想那么多了。   “丫头,你一直很防备提防我,是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   苏羽愣愣的望着他,“我…”   “说喜欢,我就救你。”他心底最后坚持的一点东西,强硬着想听到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百里云直吻上她的耳瓣,所有话都变成了轻柔细语的棉花,轻抚着她心头的某块地方,而现在身子也早已不像自己的,手脚都紧缠着不愿放开他,她心痒难耐,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一切都变得迷乱和混杂,她害怕着却又因为看到此时的云直,眼睛怎么也移不开神。   “喜欢。”   轻轻的两个字后,紧跟着便是一片涌动心神的柔情肆虐,他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扑来的凉气疏解了她的燥热,却只是好了一瞬而已,他的身子紧贴着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杂乱无章了。   扑涌开来的墨色长发散落在石面上,纠缠的两个身体紧紧在一连串撩动情海心神的爱抚后,逐渐只剩下肆无忌惮和凶猛的涌动,碧水潭面荡漾着情欲的倒影,瀑布的冲击声湮灭了娇柔的呻吟喘息声,热烈的狂潮终于将她身体里的药效一点点的消蚀,可这一夜的汹涌注定是停不下来【112】   “将军,昨夜一共捉获一百五十余名贼匪,死在箭阵下的有三十七人,其余逃走的我军仍在附近搜寻。”纳都站在晨起的冷风里汇报昨夜突袭的情况。   此时九顶山中弥漫着晨曦晓雾,夏侯湛立在这方寨子的门前,稍稍沉思了一会儿,冷然出声,“下令让搜寻的人马迅速回来,派两营士兵将寨子里的密道尽数毁去,其余各营押解贼匪回营地待命。”   “是。”纳都得令后沉步离开。   夏侯湛剑眉紧蹙的看着满是浓雾的层层山峦,风凌寨的三个主头目都逃走了,虽然早已料到这些人没这么好抓,却没想到突袭山寨,堵截了他们所有的密道和出路仍是没能抓到这些人,看来这九顶山比实际探测到的还要神秘。   将军大人在外头发号施令,灰头土脸的沈青却在寨子里兴冲冲点算找回来的金银珠宝,脱困后连身上的尘土都还没来得及拍就立刻赶到这个来。   清点了一遍所有的珠宝,发现不仅没少还多了一小部分,“伤了我这么多人马,拿了那么多衣衫,又毁了我商场里那么多物件,这些就当是给我的补偿了!”   沈青自言自语的点算着,却没注意到寨子的某处密道里,有人正暗暗打量着她,掩着半张脸的面具下,绝美的唇角轻轻扬起,这女人还真是传闻不如亲见的爱财,绝不给人占去半分便宜。   点算好后,沈青心满意足的看着努力一夜的成果,她不是很贪心的人,多出来的金银珠宝,拿了她商场损失的那部分,剩下的肯定尽数交上去充公!   正想着,就看到装珠宝的木箱子边散落了一串珍珠,沈青蹲着一颗颗的捡回来,捡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忽然看到墙角出有一双男人的脚。   沈青呼吸一紧缓缓抬起头,那脚的主人穿着一袭白衫,戴着一个极致冷艳的水墨面具,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简直跟看恐怖片一个惊吓程度!   刚想叫出来,那男的忽的几步靠近,俯身看着她仰着的脸,语调低沉轻缓,“你拿回了你的补偿,可你毁了我的山寨,该怎么补偿我?”   他的山寨?!沈青有些惊讶,难道他就是风凌寨的寨主?!“是你抢我东西在先,我找回自己的东西还得给你补偿?!”   你脑子缺钙啊…   面具下的眼眸里毫无怒意,勾勒起嘴角冷意涟涟的弧度,再度出声,“淳于献,记住这个名字,我会回来找你的。”   沈青愣住了,还要回来找我?!不好啊,她没工夫三天两头来剿匪啊,想到自己以后的生意肯定还不止这一桩,结下这么深厚的梁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态度,沈青冲他和善的笑了笑。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忽然转变的态度,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和解一下关系,就听到门外将军沉步进来的声音,心中瞬时有了主意,低声开口道:“现在走还来得及,我放你一马,我们就当扯平了,以后你永远别来找我了。”   虽然这个讲和的条件并不充足和诱人,可也是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沈青也只好先这么厚着脸皮硬撑了,实在不行…她还有麒麟骨笛为自己保驾。   淳于献闻言冷哼着笑了一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这时门外的夏侯湛正好一手推开半掩的门板,沈青转头看了一下,再回头,刚才那个阴森森的男人就已经不见了,沈青张口结舌的四处看了一圈,心中顿时有些发毛。   这种江湖高手真是太诡异了,人不都说来去一阵风吗?这人连风都没有,到底是不是现任的风凌寨寨主,不会是许久之前的某一任吧…==   “你在看什么?”夏侯湛沉声问话,这女人真是没一刻不惦记钱财的时候。   “没什么,”淳于献…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沈青握着珍珠站起身,“那什么…我都点算好了,一会找几个人帮我搬回去就行了。”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沈青本以为一回来就能见到百里云直和苏羽,可却并不是这样,问了营地的士兵才知道,云直和苏羽到现在还没回来。   想到那个凶狠的女人和那个要对苏羽试药的男人,沈青不禁开始担心起来,急忙跑去跟将军汇报了情况,“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去山里找他们?”   夏侯湛邹了邹眉,依云直的功夫,这会儿确实应该早已回来了,莫非他遇上了那帮逃走的头目?   这边厢两人担心不已的时候,百里云直正背着苏羽走在回来的路上,深秋的山田满目皆是金黄色的草丛,微风吹来,拂动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   到早上,苏羽才终于明白媚药到底是什么药,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又是羞怯又是懊恼,虽然心里还有一丝丝甜蜜和局促,可更多还是羞于见人的懊恼。   埋头靠在百里云直的背上,因为有只鞋子不知何时丢了,只能让他背着自己回去。   一路无言,百里云直倒有些不安了,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丫头,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羽埋着脸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却还是没说话。   “那你是怎么了?我知道昨夜的事…”   “不许你提!”苏羽忽然抬起头,脸颊飞红,水润的眼眸里带着娇羞的不安,四目相触了一霎又立即避开了,“昨夜的事,以后都不要提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都没发生过?”百里云直愕然了,这丫头还真是豁出去了,清白都不在乎了?!   “是,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   苏羽说完,心里瞬时坚定了一下这个想法,云直本来就不喜欢她,发生了那种事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她的媚药解了,他们回到原来的样子才是最好的,不然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一再自作多情的自己,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苏羽在他背上扑腾了两下,顺利跳下来后,背对着他,拍了拍身上又脏又皱的衣衫,一深一浅的朝营地走去。   百里云直蓦然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泛起很不是滋味的烦闷感【113】   剿匪的兵马在第二天启程返回临冬城,路上沈青因为担心金银珠宝也选择骑马回去,天气爽朗,她转头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远的九顶山,回眸的时候瞥见一路没有笑容的百里云直,瞬时蹙眉疑惑起来。   昨个儿云直带着苏羽回来后,两人就非常的奇怪,苏羽一身狼狈的回到营地,立刻就到自己的帐里去了,她想上去询问云直昨晚的情况,他也没心情打理自己,转身又被将军叫去了。   真是奇怪了,才一夜的功夫,两人的关系好像闹得比之前还僵,难道昨晚又大吵架了?   心中疑惑的猜测着,牵着缰绳晃悠悠的过去与他一道走着,“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百里云直闷声闷气的反问。   沈青郁闷了,这还没怎么?她从没见过百里云直严肃过这么久的时间,以前无时无刻不挂着自己的招牌笑容,生怕别人看不清他的漂亮门牙似的,现在怎么也跟夏侯湛似的,臭着脸跟她说话了?   “喂,百里云直,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啊,你这个样子也不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可是在担心你呢。”   说话声音高了些,一瞟眼看见前头坐在马车里的苏羽闻声探头朝他们看了一眼,沈青转头再往身旁看,云直的脸瞬时更加臭了。   “以后再说。”   得,看来肯定是吵架了…沈青没招了,也不好总自讨没趣的逼人家,“好吧,等你想找人开解了,我随时洗耳恭听。”   一路奔波,九顶山回临冬城莫约需要两天的路程,抵达的时候已是第三日的傍晚,将军府门外,一脸心焦的红姝夫人早已等在那里,见着羽公主下马车就立刻迎了上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苏羽就径直冲进将军府里去了,红姝夫人困惑不已,木讷的朝着将军和百里云直行了礼才急匆匆的跟进去。   这边厢沈青还没缓过神,身旁的百里云直却在调转方向,“云直,你要去哪?赶了两天的路,你不回去好好休息吗?”   百里云直稍显无趣的笑了笑,“我去天香楼喝酒,你要不要去?”   “喝酒?”沈青邹眉,平常累一点点就嚷着要休息,这回怎么这么反常,府门都不进就说要去喝酒?   “她不去。”夏侯湛淡然的替她拒绝了,已不知何时站在她的法拉利身边了,对一切都不以为然的样子,接她下了大马,就往府里走。   百里云直却也不恼,策马小跑着朝五坊大街行去。   刘副将和白果站在门口迎接,沈青被拉着走,只得匆匆忙忙的跟两人吩咐事情,“金银珠宝都在那边的两大箱子里,你们让人搬去库房看管好,明日都要一一分配出来送去商铺的。”   “是,属下知道了。”刘副将朝着走远的将军和夫人连连点头。   白果探头盯着看,砰砰身旁的刘副将,欣喜道:“好像将军和夫人已经和好了!”   “你才看出来,我刚才就察觉到了,这趟剿匪真是好,不仅东西都找回来了,将军和夫人之间的冷战也结束了。”   刘副将喜滋滋的笑着,最好的还是他们府里的下人随从们,整天顶着将军的冷如冰霜的脸做事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了,现在好了,终于雨过天晴了~   府院内,沈青被夏侯湛拉着一步没停的走着,也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呀?”   将军没回话。   “云直和苏羽两个奇奇怪怪的,你怎么也不帮着调解一下,好歹云直也是你的朋友嘛。”   “他们从小到大就没和睦过,现在奇怪也有什么稀奇的。”夏侯湛拉着沈青走进厢房的院子,刚好遇上一连错愕的杏儿,又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一句,“去切壶茶来,水不要太烫,等凉一点了再端过来。”   “嗳嗳,好。”杏儿愣头愣脑的点头跑出去了,出了厢房的院子瞬时察觉到两人的异状,立时笑逐颜开的小跑着去沏茶,是等凉一点~再端过去~   进了房间才消停下来,沈青还是没解愁,“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是不是我让云直去救苏羽的决定做错了,那早知道我跟云直换个任务才对。”   夏侯湛轻笑看她,平常不是挺通透的吗?什么事都心里有底,怎么这次反倒后知后觉了,“这么关心他们,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   “我一直很关心我自己啊。”   “那你决定好了没有?”   “决定什么?”沈青蹙眉看他,这才发觉已经被他拉回自己的厢房了,想起之前说过的话,虽然现在会继续跟他保持假夫妻的关系,可也不代表合作关系就可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啊,“你拉我进来要说什么啊,我说了不让你进我房间的!”   夏侯湛半眯眼凝视着跟前的娇小女人,“过段时间,我会启程去京都城,你跟我一起去。”   沈青稍感讶然“去干什么?”   “去跟大周的圣上辞行,去京都城过今年的年岁,去…”夏侯湛眼里浮起涟涟笑意,伸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去落实你的名分。”   沈青有些迷糊的脑子好像忽然抖了一下,“名分?”   夏侯湛轻点头,这女人这么没安全感,一点小刺激就立刻触到她的原则,闷不吭声就打算着要离开自己,若不是这次剿匪的事,他们也不知会如何说出这事的心结,不赶紧落实一下名分怎么紧紧捆牢她。   “……其实,”沈青纠结起来了,她还没决定要怎么样啊,而且生意才刚刚起步呢,这节奏会不会太跳了一点,“我觉得,只当个侍妾也挺好的…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以后要是反悔,直接休书一封就好了,比去办离婚证书什么的,省事多了…   夏侯湛的神情微微严肃起来,断然截断她犹豫不决的敷衍,“此时本将军已经决定了,再过不久就会启程,不容再议。”   太过分了!沈青想提出抗议的时候,又忽然想到苏羽的事,“可是公主的事你准备办?她说要嫁给你,说不定,现在真国皇帝的赐婚圣旨已经颁下来。”   夏侯湛笑着坐到房里的圆桌旁,“这事不用我操心,苏羽应该清楚该怎么做,就算她明白,也已经有人为我分忧了【114】   转一日,舒心惬意休息了一夜的沈青早早起床出门,将两大箱金银珠宝看似低调实则风光的运回自己的商场,因为闹过盗匪的事,商场这几天的生意并不如刚开业那几天好,但还算把持的住,沈青将所有珠宝安置好后,又开始有了新的打算。   原本她还挺抗拒跟将军去京都城的事,落实名分…这理由她听到就想掉头走,可转念想想,这更是一个她扩展生意版图的大好机会啊!   将军说要去京都城过年岁的,也就是有几个月的时间都会待在那边,时间是不长,但赚钱的法子多不胜数,不一定非要开连锁商场嘛,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开启别的的生意了。   所以,想通后的沈青一大早就去通知夏侯湛,她决定要一起去京都城这件事。将军的反应是,嘴角微扬然后拉她过去占了半天便宜,直到她说出自己是要去那边扩展生意,将军又板起脸掉头就走了…   沈青伸手摸在唇瓣上,真是…臭白痴将军,明明说了要正人君子的对待她,可总是出界犯规,占人家便宜的从来不先打声招呼,不行,下次带好好防着点才行!   边想着边缓步走上商场六楼的精品食肆,因为只对贵宾开放,能进来的都是城中有身份有银子的人物,不仅如此,每个授予贵宾权力的都得先经过她的人品考察才行,眼下能进的来六楼的贵宾屈指可数,所以食肆内并没几个人。   百里云直坐在左侧的窗边看风景,沈青一进来就看到他了,“原来你在这,刘副将说你昨个儿晚回来,今儿一早又出门了…”   边说着边走到他对面坐下,当初建造的时候,她就特地绘制了沙发的图样找木工打造,虽然工艺跟现代的有些差别,但坐起来还是很舒适的。   “不然你以为我会在哪?”百里云直笑着反问她,昨日导致臭脸的心情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以为你又去天香楼喝酒了。”沈青接过阿虎亲自送来果饮,道了谢后,喝了两小口。   百里云直翘起二郎腿,“去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是我这的股东,天天往他们那跑,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这的东西不好吃呢!~”   百里云直顿时失笑,“就你鬼心思多!”   “免得你去那边给人家当免费广告了~”   “我可不是胳膊肘弯外拐的人~”百里云直呐了呐又开口道:“对了,将军跟你说了要去京都城的事了?”   “说了。”   “你答应了?”   “嗯,”沈青点头,接着说道:“去了可以顺便再那边做生意,不去白不去。”   百里云直翻了个白眼,一脸真是败给你的表情,好半会儿才又说道:“有清闲的日子不过非要到处折腾,你还真想去闯什么大作为了。”   “这回你信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了吧!”沈青笑着回了一句,忽的想起昨天将军说起苏羽的话,和这两天的他偏离轨道的行为举动,难不成她的云直兄…真的是红鸾星动了?   百里云直邹眉看着青萝神情古怪的脸,“你瞎想什么呢,眼睛瞪着大?”   “……没。”答应过不问的,还是得等云直兄自己告诉她才行啊。   转开眼望向临冬城的风景,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街市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正闲闲的打量着,忽的看到五坊大街上有不少人聚集喧闹,许多姑娘家手里都拿着漂亮的黄色花束,看着好像要过节似的。   “那边怎么这么热闹啊?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百里云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轻笑道:“快到立冬了,她们在准备过节呢。”   “立冬过什么节?”初来乍到对风土人情还不熟悉的沈青疑惑了。   “这里是临冬城自然是有些原因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跟个神仙有关的节日,每年到立冬的时候,城里的百姓就会带着黄花出来走动,到晚上,城里的各个姓氏祀堂还会有不少耍趣的节目,”百里云直说着转头笑看着她,“反正你最近也不忙了,到时我带你出去转转,听说还有戏台要过来,应该不会无聊。”   越听越兴奋的沈青立时反驳,“谁说我最近不忙了,现在正要开始忙了!~”   “你要忙什么?”   沈青扬起高深莫测的笑意,她正想着怎么扳回点生意,好在去京都城之前好好赚上一笔呢,这下子正好来了个名目!立冬这节虽然她不熟,但是只要能赚钱,什么节日都是好节日!~   沈青想着就起身要走,百里云直不乐意了,“你要忙什么,这就要走了?还没说上几句呢!”   沈青上前拍了拍百里云直的肩膀,“云直兄,你要是想找我说心情,我随时洗耳恭听,可是你现在好像还不想说的样子,不过我猜到一点了。”   百里云直望着她,一脸好笑的问,“你猜到什么了?”   “你是不是…红鸾星动了?”   “……”   沈青被云直兄赶回来了,看来八成是被她猜中了,看苏羽的反应,难道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   沈青邹眉思量着两人的事,回来的路上也没忘了赚钱的正经事,这立冬的节日正好给她巧立名目的借口,让整个商场来个买卖促销什么的,再顺便也弄几个有意思的活动,不仅能混到人气,还能帮她赚足去京都城做生意的本钱~   正想着,转步回到自己的厢院,正好看到杏儿端着茶水盘子从大开的房门里出来,神情有些怪异,难不成是将军又遁到她的房里来了?   “小姐,红姝夫人来找你,刚等了一小会儿。”   沈青点了点头,沉步走回房,这红姝夫人不是好伺候的主,不照顾着羽公主,怎么又跑来找她。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站在房里等候的红姝夫人转过身来,脸色谨然的直直看着她。   沈青也不跟她客套,径直开口就问,“有什么事要找我【115】   红姝夫人看了看她,去九顶山剿匪所发生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沈青萝会单枪匹马的去营救公主,还是那样危险重重的贼窝…定了定神,朗声开口道:“我来,是想知道你是否与公主说过些什么。”   沈青邹眉看她,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当时公主被盗匪掳去,你单枪匹马的前去营救公主,这点我很佩服,也是确实该好好谢谢你。”   沈青不以为然,走到圆桌旁入座,杏儿为红姝夫人送来的茶温温的摆着没动,她自顾自的倒了茶喝着,“最后救了公主的是百里云直,要谢你去谢他就可以。”   “这我知道,但我更想清楚的是,你是否在剿匪的时候与公主说过些什么?”红姝夫人冷眼看着她,“我们公主单纯善良,当时她非要单独跟着将军去剿匪,我就隐隐担心过,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公主就忽然变得如此奇怪。”   沈青邹眉有些郁闷,什么逻辑,苏羽变得奇怪就肯定是她的问题?“我知道红姝夫人一向很紧张公主的事,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诬赖别人。”   “诬赖?”红姝夫人冷笑了笑,“如今公主决定要回真国,还要让圣上撤回赐婚她和墨羽将军的圣旨,这件事最大的得益是谁不用想都能知道,如此还要说是我诬赖你吗?”   沈青有些意外,没想到真被将军说中了,“你的意思是,是我跟公主说了什么才导致她要退婚?”   “事实摆在眼前,我原本还以为你是有些气量的女人,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狡猾!”   红姝夫人心中气恼,公主当初一心奔着将军而来,如今肯定是听了这女人的什么话才打了退堂鼓,莫说撤销赐婚的圣旨会引来圣上多大的怒意,而且这事牵连真国与镜楚两国邦交,到时传扬出去,对公主是极为不利的,可她现在不论怎么劝公主,公主都不肯听她的话,从小到大,公主从未这样子过!   沈青呐了呐,从表面现象看来,这事得到最大利益的人还真的就是自己,可是她最不屑耍这些阴招,更别说一开始打退堂鼓要退出的人,是她自己了。   正想出声反驳,忽的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高喝,“红姝夫人!”   转头,苏羽一身粉嫩锦服,脖子上带着粉白色的兔绒领子,满脸怒容的冲进来,“本公主已经说过,这事跟青萝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何要过来为难她!”   “公主,”红姝夫人邹眉上来,谨然肃穆的说道:“撤回赐婚的事可大可小,但都是对公主极为不利的,公主若要是听信谗言的话…”   苏羽柳眉紧蹙,生生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婚姻大事我岂会儿戏为之,你难道觉得我连这点判断是非轻重的能力都没有吗?”   红姝夫人心中一颤,她看着公主长大,这是第一次公主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她,立刻单膝跪地,“公主,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沈青抿了抿嘴,她虽看红姝夫人不顺眼,可不管怎么说,她对苏羽是很忠心耿耿的,不然也不会特地来她这追问剿匪途中所发生的事了,起身来到苏羽身旁,“公主不用生气,红姝夫人并没跟我说什么。”   红姝夫人闻言抬头默默看了沈青萝一眼,不知道她是假好心还是真善意,竟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帮衬。   “罢了,你先回去吧。”苏羽低眉挥了挥手,示意红姝夫人先退下。   红姝夫人离开后,苏羽有些局促的走到桌边入座,竟没注意到要倒杯新茶,直接就拿着红姝夫人的那杯茶喝上了,沈青若有所思的打量苏羽,百里云直自回来后就一直很反常,而现在羽公主也是失魂落魄的,这幅样子,叫人不怀疑都难。   “青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红姝夫人会跑到你这来,不管她说你什么,希望你能别放在心上。”   沈青淡笑着入座,“放心,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而且红姝夫人确实没说我什么,只是她告诉我,你准备要回真国了,还说,你想让真国圣上撤回赐婚的圣旨。”   苏羽闻言轻点了点头,稍显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希望自己嫁的人是一厢情愿胁迫来了,湛哥哥说只当是我妹妹,既然是这样,那我得回去了,父皇一直都很疼我,肯定愿意撤回那道圣旨的。”   都怪她当时太冲动,虽然已经派人加急回去通知父皇停住赐婚的事,但势必还得她亲自回去跟父皇解释。   “将军拿你当妹妹,那云直呢?”沈青试探着问道。   苏羽微怔了一下,很心虚的撇开头,“你怎么忽然说起他,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当然!”苏羽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来,“我跟他虽然从小就认识,可一直都是不和的,这事湛哥哥也是知道的。”   沈青见她这么紧张,轻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云直最近有些古怪,所以…”   “他古怪关我什么事啦!”苏羽心里七上八下的转开身子,不敢直视青萝打量的眼神。   因为你也古怪啊…沈青在心里应话,左右思量了一下,瞬时想到一个主意,“既然你要回真国,不妨等过了立冬再回去。”   “为什么呀?”   “临冬城立冬有个小节,到时城里会很热闹,这种热闹估计你在皇宫里是看不到的,留下过了立冬再回去也好,我也会弄一些好玩新奇的节目出来,保管能让你尽兴而归。”   但是,最主要的目的是要为她和云直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她为云直的突变忧烦好几天了,连她的心情也被影响了,在这么下去她也会心情郁闷的!   “立冬…”苏羽开始犹豫起来,要是回了真国皇宫确实就遇不到这样热闹的民间节日了。   “只是耽搁几天再回去而已,不会误了什么事的,放心吧。”沈青推波助澜,心里暗暗道:要是真的帮云直追到羽公主…她是不是应该再去开个冰人馆什么的,听说媒人红包的分量也是很客观的【116】   每到节日,人们总是很容易精神振奋,沈青亦不例外,特别还是这种会有很多银子入账的重要节日。   关于立冬节的活动和节目,沈青密集筹备了两天终于就要开启,商场的活动标牌已经让白果命人加急制好,庆祝立冬的小节目也已经筹备的差不多,就差她再去最后验收一遍。   换上新制的浅绿色云锦衣衫,腰间束着淡黄色的小腰封,长发挽起温婉柔美的发髻,配了简单温润的白玉簪子,妆容透亮精神,看上去神采奕奕,明媚动人,在房中的镜子前转了个身,沈青满意一笑。   只是沈青自己不知道,她平常认真专注的时候,眉间总有一股难掩的迷人神韵,那才是最让人着迷的地方。   杏儿杵在一边默默看着,早已习惯了小姐由内而外透出的漂亮,却总有失神的时候,晃了晃神才想起她想说的正事,“小姐…”   “嗯?”   “今天是立冬节呢,听说今晚街市上很热闹的,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白果姐都去商场帮忙了,我一个人闷在府里很无聊的,可不可以…”早几日白果姐说起的时候,她就心动了,只是无奈小姐这几天每天都忙碌不已,她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当然可以,”沈青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可不是这么不开明的上司,“你想出去玩就去吧,跟着白果一起也成,只是今天肯人潮汹涌,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真的!谢谢小姐!”杏儿欣喜不已,兴冲冲的就回房找衣服打扮去了。   沈青微微一笑,也跟着出了门,她得先去商场看看今晚节目的最后安排,今天大概是她最忙碌的一天,先是安排商场里的事,接着是跟云直一起去看戏,最后是带羽公主去逛街,这两个约会时间上有冲突,不过,正和了她的意~   那厢沈青出了将军府,这厢将军府主院的卧房内,刘副将把早点送到将军的房里,见将军大人正把龙岩木的弓弩装进新作的长形锦盒中。   “将军,早饭属下已经给你送过来了。”   夏侯湛默默的恩了一声,“夫人呢?”   “夫人刚刚出门去了,她让我别预备晚饭给她了,说今晚会很晚回来。”刘副将将早饭摆好,不急不缓的说着话,将军在临冬城三年,这些节日他一向不怎么理会,更别说参与其中了。   夏侯湛转过身,一身玄黑色配金丝银缕绣纹的锦服,银色腰封,墨色鹿皮靴,低调却难掩本身桀骜不驯的张扬霸气,剑眉微微蹙拢。   这女人,说了给她一些时间安排商场的事,竟又忙得这么忘乎所以。   “今日是城里的立冬小节,将军要不要也去城里逛逛?夫人今天就是忙小节的事,百里公子和羽公主也都会出门。”刘副将出声提议。   “立冬节?”   “是,白天这会儿估计会是夫人的商场最为热闹,入了夜,五坊大街上人流繁多,过了南龙桥的柳湖小巷,灯火满湖,城里的许多未婚男女都会在那交换同心锁作为定情信物。”刘副将笑着介绍,其实意有所指,将军刚刚与夫人和好,实在应该买些小东西让夫人开心一下,既然将军大人左右都没注意到,也只有他帮着提醒了。   定情信物?夏侯湛心中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默默记下了,若无其事的对着刘副将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退下了。   辰时未到,五坊大街就有壮观的人潮拥挤在商场门前,全是得知今日商场为庆贺立冬节将举办的打折促销活动而来的城中百姓们,当然,多数为妇人。因为商场今日举办的活动听着就无比诱人,买满三十两就送十五两的活动卷,简直就跟半买半送没什么区别,岂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于是辰时一到,商场开门后,立刻就有大批的人潮涌入商场厮杀抢购,沈青在楼阁上巡视了两圈,好在事前做了一些预备措施,今天的活动才没出现大骚乱。柜台专业售卖员当然是首要条件,接着是有专业的导购小姐解释商场的活动内容,再有从旁协助的工作人员指引活动路线。   光是半卖半送也就算了,今天商场还特地办了一个买满一百两就有抽奖机会的小活动,礼品优厚,不少达官贵族的少夫人们一听到就动心不已。   这样一来,果断促进了商场的营业额,从早到晚,即使是吃饭时间,人流都没丝毫减少的样子,已然看到金银满斗的沈青在心里乐得笑开了花,嘴角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瞧你那样子,一个人乐呵呵的在这里傻笑,不知道还以为你在犯傻呢。”   沈青转头,就看到云直信步款款的走过来,竹叶青锦袍衬着清雅帅气的挺拔身姿,嘴角挂着温暖微笑,上下仔细看了两眼,心中颇为满意云直兄今天的潇洒打扮,配上羽公主果然是郎才女貌的组合!   “什么傻笑,做生意的时候当然得笑脸迎人啦,赚钱的时候谁会愁眉苦脸的~”   百里云直轻哼了哼,“你这什么时候可以走开,过会戏台就要开场了,就知道你顾着赚钱还没吃饭,所以我早点过来,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在过去看戏。”   “嗯?这就要开场了?”沈青这才发现外头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不然怎么,我看你是恨不得今日能多几个时辰出来给你赚钱是不是?”百里云直笑着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动作亲昵而自然。   “云直兄,你太了解我了,”沈青笑着摸了摸额头,高深莫测的笑道:“不过我没这么心急,刚才已经发消息出去了,将活动由一天该为三天,明后天都是商场的活动时间。”到时肯定还有临冬城周边的许多人流听闻消息,本来说活动限定一天就只是个小计策而已。   “真是服了你了,那我们可以找东西吃了吧,我可是饿着肚子连阿虎准备的饭菜都没吃就出来了,再不吃点东西,肚子就要打鼓了!”百里云直说着拉着青萝准备出门去。   才刚迈开一步,瞟见看到直冲冲进来的身影后又忽的顿住了。   “青萝!”苏羽在人群中找到青萝,立刻欣喜的喊了一声,这才发现百里云直拉着她要离开似的,四目相交,慕然怔了怔,呆呆的定在了原【117】   虽然人来人往,无数疯狂购物的顾客从他们周围路过,却还是掩不住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一旁的沈青颇为满意两人的反应,这擦点像这样的火花,那她今天辛苦准备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苏羽手足无措的站了会儿,转身就想逃走,沈青反应过来,甩开云直的手,立时追了上去。   “公主,你要去哪?”沈青拉着她站在门庭处,两个气质不同但都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的姑娘站在那里,实在很引人注目。   “说好了我带你出去逛逛的呀,怎么才来就要走呢?”   苏羽转回身,有些紧张和不高兴,“可是你没说百里云直也在啊,既然你们也已经约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青上前两步拦在她面前,“他在有什么关系?你们虽然不和但还不至于连一块逛街的余地都没有吧?”   “可是…”苏羽有些语塞。   “公主,你很快要回真国皇宫去了,我们几个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今天又刚好遇上城里热闹的立冬节,你要是回去了,往后怕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青循循善诱的劝她,边说着边拉着她的手不放,见她低垂着头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又跟站在里头的云直挥了挥手,“刚才不说肚子饿吗?还站着干什么?”   百里云直方才好了一些的笑容又收敛了不少,再青萝追出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应该是她的刻意安排,转眸凝视着她身旁的那丫头,她要回真国?就想这样什么都不说的一走了之?心中的莫名情绪又渐渐泛了起来,半晌才启步缓缓走了过去。   沈青泰然自若的开口,“要不咱们就去戏院的旁边的名香水榭好了,那边刚好靠近南龙桥的柳湖小巷,这会儿应该挺热闹。”   这话刚一说出口,身旁的两人都不由得愣了愣,水榭两个字明显触到两人的回忆了。   “水榭风很大啊,要不咱们换个…”苏羽又开始打退堂鼓。   百里云直邹眉看着她,忽然接过口,“就去那好了,离这也不远,再选来选去戏就开场了。”   “好!”沈青点头,拉着苏羽一路朝名香水榭走去。   其实名香水榭左边挨着戏院,右边挨着南龙桥,对面就是柳湖小巷,一望出去就能看到满湖灯火,这么好的地理位置,要不是沈青一早高价订好了位置,哪能有空闲的地方招呼人。   沈青故作不知的带着两人来到名香水榭,刚进门的时候,里头正好有个兜售同心锁的小姑娘走出来。   “夫人小姐,买块同心锁吧,同心结意,百年好合,我这卖的都是宝石轩的货,绝对价格优惠童叟无欺!”   沈青低眉看了看,都是银质的同心锁,做工一般,但入乡随俗,今天这节日买个留着做个纪念也成,于是回头问身后的两人,“看着挺好玩的,要不要给你们各买一块?”   “不要!”回答她的竟是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然后苏羽在先,云直在后,一前一后的进了水榭的雅间。   沈青抖了抖眉,要不要这么不给她面子啊,转头看见小姑娘的尴尬脸色,她也没了买的心思,“谢谢啊,我们先不买。”   迈进雅间的时候,里头的两人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两个栏边欣赏湖面风景,沈青顿时有些苦恼,她还是第一次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这两人怎么越相处越不顺呢?   酒水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沈青坐在两人的中间,第一感觉吃饭的压力这么大,两人僵着她都不知道怎么找话题缓和气氛。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沈青忽然看到水榭对面出现一个白色身影,一袭白衫,水墨面具,悠悠然然的站在水榭对面的胡岸边,手里似乎拿着一柄画轴一样的东西,直勾勾的朝她这看来。   沈青忽的站起来了,淳于献?!   “你怎么了?”百里云直疑惑的转头看她。   沈青晃了晃神,再转头看对面,淳于献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这样的出现方式,太吓人了,不对!他是风凌寨的土匪头子啊,这时候出现在临冬城,哪会有什么好事啊!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得赶紧派人看护守卫好商场。   苏羽立时跟着站了起来,“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沈青哪是这么没眼力劲的人,本来就是想撮合他们单独聊一聊,怎么能带着苏羽一起走,“不用,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忽然想到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办,一会就回来,要是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去戏院那,我自己过去。”   没有插话的机会,苏羽跟到门口只能看着青萝急匆匆的走了,这下又只剩下她很百里云直单独相处了,心里乱的慌,都不敢转头面对他,“我不饿,你自己吃好了,我出去逛逛,一会再去找青萝。”   正要踏出门口,就听身后传来百里云直的低喝声,“站住。”   苏羽定住脚,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百里云直起身将她拉回来,苏羽别扭的甩开他的手,“叫我干什么,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的。”   百里云直轻哼了哼,“你倒是撇的挺干净,什么都不说就打算回真国去,你是在逃避是不是?”   “我才没有逃避,”苏羽扁了扁嘴,低垂着脸默默说道:“我不回去,怎么劝父皇拦下赐婚的圣旨,反正湛哥哥不喜欢我,我现在又这个样子,多个赐婚的圣旨又多一个麻烦。”   “你现在什么样子?”百里云直低头看着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苏羽慕然抬头,很生气的拍了他一下,“说了让你不要提这件事了!”   百里云直抓住她的手,凝视着她水润润仿佛又要哭出来的眼里,轻叹了声气,“丫头,当年你哥哥离宫出走,你又在那时遇上将军,所以你把将军当成自己的哥哥,你对他只是兄妹情意。”   苏羽本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问着说不出话,当时湛哥哥说只当她是妹妹,她虽然生气难过,却连哭都哭不出来,过一阵就没在意这事了,此时因为被他说中这几日才想清楚的心事,眼底有些闪躲和羞怯的神色。   “所以那天在山洞里,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对不对【118】   他这一问,苏羽心里好像忽然敲起一只鼎足大鼓,扰的她慌乱不已,恍然看着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又想起当年被打的一巴掌,心里仿佛被针扎一下似的,她才不要又一厢情愿的喜欢别人,猛的抽回自己被他抓住的手,“不对!”   百里云直微愣,苏羽恼羞成怒的望着他,“你知道那时我被下了药,头脑发晕,所以说过什么都不是真的!”   “既然不是真的,你说当那晚的事完全没发生过,那为何要这样时时刻刻的避开我?”   苏羽撅着嘴委屈的退开两步,情绪有些激动,“臭百里云直,你太过分了!你到底想怎样?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我是个姑娘,发生了那种事,我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面对你!”   雅阁外满是玩乐喧闹的声音,虽然关了房门,但还是掩不住声音传出去的可能性,百里云直上前两步,“我只想你承认那晚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我不要!”苏羽一口拒绝,毫不犹豫。   百里云直蒙上愠怒的神色,“为什么?”   “承认了又能怎么样?你要好心好意的对我负责吗?”   百里云直一时语塞,其实他心里一直犹豫,是因为这事的决定会关系到很多,关系对苏羽的幸福,关系他的家族,关系到他的一生,所以在苏羽当时说出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时候,他忽然变得彷徨了,不知怎样做才是对的。   苏羽见他没有回答,以为是默认她所说的事,“不用你可怜我,我有我自己的自尊,我只想找一个彼此真心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我不要再自讨没趣一厢情愿!”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时我被下了药,你那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所以,那晚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我不要你同情我才对我负责!”   不争气的眼泪再度流了下来,苏羽为自己抹去泪水,不想再跟他独处一室的待下去,正要离开,左手却被忽然拉住了,百里云直邹眉使力一拽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苏羽不明所以,使劲想要挣脱,百里云直却越抱越紧,不肯松手。   不松手是因为已经有所决定,就算他的人生会因此受到控制,会失了他一直想要的生活,他也不想轻易放手失去她,错过这一次,他还有多少机会能得到这样弥足珍贵的真心和这样弥足珍贵的她?   “我没有不喜欢你。”   耳边响起的轻悠悠的话,让苏羽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不喜欢她?   百里云直看着怀里的小女人,“那时你中了媚药,虽然是紧要关头,但如果没有一丝喜欢,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样的事?”   苏羽心头一震,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眸,所以,云直是喜欢她所以才会做那样的事?可是…“你骗我,你何时喜欢过我,小的时候,你还…!”   “你又想说我打了你巴掌的事?”云直失笑,“我仔细想过了,反正我是绝对没可能会打你,除非…”   “除非什么?”苏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问。   “除非是我当时正在酣睡,根本没听到你在跟我说话,又在睡梦中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你一下。”百里云直想了好久,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不然他是绝不可能做出打小姑娘的事。   苏羽邹眉撅起嘴,“那我那一巴掌,岂不是受的很冤!”   百里云直宠溺的笑着看她,“若是你气不过,我再让你打回来好了。”   苏羽轻哼着扬起仍挂着泪水的小脸,嘴角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本公主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呢!”   “那我得多谢公主大人高抬贵手了,”百里云直搂着这磨人心扉的小丫头,伸手附在她的脖子上,笑意涟涟的看着她的眼底,“这个当是谢礼!”   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然吻上她的唇,吸吮着挑逗着粉嫩红唇,苏羽完全没了反应,那天晚上她回应纠缠了他所有的探索,因为那时被下了媚药,全是不由自主的本能,可今天这样清醒的时候,她却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百里云直在她的唇瓣上轻咬了一下,像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苏羽被刺激的动了一下,百里云直立刻趁机撬开贝齿,唇舌直入,温柔着眷顾着每一片领土。   苏羽迷失在忽如其来的温存里,也不知吻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客官,要不要再给您添点热茶?”   苏羽惊的一下回过神来,慌乱局促的想要推开他,百里云直却没放开的意思,离开温暖的唇瓣后,仍是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半晌后,门外的店小二见没回声,也就自顾自的到下间雅阁询问去了。   苏羽松了一口气,娇羞的瞪了他一眼,“你快放手啦!”   “现在是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你了,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不行,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   苏羽瞬时脸颊绯红,“喂!哪有你这样威胁人。”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你反悔了,”百里云直笑着伸手,为她抹去泪痕,“一会青萝回来看到你这样,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你明明就有欺负我,叫她知道了才好呢,让她帮我打回来。”   百里云直耍趣,“哦,那我去帮你告诉她?”   “嗳!”   雅间内情意绵绵,雅间外头则是一边喧闹的声响,五坊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沈青出了门急匆匆的去到刚才淳于献出现的地方,却根本找不到他出现过的痕迹。   想着要去搬兵马守卫商场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猛的拉住了,一转身竟是夏侯湛站在身后。   “你要去哪?”   沈青又在将军的身后看到刘副将的身影,这才不着急了,“去搬救兵,今天商场人太多,我想调一波人马加强守卫,风凌寨的头目们都没抓到,免得又给他们有机可趁的下手。”   刘副将听得连连点头,“夫人担心的是,属下这就去府里掉人马,夫人放心,一切都交给属下来安排就好,您就陪将军好好逛逛吧。”   刘副将说着就笑嘻嘻的回府办事去了。   沈青疑惑邹眉,打量了一下夏侯湛,“你何时,也喜欢上逛街市了?”就算还不是很了解他,也是知道将军大人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一向不会参与这些活动,不管是皇家的还是民间的…   夏侯湛轻咳了一下撇开眼,故作淡然的开口,“今日。”   --------------------   谢谢~526651979、kila84、wennana1977、799071751、502712385、liulangdef805、1031008062、xiao21211321、骆驼刺-0001、YDM19961122、张522146、137397221、526651979、粉色小猪0413筒子们的金牌!~飞吻~拥抱~!   谢谢~819390046、smallricess、花想容241104、amy28筒子们的礼物~~飞吻~拥抱~~!   每次码字之前都想着要感谢大家,码完急着更文又忘了,羞愧ing   实在太不好意思了~~~(@^_^@)~谢谢大家,真【119】   沈青发觉人生真是充满了各种不可意思。   谁曾想过,整天不苟言笑,脾气臭,不好说话,霸道蛮横的将军大人,会跟她一起走在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上,最要命的是,她原以为跟纳都那种雄壮大汉一起走在路上已经够引人注意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路上行人不时看过来也就算了,大概是又认出将军的人,他们每到一处就立刻会引来一阵恐慌,沈青走的饿了,想着买个街边小吃填肚子,没想到刚一靠近,那在街边售卖的摊贩就立刻挑起担子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在一转身,原本满满当当的热闹集市,竟忽然变得空荡了许多,沈青无语的站在街路口,不知将军这趟出来到底是何目的,他往那一站,俨然比现代名声狼藉的城管还有有威力…   无奈的看了站在身后的夏侯湛一眼,见他仍是臭着一张脸,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意外也毫无反应。   “…将军,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再待下去,只怕就得扫荡整个立冬节了。   夏侯湛默了默,上前过来问道:“你本来准备要干什么的?”   “本来?”沈青朝名香水榭的方向看了一眼,“本来准备当次月老媒婆,调解一下云直和羽公主的关系,然后再去吃个饭,去戏院看场戏。”   沈青答得很老实,这种悠闲自在的现代活动项目,她这个忙着赚钱的工作狂,已经很久没参与了。   “云直和苏羽?”夏侯湛稍稍邹了下眉头。   将军脸上那个你真多管闲事的表情,让沈青不由自主挂起不是很有把握的笑容,“…刚才我们三个一道吃饭的,现在我溜出来了,留给他们俩单独谈谈,应该说不定能和好。”   夏侯湛没说什么,他知道云直的决定关系着以后很多的事情,但毕竟是他自己的人生,他不便插手,转过身,拉着她朝戏院的方向走,“那既然如此,我们去吃饭看戏。”   “嗳?”沈青讶然,“可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活动的吗?”   夏侯湛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挑眉俯视她,“你有异议?”   “…没有。”沈青又没出息了一次。   被将军带着直接进了戏院,本来是准备很守自序的买个票子的,谁知道戏院老板不知经谁的提点认出了将军,立时诚惶诚恐的将他们请到最高配置的戏院厢房,一句话没交代就离开上了好多好酒好菜。   沈青俨然感觉自己傍上大官了,将军好像的确是个大官…   戏院内热闹非凡,底下纷纷扰扰的吵闹声跟他们这僻静的厢房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沈青是那种到哪都不会让自己不自在的人,反正肚子也是饿着的,于是就当将军是空气,一边吃着饭菜糕点,一边看着戏台上锣鼓喧天的大戏。   夏侯湛则一直若有所思的坐在旁边漠然不语的看着。   大戏唱完第二场的时候,沈青饭饱酒足,见夏侯湛其实兴致缺缺的样子,于是笑笑的开口道:“将军,不然我们走吧,我看云直跟公主大概是不会来了,我想再去商场巡视一圈再回府。”   夏侯湛点了点头,沈青立刻站起身准备要走,谁知刚一转身,手被他拉了一下,忽的感觉手腕上多了件东西,伸手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黑色玄铁镯子,上面还精细雕刻着龙形的图腾,看着就是颇具意义的一件东西,可是…   抬头看见将军已经快走出门口了,连忙追了上去,“这个是…”   “怎么?”   “送给我的?”   夏侯湛点了下头,“戴着吧。”然后说也不说的拉起她就继续往外头走。   沈青郁闷了,“你无缘无故的送我东西干什么?”   “让你带着就带着,没本将军的允许,不准你擅自取下来!”   “可是!”哪有这样的,这东西带着一点都不方便啊,她整天做事算账,带着这么沉的东西,难道要她连臂力不成?!   “可是什么?你不说还要去商场吗?本将军没这么多时间空等你,废话少说,我们速去速回。”   将军大人不容置疑了决定了所有的事,沈青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刘副将调了两拨人马在商场外护卫,现在五楼的珠宝首饰在营业结束后,会放在沈青新造的特定保险柜里保存,也还算稳妥,看了看没什么异常情况也,也就果然的速去速回了。   回来的路上,沈青才觉出今晚的不对劲来,吃饭看戏,这不是约会才干的事吗?硬塞给她一个手镯还命令她一定不能拿下来,难道…是定情信物?!   沈青瞬时无语了,原来夏侯湛也会做这些事儿…   回府后,沈青撇下夏侯湛独自回房去了,正想整理整理郁闷的思绪,就看到百里云直等坐在她房门前的阶梯上,手里还摇着一壶小酒。   “媒婆,走,跟我喝酒去!”   沈青当然没法喝酒,但也屁颠屁颠的答应了,百里云直带她上了屋顶,原来她住的厢房反面有一篇很漂亮的街景,灯火盈盈而亮,立冬节的喧嚣热闹似乎还没有过去。   “你跟公主和好了?你们俩…?”   百里云直轻淡的笑了笑,“没想到…真的被那个算命先生说中了。”   “哈哈,”沈青听得心里直高兴,也瞬时想喝酒了,可惜她的酒量太差,实在喝不得,“那我猜的没错,这次牵桥引线也没做错!”   “我都不知该怪你还是谢你,不过或许命中注定就该如此,总想避开的事往往却注定逃不过。”   沈青听得有些糊涂,“什么注定避不掉的事?”   百里云直苦笑了一下,转而问道:“你刚才急匆匆跑出去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开始我还以为你在做戏,可看着又有些不像。”   “那会儿可真是有事情,”沈青仰头看了看星空,絮絮叨叨的说出在风凌寨遇上淳于献,又在名香水榭见到他的事。   百里云直顿时邹起眉头,“你的胆子可真大,遇上盗匪头子,你都敢只身一人追出去!?”   “我感觉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我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再加上本来就是想留你们俩独处,自然没有再叫上你的道理。”   “往后可不能这样了。”百里云直犹如大哥哥般的叮嘱了一句。   沈青笑着点了点头,“反正都快去京都了,以后肯定是遇不着了。”   “嗯,苏羽明日就要回真国了,将军剿了风凌寨的消息传到京都,圣上已经派人送了通禀觐见的折子。”   百里云直说着半靠着躺下,大周的神兵勇将对付了这么多年都端不掉的一个祸害据点,被蛮族将军一夜给铲平了,圣上的折子上说的是要大肆奖赏,可朝堂上有很多人因此而丢了面子,势必也惹来了不少麻【120】   两人在屋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好久,直到百里云直把手里的小酒喝完才各自回房休息。   沈青回房间的第一个习惯就是先去书桌边忙公事,点了灯后,转着手里的玄黑桌子把玩,转身就看到自己的书桌上赫然多了一样东西。   定眼一瞧才发现是个画轴,沈青立刻想起晚上在街市上遇见的淳于献,三两步走过去,拆了系线打开来看,接着案头的烛火才发现画上画着一个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姑娘。   衣衫伴灰,半低着头,微乱的头发垂在肩上,捡了地上的圆润珍珠放在手心里捂着,画中人眼里的神采是最为亮眼的地方,水墨画形象生动,颜色柔美。沈青疑惑一下,忽然醒悟画里的姑娘就是自己!   整幅画唯妙唯俏的描绘出当时的情景,但沈青的脸色却异常难看,因为这画的边上没提什么诗词歌赋,写着那天淳于献对她说的那句话:我会回来找你…   沈青看了两眼,打了两个哆嗦,连忙把画轴卷了起来,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将军府这样重兵把守的地方,他都能摸进来,还无声无息的把东西放在她的案台上,而且,留什么字不好,非要留这么一句阴森森的话!   还有一点,她哪有画里表现的那么爱财!   真是,好好一个土匪头子,狂野点舞刀弄枪来威胁什么的,她也认了,这家伙竟然用水墨画来恐吓,还画的这么好,太违反游戏规则了,风凌寨又不是梁山…怎么也有这种文武全才的人类?!   对了,他是土匪啊!沈青这才想起自己房里的银票,立刻去翻出来检查了一遍点了一遍,还好还好,一张没少,这人真是异类啊,能摸进来却没偷银子…这年头,土匪也开始高风亮节了?   被搅得心情有些郁闷,沈青随手把画扔到一边,该死的淳于献,最好别再她再碰上!   出发前往京都城的日子定在立冬节后的第三天,因为要去小住一段时间,所以沈青早早做了准备和安排。   将商场的生意交给白果和阿虎打理,有刘副将管理寻常的守护和防卫,只带杏儿跟着伺候,白果因为还有年迈的婆婆要照顾,也不便离开临冬城,加上她对商场的寻常工作也已经日渐熟悉,有她和阿虎打理商场也是做好的选择。   促销三天的营业额比开业六天的时候还要好,虽然算不上是赚了金银满斗,但要再开发新的生意也已经是绰绰有余的了。   这天一早,府里上上下下就忙碌着将东西装上马车,沈青在房里看了看,确定没什么落下才转身离开。   一回身就看到云直从院外走进来,前日羽公主走的时候,拉着她磨蹭了好久,万分舍不得走的样子,其实沈青心里清楚,苏羽是不好意思当众抱着云直撒娇,毕竟,人家开始是本着将军大人来的,离开的时候却把百里公子拐走了。==   “又是只等你一个,你可真会磨蹭。”   “男人等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沈青理直气壮,况且,这趟离开要去好久的,当然得打点清楚。   百里云直轻哼一声,“你就这嘴皮子厉害,对了,前几日你娘家那边送来一份信函,我忙得忘记给你了。”   云直说着从怀里摸出信函交到她手里,沈青笑笑的接过,“是忙着跟公主依依不舍才忘记的吧?”   “少拿我开刷,”百里云直嗔她一句,又催道:“快拆开看了,将军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呢!”   沈青一脸无谓的打开信函,想着那伙所谓的至亲到底会跟她说些什么事情。   信是沈怀财写来的,里头简字寥寥,说是沈如月自从狩猎回来后,摔断的腿好了却落下了病根子,家里为给她治病花了不少银子,听闻她这边生意红火,所以想着叫她拿点钱出来,再顺便为沈如月张罗一桩好些的婚事。   沈青看着很无语,先别说这些家伙有多么没脸没皮了,从小就没把沈青萝当亲人看,羞辱虐待还拿她当替罪羔羊,沈如月想加害她才摔断了腿,办事不利,薛以旋没杀了灭口就不错了,现在见她风光了,就来求她拿钱,竟然还想着让她帮沈如月张罗婚事,真是…   “都说些什么?”百里云直说着拉着她往府外走。   沈青晃悠悠的收了信,“让我拿赚来的银子补贴娘家,再顺便为沈如月找个实力雄厚的婆家。”   百里云直像听见笑话一般,“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办,我就是一盆泼出去的水,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哪有空为他们瞎操心!”   摔断腿也是沈如月不自量力,咎由自取的结果,当时她要能把薛以旋的卑鄙行径供出来,她或许还能念点姐妹情谊,可她却硬是没敢说出口,獠牙底下死里逃生都没能让她学着收敛,现在还想差遣她办事,真是白日做梦。   百里云直点头,自从知道青萝从小的遭遇,再加上狩猎场内沈如月的作为,如今他对沈家的那些人也颇为反感,青萝选择置之不理也是对的。   两人到府门口的时候,夏侯湛早已等在那里,刘副将、白果、杏儿,还有阿虎都站在门庭外,泪眼汪汪,十分不舍主子离开的样子。   沈青在心里叹了口气,离别这种戏码,她最不喜欢了。   见她出来,阿虎先提着两个大食盒慢吞吞的过来,“夫人,都是我连夜准备的糕点,您和将军带着在路上吃吧。”   沈青邹眉,神色肃然的说道:“别这样子,你们都精神点,别等我在京都那边想起你们的时候,都是这个哭哭啼啼的模样。”   刘副将和白果听了连忙擦了擦泪水,杏儿拉着已然情如姐妹的白果说话,刘副将站在将军身后,低声说道:“将军,属下会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一有您那边的消息就会立刻行动。”   夏侯湛沉然恩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该交代叮嘱的,他也已经一早说过了。   一一告别后,车马队伍在晨曦的阳光中踏上行程,路过五坊大街的时候,沈青又撩起车帘看了看,恍然想起她第一次出门,去军营里找夏侯湛谈判的情景。   当时银杏满街,全是金黄色的街景,如今枯冬蒙上,也开接近年岁了,想到来这个世界大半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心里难免再度感慨起来。   夏侯湛见她神情有些落寞,心里微微一动,很不愿见到她这个样子。   百里云直一向居无定所,对离别也并没什么感觉,“青萝,这情景正好事宜吹一首曲子听听。”   沈青回头看他一眼,“我就猜到你在路上会无聊,所以让杏儿特地带了阮咸过来,我一吹曲子就惊天动地的,还是你谈曲子给我听比较好!”   “戚,临出门这几天见你忙的停都停不下来,竟然连这都想到了!”   “这种出门旅行必备的余兴节目,当然得一早准备好,不然怎么打发时间。”要不是真没时间,她真想做副纸牌,一路斗地主去京都城…   百里云直轻笑,也不推脱的拨弄起琴弦来,曲调洒脱悠扬,伴着颠簸远行的车马队伍徐徐行【121】   抵达大周京都的时候正是云霞绮丽的黄昏,前来迎接的京都城官员,引着墨羽将军的车驾一路来到宫外的一处行馆,一路上虽然举止冷淡,但却没有怠慢的意思。   沈青暗自庆幸他们不是住在宫里,等撑着场面等接待的京都官员全都离开后,立刻就放松了下来,“云直,待会陪我去城里逛逛。”   在京都城的日子时间不长,每分每秒都十分珍贵,沈青想着今晚就去踩点儿,找个能做生意的好地方。   百里云直站在行馆院内,回头看了她身后的将军一眼,很了然的伸了个懒腰,“安顿下来再说,我先去找个地方好好躺一会儿。”   沈青没意见,正准备去找自己要住的厢房,刚一转身就被身后的夏侯湛拉住了,似乎早已洞悉她的想法,拉着她一路去到行馆的主院卧房,“我们一起住,不得拒绝。”   这里是京都皇城,当然不能像在将军府那样自在和肆无忌惮,但这男人也太可恶了,都没给她一丝反驳的余地!沈青邹眉跟他对峙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将军大人虽然时常吃她豆腐,但应该还不至于立刻犯过界,一起住就一起住吧…   杏儿拿着行李跟在他们身后,她知道小姐一直不肯跟将军同屋睡的,现在这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沈青转头看了门外的杏儿一眼,“把东西都拿进来吧。”   “嗳!”杏儿应了一声,立刻笑嘻嘻拿着东西进来收拾。   房间早已打扫干净,房内摆设也是很上档次的家具,沈青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着,轻描淡写的问道:“你明早去见圣上?”   夏侯湛纠正她的错误,“不是我,是我们。”   “我也要去?”不用这么‘夫唱妇随’吧…   “你当然得去。”   “你剿了土匪窝来领赏,又没我什么事儿,我去干嘛呀。”沈青佯装不知,郁闷的嘟囔了一句,而且她来京都的主要目的是赚钱的。   夏侯湛轻哼的转头看她,“当时剿匪,你不自告奋勇的出了很大的力吗,怎么没你的事?”   沈青一听就知道他在暗地嘲讽她,不乐意的撇开脸不理他。   这时行馆内的随从将行李一一送进来,其中两个抬了一个长方形的大锦盒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台上,夏侯湛打开锦盒看了看,沈青不用看都知道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她对这气味早已熟悉,装的应该是他亲自打造了许久的龙岩木弓弩。   当初她猜这东西应该是送给对他很重要的人,他没有回答,现在弓弩已经打造好了,又一路珍惜的带到这京都城来,难道是想拿来送给大周圣上的?   “姑爷,小姐,东西都放好了,要不要我让厨房送些吃的过来?”杏儿站在一旁问。   “去吧。”夏侯湛出声将她打发走,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了。   夏侯湛转头看见她在发呆,盖上锦盒后,大步走到她跟前,将坐在圆凳上的她一把横抱起来,娇小的身子轻盈瘦弱,夏侯湛根本抱的毫不吃力。   沈青吃了一惊,“你干什么?”刚刚才选择信任他才答应一起住的,怎么才转个头就忽然亲密接触了?!   夏侯湛将她抱坐在腿上,剑眉微蹙的看着她,“你做生意赚钱的时候劲头十足,精明能干,怎么遇上自己的事情却变得这般愚笨?”   沈青挑眉,“什么愚笨,我才不笨呢!”   “不笨怎么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夏侯湛苦笑,云直和苏羽都已经走在他们前面了,这女人却还傻愣愣的让他等着。   沈青低眉逃避他深邃的凝视,什么自己的心意嘛,是他非要执拗着要她喜欢上他,她可没完全答应…不行,在这么被看下去,她就受不了了,瞎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我答应跟你一起住,但是我说了我是来做生意的,所以,我要跟云直出去逛逛,再不出门,天都黑了。”也顾不上什么晚饭了,反正早些时候她已经吃了不少点心。   这女人在到现在还想逃避,夏侯湛邹起不悦眉头,“本将军可以陪你去。”   “不行,跟你出去太抢风头了,根本办不成事!”这回不给他反驳的余地,沈青说着挣脱开他的怀抱,理了理衣衫,不等他回答就飞一般的冲出去了。   夜色蒙上,京都城,裕华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每处摆设皆是造诣精致的绝世美物,殿内麝香飘逸的在空气内浮动,本是一片安详静逸的氛围,独独因为坐在殿上主位的人神情太过漠然,硬是将一切都变得十分冷肃。   傅彦澈端着着,身上的紫金锦袍雕绣沉静大气的祥云图,凤眼半眯的看着殿中央半跪着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着官服,半弓着身子低声开口,“殿下,圣上的身体近来越发不如从前了,最近还常有忘记事情的状况,今日圣上宣召了微臣两次,竟问的是同一件事,幸好有章公公即时接话才没让圣上难堪。”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中年男人俯身行了个礼,这才起身要退出来,走的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沉步而来的薛郡主,那男人谨然止步,躬身行礼,“见过郡主。”   “李太医不必多礼。”跨进大殿,薛以旋穿着一身暗棕深红的华美衣衫,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那微臣就先退了下了。”李太医施施然说着离开了裕华宫。   薛以旋站在大殿门栏出看了他一阵,心中多少猜到李太医来这说的是什么事情,转过身,继续行步走到殿中央处,谦和疏离的福了福身,“参见六爷。”   “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事?”   薛以旋直起身,朗朗出声道:“六爷,墨羽将军傍晚时分已经抵达京都城的行馆了,圣上已经下了召贴,明日一早,夏侯湛就会进宫面圣。”   “他随行都带了哪些人?”   薛以旋顿了顿,虽然早已料到六皇子必然会问,眉间依旧闪过一丝愤怒,“除了沈青萝和百里云直,其余只带了三名随从丫环和五个军士。”   傅彦澈抬起头,眸子里有一丝疑惑。   “进城前,圣上竟亲自下了通关贴,这才让这些军士也能一同入城。”薛以旋出声解释。   漠然的嘴角忽的划开一抹冷意的笑容,“都已经开始犯糊涂,却还能记得对他这般体贴【122】   “真是奇了,你怎么总走狗屎运?”   走在京都繁华街段上,沈青心情极好,很不介意的瞟了身旁的百里云直一眼,轻哼着得意道:“什么狗屎运,这种事,最重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只是碰巧遇上这么个机会,严格上说,走狗屎运的是他们,不是我。”   沈青没跟他计较,来京都城的第一个晚上,拉着云直出来闲逛,竟正好遇上了一出快要结业的酒楼,位置极好,当时的掌柜盘下这酒楼花了大钱,原本想在这地方开创自己的一番事业,没想到京都城中的酒楼多不胜数,有实力有靠山的更是比比皆是,酒楼开张半年没遇上过一次大买卖,进来的全是来楼里吃小东西的虾米顾客。   掌柜姓胡,因为这酒楼前后欠了不少的银子,生意败落后几乎已经亏得走投无路,这日早早关了店门,正郁郁寡欢快起轻生念头的时候,沈青和百里云直找上门来了。   沈青盘下他的酒楼,说要进行简单的整改和轻装,不再做酒楼生意,原先的伙计不必遣散,可以继续留下来干活,但是需要先培训一阵子。   胡掌柜拿了银子却不舍得走,之前因为生意太差,他和妻子大吵了一架,妻子离家出走,如今形势好转,他不愿意自己一走了之,准备留下等妻子回来。   沈青就顺势请了他继续当台面上的老板,当是聘他当大堂经理了,这样,地方和人马都已经寻好,就筹备好项目,准备开张了~   百里云直没吃晚饭就被青萝拉出来了,又在酒楼那边忙活了大半天,现在已经是肚饿难耐了,于是拉着青萝还是找吃的,“我现在都饿的没力气跟你争辩了,我们去找吃的。”   “刚才在酒楼你怎么不吃?胡掌柜不是留我们吃饭了吗?”自己的地方不吃,怎么还跑去别的地方。   百里云直戚了一声,“我估计他那生意这么差,烧的菜肯定不怎么好吃,还是算了吧,你第一次来京都城,我请你一餐好的!”   “我是饿过头了,”沈青回头看身后跟着的纳都,“你肯定也饿了吧?”   纳都没出声,但很老实的点了点头,京都城虽是天下脚下却也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地方,将军不放心,便让他也跟着出来保护夫人。   跟着百里云直去达一个豪华的酒楼,一看那门面阵势跟胡掌柜那地方就是两个档次的地方,沈青暗自嘀咕,怪不得他那的生意这么差,看人家这装潢就是两个档次的地方。   进了酒楼,引路小二带着他们一路上了三楼厢房,刚踏上台阶就忽然听到一道响亮的低喝,“该死的狗奴才,还不给我滚出去!”   “一帮蠢东西,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小姐怎么养着你们这群没用的狗东西!”   沈青立时邹眉,说话的声音很娇媚,可这话真是粗俗不堪!一抬眼,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被厢房里的高大保镖踹了出来。   那女人摔得满身灰尘,似乎已经受了些伤,低趴在地上无声哭泣,沈青看的很动容,她不很喜欢这年代浓重的阶级主义,正想上去看看,却被百里云直拉住了。   百里云直转头看了看那个厢房,“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这京都城里,达官贵族地位显赫,贫民卑贱如泥,这样的事时常会看到,将军不掺和大周的朝野政务就已经树敌如林,眼下还不是不要太过张扬为好。   “可是,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沈青见她一直在哆嗦,样子很可怜,要弃之不管真的很于心不忍。   “有时候,帮她未必能救她,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百里云直说着就想拉她朝里头走。   这时,那边厢房的门忽然大打开来,“都给我让开!”   话音刚落,急匆匆的身影就忽然冲了过来,站在楼梯口处的沈青避之不及,跟说话的女人撞了个满怀,迎面就扑来一阵刺鼻的香气,沈青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后面去了,幸好云直及时拉住才没造成事故。   “你是聋了是不是,本小姐叫你让开,你还挡在这里干什么!”   撞过来的女人一身艳丽华服,看着就是身份显赫的贵族人家,妆容艳丽可面目极为狰狞,满脸的怒容似乎已经凝了很久,见她被骂了还没有让开的意思,立时扬手想呼巴掌过来!   沈青微微睁大眼,眼看着她的爪子就要打过来了,千钧一发之际,那女人挥出来的手被身旁的百里云直及时抓住了!   “你干什么?!”   那女人稍稍惊讶了一下,没想到竟敢还有人敢挡着她,动了动手却被挣脱不开,眉间的怒意又泛了起来,“少多管闲事!不知死活的挡在路中间,本小姐要给她一点教训!”   沈青定下神来微微蹙眉,这人颠倒起是非来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是你自己冲撞过来的,凭什么教训别人!”百里云直冷冷甩开她的手。   那女人被甩出来的力气怔的退开两步,手臂被掐出一道浅浅的红圈,低头看了一眼,愤恨眼眸紧紧瞪着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清楚本小姐的身份,竟敢在这地方对我动手!”   沈青没答话,一脸漠然的冷眼看她,这般骄纵蛮横的女人真是越看越可恶。   赵素雪站直身端起架子,“这酒楼也开始摔档次了,随便什么猪狗之辈也敢引到上宾的楼里来!来人!”   “是!”在她身后,已然站了七八个强壮的手下,齐声应喝下整个酒楼都瞬时震了震,楼下几层立时安静了下来,赵素雪看着跟前的一对陌生男女,冷冷出声,“给本小姐把他们抓起来!”   话音落下的时候,纳都推开夫人的身子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形立时将那七八个强壮手下比了下去,他依旧是穿着蛮族勇士的打扮,沉默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已然是令人恐惧的凶恶神情。   漠然看了跟前的那些个打手,恭敬的向夫人请示命令,“夫人?”   赵素雪惊呆了,眼底瞬时附上惊恐的神色,不敢置信的看着这蛮族勇士身后的娇小女人,“你…你们,到底是谁?【123】   京都城虽是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地,却鲜少见到这样突兀显眼的蛮族勇士,更稀奇的是,这高大威武的蛮族勇士竟听从一个女人的命令。   沈青波澜不惊的看着眼前的局面,她原本心情很好,生意的事进展顺利,打算好吃好喝一顿就回去休息,可没想到一来酒楼就遇上个这么嚣张的女人。   要是放在临冬城,她真懒得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三两下就收拾了!可眼下是在京都城,她本意是想救那个丫环,要是一不小心惹来麻烦,回去肯定又得被将军训话…上下打量了两眼,碰了碰身旁的百里云直,意思是想说要不要动手。   谁知,紧张的赵素雪以为他们有了行动,想着要先上手为强,退开身子就低喝出声,“还看什么,快上!”   下一刻,七八个人低喝着冲过来,纳都浓眉一蹙,横手揪住两个打手的裤腰带,一提身就扔了出来,砰砰两声伴着杀猪似地哀嚎在酒楼中乍响,楼底下已经开始起了乱子,不少顾客见到这场面,胆子大的是仰头看热闹,胆子小的立刻就趁机开溜了。   另外的几个打手纷纷冲上来,挥拳踢腿却毫无用处,给纳都一提一抓一个转身就从三楼的栏上扔了出去,这下酒楼更是炸开了锅,到处都是纷乱喧哗的吵闹声和哄嚷声。   沈青被百里云直拉着避到一边,看着纳都动作迅速的将那些打手收拾干净了,虽说是占了身高体型的优势,可每个动作都是极为利落的。   一分半钟,酒楼三楼就被清场了,沈青有些郁闷,被撞一下竟能闹出这么大的事!   楼上楼下都是打手们痛苦的惨叫声,赵素雪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哎呦,天啊,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年近四旬的酒楼掌柜苦着脸上来,立刻走到赵素雪跟前,“赵小姐,您伤着没有,你有没有事啊?!”   “滚开!”   赵素雪冷喝一声,眼底满是愤怒和不安,她从小到大没人遇过敢跟她起冲突的人,可眼下这些没用的打手全都成了他们的手下败将,她根本无力还击这些人对她的羞辱,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身匆匆奔下楼去了。   按理说她这是属于正当防卫,可看那女人的眼神,他们这梁子是结下了,沈青伸手碰了碰身旁的百里云直,“云直,你知道她是谁吗?”   是祸躲不过,不找麻烦,麻烦也能主动找上门来,百里云直无奈笑笑,“你明日入宫,兴许还能再碰上。”   沈青稍稍惊讶了一下,跟皇族有关系的女人?看她刚才嚣张的样子,背后的靠山应该来头不小,只是来吃顿饭就闹出这么多事,百里云直刚才还说她运气好,哪里运气好,一点都不好。   晚饭还是没吃成,回去的路上,沈青从酒楼打包了几只熏鸡回去,让肚子饿的纳都和云直先填肚子。   月朗星稀,车马颠簸,沈青看了看逐渐安静下来的京都城,想到认识的不少人都是跟皇家沾边的,可待人处世的差距却不止一点点,心中顿时感慨万分。   苏羽也是皇族的人,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即使当时因为将军对她充满敌意,也不曾动过粗,耍过心机,看着就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和刚才那个真是天差地别的悬殊。   正想着,发觉身旁的云直也在失神,沈青笑嘻嘻的靠近,“云直兄,你是不是想念公主了?”   “没有,”百里云直咬了一口熏鸡,泰然处之的反过来戏弄她,“我在想,你今晚肯定会被将军骂的很惨。”   沈青心虚了一下,故作不在意的开口,“少吓唬我,我才不怕。”   百里云直笑着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她,“那好,既然你不怕,那今天的事你自己跟他交待。”   “非交待不可?”沈青闷闷的接过那只鸡腿。   “你说呢?刚才那个女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皇后的外甥女,”百里云直挑眉看她,“如今将军要向圣上请旨,正式娶你为妻,到时皇后肯定会在场,不先说清楚,你们到时要怎么应对?”   “正式娶我为妻?”沈青愣了一下,真的要落实名分啊?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将军曾与我说过,他欠你一场正式的婚礼,虽然你们早已经是夫妻,但有些事还是必不可少的,难不成你真以为来京都城是来给你做生意的?”   这时马车抵达行馆,百里云直掀起帘帐走了出去,沈青却呆呆的没有动作。   说实话,她一直没仔细想过这些问题,夏侯湛非要她喜欢上他,她半讲究的答应了,所以他们俩除了合作关系和假夫妻关系,其实是处在准备恋爱的阶段…   低头摸了摸袖子里的玄黑镯子,沈青忽然有些想哭,将军说的没错,她怎么这么笨啊,连这个都没注意到,难道他们真的是准备恋爱的关系?   带着各种纠结回房,房里的灯亮着,沈青手里拿着只咬了一口的鸡腿,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心头猛跳,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正七上八下的时候,迎面忽来一阵风,房门忽然打开了。   “怎么不进来?”夏侯湛冷着脸看门口的女人,他一早听到脚步声,却不见她推门,还以为这女人又想偷偷遁走了。   见她没答话,夏侯湛邹起眉头,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忽然变了个样子。   沈青心里很想告诉他,把落实名分的事缓一缓,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可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会把将军激怒的…况且他们今天还惹了别的麻烦。   “说话。”上头下命令了。   沈青筹措不已,在万分之一时间里,她做了一个自己都很无语的决定,伸手把手里的鸡腿递上去,“你饿不饿…【124】   亥时,夜色深沉。   得知六皇子这会儿还在前殿后,季连思加紧了前往的脚步,手中提着灯笼,一身轻柔温婉的淡紫霓裳,妆容清丽而不失典雅,头上的发髻整洁自然,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食盆的小宫娥。   食盆内放着炖了一整晚的补品,季连思眼神坚定,即使六皇子一直待她不冷不热,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接近他的机会。她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她选择的路。   靠近前殿的时候,季连思慕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顿了顿,仍大胆的走了过去,“连思给郡主请安。”   薛以旋轻蔑的冷眼看她,这个时候还来找六皇子,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当初她极力反对季连思入宫,六皇子却不肯听她的,跟随六皇子这么多年,第一次因为女人的事闹得那么僵,想到这,薛以旋心底滑过无法言语的痛楚。   回京这段时间,要不是忙着为六皇子处理朝野上的繁多要事,怎会让这种卑贱的女人一直留在裕华宫中!薛以旋狠厉的眸子闪了闪,想到今日的事,心里忽然有了别的主意。   季连思低头站了一会儿,见她半晌都不回话,又轻声开口道:“郡主要是没什么事,连思要先去找六皇子殿下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薛以旋忽然冷冷出声,“站住。”   季连思定在原地,半低着头,不知薛以旋到底想说什么,她心中清楚,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跟手段毒辣的薛以旋抗衡,表面上镇定其实心中仍有些紧张,“不知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薛以旋转过身,鄙夷出声,“季连思,别以为费尽心思的讨好六皇子就能得到他的宠爱,你只是一个替身的棋子而已!”   季连思没有答话,入宫之前,她或许会因为这话受到难过,可现在她已然明白了,即便是替身又怎样,就算她再怎么卑微,跟倾心六皇子却只能远远观望的薛以旋相比,她至少还能得到六皇子的宠幸。   薛以旋靠近一步,冷冷笑起,“你的好姐妹沈青萝,明天会跟着墨羽将军一起进宫面圣,刚才六皇子还特地向我问起她,你这卑贱的替身,只怕永远都得不到六皇子这样的关怀和垂怜!”   话音落下,薛以旋持着冷傲的身姿款款离开。   青萝要入宫面圣?她来这里做什么?季连思愣在原地许久,心中忽然滑过难以言喻的情绪。   步上九尺阶梯,季连思从宫娥手中接过食盆,端着缓缓走上大殿,走到殿中央后,温驯有礼的福了福身,清冷的大殿内响起她轻柔的说话声。   “连思给殿下请安,连思担心六皇子太过操劳,所以特意炖了些补品给殿下送过来。”   傅彦澈抬眸,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将翻夹着的书籍放到一旁,出声道:“过来吧。”   季连思起身走过来,将食盆和补品放到桌案台上,在六皇子的注视下,想将小碗端过去给他,哪知小碗太烫,指腹忽然被烫了一下,不小心把小碗摔翻了,碗里的补品全都倒在了食盆上。   “连思该死,连思愚笨,请殿下赎罪!”季连思也没料到刚才心绪不宁会闯出这样的祸事,立刻心惊胆颤的跪到一旁请罪。   傅彦澈冷蹙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他心中很清楚,当时他鬼使神差的带她回来只是因为沈青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刚才连思听到青萝会入宫面圣的消息,一时失神,这才…”想着薛以旋的话,季连思兵行险招的主动提起青萝,想试探六皇子的反应。   “你很想见她?”   季连思微愣,刚才的一瞬间,她想过无数的可能,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清清淡淡的一句问话,怪不得薛以旋会那般嫉恨,六皇子真的很在意青萝,点了点头,“我们自幼情同姐妹,分开久了,是有些想念。”   傅彦澈转头看着一片狼藉的食盆,轻哼着慵懒出声,“起来。”   季连思站起身,有些局促的站在大殿上,跟着六皇子这么久,多少知道,没有他出声,主动献媚的靠近等于自己找死。   她站的地方并不远,傅彦澈朝她抬起手,季连思移步过来站到他跟前,细长的手指扯动她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拉就立刻解开了多少的束缚。   半遮的衣衫若隐若现双峰中的诱人鸿沟,季连思轻缓的吸气,侧身坐到他的身旁,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允许,即使心痛难挡,满腹屈辱,入宫这么久,只是因为今日提起别的女人才拥有这样的机会,她也不想放弃!   长袍褪下,衣衫轻解,大殿的长门依旧大开着,门外的宫娥和太监低着头迅速的将大门推拢着关上,不多时,宽敞的大殿内响起高低起伏的呻吟声。   *   转一日,天气晴朗,沈青穿好衣裳后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下,嫩红色的一身云锦绣花锦袍,衣袖和裙边绣着清美的白色桃花,面颊绯红,挽起的发髻上系着红丝带,手里的麒麟骨笛玉色清透,尾处的妖艳红丝陪着今天的一身打扮甚是合称,清爽中透着利落简洁的沉静,俏丽中透着难掩的灵气。   镜子里是极漂亮的清丽佳人,可沈青却郁闷的邹了下眉头,奇怪,她明明不想进宫的,怎么还依着夏侯湛的意思,打扮的这么好看,门外轻叩了两声,沈青上去开门,被赶出房门外,让她得空换衣衫的将军大人站在屋外。   转眸看到她的打扮,嘴角轻扬着笑了一下,问也不问就走了进来,俯身亲了她的嘴边。   “嗳!”安分了一整夜,竟然一早又吃她的豆腐!   “本将军还以为你会随意敷衍,幸好没让我失望!”夏侯湛放肆的继续打量,平日里她总是穿得很随性,将自己的美丽细致在不张扬的衣着里,今日这样的打扮他才真正喜欢。   沈青撅嘴轻哼了哼,平常他从没在意过她怎么穿衣服,今早忽然要求她穿得漂亮些,真是奇怪的男人,“你让我穿的这么漂亮干什么?宫里应该有大把花枝招展的女人给你看吧。”   “看她们做什么,本将军只看自己的女人,”夏侯湛淡然撇下一句,转身到房里取下青虹宝剑带着,“况且,本将军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的。”   “见谁【125】   活了两辈子,还有幸能进皇室宫廷逛逛,沈青很积极的抱着观光旅游的心态入宫面圣,一路上东张西望的打量庄严肃穆的威武皇宫,原以为只是见大周圣上一面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没想到马车进了东门后,刚走下车驾就忽然出现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嬷嬷。   老嬷嬷一身暗棕色宫服,面部表情的上来福身说话,“见过墨羽将军,老奴奉皇后之命,来带将军夫人学习宫里的规矩礼仪。”   沈青一头黑线,她一观光客学什么宫廷礼仪啊…   老嬷嬷来者不善的样子,沈青猜想昨天跟赵素雪起冲突的事皇后应该已经知道了。真不该让纳都跟着出门了,有他在,随便往哪一站都像身份告示牌。   夏侯湛漠然相对,显然不愿搭理这些人,冷声道:“她跟着本将军就可以,不必学那些有的没得。”   老嬷嬷弓着身,并没退缩的意思,“将军,这是宫里的规矩,新入宫的女眷都必须清楚知道宫里应有的礼节,将军夫人来自民间,万一有失了礼数的地方,主子们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老嬷嬷不依不饶,沈青明显感觉到将军大人的不耐烦,别说她来自民间,将军更是来自镜楚,谁都不愿遵守他们那些厚重的繁文缛节,可是高兴出门,没道理在刚进宫就跟皇后派来的人起争执。   “算了,我去好了。”就当费点时间学这个年代的社交礼仪了。   夏侯湛转头看她,正想说她完全可以不必去,就听那老嬷嬷出声道:“将军夫人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请随老奴到这边走,墨羽将军请先去德隆殿吧,圣上已经恭候多时了。”   沈青很听话的准备跟去,将军大人却没放手的意思,“放心,我待会再找你回合。”   暂别将军后,沈青跟着老嬷嬷走进九曲十八弯的宫闱,这地方好像是迷宫一样,到处都是高高的红墙,老嬷嬷不紧不慢的走着,沈青偶尔看的出神,还会落下一小段距离。   老嬷嬷在前头漠然说话,“将军夫人,皇宫不是外头的乡野街市,不能这样停停走走!”   沈青耸了耸肩,一脸无谓的继续跟着,转过一道宫墙,老嬷嬷在一个宫院前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道:“你现在站在这里候着,老奴去拿学习宫中规矩礼仪的书籍用具。”   沈青有些郁闷,书籍和用具?听着好像还是挺专业的课程。   老嬷嬷施施然的走开后,沈青独自一人站在前后空巷的宫闱路上,说实话,她是真心不敢怎么乱走,上回在仰城行宫随便走动了一下,就差点惹祸上身,这次她学乖了一点。   等的正无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好像是什么珠子掉了一地,沈青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循着声音找了过去,转过两道宫墙赫然看到一个宽广的院子,说是院子,好像又不尽然是,因为这宫墙高耸的地方竟然还有个宫内湖…   没了宫墙的遮掩,阳光张扬四溢的照进来,湖面徐徐吹送着初冬的微风,四周都是茂密的花草树木,林石假山,湖岸边有许多含苞待放的梅花,芳香阵阵,这地方,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御花园?   沈青站着打量了一下,正打算转步回去,忽然在御花园的亭子上看到一个俯身想捡东西的身影,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家,沈青急忙过去帮忙。   亭子的地上掉了一地的黑白棋子,沈青立时知道了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声音了,那老人披着一件挡风的黑袍子,看到有人过来也是漠然的反应。   “老伯,我帮你捡。”沈青说着就蹲在地上,拿着棋盆帮他把棋子一粒粒的捡起来。   老人家退到一旁坐着,很新奇的看着帮他捡棋子的小姑娘,“老伯?”   沈青抬起头,这才察觉自己刚才都忘了先搞清楚对方身份,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今天刚入宫,那个…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披着一件黑袍子,也不知里面穿了什么,没法判断身份,园丁?公公?应该不会是大周圣上的,皇帝怎么可能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这,而且刚才老嬷嬷还说圣上在德隆殿等将军的,于是她一脸局促茫然的看着悠闲坐着的老人,等他的回答。   老人家轻笑起来,似乎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就喊老伯好了,听着挺顺溜。”   “哦,”沈青应了话,低头继续捡棋子,“老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下棋啊?”   老人家伸手捂了捂手腕子,“人老了,不中用了,没人肯陪着一道下棋了,刚才没留神,还杵在棋盘上睡着了,这才摔了这一地零碎。”   沈青蹲着的位子刚好可以看到老人家握着自己有些微颤的手,听他的话和这症状,这位老人家应该有轻度的老年痴呆症吧…沈青心里瞬时有些感触,人到末年,身体机能的衰弱是无法阻挡的。   “那不然,我陪你下棋吧?”   “哦?”老人家又来了些兴致,“你会下棋?”   “……不会,”其实沈青会一点皮毛,不过想到这老伯的病情,她心里忽然有了别的主意,“不然我教你另一样东西打发时间吧?”   “什么?”   沈青捡好了棋子,笑吟吟的站起身,“打马吊!”   “打马吊?”老人家稍感惊讶。   “对啊,”虽然她不知道怎么治病,但打麻将可以预防和治疗这个病症她是知道的,沈青说着顺势坐到他身旁,“打马吊比下棋有趣多了,而且四人一桌,也不会自己跟自己下棋这么闷,是不是?”   “这个马吊要怎么打?”老人家出声问她,他知道这是民间的趣乐节目,但却从未玩过,瞬时也起了些兴趣。   沈青微微一笑,开始为他介绍马吊的玩法,从万、饼、条、子、风牌,到牌面到玩法再到算法翻数,一步步,浅显易懂的讲述给他听。   老人家听完会晤的点了点头,“听着还挺有趣的,那好,你陪我在这玩两把。”   沈青正想答应,又忽然想起自己是过来学宫廷礼仪的,走开这么会儿,老嬷嬷肯定四处找她了,“可是…”   “没有可是,”老人家拉着她的手臂,没有放人的意思,一扬手,太高了几分沉傲的声音,“来人。”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宫墙门边上,忽然急匆匆出来一个穿着太监宫服的白脸男人,“奴才在!”   “立即给寡人找一副马吊过来。”   太监很吃惊的看了她一眼,“是,奴才这就去办!”   沈青瞬时张口结舌的怔住了,心头开始猛的乱石穿空起来,他是大周圣上的?!orz,她这观光客,竟然能有幸跟皇帝一起打马【126】   傅鹰轩下了命令后转头回来看身旁坐着的小姑娘,在这深宫之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丫头,竟然不认他,还喊他做老伯,性子随意心底倒是很不错,还会愿意陪着他这糟老头子一起打马吊。   “那个…”沈青犹犹豫豫,早已经开始敲退堂鼓,“圣上,我是陪着别人一起入宫来的,所以不认得您,刚才我正准备跟着皇后派来的老嬷嬷去学宫里规矩的,听到声音就找到您这来了,不然,您找个别的人陪你打马吊吧?我还得回去继续学规矩的。”   “不必学那些,寡人不觉得你有何失礼之处。”傅鹰轩蹙眉,亦是一脸不屑的模样,难得来个有趣的人,岂能又让她去学什么宫中规矩,皇后何时也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想到这,又沉声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跟着谁进宫来的?”   沈青悲喜交加,喜得是九五之尊都发话了,看来她真的不用学什么宫中规矩了;悲的是,先是跟皇后的外甥女犯冲,接着又在她下命令的时候得了个特权,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很小心眼的记恨她。   “我叫沈青萝,是跟将军,墨羽将军一道来的。”   “哦?”傅鹰轩讶然,“你跟他一道来的?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啊?”沈青转了转水灵的眼珠子,准备恋爱的关系…这当然不能说;合作关系?这么说,被将军知道肯定会拔了她的皮,心头认命的叹了声气,低声答道:“夫妻关系。”   “夫妻?”傅鹰轩更惊讶了,“湛儿何时娶妻了?”   湛儿?这皇帝对将军好亲切啊,沈青心里默默想道,“也没多久,我现在只是将军的侍妾而已。”过程她就不多说了,被六皇子赐送这样的事,她羞于提起。   “莫不是…前阵子老六闹得的事?”傅鹰轩努力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好像是有一件彦澈为湛儿送妻的事。   沈青老实的点了点头,原来圣上也知道这件事。   傅鹰轩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阵,又忽然开怀大笑起来,“甚好甚好,寡人一早想为他选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奈何他这脾气太犟,怎么都不答应,没想到老六强指了门婚事,倒正好中了他的意!”   沈青陪着苦笑了两声,真的很正好,他们刚见面那时候,她正好送上新鲜的热豆腐给他吃…   说笑间,那个去拿马吊的太监又脚步匆匆的跑回来了,“圣上,奴才已经把马吊找来了。”   精致盆子端着金黄色的马吊送上亭子的石桌上,沈青被闪的花枝乱颤,金子做的马吊?!太有钱了,这打得费不费力啊,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打一局这么气派的麻将!真想泪奔一下。   沈青心花怒放了一阵后,马吊开局了,圣上又叫了两个会马吊的太监一起上桌,于是那两个太监只好受宠若惊,惊若寒蝉的陪着圣上练手,不多时,亭子里立刻响起了铿铿锵锵的马吊声。   马吊上手,一面摸着金子,一面教着圣上如何赢牌,沈青一时间也没多在意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这老伯感觉蛮好相处的,虽说伴君如伴虎,但一切都是他要求的,只要不过分,她应该不会出什么掉脑袋的差错。   打了一阵,傅鹰轩忽然兴奋的推倒马吊,“嗳,清一色!是不是?”   沈青探头看了看,“那个…圣上,你看错牌了,炸胡。”   “看错了?”傅鹰轩小孩子般低头重新检查牌面,“怎么会呢?”   “你看,这张不对是吧?”   对面的两个太监听的心惊胆颤不敢出声,这不知哪里来的姑娘,竟然敢指点圣上的错误…   这边厢的马吊打得热火朝天,那边厢皇后派来的老嬷嬷满心怨气的四处寻找着将军夫人的下落,听到铿铿锵锵的声音,循着来御花园看看,定眼一瞧,瞬时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再仔细看了看,这才拔脚就往皇后的宫院跑去。   老嬷嬷一路狂奔,回到皇后的宫院时,各皇子宫院来请安的大小妃子侍妾们正好要离开。   “娘娘!”老嬷嬷没顾着形象,惊慌失色的跑了进来。   侧殿内,年近五旬的赵皇后,一身雍容华服端然坐在雪白暖和的狐毛毯子上,妆容端庄典雅,髻上有些许白色若隐若现,听到老嬷嬷的声音,立时邹起不悦的眉头,她身旁站着的赵素雪看出姨娘的不悦,几步出去低声喝止住老嬷嬷。   “嬷嬷都忘了后宫的规矩了吗?怎么在这儿还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老嬷嬷定了定神,“是老奴失态了,娘娘,老奴是有急事要禀告。”   “能有什么急事让你慌成这样?”赵素雪仍然挡在面前,“不是让你去教那蛮族将军的小妾规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素雪是赵皇后亲妹的独女,随着娘家的姓氏,从小到大时常伴随在没有女儿的赵皇后身边,因而养了一个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性格,外人有敢忤逆她的一点意思,她就立刻用自己姨娘的权力施压,昨天在酒楼吃了亏,半夜里就立刻入宫找赵皇后哭诉来了。   赵皇后极心疼她,派人出去查了才得知,昨夜在酒楼的那些人,都是墨羽将军的人。赵皇后本就很恼怒圣上对墨羽将军的自私偏爱,如今哪会舍得让自己的外甥女受他那小妾的闷气,如此才有了今早的一幕。   老嬷嬷睁大了眼,紧张道:“娘娘,老奴要说的,正是这个事儿啊!”   赵皇后饮了一杯暖茶,这才从容出声,“素雪,让老嬷嬷把说清楚。”   “是。”赵素雪极听话的退开身子,让老嬷嬷出来说话。   “娘娘,方才老奴确实领着那个小妾去后宫学宫中规矩来着,谁知老奴才走开一阵,那女人就忽然走开了,老奴找了好半会儿才找到她,您猜怎么着?”   赵皇后看着她,默然的等着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老嬷嬷抑扬顿挫叙述着刚才看到的事,“墨羽将军的那个小妾竟和圣上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同桌而坐,还有说有笑的打着马吊!圣上打错了牌,还被那小妾指点!老奴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圣上许久都没有那样开心的大笑了,老奴吓得都不敢靠近,慌忙就过来禀报娘娘了!”   赵素雪一脸的不敢置信,“你确定没有看错?那女人不是六皇子赐给蛮族将军的平民女子吗?她都从没进过皇宫,圣上怎么可能跟她同桌而坐的打马吊!”   “老奴仔细看了好久才敢回来禀告娘娘的,绝对没有看错!”老嬷嬷信誓旦旦的打包票。   赵皇后只是稍稍讶异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仰城赏秋宴的事,她也多少听过一些传闻,连薛以旋都除不掉的这个女人,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又得到圣上的好感,她到有几分兴趣想亲自见见了。   侧殿门外,随着一众妃子侍妾来请安的季连思听闻这一切,瞬时怔在原地,低眉的眼眸中闪动着不敢置信的怀疑,青萝竟能得到圣上的好感?!   正这时,侧殿外进来一个通报的小太监,“皇后娘娘,薛郡主在殿外候见。”   “让她进来吧。”赵皇后稍稍示意,方才说的兴起的老嬷嬷和赵素雪立时谨然退到一边。   殿门外的季连思与薛以旋打了个照面,季连思轻福了礼后立刻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薛以旋带着七分笑颜进到殿内,沉稳大气的行了个礼,“以旋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皇后和善笑笑,轻扬手让她起来,“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来了。”   “昨日进贡送来不少好东西,六皇子殿下让以旋帮着送了些到皇后娘娘这来。”薛以旋不卑不亢的说着话,皇后娘娘是六皇子的养母,虽然六皇子与她不亲,但礼数上一向少不了要面面俱到。   “老六有心了,本宫也知道,要不是你帮着老六打点这些,他一个男儿家,哪会想的这么周全细致。”赵皇后笑着挥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薛以旋缓步走过来,“皇后娘娘谬赞了,这都是以旋应该做的事情。”   “你跟着老六这么些年,如今年纪也不少了,也不知圣上和老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到现在还捏着祖辈上传下来的宗室门规不放,要不然,你也早该是名正言顺的六皇妃了。”   赵皇后说的极为惋惜,话里确实薄凉的语气,之所以这么说,全是顺着皇太后的意思念叨两句,其实谁都没有动宗室门规的念头,唯独皇太后在圣上面前提了好几次老六和以旋的事,到底能不能成,她是全然不在意的。   薛以旋淡然笑了笑,很并不在意的样子。   赵素雪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不时的打量过来两眼,其实早年她也很心仪六皇子殿下,无奈皇姨娘很严厉的让她断了这样的念头,说她是要敢动这样的念头,时时都有断送性命的危险,后来她才知道,皇姨娘说的危险指的就是薛以旋。   “皇后娘娘方才在说什么事儿?”薛以旋转开话题问,“方才以旋在殿外也听到一些。”   赵皇后邹了下眉头,稍显愠怒的说道:“就是墨羽将军那个小妾的事,昨日她跟素雪起了争执,还让蛮族勇士动手打伤了素雪的手下,今早竟又尊卑不分毫无礼数的跟圣上同桌而坐,嬉戏玩乐,妄顾宫中礼节,实在很不像话。”   薛以旋在心中轻哼着笑了笑,“皇后娘娘不必生气,不妨让以旋出个主意让娘娘和赵姑娘消气?”   赵皇后从善如流的借她的脑子来使,“哦?那快说来听听【127】   皇宫这种地方,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传得人尽皆知,还没半柱香时间,大半个皇城都已经知道圣上在御花园跟一个平民女子打马吊的事儿了。   十六圈后,沈青又想泪奔一下,她提议打马吊,本意是让老皇帝预防下老年病症,没想到他手气这么好,除了前两圈懵懵懂懂,之后一直都在赢钱,稍稍算一下,她已经输得很壮观了,观光客果然不是这么好当的!   沈青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兴致正高的老皇帝收局,就看到一个小太监从门庭后出来,站在门庭边上恭恭敬敬的出声道:“墨羽将军,圣上就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请这边走。”   听是将军来了,沈青立时来了精神,“圣上,不打了不打了,将军来了。”   夏侯湛一身藏青色锦袍,迈着雷厉风行的从红墙后出来,瞧见圣上和青萝坐在一块,桌上还摊着一桌马吊,立时愣住了,这女人不是被老嬷嬷叫去学规矩了吗?怎么倒先跟圣上见着面了。   “哦?”傅鹰轩转头去看,慈爱的笑起来,“真是湛儿来了。”   夏侯湛上前正要行礼,傅鹰轩扬手挥了挥,“免了免了,难得寡人今日心情不错,别让这些规矩坏了气氛。”   沈青默默站起来,在将军复杂审视目光下乖乖走回到他身边,夏侯湛转头看着她,邹眉低声道:“你教圣上玩那个?”   沈青轻轻点头,心里想说,她没闯祸,本意是好的,绝对是好的!   傅鹰轩含笑看着两人之间的神情举动,心情比方才更好了,“寡人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没想到这马吊玩起来如此有趣,青萝啊,下次寡人要是闷了,再找你入宫陪着打几圈!”   “……好。”沈青满心纠结,她竟然变成了皇帝的牌友了,可是往后要是天天这个输法,她开多少商场都得赔进去啊…   傅鹰轩似看出她的犹豫,从容大度的笑了笑,“你陪着寡人解闷,寡人该赏赐你些什么,不如…”转身看着桌面上的那副金马吊,“就将那副马吊送给你好了。”   沈青怔了一下,那副金子马吊,全给她了?!太…合适了!“多谢圣上!”以后打马吊三缺一什么的,她一定随传随到!   夏侯湛轻哼着笑了笑,虽然好奇她是怎么得到圣上好感的,但现在这结果他倒是很满意。   “湛儿,你等我很久了吧?方才一时兴起竟连时间都忘了,”傅鹰轩说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启步缓缓走出亭子,“走,你跟寡人回去说说话。”   “是。”夏侯湛说着拉起青萝一道走。   沈青推脱了一下,听老皇帝的意思应该是想跟将军单独聊聊,于是学着老嬷嬷的样子,福身跟老皇帝作礼,“那青萝就不跟去了。”   “不行。”夏侯湛很坚决的否定了,这女人一单独待着就容易出乱子。   傅鹰轩脸上挂着会心的笑意,这丫头心思爽直也是很知分寸的人,他与她才相处这小半会儿就越看越喜欢,怪不得湛儿会如此中意她,连那镯子也送给她了,启声开口为她解围,“不妨事,寡人有话想跟你单独聊聊,让青萝在御花园里逛逛也好,叫寡人的随行太监跟着,不会有什么事。”   沈青盈盈一笑,福身谢礼,“多谢圣上。”   夏侯湛也只好放她走,松手前却又谨言叮嘱,“不要随意乱走,要是出了乱子,本将军一定严惩不贷。”   公然威胁她?!她是整天只会闯祸的人吗?太小看她了,沈青满心不爽和郁闷,碍着老皇帝在场,却只得乖乖答应,“…知道了!”   看着老皇帝和将军缓缓离开后,沈青心情大好的伸了个懒腰,这一直没瞧见那个老嬷嬷的身影,估计她是真的不用学什么宫中规矩了。   站在将军夫人身后的大太监带着三分笑意走上来,“夫人,那副金马吊奴才已经让人包好送到将军的车驾上了额,您要是觉得烦闷,要不要去前面的满香园走走?那边可是御花园里风景独好的一处好地方。”   “也好。”沈青没意见,一切听从导游安排。   这边厢,夏侯湛跟着傅鹰轩朝着德隆殿的方向缓步走着,遣开了随行侍卫的跟从,只有两人沉步缓行的脚步声,一路上尽是初冬的景致,四处寂静,偏有些落寞。   傅鹰轩走在前头,笑着跟身后的夏侯湛说话,“青萝这孩子倒真是有趣,你知道吗?刚才她见着寡人的时候,竟然喊寡人老伯,寡人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称呼过了。”   夏侯湛闻言只是淡然的笑着,这确实像青萝会做出的事,沉声道:“她在民间长大,所以不懂宫里的规矩,圣上莫要见怪。”   “活了大半辈子,寡人早已看清了,这些规矩都只是束缚身份的枷锁,寡人喜欢她,正是因为她不懂宫里的这些规矩,总套着枷锁过日子是很无趣的一件事。”   傅鹰轩若有所思的看着红墙之外的远空,恍然又记起年轻时候的许多事,心中更是多了几丝感慨,“寡人看的出,你很喜欢她,不然也不会连那玄玉手镯也给她了。”   夏侯湛没有否认,“这次入宫,亦是想请圣上为我和青萝正式赐婚,不管当初她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现在我想要给她正式的名分。”   傅鹰轩听着很是高兴,“佳偶天成本是极好的事,过些日子,寡人就让历官寻个好日子举办为你们婚事。”   “只怕得快些了。”三年之期已经临近,返回镜楚的归程,亦是刻不容缓的。   傅鹰轩停下脚步,露出凝重的表情,“你来大周,已是第三年了吧?”   “是第三年了。”   傅鹰轩沉吟着叹了声气,“湛儿,当初寡人将青虹剑赐予你,也已经与你提过,在大周的这三年,难道你就丝毫没有动摇过回镜楚的念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留下来帮寡人治理大周的这片江山?”   夏侯湛郑重摇头,“我只记得当初与圣上的三年之约,圣上应当明白,与我来说,镜楚才是真正的家。”   “三年,一晃眼就是三年,寡人老了,已经老的记不清事情,寡人只想儿女能长伴膝下,临老送别,难道这点微不足道的愿望,你都不可以帮寡人达成吗?”   夏侯湛顿了顿,肃然单膝跪在他的跟前,“圣上身边有许多出类拔萃的儿女,他们会帮圣上治理山河,会陪着圣上促膝解闷…”   傅鹰轩瞬时动容打断他的话,“可你亦是寡人的儿子啊【128】   傅鹰轩苍老的面容隐现哀伤的神色,面对夏侯湛的沉然以对,他心中其实很清楚,他认定了的事岂会有动摇改变的余地,别说让他留在大周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不可能改变自己最初的心意。   夏侯湛强压下心里泛起的淡淡酸楚,半晌才沉声开口道:“请父亲原谅我的坚持。”留在大周的这三年,已经是他唯一能对他尽孝道的方式。   转开脸,傅鹰轩无奈的轻声叹气,广袖轻挥,“罢了,起来吧,寡人知道自己劝不动你。”   待夏侯湛起身后,傅鹰轩缓慢转身,朝德隆殿继续走着,“寡人自知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就算你坚持要回镜楚,也至少陪着寡人过完今年的年岁,我们父子分离这么多年,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的一起过年岁了。”   夏侯湛没有拒绝,收敛了平日的锋芒冷峻,平静的跟在他身后缓步走着,“父亲,我让人从镜楚带来龙岩木,亲自为父亲打造了一件礼物。”   “哦?”傅鹰轩眼里露出期待和讶然的神色,不仅因为听到是湛儿亲自为他打造的礼物,更因为当年他教年幼的湛儿如何辨识龙岩木的真假好坏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是什么礼物?”   这时前头走过两个端着茶盅食盆的小宫娥,夏侯湛轻描淡写的转变称呼,“方才等了圣上许久,东西已经命人送到德隆殿了,圣上不妨亲自打开看看。”   “好,好。”傅鹰轩嘴角带着发自内心的欣喜,步子也比方才加快了许多,“寡人这就过去看看!”   皇城,满香园。   沈青站在石桥上百无聊赖的观赏风景,顺便跟老皇帝的贴身太监打听了一下宫里的其他领导人物,就算不学规矩也得知道清楚领导架构,防着以后老皇帝真找她打马吊的时候,不会胡乱冲撞了别人。   除了皇太后去岘山礼佛外,皇后和老皇帝的妃嫔们住在东宫,皇子们住在西面的宫院,正懵懵懂懂的辨认方向,瞟见身旁的大太监忽然怔怔的没在继续指点。   稍稍疑惑了一下,一转身,六皇子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了,依旧是浑然天成的傲然贵气,熟悉而陌生的英俊脸庞上,此时却是刻意捉弄的表情,看来已经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了。   大太监领着身后的两个小宫娥,这才敢俯身行礼,“奴才参见六皇子殿下。”   沈青愣了一下,也立刻跟着对着他恭敬行礼,“青萝参见六皇子殿下。”   傅彦澈轻哼着笑了起来,“难得你这回终于记得行礼了。”   沈青心里笑笑,刚想说自己是现学现卖,就听六皇子带着取笑的语调又开口道:“可惜,这行礼的姿势却反了。”   反了?沈青疑惑回头看了看大太监身上的小宫娥,哦,确实反了!沈青正准备再重新做一遍,就被六皇子轻轻拉了起来,与他并肩站在桥边上。   “不必这么麻烦,上回见我,你可没这么拘谨。”   “上回是在荒郊野外,我缺了礼数还可以拿烤狼腿贿赂六皇子,今天地方不同,当然不能再敷衍了事了。”   “哦?”傅彦澈笑意涟涟,装着顿时醒悟的样子,“原来那狼腿是贿赂本皇子不要罚你的。”   沈青微微笑了笑,看他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应该不是来刻意找她麻烦的。   傅彦澈转眸望向远边的石亭方向,“方才听闻有个民间女子跟父王在御花园里打马吊,本皇子正寻思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呢,来的路上就正好遇上你了。”   沈青还没开声,就听身后的大太监上前应话,“殿下,圣上刚才正是和将军夫人一起打马吊,圣上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龙颜大悦之时还将那副金马吊赏赐给将军夫人了。”   “哦?”虽然早已知道前因后果,傅彦澈仍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转身看着她,“本皇子听到之时还有些怀疑,没想到真的会是你,看来是本皇子眼拙了,没瞧出你竟有这么大本事,这么快就与我父王混熟了。”   “其实,我一开始没认出那个人就是圣上,幸好圣上人好,没责罚我莽撞无礼。”沈青苦笑了一下,没有本事,完全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混熟的。   “这么听来,本皇子到觉得不奇怪了。”傅彦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青郁闷了,这话的意思是承认她真的很莽撞无礼?刚才戏弄她,现在又奚落她,沈青转眸看了看身旁的六皇子,今天见到的他跟那天晚上烤狼腿时感觉差不多,亲和一些,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和尊贵,也许他也只有在众人面前才是那个样子吧…   “今日不是你陪着墨羽将军进宫面圣吗?怎么救你一个人在这边溜达?”   “圣上拉着将军说话去了,我就自己出来走走。”   沈青淡淡然说着,却没注意到傅彦澈听到她话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冷之色。   “对了,”沈青恍然又想起一件事,“连思…最近可好?”   其实她入宫之前犹豫过,要不要去见连思一面,只是六皇子身边有薛以旋那样的人物在,她真怕自己问起来,听到却是她已经香消玉殒的消息。   “她很好,”傅彦澈点头,“你们倒真是姐妹情深,她昨日也与我问起你了。”   “是吗?那就好。”沈青心里安慰了一些,这么听起来,六皇子对她应该不算太差。   正想着,转眸间看到一个脚步匆匆的小宫娥走过来,“奴婢参见六皇子殿下,见过将军夫人。”   傅彦澈认出这是皇宫宫院的人,凝眉出声道:“有什么事?”   小宫娥半低着头,不急不缓的说道:“皇后娘娘今晚在永和宫设宴,要为墨羽将军与将军夫人接风洗尘。”   闻言,沈青心里不禁抖一下,看来她这篓子捅大了,先是逃了学习宫中规矩,接着和老皇帝打马吊的事又一下被传的人尽皆知,现在又忽然好心要为他们接风洗尘?摆明就是鸿门宴啊…   ------   迟点还有一更,估计较晚,早睡的妞们就明早看【129】   “皇后娘娘已经另派了人去请圣上与墨羽将军,这边让奴婢先来御花园请将军夫人过去。”   听这架势,皇后娘娘是把该请的人都叫齐了,竟然连她的行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沈青正犹豫该怎么答复,毕竟她是跟着将军一道来的,而且在众人都一路认知她莽撞容易闯祸的事实后,她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   “行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皇子会和将军夫人一同过去。”傅彦澈出声遣退传话的小宫娥。   沈青愣了愣,六皇子要陪她一起去?   看出她眼中的担忧和疑惑,傅彦澈笑道:“你不用害怕,皇后是本皇子的养母,到时有本皇子陪着你去,她不会怎么为难你。”   “殿下怎么知道皇后想要为难我?”   “碰巧知道你和赵素雪在酒楼闹出的事,至于怎么知道,你就不必多问了,反正你只管放心,本皇子会帮你解围。”傅彦澈说着,怡然自在的启步朝皇后宫院的方向走去。   他在京都城内的眼线遍布每一个角落,岂会不知道这么热闹的事,而且昨夜皇后为赵素雪派去那么多稽查的人马,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愣在原地的沈青却更加郁闷了,就算六皇子怎么知道这事的经过她不问,依她薄弱的现代社交理念来衡量,她现在是‘将军夫人’,待会她要是跟着六皇子出场,貌似身份逻辑不怎么协调啊…   沈青在去的路上担心了一阵,等抵达永和宫的时候反倒没感觉了,因为他们来早了,得知圣上和将军还在德隆殿的时候,她就宽心了。将军一向跟六皇子不和睦,他还没来,就不会因为看到她和六皇子同时出现而生气了。   沈青缓缓轻蹙眉头,难道她一直担心,就是怕将军会因此生气?应该不是吧…   正想着,两人已经到了永和宫的门庭处,一前一后的踏进宫门内,一个相貌俊朗,温文尔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另一个娇小俏丽中又有沉静大气的风姿,一进宫门,两人立时抢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宫内宴席的摆设已经置放的差不多了,傅彦澈傲然扫看了一圈,领着青萝朝侧殿走去。   永和宫门外,一个默然看着他们进去的人,身姿落寞的退步回到宫墙转交边。季连思心潮起伏,她听到皇后娘娘要宴请墨羽将军和青萝的消息,于是想着寻个机会跟青萝见上一面,却没想到会看到六皇子和青萝一同出现。   季连思漠然靠在墙边上,心里的痛楚遮掩不住的泛起来,她从不想与沈如月那种人混为一谈,可是这些日子经历过的所有事,无时不刻不再提醒她,自己是处在怎样的卑贱处境里。   往日就算她虽然没有富裕的家庭,没有高贵的身世,但她至少是名满仰城的绝色才女,可现在,她没有依靠没有靠山,时时会被薛以旋威胁恐吓,就连得到自己心爱男人的宠幸,都是因为提及青萝的名字!   衫袖之下,季连思紧握起拳头,不该是这个样子,她都得不到幸福,像青萝那种可怜自卑软弱的女人,她凭什么得到众人的重视和宠爱,凭什么得到六皇子的这般在意!   永和宫侧殿内,沈青在六皇子身后亦步亦行的走着,正纳闷这永和宫怎么也跟外面的宫墙一样转来转去,左盼右顾的时候前头的人忽然停住脚步,沈青一个没留神,直直的撞了过去。   傅彦澈被冲撞了一下,立即转身扶住她,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意,“怎么这么不小心,看来往后走路还得看顾着你才行。”   语调很温柔,沈青听着很不习惯,边揉着撞疼的鼻子,边站好身子低声道谢,难道是苏羽横冲直撞的毛病也传染给她了?不对,好像是六皇子忽然刹车,刹的太急了…   “澈儿。”   一个温婉厚重的声音在右手边响起,沈青转头去看,赫然看到一排人出现在右手边上,先不说认不认得人,看当中众星拱月般护着的中年女人,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衫,一副母仪天下的架势,还有刚才称呼六皇子的一声澈儿,不用介绍就知道这位是大周的皇后娘娘了,怪不得六皇子刚才急刹车呢!   沈青慌忙松开六皇子扶她的手,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傅彦澈笑着简单作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赵皇后恩了一声,眼珠子紧紧盯着老六身旁的这个女人,刚才回来通传的宫娥说,夏侯湛的小妾跟六皇子在满香园里有说有笑,方才她还不信,现在看来应该都是真的了,两人不仅一同前来,举止还这般娴熟亲昵,赵皇后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薛以旋,不想细看都能觉出她心里的熊熊怒火。   沈青持着身子从容大气的跟皇后行礼,“青萝见过皇后娘娘,”顿了顿又继续道:“见过薛郡主。”   “起了吧。”   赵皇后在赵素雪的搀扶下走过来几步,微带不屑的打量着这个她,长得倒是干净秀丽,可眼下看着并没什么惊人之处,就是不知这女人到底藏匿了什么高深的本事,引得圣上和老六都这般喜欢她。   沈青被看得很不自在,特别是皇后身边的赵素雪,一直目露凶光的盯着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恨她似的,富家小姐就是小家子气,不就是小小打了场架吗?犯得着四处告状,是她为天敌一般的对待吗?   “母后,儿臣正想去找您,听说您为墨羽将军设接风宴,儿臣这是不请自来了。”   傅彦澈轻描淡写的为青萝解围,赵皇后笑着转眸看他,“本宫本就想派人过去请你过来,平常你帮着圣上忙于政事,想见你都没连机会,你能来母后才高兴,哪是什么不请自来。”   薛以旋漠然站在原地,察觉到六皇子再为沈青萝解围后,心中更是恼怒不已,冷声将矛头直指向她,“皇后娘娘为墨羽将军设接风宴,将军夫人怎么没跟着将军一起,反倒自己先来了,竟还这么鲁莽的胡乱冲撞六皇子殿下!”   赵素雪轻哼着接嘴,“她哪还用跟着将军一同前来啊?她这面子已经是极大的了,刚到京都城就敢在酒楼里大打出手,皇后娘娘让她学学宫中规矩,她却跑去跟圣上同桌而坐,眼下已经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了吧?”   “我记得这位将军夫人好像就只是个小妾而已,”赵素雪满眼鄙夷的奚落她,故作无知的跟赵皇后撒娇起来,“皇姨娘,我都不知如今这世道,小妾都能混的这般嚣张和不可一世了,待会可得让宫女太监们小心的伺候着,万一怠慢了,只怕就是大罪过了【130】   沈青宠辱不惊站在原地,很冷静的看着薛以旋和赵素雪,这些女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怕这鸿门宴难不成是存心要来刁难她,刚一见面就冷嘲热讽的不给她台阶下。   赵素雪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在酒楼的吃的闷亏,今天她要连本加利的讨回来,绝不让这该死的平民女子好过,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妾,凭什么跟她斗!   “既是如此,”沈青不温不火的开口,既然人家都说要好好伺候她,她岂有拒绝的道理,看着赵素雪的眼里浮出淡淡的笑意,“那青萝先谢过赵姑娘的特别照顾了!”   “你!”赵素雪顿时气结,这女人还真是没脸没皮,还想继续反击,却被身旁的赵皇后拦下了。   赵皇后眼里浮现几丝饶有趣味的冷意,她执掌东宫这么多年,许久都没遇见这么厉害的女人了,任素雪怎么羞辱嘲讽,她都能这么处变不惊,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角色。   傅彦澈淡然出声,“母后,青萝与素雪之前起了一些小误会,今日既是墨羽将军的接风宴就不必再为那些误会起争执了,父王一向不喜欢后宫出现争吵纠纷,此事还是就此息事宁人吧。”   傅彦澈的这些话虽是对着皇后和赵素雪说的,可冷锐的眼神却是直直的看着薛以旋。   薛以旋稍稍顿了一下,压下心里的愠怒,漠然避开眼。   “既然只是误会,当然是息事宁人的好,”赵皇后冷冷出声,微带不屑的转开眼,“素雪,你到底是有教养的千金小姐,别总跟那些蛇鼠之辈过不去,失了自己的身份!”   赵素雪心知皇姨娘明着是训斥她,实际上是在讽刺那个卑贱小妾,立时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知道了,皇姨娘。”   沈青表面上依旧无比镇定,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扎小人了,皇室后宫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全都是一丘之貉的坏心肠,说她是蛇鼠之辈,赵素雪是有教养的千金小姐?!真是可笑至极!   薛以旋走上来,幸灾乐祸的瞟了沈青萝一眼,“皇后娘娘,宴席快要开始了,圣上估计也快到了,咱们先过去吧。”   “好。”赵皇后轻悠悠的应了一声,随即在众人众星拱月的搀扶随行下缓缓离开。   沈青冷着脸站在原地,身旁的傅彦澈看她一眼,正想出声说什么,沈青立时扬手拦下他的话。   “放心,我没事。”她的内心强大的很,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击的!   傅彦澈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她这倔强坚强和不服输的模样,实在很有趣。   沈青有些郁闷转头看他,这家伙真是不靠谱,刚才还说会帮她解围,到最后还是被那些女人硬生生的涮了一遍,现在竟然还笑得出来!   看出她生气了,傅彦澈很识趣的收敛了笑容,“好,不笑了不笑了,宴席快要开始了,咱们也出去吧。”   “嗯。”沈青嗯了一声,上下打量自己亮眼,隆重其事的整装待发,刚一碰头就这么强攻势,待会这顿鸿门宴,她们指不定还会使多少招数算计她呢!   她生动古怪的表情却引得傅彦澈再度扬起笑容,这女人实在有趣,为何他以前都从没遇过这么有趣的女人,将她不小心送给夏侯湛,他到现在还是很后悔犯了那样的错误…   “你愣着做什么呀?还不走?”沈青走了两步才发现六皇子失神的杵在原地。   傅彦澈应声走上来,与她并肩朝着正厅缓缓走去,转头悄悄的打量着她,只是,若不是当初这阴差阳错的选妻,他们只怕也不会认识吧?   从永和宫的玉石回廊上转出来,沈青一眼看到老皇帝和将军从宫门外步伐沉稳的走进来。   众人跟着圣上俯跪行礼,沈青在六皇子身边,也跟着行了个礼,再起身的时候正好对上将军看过来的眼神。   傅鹰轩朗笑着走进来,对着赵皇后说道:“皇后,今儿你跟寡人想到一块去了,寡人也正想为他们办一场接风宴,正想下旨就接到你设宴的消息。”   赵皇后心里冷笑了一下,仪态端庄的出声道:“墨羽将军剿贼有功,为百姓除去一方祸害,这场接风宴自然是应该办的。”   “说得对,剿灭风凌寨一事确实深得寡人心意。”傅鹰轩说着拉起赵皇后,缓步朝正厅主位走去。   身后一众人等,循着主次高低的身份,依次跟随步入宴席正厅,待六皇子进去后,沈青施施然溜到将军身边,看到他似很不高兴的眼神。   还没等他出声发问,就立刻开口低声解释道:“就是在御花园凑巧遇上的。”言下之意,你别多想,你别误会。   本有些怒意的夏侯湛瞬时轻扯起嘴角,这女人倒是挺清楚他心里会想怎么想的。   红墙森然的天际缓缓浮现绚丽红霞的时候,永和宫内亦开始缓升起红灯酒暖的氛围,接风宴正是开席。   因为是宴席的主角,所以沈青跟着将军坐在主位的左侧方,正对面是六皇子和薛以旋,赵素雪挨着薛以旋单独坐着,之后还来了几位相貌出众的皇子,依次坐在正厅左右两边。   皇室宴席没什么新奇的项目,开场送上圣上御赐的美酒后,佳肴被婀娜多姿的宫娥款款送上来,紧接着就是宫廷乐师的演奏和薄纱轻舞的歌舞节目。   沈青当然知道这种宴席是吃不饱肚子了,又不能喝酒,只好很无聊的吃着桌案前的葡萄解闷,欣赏漂亮舞娘跳舞的时候,转眸看到六皇子正直直的望着她。   沈青愣了一下,回应一个和善的微笑,六皇子朝她拿起酒轻轻喝下,她没法喝酒只好邹着眉头继续傻笑。   正笑着,桌案底下的手忽然被将军抓住了,像是为了惩罚她不必要的分神,大手狠狠的抓了她一下,立时痛的她没法继续傻笑了。   想抽回手却知道是拽不动的,只好作罢,再抬头的时候,没敢去看六皇子,却不小心瞟见了他身旁的薛以旋,冷色暗沉,眼底带着极森冷的怒意,沈青心里暗暗打了个哆嗦。   她其实有很多帐要跟薛以旋算清楚,可她心里亦很清楚,这女人实在不是好对付的,默默然转开眼,透过厅中舞姿妖娆的舞娘,又看到紧挨着薛以旋的赵素雪,正一脸痴傻的看着她。   这女人这么痴痴傻傻的盯着自己看?沈青愣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赵素雪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将军大【131】   沈青柳眉紧蹙起来,赵素雪看将军的眼神分明有些爱慕之意,也不知道她盯着看多久了,心里升起莫名的烦躁感,闷闷的转回眸子。   将军大人还真招人惦记,看来这是赵素雪头一回见他,竟就立刻一见钟情了…正想着,宴席的乐师缓缓停下奏乐,舞娘也在华丽的定姿后优雅退场。   酒过三巡,心情甚好的傅鹰轩缓声开口,“夏侯将军不仅为大周守卫边防,训练兵马,更为大周百姓摒除了风凌寨这个祸害,实在是极大的功劳!今日能与夏侯将军在这永和宫宴席同乐,寡人甚是开心,皇后,这场接风宴,你办的很好。”   “多谢圣上夸奖,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赵皇后浅淡的笑笑,其实她根本不想操办这场接风宴,只是既然要给这些碍眼的卑贱之人设一个局,自然免不了亲自出面做些功夫。   傅彦澈眸底冰凉,目光在父王与夏侯湛之间来回转动了一下,又缓缓收回,继续无谓的饮着桌上的美酒。   赵皇后傲然看了左侧位上的两人,继续与圣上说话道:“圣上今日看着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白天的时候,臣妾还听闻圣上在御花园打起了马吊?”   “是啊,”傅鹰轩接过话,“是青萝教寡人的新东西,很是有趣,皇后要是有兴趣,改日也来凑一局。”   赵皇后冷笑了一下,“臣妾愚笨,只怕学不来这些新东西,倒是圣上口中的青萝,便是墨羽将军的这位新侍妾吧?早前也听闻过澈儿为墨羽将军选妻的事,现在看来,澈儿选中这位姑娘,可真是个妙人儿。”   沈青听着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这皇后笑里藏刀的算计着什么鬼主意,刚才还毫不留情的奚落她,现在当着圣上的面,竟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夏侯湛觉出她的异常,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心,让她不必这么紧张。   桌对面的薛以旋顺势接口,沉然出声道:“岂止是个妙人儿,娘娘有所不知,将军的这位新侍妾可是有大能耐的人,不仅能驾驭风启皇帝遗传下来的麒麟骨笛,还别具一格的开办自己的生意,以旋听说,她在临冬城别出心裁打造出的商场,短短几天就赚了个金银满斗,更有真国羽公主为她鼎足坐镇,这么大的面子,可不是寻常大周女子能够得到的。”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薛以旋和赵皇后越为她说好话,沈青心里就越不安,这两人不会是合谋算计着什么天大的鬼主意吧?   “哦?”傅鹰轩瞬时来了兴趣,他看出青萝这丫头有些爱财,却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自食其力的女子,而且,竟连麒麟骨笛也能驾驭,“寡人倒真不知道,青萝还是这么厉害的人。”   听老皇帝也这么说,沈青立时起身谦和的回话,“圣上谬赞了,青萝其实并没郡主说的这般厉害,只是在临冬城闲着无事的时候,做了点小生意。”   傅鹰轩眼里尽是慈爱的喜悦,他本就挺喜欢这丫头,如此看来,倒真觉她与湛儿十分合称。   正想说话,就听身旁的赵皇后先出声道:“圣上,再过些日子就是冬至了,宫里向来为那日举办些庆典节目,臣妾近来愁思许久也想不出该如何操办,既然青萝如此多才多艺,今年不妨就将这事交由她来操办,青萝来自民间,今日刚入宫就有新趣的事引得圣上喜欢,想必也定能将这次庆典办的别树一帜。”   什么?!沈青差点腿软,这些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她就是来当一日观光客的,怎么还要拉她操办什么宫廷庆典?!   “圣上,青萝只怕不能担此重任!…”   沈青正要回绝,却被老皇帝轻悠悠的打断了话,“哎,你不必谦虚,往年那些节目寡人也早有些腻了,皇后这话也正和寡人心意,冬至的庆典就交由你全权处理了。”   沈青欲哭无泪,顿时觉得老皇帝一点都不可爱,他是看得起她,可他身边的那些蛇蝎女人却是打得别的鬼主意,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把她逼上这条不知风险的路了。   见她没有领旨,傅鹰轩再度出声道:“方才夏侯将军也已经向寡人请旨正式赐婚,寡人已经答应了,待这次冬至庆典结束,寡人不仅会立刻下旨赐婚,还会为你们二人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一语定音,刚才还是欲哭无泪的沈青,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冬至庆典完就是她和将军的婚礼…   宴席上,一直痴痴失神的赵素雪忽然被这话惊醒,先前从未见过皇姨娘厌恶的蛮族将军,那日在酒楼撞见那个蛮族勇士,以为这蛮族将军肯定也是那类丑陋之辈,今日初见,没想到夏侯湛竟是这样气度不凡、英姿煞爽的绝色男子!赵素雪的心痴了,失了,可现在,这样好的男人却即将要被她极为讨厌的女人占为己有!   赵素雪满心满眼的嫉妒,死死的盯着那个卑贱的女人,她得到皇上好感也就算了,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平民女子,竟也可以有圣上为她亲自赐婚举办婚礼,她怎配得到墨羽将军这样好的男人!   傅彦澈瞬时怔了怔,拿杯的手也忽然抖了一下,眼神复杂的望着对面的两人,薛以旋看出六皇子的失态,心中的嫉恨瞬时变得更加浓郁。   京都城暮上夜色,出宫的马车摇摇晃晃的朝行馆行去。   沈青再回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他们所住的行馆了,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将军去哪了,清醒过来,原本空白的脑子却又混乱起来。   杏儿端着一碗面进来,“小姐,姑爷说你在宫里没吃什么东西,叫厨房煮了一碗面送过来。”   杏儿将面放到桌上,见小姐没有回话,又走过去叫她,“小姐你怎么了?姑爷对小姐可真是无微不至,快去吃面吧,不然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将军去哪了?”   杏儿想了一下,答道:“好像是在书房里。”   沈青走到桌边看着碗里的面,确实肚子很饿,可又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正踌躇满脸的时候,房门外响起轻叩的敲门声。   抬眸看到门外的人,出声揶揄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有礼貌了。”   “我是难得见你这么古怪,”百里云直说着就径直走了进来,毫不拘谨的坐到她对面,看到碗里的香面,也捂了捂自己的肚子,“杏儿,叫厨房也给我做碗面。”   说着很责备的看了青萝一眼,她可真是聪明,自个儿入宫面圣也没让他闲着,“我为酒楼的事忙活了一天,也没好好吃上东西。”   沈青把面推给他,“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杏儿见小姐和百里公子似乎有话要说,便很主动的退出去了。   百里云直毫不客气的吃起来,边吃边看着她问道:“你的模样怎么这么奇怪,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132】   正吃着面的百里云直差点被这话噎到,呛着一口面,脸的立刻变红了,沈青慌忙过来为他敲了敲背,拄着脑袋歪头看他,“你怎么这么不能受刺激?我这还没开始说正题呢…”   百里云直咽下嘴里的面,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微怒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一开口就是两个坏消息!”   “哦,”沈青稍稍回忆了一下,“倒还是有个好消息的!”   百里云直抹了抹嘴,也没心情继续吃面了,更担心继续吃会再度被她呛到,于是放下筷子开口道:“那就先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今天更圣上在御花园里一起打马吊,圣上很大方的把那副金马吊送我了!”得到这么值钱的东西,这绝对算是好消息!   百里云直听出不同的重点,“看来圣上很喜欢你。”   这个被她偏离重点的好消息,他还是很满意的,将军与圣上的父子关系,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青萝能得到圣上的认可,相信将军肯定很高兴。   “他好像是挺喜欢我的,”沈青又继续说着坏消息,“所以当皇后和薛以旋拼命夸我,推举我操办冬至庆典的时候,圣上立刻就答应了!”   “这…”百里云直稍稍犹豫了一下,立时明白了青萝心中的顾虑,在他看来赵皇后和薛以旋也肯定是在打着别的什么主意,才会在圣上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实不算好消息,那你说的另一个坏消息呢?”   沈青叹了声气,“将军跟圣上请旨赐婚了,圣上答应了,还说等冬至庆典结束,他为亲自我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百里云直满脸愕然,伸手在她的脑壳上狠狠敲了一下,“这哪算什么更坏的消息,这不是极好的事儿吗?!”   “云直兄,这哪里是极好的事啊…”沈青心里七上八下的,哭丧着脸看他。   百里云直愣愣的看了她两眼,瞬时明白她为什么把这归为更坏的消息,看来她到现在还没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笑笑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低声鬼祟的确认道:“青萝,难不成,你和将军…到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沈青转眸看他一眼,很理所当然的点头承认,她可是很自爱的,虽然豆腐已经被将军大人吃的差差不多了…   “哈…”百里云直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将军这么臭脾气的人,竟还能为她忍这么久,他都忍不住可怜起将军来了,弱水三千,他偏偏遇上这么死脑筋的沈青萝。   “你笑什么?”沈青抛了一个白眼,一边为自己倒水一边说道:“难不成你和公主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   百里云直没接话,却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这回轮到沈青差点呛到了,“不会吧,你们俩已经成了?!”   她刚才只是随便说说的,所以…他们发生那事的时间就是在剿灭风凌寨的那天晚上?!   百里云直轻咳了两声,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跟着青萝说这些事,她不害臊,他还不好意思呢!转开话题问道:“既然你要操办冬至庆典的事,那生意的事你不妨就暂时搁下好了,不然你分身两处怎么忙得过来?”   沈青从震惊中回过神,立时反驳道:“那怎么行,生意才是正事,庆典这种事,宫里这么多人,我吩咐好了随便弄一弄就好了。”   “那可是皇室的庆典,你打算随便弄一弄就了事?”百里云直一脸讶然,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开始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沈青转了转眼珠子,“就是得防着点皇后和薛以旋她们,要是没她们刁难我,庆典这种事应该难不倒我。”她前世可是奔着当少奶奶活着的,怎么可能没有这点筹备聚会的领导组织能力~   “行!那到时有什么需要帮手的,你就跟我说吧。”百里云直说着端回桌上的面,准备回房继续吃完,他可不是青萝那副铁打身子,整天饿着肚子忙里忙外。   “嗳,”沈青没打算放过他,“你别这么快走啊,你和公主的事,还没详细告诉我呢!”   “戚,有空你就多想想自己的事儿,真是不明白,你平常这么精灵古怪的,怎么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晾着将军和我这局外人干着急!”百里云直说着甩开她搭拉的手,潇潇洒洒,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沈青闷闷的缩回手,她很清楚嘛,哪里不清楚了…   深夜里,待夏侯湛回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让人啼笑皆非的场景,那女人竟然坐在桌边,枕着那副金灿灿的马吊睡着了。   夏侯湛轻叹了声气,轻柔的抱她到大床上躺好,今日薛以旋有意让她操办庆典的事,他虽然也有担忧和顾虑,但他心中也清楚,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他无法继续留在大周,这次怕是最后的难得机会了。   侧身躺在她身边,将她轻缓的搂进怀里,睡梦中的沈青习惯性的拥住身旁的人,很舒服的继续酣睡着。   “女人,你一向没让本将军失望过,这次就当是帮我完成最后尽孝道的心愿吧。”   转一日,一早起来,却发现天上下起绵绵细雨。   将军被圣上传进宫里去了,沈青跟百里云直沟通了三个时辰生意的事,准备出门进宫的时候,发现天上还在下着小雨。   杏儿拿了雨伞和斗篷跑从房里匆忙出来,“小姐,这样的天气,你还要出门啊?”这天又冷又阴沉,叫人只想躲在被窝里。   沈青很无奈的看了看天空,接过斗篷穿上,“没法子,你小姐我就是个苦命人,这样的天气还要出门劳碌。”   杏儿很同情的望着小姐,虽然小姐比以前坚强勇敢积极,可确实真的比以前辛苦多了,所以她知道,小姐现在得来的富裕和幸福,都是她凭着自己努力换来的!   “那杏儿煮一锅热汤,等着小姐和姑爷回来喝,我在临冬城的时候,跟阿虎学了点厨艺,煮起来应该还算过的去的,小姐想喝什么汤?”   沈青稍稍想了一下,想起在京都城里时时看到的玉米,“排骨玉米汤,这个比较好做,你做的应该不容易失水准。”   “好!”杏儿乖巧的应话。   撑起雨伞出门,坐上颠颠簸簸的马车上返回皇宫,圣上钦赐给她一面通关金牌,好让她能在皇宫内出入自如,看着外头被雨水浸湿的路面,沈青心道,骑虎难下,看来她这一日观光客只能被迫成为内部工作人员了。   马车行到皇宫门前,轻松入关后,一个撑伞等候许久的人上前拦下入宫的车驾,沈青挑起车帘望出去,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梨月面无表情的站在宫道上,端庄有礼的简单行了个礼,“将军夫人,郡主有请【133】   细雨濛濛,落了车驾的沈青撑着描着水墨画的粉白油纸伞,缓步跟着梨月一路行到昨个儿她与大周圣上遇见的御花园里。   接引的贴身女官说郡主要与她说些冬至庆典的事儿,可怎么去的地方不是薛以旋的宫院,而是这森冷寂静空旷无人的御花园?沈青心中疑惑起来,这薛以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梨月在前头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开口,“夫人在这先等着吧,郡主一会就来。”说着不待沈青拦着她发问,就冷然的退下了。   四周都是阴沉的冷空气,小雨轻飘飘的下着,沈青闷闷的站在原地,这薛以旋到底搞什么鬼?叫她来却又让她等着!正郁闷着,就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因为下雨,这地方太喧嚣也太安静,很容易发现另一个人的出现,沈青转身,就看到薛以旋撑着伞沉步过来。   “郡主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说?”沈青懒得说客套话,薛以旋以前害她的时候,可从没跟她客气过。   薛以旋步子未停的走过来,“当然是因为冬至庆典的事,不然本郡主事务繁多,怎会有空跟你见面。”   沈青心里满满的不屑,拽什么,她事务繁忙?她也没空!   薛以旋远看这御花园的宽广湖面,朗声说道:“冬至庆典历年都是在东宫主办,各类歌舞杂耍表演,圣上和皇后娘娘也早已看过很多次了,所以今年想靠你想个新的花样。”   沈青邹眉,这些她不早已经知道了吗?特意找她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冬至之时皇太后也已从岘山修佛回来了,今年伊始,佛堂方丈太后说了,今年要多近些有水的地方,方能保得大周江山太平,繁华昌盛,所以,皇后娘娘下旨命你在御花园的内湖上筹备今年的冬至庆典。”   默然站着的沈青瞬时怔住了,要她在湖面上办冬至庆典!那什么狗屁的佛堂方丈,什么多近些有水的地方,难不成要她训练一支花样游泳队出来吗!?   见她惊讶的样子,薛以旋冷笑了笑,“放心,皇室的庆典是大事,本郡主不会让你难做。”   薛以旋说着轻拍了拍手掌,沈青感觉御花园的地面忽然微微的晃了一下,湖水急速潺动,湖水沉缓的下降了一些,内湖的中央位置,赫然出现一块比湖面高处十厘米的青石圆盘,再细看了看,不远处的湖边还有一条路可以直通那个青石圆盘。   “本郡主已经好心提点你了,节目可以直接在那处筹备。”   沈青转头看了薛以旋一眼,先是在圣上面前拼命夸她,现在又要她在内湖上筹备庆典,种种行为都十分诡异反常,她宁愿这女人明目张胆的不怀好意,也不想听到这些好心提点的话。   “庆典的事我已经清楚了,要是郡主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告辞了。”沈青不想跟薛以旋多待,准备先去圣上派给她操办庆典的宫院。   刚转过身,就听身后的人又冷冷出声道,“站住!”   沈青漠然转回身,“郡主还有什么事要说?”   冷眼看着对她冷慢不屑沈青萝,薛以旋轻哼了哼道:“真是可笑,仗着圣上看重你,也这般趾高气昂了!”   沈青凌然无惧的抬眸看着她,“薛郡主,以往你对我做过那些事,不用我一一例举,你心里也都清楚,我不知道你的处处针对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也没时间跟你趾高气昂。”   “你不知道?你勾引起男人的狐媚本事,只怕全天下的女人都望尘莫及。”薛以旋掷地有声的邹然出声。   沈青不温不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你很喜欢六皇子,但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想攀龙附凤的当皇妃,至少我没这兴趣。”   薛以旋瞬时笑了起来,可却笑的极为阴冷,“冠冕堂皇的话,说的真是好听,你以为你撇的这么清清楚楚,本郡主会相信吗?”   “既然你不信,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没做过,你再怎么挖空心思的刁难针对我也没用,事实与否,时间久了你自然会知道。”沈青不愿跟她纠缠这么无谓的问题,心里已经开始想要尽快抽身了。   薛以旋咄咄逼人的上前两步,“要不是你勾引六爷,他怎会这么在意你?沈青萝,这里没有旁人在,少在本郡主面前不知廉耻的故作清纯!”   “他何时在意过我?”沈青困惑不已,薛以旋到底误会什么了?她和傅彦澈顶多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啊!   “你以为季连思为什么会得到六皇子的宠幸,她只是你的替身而已,要不是因为你,六爷怎会带她回来?”   沈青瞬时愣在原地,连思…是她的替身?   “季连思妄图攀龙附凤,她知道所有的一切,所以借着你来接近六皇子,爬上他的床榻得到他的宠幸,沈青萝,这种被人利用的滋味如何?”薛以旋眸底冰冷,什么情同姐妹,在她看来,你们就是一对不知廉耻的狐媚贱人而已,她倒想亲自看看,她们这对所谓的姐妹,到底有多情深!   细雨稍停的时候,沈青浑浑噩噩的走去自己在宫里歇脚的地方,她不知道薛以旋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要都是真的,傅彦澈何时开始在意她,他不是连真心都不懂的人吗?怎会开始真正在意一个人。   而连思…沈青茫然间想起当日在帐篷内,连思对她说过的话,他喜不喜欢我,并不重要。   当时她觉得连思是真心喜欢六皇子,所以才会飞蛾扑火的奔着献身与他,现在她又有些迷惘了,她不是以前的沈青萝,与季连思的交情并没有多深,可她真的会是这种人?   沈青步履缓慢的走着,忽然前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青萝。”   沈青抬头,就看到季连思在她歇脚的宫院门口,手里拿着收好的伞,看来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她过来,带着盈盈笑意斯文的小步跑过来。   “我知道你今日会过来,就特意过来与你见一面,怎知左等右等你都没出现,我刚才都差点想回去了。”   季连思似很开心见到她,拉着她不停的说话,沈青心里想的事还没缓过来,回应着笑了笑,“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这些日子我都会来宫里,你要是想见我让太监传说与我说一声就好,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站在雨里等我。”   “其实,”季连思微低下头,迟疑的说出找她的主要目的,“青萝,你记不记得,当日你说如果我有危险可以来找你商量的话?我来…是希望你帮我一件事【134】   沈青稍稍迟疑了一下,因为她发觉这话有几个重点,危险,商量和帮忙,转折这么快,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抓哪个重点。   两人回了宫院的主厢房里,圣上派来的宫娥太监,都被沈青打发到外面候着,进房随意扫视了一圈,走到房里的桌边倒了两杯茶水,递给她身后的连思。   “发生了什么事?你遇上了什么危险?”   季连思接过茶水,却没有喝的意思,拉着她坐到桌边的圆凳上,原本姐妹相见的的开心情绪逐渐消散,眉间附着忧愁和不安的神色。   “青萝,你知道薛郡主为人处世的手段,自从我跟着六皇子回到皇城,没有一日不处在担忧和惶恐之中,薛郡主嫉妒我得了六皇子的怜爱,总是对我百般刁难,不时就恐吓威胁我。”   沈青愣愣的说不上话,当初她就说跟着六皇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当时的连思却怎么也不肯听她的。   “我入宫之后才知道,六皇子身边以前出现过的女人,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痴傻疯癫的不在少数,死于非命的更是多不胜数,我很害怕,害怕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皇宫内,薛以旋专制毒辣对待那些女人的事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是因为她手段高明,又有皇太后为她撑腰做主,所以才一直没有人敢动她。   季连思眼眶里打转起盈盈,她不知道薛以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对她下毒手,只是如果薛以旋要加害她,她是完全没法还击抵抗的,在她心底里,真的恐惧这件事情的发生。   沈青依稀记得云直跟她说过的一些事,也领教过薛以旋的毒辣手段,当时连思执迷不悟,今天能来找她,说不定就是因为看清了这深宫的危险和复杂,想要离开了,“如果你想离开皇宫,我应该可以帮的上忙的。”   以她与老皇帝的麻友交情,跟他开口要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不是,”季连思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青萝,我已经是六皇子的人了,我的人和心都是他的,就算留在他身边会遇到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想离开他。”   沈青愣了一下,这恐惧和坚定极为矛盾,她有些搞不明白了,“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知道你在为圣上筹备冬至庆典的事,”季连思拉着她的手,眼里浮起无助和真诚恳求的神情,“我到现在还只是六皇子身边的侍妾,我希望你能帮我,让我在庆典上引得圣上和皇后等人的注意,我想要让六皇子给我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名分。”   不知是不是被薛以旋影响,沈青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怀疑,这番话让她感觉连思是在借着她得到更进一步的地位和权力。   见她犹豫,季连思又动之以情的继续柔声恳求,“青萝,你我自幼情同姐妹,从不忍心见彼此受到欺负,幼时我不忍心见你被如月和大娘欺压,总是叫爷爷编着理由请你到家里来躲避;当日在狩猎场,我被薛以旋刮掌,你也挺身出来保护我,现在如果我不能得到这个机会,只怕往后连活命的机会也会一并失去。”   “我只是想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青萝,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沈青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所决定,不管连思是想利用她得到地位和权力,还是她真的想跟六皇子长相厮守,她都帮她。   因为她曾经对自己许过保护连思的承诺,也因为连思当年对沈青萝的呵护庇佑,待她远离这个皇宫之后,她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她力所能及的帮她这最后一次,当是为沈青萝还了所有的情。   *   离宫前又稀稀疏疏的下起雨,沈青独自一人又去看了一圈内湖的青石圆盘和整个御花园的场地,既然应下了季连思,她原本对冬至庆典的打算也得有所改变。   在心里默默构造着庆典时的场景,想着要怎么设计,观察了好一阵后,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瞟到六皇子从满香园的方向款款走过来。   沈青坚信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在一天内情绪起伏太大,或是听到看到知道太多的信息,都很容易影响睡眠,介于她近期很可能忙翻天的趋势,所以在定眼看清那人确实是傅彦澈之后,沈青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花园。   她现在是内部工作人员,其实真的没时间和精力招惹莫名的绯闻,况且要是被将军大人知道了,肯定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身后,也早已看到她的傅彦澈瞬时邹起眉头,不明白她为何明明看到自己,却又要故意避开?   沈青回到行馆后,马不停蹄的回房拿宣纸和炭笔把脑子里的构思画下来,其实宫里的庆典办起来确实很简单,因为皇宫里硬件齐全,场地位置的安排都是小问题,主要就是到时宫里那一众领导期待的新奇节目有些麻烦。   正拄着脑袋苦思的时候,杏儿端着香喷喷的排骨玉米汤进来,惹得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沈青立刻食指大动,可还没开吃,忠实蹭饭党就立刻出现了。   “喏,酒楼今天的进度。”百里云直把简改工程的本子放到桌上,毫不客气的代她先品尝杏儿的手艺。   杏儿见了就转身出去,预备去厨房再端一大碗热汤过来,反正她今天煮的多,不怕他们不够吃。   沈青没在意,抓过本子就立刻审查的看了起来,酒楼的格局本就附和她这次生意的设想,所以轻装只是在现在的基础上,改变了一下目前酒楼的风格,再多一些到时要用的基本设施。   合上本子后,沈青又抓着悠哉喝汤的云直问,“对了,我让你帮我找的人,你都帮我找齐了没有?”   百里云直轻哼着笑了笑,“你太小看我了,别的事还可能会有些难度,找女人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得到我?”   “呵,我当然没低估云直兄你的魅力,不然我怎么敢把这任务交给你呢,但是我看着你好像把我让你帮忙的事当做工作福利了啊,你就不怕我跟公主告状去?”   百里云直立刻见好就收,“少过河拆桥,都是为你办的事,我哪有什么福利好拿。”   沈青嘿嘿一笑,“行,那我明天一早先去看了你找齐的人,再去宫里准备庆典的事【135】   转天一大早,沈青跟着百里云直去盘下的酒楼查验成果,做生意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她很狗屎运的齐了两面的两样,最后这样自然不能麻烦。   胡掌柜见她和百里公子来了,立刻端来顶好的香茶,“夫人,这茶就是按百里公子拿来的清单买的,全是京都城一品香那最好的茶叶,您尝尝味道。”   绿瓷杯里装的是雏白菊配着枸杞的花茶,沈青接过来闻着喝两口,笑着夸道:“味道不错,幸好胡掌柜你熟悉京都城这一块的地方,不然也没法子这么快就找到又对又好的茶叶。”   胡掌柜不好意思的笑笑,沈青将茶放到一边,“胡掌柜,往后这段时间我不能常来,这里的简装还得靠您监管,得麻烦你多费心了。”   受宠若惊的胡掌柜连忙道:“夫人太客气了,夫人能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帮我,又不嫌弃的留我下来,您放心,往后这楼里的事,只要夫人说一声,我定会竭尽全力的为夫人办事!”   原本胡掌柜以为这夫人看着面生,估计是外地来的哪个富贵人家,没想到竟是墨羽将军的新夫人,昨个儿还听到消息,说圣上已经委派她操办冬至庆典的事,他也算是临老交大运了,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这么大的靠山。   而且这位夫人一点儿也不像寻常那些趾高气昂,恃强凌弱的达官贵族,办事说话都看着极为亲切,就算年纪相差甚远,他也愿意心甘情愿的听她差遣。   只三言两语就立刻收买了人心,一旁的百里云直嘴角扬起会心笑意,青萝这本事他见多也不觉得奇怪了。   正说着话,沈青瞟见胡掌柜身后的雅间里面出来一个被伙计搀扶着的小姑娘,面色苍白,步行缓慢,直直的朝她看过来,“夫人。”   沈青愣了一下,后来才回想起这个小姑娘是当日她与赵素雪在酒楼闹事救下的那个丫环,那天赵素雪走了以后,沈青让纳都带着她去医馆看病,嘱咐着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先来酒楼这住下,启步过去,“你身子没好就不要出来了,好好躺着休息吧。”   小姑娘趁着身子在她跟前跪下,“多谢夫人愿意救我,我等了好几日,就是想亲自谢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沈青觉着自己受之有愧,那天会出手打起来也是意外的事,“只是小事,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你快起来吧。”   胡掌柜跟到身旁,知道她受了伤不好说话,于是替她出声说道:“夫人,她之前与我说了,想求夫人让她留下来,要向夫人报答恩情。”   那小姑娘身子柔弱,眉目清秀,要不是因为现在病了,应该也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沈青想着之前她惹毛了赵素雪也没法再回去,于是柔声道:“你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吧,不用跟我报答恩情,等你养好了伤,留在这为我做事就行,每月我会出粮饷给你,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刁钻的雇主。”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眼里尽是感情的神情,连忙要给她磕头道谢,沈青示意她身旁的伙计扶她回去休息,这才歇了一件事。   百里云直领着沈青去到酒楼最大的雅间内,“青萝,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回到底是想做什么生意?”   他心里越想心里越没底,先是要简装酒楼,她给出的布局设想图是要将这酒楼装扮的很脂粉味,接着又要他去找了几个伶俐聪明,眉目清秀的女人回来,虽然一早说了已婚未婚都没关系,可他仍是看不出她到底是想做什么生意。   刚才听她与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寻思,怎么看着那么像…“你不会是想在京都城这开间青楼吧?”   沈青先是愕然接着很无语的看着他,“我看着像那种要逼良为娼的女人嘛?”   百里云直故意道:“你这么喜欢钱,我还真猜不出来。”   “云直兄!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为了钱就抛弃道德底线的人!”沈青一脸傲然的撇了下头,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实的秘籍来,“可以跟你这么说,我要开间跟青楼形似的馆子,但我们服务的对象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女人?”这回轮到百里云直吃惊了。   沈青点头,京都城是大周达官贵族最集中的地方,大街上有钱人比比皆是,她自然得做高档次的生意。在时间不多的情况下,既想容易赚钱又想京都城站稳自己的地位,当然不能落于人后,所以她在来京都城的路上也没耽搁时间,一早就把这次生意的先决准备功夫做足了。   “那本是什么东西?”   百里云直好奇的想看看,沈青手脚利落的一缩,硬是没让他看着,“这东西现在还不好给你看,等开张了,你大概也就会明白了。”   其实沈青想做的生意在现代极为普遍,就是所有上流阶层的女人们最爱消费的美容院,这点不论在哪个年代都是共通的,贵族夫人和世家名媛,谁不想让自己漂漂亮亮呢?,为了美丽动人的脸蛋,女人常常挥霍千金也在所不惜,这种生意她自然不能放过。   前世名门少妇的课程里当然少不了呵护自己的美容SPA这一项,她去的多了自然也学了不少,再加上她曾入股过朋友的美容院做生意,所以对产品成分和精油研制也很熟悉。   来京都城的路上已经整理了一整套的实施方案和应对方案,现在遇上的困难也都基本可以克服。本来酒楼这边装修由云直和胡掌柜盯着,她则负责教那些找来的姑娘们学习美容化妆等等的手法,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可现在还得兼顾庆典的事儿,看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她又得变成工作狂了。   *   忙碌的时候,时间在朝曦起伏里匆忙滑过,冬至庆典的日子也一天天靠近。   沈青每日奔波在宫里宫外,而将军则常常被圣上传去谈事情,她偷偷纳闷过,老皇帝对将军大人真不是一般的好,感觉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当然,这话她没敢在将军面前说起。   明日就是冬至庆典,沈青最后检查过一遍所有的场地布置和细节安排后,准备回自己歇脚的宫院休息,其实老皇帝的意思本也是想让她和将军暂时住那,只是她更惦记自己的生意,所以从没有再那过夜。   抬头看了看天青月朗的星空,今晚的天气这么好,明日肯定也是个好天气,沈青心里呐呐的高兴天公作美,却忽然听到前头传来说话声。   “你这么走路,就不怕摔跤吗?”   沈青怔的立刻停下步子,六皇子就站在离她仅剩三步之遥的地方,沈青懊恼自己傻里傻气的,差点又撞上了人家,连忙退后两步从容的行了个礼。   “青萝给六皇子请安。”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规矩礼数她没学也看会了不少。   傅彦澈负手身后淡然出声,“近来你日日进出皇宫,为何本皇子总是看不到你?”   沈青半低头,心里暗自嘀咕,因为她每次瞄到六皇子的身影就立刻身手敏捷的躲开了…露出轻淡的微笑,“皇宫这么大,见不着也并不奇怪。”   傅彦澈沉默了一阵,上前几步,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压低声音问道:“是皇城太大,还是你刻意回避?”   沈青心头一颤,边退开一步,边笑笑道:“六皇子说笑了,你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为什么要刻意回避呢?”   “哦?”傅彦澈略略邹眉,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拉回来,相对而视的问道:“现在不就是在避开本皇子吗?既然不是洪水猛兽,你为何看着如此害怕?”   “现在,那是因为六皇子你站的太近了啊…”沈青郁闷了,伸手想扯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他禁锢的很近,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手上的力道竟也这么大,眉间轻蹙起来,愠怒着说道:“六皇子要是想找我说话,派人通传一下,我自然会过去,你是身份尊贵的皇子,难不成还要你来亲自找我吗?”   “皇子又怎么样,难道就不能亲自来找你吗?”傅彦澈轻哼着笑了笑,漠然松了手。   沈青正在使力抽回手,他一松开,她立时退了两步,愣愣的揉着有些发痛的手,她刚才只是随便说说的,傅彦澈真的亲自来找她…?   愣了一阵,沈青努力叫自己不要往歪处想,薛以旋的话其实没有多少根据,她跟傅彦澈的交际掐着手指头都能点出来,他哪会在意自己。傻笑了两声,“多谢六皇子看的起我,待我是朋友,还亲自来找我聊天,那是青萝不对了,换那天我也应该去找六皇子说说话的。”虽然,没多大可能性…   傅彦澈微带不屑的出声道:“本皇子可从没跟那个女人做过朋友。”   沈青眉头抖了一下,执拗道:“那青萝就当这第一个好了。”   这话一出来,气氛忽然比原来还冷了几分,傅彦澈静了一阵,转开眸子再度开声道:“之前薛以旋是不是跟你说过些什么?”   “没有。”沈青觉得自己答得很实诚,那些话她早当耳边风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也没有。   “没有?”   “是没有,郡主只是与我说过庆典的是一些事而已。”   她倒是很会撇的一干二净,“她没告诉你,本皇子很在意你?”   沈青僵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披着月色的清雅俊秀的傅彦澈,这家伙…是在捅破窗户纸吗?   傅彦澈狡黠的笑道:“看来她说过,那你不想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136】   沈青愣了五秒,脑中白驹过隙般闪过各种应对办法,点头和摇头都不恰当的回答,她其实更愿意当从没有听说过那件事,定下心神淡然的望着他,“六皇子是想替郡主来澄清误会的吗?”   “误会?”   沈青从容微笑,“我知道郡主是太过紧张六皇子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所以我并没有在意到底是真是假。”   傅彦澈笑容滞消,凤眼半眯的看着她。   “如果六皇子没有旁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就是冬至庆典,六皇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轻轻行礼后,沈青绕开身子启步离开,心里其实很想开始竞步走…只当个误会是最好的,薛以旋告诉她的不仅仅是傅彦澈在意她,还有牵扯在其中的连思,不管替身一事是薛以旋自己胡思乱想,还是真的,她都不想去考究查验知道真相。   擦身而过的时候,右手又忽然被傅彦澈抓住了,沈青抬头正对上他俯视而来的眼眸。   “如果本皇子告诉你,她说的那些话不是误会呢?”   “…朋友之间多谢关心和在意也是正常的,六皇子是皇族翘楚,青萝只是个平民女子,不敢高攀跟六皇子扯上别的关系。”言下之意,就算不是误会,他们也只能是朋友而已。   傅彦澈狡黠的笑着,“为何不敢?本皇子特意来找你,就是想与你说话,想见到你,若你总要说那是友情,那本皇子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本皇子看上你了!”   面对忽然的告白,沈青先是怔了怔,接着柳眉轻蹙起来,她已经把一切都修饰的很完美,这人却硬要将一切全部拆穿,但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也就不用怕了。   沈青缓缓推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转身直面看着他,“我一直记得东郊狩猎的时候,六皇子曾经问我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问我,真心是什么?”   短暂沉默了一下,沈青缓声继续道:“六皇子,你住在锦衣玉食的皇宫里,拥有皇族的权力和威严,身旁美眷如云,你多在意谁一些,少在意谁一些,她们的身份地位都会立刻显出云泥之别,但是在我看来,你不懂真心,你的在意和不在意其实并没有区别。”   “我只是个寻常女子,没什么惊天动地的追求,只想和彼此真心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当薛郡主说的是误会,是明白我们只是永远不相交际的两个人。”   见他没再说话,沈青福身行礼,“时候不早了,青萝就先告辞了。”   沈青刚转过身,六皇子又邹然出声拦住她的步子,“你怎知本皇子就真的不懂真心?!”   清冷月光下,傅彦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如果本皇子愿意真心待你,你可愿意来我的身边?”要他眼睁睁看着她跟夏侯湛举行婚礼,他做不到,即是他看中的人,他便绝不会轻易让她被别人夺走!   “感情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如果六皇子真的懂得真心,那就请真心对待现在的枕边人吧。”   这一次在没有迟疑和阻扰,沈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花园。   在感情上,她是只会明哲保身的缩头乌龟,爱情是她要不起的东西,不敢去触动,是怕最终会失了所有的自己,所以不管是六皇子的表白,还是将军的霸道占有,她都不愿回应,不敢回应。   跟爱情比,她还是更喜欢自己赚回来的银子!沈青努力明确自己的想法,却总是掩不住夏侯湛强势的脸出现在脑子里,心里幽幽的郁闷起来,人都不在身边,还能霸道的干扰她的思绪,将军太过分了…   内湖水畔,夜风清凉吹送,抚动水面潺潺而动,吹扬起他的衣袍,四周静寂无人,傅彦澈屹然伫立一阵后,自宫墙外沉步进来一个漠然的身影,薛以旋面若冷霜的福身行礼,“六爷。”   傅彦澈没有回身看她,语调冰冷的没有温度,“事情安排的怎么样?”   “夜影骑的人马已经部署妥当,”薛以旋谨然出声的说道:“这次的冬至庆典交给沈青萝操办,她手下办事的也都是圣上亲派的人,其他皇子那边并没有起疑。”   “好。”   傅彦澈漠然应声,老头子如今越发糊涂了,先是将青虹宝剑赐给夏侯湛,接着无视满朝文武的惊恐不安,对他极端的维护偏私,近来连批阅奏折也要将他带在身边。   他容夏侯湛风风光光的入宫面圣,就是要叫他进入这没有出口的牢笼,世人或许不知个中缘由,但他却早已得知一切,夏侯湛便是早年父皇宣称早夭的大皇子。   既是已经‘死’了的人,那他再死一次也无妨碍了,旋身离开时,月光映衬出眸底的一片锋寒,他倒要看看,到时老头子看到宠爱万分的儿子死在自己跟前,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   冬至庆典的当日,沈青一早起来梳洗打扮,杏儿站在身旁为她选发簪,“小姐,这个好不好看?”   沈青随意的扫了一眼,“随便拿一个就行了,没什么关系。”   “小姐,怎么会没关系呢?!”杏儿小小的激动了,“小姐辛苦了这么久,今日就是庆典的日子了,宫里的主子们全都会出席,这么隆重的场面,小姐的打扮怎么能马虎呢?”   沈青郁闷一下,这意思难道是说她平常打扮的很马虎?   杏儿一边继续挑着发簪首饰,一边继续自顾自的念叨,“等庆典过了就是小姐和姑爷的正式婚礼了,小姐能由圣上亲自主婚,举行盛大的婚礼,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最好今天庆典结束的时候,圣上能龙颜大悦的赏赐小姐好多嫁妆,那样小姐的婚事就会更加风光红火了!”   沈青穿好衣服,动作一滞,对啊,过了今日就是她和将军的婚事了,她为庆典和生意开业的事情忙的昏头转向,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137】   沈青觉得自己处理感情的时候还是很潇洒的,至少昨晚面对六皇子的时候,她就表现的很不错,不慌不忙的将一切都说清楚了,可怎么每次面对将军,她就慌乱无措的,太丢脸了…   一边想着以后面对将军也要学着洒脱一点,一边迅速的为自己梳妆打扮,庆典在酉时开始,她这总策划人,当然得早早过去最后检查一遍所有的关卡。   穿了一身粉白色云锦衣衫,简单利落的剪裁带出精巧的美,,轻纱薄舞衬出她举手投足间自信迷人的底蕴,红绳系发,妆容清新透亮,眼眸盈盈水润,十分漂亮,虽然不抢眼,却还是很容易让人过目难忘。   她刻意做了低调些的打扮,今天会撞见的人太多,她可不想又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打扮好后,拿了骨笛就脚步匆匆的出门,打开门,将军已经等在门外了,玄黑色锦袍衬着满身桀骜不驯的气场,俊朗的眉间透着淡淡的冷傲,转过眼看到她,才稍稍收敛一些。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云直不说也要入宫去吗?”   “他不跟我们一道走。”   沈青纳闷一下,“为什么?”   夏侯湛上前牵过她的手,徐徐带着朝行馆外的马车走去,“反正到了宫里仍是会遇见的,京都城他可比你熟悉,难不成你还怕他走丢了不成?”   沈青哦了一声,没继续接话,低头看到将军牵着自己的手,自从他们来京都城后,牵手,拥抱,一起睡觉,这些举动已经变得很稀疏平常了,偶尔醒悟的时候,她也会反抗一下,可每一次差点都是被‘攻城掠地’的溃坝收场…   想起昨天六皇子的话,沈青心里郁闷的想道,其实真正的洪水猛兽应该是将军才对。   入宫后,沈青直奔御花园的场地,忙忙碌碌的检查了一圈后,发现一点疏漏都没有,沈青瞬时欣慰皇宫里办事的人效率十分之高,大概是因为都得顶着掉脑袋的压力吧,所以各个都这么卖命…   检查完后,沈青才发现自己刚才急急忙忙的顾着查漏,不知道把将军大人扔哪了,庆典开始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沈青只好顺着原路走回去找他。   日暮渐渐落下,园子里的梅花依稀的开了一些,被她一番装扮后,御花园里四处可见庆典的氛围,这么舒心怡人的景色里,沈青却莫名其妙的‘抓奸’了。   不远处的前头,将军大人背对着她坐在四周都是梅花的石桌旁,穿的花枝招展的赵素雪妩媚动人的坐在他身旁,不知是在说了什么,含情脉脉的脸上,时不时就露出娇羞的女儿家姿态。   沈青极度不爽起来,其实将军被女人粘着的场面,她并不陌生,苏羽当初来临冬城的时候,没有一天不是紧紧跟在将军身边的,可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她却怎么都无法接受。   为什么不能接受?!因为…因为,她不喜欢赵素雪!那女人本就可恶,明明已经看到她出现,还挑衅似的去用胸部去贴近将军,沈青心里的火苗噌的烧得更旺了。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抓奸’的时候,将军大人忽然起身,很嫌恶的迅速避开,已经弯成三十度角的赵素雪毫无防备的扑到地上去了,摔了个很狼狈的狗吃屎!   “哈!”原本怒火中烧的沈青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迅速变化,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侯湛抬眸,就看到青萝站在梅花匆匆间掩嘴大笑,理都没理摔倒的赵素雪,径直朝她走过去,“你笑什么,刚才走这么快,跑到哪里去?”   沈青望着将军收敛了嘴角的笑容,眼角却仍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转眸瞟见气急败坏离开的赵素雪,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将军,刚才她跟你说什么了?”   夏侯湛顿了一下,漠然道:“本将军没在意听。”   “人家名门闺秀抛弃矜持,主动找你说话,还整个人贴上来主动献身,你竟然没在意听她说什么?”还身手这么敏捷的让人家摔的这么惨。   夏侯湛伸手搂过她的腰,轻哼着笑道:“她说什么,本将军确实不在意,只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吃醋了?”   “才没有。”沈青故作不屑,心虚的撇开脸,虽然刚才那一瞬,她确实气的想过去甩她两巴掌,可不是因为赵素雪太讨厌吗?嗯,应该也许大概…就是这样。   望着将军质疑审视的眼神,沈青避无可避的转移话题,“庆典马上就开始了,咱们也快点过去吧!”   夏侯湛倾身在她的唇上吸吻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笑道:“是啊,等庆典过了就是我们的婚礼了。”   沈青微微蹙眉,心里有些郁闷,怎么大家都好像在时时提醒她婚礼的事。   夜色朦胧而起的时候,御花园里亮起简明漂亮的灯火,直进御花园的路上铺着红绒毯子,道路两侧十步立一个一米高的精巧花盅,每个花盅其实都是照明的灯柱,暖色光圈内,浅粉色的花盅在红墙红毯的映衬下十分亮眼漂亮,缓步进来,一路芬香宜人,景色舒适。   皇太后的銮驾在一众宫娥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而来,薛以旋上前搀扶着皇太后走下銮驾,一身雍容华贵的金紫色锦袍,沉然祥和的面容带着高高在上的皇族气派,淡然看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御花园,出声问道:“以旋,听说这次的庆典是夏侯将军的新夫人操办的?”   薛以旋点了点头,“是的。”   “那哀家倒要仔细瞧瞧这女人到底有多大能耐了,竟能刚入宫就得到圣上这样的信任。”   伴着太监的高声传话,皇太后和薛以旋缓缓走御花园,穿过红墙宫门后,整个庆典的会场摆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初见成效的两人俱是愣了一下。   园内四处可见别树一帜的雕刻型灯柱,围着宽大的内湖,架设出磅礴大气半弧形的宫格席位,圣上和皇后等人都已经入席了,皇太后顿了顿,在一众人等的起身行礼下,从容步入自己席位。   皇后和太后等人无不不留痕迹的四处打量着,就等着看那沈青萝到底将这庆典筹备的如何别出新裁。   席位上的,沈青落落的看了一阵,其实她原本想打造一个皇室PATRY的氛围,后来想想这些权力之上的人不是这么好开玩笑的,于是坐席位置全都照着从前的模样编排摆放,反正他们今天的主题内容,全都是在内湖之【138】   庆典伊始,宴席的皇室贵族们低声议论纷纷起来,早就听闻圣上把庆典交由蛮族将军的新夫人操办,众人都翘首以待的想知道今日的庆典到底会怎样的别出心裁。   赵皇后沉然坐在主位席右侧,俯视着整个内湖宴席,嘴角带着三分冷淡的笑意,眼下圣上对墨羽将军夫妻两人极度宠爱,若是她出手对付沈青萝,圣上势必会对她不满。   当初按薛以旋的意思,让沈青萝来操办冬至庆典,是知道她们有共同的敌人,虽然不知她到底打算怎么做,但是以薛以旋向来心狠手辣的处事手段,想来必定不会令她失望,这次就当是她借刀杀人了。   她身侧,赵素雪满心恼怒的盯着席位上的墨羽将军和沈青萝,方才在御花园里,她主动找墨羽将军说话,没想到他不仅完全不搭理自己,还让她出了个大糗,该死的沈青萝,到底是用什么狐媚功夫把墨羽将军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这节目何时开始?”主位上,傅鹰轩看了一圈后,朝着席上的青萝出声发问,虽然将庆典放在御花园的内湖旁筹备是有些新鲜,可如今看着好像与以往也并没什么区别,难不成他看走眼了?   沈青抽回将军一直紧握的手,正想起身回话,就听老皇帝身侧的皇太后满眼不屑的扫了她一眼,端着架子出声道:“圣上,依哀家看,今日这庆典也没什么特别的,天气森冷,还硬将宴席摆在内湖旁,真不知是何居心,以旋啊,派人去将圣上的轻裘取来,风寒寥萧免得冻着了圣上。”   沈青狠狠瞪了薛以旋一眼,这女人到底是何居心,明明是她说皇太后什么得多近水一些,现在竟然反过来惹她被皇太后迁怒,看来她待会还得谨慎着点,免得又被她有机可乘的加害。   薛以旋若无其事的应声,正准备出去吩咐,就听圣上扬手出声。   “不妨事,青萝早已经准备好了,”傅鹰轩笑着伸手指了指身前的案台,青玉白碗上香气渺渺,碗内的食物白滑光亮,十分诱人,“这酒酿圆子做的十分可口,寡人才吃了两口,身子便舒爽暖和了许多。”   皇太后疑惑的看了两眼,这才发觉自己和赵皇后的桌案前也都摆着一碗,“酒酿圆子?哀家以前怎么不曾听过,是哪个御厨做的?”   沈青轻轻福了个礼,“回皇太后,是青萝自己做的。”老皇帝毕竟是老人家,这样的天气在外面做宴席,当然得精细的照顾着点。   “哦?是你自己做的?”傅鹰轩想到能在今日吃到自己儿媳妇的手艺,脸上也掩不住欣喜的神色,“想不到青萝的手艺如此之好。”   夏侯湛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沈青福礼道谢,“多谢圣上夸赞。”   席位对面,傅彦澈眼眸冰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又不露痕迹的继续喝着桌案前的美酒。   赵皇后轻哼着笑了笑,“青萝出生贫微,平民女子会些厨艺功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小心眼的皇后,非得无孔不入找机会讽刺她是不是?!沈青郁闷着,就听宫门外响起太监的传话声,“世子到。”   沈青愣了一下,她还以为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到齐了,还有哪家的世子这么晚出现?转头去看,却见到百里云直迈着潇洒的步子走进来,穿了颇为正式的一身衣衫,脸上挂着迷人笑容,走过她面前的时候,还暗暗的打了个眼神。   世子?云直兄是世子?   百里云直俯身,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云直见过圣上,皇太后,皇后娘娘。”   沈青还没缓过神,带着满心的愕然望着他,她早知道云直的身份不简单,可没想过他也是皇室之人,毕竟他寻常的举动行为太过闲云野鹤了,她很难想到哪个皇室贵族会这么清闲随意。   “起来吧,今日都不必太过拘礼,”傅鹰轩笑了扬手,“云直,寡人一早知道你也来了京都城,怎么到现在才入宫来?”   “在城里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不过幸好,还赶得上来见到将军夫人筹备良久的庆典。”   赵皇后接过话来,“你这宗室世子,有什么事吩咐别人去办就好了,何必自己亲历亲劳,连入宫面圣的时间都没有。”   沈青一头冷汗,原来这段时间她一直差遣世子大人跑腿办事…她太有面子了。   “不妨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百里云直爽直的笑了笑,“那圣上,我就先入席了。”   傅鹰轩点头,百里云直转身又笑笑朝青萝和将军看了两眼,这才晃悠悠的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沈青想着等庆典结束,一定要抓云直过来大刑伺候的好好审问,不然她真是不解气…   正这时,一个小宫娥脚步匆匆的过来沈青身旁,“将军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沈青会晤着点了点头,“圣上,节目可以开始了。”   说着扬手轻拍了拍两下,紧接着从原本黑暗无光的内湖上,‘砰’的传来一道响亮的鼓声,伴随着鼓声,内湖旁赫然亮起一处耀眼的火光。   宴席上的众人瞬时被这开场吸引了注意力,所有的目光都齐齐的望向内湖一侧,一面圆桌大小的立鼓摆在湖案边,穿着宫服的太监,拿着鼓杖敲击出节奏有力的曲调,曲调逐渐转低的时候,十米开外的地方又赫然出现另一道响亮的鼓声,火光也跟着顺势而起。   战鼓徐徐雷动,整个宴席的气氛早已被鼓声带动起来,每一个战鼓的出现都像是精彩纷呈的过渡,引出另一个位置的火光点燃,待内湖旁十二处的大鼓全部出现的时候,所有的鼓声齐齐敲响,   整个内湖布置在异常精彩的战鼓声中出现在众人眼前,战鼓旁燃烧着的架子炉里,照耀一扇内湖的火光跃动,仿佛是跟随者振奋的鼓声活跃舞蹈。   这样的开场绝对是出人意料的,威武的战鼓与四周柔美的花草树木对比鲜明,显得十分张狂夺目,就在众人都满心期待接下来的场景之时,伴着最后一声齐齐敲响的响亮鼓声,所有的火光又瞬时全部熄灭!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惊住了,正看得出神的众人全都面面相视的疑惑不已,难道这就结束了?!   一向波澜不惊的将军疑惑侧目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卖什么关子,百里云直都朝她投来困惑的眼神,满脸怎么回事的表情,沈青镇定自若,好戏这才开始【139】   席上传出纷杂的喧嚷声时,整个御花园忽然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众人微楞,紧接着漆黑一片的内湖上,邹然出现一道明亮的光柱,像是从高空中直射下来。   内湖中央赫然出现一个青石圆盘,漆黑的夜景中,灯柱灵动而绝美的照在圆盘上,鼓声再起却只闷响了一下,伴随着鼓声,响起一阵叮铃而动的乐器声响,青石圆盘上邹然出现一个婀娜多姿的红衣女子,发髻柔美,一身妩媚红衣在灯柱的映照下显得别样妖娆。   紧接着,园内响起从未听闻过的悠扬曲调,内湖上忽然升起朦胧水雾,红衣女子在美奂美仑的乐曲声中翩然起舞,长袖如魅,红影如梭,每一个旋转回身,红袭衣袂飘然跟随,脚步轻盈,舞姿妙曼,恍如梦境的盈盈水面上,红衣女人仿佛临水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方才是一阵振奋人心的雷动鼓声,下一瞬又变幻出这样美不胜收的红衣魅舞,所有人的心都被内湖上的节目深深吸引,就在所有人都感叹着红衣女子不可思议的美丽之时,亦有不少人认出了她。   薛以旋冷艳的眸子满目凶狠,沈青萝竟然会让季连思来表演这水中之舞,让她以这样惊艳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目的可想而知!她转眸望向席位上的六皇子,见他也被季连思的舞姿吸引,薛以旋掩不住心中的怒意,硬是将手中的白玉酒杯生生捏碎。   皇太后听到声音,邹眉转头问道:“以旋,是什么声音?”   薛以旋微笑以对,不露痕迹的握拢流血的右手,“没什么,太后先看着节目,以旋先走开一下,一会就回来。”   “好,那你快去快回。”皇太后说着又转回眸子看向内湖水面。   薛以旋转身走下宴席主位,站在看台下的梨月立即迎了上来,低声道:“郡主,奴婢带你去包扎一下。”   “不用了,”薛以旋眉目冷淡,“你先是帮我办一件事。”   梨月只稍稍疑惑,便立时会意,从怀里取出巾帕递给郡主。   内湖上的绝美舞蹈并未被这细微的插曲打断,季连思翩然若仙的舞蹈仍在不紧不慢的继续着,就在众人都看着出神之时,乐曲声邹然停歇,青石圆盘上的红衣女子的身形也顿住了,谁都没料到这忽然起来的停顿,可料想到方才那一瞬的转折,众人皆以为这只是下一个精彩绝伦的过渡。   身为主策划人的沈青当然知道这是从没编排过的停顿,舞蹈正进行到最精彩的地方,乐曲忽然停歇肯定是有人刻意搞破坏,不用想知道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谁,沈青回头,正对上薛以旋傲然的挑衅眼神。   坏心的幺蛾子!没一刻安宁,她筹备了这么久庆典,怎么可能仍她随意捣乱!沈青回身跟将军示意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迅速起身,从宴席外侧走向内湖旁。   停顿的时间越来越久,季连思僵在原地,没了乐曲的伴奏,她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就在众人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寂静空旷的内湖上又再度响起轻扬的乐曲,只是这次,乐曲是由音色绝美的笛声演奏出来的。   恍如天籁之音的笛声在内湖上翩然响起,临水湖畔,沈青吹奏起麒麟骨笛,为连思继续这场未完的舞蹈。   伴舞的曲目是沈青亲自挑选教授给宫廷乐师的,她自然懂得如何吹奏,青石圆盘上,季连思会晤后又开始承接着刚才停顿翩然起舞,只是众人的许多注意力已经被这绝美的笛声吸引。   站在湖畔的沈青没有灯柱的映照,不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却一样吸引了不少的注意。   既是季连思的舞姿再绝艳美丽,夏侯湛的目光从始自终没有离开过青萝,早已猜到刚才这一瞬停顿肯定是由他人所为,只是能有这样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气场的,也只有她了。笛声中,望着身材娇小神情怡然淡雅的青萝,一向冷澈的眼眸也渐渐柔和起来。   席位对面,傅彦澈凤眼半眯的凝视着她,他这一生,该是第一次那样被一个女人拒绝。   已然回到皇太后身旁的薛以旋心中怒意更甚,没有想到她的刻意破坏,却又让沈青萝得到众人的瞩目!   冷厉的眸子闪了闪,这一次再没有走动,因为早在让沈青萝筹备庆典的时候,她已经布下了隐伏在一片祥和的天罗地网!六爷要对付的目标是夏侯湛,至于怎么动手,却是她掌握操控的。   振奋人心的战鼓,舞姿柔美的红衣女子,超凡脱俗的笛乐,一波又一波的精彩已是精彩纷呈,没想到就在众人陶醉在这一切里的时候,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又瞬时起了令人张口结舌的变化。   伴随着笛乐声声,夜空中迎风飘送起无数花瓣,漫天飞舞的花瓣也像是跟着笛声跳舞,轻盈的飘荡在内湖水面和宴席宾客的四周,仿佛漫天白雪翩然飞舞,只是这白雪却带着寒梅的阵阵芬香。   酒不离手的百里云直伸手拂过一片如雪白梅,嘴角扬着迷人优雅的笑,这果然是一场不容错过的精彩绝伦的冬至庆典。   “对了,那是麒麟骨笛!”宴席上的一位大官瞬时想起这奇异景象的真正来由,忍不住出声叫了出来。   麒麟骨笛,能驾驭风神的麒麟骨笛!这一道不高不低地声音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在湖畔吹奏的沈青萝身上。   傅鹰轩了然一切的看着站在湖畔的青萝,湛儿能找的这样的女人,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他亏欠湛儿做父亲的所有责任,只希望能在最后这段日子的相处里,倾尽所有的补偿与他。   沈青没料到这样的变化,她这伴奏的人竟瞬间成了众人的焦点,站在内湖青石圆盘上的季连思亦察觉到这变化,心中瞬时隐隐的恼怒起来。   笛声微歇,曲目和舞蹈却已然接近尾声,曲调渐收的时候,战鼓旁的火花再度燃起,转眸间,沈青看到宴席对面的苍天大树,入冬后,大树早已凋零了所有的树叶,只剩下空落落的枝干屹然伫立。   沈青心念一动,吹引了曲子,翩然飘荡在宴席内湖上的零碎花瓣,邹然一动,像被一只巨大的手轻轻带动,所有的花瓣缓缓聚拢,矫若游龙般的奇异舞动着,在众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花瓣徐徐移到光秃的苍天大树上,不多时,只剩秃枝的大树像是结了满树的动人繁花,在颜色和火光的映照下,肆无忌惮的张扬着美丽。   曲调缓缓停落的时候,被凝拢的花瓣又从树干上翩然飘散,这样的绝美场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望着满树花瓣散落,所有人心中都找不出词来形容这个美轮美奂的场面,这种美触动人心,让人在这一瞬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忧愁,甚至连惊讶的情绪都没有了,满满的心间只剩下阵阵涌浮人心的感叹,在场的所有人,自此一生只怕也再难忘怀在这短短一瞬所看到的超然脱俗的美景。   深深皇宫中,站在宫墙顶尖的暗处,三个被黑色掩盖的翕然身影一动不动的望着御花园里这一场绝世芳华的场景,左侧的男子冷笑着出声,“公子,她果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正好,咱们可以连上次风凌寨被毁的丑一起报了!”出声的女人目光凶狠,左脸上狰狞着一个凹凸疤痕。   立在当中的白衣男人半晌才徐徐出声,“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可轻举妄动。”   冷笑的男子和带着疤痕的女人相对而视的看了一眼,恭敬低头齐声道:“是。”   湖畔,沈青微笑的望着花瓣曼舞的大树,心里是满满的高兴,正呐呐想着总算没有搞砸庆典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附上她的鼻口,还没回神身子就已经被人擒住,鼻间呛入古怪的药味,是迷药!沈青心中一惊,却已然没了挣扎的力气。   她站在宴席旁侧,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宴席对面的大树上,大概谁都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沈青的眼神朦胧起来,却依稀看到自己的正对面,站在青石圆盘上的季连思明明看到了自己所发生的一切,却冷着眼,不为所动的漠然看着。   季连思心知那些动作敏捷迅速的黑衣人肯定是薛以旋派来的,心念挣扎的一瞬间,一直以来受屈辱被漠视的愤怒汹涌袭来,她选择了不出声,今日这一场绝艳舞蹈和在众人眼前的惊艳出场是沈青萝欠给她的情,她理所应当的接受,再往后,她不想再继续躲在沈青萝的阴影下,不想继续依靠她才能得到六皇子的宠幸。   这一曲终了,谢幕的只该是沈青萝,她季连思的曲目这才刚刚开始!   眼眸合拢的瞬间,沈青看到了季连思眼中的复杂情绪,是愤怒还是绝然,她不想分辨,她只是知道以前的那个季连思应该早已在跟六皇子献身的那一夜就已经消失了。   铿锵一声,麒麟骨笛跌落地面,方还沉静在美景中的冬至宴席因为沈青萝的忽然消失,立时惊起翻天覆地的凶猛狂【140】   喜庆的冬至庆典在小宫娥的尖叫声中瞬时收局,再没有平静祥和的气氛,傅鹰轩下令彻底搜查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宴席动荡,夏侯湛站在青萝消失的地方,铁拳紧握,该死,只是短短一瞬,还竟敢当着这么多人下手!   百里云直用巾帕拾起麒麟骨笛,神情担忧低声道:“将军,只怕会是夜影骑的人,这些人目的不在骨笛,青萝处境一定十分危险,得尽快找到她。”   皇卫军护送着圣上和一众宾客,返回各主的宫殿,纷乱人群中,夏侯湛一眼看到搀扶着皇太后的薛以旋,夜影骑一向只听从薛以旋和傅彦澈的号令,要尽快找到青萝,只能直接动手。   冷风震起,薛以旋方才感觉到一股强烈杀气,黑影迅猛而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砰’的一声,夏侯湛掐着她的脖子,举臂将她顶在红漆宫墙之上,冷肃的眼眸狠狠盯着她,“她在哪?”   皇太后被夏侯湛的杀气吓得手足无措,看清情形后又立时勃然大怒,“大胆!夏侯湛,你竟敢当着哀家的面对宗室郡主下杀手!快放手,快给哀家放开她!”   “沈青萝在哪,本郡主怎么会知道!”   薛以旋怎么都没想到夏侯湛会这样直接逼问她,还是当着皇太后的面!看来他是真的急疯了,这狂傲的蛮人在大周一向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何时这样紧张过一个人,沈青萝果然是他致命的软肋!   “来人,快将夏侯湛给哀家拿下!”   四周乱成一团,砰然的巨响和皇太后愤怒的声音瞬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皇卫军手持冷枪立刻包围过来,傅鹰轩和赵皇后等人已经被皇卫军护送着正要离开御花园,没有见到这令人惊骇的一幕。   夏侯湛不为所动,紧掐着她脖子的手缓缓加深力度,声调冰冷的没有温度,“薛以旋,你可以试试,你敢对青萝下杀手,本将军可以叫你死在她的前面!”   皇太后闻言大惊,这蛮人只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恶人,“夏侯湛,你好大胆子,虽然你来自镜楚,可你现在好歹大周的将军,哀家的命令你视若无睹,难道你是想造反了不成!”   被高举着掐着脖子的薛以旋痛苦万分,气腔被压,脸红涨起来,可眼眸中却隐隐带着奸计得逞的窃喜,死在沈青萝前头?不,她会活着等着为他们两个收尸!转眸跟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皇太后求救,“太后!太后,救我!”   皇太后心疼薛以旋的痛楚,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夏侯湛,你快放开以旋,那平民女子是死是活跟以旋有什么关系?快给哀家松手!”   见他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皇太后立即对着身后的皇卫军怒喝道:“你们都聋了不成,还不快给哀家将夏侯湛拿下!”   “是!”   皇卫军齐声喝响,正要兵锋冷厉的逼近时,御花园上方利箭破空响动,带着银光的利萧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射向站在御花园中的皇太后,众人大惊,皇太后也吓得方寸大乱,“啊!”   千钧一发之际,夏侯湛松开挟持薛以旋的手,身手敏捷的腾翻而起,在冷箭逼近之前挡在皇太后身前,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徒手接下冷箭!冷箭划破夏侯湛的手掌,只差分毫就可能插入他的胸膛。   “刺客在那!”皇卫军发现射箭刺客的身影,立即启步跟了过去。   “将军!”百里云直急忙过来,“你怎么样?!”   “没事。”将手里的冷箭扔给百里云直,夏侯湛紧盯着刺客逃走的方向,他等得就是这样的反应,转眸狠狠瞪了薛以旋一眼,冷然出声,“我去救青萝。”   百里云直瞬时明白将军的用意,这刺客分明是是薛以旋引君入瓮的诡计,可将军心急青萝身处险境,竟然要硬闯她布下的局!“等等!”   云直的紧张呼喝没能拦住满心焦急的夏侯湛,下一瞬,雷厉风行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御花园内,百里云直叹了声气也连忙跟了上去。   惊魂未定的皇太后被一种宫娥太监搀扶着,她虽然气恼夏侯湛对薛以旋的狠厉,可他刚才亦在危急之时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定了定心神后,立时沉然出声,“皇卫军听令,一定要给哀家抓住那些刺客!”   “是!”皇卫军齐声响喝,脚步声振动地面。   皇太后亦在一群人的簇拥护送下离开御花园,宫墙边,薛以旋揉着痛处万分的脖子站起来,低眉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抬起头却瞬时愣了一下,比起刚才的濒死边缘,薛以旋此时却更为寒颤,“六爷。”   月影翕然,原本立在宫墙顶尖的三道身影早已消失,冬至的深夜,整个皇宫沉寂在紧张万分的搜寻气氛中。   浩浩皇城底下,一片昏暗中,沈青被冰冷的感觉冻醒,挣扎着奋力睁开眼,朦胧中,发觉自己是被捆绑在一根巨大的木桩上,被药物迷得头晕眼花,沈青狠狠撞了几下自己的后脑勺,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新一点。   伴着疼痛感,昏沉的感觉终于消散一些,努力打量一圈,赫然发现自己竟是被锁在三面石墙一面铁栏的牢笼里,更惊悚的是还在后头,让她醒来的冰冷感觉来自脚下,水从铁栏外的五阶阶梯上哗啦啦的流进来,已经徐徐漫过她的膝盖。   转头打量的时候看到石墙上的铁链和刑具,沈青立时醒悟,这…难道是一间水牢?!   全身上下被捆的严严实实,嘴上又被人捆了不能说话的黑布,连想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大水收不住的继续流淌进来,水势渐渐的满上来,完了完了,照这个形势下去,她一定会被活活淹死在这里!   夏侯湛!惊慌无措之下,沈青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将军,夏侯湛,夏侯湛,你在哪?   你在哪?!   水牢之上,夏侯湛跟着黑衣人来到内湖分支的一个出口,转瞬间,黑衣人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正焦急之时,忽然听到分支旁响动极大的水流声,夏侯湛循着声音找过来,发现分支出口的横墙处有一个朝低处走的阶梯,直通低洼处的一个黑暗洞口,内湖逐渐高起来的水面正朝洞内迅速的灌水!   夏侯湛剑眉一蹙,瞬时想到当时内湖中出现的青石圆盘,这内湖中像是藏了一个巨大的机关,这两者之间势必有关联,该死,他怎么没有注意到这点!   水牢内,哗啦啦的水声迅速的响动,大水很快就漫到了沈青的胸部。   沈青想起将军总说她不惜命,可薛以旋这么卑鄙无耻,她根本防不胜防,无妄之灾这么多,她避都避不及。   以前几次濒临生死边缘,都是很痛快的死法,在狩猎时遇雪狼,在剿匪时差点掉下木缆桥,就算前世车祸死亡也是一瞬间的事,唯独这次,她只能无可奈何的等待着死亡来临。   临死之前总有许多事需要回想一下,可脑子里出现最多的仍是将军的身影,每次都是他奋不顾身救自己,这一次,只怕是等不到了,这水牢这么诡异隐蔽,薛以旋这么卑鄙,他们肯定找不到她。   他们说她笨,说她看不清自己的心,其实她都知道的,他霸道的在她心里种下根苗,强占她的思绪,左右她的行为,她知道他早就成功了,只是她不敢承认…   大水漫到她的脖子,沈青努力的踮起脚尖,估计老天爷不会再给她那么好的运气了,次次都被她绝处逢生的活下来,她的狗屎运估计已经用光了,正闷闷的想着,忽然听到那扇铁栏忽然传来铿锵的闷响声!   “青萝!”   沈青听到声音,抬起头,就见到夏侯湛站在铁栏外面!原本开始绝望的心情变得激动起来,他找她了,他找到自己了!   夏侯湛徒手扯断铁栏上的锁链,扑水进来,拉开蒙在她嘴上的布,又潜下水解开捆着她的绳索。   沈青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眼眶发红的浑身湿透的夏侯湛,再见他的那一刻,她的恐惧就立刻消散了,“我以为我真的死定了,我以为你找不到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夏侯湛扑身上来吻上她的唇瓣,“你的命是我的,我不会让你死!”   水流声渐渐转弱,囫囵灌入的水已经快要充满整个水牢,冰冷的湖水围绕在他们四周,夏侯湛将她揽进怀里正要翻身离开水牢,却发现铁栏处,不知何时又被人锁上了新的锁链,比起刚才那副一扯就断的锁链足足厚了三五倍。   这就是薛以旋的诡计,就是想利用青萝困住他,然后将他们俩全都置之死地!夏侯湛剑眉紧蹙,看来傅彦澈已经发觉他的真实身份了。   沈青也发觉了眼下的情况,心里隐隐不安起来,顺着大水的满涨,他们只能奋力浮在水面呼吸,可这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水势迅猛,空气减少,又打不开锁链。   看着身旁的夏侯湛,想起自己总是害的他受伤犯险,心里立时愧疚不已,“将军,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夏侯湛转头凝视着怀里的女人,“我们是夫妻,没什么对不起!而且,这次是本将军连累你的【141】   沈青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可眼下这情况也没时间询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水逐渐填满整个水牢,他们能呼吸的空隙越来越小,她本以为是自己会被活活淹死,没想到现在的情况更糟糕,是两个人作伴上路了。   似看出她眼底的担忧,夏侯湛出声说道:“放心,我们不会困死在这里。”   说着,夏侯湛扶她到顶上的位置坚持住,自己吸了一口气又翻身扎入水底,锁链扯不断,只好试试能不能把铁栏拧断,水中使力的阻力很大,夏侯湛使劲全身力气才终于扯断了一根铁栏,扔下铁栏杆后,他又返回到顶上换了一口,继续回去扯断铁栏,在连续三次后,铁栏终于被他扯下三根,洞口的大小也正好可以让他们穿出去了。   再浮上水面的时候,顶上已经没剩多少可以呼吸的位置了,夏侯湛将她拉到自己身旁,“青萝,你会不会水?”   沈青点了点头,游泳潜水她还是会的,“需要闭气多久?”   “出了铁门还要一段距离走,你吸多点气尽量忍着,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好。”她愿意无条件的信任他,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似乎早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   两个人浸在水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夏侯湛深深的望着她,“青萝,这次逃生后,要是你还想逃避一辈子,本将军就等你一辈子,不管你答不答应,本将军都不会放开你,我会带你回镜楚,那才是我的家乡,我的地方。”   虽然他们在这里相识,虽然大周的国主是他的亲生父亲,可大周对他们来说,永远都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有回镜楚,他才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这一次,沈青没有含糊不清,没有左右犹豫,她坚定的点头,“我跟你走。”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正面的答应,夏侯湛怔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狠狠吻在她稍冷的唇上,只是一瞬的短触,但却带了无尽的欣喜,这一吻是对她坚定心念的奖赏,“我们走。”   沈青点头,然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钻到水下才发现水牢里的能见度实在很低,只有一丝丝的微弱的光影从铁栏门外照射进来,她都不敢想象刚才夏侯湛是怎么做到在漆黑的水里努力找到出路的。   夏侯湛拉青萝来到铁栏门前,让她先钻过去,沈青听话的先钻了过去,拉着铁栏浮动着,转身想拉他出来,怎知刚一转身就看到夏侯湛脸上露出一瞬惊慌的神色。   沈青转过头,赫然看到一个持着冷刀的黑衣人直扑过来,刀光只冲得朝她挥过来,沈青动作迟钝连忙避开,却仍是被他划伤了右脚脚裸,麻木一霎紧跟着就是剧烈的疼痛,血从伤口止不住的流出来,身旁的湖水里浮过被稀疏的血型味。   这些黑衣人不仅能悄无声息的把她从宴席上带走,在水底竟也要能冲出来攻击,简直如鬼魅一般!   沈青避开一瞬的攻袭,脚裸的伤口像在她的右脚上加了铁锁链一般,让她本就不利索的动作变得更加迟缓。   昏沉的通道中,黑衣人持着冷刀再度狠刺过去,薛郡主的命令是全部不留活口,既然他们锁死在湖底,就绝不能让他们活着逃出来!   刀锋狠厉的冷刀在刺向沈青萝的一刹那,一个迅猛而出的身影瞬时扑了过来,一把将他的右手拧折拉断,冷刀立时松落,夏侯湛怒火中烧的又拉过黑衣人的另一只手,同样是动作迅速的将他的手拧断。   黑衣人失了双臂,只能动弹不得的下沉,夏侯湛双眸冷澈的怒看着他,返身拉回青萝,闭气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她又受了伤,一定要先出去再说。   在夏侯湛的带领下,沈青费力的从通道里摸索着出来,哪知刚出通道,赫然看到外面还有五个手持冷刀的黑衣人,看来他们是下了决心一定不让他们逃脱,不仅要困住他们,还想确保他们一定死在这湖底的水牢里!   水势比进来时上升了不少,迎头直上应该还要三五米才可以逃生,夏侯湛扶着青萝,面色沉得难看,刚才青萝被攻击的一瞬,他也已经注意到她的气息已经开始乱了。   沈青紧拽着他的衣衫,眉头紧蹙的坚持着,夏侯湛一手紧抱住她的腰,将她护在身后,决定先护着青萝先奋力冲出去,刚游动的一霎,那五个黑衣人齐齐扬刀扑杀过来!   夏侯湛正要徒手阻挡,水面外忽然闪动一阵火光,下一瞬,从湖面上狠狠扎入五柄快如游龙一般的冷箭,直直的刺在五名黑衣人的背脊上!   在黑衣人被杀的下一瞬,夏侯湛邹然感觉到青萝的身子已经开始浑然无力,立时拉着青萝直直的冲出水面。   内湖旁的一闪而过的火光瞬时消失,下一刻百里云直带着大批举着火把的皇卫军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他妹追上将军的身影,在四周找了一圈,听到古怪的水声才匆忙赶到这边来。   夏侯湛抱着青萝游回水岸边,百里云直立时将他们接应上来,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在岸上拼命搜查,没想到那些黑衣人竟把青萝锁在湖底?!   “青萝,青萝!你醒醒,醒醒!”   夏侯湛将青萝平放在湖边,叫唤着她的名字,正紧张焦急的时候,沈青被胃里倒流的水呛醒,猛烈的咳嗽了几下,才终于好过些,抬头看到命令的火光和蔚蓝的星空,她终于回到呼吸的陆地上!   “出来了,出来了!”沈青激动之下正要坐起来,脚裸上的剧烈疼痛瞬时叫她不敢动弹,夏侯湛转头一看,脚边的草地上已经淌了一大滩血,毫不迟疑的将她一把横抱起来,“蠢女人,受了伤还这么兴奋!”   “总比死在下面强啊,怎么能不兴奋?”老天爷真的对她太好了,能再度捡回一条命,她已经很感恩了!   百里云直看着吓了一跳,“怎么还受了伤?快快,你们快派人去找御医!”   “是!”几名皇卫军得令后立即返身跑了出去。   夏侯湛抱着青萝,正要离开,又忽然顿了一下,“云直,你们刚刚才到?”   百里云直点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刚才在湖底,有人在岸上刺杀了围堵我们的黑衣人,用的是冷箭,而且箭法极其高超,五箭连发竟能全部击中。”夏侯湛邹眉说着话,这回救他们的人跟开始引他过来的黑衣人,恐怕不是一伙的。   百里云直点头会晤,“我知道了,你先带青萝回去吧。”   待几名皇卫军护送着浑身湿透的夏侯湛和沈青萝离开后,百里云直转身沉然看着水面,沉思了一阵,又转身看向内湖旁的树干上,借着火光,不出意外的看到一处树叶被翻动的痕迹。   夜影骑是傅彦澈手下极为隐秘的暗杀军队,若不是他跟家中前辈喝酒套话,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是傅彦澈与薛以旋既然要对将军和青萝下毒手,绝不可能又反过来救他们,那这在皇宫中来去自如箭法高超,还救下他们的人,到底会是谁?   月影依稀,皇宫内早已被皇卫军搜查过的无人冷宫内,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陆宁霜愤愤不平的扔掉手中的弓弩箭矢,“她害我的脸变成这样,又毁了风凌寨,我不杀她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竟然还要我出手救她!”   坐在一旁的叶楚屏没有说话,不声不响的瞟了带着水墨面具的淳于献一眼。   淳于献淡然出声,“现在还没到杀他们的时候,自然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死掉。”   “我听这就是借口而已,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咱们来这是办事的,可不是看动儿女私情的!”陆宁霜气急,不假思索的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之前看冬至庆典的时候,她就感觉淳于献很不对劲了!   “陆宁霜,别胡说八道!”叶楚屏立时出声打断她的话,这女人真是疯了,竟然这样惹怒淳于献。   说完又转头看了看淳于献的脸色,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一般容貌,却依旧可以感觉出他的一些情绪。   淳于献却没有生气,“看不看上那个女人,对正事并没有影响,该杀的时候我一样不会姑息,”说着又起身站了起来,准头看向陆宁霜,“只是你再改掉这么沉不住气的毛病,我留你也没什么用处!”   陆宁霜怔了一下,撇开头回避眼神。   淳于献说完又慢吞吞的走了出去,叶楚屏立时起身来到陆宁霜身旁,低声骂道:“你脸上的伤好了,难道胆子也肥了?当着他的面也敢这么说话。”   “我就是气不过,况且我说的都是事实!”   叶楚屏轻哼了一声,“事实?别忘了,当初是你丢了玉牌才会让他们有机可趁的,自己不小心,你还怪得了谁!?”   陆宁霜闷闷的转身一屁股坐到椅凳上,“不管怎么样,总之这个仇不报,老娘绝对没法消气!”   叶楚屏轻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也还要一笔账要跟百里云直那小子算。”上次他精心调制了那么久的媚药,药材还是他费了好久时间才得到的,没想到竟被那小子白白占去便宜。   “算了吧,当初你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现在都知道了,你哪有机会找他算账。”陆宁霜不屑瞟了他一眼,“反正咱们要找的东西还没到手,要女人,这皇宫里头多得是!”   叶楚屏微愣,瞬时发觉陆宁霜的话说的极【142】   裕华宫,偏殿。   “回禀殿下,墨羽将军在内湖中找到被掳走的将军夫人,黑衣刺客全数被杀,圣上已经下令加强戒备,并彻查整个皇宫。”皇卫军将士肃然跪在偏殿中央,汇报着刚才发生的事。   傅彦澈站在偏殿的窗边的清冷月光下,半晌才缓缓出声,“沈青萝可安然无恙?”   “将军夫人受了脚伤,御医已经前去诊治。”   “知道了,下去吧。”   “是。”皇卫军将士起身退下,与一直漠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薛郡主擦肩而过。   薛以旋看不出六皇子的情绪,谨然出声道;“六爷,这次的部署万无一失,夏侯湛为何能逃脱,我会亲自去查清楚。”   两簇烛火矗立在偏殿左右两侧,在寂静中映耀着整个大殿,傅彦澈的目光从窗外转回来,冷漠而没有温度,一同他开口出声的话语,“薛以旋,你可知道当初本皇子为何在四大宗室中独独选中你?”   “知道,”薛以旋平静站在殿上,脖子上被勒的印记已经变成了刺眼的暗红色,“也不知道。”   “你不是四大宗室继任人中唯一的女子,但却是最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的,当初本皇子真是看中你这一点,本皇子要的是一个真正能为本皇子办事的人,而不是只会争锋吃醋意气用事的人!”   “本皇子一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不要用沈青萝做诱饵,以你薛以旋的本事,要在满是夜影骑和皇卫军的皇宫内杀死夏侯湛,何须拿一个女人做饵!?还是你想告诉本皇子,”傅彦澈转眸望着她,声音转低,“你已经没有能力再继续协助本皇子了?”   薛以旋低垂着脸,眼底滑过隐隐的伤痛之色,是,她只是一个为他办事卖命的人,沈青萝的安危举足轻重,她是生是死就毫无干系,就算方才在御花园内,当着他和这么多的面,她被暴怒的夏侯湛紧掐着脖子,生死一线,他也不会出声为她说一句话。   “那六爷又知不知道以旋为何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   七国之内,想要得到他们四大宗室护佑的人不计其数,当初若没有她点头答应,就算他公子澈是名誉七国的大人物,也同样无法得到她薛家的一丝护佑。   傅彦澈没有回答,薛以旋抬起眸子望着他,“其实六爷心里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你既然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应该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争锋吃醋我不否认,至于意气用事?怕只是这次的部署刚好牵连到沈青萝,六爷才会这样生气。”   顿了顿,薛以旋微扬起傲然的下巴,掷地有声的继续开口道:“六爷若觉得以旋没有能力为六爷继续办事,大可将我遣回薛家,告我一桩辱没宗室门规的罪状!但是以旋想问问六爷,在六爷心里,到底是沈青萝重要,还是这天下重要?”   “薛以旋,你在威胁本皇子?”   “我们费尽心力尽心部署这么多年,不值得为一个女人坏了大事!”薛以旋缓了缓声音。   “看来你忘记了,你才是坏了这次暗杀计划的人,而且,永远轮不到你来教训提醒本皇子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傅彦澈冰眸冷厉的盯着她,冷怒出声,“往后别再让本皇子看到你作出一丝逾越身份界限的事,别以为本皇子不知道犯下宗室门规会是什么样结局。”   薛以旋闻言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闪了一下。   裕华宫的宫院厢房内,一名小宫娥脚步匆匆的走上来敲门,仍穿着一身红衣的季连思立即打开门,“情况怎么样?!”   “奴婢已经打探到消息了,说是将军夫人被救回来了,只受了脚伤,圣上不仅派了最好的御医前去诊治,还打算亲自过去探望。”   “什么?!”季连思震惊不已,“她没死…?”   小宫娥顿感惊讶,她原以为小主是担心与自己情同姐妹的将军夫人受伤才会这么着急叫她出去打探消息,怎么现在看来她的真正意图却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她没死,她竟然没死,季连思瘫坐到椅凳上,本以为薛以旋这次肯定能将她置之死地,没想到她的命竟然这么大,这样还能活下来。   本打算在冬至庆典引众人瞩目的计划已经被沈青萝破坏的体无完肤,要是她死了,她也就甘心了,可如今不仅没死,还得了圣上更为关心的重视!   想到她被黑衣人掳走的一幕,季连思目光孤冷,却仍没有半丝后悔,就算她在这皇宫里再没有依靠,她不会就此罢休,她不会因为这样就受挫等死,终有一日,她要在得到绝对的权利和地位!   厢房内,换掉了湿漉漉衣衫的沈青背靠着软垫坐在大床上,看着自己被包的像猪蹄一样的右脚,发觉自己接下来这段时间得过上残疾人的生活了…   宫里的御医说,虽然她这伤口很长,但幸好没有伤了整条经脉,只要好好养伤,就不会影响她今后的行动。   不知道这是不是能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刚才流血太多,她的整条腿都麻麻的没有知觉,现在应该好点了,沈青试着轻抬了抬脚,却立刻被疼痛的感觉刺到,不由自主的低呼了一声。   夏侯湛立刻从屏障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宫娥新拿来的干净衣衫,因为听到她的低呼,半裸着上身就匆忙出来了,“怎么了?”   沈青一愣,目光由上自下的打量了两眼,虽然之前为他换药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可这么震撼的胸肌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忽然出现,吼…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没什么,我试试能不能动而已。”沈青转头回来,继续盯着自己猪蹄般的右脚,还是看这东西自然点。   “御医刚刚才走,你就忘了他说的话了?”夏侯湛没有回避,说着就径直走过来,将她的右腿扶着放好,看着她的伤口包扎好后他才稍稍走开一下,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女人,“今后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你不可再管旁的事,也不准到处乱走,只准好好的躺在床上养伤!”   伤经动骨一百天,一直躺在床上怎么受得了?!沈青立刻出声抗议,“那我岂不是要闷死了?病人总得出去透透气吧,不然养病的心情不好,脚伤也就很难好了。”   “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我说的都是事实,”沈青扁了扁嘴,实在忍不住继续要他的胸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还有…你先把衣服穿上行不行?”   夏侯湛轻哼,“你又不是没看过,难道还会害羞不成?以前可没见你这么保守。”   “我们刚从湖底出来,我是怕你生病嘛…”   “难得你这么关心本将军,就听你的。”夏侯湛嘴角带着惬意的轻笑,将衣服穿上。   沈青郁闷,难道她不说,他就不打算穿了么?而且真正原因,是他裸着上身很扰乱她理直气壮的抗议情绪好不【143】将军喂药   正闷闷的想着,就见夏侯湛穿好了衣衫,沈青回眸瞟过来的时候默默愣了一下,他们原本的衣裳都湿透了,宫里没有他备换的衣衫,就穿了宫娥送来的一件,灰白色锦袍,绣着金丝线的祥云图。   沈青向来只见过将军穿暗色的衣衫,这回乍然瞬时觉得灰白色穿着也很衬将军清冷张扬的气质,默不啃声的继续打量,正好对上他饶有兴致回望她的眼神,沈青懊恼的避开眼,暗暗骂自己,想什么呢,刚刚死里逃生就立刻被美色所迷惑…   夏侯湛刚想说话,就听寂静的屋外传来太监高昂的通传声,“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沈青邹了邹眉,这都已经大半夜了,宫里这么高级别的两个领导人怎么还劳师动众的到这来了。   宫院里伺候的太监宫娥们进来推开门,又紧步出去到门外跪地叩拜,傅鹰轩没理会跪了一地的奴才,迈着沉然的大步就走了进来,赵皇后带着赵素雪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夏侯湛正要行礼就被傅鹰轩挥手拦住了,“不必拘礼,今日这些刺客太过猖狂了,你可有伤着了?”   傅鹰轩心里极担心儿子和青萝的状况,听完皇卫军的汇报后,就立刻动身赶来探望他们,半道遇上也正过来的赵皇后。   “回圣上,末将没什么事。”夏侯湛站在床边,淡淡然说着话。   傅鹰轩恩了一声又转眸望向坐在床上的青萝,沈青直起身,“圣上,不好意思,青萝伤了腿,没法给您行礼…”   “不妨事,”傅鹰轩爽朗的笑着,“你的伤势寡人已经听御医说过了,冬至庆典闹出这样的事,也苦了你了,寡人已经跟御医院跟御膳房特别吩咐过了,这段时间那就留在宫里好好养伤吧!”   沈青犹豫了,这皇宫是薛以旋的地盘,对她来说太危险了,于是想着委婉拒绝了,“圣上,其实,我和将军回行馆住也是一样的…”   夏侯湛也是同样的想法,正想开口,就听傅鹰轩又朗声道:“不必多说了,这事就这么安排吧,宫里伺候的人多,照顾起来较为稳妥,不能让你留下什么病根,况且,你在这里养伤,寡人想过来看看你们也方便些,如今那些刺客已经被杀了,寡人也已经命人加强了宫中的戒备,不会再出现今晚这样的事。”   沈青在心里默默叹了声气,老皇帝盛情难却一语定音,看来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夏侯湛知道父亲想多见见他们的想法,回眸看了青萝一眼,也没再拒绝,“多谢圣上。”   “只是,”傅鹰轩低眉沉思,“今晚闯入的这些刺客都死了,暂时还没查到是幕后主使人是谁…”   也不是老皇帝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说的,沈青总觉得听着感觉怪怪的,转眸望向老皇帝身后面色难看的赵皇后和赵素雪,方才他们一阵热聊,倒把皇后娘娘的存在忘记了。   冬至庆典交给她来操办是皇后娘娘先提的议,又是她下旨命她在内湖办庆典,这次害她的注意,指不定就是她跟薛以旋合谋的,眼下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显的自己很关心,竟也大半夜的跑来了。   赵素雪默默瞪了沈青萝好几眼,想到她被刺客绑在湖底都能死里逃生,心里就极为愤恨不悦,真巴不得现在是来见她的尸体,那样她还会心情好点!   赵皇后回望着她,丝毫不惧的笑着过来,“圣上放心吧,皇卫军今晚这样大阵仗的搜查,肯定能将这下毒手的幕后主使人找出来,臣妾也会跟着出点力的,青萝为圣上筹办出这样精彩绝伦的一个冬至庆典,咱们怎么着也得讲这事查得清清楚楚,好还她和墨羽将军一个公道,您说是不是?”   傅鹰轩沉吟着点头,“皇后说的是。”   沈青暗暗抖了一个鸡皮疙瘩,她还跟着出点力,她不帮着再想馊主意加害,她就偷笑了。   她就是一个小人物,能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能赚很多数不完的钱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愿望,不小心当一次观光客,却还被扯进宫斗的戏码,真是…伤不起==   正聊着,就闻到屋外传来一阵浓重的中药味,一个小宫娥端着药碗从外头款款进来,“见过圣上,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墨羽将军。”   “将军,夫人的药煎好了。”   “端过来吧,”夏侯湛淡然说着话,转过头就看到沈青五官拧在一起的苦闷表情,立时明白这女人不仅怕痛,还很苦的毛病,又低声道:“本将军亲自为你喝。”   亲自为她喝?!小宫娥应声走过来,浓重的药味越来越重,沈青抬眸瞪他,心里一直在跳脚,这种要命的习惯不惯到哪辈子都改不掉吧,她最恐惧喝这种闻起来就很苦的中药了!   赵皇后意兴阑珊的扫了他们一眼,既然已经来过一趟,场面话也说足了,也没心思留着看他们夫妻恩爱了,“圣上,夜也深了,青萝喝了药还得好好休息,咱们就先回去吧。”   “好。”傅鹰轩应了声,依旧望着他们的慈爱眼里满是盈盈笑意,今日的事更能看出青萝在湛儿的心里占着极重要的位置,想到未能儿子举办一场见证他们成为正式夫妻的婚事,他心中就很是高兴,正想着,傅鹰轩心底又瞬时升起一个极好的主意,“湛儿,你好好照顾青萝,寡人改日再来看你们。”   傅鹰轩随性称呼的叮嘱,却叫他身旁的赵皇后立时顿住了,眼底闪过一霎讶然,带着怀疑的目光又转头看了他们几眼,这才跟着圣上缓缓走出去了。   一众人离开后,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青脑中想的满是该怎么躲避喝中药的方法,心中郁闷的想,要是这个时代有西药的那种药丸就好了,她可囫囵的吞进去,也不怕满嘴都是苦味了。   “张嘴。”夏侯湛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苦药,递她面前,叫她一丝退缩的余地都没有。   沈青愁眉苦脸,开始左右挑刺,小心翼翼凑上去闻了一下,就立时邹眉,“太烫了!”   夏侯湛哦了一声,端回来很仔细的缓缓吹凉,沈青傻愣愣的看着将军竟然为她做这样的事,心里不知道该感慨铁汉柔情,还是该挠墙自己肯定是逃不过了。   还没想完,将军又将药递了过来,“这次不烫了,不准你推三阻四的找借口,这药对你的脚伤有好处,不想整天闷在房里,就给本将军老老实实的喝下去!”   “……”摆脱,给她留点面子嘛,这点小心思都被他全部看穿了。   “喝。”   “哦…”沈青闷闷的应声,很无奈的张嘴喝下一小口,刚滑进喉咙就立时引来一阵反胃的不适感,刚喝一口就受不了了,这还有大半碗可叫她怎么活?!“不行!叫我喝这个还不如让那些御医直接拿草药给我生吃了!”   夏侯湛邹眉,正要说话,沈青又噼里啪啦的一阵拒绝,“就算我得整天闷在房里,也不要喝了,人家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大难不死怎么还遭这份罪啊?!将军,我真的不喝了,我命这么硬,这点小伤应该很快就会好的!真的!”   夏侯湛无奈的轻笑起来,不买她的帐,“本将军可不想娶一个瘸腿的女人当妻子,不喝也得喝!”   “那不然,你去找四肢健全的姑娘当妻子去,去吧去吧!”沈青捂着嘴,很潇洒积极的挥手。   “本将军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夏侯湛满心恼怒,在湖底时她还应的好好的,回来竟然还轻易跟他说这种话。   被训的沈青半低着头,微带委屈的闷闷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这药太难喝了,我真的没法喝下去啊…”   夏侯湛转头看了看手里的药,“既然如此,那本将军陪你喝。”   “嗯?”沈青微愣,还有陪喝药的?怎么陪啊?正疑惑着,就看到将军喝了一口中药,倾身凑了过来,大手一把拦过她的腰,轻轻一带就将她压倒在床榻上。   “嗯!”来不及拒绝的沈青透出一声闷哼声,齿关没咬紧,被他轻而易举的冲进来了,紧接着就是满嘴浓重可怕的中药味,掩都掩不住就立刻滑进她的喉咙,沈青郁闷的拍着他的胸膛,中药喝进去了,满嘴的苦味,她正郁闷不已的时候,将军大人却还在尽职尽责顺带占便宜的做着‘陪喝’的工作。   他温柔吸允着她的舌头,好像想将她舌头上药味带走,唇舌相交,鼻间都满是散不去的淡淡药味,两个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沈青一时忘却了苦药的难受,正迷糊不清的时候,夏侯湛分开唇瓣,稍稍移开头,又将剩下的药喝到嘴里,回过头来,霸道继续喂她…   终于药喝完了,药碗滚在地上,在床上相拥而吻的两人,似乎早已经忘了原本很正经的主题。   沈青好不容易有个喘气机会的时候,发觉自己早已经被吻得浑身发软,将军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凝眸看着她,目光烁烁,仿佛星辰般带着无限迷人的魅力。   沈青看的咽了一下口水,思绪混乱的说道:“那个…你陪喝的功夫不错,小费先记在账上,改日一起结。”   “这么说,本将军是在你这谋到一份差事了?”   “……”orz,她好像把他的占便宜变成名正言顺的事了【144】   月色朦胧,皇宫加强戒备后,四处都是紧张肃穆的氛围,而将军入住的宫院厢房内,却是一片温馨的气氛,沈青把‘猪蹄腿’枕在将军大人的腿上,准备寻个最舒服的姿势入睡。   既然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和将军就是从准备恋爱关系变成了恋人关系,可也不能在她受伤的时候就…总之,现在养伤最大!   沈青依在将军身旁,闻着他身上的独有气息,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了,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还是隐隐认为,将军太卑鄙了…先是霸道入侵,接着又无声无息的养出她好多依赖他的坏习惯。   断断续续的想着今晚所发生的事,满心疲累的沈青竟一下子睡不着了,回想起刚才老皇帝临走前对将军的亲昵称呼,她也看到皇后错愕的表情了,挪了挪身子,看着身旁的男人。   夏侯湛亦转过头来望着她,“怎么了?你睡不着?”   “将军,”沈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清楚,“圣上好像待你特别好,好的你们好像…”   “父子。”夏侯湛淡淡然接下她想说的话。   “对啊,我就觉得好奇怪啊。”   “没什么好奇怪的,”夏侯湛轻笑了一下,“不是好像,就是父子关系。”   沈青怔了一下,有种原本只想小小的八卦一下,却赫然挖到了深水炸弹的震撼心情!讶然出声道:“你们真的是…父子?”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又晃悠悠的声音转低,沈青还不是这么蠢的人,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说悄悄话呢。   将军是老皇帝的儿子,那他也是皇子了?!可将军来自镜楚啊,又心心念念的一直想要回去,这层关系太奇怪了,沈青一直没法整理出逻辑来,可她隐隐知道,这并不是可以四处张扬的秘密,不然老皇帝和将军在众人面前也不会只像寻常君臣一般了。   “本将军一直想寻个机会告诉你,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既然你看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夏侯湛说的很坦然,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沈青暮然想起入宫面圣的那一天,将军说是想带她去见一个人的,看来他指的这个人就是老皇帝的,所以说将军这次来京都城,是想带她见家长的…   想到这,沈青在心里默默泪了一下,没想到她初次见到未来公公,就大大咧咧的拉他一起打马吊,怪不得圣上这么大手笔的赏她一副金马吊,原来那是传说中的‘见面礼’啊。   “你的表情如此古怪,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就是想不通,你的家乡不是在镜楚吗?怎么会…?”   “父亲仍是大周皇子之时,七国战乱频繁,为权衡大周和镜楚的邦交,父亲被送到镜楚当质子,他曾在镜楚住过很多年,便是在那里,遇上了我的母亲……”夏侯湛回忆着说话的声音低沉而遥远,短短几句中似还带了无数说不清的经历和情绪。   沈青这才了然,又瞬时想起了一件事,她记得曾听老皇帝的贴身太监提过,大皇子早已经不在了,现在想到将军和这几个皇子的年纪,发觉将军好像还是老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将军,难道你是大皇子?”   夏侯湛没有否认,只是这中间讲起来还有一个不长不短的故事,将她揽进怀里,转头亲在她的额间,“你受了伤,今晚早些睡吧,往后我再慢慢与你讲这些事。”   沈青应声,心里却止不住的闷闷想到,所以…将军大人是混血王子来着,怪不得她总是看看他就看入迷了,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嗯,她被迷惑也是正常的~~!   既然将军把秘密都告诉她,她也应该对将军坦言自己的秘密吧?既然决定在一起,当然得坦诚相待,只是她这个秘密,说出来将军会相信吗?沈青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转一日,冬至过后,天气也开始森冷起来,虽然阳光和煦,却照不到沈青酣睡的大床上,躲在被窝里睡到自然醒,才发觉早些时候,脚上的药都已经被换一遍了。   沈青郁闷了,换药都没吵醒她,她是有多累多困,竟然睡的这么沉。   “醒了就起来吧,”夏侯湛说着扶着她靠在床上,又坐回床边的椅凳上继续说话,“我命人将杏儿接进来了,有她在你就不会无聊了。”   刚说完话,就见杏儿端着热水从门外进来,见她醒了,立刻快步过去放好了热水,“小姐,你可醒了,怎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一晚上的时间就闹出这样的事了。”   “小姐,你饿不饿?渴不渴?我去给你拿吃的喝的?”   沈青见她这么紧张,轻笑着安慰道:“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啊,小姐,刚才换药的时候,我看到伤口了,看着好可怕,小姐你肯定很痛吧?杏儿现在照顾的好些,以后才不会留下疤啊,只是这么大的伤口,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没事。”想到小姐的脚上忽然多了这么难看的一条疤,杏儿心里就很难受。   夏侯湛闻言也邹了邹眉,似承诺一般郑重说道:“本将军会让他们用最好的药材,一定不会让你留下疤痕。”   杏儿连连点头,还是姑爷好!沈青哑然失笑,这两人一搭一唱的,她到真不怎么在意,“命都捡回来了,多一条疤怕什么。”   “说得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沈青萝嘛!”屋外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百里云直笑笑着潇洒走进来。   “小姐真是的,一点都不想着为自己好。”杏儿闷闷嗔了一句,转身去捏毛巾为小姐洗漱。   百里云直见青萝除了血色有些不足,其他看着倒没什么大碍便立时放心了,“还好还好,你的狗屎运又帮了你一次!”   夏侯湛闻言轻笑,沈青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轻咳了两声,故作生疏的开口道:“我这就是受了点小伤,怎敢劳烦世子大人尊驾,特意到这来探望啊~~”   百里云直一听就知道青萝是在跟他闹气,“小姑奶奶,你想怎么消气就直说吧!”   消气,哪有这么简单,将军大人的身份或许得掂量着再告诉她,可云直兄这头衔摆明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啊…还说是朋友呢,这点事都不告诉他!   “我哪敢使唤差遣世子大人你啊!”沈青说着又毫不客气的立即使唤他,很雍容的伸了伸手,“我渴了~”   夏侯湛坐在一旁,默然不语的笑着,百里云直微愣,一跺脚转身屁颠屁颠为她倒茶去,端着送回来,“来,热茶。”   “这你先喝着,一会我再让御膳房准备上好的佳肴,然后亲自端着送到你床前这来,”百里云直豁出去一般,继续说道:“要不,我再给你跳几个段子乐一下?”   说到这,房里顿时笑成一片,杏儿忍不住的掩嘴直笑,沈青笑得手里的茶都抖出来了,幸好有将军帮她接过去,“这主意不错啊!我这一起来就能看到你跳的段子,指不定明天脚伤就好了,你赶紧舞一段儿!”   这话说的,百里云直苦笑,转头朝将军求助的看了一眼,哪知道将军也正是一副想看表演的悦然笑脸,瞬时就绷不住了,“小姑奶奶,再找个别的法子解气,我刚才就随便一说的,可没这么大本事真来。”   “扫兴扫兴!”沈青装着不悦的瞟了他一眼,又从将军手里拿过热茶来喝,“这赔礼道歉的茶我也是喝下了,可你得详详细细的把所有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不然我一定拉你去皇宫城墙上跳给整个京都城的老百姓看!”   夏侯湛轻笑,“这也怪不得云直,谁曾想到你身为大周人士,却对这些街知巷闻的寻常事一无所知?”   百里云直差点流下感激的泪水,“将军总算为我说了公道话了,恐怕连杏儿都是知道的,偏偏你这糊涂姑奶奶一点没察觉。”   沈青转头去看立在床边的杏儿,“我也一直以为小姐你是知道的。”   沈青郁闷了,可她是穿越来的,来的路上也没人给她看生存手册,“好吧,是我孤陋寡闻,见识短浅…”   “其实这身份,若不是有用得着时候,我也不想提起,知道不知道都没什么差别。”百里云直轻扬嘴角的笑了笑,开始的时候,他觉得青萝正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才能成为这么无话不说的好友,久而久之倒真没在意这档子事了。   沈青转念想想也是,她一直猜到云直兄身份肯定不简单,可平常见他的样子,也确实不像什么皇室贵族,他没说起也并不奇怪。   百里云直从容的找了张凳子坐下,夏侯湛起身将空着的茶杯放到房中的圆桌上,“杏儿,去将吃的送进来吧。”   “对了,我进来的时候闻到香味了,院里炖着什么好吃的?”   “御膳房给小姐做了药膳,还有不少别的好吃的,我见小姐睡着就让他们先文火热着呢,我这就让她们送进来。”   百里云直轻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再多拿些吃的进来,我和将军也一起吃。”   “好。”杏儿应话,便小跑着出去了。   “圣上特意吩咐为你们这起了小灶,估计多少能防到那些有心使坏的人,”百里云直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我在来的路上,还见到几件有趣的事【145】   “什么有趣的事?”沈青好奇的问。   百里云直抬眸看了房里的将军一眼,慢悠悠的继续说道:“今日一早,薛以旋就兴师动众的去了皇太后那,指着将军昨日怀疑是她想谋害你,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是凶手,更向皇太后请旨,要亲自追查谋害你们的幕后真凶。”   “皇太后倒真是疼惜她,不仅允了,还亲自带她到圣上面前说了。”百里云直轻叹了生气,将军和青萝这趟子罪,最怕又是白受了。   夏侯湛在百里云直来之前便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听完云直的话,只意味深长的冷声说了一句,“想引人耳目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沈青满心无语,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的喊抓贼吧,亏薛以旋还能做的出来,她原本以为薛以旋是因为六皇子才会处处针对自己,可昨夜在湖底的时候,将军说这次是因他而起,原本她不懂,可现在知道了将军的真实身份,顺势推理,这真正的幕后主使只怕正是傅彦澈。   想到冬至庆典之前,傅彦澈还在皎洁月色里跟她告白,转一日就可以派人将她困在湖底的水牢里等死,沈青瞬时心寒不已。   因为太过心寒,接下来老皇帝为她准备的豪华药膳,沈青也没心思多吃两口,倒是百里云直在一旁呼呼啦啦的猛吃着,沈青看着郁闷,他一来探伤患的,见伤患没胃口也不开口劝劝,就顾着自己吃,正郁闷,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碗补汤。   “喝下去。”夏侯湛不咸不淡的说完话,杵着头又开始很称职的盯梢。   御医说,她失血过多,但现在伤口又还在恢复时期,所以什么气血啦,胫骨啦,都得慢条斯理的补,然后这碗补汤的味道不上不下的怪得很,她刚才喝了两口就没兴致了。   眼下将军威逼,沈青苦闷的抬头求情,“我已经吃了很多了,撑不下了。”   “要不要本将军陪你喝?”   沈青浑身一震,陪喝?!将军别闹了,云直兄还在旁边呢…可看他凌然无惧,好像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眼神,沈青怯怯的把碗端过来认命的喝补汤。   攒头看到百里云直还吃的很欢,冷不丁的吐他一句,“吃这么多,要是这些都是有毒的,你肯定死得最快。”   百里云直咽了一口饭在嘴里,他昨天忙活了一整夜,一早难得有顿好吃的,还被威吓,轻哼着又找了块肥肉继续吃上,“圣上给你们起小灶,就是防着有人下毒,将军也一早吩咐层层把守了好几个关卡,我才不怕呢!”   沈青在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边喝着补汤边转头漫不经心的瞟了将军一眼,她一直觉得将军应该是很不在意这些无谓小事的人,刚才那话也是她随口说说的,只是他好像总能在悄然无息的情况下,做许多她不知道细微事情,相比起来,她除了在赚钱的时候讲究些,其他时候倒是挺大大咧咧的…   想到赚钱的事,沈青又立时想到美容院的生意,好在庆典之前,那些女工的手艺活她也已经教的差不多了,现在她伤了腿,还带养伤这么久时间,估计等美容院开幕她都没时间去看看了,到时候还得指着云直兄帮她跑腿,“既然如此,那你多吃点多吃点,别饿着了!”   夏侯湛看出她似想到什么鬼主意,笑而不语的从她手里接过喝完的空碗。   百里云直被她殷勤的目光看的心里凉凉的,又吃了一口鸡腿,就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没酒吃的不舒服,我找酒喝去!”   “嗳!”沈青扑出去想抓着他说生意的事,可他只一转眼就立刻不见了,“太不够意思了,吃了我这么多东西,也不等我说完话就跑这么快!”   “本将军知道你念着什么事,伤成这样你就别费那些心思了。”   夏侯湛说着叫杏儿和此后的宫娥进来撤了桌上的空碗盘子,横抱着她回到软呼呼的床榻上,沈青邹眉,怎么可能她什么心思都被将军猜出来,“我什么都没说,你知道我念的什么事儿?”   “你除了爱财,也没什么别的兴趣了。”夏侯湛凉凉的说道。   “……”沈青郁闷,将军这是在损她吧,肯定是…   养伤的日子说起来很悠闲其实又暗波汹涌,如果是在行馆住着说不定也没这么多事,在宫里住着,三不五时还有个她不认识的嫔妃小主和好几位皇子派人给她送来什么补品和名贵的小东西。   杏儿听宫娥说,大概是因为将军和夫人在圣上面前很得宠,所以大家才暗暗的想要巴结示好。沈青知道后闷闷的想,她肯定是不在宫里长住的,这些皇室贵族真是找错讨好的对象了。   又一天,过了晌午,沈青看到外头阳光明媚,就想着叫将军带她去院子坐坐,刚开口说了话,就听宫院外头传来太监的通传声,老皇帝…哦不,是未来公公又来看她了。   “青萝,寡人过来看看你的伤势。”   沈青还是没法起床,幸好想着要出去,已经穿了一身正经衣衫,“谢圣上关心,其实青萝只是小伤,圣上不用特意跑来看我的。”   “不妨事,寡人还想着要找你打打马吊,就奔着过来了,反正你是伤了脚,坐着应该没什么事。”傅鹰轩说着朝身后的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   沈青有种想捶胸口的冲动,原来未来公公是被马吊虫咬了,顺道来找她解闷的,夏侯湛淡笑,“那就去院子里坐吧,青萝也闷在房里好几天了,正想去外面透透气。”   “好好好,今日外头也暖和,就去外头坐着。”傅鹰轩说着就转步出去了   贴身太监得令,手脚利索的就布置起来了,圣上给他们暂住的宫院还是挺别致的,左右两侧满是梅花树,左侧角的地方,原本的青石桌凳全被捆上了暖和的软垫,一旁还放了好几个暖炉。   真是预备正经找乐子啊,沈青正感慨,一入座才发现拉上将军才只有三只脚,还得在找一个人顶数。   沈青正想着要不要找云直过来凑数,就听外头的通传太监又高声的说话,“六皇子殿下到【146】   沈青听到的时候不小心的打了个哆嗦,心想着六皇子怎么这么会挑时辰,不早不晚,刚刚好这个时候过来,身后的杏儿却以为是她冷了,立时将手里的白色轻裘拿上来给她披着。   就在她忙着披衣服的时候,六皇子到父皇面前做了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你今日怎么也到这来了,”傅鹰轩说着就想起早前青萝正是他为湛儿选的,也便不觉奇怪了,轻扬了扬手,“既然来了,我们这正好差一人鼎足,澈儿你来坐下吧。”   傅彦澈抬起头,淡淡然的看了夏侯湛和沈青萝一眼,笑笑的入了座位。   夏侯湛波澜不惊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倒是沈青,她原本怀着要跟未来公公打马吊的心情,已经有点小忐忑了,现在又加一个六皇子…他一上桌,沈青就觉得有好大一团触目惊心的雷云从很远的地方急速飘过来。   好在沈青是那种左右慌乱,逼到绝路反倒变淡定的人,所以开局后,她很正经的关注在马吊上。   马吊将军和六皇子是原本就会的,就是在规矩有所不同,圣上紧着大伙都依了青萝的教他的来打,他们也都便没什么意见。   打了几圈,杏儿和另一个小宫娥端着漂亮新鲜的果子过来,沈青只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因为她心里谨慎着大伙的输赢,没心思顾上别的。   老皇帝是未来公公又是大人物,自然不能让他输钱扫了兴;将军和六皇子两人本就不合,此时一个纹丝冰冷,一个桀骜不驯,过了冬至庆典这一桩,现下已经开始动真格了,当然也不能让他们谁输钱动怒。   所以沈青望上家,看下家,看出谁需要什么牌,她就一股脑的扔出去了,面前的牌面二的不能再二,怎么看怎么倒霉,她还得装腔作势很正经的继续盯着。   可沈青不知,来凑聚的几人却只想陪她解闷,又在暗暗的出牌给她,可想而知牌面上有多混乱…   “青萝,你的脚伤恢复的如何?我命人送来不少上好的疗伤药,你可收到了?”   听到六皇子忽然的关心,沈青摸牌的手默默顿了一下,疗伤药?这几天每天都有人送东西过来,她没在意来着,正要开口就听身旁的将军傲然回道:“多谢六皇子关心,她的伤势并不大碍,还有青萝是我的妻子,还请六皇子不要直呼她的闺名。”   “本皇子与青萝虽然相识不久,但总算有几分情谊,这样称呼也合情合理。”傅彦澈毫不让步。   夏侯湛反击,“六皇子即为大周皇族正统,就应当不要忘记谨慎礼数分寸的道理。”   “这点不需将军提醒。”   “那就请六皇子往后谨记遵循!”   不少女人都觉得那种两个男人为自己争的你死我活的场面,是分外长脸的事儿,沈青也曾经羡慕过,实际碰到的这会儿,她却分外想死…这两人也太肆无忌惮了!抬眸看向圣上,却见他正缓缓蹙陇眉峰,看到两个儿子当着自己的面为一个女人争执,能不生气才怪!   沈青想该怎么办,不自觉右脚,肌肉猛烈抽搐了一下,立时痛的她低呼出声,“啊…”   “怎么了?!”离得最近的夏侯湛立时紧张的过来查看,傅彦澈跟着起身走了过来,“可是又碰到痛处了?”说着就吩咐一旁的宫娥太监,“去请御医过来!”   夏侯湛横着将她一把抱起来,预备带她回房去,沈青连忙拦着,“不用了…!我没事,我没事。”   “看你疼的脸色都变了,还怎是没事?”   傅彦澈微带担忧的说完,正打算吩咐宫娥去请御医,就被夏侯湛冷傲的截断了话,“杏儿,去请请御医过来。”   愣在一旁的杏儿立时醒悟的应声奔了出去,沈青满心纠结,这唱的是哪一出,本想让唇枪舌战平息下来,谁知道还无意让矛盾更加激化了!   眼见圣上的脸色越发难看,沈青真想找个地洞钻了,正在这紧张关头,就听宫院外头又传来太监的通传声,“薛郡主到!”   沈青一直觉得薛以旋是她的克星和死对头,可今天却觉得她这不速之客来的分外是时候,这下子苗头总算能晃过去了吧…   可事实却并不如她所想,傅鹰轩一点儿没在意薛以旋的出现,起身凝眉看了看他们,愠怒的沉然出声,“将青萝送回房去,御医来之后会由寡人的贴身太监亲自陪着,你们两个都跟寡人去德隆殿一趟!”   夏侯湛与傅彦澈漠然对视了一眼,先后出声应下,“是。”   薛以旋望着众人从宫门处徐徐走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以旋参见圣上,见过六皇子殿下,见过墨羽将军。”   众人转头去看,才发现薛以旋不是一个人来了,沈青也知道她不可能一个人来,明着就巴不得自己早点死,怎么可能过来探望,只是没想到,薛以旋是谴着手下押人过来的。   被押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跳舞的红女美女,六皇子的侍妾,她的‘青梅好友’,季连思。   因为刚才的事,傅鹰轩本就有些不悦,转身看到这阵势,稍蹙眉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彦澈看到季连思求助的眼神,出声问道:“你抓她做什么?”   薛以旋面不改的朗声说道:“回圣上,以旋奉旨彻查冬至庆典一事,有几名带罪责的人需要处置,身后这个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察觉她身份有些特殊,又刚好听到圣上和六爷都在将军这,所以便带一同来了。”   沈青微愣,立时明白薛以旋这是在借机铲除连思,转眸间正对上连思看向她的复杂眼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当初季连思想借着她来崭露头角,谋一个能安身保命的地位,她答应了,只是谁的没想到之后会闹出那么多事,她在自己危难之时选择见死不救,现在却又沦落到这个地步…   “哦?”身份特殊?傅鹰轩邹眉打量了被皇卫军押在手里的那名弱女子,除了觉得有些眼熟外,倒没发觉什么别的,“她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147】   “回圣上,她是六皇子殿下的侍妾,亦是将军夫人的闺中好友,庆典当日,她为众人献舞,眼睁睁看着将军夫人被黑衣人掳走却知情不报,累得将军夫人和墨羽将军差点葬身湖底,以旋查到她的家里亦有在朝中为官不良之人,极有可能是与刺客一伙的。”   薛以旋说着冷眼瞟了身旁跪在地上的季连思,将她抓起来的时候,她还吵闹着说是她故意诬陷,若是六皇子和圣上知道她滥用私刑,肯定会怪罪下来,既然如此,那她就随了她的心意,当着六皇子的面让圣上亲自处置她!敢这样做,正是知道圣上重视情意,也最痛恨与朝廷作对的这种余党。   什么姐妹情深?薛以旋心中冷笑,在她看来这情意真是同她们一样,卑贱廉价!   傅鹰轩听得深眉紧锁,这次的庆典是由青萝操办,这女子能得到献舞的机会肯定是青萝给予的,既是如此,她要是真的忘恩负义,害湛儿跟青萝身处险境,行为确实可恶至极!“寡人问你,你可是亲眼看到青萝被黑衣人掳走?”   “圣上,您这样问,她肯定是要为自己辩驳的,以旋已经查清楚了,当时就有人亲眼看到我方才所说的一切。”薛以旋紧逼一步,叫她没有解释的余地。   傅彦澈冷眼看着一切,寻常女人对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一个这样对待青萝的女人。   季连思没想到薛以旋会利用这件事来打击她,可此刻六皇子却根本不愿帮自己,她立时慌张摇头想要解释,“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傅鹰轩直起身子,也不屑再多看她一眼,“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论罪处置了吧。”   “是,以旋一定秉公处理。”薛以旋嘴角划来一抹冷笑,在她所有对付处置过接近六皇子的女人中,她也算是最为出彩的一个了,能由着圣上开口为她定罪。   沈青看薛以旋的样子,猜想这次的事,在连思成为众人焦点的那一刻,不管她和将军到底有没有出事,只怕薛以旋都会用这样的手段将季连思彻底从六皇子身边消失。   她想着要不要开口为连思说话,将军抱着她的手却略略加重了一下,转头看到他眼里的冷怒,便知道,他是不让自己出声帮她。   “不是这样的,殿下!殿下求你救救我!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季连思被皇卫军强拉着带走,紧张的拼命呼喊起来,“殿下,救救我,我不能有事,殿下,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也白白死掉了吗?!”   “等等!”沈青立时出声叫住了他们,傅鹰轩微愣,邹眉望着被拖出老远的那个女人“你刚才说什么?”   薛以旋满脸诧然,瞪大眼眸紧紧盯着那个女人,季连思反扑着跪回来,“殿下,我已经怀了身孕,是殿下的孩子,当时在庆典上,我跳完舞后头就有些晕晕的,根本没敲清青萝被人抓走,又怎能出声呼救?!”   “青萝与我比亲姐妹还要好,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看到她出事我比任何人还要紧张,就算是我死,也不忍心让她出事,又怎会是与刺客一伙的!?”   这一番情意深重的话瞬时叫所有人都怔了一怔,薛以旋目光凶狠的盯着她,恨不得立刻上次撕了她那张嘴,她怀了六爷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怀了六爷的孩子!“季连思,如今是圣上在你跟前,你若想用有身孕的借口谎骗就是欺君之罪!犯下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连思心知现在说都每一句话都系着我季家所有人的性命,若有半个字是假的,就请圣上立刻将我治罪!”季连思眼神肃穆的说完,又郑重的朝着圣上磕了一个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听到她说的话,沈青都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迷晕了眼,没看清楚一切才会那样认为。   “好,寡人倒要看看,你的话到底多少是真的。”   傅鹰轩正欲开口传唤御医,就看到方才跑出去为青萝寻御医的丫头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杏儿带着御医过来福了福身,“回禀圣上,御医正好到时候要为我家小姐换药,半道上就让杏儿遇上了。”   “好,”傅鹰轩没多说什么,顺手指了指跪在皇卫军跟前的那个女子,“先为她查查,看是否真的怀了我们皇家的血脉。”   “是!”御医应声后,就立刻到到那名女子的身边为她探脉,沈青被夏侯湛轻松的抱着,瞧见连思眼底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稍稍一阵后,御医又转回身来,薛以旋紧张的上前一步,“怎样?她到底有没有身孕?!”   御医诚然一躬身,缓缓出声说道:“回禀圣上,这女子确实怀了身孕,只是现在还不足月,胎儿不稳,极需慎重调理。”   话音未毕,薛以旋震怒的怒火已然快要燎原了,满脑子尽是这贱婢怀了六皇子血脉的念头,要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她一定会立刻冲上去杀了她和那个野种!   傅鹰轩沉吟着转身看向身旁的彦澈,“澈儿,这…?”   傅彦澈知道父皇是想询问这孩子是不是他的,回答之前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青萝,沈青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这下不用问也可以知道,薛以旋说连思是她替身的事是真的…   夏侯湛觉出她微细的异常,伸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因为占有似的护佑,沈青稍稍定下心,望向跪在地上的季连思,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没有错的…而且皇族血脉,不是更为珍贵吗?“圣上,连思应该不是会见死不救的人。”   “父皇,她确实怀了儿臣的孩子,此事应当是有些误会。”   有青萝和自己的儿子这样说,傅鹰轩也就信了,“既是如此,这罪名应当只是误会一场,寡人听着她方才的一番话,应该是个极重情义的好女子,澈儿,你一直没有正式妻妾,既然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就将她封做侧妃吧。”   季连思立时满目欣喜,待六皇子也到圣上跟前跪下之时,同声磕头谢恩,唯独木然站在一旁的薛以旋,早已气的发狂,咬牙切齿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起来吧,既然御医已经来了,就让她为青萝和胎儿好好看看,你们两人一会都到德隆殿来,寡人有事要与你们说。”   待他们两人应声后,傅鹰轩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院外走去,薛以旋恶狠狠的瞪着季连思,看着六皇子亲自扶她起来只是,便怒不可遏的甩袖离开了。   夏侯湛并未理会他们,抱着青萝走回卧房。“为何要救她?”就算知道薛以旋是想趁机铲除她,真要是真的死得其所的,怎样死都不可惜,更何况他本就不看好季连思的为人。   沈青抬眸看着他,“不好看着孩子也跟着受罪是吧?”   “本将军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再冷血一些。”这样也不会叫自己每每吃亏,却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青呐了呐,并没再说什么,真正害她的人也不是季连思,再加上她坏了孩子,难道真要像薛以旋那样,总是明里暗里的把人害死吗?   御医进来为她拆开脚伤的药包,幸好刚才那一下没有真的伤着,夏侯湛等着她换好了药才不紧不慢的离开。   杏儿在房里收拾换下来的零碎东西,正要将污水端出去,却差点撞上了正要进来的人。   沈青听到声音,抬头才发现原来季连思还没走,杏儿刚才出去寻御医,没听到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之后又听到季家小姐已经怀孕了,于是连忙退了两步,将她请进来,这才又收着东西出去了。   “你怀了身孕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吩咐御医多开些安胎补身的药。”客套话两句,其他的,沈青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季连思漠然看着她,经过这所有的一切,她们的姐妹情意,早已走到穷途末路了,“我来,是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沈青微带疑惑的望着她,季连思冷笑,“你以为我是来感谢你的吗?”   她能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靠着她自己,她要感谢上天让她得了这个孩子,这才有了今日这么精彩的一出好戏,那个能指证自己见死不救的证人,便是她亲自安排的,她就是要让薛以旋将这一切都搬到圣上面前来,她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算没有任何靠山,她也能得到一切!   现在,她已经成了六皇子的妃子,有圣上金口玉言,薛以旋再想动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沈青萝对她而言,再没有利用价值了。   季连思的目光中显出几分疏离冷漠,想到方才在她开口为她保驾后,六皇子才肯承认孩子是她的,她心中又立时滑过隐隐的痛楚,“沈青萝,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你欠我的!”   沈青缓慢的轻扯了一下唇角,刚上位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过叫她看着,面对这样的真面目比装腔作势舒服多了,“答应让你在众人面前献舞时,我便已经还了你所有的情,所以方才我也只对圣上说,你应该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可没说你一定不是。”   季连思怔了一下,“你…!”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滩你的那些浑水,就算你来我面前得意叫嚣,我也看不上【148】   德隆殿。   傅鹰轩神态威严的坐在龙椅上,半鬓白发显着王者之尊的苍老,凝眸望着站在殿中的两个儿子,想到方才看到他们为青萝争执的一幕,心中的忧虑层层泛起。   他看着澈儿长大,知道他有着极为沉闷的心性,感情上亦是从不外露的,今日当着他的面做出这样的行为,青萝那丫头肯定在他心里占了些位置,今后不管湛儿是否愿意大周,两子相争都是他不愿看到的情形,想到这,傅彦澈毅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极为合适,“寡人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对你们宣布。”   夏侯湛与傅彦澈谨然站在殿上,等着他即将要说的话。   “寡人决定收沈青萝做义女,封为素月公主,赐婚与夏侯将军,下月初五举行婚礼。”   一语落音,两人却都没了反应,傅彦澈单膝跪地,“父皇,儿臣觉得赐封一事甚为不妥,再则下月初五年岁刚过,又即是皇太后的寿辰,在此之间举行婚事只怕…”   “此事寡人已经决定了,赐封的圣旨寡人也一早已经拟好。”傅鹰轩沉声截断他劝阻的话,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澈儿,从今往后青萝便是寡人的女儿,亦是你的妹妹,你爱护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不要逾越了身份。”   傅彦澈漠然没了声音,半低着脸看不到神态,半晌才缓缓道:“是,儿臣知道了。”   傅鹰轩动了动身子,“寡人还有些要与夏侯将军说,你就先回去吧。”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傅彦澈起身离开,转身之际眼神复杂的看了夏侯湛一眼,这才徐徐离开了德隆殿。   殿上只剩下傅鹰轩与夏侯湛两人,傅鹰轩抬眸望着他,自他说了封赐的事,湛儿一直没有表态,也并未领旨谢恩,“湛儿,难道你不满意寡人的安排?”   夏侯湛单膝跪下,拱手出声道:“希望父亲能收回封青萝为公主的旨意,待我们成婚后便会返回镜楚,大周的一切都我们来说,都是不必要的东西,这种虚名,青萝也是不在意的。”   傅鹰轩沉缓的轻笑起来,“寡人猜到你肯定不会同意,此事虽有不妥之处,但却极承寡人心意。”   他站起身,傲然矗立在殿上的龙椅前,望着浩浩大殿缓声说道:“我这一生有许多儿女妻妾,但真正的家人却只有你和你的母亲,当年在镜楚之时,我只是一个处处受胁迫的质子,若不是你母亲的细心照顾和维护,我也许根本无法返回大周,得到这坐了二三十年的王位。   傅鹰轩转眸望着分离多年的儿子,眼里尽是愧疚之情,“我们父子分离多年,我没能尽到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如今难得团聚一段时日,为父只知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想了却自己的几个心愿,为你办一场婚礼,在全天下的人面前,听你堂堂正正的喊我一声父亲。”   夏侯湛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与他而言,父亲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分离多远,分开多长久都难以磨灭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这段时间伴在父亲左右,御医断断续续的诊治他都也都是知道的,“能在父亲的见证下迎娶青萝,也是儿子一直以来的心愿。”   傅鹰轩闻言欣慰的朗笑出声,“既然如此,这件事按寡人的意思安排吧!”   “多谢父亲。”夏侯湛说着站起身。   傅鹰轩眸中闪过几丝跃动,湛儿一直是最适合的王位继承人,三年前他就早已有这个想法,所以才将皇储象征的青虹宝剑赐给他,想到这,傅鹰轩继而开口道:“湛儿,其实只要你愿意留下,这大周的王位…”   “父亲应当很清楚儿子的心思,”夏侯湛抬头,望着父亲和他身后威严大气的金雕龙椅,一身冷峻不羁的傲然霸气立时张扬四溢,“在我眼里,这金雕玉砌的皇位远不如在战场上冲锋杀敌的将士们可贵。”   真正的王者之位当是用无数将士们厮杀敌人的刀剑铸成,融着他们卖命牺牲的热血,才不会叫站在至高无上位置上的人迷了感怀天下的心智。   *   红霞漫布宫墙之上的天际时,沈青才从酣睡中醒来,季连思走后,宫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想到下午那一小阵发生就那么多事,混乱之下,就选择了最直接的逃避方式。   沈青坐起身,“杏儿?”   杏儿小步跑着从门外进来,“小姐醒了?”   “将军还没回来?”平常将军陪她在房里,不是闲着看看军书,便是在桌案前写一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刚才被…未来公公叫去了,也不知道是要说些什么事。   “还没呢,不过晚膳之前将军应该会回来的,小姐现在有想吃喝的吗?杏儿给你去拿。”   沈青没好气的瞟她一眼,“我只是伤了腿,你怎么跟照顾坐月子的产妇一样的照顾我,这样等我脚伤好了,肥起来可怎么办。”   杏儿傻傻一笑,她确实巴不得小姐早点生个小宝宝出来,“杏儿还真的很想照顾小姐坐月子呢!”   “说正经的!”   “哦!”杏儿被训了一句,又嘿嘿的继续说道:“其实小姐肥一点也没事啊,将军肯定不会在意的,吃喝都是将军吩咐时时预备着的,估计他就是想趁着这段时间把小姐养肥了!”   “……”这些人太可怕了,幸好她及时注意到了,以后可不能继续胡吃海塞了。   沈青百无聊赖,金鸡独立的站起身,“扶我我书桌那边坐一会儿。”   “小姐要看账本?将军吩咐不能动的!”杏儿过来扶着她,通知有很谨慎的说着将军的叮嘱。   用得着盯着紧吗?沈青郁闷不已,“我闲着无聊,过去练练字总可以吧?”死孩子,这么快就被将军收买的服服帖帖的,真是气人!   “这还差不多~”杏儿扶着小姐走到书桌前,帮她磨了磨墨,又欢快的跑出去为她端新鲜的水果过来。   沈青一脸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准备开始练字的时候,刚拿起毛笔,却忽然发现书桌上摆着一副画轴,动作轻轻顿了一下,微微蹙眉,这东西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怀着困惑的心情,沈青默默放下画笔,打开画轴看了看,下一瞬却猛的呆住了,OMG,这不是当初淳于献送给她的那副画吗?!可这东西应该在临冬城啊,她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带过来,而且这皇宫守卫深严,他竟然能这么潇洒的来去自如,太逆天了!   难道是为报仇追到皇宫了吗?还特意留下这幅画给她,这人真是,太…无聊【149】现场直播   沈青纳闷了一阵,本不想理会,转念又想到,当时他们被困在内湖水底,将军说有箭法很好的人暗地救了他们,百里云直一直没查到这些神秘人是谁,难道就是淳于献救了他们?!   不会吧…沈青比刚才更郁闷了,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有仇怨的敌人才对,可他竟然出手救她和将军,难道……沈青照着自己认知的江湖思维模式推理了一下,说不定淳于献是那种自己的仇敌一定要死在自己手里的人!   真要是她想的这样,唔,这应该是位个性别扭的江湖高手…   想着手里这幅毕竟是救命之恩的名作,于是沈青默不作声的将它仔细收起来,收拾的时候,又默默想到,这画轴应该是今天才忽然出现的吧…可刚才他们那么多人在外头打马吊,宫院外头又围了不少随行护卫,除非淳于献真的是鬼魅,不然再逆天都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无影去无踪吧。   沈青严肃的蹙眉,将军曾跟她说过,她被关的水牢应该牵着一个很大的底下机关,难不成,淳于献就是找到皇宫里的机关密道了?当初在九顶山的时候,他们就很精通这些来着。   想到这,沈青立时紧张的朝四周细细打量了一圈,千万别跟上次似的,出其不意的在她跟前忽然出现,四处张望的时候,将军大人正好回来了。   “在看什么?”沈青朝他招招手,夏侯湛沉步过来,见她抱着一幅画古古怪怪的打量着他们住的厢房。   “将军,你说,我们这房里会不会有密道的入口。”   夏侯湛愣了一下,“密道?”   “是啊,当初不是你说这内湖下面有个很大的机关吗?我想着皇宫底下肯定是有个很大机关密道的,找到入口,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那些黑衣人了!”   夏侯湛略略蹙眉,“你怎知我们房里会有入口?”   “呃…”沈青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说她被土匪头子盯上的事儿,“直觉。”   “那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入口的位置在哪里?”夏侯湛没多在意,轻哼着笑了一声,俯身将她轻松的抱进怀里,沈青顺手将她搁在桌案上,自从脚伤之后,将军大人基本就是她的交通工具了。   “没有,所以要仔细找找嘛。”   “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父亲已经为我们定了婚期,下月初五就会举行婚礼,你没事就好好养着身子做本将军的漂亮新嫁娘。”   “下月初五?!”沈青讶然出声,再不多久就要到了啊,她抬了抬自己的小猪蹄脚,“可是我的脚伤还没好,到时我们怎么拜堂成亲啊?难道…要我金鸡独立的跟你拜堂?”   夏侯湛想着她说的样子,瞬时朗笑出声,“听着好像也挺有趣!”   “你还笑得出来!”沈青再度郁闷纠结起来,虽然她不能穿漂亮的白纱在教堂里举行婚礼,但也不能…金鸡独立的结婚啊,要是到时不小心闹了什么笑话,那她的婚礼不就变成喜剧了…==   “不然本将军就这样抱着你成亲?反正你终归是要嫁我的,怎么拜堂并不重要!”   “……”   将军好洒脱,可这样看着好像也挺古怪啊,沈青正寻思该怎么办的时候,目光无意间瞟到衣柜底下,立时惊了起来,“等等!”   夏侯湛一怔,“又怎么了?”   沈青颠的跟筛鼓一样,揪着将军朝衣柜的方向走,“我就说房里肯定有密道的入口,真被我找着了!”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夏侯湛看到衣柜脚下的印记颜色深浅不一,显然是被人移动过了。   “我天天闷在房里,根本没瞧见杏儿和哪个宫娥搬动过衣柜,这痕迹看着是新的!”   夏侯湛蹙眉上前过去拨开沉重的衣柜,果真有一个黑漆的洞口,幽深的黑洞里,还有风流动着,是个活的洞穴,自水牢一事后,云直就想着要找到夜影骑的行踪,没想到他暗地寻了那么久,入口却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将军,我们进去看看吧!”她现在俨然有种在探险的感觉。   “带着你去?”夏侯湛顿了顿,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沈青理所当然的点头,“怎么,难道你还打算不带我去?”   “不打算。”夏侯湛答得很实诚。   沈青立时愤怒了,和睦久了差点忘了将军的臭脾气,明明是她发现的线索,要不是碍着现在脚伤,他们的立场才不是现在这样,肯定是她不带他去才对!心里一闷,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不带我去,我就不嫁!”   “你说什么?”夏侯湛的声音冷了好几度。   沈青心里怯了几分,还是嘴硬的继续坚持,“…你不答应带我去,我就不嫁。”   话音落下的时候整个房子瞬时寒澈起来,夏侯湛愠怒的看着她,这该死的女人,非要激怒才满意是不是!?   沈青被将军愤怒的眼神盯的害怕不已,又弱弱的补充一句,“夫妻不就是应该共同进退的吗?”   夏侯湛轻哼一声,很是满意她学乖的表现,“这还差不多!”   最后还是一同进了密道,可沈青却感觉吃了个闷亏,不是她没出息,真的不是,是将军气场太强大,压迫感十足,她顶不住…   漆黑的洞穴在小火烛的照耀下只看得到前头一米远的地方,沈青探头探脑的四处打量,夏侯湛人高马大,身材娇小的青萝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负担,循着洞内风向流动的方向,缓慢的前进着。   他们进了洞口,走下一条三米长的阶梯才到地底下,开始前进的时候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直路,等走到了一阵才豁然入到一个十分宽敞的地方,没有探射灯,沈青看不到整个洞穴的样子,方才她好奇心爆满,可现在却有些害怕了,这地方好像深不可测啊,淳于献是怎么在这地方来去自如的。   “将军…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沈青凑到他身边的低声说话,她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还以为你会多坚持一会儿。”夏侯湛本就没打算走远,他没有听到洞内有呼吸声,带她进来只是为了安抚她一下,照云直所说,夜影骑人数不少,若是躲在这地底下,应该不能可能鬼祟到这般悄无声息。   沈青闷闷的瞅他一眼,“…你赢了。”   两人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夏侯湛微怔,毫不犹豫的循着声音跟了过去,沈青惊得紧紧抱着他,进了另一条宽直的长路,没走半会儿竟忽然有了一丝光线,还没等沈青反应就有一阵不大不小风将她手里的烛火熄灭了。   原本奇怪的声音开始清晰也有了变化,他们站在长路的尽头,透过传来光线的缝隙望出去,沈青立时整个人都僵掉了。   有一男一女在缝隙那方的房间里,正起劲的忙活着阴阳结合的事儿!地上杂乱一片,到处都是鞋袜衣裤,看来之前他们听到的古怪声音,应该是他们前戏。   怪不得以前常听人说皇宫里是奸情最多的地方…沈青默默泪奔了,可她这趟是来探险的,不是来看A片现场直播的!想到自己刚才还要挟将军坚持要来,她就很想去撞墙…   夏侯湛也愣住了,低眉瞟见怀里的女人已经神情古怪的看傻了,立时大手盖在她的眼眸上,转身要走。   沈青不由自主的又瞟了两眼,哪知这一看就看出了大动静,她一把揪住将军的衣襟,将军,这片子的男女主角,都是熟人啊!   男的是她在风凌寨见到的那个带走苏羽的那个男人,淳于献在皇宫里,他在这也不稀奇,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糟蹋起了宫里的女人,而且糟蹋的还是…赵素雪。   正想着,就听里面传来声音,“老子千挑百选的找了半天,竟然找个了破鞋!”   沈青听到,惊讶的一个深呼吸,还没呼气,就被将军的大手盖住了。   没了火烛的照耀,沈青都不知道将军是怎么认到回去的路的,总之等她能大口呼吸喘气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里了。   沈青单脚立在床边,攀着床栏平复呼吸,见将军移好了衣柜去圆桌边倒茶,连忙伸手,“我也要喝!”   接过茶水喝下才有力气继续说话,“原来赵素雪不是处子,我看出她看上你来着,幸好她没求皇后娘娘赐婚什么的,不然你就亏大了!”   沈青一口气说完话,才发觉将军一直没有出声,转过头,手里的杯子被他接过去,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撞到结实熟悉的胸膛上,才看到他一眼深沉的眼眸早已充满危险的气【150】   他们好歹认识这么久了,虽然假夫妻一场,可这眼神代表了什么含义,她怎么会不知,立时就退缩着往后倾倒,将军大人慎重!不能看一部现场直播就乱了方寸啊…   夏侯湛呼吸深沉,方才那一幕惹来的火岂是小事,况且还是这女人找到了密道入口,硬拉着要一同进去,她有大半责任,当然要负责为自己剿灭这火源!   “别…”   沈青双手挡在胸前,瞪大眼眸深吸气,正要说话,将军大人就俯身下来狠狠噙住了她的双唇,火热的舌头奋力撬开她紧闭的齿关,霸道的勾着她的舌尖共舞,张扬的男性气息紧紧围绕着她,沈青慌了,虽说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眼下似乎…好像…还没到时候啊!   “唔…!”从嘴里放出反抗的声音,身子越挣扎着要逃,就被他禁锢的越严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沈青感觉他全身上下都紧绷着,特别是那处叫人无法忽视的地方,不经意触到时她立时颤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金鸡独立踮脚。   谁知她这动作这正合了夏侯湛的意,一手伸出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啊!”沈青被带着行动,还没搞清楚情况,双腿已经夹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虽然心里惊慌不已,可幸好嘴上得空,连忙出声说话,“不行,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夏侯湛声音低沉,双眼里除了她再装不下别的东西,这磨人的小女人已经让他等的太久了!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要将她吞掉似的,沈青当然知道她已经没了拒绝的余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宫苑内准备好晚膳的杏儿奔奔跳跳的过来敲门喊话,“小姐,姑爷,是时候用饭了,要不要让人送到房里来?”   沈青一面慌乱一面欣喜,杏儿这孩子虽然是个风中倒,但现在这会儿真是来的及时啊!她抱着将军的头,立时低声劝他先收局,“将军,吃饭吃饭,要吃饭了!”平常生怕她饿着,巴不得将她养肥了,现在应该会听一听的。   谁知,夏侯湛却根本没要放她下来,原本走向大床的步子调转方向,抱着她几大步走到房门口落了锁,“不吃了,不用守着伺候了,都下去休息吧。”   门外的杏儿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的大声应了一句,“哦,是是!”带着低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走了,看来她很快就可以照顾小姐坐月子了啊,哈哈!   沈青哪会听不出杏儿的窃笑,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激动的猛拍他的肩膀,现在没人在外面伺候着,她也不用怕说什么被人听到了,“色狼将军!白痴将军,饭也不吃了,是不是就想着把我养肥了开宰的!”   “先帮我灭火!”   “可是…我们就快成亲了,不急不急,你再等等嘛!”   “我只说等你答应做我的女人,可没说等成亲,而且这火是你惹出来的!”   夏侯湛拖着她一个旋身走到圆桌上,伸手一把推开圆桌上的茶壶水杯,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瓷扎子,将她一把放在圆桌上,高度正正好对上他的位置。   沈青循着声音瞟见地上碎了一片的杂乱,纠结这人太凶残了,轻抬头刚好为他送上了位置绝佳的美食。   嫩粉水润的双唇充满了无限诱惑,夏侯湛一吻封住,一瞬都不舍放开,倾身靠下来,伸手抚上他极为想念的浑圆时沉沉的深吸一口气,肆意的揉捏抚摸着,这女人整日搂着自己睡,却不知道他想现在的事,已经想了很久了!   看着很紧张自己的贞洁其实满是漏洞,要不是他谨守与她的承诺,这些事早八百年就已经发生了。   沈青浑身无力,整个身子都被他掌控了,可脑子里却仍想要退缩,推开他肩上的手抗拒的没有力道,得空终于有机会说话,“将军,你要灭火去洗澡吧,我是伤患!…”反正她们住的宫院是五星级规格,有配备浴池的,去冲两个冷水澡,应该什么火都可灭了!   “我会小心,不会伤着你。”   夏侯湛解开她腰间的系带,一把扯开她胸前的衣襟,触碰到微凉空气的时候,沈青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气,刚直身想坐起来却又被他霸道的压了回来,“可是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啊,别…”剩下的字全被他吃了进去,唇舌再度被狠狠吸住。   没机会上诉,他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时间做思想准备了,怕圆桌上的冰冷会冻到她,大手拖着将她抱回在怀里,想抱孩子一般朝着床榻大步走去,沈青脑子里混乱一片,还没回神,天旋地转的一晃,人已经稳稳躺在温暖厚实的床榻上了,墨色长发散落着,身上的衣袍边散边丢,全落在外面的地上,沈青本能的想要遮挡自己,却被他一手抓着压在枕边,炽热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将她迷得失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天知道她这样子有多美!紧紧凝视着她的人发出最原始的沉吟,“给我…”   他的声音低哑透着丝丝危险的气息,沈青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他俯身下来吻上她的红唇,锁骨,一路向下…   沈青酥麻的身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又羞又惊的连忙将自己的嘴巴捂住,看到她的举动,夏侯湛眸底浮上皎洁的笑意,沈青凝着柳眉,“臭将军,你故意…!”话还没说玩,身子就被他再次‘故意’的没力气了,止抑不住的声音低缓的宣泄【151】   屋外逐渐蒙上层层夜色,难得热闹了一下午的宫院再度恢复了一如往昔的寂静,可大门紧闭的厢房内,渐入寒冬的季节里竟也荡漾出绮丽无边的春色。   宽广的床铺上,沈青被他的故意挑动得毫无招架之力,好不容易消停半刻,立时蹙拢眉头,捏起拳头就想打过去,哪知半道就被夏侯湛一手截断握住,嘴角一扬,再度倾身将高峰收入口中,另一只手不满足的探索到身上,将那最后一丝薄弱的阻隔一把撕去!   半眯的杏眸紧张的瞬时睁大,双腿本能反应的一动,却被他轻轻按住,“青萝,我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低哑的声音传来,欲望再度覆上红唇,手指轻缓的滑进幽谧的谷底,沈青悸动微愣的下一刻被他攻进了最后的防守,指尖带起的情欲让她不能思考,只能由着他肆意摆布。   撩动神经的触觉将他的欲火惹得更加辽旺,倾身顶上身上的巨大欲望,一瞬巨大的充满和疼痛立时让她整个人弓起身来,搂着他的颈脖正对上他深沉的眸子,沈青紧蹙着眉头正想说话,他却忽然动了一下,她立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舌尖再度被他允吸过去,两处湿润被他全部霸道的占有和牵引着,等她整个适应了自己后,他再也忍不住刻意压抑的动作,汹涌的激烈立时狂袭而来,想要更多的索取再也不愿拘束,肆无忌惮的涌动身影激情晃动着…   院里的梅花在夜风中轻轻送浮,沈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转头才发现身后的男人一直没睡,眼眸深亮的望着自己,“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终于是我的了…”夏侯湛说的伸手抚上她胸前迷人的曲线,只是这样看着她安静的睡姿竟也能引起他心底的欲望,沈青早已经瘫软无力,没想到他会这样无度索取,“别,我根本没力气了。”   “我不让你费力的。”   说着从身后含住她细嫩的耳垂,轻柔的话和牵动神经的敏感让沈青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这动作却刚好让他可以牵动着最适合的动作,大手再度回到爱恋的深处,撩动着迷人的腹地,感触她身子的回应后,身下的欲望立刻迎了上去。   “啊…”沈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从身后攻了进来,切合的身体弧度因那一处的jiao合紧密贴在一起,他轻轻抚着她受伤的右脚,剧烈凶猛的冲击涌动着再度席卷而来…   绵绵春色在房中荡漾,羞人的低吟喘息声起伏的传到屋外,一夜无尽的沉沦,终于在天际光晓的一瞬进入短暂的休憩。   再度清醒后的沈青勃然怒了,“你个色狼,臭将军…太过分了,我几乎一夜没睡!”虽说这些都是迟早的事,可是将军大人会不会太凶猛了,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真的好想要把她吃了似的,太可恶了!   夏侯湛轻柔的吻引在她的唇上,“谁让你叫我忍这么久。”   “……”又变成她的错了,沈青默默泪了,“难道你想把之前的全都补回来吗…?”   “又叫你猜中本将军的心事了。”   “!”沈青惊了,起身就想逃开,她随口一说的,他还真的要补回来,那样她会散架的!   可某人却不让她如意,轻松的将她一把抓回来,这女人太瘦了,还得多吃一点才行,沈青自己也无力的软了一下,坐在他的怀里,望着他的眼眸,身体却已然感觉到某人再度雄起的地方,憋在心里良久的话终于低声说了出来,“救命!不要了…”   夏侯湛轻扬嘴角,这样的情况下会喊救命的人,估计也只有她了,可是怎么办,他已经不舍得放手了。   待天色再度缓缓沉淀的时候,沈青才落终于下床,在床上这样缠了一天一夜,她已经饿的站不住了,以前觉得那些人什么缠绵几天几夜肯定是夸大其词的,现在她觉得一点都不夸张,真的,一点不夸张…   用最古怪的姿势‘洗了澡’,在将军的帮助下穿好衣服,被乖乖抱着做到圆桌边,打开门后,沈青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在睡梦里。   两个候在门外的小宫娥跟杏儿端重有礼的跟他们福了福身,“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给将军大人请安。”   沈青邹眉,她这哪来什么公主?“杏儿,你这是…?”   杏儿喜上眉梢的看着自家小姐,今天真是好事连连,小姐和姑爷恩爱的紧,方才一早,圣上那边又带来圣旨,封了小姐做素月公主,还定了与将军的婚期,她听着每一件都高兴的不得了。   “将吃的喝的都送进来。”夏侯湛站在门边淡然吩咐,杏儿和两个小宫娥应声就紧着下去办了。   沈青一团雾水,“什么公主?谁是公主?”   “父亲收你做义女,封了你做公主。”夏侯湛说着回到她身旁坐下,本来昨天就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奈何情势太猛烈,没来得及说这些事情。   “公主?!”沈青再度震惊了,“不是吧,昨天圣上叫你和六皇子过去,说的就是这件事?”   夏侯湛默默应声,将她受伤的脚搁在自己的腿上,以免轻缓的按摩着。   “可是…”这转折太夸张了,她这观光客竟然一跃成了皇族公主,阶级跳跃的弧度太惊人了,而且她完全无法理解老皇帝的心思,“圣上为什么要将我封我做公主?”   夏侯湛抬起眸子望着她,“他想为我们举行盛大的婚礼,当着天下人的面,让我可以堂堂正正的称他父亲。”   虽然沈青一直没问过将军他们不能父子相称的缘由,可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隐情的,圣上年迈又已经患了轻度老人病症,将军说的这些一定是他老人家心底的心愿。   见她愣愣的发呆,夏侯湛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倾身允吸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眸,霸道张扬的出声道:“今后不可以再说不嫁我的话,你注定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否定离开。”   这人真是又凶又霸道,竟还记着昨天的事儿,沈青没有答话,眼底和嘴边尽是笑意,心里充斥着喜悦的情绪,她怎么偏偏遇上这样的男人【152】   这一日,沈青萝被圣上赐封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皇宫,当然也包括身为后宫之首的赵皇后,富丽堂皇的主卧房内,赵皇后面容冷淡的静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在她身旁默默立着的老嬷嬷默默打量主子的神色,圣上收一个平民女子做义女,竟然还这样昭告天下的封赐她,让蛮族将军的一个卑微小妾成为皇室贵族,简直是要坏了皇室正统!放在平常,遇上这样的事儿,皇后娘娘一早就到圣上那去理论了,可这回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老嬷嬷终于忍不住说话。   “娘娘,那个素月公主的事儿,您真打算就让她这么过去了?”   赵皇后听到这个称谓瞬时鄙夷的冷笑出声,“嬷嬷,你以为本宫真会容着那种贱丫头坏了大周皇室的清誉吗?”   见着皇后娘娘淡淡然伸出一只手,老嬷嬷立时躬身将桌上的参茶送上来,轻声回道:“老奴愚钝。”   “这件事儿就算本宫不提,太后那边也肯定不会答应,”赵皇后轻缓的喝了一口参茶,将杯子递回去,又略路邹了邹眉头,“况且,本宫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查清楚。”   老嬷嬷稍显疑惑的邹了邹眉头,又默默然的退下了,刚走回原位,从主卧房内急步进来一个身影,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皇姨娘!~~”   赵皇后一向当赵素雪如自己的女儿一般,听到脚步声便已经稍稍提了些精神,伸手将她引到自己的跟前,很慈爱的出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皇姨娘,那沈青萝竟然成了公主!圣上这是怎么了,那种女人他都肯收做义女!?皇姨娘这样的事儿您怎么不管啊!”赵素雪昨个儿遇上一桩风流韵事,醒来后竟听到这样令人咋舌的消息,立时就冲到她皇姨娘这来了,那该死的女人竟然也配当公主!?   “这事儿本宫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操心,”赵皇后轻拍着安抚了两下,“倒是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乐,还这样整天闹一出是一出的,何时才能嫁出去。”   “我才不担心,素雪知道皇姨娘肯定会为我找一户好人家的!”赵素雪有恃无恐的得意着。   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个通传消息的小宫娥,“启禀皇后娘娘,宫外有位何大人求见。”   “传他进来,”赵皇后立时直起身子,方才的慈爱之色也瞬时消失,待宫娥出去传人之时,赵皇后也面无表情的对房内伺候的人说话,“你们都先下去吧,素雪你也先回去吧。”   赵素雪稍稍疑惑了一下,姨娘很少有连她都赶出去的时候,仍是应声点了点头,随着一众伺候的宫娥太监退出了卧房。   求见的何大人行到房内后,谨然下跪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本宫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何大人躬身拱手,“微臣幸不辱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当年圣上在镜楚之时所娶得女子确实已经死在来大周的路上,一连圣上带出派去的亲卫行军全数没有生还的,至于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如何?”赵皇后声音低冷,眸中伸出丝丝渗人寒气。   “那孩子当时摔下燕洪关的万丈悬崖,因为悬崖高深难行,并未确认他是否真的已经死了。”   赵皇后闻言立时拍案而起,端庄的面容瞬时变得狰狞起来,“这些该死的狗奴竟敢这样敷衍了事,没有亲眼见到尸身就敢对本宫说已经死了!”   何大人被皇后的一声响拍吓得又连连弯了两分腰,赵皇后心中腾起怒火,那日听到圣上对夏侯湛那样的称呼,立时让她想起当年缠着圣上的女人和那个野种,她的孩儿从出世到不幸夭折,圣上从未对她说半句体己话,一听到那个野女人和野种要来到大周,他就亲自出征去迎接!   那个该死的蛮族女人和野种引走了圣上所有的心思,她的孩儿死了,那她就要他们全都一同陪葬!就算亲自出征又怎样,还不只是接回来一个身死人亡的消息,立着大皇子的名号二三十年,到如今还在念念不忘。   想到圣上如今连青虹剑也赐给了夏侯湛,她越发坚信心中的猜想,那个野种只怕是还没有死,不仅回到了大周,还父子团聚了,只怕如今还正预谋着要如何谋朝篡位呢!赵皇后的眸子冷了冷,拳头紧握,心中隐隐的浮动着再度雪耻的毒计。   另一边,吃饱喝足后坐在园中欣赏夜景的沈青身姿悠闲的端了一杯红枣茶来喝,回眸望了一眼身旁的将军,笑笑的说道:“将军,刚才来换药的御医说我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呢!”   “所以呢?”夏侯湛轻轻挑眉,伸手为她添了杯里的茶。   沈青亮着水汪汪的眸子,一脸恳求的望着他,“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收拾下我生意的进度了?”   “不可以。”   “可是,等我们成亲之后就要回镜楚了,到时候我就没有时间了!”她算算日子,过两天就是她美容院开张的大日子了,什么都不叫她管,这生意就算天时地利人和也还得要经营的啊,不让怎么赚大钱!?   “那就等回镜楚之后,你再重新开始张罗,到时候不管你怎么闹腾,本将军都不会管你。”夏侯湛说着别有意味的轻笑了笑。   沈青蹙眉,他看着就一脸古怪的模样,她有时觉得自己是找了一个大家长当老公…虽然表面上将军比她大许多,可其实她的真实心智并没有那么稚嫩么,怎么能处处被管着,“难道你真想闷死我么,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整天闲来无事的待着了!”   “要不,”夏侯湛故作深思的戏弄她,“本将军去把银票拿来让你数着解闷?”   “…我又不是守财奴!”沈青郁闷的叫嚣了,那个,只是她的一般爱好…   夏侯湛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角,沈青转念想了想,又想起一件紧要的事儿,“不如你帮我补补常识课吧!”   “常识课?”   “嗯!”当初她只知道认识银票银子,想着怎么挣钱,其他都没怎么顾上,如今成了这半吊子的公主,对上流社会的熟悉程度太少了,还得狠狠恶补一【153】   经沈青一番解释之后,将军大人欣然同意帮她补常识课,两人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用一问一答的形势来补课,送了饭后水果来的杏儿伺候的站在一旁,沈青敲着小猪蹄脚放在将军大人的腿上,披了杏儿拿来的白色轻裘,转着黑白分明的水润眼眸想了想,决定先随便的问几个问题。   “我感觉云直的世子身份怪怪的,百里家是不是很厉害啊?”虽说她常识不足,可对阶级地位还是有点认知的,她多少能看出大周皇族中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小看百里云直这位世子大人。   “百里一族是四大宗室中最为正派的,”能在天启皇帝的这汲汲百年一直保持着正派的作风,夏侯湛点了点头,“唔,算是厉害的。”   沈青揪到另一条线索,“四大宗室是什么?”   “哎,小姐,这个我知道!~”杏儿兴奋的接过话,娓娓说道:“四大宗室是七国内很有权势力量的四大家族,传闻说如果能得到宗室的辅佐,就算是乞丐也能当上一国之君呢!”   沈青讶然,那这四大宗室岂不是很厉害的谋臣角色啊~夏侯湛轻哼着看了她一眼,“你果然很没有常识。”   顶着被将军鄙视的压力,沈青继续虚心好学,“那除了百里家,另外的三大家族是谁?都是怎么样的?”   “对了!难不成,薛以旋也是四大宗室的?”沈青刚问完,又忽然想到她还算蛮熟的这位宗室郡主,就见将军大人点了头,一脸你还算有救的样子。   “除了他们,还有甚为低调的淳于一族以及一直很神秘的高氏。”   沈青微怔,呐呐重复的问道:“淳于…?”   夏侯湛见她有些古怪,“怎么,你认识淳于家的人?”   岂止认识,咱们还一起捣了他的山寨呢!沈青郁闷了,淳于献是不是四大宗室里的呀,如果是,薛以旋和云直都是郡主世子了,那他的身份地位应该也不会低,怎么还去九顶山做土匪呢?这个世界的人太纠结了…   “不认识。”沈青回神的摇了摇头,撇下淳于献的事,转而想起云直曾跟她说过,他跟在将军身边是受指派的,现在知道了四大宗室的谋臣角色,难不成百里家也看中将军能成为什么一国之君吗?   沈青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身旁身姿傲然的将军大人,心里想着改天还得抓云直来好好问问清楚!   夜风吹动一院的梅花,四周寒气渐浓,沈青晃悠悠的想了一阵就开始犯困了,被将军在床上缠了一天一夜,不累真要奇怪了,夏侯湛看出她的困意,转身将她横抱进怀里,沈青任他抱着回房。   杏儿在院子里笑眯眯的看着小姐和姑爷,他们俩越恩爱,她就越开心,要是叫白果姐姐和刘副将知道,肯定也是极高兴的。   沈青枕在他的胸口,困乏无力的瞅了他一眼,低声道:“晚上不许碰我,我要好好睡觉。”   “那你也不许引诱我。”夏侯湛轻笑,也知道这一天一夜,她是累极了。   “又诬赖我,我什么时候引诱你了。”沈青嘟囔的说着了一句,迷迷糊糊的闭了眼睛。   夏侯湛将她轻放到大床上,俯身在她额间轻轻的亲了一下,伴在她的身侧躺好,沈青轻翻身舒心惬意的靠着他入睡,夏侯湛眼眸深邃的凝视着她,嘴角轻扬,只这女人自己不知道,她总是在无意间吸引诱惑了他。   转一天,冬日暖阳,沈青起床的时候发觉将军大人被圣上找去了,在杏儿的搀扶下金鸡独立的走到房里的圆桌边闲坐着,“对了,你去帮我把云直找来。”   “小姐要找百里公子?”   “恩,对。”明天是美容院就得开幕的日子,她去不了总得叮嘱知道点详细情况,况且还有昨晚知道的事,她要好好问问清楚。   “好,小姐先吃着水果吧,杏儿帮小姐去找他过来。”杏儿乖巧的应话,安顿一切后才小跑着离开了。   沈青转眸瞧见外头伺候的宫娥,比起她和将军刚住进的时候,好像多了不少,难不成是因为她成了公主,所有又遣过来照料的?   正疑惑的想着,房门外的天空里忽然徐徐落下无数的梅花花瓣,恍如寒冬落雪,洋洋洒洒的飘送着,院外的小宫娥们见到这样的情景无比惊叹喜悦,纷纷跑出去寻找梅花飘送的来源,沈青眨了眨眼,也纳闷不已。   “漂亮吗?可惜比不上你在庆典上造的花瓣雪。”   身边忽然多了个声音,沈青猛的回头,看到带着水墨面具的淳于献赫然坐在自己对面,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扶着另一张凳子才定住,激动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之间虽然有些恩仇,但还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更何况你现在还是大周的公主殿下。”   鬼才要给他行礼呢!沈青惊魂未定的在心里猛飙脏话,到底是人是鬼,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长舒一口气安神后默默的瞟了他一眼,“恩仇,这么说,那天在内湖边救了我们的人真的是你?”   淳于献轻笑,“你毁了我的山寨,我却以怨报德的救你一命,你打算怎么偿还我的恩情?”   “你给我个地址,我找人做一面巨大的锦旗,上书无私奉献,下书留名千古,敲锣打鼓的给你送去,以表示我真诚的谢意!”救命之恩可以勉强做算,捣毁山寨那是他们抢东西在先,偿还恩情?难道叫她以身相许么,真是…   淳于献瞬时接不上话了,“你还真特别…”   “谢谢夸奖。”沈青厚脸皮的受了,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对了,你姓淳于,是不是四大宗室的那个…”   “我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淳于献轻飘飘的打断她的话,转而又问道:“你的脚伤好的怎么样了?”   “御医说伤势恢复的不错,辞行?你来皇宫里干什么的?”沈青问完恍然想起那天偷窥到的现场直播,瞬时泛起一阵古怪的感觉。   “不告诉你,”淳于献说着站起身,“不过,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沈青正想跟他说那你下次挑个正常点的出场方式,就听外头传来高扬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诧然转头看了看,再回头,淳于大侠已经走【154】   在京都城的生意眼看着就要开业了,难得将军大人不在,沈青本来准备接下来花时间好好了解生意的事儿,没想到皇后又找上门来了,真是不速之客啊不速之客。   赵皇后在老嬷嬷和赵素雪的搀扶下,气势壮大的领了一路随从抵达,沈青起身在小宫娥的搀扶下起身站起来,在赵皇后进来后,俯身行了个礼,“青萝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了吧。”赵皇后轻蔑的瞟了她一眼,她身旁的赵素雪心里满是嫉妒,眼里却又显得极为不屑。   沈青在宫娥的搀扶下单脚站着,赵皇后雍容的走到房内的圆桌旁坐下,见她辛苦站着也不管不顾,沈青心中郁闷,看来这几只就是闲得发慌专门来刁难她的。   身旁的小宫娥仔细搬了张凳子到脚边,墨羽将军一向紧张夫人,她们在身旁伺候着看多了,久而久之,就算没有提醒,她们对新公主的照顾也是一样仔细的。   沈青没落座,缓着声音发问,“不知皇后娘娘到这我这来是有何事?”   赵素雪瞥了她一眼,尖酸刻薄的说道:“怎么,皇姨娘好心来看看你,你还嫌弃不成?真是好笑了!”   赵皇后伸了伸手,拦下素雪的话,眼神冰冷的看了看沈青萝身旁的小宫娥,对一旁的老嬷嬷出声道:“给本宫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奴才。”   “是。”老嬷嬷听令,扯过沈青萝身旁的小宫娥上来就是两个响亮的巴掌!   沈青怔了一下立时低喝出声,“你干什么!?”   老嬷嬷打完全然不顾她的话,一甩手又将那宫娥狠狠扔到一边去了,小宫娥砰的一声撞到门边上,铺跪在地上,捂着被打的红肿,低声梗咽的哭泣,根本不敢反抗质疑。   沈青心火噌的一下立刻烧了起来,满脸怒意的看着那个动手的老嬷嬷和赵皇后,这算什么鸟事,一进门就打她院里的人?!   赵皇后冷眼看着她动怒的脸,“早前念在你只是卑微的平民女子,不懂不学宫里的礼数规矩,本宫也不多在意,如今圣上收了你做义女,往后你就有了公主的身份跟地位,既是如此就更应该懂得谨守身份,以前不懂的规矩,今后就要一点点的好好学起来,本宫亲自来探望你,就算脚上有伤也要起身行礼,这是应该的,但本宫若没有出声赐座,就算要你站上三五时辰,几天几夜,你都不能坐下,这就是规矩。”   “当然,这也怪不得你,也该是你这宫院里的奴才不懂规矩,老嬷嬷这趟教训当是给你这身边伺候的人提个醒儿,哪些当做哪些不当做。”   赵皇后说着轻哼着笑了笑,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做人还是贵在自知的,既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卑贱出生,逾越和犯错就是该打该罚的,本宫贵为后宫之首,自然要为做众人的榜样,所以今后遇上这些事,本宫都不会姑息,别说是小小的卑贱奴才了,就算是你,本宫也是一样严惩不贷的。”   沈青脸色难看,这该死的老女人,指桑骂槐,明里暗里的说一大通,不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吗!要不是碍着自己脚上受了伤,还有她是未来公公的正房妻子,她一早要掀锅了!   赵素雪听着皇姨娘的这番话,心里别提多爽快了,当公主又怎么样?只要她皇姨娘出声,照样可以整死她!“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服气了吗?我皇姨娘好心教导,这可是你的福分!”   沈青缓缓抬起头,泰然处之的望着她,沉然大气的开口道:“赵姑娘,皇后娘娘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但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本公主!”   “你…!”赵素雪和赵皇后同时愣住了,伴着方才打人的老嬷嬷,在场的,谁都没料到沈青萝竟敢这样嚣张的公然反击,赵皇后正要出声,却被沈青萝先声夺人的抢了话。   “赵姑娘,你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想必平常是以皇后娘娘的言行身教马首是瞻的,但自进来到现在,咋咋呼呼的话说了不少,却连最基本的行礼都不会,是本公主初来乍到不知你有什么无比尊贵的身份,还是你想告诉本公主,皇后娘娘刚才那一番话只是说着玩儿的?”   沈青又凌然无惧的望着已经隐隐发怒的赵皇后,“还有跟着皇后娘娘来的这一屋子奴才,看来也都不懂得什么是规矩礼数,皇后娘娘身教严明,定不会纵容自己身边的奴才这般无礼,依本公主看,像老嬷嬷这样罚两个巴掌哪够?还是应该叫皇卫军的将士来,逐一的好好训教!”   话说到这,屋里连着老嬷嬷在内的所有奴才们颤了身子噼噼啪啪的齐齐跪下,“奴才、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承着一地奴才跪拜的沈青一脸尊傲,沉稳大气的威严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浑然天成的皇室风范比真正的皇室公主也丝毫不差!   赵皇后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刻意羞辱她,却没想到局势完全倒戈,她的羞辱却让沈青萝在宫中建立了无比的威信,赵素雪也怔住了,她心里根本没瞧上沈青萝的公主身份,没想到眼下却被她揪着把柄狠狠的倒打一耙!   沈青没出声让奴才们起来,只是转眸看着还不知死活的赵素雪,赵素雪被她看着发冷,也跟着众人俯身行了个礼,“素雪参见公主殿下。”   此时赵皇后的脸色已经难得的发情了,沈青淡笑着从容出声,“都起来吧!”话音落下,一众奴才嬷嬷和赵素雪等人,这才熙熙攘攘的全部站起身。   打压了她们的气焰,沈青心里就舒畅多了,在前世龙蛇混杂的人际社交圈子练出来的风姿烈骨,可不是耍着玩儿的!   赵皇后哪肯这样轻易放过沈青萝,正寻思着再找找她的什么把柄,就听外头又传来巍巍扬扬的通传声,“皇太后驾到。”   沈青暗暗恼了,满心的郁闷,这些人,怎么都闲的发慌的往她这【155】   个个都是身份尊贵的主,她这卧房里站不下这么多人,赵皇后循着皇太后移驾去了她这宫院的正殿,于是被迫被‘探望’的沈青还得跟着招呼着她们。   皇太后雍容端庄的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赵皇后坐在殿上右侧位,赵素雪紧跟其后的站着,沈青坐在另一面,旁的宫娥太监们陆续站在正殿两侧和殿外。   沈青心里呐呐的想,皇室贵族真麻烦,探望伤患,带点水果随便问候一下就好了么,还非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摆个阵势出来,不过,沈青想着默默的看了看皇太后,就算不学常识知识也多少知道皇太后对薛以旋很好的事儿,她没带着薛以旋来算对她不错了,不然她得一人抵抗这么多坏心眼的外敌,真会忙不过来…   赵皇后心知肚明皇太后今日的来意,封赐沈青萝的当天,她按兵不动就等着皇太后去圣上那说理,虽然如今后宫之事由她说了算,可这样的事还是由皇太后出现比较好,本以为皇太后到圣上那能起点什么作用,谁知还是无功而回。   如今封赐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再过不久,浩洲七国都会知道大周出了一个出生卑微的平民公主,她今日来本就是想借机端个沈青萝的疏漏,好不让公主的名分做实,没想到方才却先被她得了便宜。   回眸朝皇太后望去,“臣妾今日与母后想到一块去了,竟然一前一后的都到了素月公主的宫院。”   皇太后轻哼着笑了笑,朝着沈青萝又上下打量了亮眼,论皮相算不是拔尖的,论身世又是极为卑微的,论本事,那日冬至庆典的精彩表演确实不错,可就算节目筹办的再精彩也轮不上她做他们这大周的公主!   她本以为圣上是因为庆典上沈青萝被贼人掳劫一事,心怀愧疚才做出那样的决定,找了圣上想商量着再找个别的方式好好赏赐,没想到劝了许久都劝不动圣上坚定的心思,都不知这女人是用什么手段叫圣上这么喜欢她,想到这,皇太后面容冷淡的出声问道:“你的伤势恢复的怎样了?”   “谢太后关心,恢复的还算不错。”要是你们全都早点走,她应该可以恢复的更好。   “那就好,”皇太后说着动了动手指,抑扬顿挫的说道:“这次庆典的事也确实苦了你的,圣上泽心仁厚,想着要补偿奖赏才将这不合衬的公主身份安在你身上,但哀家是绝不会让皇室正统肆意混淆,你与墨羽将军的婚事,哀家没什么意见,你想要什么另外的封赏,哀家也都可以给你。”   皇太后语调一转,“只要你找圣上说清楚,要主动放弃素月公主的赐封就好。”   赵皇后听完,乐得自在的静观其变,这些话终究是要皇太后来说最合适!   沈青满心郁闷,刚才赵皇后来硬的,现在皇太后在这恩威并施的来软的,开口就奔主题,不是恐吓她做公主的约束力,就是直接让她放弃…起身单脚站着,恭敬的行了个礼,“青萝人微言轻,是没法说动父皇,还是请皇太后亲自去与圣上说吧。”言下之意,要说你自己说去…   其实她也没多在意这公主的头衔,只是知道了将军和圣上的父子情意,她也想完成未来公公的小小心愿。   “你!”皇太后闷了闷,她要是说的动,还用亲自到这来?!微带怒意的瞟了她一眼,看来这沈青萝也是有心赖着公主身份了,一个粗俗的卑微女人竟也妄想自己能当公主?真是可笑!   正说着话,外头又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还不等通传的人说话,沈青转头,就看到三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子齐齐冲了进来,娘的,她这又没开Party,这前仆后继的陆续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听这称呼,沈青就知道来的这些人是谁了,皇宫里也不是只有她这一位公主,来的这几位想必也是大周的公主殿下了,她虽策划过冬至庆典,却没机会一一把这些名人认清楚,现在也不认得谁是谁,只好默不作声的轻轻福了个礼。   皇太后见到几位公主到来,立时露出笑颜,这些个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一个小贱民哪够资格攀上这头衔,慈爱的笑道:“你们几个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三位公主先是转眸打量了一阵身旁的沈青萝,接着当中为首的五公主缓步上前,“儿臣几个也一早想过来探望父皇封的这位新公主,方才去了父皇那,回来时听闻皇祖母与皇后娘娘都在这,便一起过来瞧瞧。”   赵皇后似很满意五公主的话,徐徐出声道:“知礼守礼听话乖巧,仍能时时心存仁爱,这才是真正的公主该有的气度和胸怀。”   皇太后顺势接过话,不屑的甩了沈青萝一眼,“皇后说得对,你们这趟来就该让那些无谓的人好好见识一下,要让人知道,公主岂是随便谁都能当的?”   沈青心中想笑,这是拐着弯的说她不听话,没有真正公主的气量吗?   三位公主被夸的洋洋得意,款款有礼的谢了夸赞,她们这番来,哪是真的好心探望新公主的,这忽然出现的女人抢了她们不少在父皇面前的注意,原本就很不待见她,得知父皇要亲自为她筹备婚礼的消息后,更是让她们气闷不已,这趟来,刚好跟皇祖母和皇后娘娘想到一处去了,就是存心来羞辱她的!   这时跟在她们身后的几个手托锦盒的小宫娥也缓缓走了进来,五公主身后的七公主又继续说道:“儿臣知道青萝即将与墨羽将军成亲,我们几个姐妹刚收了礼官新送进来的贡品,便随意选了几件带过来,想让青萝随意选一样,她出生贫寒,肯定是没多少能撑得起场面的嫁妆,就算她是身份卑微的平民公主,也不该丢了我们大周的脸面,是不是?”   沈青心里暗暗的怒了,谁说她没撑场面的嫁妆,她富有的很,银票珠宝一堆堆的!就是她不屑显摆而已。   赵皇后但笑不语的点了点头,七公主轻轻一扬手,那个几个托着锦盒的宫娥站成一排后,立时缓缓打开手中的精致锦盒,一时间殿内华光四溢,五名宫娥手上显出一番五彩纷呈的精绣物件。   七公主上前两步,对沈青萝说道:“这里有五样东西宝贝,你随便选一件当是婚礼时的嫁妆吧,也好让我们几个姐妹瞧瞧,你的眼光和品味如何。”   选东西的品味如何?又想借机羞辱她,沈青一片冷然,心里早有些不耐烦了,就想着她们这些人能快快离开,也不知道杏儿去找云直,找到了没有,平淡的眸子随便在那些东西上扫了一眼,忽的愣住了。   众人等着看沈青萝如何自取其辱,就见她走向其中的一个锦盒内,拿了一块最不起眼的浅黄色石头,皇太后和赵皇后立时止不住笑意,这等贱民果然是藏不住本身的低劣的。   “既然是公主,怎能连品选宝贝的眼光都没有!”   “母后,说不定那破石头在民间矜贵的很,素月公主从来没见过呢!”   两人一来一往的奚落着沈青萝,其他几个公主也暗暗耻笑她的眼光和品味,其他几件,虽然说不上好,但也总比那颗破石头强,她们当初只是存着戏弄之心,随便放了块石头的,想不到她竟还真的看中最差的那个东西的。   沈青听了她们的话和公主们的窃笑,才知道她们这群白痴不知道她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她还当这几个公主真的这么好心呢,送颗非洲之星这么大的钻石给她!原来她们根本不懂她手里的这颗才是真正的宝贝…   就是这钻石还得再稍稍打磨一下才能绽放出最闪亮的光彩,想到这,沈青忽然淡定了,看着这些有眼不识金镶玉,自以为尊贵的皇族女人,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简直侮辱智商了…至于这份送她的嫁妆,她接受了!   众人各怀心思,几位公主笑过之后,五公主又款款上前,对着皇祖母示好,她已过了适嫁的年级,如今就想着讨好皇太后为她寻一门绝好的亲事,“皇祖母,儿臣还带了几味顶尖的茶叶给您品尝,这就叫人送进来吧。”   皇太后含笑点头,“好。”   沈青换了宽宏慈爱的心态和眼神看待她们,对接下来的事都没什么意见了,于是默默看着五公主吩咐人送来沏好的茶水进来,听着她夸夸其谈的说这些茶叶怎么怎么好。   香茶由宫娥端着逐一送上来,五公主像背书似地跟自己的皇祖母介绍新茶,“皇祖母,这是太平猴魁,这茶香气浓、滋味醇、回味甜,听说喝了对身体也好。”   “好,哀家好好品尝一下。”皇太后说着闻了闻又细细的喝起来,其余几人的桌上也都有新送来的茶品,赵皇后喝了喝,笑着夸道:“这茶确实不错。”   沈青也跟着小小喝了一口,蹙眉轻描淡写的指正,“这是金骏眉。”   五公主讶然,瞬时发觉自己可能把茶的顺序弄错了,慌忙上去端过另一杯茶到皇祖母跟前,“对对,这杯是金骏眉,皇祖母,这杯才是太平猴魁,您尝尝。”   五公主的慌乱让一向骄傲皇室品味学识等等的皇太后和赵皇后丢了不少颜面,堂堂皇室公主竟被一个出生民间的女子指正错误,皇太后冷着脸接过她递上来的新茶继续品尝,赵皇后没心思继续喝了。   小宫娥也送了一杯到素月公主桌前,沈青只是拿着闻了闻,就轻轻放下了,“这是青城雪芽【156】   其实她也不好意思纠错,只是想要献宝也起码做足功课嘛,这样都能张冠李戴,沈青在心里也默默帮五公主呐喊,太平猴魁,你到底在哪…?   五公主气怒的盯着沈青萝,“沈青萝,你少不懂装懂,这些都是新送进宫里的顶尖茶叶,你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哪会认得这些好茶!”   说话不带身世说明会死哦…   沈青宽宏大量的轻笑,不巧,她就是认得,许多有钱老板都喜欢开毫无生意的茶馆晾着,时不时就去喝喝这种贵的要死的名茶,她凑了几次茶局细细学了不少,茶艺功夫也是颇受称赞的,“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沏茶的人,她总不会骗你吧?”   五公主见一旁沏茶的宫娥紧张的默默点了头,立时羞愤不已,脸都红了半截,连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了,万一她硬要指鹿为马,只怕还会被皇祖母狠狠训斥。   皇太后立刻没了品茶的心思,将手中的茶递了回去,赵皇后原本对她们满心的期望也落空了,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说公主岂是随便谁都能当的,这厢就立刻被沈青萝轻描淡写比下去了,五公主还当着众人的面,犯这种错误,这一趟来真是颜面尽失了!   殿上冷寂一阵,赵皇后起身找了个借口就带着赵素雪不紧不慢的离开了,皇太后自然也坐不下去了,余下的一行人终于在败兴而归的气氛下默默散去了。   沈青心里无比畅快,虽然被这群人折磨了这么久,可头一次听说,探病还送钻石的!~要不是想着低调处事的宗旨,她真想去门口欢送她们…==   出了大殿准备回房,就见着刚才被老嬷嬷打了的小宫娥过来扶她,沈青心里有些愧疚,要不是因为她,赵皇后也不会找她身边的人下手,“今天你就不用伺候了,早点下去休息吧,去煮两个热鸡蛋敷敷脸,红肿会消得快些。”   小宫娥受宠若惊的立时跪下了,“奴婢多谢公主!”   “不必客气,也是我连累你了,快起来吧。”沈青站在廊道上扶着大红木柱跟她挥了挥手,“在我这不用这么讲究的,快起来吧。”   小宫娥眼眶湿润的继续跪着,“公主,虽然您是来自民间的公主,但是在奴婢心里,您比真正的皇室公主还要高贵得体,咱们院里伺候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真的!当初公主受封时,我们院里的人都为您高兴。”   沈青心道幸好自己扶着木柱站着呢,不然真要被夸晕了,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半吊子的公主,可被嘴这么甜的小宫娥夸赞,还是免不了心花怒发一下,“别把我夸坏了,你快起来吧。”   “是,”小宫娥笑笑的站起身,扶着公主继续说道:“还有呢,公主,将军大人对您真好,照顾起来无微不至的,早前总是听闻蛮族将军如何残暴凶恶,其实真人看着一点儿都不觉得,您和墨羽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小宫娥眼神真诚的紧,沈青有些不好意思,正这时,前头忽然想起熟悉的打趣声,“我瞧着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是不是呀,公主殿下?”   沈青抬头正瞧见百里云直一脸笑颜的站在前头的卧房门口,清俊潇洒的悠闲样子,看来已经等了一小会儿了,“少拿我开涮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多会儿,刚到的时候就看着皇太后和皇后她们正要走,我就躲开了~”百里云直说着走过来扶她,“我可没敢拿你开涮,这几天没见你就成公主了,真是好福气啊好福气!~”   沈青闷闷的哼了哼,“我为什么会成公主,你应该比我清楚原因吧,而且你真太不够意思了,明知道我被皇太后她们围攻,你也来了也不过来帮帮我。”   “我觉着你以一敌百都不是问题,而且那里一群的女人,我过去凑什么热闹~”百里云直心知肚明的很,这么多适婚公主在场,他要是忽然出现,肯定要扯上什么旁的无谓事情了,当然是有多远避多远。   “以一敌百?!你太看得起我了。”两人说着话,去到梅花树间的石桌旁坐着,小宫娥和杏儿不紧不慢的为他们送上热茶。   百里云直一脸我很信任的你表情,“我刚才瞧见皇太后和太后她们可都是败兴而归的,你却一点事儿都没有,连皇宫里地位这么高的这几个人都没能把你降了,可见你的实力还是很深不可测的。”   沈青没好气的瞟他一眼,什么一点事儿都没有,他是没瞧见刚才她被轮流打压的可怜处境!   “你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儿啊?”百里云直边给她和自己倒暖茶,边慢悠悠的问话。   “好多事!”沈青在脑子里理了理,连忙揪着百里云直问进度,“明天美容院就开张了吧?你跟胡掌柜他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宣传和造势没少吧?活动明细还有会员制架构都弄清楚明白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最记挂钱的事儿,这么几天没看到我,也不先说点好听的贴心话,太叫我失望了!~”   “贴心话?”沈青郁闷了,臭小子还有耍她玩儿,“留着给羽公主说去,我要对你说,将军会把了我的皮的。”   百里云直邹眉想了想,确实,“那还是别说了,他不会动你,他肯定会拔了我的皮…”   沈青暗暗失笑,“快说生意的事儿,你们都弄得怎么样了?”   “你就放心吧,我都按着你说的一一准备好了,这几日坊间就有不少好奇美容院的人,都是达官贵族的夫人小姐,明日开张会办的喜庆,肯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沈青这才心满意足的点头,这样就可以等着赚钱了。   “倒是胡掌柜他们,听闻你这幕后老板一下成了公主殿下,激动的模样真是又夸张又好笑!”百里云直回忆似的说着,嘴边带着丝丝笑意。   “能有什么啊~”沈青跟着笑了笑,幸好她当初没依着自己身份来筹备美容院的生意,不然在这她树敌如林的京都城,肯定没几天就得倒闭了,定了定心思,又想到四大宗室的事儿,正了正色继续说话。   “之前我特意跟将军补了常识课,知道了四大宗室的事儿,不是说只要是宗室看中的人,就算是乞丐也会变成一国之君吗?你也是四大宗室的,当初又说是受指派才跟着将军的,那…”   百里云直挑了挑眉,“真不错,终于知道虚心好学了,我以为你准备一直懵懂下去呢。”   “别岔开话题!”   “好吧,”百里云直耸了耸肩,晃悠悠的笑道:“自天启皇帝至今,四大宗室的继任人一直为七国挑选能者居任君王之位,我是百里家的继任人之一,挑选看中的人便是我受指派的任务。”   “那你怎么选中将军了?”沈青恍然明白一些,瞬时觉得宗室都像是庞大存在的集团组织。   百里云直捂着茶,苦大仇深的看向远空,“我运气差,比试的输他一招半式,就认栽了。”   “嗯?”沈青没听明白,可怎么觉着好像很儿戏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们百里家的族长都是从继任人中选出来的,真正能继任百里族族长位置的只有被家族长老认可的一人,我天性懒惰,不想当什么族长,也不想去选什么能人,所以就想着借受指派的名义出来四处游玩,去到镜楚之时,正遇上将军和将士们在营地里玩摔跤,”百里云直说着看了看她,“就是当初你和纳都不是的那个。”   沈青了然点头,百里云直继续往下说,“当时我觉着好玩就凑上去比了几场,谁知技不如人,输了将军一招半式,又没什么可输的东西,便留下来当他的谋臣了。”   “……”沈青默默的泪了,“我还以为,是你看中将军能当一国之君呢…”   百里云直列开笑脸,“你这么想,就太不了解我,也太不了解将军了。”   “我本来就不了解你们,瞒我多少事啊…”   “虽说是摔跤场上输了,可要不是能人,我百里云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留下?”百里云直说着又困惑的看了看她,“而且,你这到底是希望将军当君王呢?还是不希望呢?”   沈青稍稍考虑一下,默然摇了摇头,“君王哪会只娶一个老婆,我只想要一份简单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他的事,对我来说都太复杂了…”   百里云直闻言会心笑笑,抬眸间顺势看到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将军,很识趣的起来伸了伸懒腰,“我这几天被你和将军的事累坏了,让我去厢房休息一阵,迟点让杏儿去喊我吃饭,对了,记得叫杏儿多准备写好吃的。”   “嗯?”沈青郁闷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去睡觉了,“这还没说完呢!”   循着云直离开的身影站头,却忽然被人抱了起来,怀抱和气味太熟悉,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瞅着云直已经笑眯眯的走远了,沈青呐呐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侯湛凝眸看着怀里的女人,“刚好听到有人说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157】   一向心理素质过硬的沈青不自觉脸红了,她和将军都不是喜欢情话绵绵的人,两人这么矫情的对着好像还是第一次,在看到他眼底得意的笑意后,沈青又改口,“我可没说是你。”   夏侯湛蹙拢剑眉,嚣张道:“只能是我!”   沈青拿他没辙,只是抿着笑看他,见她不反驳,夏侯湛立刻俯身过去狠狠的亲了一口。   “喂,”沈青立刻慌了,摆脱,太明目张胆了,杏儿和小宫娥们都躲在那边看着偷笑呢!“你知不知羞,咱们是在院子里呢!”   “那好,本将军回房再亲!”夏侯湛说着就抱她大步走回卧房,沈青无语的靠在他怀里,她羞到无地自容了,还敢声音再大点么?这男人真是完全不懂害臊是何物…   进了房门,夏侯湛走到圆凳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圈抱着她,眼眸深邃的望着怀里的女人,嘴角轻扬着,“青萝,我很高兴。”   高兴他们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沈青唇瓣也浮起丝丝笑意,他们现在是恋人关系,再过不久,就会拜堂成亲,原本她介意要怎样无比漂亮美丽的走上红毯,可是现在想想,只要是能跟他一起,就算是金鸡独立的结婚,也无所谓了,攀着他的怀抱抿嘴笑道:“先跟你说哦,做我相公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怎么不容易?说给我听听。”夏侯湛饶有兴致的问话。   “第一,要给我自由空间,不能太管着我。”   沈青刚准备继续说下去,第一条就被将军否决了,“不答应,你只属于本将军,而且你的自由时间就是用来闯祸的。”   “……”沈青郁闷了,生气的说道:“第二,不能在言语或者行动上欺负我,你刚才那句话就算欺负的一种!”   夏侯湛失笑,“还有呢?”   “真心爱我,还有除了我,你绝不能有别的女人,不然…”沈青默默停顿了一下,夏侯湛蹙眉继续问,“不然怎么样?又要闷不吭声的离开我?”   若得爱惜才值得细水长流;若遭倦怠,那就披甲退守,独自白头,沈青若有所思的默默看他,正想点头。   夏侯湛又霸道狂妄的的再度出声,宣誓似的承诺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不会!”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要了,便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沈青轻扬笑容,“要是哪天你当了君王,也只要我一个?”   夏侯湛点头,笑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止不住的小幸福在心里四溢着,沈青暖暖望着眼前的男人,老天爷给了她这么多的好运气,最好的就是在她刚来这世界的时候遇上了他,附身过去搂抱着他的颈脖,想到自己以前总是诸多抱怨,沈青又止不住的轻笑起来。   夏侯湛抱着怀里的女人,“而且正如你所想,我不愿当什么君王,父亲一直希望我能留在大周继任王位,只是在我心里,镜楚才是真正的家乡,所以我会回去,带着你一起。”   所以他们的想法还是很一致的,沈青松手,微笑的看着他,“我们一起回去,以后,那也是我的家乡。”   话音刚落,他的吻已经轻轻盖在唇瓣上,夏侯湛眸中闪动着骄傲和喜悦的光芒,抱着她起身密密吻着走向床榻,沈青推了推他,吻得间隙得空说话,“待会还要跟云直一起吃饭,不要了…”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我想要,当然都得你负责。”   那她岂不是要累死了!沈青郁闷的锤了他一下,夏侯湛握着她的手将她轻缓的放到床榻上,眼眸深邃,俯身上来贴着她的唇瓣,细吻伴着轻柔的话传到她的耳边,“青萝,为我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沈青心里滑过一丝软绵绵的触动,他火热的吻已经盖在了唇上,拉着自己的手放在他腿间,沈青无措的动了一下,夏侯湛不让她逃避,带引着她灭火…   房门外,冬日白梅翩翩飘散,西陲的阳光晒得恰倒好处,待天际渐渐蒙上暮色的时候,院里头,杏儿和小宫娥们忙碌的准备将晚膳送上来。   沈青有感而发,这大概是她最尴尬的一次晚饭,被将军大人强逼着‘负责’之后,房里一团乱,看着杏儿和宫娥们抿笑收拾房间,沈青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了…   晚饭之时,过来用餐的百里云直还带了香醇浓郁的好酒,“还好是在宫里,想要喝什么美酒都能讨来。”   坐在将军旁边的沈青连忙劝了两句,“别喝多了,明天是个大日子,你还要帮我去看着生意开张的。”   “戚,我什么时候误过事啊,喝多少都醉不倒我!”百里云直兴起,何况现在他们俩相亲相爱,他形单影只的,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夏侯湛一边为青萝夹菜一边笑道:“八成是想念苏羽了,你就随他去好了。”   沈青立时会意,“说起来也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怎么样?公主给你捎消息了吗?她最近怎么样?”   百里云直笑着为将军和自己斟满香酒,“她听说你们要举行婚礼的事,也吵着要来大周参加婚礼,只是因为退婚的事,真国圣上将她禁足了,说什么也不让她来参加将军的婚礼。”   沈青听了顿觉惋惜,苏羽要是能来,正好可以当她的伴娘嘛,真国圣上估计是怕自己的女儿丢面子吧…   夏侯湛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而出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等你们在大周的事情办完后,我准备启程去向真国圣上提亲。”百里云直笑笑的说话,原本是打算跟苏羽一起回真国,只是那丫头不肯太快将事情公布,原说去跟父皇撤了婚事就来找他,现在却被禁足了,连凑热闹的份都没有,眼下肯定正郁闷不已呢。   “好好!”沈青小兴奋起来,“我们陪着你一起去!”提亲这种事,她还没见识过呢,陪着云直兄一起去提亲啊,肯定很好玩!~   “你又瞎起哄。”夏侯湛邹眉按住她雀跃的右脚,生怕她不自觉的踢伤了。   “这哪是瞎起哄嘛,这是喜事,我一定要过去凑热闹的,到时候云直提亲成亲,我们不都得到场吗?”   百里云直一脸无谓的看她一眼,“你别想看我出丑就行。”   “云直兄,你太了解我了。”不趁那种时候整他,正待何时啊~!   百里云直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香酒,晃悠悠的继续说道:“说起来,苏羽还告诉我另一件事。”   夏侯湛疑惑的转头,“什么事?”   “苏裕舟回真国了,”百里云直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等了十三年,真国圣上终于等到一家团聚了。”   夏侯湛默了默,神色稍显凝重,虽说苏裕舟闲云野鹤了这么久,但上次临冬城一聚,他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求胜之心,只怕这不是什么好事。   沈青想起云直之前说过对苏裕舟的看法,心中默然纳了纳,毕竟交情不深,可是家人团聚,苏羽和真国圣上他们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晚饭在云直兄扫尽所有美食之后愉快收场,沈青也被将军逼着撑的饱饱的,连杏儿送来饭后的水果,都吃不下去了,抬头看着天上皎洁月光,月色微凉,皇宫静逸在祥和的气氛里。   裕华宫中,翕然月色铺洒在坐在月下的玄衣色男子身上,周身散发着傲然孤寂,手中持着玉白酒壶已经空了底,不远处缓步而来的女子见到这一切后脚步顿了顿,定在五步之遥的地方,轻缓出声。   “六爷。”   男子将空了的玉白酒壶放下,雍容起身,冷澈的眸子转到她身上,低凉开口,“安排夜影骑包围整个皇宫,等待本皇子的命令行事。”   薛以旋微怔,这比他们原先计划的时间提早了一些,难道就是因为沈青萝和夏侯湛的婚事,才叫他决定要改变原定的一切计划?   没理会她的反应,傅彦澈转身踱步与她擦肩而过,薛以旋半低着头,心中满是隐忍许久的苦涩,季连思可以怀他的骨肉,沈青萝左右他的情绪行为,为什么却什么都不愿给她?!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他就感受不到她的心吗?难道只因为她是宗室之后,就注定永远都不能得到他的怜爱【158】   转一日,昨个儿半夜里下了雪,满地的晶莹伴着屋檐上的凝霜,皇宫内四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白雪未停,只是在清晨之时稍稍转小了一些,裕华宫内,侧殿走廊上,一个紧了冬装的小宫娥提着精美食盒走进房间内。   “六皇妃,您吩咐要的糕点,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小宫娥福了福身,跟前不远处一身华衣锦服的季连思从梳妆台上轻轻站起来,妆容明丽,眼眸和举止间都比之前更有威严和气势,“可按本皇妃吩咐的加了热水温着?”   小宫娥微微一怔,显是忘了这叮嘱,立时局促的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重新换加热水的食盒。”   “不必了!”季连思冷着声音喝住她转身的脚步,连带着房里的另外两个宫娥都惊了一下,小宫娥连忙跪地。   季连思上前两步,眉间有些许恼意,“本皇妃赶着去皇后那请安,你这一来一回分明耽误了本皇妃的时间。”   “奴婢该死,请六皇妃恕罪,奴婢以后一定不敢再犯了!”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季连思缓了缓声调,小宫娥以为六皇妃已经原谅她了,连忙点头“奴婢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季连思抬眸对另外两个宫娥,冷冷的出声命令,“派人将她遣到浣衣局做女工,好好长点记性,本皇妃容不得你们这些疏漏害我!”   如今她已经得了地位,想要保得自己的孩子平安出世,保得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就更得步步为营,容不得半丝纰漏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局面,她身边的人更不能连这点琐碎小事都办不好。   小宫娥立时僵在原地,正值寒冬,这冰天雪地的天气,六皇妃竟然将她贬到浣衣局去做女工!   “是。”另外两个小宫娥福了福身领命,心里泛起丝丝寒颤,在这深宫内,得权得势后显露本性的人不在少数,这种人是最难伺候的,她们不仅隐隐为自己担忧起来。   这是殿外又进来一个通报的宫娥,“六皇妃,车驾已经备好了。”   季连思漠然应了声,带着另一个提着食盒的宫娥款款离开,清晨晓雾,正是去皇后宫院请安的时辰。   另一厢的宫院内,因为今天是生意开张的大日子,沈青早早就醒了,却意外看到满园落雪,伴着白梅翩翩凝在院里的地上,立时开心不已,今天果然是个很不错的日子,瑞雪啊瑞雪,等待会将军从未来公公那回来,一定要去院里堆个小雪人来玩儿。   沈青傻傻的想了一阵,看到杏儿拿着漂亮的新衣服进来,“小姐,礼官今天又送来不少新衣裳和新首饰,听说小姐的凤冠霞披也是圣上新叫人订制的,估计过两天就会送进来了,到时小姐穿上一定会很漂亮!”   杏儿喜上眉梢的说着,把送来的衣衫放到小姐身旁的圆桌上,逐一逐一的拿起来给她看。   沈青看出新衣衫的手工刺绣都很细致漂亮,看来未来公公真的为他们花了不少心思,想到这,沈青倒有些过意不去,让一个老人家为自己操办婚事,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转头看着杏儿一脸羡慕的样子,沈青笑笑道:“一会派人去把礼官叫来,让他们也给你量量身形尺寸,做身漂亮的衣衫。”   “真的吗,小姐?”杏儿惊喜不已。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我成亲的时候,不就得你陪着我吗?当然也得新做身漂亮的衣衫。”   “杏儿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穿上圣上御用裁缝师傅做的新衣衫!”杏儿雀跃的掩不住笑意,“那杏儿一会儿就派人去请礼官过来。”   沈青点头,两人正说着话,院里伺候的一个小宫娥徐徐过来,“公主殿下,门外有个小太监说,圣上吩咐人来接你过去,行驾都已经在门外了。”   沈青有些疑惑,未来公公不是已经叫将军过去了吗?怎么又派人来接她?   “是,那个小太监说,别让圣上等太久,让公主殿下穿上暖和的衣裳就过去。”   “小姐,说不定是圣上也是有什么婚礼的事情要问你吧。”杏儿不疑有他,从手边拿了件新送来的轻裘为小姐披上。   沈青点头,淡淡然起身,小宫娥撑着油纸伞为她挡雪,在杏儿的搀扶下一路缓慢的走到院子里,来接人的小太监已经将扛轿抬到院子里来了,见她出来,谨然行了个礼,“奴才给素月公主请安。”   “起来吧。”沈青见他有些眼生,缓声问道:“父皇是在哪等我过去?”   小太监顿了段,低头说道:“公主跟奴才去了就知道了,圣上说是要给公主一个惊喜。”   惊喜?沈青困惑邹了邹眉,在杏儿的搀扶下进了轿子。   出发后,杏儿也打算跟着去,小姐腿脚不方便总不好走路的,刚走两步却被来接人的小太监拦住了,“姑娘就不用跟着去了,奴才们会伺候好公主殿下的。”   杏儿诧然道:“哎?这这么行?还是我跟着小姐伺候方便些。”   “姑娘放心吧,那边伺候的人很多,不会让公主出事的。”小太监带着三分笑意拦下她后,就转身跟着行驾匆匆离开了,杏儿闷在原地,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一路白雪茫茫,沈青在行驾里也看不到他们到底是要去哪,停下轿子的时候,被颠了半天的她终于缓缓歇了口气,小太监掀开布帘,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沈青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顶着冷风走出行驾,却赫然看到穿着一身玄青色锦服,披着墨色轻裘的六皇子笑意涟涟站在跟前,沈青一愣,转头,才发现在他们正站在满香园的湖桥上。   哪里是什么未来公公派人来接她,原来一切都是傅彦澈安排的,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人把她骗到这来了。   傅彦澈笑笑的过来,扶着她说话,“今日特别想看看满香园的雪景,就想着找人把你接过来了,你整日待在院子里养伤,肯定是闷坏了,今日就陪着我赏赏雪景可好?”   身后的行驾默默撤去,沈青只能扶着傅彦澈单脚站着,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与从前不一样了,“那六哥手下的人怎么说是父皇派人来请我,赏雪这么风雅的事,直接说明了,我也愿意来的。”   傅彦澈微愣,凝视着她开口,“真不愿听到你这样称呼我。”   沈青轻笑,可现在已经事实了,按对天下公开的身份来说,他们现在,算是兄妹了,“那不然我还是称呼你做六皇子?还是…”殿下?   “我已经命人在前面的亭子里备了暖茶,你要是觉得冷,我就带你去前面的亭子里坐着。”傅彦澈轻描淡写的打断她的话。   沈青默默转身再仔细看了看四周,湖面上的水被冷风微微浮送,微波粼粼,湖边的草木上满是落雪凝结的霜冻,昨天半夜的雪应该很大吧,短短一夜,竟也积了这么多的雪,“这儿的雪景真的很漂亮。”   傅彦澈嘴角轻扬,柔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只可惜…”沈青呐呐的说了一半,又没继续说下去。   “只可惜什么?”   沈青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她很现实,三两下就往坏处想,景色再美也只是笼中美景而已,“这样的美景看一次两次顺心惬意,看一辈子只怕就太腻了…”肯定会闷死==   傅彦澈微微一怔,心头升起闷烦的情绪,她向来爽直自由,这样的深宫肯定不是她愿意留下的地方…   跟傅彦澈这样站在湖桥上,沈青会不由的想起在湖底水牢被困的一幕,于是身子凉,心就更凉了,单脚站的有些累,沈青晃了晃身子,准备找个借口先回去,“六哥,还是叫刚才那些人先送我回去吧,一会礼官还会去我那订制新的衣服。”   谁知话音刚落,身子忽然被傅彦澈横抱了起来,沈青惊了,有些慌张的看着他。   傅彦澈沉着眸子往亭子的方向走,“放你回去准备跟夏侯湛的婚礼?不可能!”   “你…”沈青闷了话,她以为上次他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傅彦澈将她带到亭子里,轻轻的放到垫了暖垫的石凳上坐下,桌边放着几只青铜火炉,桌上的暖茶清香阵阵,起身看了站在亭子边上的宫娥太监,淡然出声,“你们先退下吧。”   等伺候的人都远远的退下后,满香园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沈青蹙眉仰头望着他,“你有话与我说?”   “我没法看着你嫁给他,”傅彦澈沉声开口,俯身蹲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小手,紧紧凝视着她,“我时常后悔,当初为何就将你送给别人,可若不是如此,我们也许就无法相遇…”   “我从未如此在意过别的女人,青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会永远真心的待你,留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沈青微愣,这句话,难道是连思告诉他的吗?半晌才缓缓出声,“六哥,难道你忘了吗?我们现在是兄妹。”   傅彦澈想到父皇当着他的面,刻意说过的话,心里泛起隐忍的怒意,夏侯湛是他的儿子,难道他就不是吗?!“若你肯答应留在我身边,即便是兄妹,我也会排除万难当着天下人的面风风光光的迎娶你,我若为王,你必为后【159】   这番感人肺腑的情话叫沈青又愣了愣,脑子里抽空还想了些别的,要是换了现在是季连思或薛以旋坐在这,只怕都得喜极而泣,立刻点头答应。我若为王,你必为后,多么有分量的词儿,可惜却对不上她的心意…   她前世心心念念的想当豪门少奶奶,为了嫁给和傅彦澈一模一样的那个男人,努力学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最后人生无常,她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她想开了,这辈子,可以有自己的事业,有一个相伴一生的人就好。而且,先不说她对六皇子没动心思,要是真的动了,她也不会把自己困在深宫里。   “青萝…”   见他又要说话,沈青连忙站起身,左右思量了一下,寻了个最合适的称呼开口,“六皇子,”傅彦澈也跟着缓缓站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喊你六皇子,是因为你没有将我当妹妹看待,我也确实没法把你当成自己的哥哥,有些事即便没有说开,你我也是心知肚明的,我记得庆典前晚你在御花园里对我说过的话,也记得庆典当天我被困在水牢里等死的情景。”   傅彦澈以为青萝回答应自己的喜色在她后面的话说出来后,又瞬时变得有些紧张,她果真以为是他指示薛以旋这么做的吗?“青萝,那日的事绝不是我…”   “青萝感激六皇子对我的厚爱,只是这份情,青萝没法接受,也受不起,”沈青沉静的望着他,心中也有些感慨,浅笑道:“或许冥冥中早已经注定我们没有缘分,既是如此,无谓的执着也是没用的。”前世的他们没法成为夫妻,这一世他又将她送给别人,有缘无分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傅彦澈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沈青单脚站着,轻轻福了福身,“若没有别的事,青萝就先告辞了。”心里正盘算着附近没一个宫娥太监,连根拐杖都没有,自己要回去才好,刚站直身子却忽然被他抱住了。   “怎么会没缘分?!”傅彦澈将她紧搂在怀里,“青萝,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伤害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要相信我!”   沈青怔了怔,随即想要挣脱,却发现他抱着很紧,自己这样单脚站着根本没法使力,正纠结的时候,乍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愤怒的吼声。   “傅彦澈,放开我的女人!”   两人同时转头,就看到夏侯湛像一团狂风般的急速过来,一身藏青蟒袍掩不住周身的肃然杀气,怒火中烧的眼神简直要将这满香园的所有白雪烧化,右手持着的青虹宝剑在寒风中更显骇人,将军这是已经气到要杀人了!   傅彦澈松开她一步上前将她轻轻揽到身后,一字一字的出声道:“不可能!”   沈青怔住了,当着将军说这样的话,简直是找死啊,正想着就忽然感觉迎面袭来一阵巨大的狂潮,还没回神身前的人已经冲了出去,一声巨大的铿锵声震响起来,满香园的落雪整个抖了一抖,沈青定了定眼,才发现傅彦澈随身带着一柄刚柔并济的软剑,完了完了,竟然都带着家伙来的!   不远处原被傅彦澈遣开的宫娥太监们听到动静,又立即跑了回来,看到是墨羽将军和六皇子打起来了,瞬时惊讶不已,几个醒事的宫娥太监翻身就跑走了,忙着去通知圣上和皇后娘娘等人。   白雪寒梅在森寒剑光中凌舞,青虹宝剑激杀间霎时凌烈出一片戾气,粼粼而动的湖面也忽起剧烈的波澜,分明是夏侯湛的剑气引动的狂潮。   傅彦澈早已郁积在心里的愤恨在这时掩不住的激发出来,身形邹然而起,剑势矫若游龙疾走对杀,激斗一阵后,退开的一瞬,傅彦澈才发觉持剑的右手早已被他的猛力震得麻了,夏侯湛果然名副其实的狂妄嚣张,冷笑着阴沉出声,“竟敢在大周皇城里对皇子动杀机。”   夏侯湛眼眸森冷嗜血,“叫你紧紧记清楚,青萝是我的女人!记不住就到黄泉去忏悔。”   见他们好不容易停歇下来了,沈青连忙从亭子里出来阻拦,谁知扶的柱子太滑,没了可以支撑的东西,单脚稳不住平衡的重心,眼看就要从阶梯上摔下去了,“啊…!”   惊慌的低呼声叫不远处的人听见,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奔了过来,傅彦澈朝她伸出手,夏侯湛却是铁臂一揽,将她紧紧搂过来,旋身一转,叫青萝平稳站好才紧张的打量她。   “没事没事。”沈青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摔倒,不然两个男人为她大打出手,她这女主角却摔了个狗吃屎,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傅彦澈手空了空,呐呐的伸回来,转头凝视着夏侯湛怀里的她。   就在这空挡里,一道冷喝的声音从湖桥的方向传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紧着跟这句威严有力的声音,便是一阵整齐而动的脚步声,手持冷枪的皇卫军簇拥着傅鹰轩,从湖桥方向轰响着过来。   傅鹰轩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亦是惊讶不已,方才湛儿忽然被一个青萝的贴身丫头叫走,没多久又传来两人在满香园打斗的消息,傅鹰轩愠怒的眸子动了又动,看着两个儿子手中的兵器和雪地上一片狼藉,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   沈青看着未来公公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出来说话,“父皇,将军和六哥只是起了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真的?”傅鹰轩说着在两人间看了看,他知道青萝是不想让自己动怒,可两个儿子身上的怒火显然还没有完全消散,怎会已经没事了。   “是,”要是把傅彦澈假传圣旨什么的事说出来,只怕还会引来一连串的麻烦,她和将军婚期在即,再过不久也会离开了,碰了碰一身冷冽的将军大人,又转眸朝傅彦澈看了一眼,镇定的对圣上继续说道:“父皇,误会的事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六哥和将军都是明白人,现在已经没事了【161】   傅鹰轩看出她的愕然缓声继续说道:“寡人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所以一直想方设法的要改变他坚持回镜楚的意愿,但是今日见着满香园内所发生的事又叫寡人有些犹豫了…”   沈青定了定神,柔声开口道:“其实青萝从来只当自己是普通生意人,做生意赚钱,不时也要讲究一下天时地利人和,很多事应该都是相同的道理,如果将军的意愿不在王位,强留的话对将军,对大周,只怕都不是最好最合适的。”更何况人和还是这三个要素里最重要的一点。   傅鹰轩沉缓的点了点头,“原以为只要改变他的意愿,其他事情都会水到渠成,经由今日这事才叫寡人知道,若硬要将湛儿和你留下,只怕到最后对你们反而会很不利。”   沈青轻笑了笑,“父皇能够想通便是最好的,而且我和将军也已经决定等婚礼结束就回镜楚去。”   “寡人一直欠了湛儿做父亲的责任,如今能为你们举办一场婚礼也只是寡人唯一能做的事了,”傅鹰轩慈爱的看着她,“等你们回了镜楚,往后就要你们自己彼此照顾了。”   “嗯。”沈青微笑点了点头,这一刻恍然觉得他也像是自己的父亲,这大概就是家人的魔力吧。   离开德隆殿的时候,落雪已经停了,红墙夹道,空气里都是森冷的寒气,夏侯湛抱着青萝回住的宫院,想起离开时看到父亲原先的阴霾似乎已经消散了,疑惑的问道:“父亲与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随便聊了聊人生。”   夏侯湛抽了抽嘴角,但也知道她还能开玩笑肯定是没什么麻烦的事,回到所住宫院的时候,见百里云直已经回来了,闲闲的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吃着杏儿送来的鲜果,杏儿看到他们回来,立刻就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你没事吧?那些人没为难你吧?”杏儿凝着眉头念头,“他们走的时候,杏儿就觉得怪怪的,幸好我机灵直接去找圣上和姑爷了。”   沈青笑着出声安抚她,“放心放心,我没事,好着呢!”然后拨开杏儿瞧着回来这么早的百里云直,邹着眉头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店里的开业仪式怎么样了?”   “看来你忘性挺大,转眼就忘记本将军的命令了。”夏侯湛不满的蹙眉,却依旧抱着她到石桌旁坐下。   沈青抬起自己的越来越小的小猪蹄脚,郁闷道:“这伤恢复的进度多好啊,我就多问一句也不行么!”这都要犯他的军令,那直接把她处决算了…见他没话说了,转眸看到百里云直还在笑不出声的看好戏,连忙继续问道:“你快说呀?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百里云直常常的谈了生气,“小姑奶奶,开业仪式结束后,客人一拨拨的进来,你做那生意我也插不上手,没什么事儿我留着干嘛呀?交给胡掌柜和那些女工忙活就好了么,我这一天没吃东西,就是想回来慰劳一下自己,你还嫌我回来太早了!”   听到这,沈青顿时一脸喜色,客人一拨拨的进来,那生意肯定还不错,很好很好!立刻豪爽的开口道:“杏儿,快去给世子大人好酒好菜的备上,多准备几个新鲜的菜色,美酒有多少拿多少!”   “嗳嗳,好!”杏儿应声就屁颠屁颠的下去准备了,百里云直扬起满意的笑脸,“这才像话!”转而又邹眉问道:“对了,你们从哪回来?刚才挺杏儿说,青萝被人骗走了?怎么回事啊?   骗走…沈青闷了闷,不知从何说起,夏侯湛愠怒的沉声开口,“是傅彦澈假借名目带走了青萝。”   百里云直惊讶的朝青萝看了看,就听将军继续说道:“若傅彦澈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怕还是不会就此罢休,前几日我已经派人通知临冬城那边的旧部,未免到时候防不胜防,我们也是时候做准备了。”   百里云直微带忧虑的问道:“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夏侯湛点了点头,夜影骑的真正威力谁都没有真正见识过,不尽早防范,危险只会越来越大。   “嗯,那我这就去安排,”百里云直说着就站了起来,从桌上拿了两个水果对青萝道:“叫杏儿热着我的酒菜,晚点我再回来吃!”   “嗳…”沈青云里雾里的听了一阵,刚才还喊饿的云直兄转眼就要走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人就已经消失在院门口了,沈青呐呐的扯了扯将军的衣衫,“将军,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夏侯湛伸手替她拢了拢轻裘,“这些事你知道了也没用,还是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多忧心。”   “可是,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分忧的!”   “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沈青悲愤了,又当她是小孩么,其实他们心理年纪是差不了多少的!郁闷了一阵,想想不叫她分忧就算了,其实将军也挺厉害的,每次她想到什么,到最后他不仅早已想到连准备都准备好了。   吩咐了厨房准备晚饭的杏儿又蹦蹦跳跳的回来,“对了,小姐,我今天就想问你来着,这石头你怎么还放在梳妆台上?”   杏儿说着就从怀里把石头拿出来,看着有些古怪,她还想着要不要扔了呢,沈青郁闷的接过,“这不是一般的石头,这是钻石。”   夏侯湛淡淡然扫了一眼,也有些疑惑,“钻石?”   沈青欣然点头,“虽然目的不单纯,但也算是太后和公主们给我送的嫁妆,别看它不起眼,这东西还是很珍贵的,而且这还是忠贞爱情的象征。”   夏侯湛仔细看了两眼,凉凉道:“这象征太丑了…”   那是因为她还没机会找到人好好打磨一下嘛!沈青郁闷了一下,呐呐的收回被将军嫌弃的大钻石,真是不知道的是草,知道的是宝,现在这钻石放着谁眼里都以为只是石头而已,估计现在只有她那它当宝【162】   裕华宫,季连思默然走向偏殿,手中握着赵皇后交给她的毒药,美艳的眸子带着丝丝愠怒,一个小宫娥小快步的走到她跟前,轻声道:“皇妃,殿下正在偏殿独自坐着,好像心情不大好。”   季连思微怔,想到今天所发生的事,心中又浮起压抑的感觉,“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宫娥应声退下后,季连思站在回廊上默了默,本想要把药瓶好好收起来,放入袖中的时候动作又忽然顿住了,她为赵皇后出谋献策,还想着要借刀杀人除了沈青萝,没想到赵皇后却反过来找她当替死鬼,这样想来,她肯定没讲六皇子这个养子放在心上,不然怎会连他的血脉都不管不顾。   转眸看着灯光冷寂的偏殿,又将袖中的毒药拿了出来,沈青萝早晚得死,只是现在多少还有些利用的价值。   想到这,季连思沉步走向偏殿,六皇子正坐在殿中央的书案上执笔写着东西,稍显凌乱的玄青色锦袍,一身疏离的漠然将整个偏殿都变得异常寂静。   站在殿外两侧伺候的六名随从立即行礼,“你们都先下去吧。”随从面有难色的看了看六皇子殿下的脸色,见他什么都没说,也就默默退下了。   季连思走向殿中央,福身行礼后柔声开口,“殿下,连思有话想跟你说。”   傅彦澈眉头都没抬一下,“本皇子今日没有心情听,你和他们都一起出去。”   季连思心中一涩,在他心里,她也只跟这些奴才一样吗?身形未动,六皇子也并未理她,默了默,再度出声,“是关于青萝的安危,殿下也不想听吗?”   傅彦澈抬眸冷冷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心中滑过一丝卑微的冷笑,上前两步跪在他跟前,“今日连思去母后那儿请安,正好听到…听到殿下在满香园跟墨羽将军起争执的事情。”   “所以呢?”傅彦澈声调转冷。   季连思半低着头说话,“母后大发雷霆,认为今日的事肯定都是因青萝而起,所以,母后决定暗地派人除掉青萝,好让她不能继续作乱宫廷。”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傅彦澈冷冷的看着她,赵皇后为人虚伪,处事狠厉的手段也一向不容外人知晓,季连思只是他新封赐的侧妃而已,这些事没道理会让她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因为”季连思故作迟疑的顿了顿,带着委屈和哽咽再度出声,“母后就是让我去做这件事。”   ‘砰’一声震响!傅彦澈怒拍在身前的桌案上,季连思立时被吓得坐到了大殿上,桌上的狼毛笔被震凌乱不堪,傅彦澈起身步出,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季连思,本皇子很想知道,你为何要将这件事告诉我?”   “殿下,连思与青萝姐妹情深,怎会忍心看着她出事呢,所以连思才会主动来找殿下商量的呀。”季连思闪过怯意,六皇子尖锐的眼神好像要将她的阴谋看穿了一般。   “哼…”傅彦澈冷笑,“好一个姐妹情深,你以为本皇子不知道母后的为人?若不是你从旁说过什么,她怎会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只怕是你有心想加害青萝,才会在母后面前煽风点火的!”   “殿下,连思真的是无辜的,”季连思扑上去抱住六皇子大腿,带着哭腔辩解道:“我与青萝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会想要加害她。”   “当日在冬至庆典上,你是真的没看到青萝被黑人掳走,还是假的,你以为本皇子真的不清楚吗?”傅彦澈说着踢开她的身子,俯身邪魅的看着她,“你接近本皇子之时说自己有一颗真心,如今看来,你的这颗真心卑微肮脏,根本及不上青萝分毫。本皇子从前拿你当青萝的替身,现在,你只是养着本皇子孩子的罐子而已!”   季连思愣愣的怔在原地,眼角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连她一直自欺欺人的虚假美好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撕裂,所有的真相都暴露出来,他话中的尖利一遍遍的痛刺在她的心,沈青萝,从始至终都是沈青萝!隐忍着巨大的悲愤,半晌才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不管殿下怎样看待连思,连思只知道,殿下是连思最爱的人,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现在连思最珍惜的只有这些。”   傅彦澈不屑一顾,季连思缓缓坐起身,从袖中拿出那瓶毒药,抽泣着说道:“母后会拍我去做这件事,正是因为连思与青萝是闺中好友,她还威胁我说,若是不能让她如愿,连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怕就保不住了,殿下,连思真的是被逼无奈。”   “殿下,连思能怀上你的骨肉,如今已经别无所求了,不管殿下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讲将这些只是不希望青萝平平安安的,难道殿下忍心看着青萝出事吗?”   “不用再说了,”傅彦澈眉目冷澈,半晌才徐徐出声,“母后命你怎样办这件事?”   “母后说让连思将毒药加在青萝要喝的药里,在神不知鬼不觉的作出皇太后下手的假象,这样就可以…”   傅彦澈冷笑了笑,附在身后的手缓缓紧捏起拳头,想得到是周全,将一切的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   季连思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不出六皇子的心思想法,犹豫的出声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那个老妖婆想让青萝从此消失,他就偏不能如她的愿,他不仅要让青萝留下,还要让她彻底的摆脱夏侯湛,他们的这场婚礼永远都不能如期举行,傅彦澈目光深深的望着偏殿外的如墨长空,他看中的女人,就算千万人阻扰,他也要得到她!这天下跟沈青萝,都会是他的!   白雪落了两日,沈青也在房里闷了两天,百无聊赖下,她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将军大人小小走开的一阵,沈青派人偷偷去找了未来公公,好不容易的,终于得了一道出宫圣旨!   一想到能出宫逛逛的沈青心情大好,叫着杏儿给自己找了件漂亮的新衣衫,一身漂亮蓝色湖裙,裙面上绣着清淡秀丽的金黄色花瓣,束身的腰封一裹上,沈青就立刻郁闷了。   “都怪将军啊,我真的胖了!”   杏儿在一旁为她找配饰,“小姐胖了才好,胖了还有力气生小少爷小小姐嘛!”   沈青闷了闷,这说的太远了,虽然她和将军已经圆房了,但应该没这么快吧…正想着,将军从门外进来,见着房里慌里慌张的女人,疑惑道:“你这是…?”   还不等他说完,沈青就立刻将未来公公慈悲开恩准她出宫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圣旨可比你那军令大,所以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出宫去逛逛!”   “恩,”将军看着好像没什么意见,呐了呐才开口,“本将军也想着你会闷了,正想着带你出去走走。”   沈青瞬时无哭无泪,“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还费那么多厉害,想着要跟将军好好拼一拼也要出去走走,再顺便去新开的门店看肯生意如何,没想到她是白费功夫了!   夏侯湛轻扯唇角,“本将军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现在真的又惊又喜了…”   于是伴着落雪徐徐出宫的路上,沈青一路想着应该制定一个夫妻和平共处,凡事都要有商有量的具体方案,车驾在落雪纷纷的大道上不紧不缓的行驶了许久,终于停在沈青心心念念许久的新店铺门前。   下了马车,夏侯湛本要抱着她下来,沈青扑腾了两下,连忙把他推开了,她是来巡视生意的,被老公抱着巡视生意?太不像样了…   于是在将军的搀扶下,沈青走下马车,门庭处的胡掌柜忙中看到来人,顿时有些小诧然,公主来了那她身旁这位一定就是将军了,小跑着奔了出来一拱手就想行个大礼,沈青连忙使了个颜色,叫杏儿让他别这么夸张。   杏儿灵巧的上前拦着他,沈青笑笑开口,“胡掌柜,我那名头在这里不顶用,您不用这么见外,还像以前那么称呼我就行。”   胡掌柜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心想着他们老板这么好的性子,怪不得圣上会收了她做义女,转身作势将他们请进来,“好好,夫人,将军,都进来吧,里头有雅间可以叫两位好好休息一会儿,这两日落了雪,咱们这儿的生意也没差多少,都满人了。”   夏侯湛扶着青萝进来,左右打量了一阵,心里默默的轻笑起来,这女人总是有本事化腐朽为神奇,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生意估计也只有她能想的出做的出了,偏偏都还叫她赚的钵盆满斗,难道是太爱财了才会如此?   ------   话说今天还会更五千字,但是闸蟹估计会码的比较晚,早睡的妞们,明天看吧~~   谢谢蓝冰香倩108~378251830~花想容241104~annyanling~妞们送的金牌,谢谢~~muamua~~【163】   一行人在胡掌柜的接应下走向里头的雅间,其实沈青没打算久留,看了四处的装潢陈设虽然有她想的有些出入,但还是很别致的,云直兄应该也费了不少心思,沈青心想着下回碰上他,真的要好好慰劳一下。   自从前两天在院子里碰上一面后,就再没正经见着了,也不知他说的最坏的打算,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胡掌柜笑盈盈的走在前头,“夫人,将军,这再过一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了,不如就叫伙计们去外头的酒楼里买些吃的送到这来,这雪大寒气重,夫人脚上的伤还没好,进进出出的也麻烦。”   夏侯湛默然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胡掌柜连连点头应下,再过几步就到雅间了,沈青走在前头,跟在最末尾的杏儿笑眯眯的东张西望,仔细这地方瞧着特别新鲜,比起临冬城的商场又更显别致。   她先前听小姐说,在这里做做美容,脸蛋还会变漂亮,所以这趟才硬是跟来了,待会也让小姐找人帮她做做美容什么的,杏儿正想着,前头的一个雅间忽然打开门,刹不住脚,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哪来的野丫头,找死是不是,本小姐你也刚冲撞上来!”   “不是不是!”杏儿连忙摆手正要解释,那女人就忽然一把推了过来,等沈青和夏侯湛和闻声看来时,杏儿已经被那个女子狠狠的推倒在地上了。   “杏儿?!”沈青柳眉一蹙,瞬时不悦起来,抬眸对上那女人心中就更火了,怪不得刚才听着声音耳熟,真是冤家路窄,这还是想案件重演是不是,难得出来一趟,竟还在自己的地盘上碰上赵素雪这个女人!   赵素雪转过头赫然看到是沈青萝和墨羽将军立在那头,也猛的怔了怔,低头瞟了脚边撞她的那个女人,这丫头是他们的人?   夏侯湛一脸漠然的傲视着她,沈青见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故意轻轻咳了两声。   赵素雪想起那日在跟皇姨娘在她宫院内吃的闷亏,于是不轻不愿的福身跟他们行了个礼,胡掌柜不知他们前面的恩怨,连忙过来扶着公主的贴身丫环起来。   赵素雪极为不满看着那个老掌柜,怪调出声道:“你不说这地方男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吗?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你这是看不起本小姐是不是?!”   胡掌柜正想解释这铺子就是这两位的,立时被有意隐瞒的沈青抢了声音,“还以为刚才是哪个女人这么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没想到还是个熟人,赵姑娘你的品行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杏儿拍着屁股缓缓走到小姐身旁,赵素雪眸中的怒火噌一下就上来了,低声怒吼道:“沈青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侯湛剑眉一蹙,俨然有了怒意,沈青出声拦下将军牌炸弹,凉凉道:“听不出来就算了,没工夫跟你闲扯!”   说着就拉着将军大人转身往雅阁走,不拦下小事化大的趋势,难得心情大好的出宫玩一趟还要惹个麻烦回去,她和将军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赵素雪这种不着调的‘小太妹’,她真不想当她当回事。   “你!”这厢正要发作,那边沈青萝和蛮族将军已经走了,赵素雪气的直跺脚,拳头捏的青筋隐现,这该死的沈青萝!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中毒暴死的一幕!   想到这赵素雪心中又想到季连思那个蠢女人,皇姨娘的事情都吩咐下去几天了,沈青萝竟然到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畏手畏脚,根本没有做大事的风范,皇姨娘竟还答应等事成之后封她做正妃!   还不如她亲自下手痛快些!反正主意也都是她想出来的,到时候这功劳也不会白叫那个蠢女人占去了,原先警惕着薛以旋,日进既然季连思都可以做六皇子的侧妃,她为什么不行?!目光凶狠的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了看,立时转身离开了铺子。   沈青跟着将军大人进了厢房,见他还冷着一张脸,沈青连忙凑过来安抚,“别生气,我也没吃亏,倒是杏儿白白让她推了一跤,摔得倒霉了些。”   杏儿撅着嘴上来,“小姐,我也不生气,我就当自己是被小狗撞了呗!”转头又看了看门外,小声的八卦道:“小姐和姑爷估计不知道,宫里头的宫娥们都说这女人是狗仗人势,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在京城里不知道多牛气呢,可其实谁都不待见她,所以到这年纪还嫁不出去!”   沈青听着默默转头跟将军对视一眼,想起那天在密室里的一幕,又默默的转回头…   胡掌柜笑呵呵的送来香茶过来,又带着新开张不久的账本,会员名册给她过目,见到这东西,沈青就瞬时抛开了所有的烦恼,原先想着是试营业一段时间,所以会员制的名册只准备一本,没想到今天胡掌柜拿了三本给她过目,沈青心花怒发,看来京都城果然是富人济济的福地啊!   晾着将军大人在一旁,仔细的看了一遍账本和会员名册,好在胡掌柜先前是做酒楼生意的,虽然记账的方式跟她不同,但还是很清晰流畅的,而且开业之前,他们就想谈好了收入分红的办法,既然她要退居做幕后老板,自然也得让胡掌柜有钱可赚他才会更心甘情愿一切,所以就让他也入了几分股,现在又碍着她的超然身份,银子方面的分配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营业几天,沈青这趟来就收了一捆的银票入袋,之后又跟胡掌柜询问了一些铺子经营上的事,粗细都了解了不少,沈青一早也想到每个人肤质不同之类的问题,防过敏或者其他突发事件的措施也备了一些,新营业几天,幸好一直风平浪静,最后又找来店里点名率最高的女工,既然是手艺最好的女孩子,沈青便升了她的职位和薪水,再让她继续培养那些新招进来的人手。   一切工作完毕,等人都出去了,沈青才发现雅间里只有她和将军两个人了,杏儿奔着体验来了,自然没有一直跟着伺候,而身旁的将军看起来早已经等的不耐烦【164】   夏侯湛不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拼命的扑在这些事上,此时凝了眉头看她,凉凉出声道:“本将军带你出来是让你解闷散心的,不是让你废寝忘食的继续赚银子的。”   沈青深吸一口气,刚才一忙起来,真的差点忘了军令大人还在身旁,“我错了…”   “但是只有把这些事全都办完了,我才能安心解闷嘛!”沈青揪扯自己的大道理,站起身单脚蹦着转了半圈,“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前几天精神多了~这就是工作的力量啊!”女人一工作起来,也是能精神奕奕的。   “是银子的力量吧。”   “……”好吧,将军你又赢了,“好吧,现在换我陪你,你想怎么解闷散心,我都陪着你去。”   “不吃东西了?”   夏侯湛眼神示意着朝她刚才放账本的前头一片看了看,沈青转眼望过去,胡掌柜真的很热情,竟然叫了一桌的好酒好菜放着,真是奇怪了,难道她刚才太入神了,连香气都没闻着。   “不吃了,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衣服都紧了一点,再吃下去,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的喜服只怕要不合身了!”这话沈青说的颇为悲壮,主要想让将军深刻意识到这点,以后真的不能继续暴饮暴食了。   “那好,”夏侯湛说着站起身,朝外头看了两眼,幸好出来的早,现在天色还不算晚,“你陪本将军出去逛逛。”   要不是看将军大人一脸正经,沈青正要以为她自己听错了,她只是随口说说的,难道真叫她现在这一个‘残疾人’陪着他去逛街吗?==   “本将军也要去买些东西,你去不去?”   夏侯湛说了一脸淡然,沈青却不淡定了,她怎么觉得听着有点惊心动魄,将军也有想要亲自添置的东西啊,太稀罕了,“去,当然去!”   于是将军就带着‘残疾人’沈青同志敢在落雪稍歇的午后,风风火火的逛街去了。   两人出了铺子便上了马车,驾车的车夫好像一早知道将军的行程似的,自顾自的就出发了,京都城道上满是洋洋洒洒的白雪,沈青硬是在白雪皑皑中满街的喜庆气氛,这才正经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年岁了…   一直点着日子算婚礼的时间,竟把年岁这么重要的事硬生生的漏掉了,沈青苦笑了两声,心道都怪在宫里住的太不消停了,隔三差五还要迎敌,伤了一点脚,却快练出一身铜皮铁骨了。   年关可是大日子,到年关就该给她的股东大人们分红了,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将军大人,豪爽道:“将军,你想买什么东西?我来买单,我们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分红礼物都是应该的!”   夏侯湛蹙眉,微怒道:“你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还提这什么合作关系。”   “那当初将明了,给我银子的时候,咱们还是合作关系嘛,一码归一码。”   “本将军从来只当你是我的女人,那时候你不从,才叫你念着那层关系,好留在我身边。”开始就没准备拿这当回事,谁知后来却被这什么狗屁合作关系气闷了好几回。   沈青又郁闷了,所以他现在终于叫她从了是吧…   马车停在一处气派的店铺门口,沈青挑起帘子看了看,才发现竟是卖金器的地方,立时更加疑惑了,“将军,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侯湛抬眸看了看,缓缓道:“镜楚的风俗,怀孕和孩子出生时有黄金放在身边可以保平安顺利,未免到时候措手不及,本将军要先做好准备。”   沈青怔住了,“孩子出生?!”她忽然感觉远空刮来一阵响雷…   “嗯,杏儿今天的话倒是提醒本将军了。”夏侯湛点了点头,拉着她从马车里出来。   沈青还是一副被霹雳的模样,合计着将军原来听到杏儿玩笑的话了,竟还想着要做好准备,将军你是有多急迫啊,都等不及到镜楚时候再买么?!难道…他是觉得她在路上就会怀上吗?…orz   满脑袋想的都是她的人生好像被将军按了快进按钮的馄饨感觉,再回神的时候就已经被拉着站在门店里看刺眼的金器了。   “来,客官,您看看这件东西怎么样?这是本店刚进来的新货,昨天才刚到,您看这成色多漂亮,您惦惦看,这分量也是十足的。”   沈青听完他的一顿猛夸,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铺子离,杏儿还在美容院里,那将军呢?卖金的掌柜立时解释,“那位客官到里头去看金条的成货了,好像他刚才跟您说话,你没听着啊。”   怎么听的进去啊,她现在耳边还一阵阵的远雷呢,要不是这卖金掌柜的声音够洪亮,她真醒不过来,边想着边从他手里接过来那头金猪,手就忽然沉了一下。   那掌柜立时笑起来,继续抑扬顿挫的自卖自夸,“您看我这绝对没有骗您是吧?您来我这就是走对地方了,满京都城再找不出比我这金器更好的地方,我这的金器就是直接上贡到皇城里去的,圣上如今最宝贝的素月公主,您听过吧?”   掌柜的一脸神秘的凑上来,沈青呐呐的点了点头,唔,听过…   “素月公主和墨羽将军成婚时的那些金饰也都是宫里从我这拿货的,每样都是一顶一的珍品,就您手上拿着的这头金猪的样式,成亲的时候也是要挂在素月公主的脖子上,要不是看您的模样不像一般的顾客,我真不敢拿出来叫您看到,当初圣上可只定了那个一个,如今再有别的叫宫里的人看到,我这可是要担罪名的!~”   沈青被他说得满脸唾沫,连连后倾着避开,脑子里想起自己带着这么大头金猪成亲的模样,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而且这卖金的掌柜实在太有才了,这样事都被掰过来吹牛,真是走在古代红人连带效应的尖端啊…   “客官?要不我这就给您包起来吧!”   沈青立马拦着他,“嗳,别!”   “客官,这件东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往后可再也遇不着这么好的样式了,来来,我就帮你挑个最好的锦盒帮您装上!”   沈青诧然,某种程度来说,这可以算是个金牌销售人员了!眼看着他这就要入货了,沈青忙站了起来,“别别,我家相公最讨厌的就是猪了,叫他看一眼都不行!”   慌乱间撞到身后的人,一看是将军大人回来了,连忙一把就拽了过来,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夏侯湛微愣不解间就已经被她拉着上了马车,撇下身后热情追出来的人,沈青慌不择路的跑了,分红礼物换别样的选,她最惧怕这种强销的人物了!   “你刚才称呼我什么来着?”   沈青正拍胸口舒气,就听将军似笑非笑的探过来问话,自己也疑惑了,“称呼你什么了?”   夏侯湛将她一把挪了过来,靠在自己怀里,沈青闷了闷,“我不记得了,刚才乱的很啊…”恍然又忽然想起来了,疑惑的确认道:“…相公?”   话音刚落将军大人火热的唇便立刻挨了上来,湿热的吻躺着她的舌头,大手熟门熟路的探到了她的胸前,一个翻身将她带着坐到他的跨间,高涨的欲望正好顶在她的下面,沈青立时慌了,天!现在是怎样,玩车震?!   “不可以!一会儿还要去接杏儿的。”沈青一面说,一面推开他的手。   “叫云直明日送她回来便好。”说着话,大手拉开她的裙褥,钻了进去,明明身材娇小却从没有真正小鸟依人的时候,这声相公他从前可从没听到过。   沈青慌乱不已,都不知将军是怎么办到的,将她一抬一放的瞬间,真实的触觉已经冲进她的身体了,膨胀的欲望叫她忍不住想要呻吟出来,可外面的车夫分明就在一米多远的地方,将军不顾一切的肆意冲击将她瞬时引入到一片欲海中去,为忍着从身体里止不住发出来的声音,沈青紧捏着将军的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马车一路颠簸,连带着将这动作也带动的更加剧烈和深入,忍不住低吟出来的时候,沈青立时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身子抬高,却没想到身下的冲击立刻更加猛烈了,没一下都想要将她狠狠占有。   从前只是听过车震刺激,却没想到还能亲自感受到这样的震撼力,紧密的车厢空气不足,立时就叫两人面红耳赤起来,她咬的越重,身下的发泄也便越狂野,耳边再度传来将军稍显嘶哑的声音,“再叫一遍。”   沈青知道他想听什么,只好撑着身下的狂热跃动,带着闷哼声语不成调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相…公”下一刻,更强大的冲击势头迅猛的迅速攻袭过来…   满是落雪的京道上,车厢载着羞人的无线春光一路行进大周皇宫内,日落西陲,沉浸在夜色中的浩浩皇城却越发显得沉寂起来。   ---------------   今天万更啦~~还有传说中的福利。。。(@^_^@)i【165】   暮色昏沉,还没入夜,深宫内就分外清寒起来,红墙夹道上的无痕白雪在行驾匆匆经过后变得泥泞而杂乱,白雪翩然飘落着,行驾在裕华宫前沉缓停下,布帘掀开,披了一件紫色披风的赵素雪走了出来,抬眸看了看六皇子气派威严的宫院,理也不理门口守门的护卫,径直就冲了进去。   侧殿寝宫内,通传的小宫娥有些慌张的奔了进来,“六皇妃,赵姑娘来了,说是找您有事要谈。”   季连思邹了邹眉,这个时辰赵素雪来她这能有什么事?心怀疑惑的缓缓站起身,就在门外的转交处看到她急步过来的身影了,定了定神,“有客到还不快去奉茶?”   “是。”宫娥连忙转身下去了。   赵素雪披了一肩的风雪进来,心中的怒火却半天未消,刚进门就直奔主题,“将那瓶药交给我。”   季连思怔了怔,她还以为赵素雪是来催问她怎么还没下手的,“赵姑娘你…”   “别跟我说那些场面话,皇姨娘交给你这点事都要磨蹭这么久,既然没本事办成就别揽下来,”赵素雪鄙夷的看了看她,“那个女人已经叫本姑娘忍了很久了,你不动手,就占着东西碍事!”   因为宫中的妃嫔皇子妃的平日都要看赵皇后的脸色,自然也会给赵素雪留三分面子,眼下季连思正是要巴结赵皇后的人,赵素雪自然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想亲自去办?”   季连思稍稍确认了一下,她原先还以为赵皇后为人阴险,身边的人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紧谁都精明的很,只是唯独这个赵皇后疼惜如亲女的赵素雪蠢钝如猪,整日嚣张跋扈却根本只是个草包脑子,上次诱着她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如今竟还自己主动找她要这烫手山芋。   “是了,”赵素雪傲然的轻哼的声,一脸看不起她胆怯懦弱的表情,“反正你没能力做这些事,前怕狼后怕虎的,不如本小姐亲自出手!”   “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等事成之后,我就会让我皇姨娘将我赐给六皇子做正妃,往后就算能为六皇子生了儿子,也别指望能攀上正位,像你这种身份卑贱的人,就别自作多情的妄想了。”   皇姨娘是皇后,若将来六皇子继位,她也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时候,不管再出来多少个沈青萝和季连思,甚至是薛以旋,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季连思眉头紧蹙,原来赵素雪也惦记着殿下正妃的位置,而且听这话,皇后娘娘也似乎还不知道赵素雪武断冲动的行为。   赵素雪见她疑惑,以为她是犹豫了,立时上前两步推了她一把,狠狠道:“别磨磨蹭蹭的,皇姨娘给你的药呢!”   “那药我没放在身上,在梳妆台上的柜子里。”季连思捂着痛楚为她引路。   赵素雪转身去梳妆台上拿了药瓶,回眸不屑的瞟了她一眼,便就转身离开了,奉茶的小宫娥才端着热茶送到寝宫门口,客人又已经离开了,正疑惑的时候却忽然瞧见寝宫外头的回廊上,正站着漠然看着一切的六皇子殿下,立时惊的退了一步,又缓缓福了福身行礼,再抬起头,六皇子殿下却又已经离开了。   季连思刚刚放下了一颗心头大石,却没瞧见门外的这一幕,她欣喜愚蠢的赵素雪主动要走了她的烫手山芋,只要是她下手杀死了沈青萝,就不怕以后没有治她的机会,大不了她再到皇太后那里去说事,狠厉的眸子闪了闪,六皇子正妃的位子岂是她想要就能得到的,做梦!   短暂停靠的行驾再度启程,去到皇宫内一处隐秘的地方,赵素雪早已经命人买通了太医院的人,此时身穿官袍的人正站在红墙的隐蔽处的等候,过了许久,撇下行驾独自出来的赵素雪与身穿官袍的男人回合鬼祟的说了一阵,又默然各自离开了。   身穿官袍的男子捂着袖中的药品在风雪中疾步的走着,刚走到一处红墙拐角处,竟差点撞上一个忽然出来的小太监,官袍男子吓得差点跌倒,小太监却阴阳古怪的笑了笑,“大人,六皇子殿下有请。”   官袍男子心中有鬼,听到这就立时打起寒颤来,虽极不愿意却还是被小太监带走了。   转一日,风雪在清晨的时候终于停下,可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天色昏暗,沈青在宫娥的伺候下起床梳洗,将军大人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圆桌盘倒宫娥新送来的热茶。   沈青想着昨天今晚因为那事把杏儿撇到宫外了,心里有郁闷的很,虽然行馆还是纳都和其他人在京都城住宿的地方,但是因为那样的理由,沈青觉得自己被将军带坏了…   闷闷的想了一阵,正想问将军今天云直会不会过来,就听到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之前被赵皇后教训的那个小宫娥小跑着过来,“公主,将军,出大事了!”   沈青和夏侯湛齐齐抬头,见她一脸诧然的模样,也开始疑惑起来,夏侯湛沉声开口,“这么慌张,出什么事了?”   小宫娥站在门边上说话,“将军,公主,出大事了!奴婢刚才出去的时候,听说今早有人发现赵姑娘暴毙在皇后宫苑的厢房里了!”   “死了?”沈青瞬时惊讶不已,昨天还在铺子里跟她吵架来着,怎么今天就忽然死了?!“她怎么死的?”   “奴婢听其他的宫娥们说,赵姑娘死的很恐怖,满脸狰狞还口吐白沫,好像听说是中毒死的。”小宫娥手舞足蹈的继续说道:“皇后娘娘悲痛不已,大发雷霆,现在所有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到皇后宫苑那边去了,说是要让他们立刻查出赵姑娘的死因,皇卫军将所有伺候的宫娥们都抓起来,现在整个后宫的妃嫔下人们都人人自危,惊慌不已呢!”   沈青听的一愣一愣的,夏侯湛再度开口,“他们惊慌什么?”   “将军有所不知,赵姑娘为人交恶,仇敌太多,皇后待她犹如亲女一般,他们也都是怕会被牵连的,奴婢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紧张的很,生怕…”那小宫娥正说到这,身后又进来一个通传的宫娥,忐忑不安的开口道:“公主,将军,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说要带两位去德隆殿【166】   听到赵皇后势必会迁怒赵素雪的宿敌的时候,沈青就怔了一下,那边人就已经找上门了,而且既然说是去德隆殿,看来事情已经闹到圣上那去了,将军看着有些不悦,估计同她一样也是心存疑惑的。   自她和将军入宫之后,前前后后受了不少的刁难和闷气,要不是为了顺利完成未来公公看着他们成亲的心愿,中途恐怕几次都会闹出翻天覆地的大动静,现在眼看婚期将近,赵素雪却忽然莫名其妙的死了,沈青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一行人来到德隆殿,刚踏进大殿就立时感受到肃然和压迫的气氛,跟着将军到殿中央徐徐行了礼后,沈青沉然大气的望了望殿上的情况,这才发现为赵素雪的事继续所有人都来齐了,阵势浩大,看来赵素雪的死果然对赵皇后打击甚大。   夏侯湛身姿冷傲,即使是在这种氛围的地方,浑然天成的霸道气势仍然丝毫不减,“圣上找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殿上左侧位,雍容着装的赵皇后怒目而视的瞪着他们,抢在傅鹰轩开口前就扬声道:“所为何事?!难道素雪暴毙身亡的事你们毫不知情吗?”   “娘娘,这件事我们才刚刚听闻…”沈青正想到这,就被盛怒不已的赵皇后截断了话,“好一个刚刚听闻,说的倒是轻巧,撇的倒是干净!”   沈青蹙眉,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已经把她和将军定为嫌疑犯了?!人来的这么齐就是为了三堂会审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夏侯湛开口,声音里带着凌然无惧的愠怒。   右侧位上的皇太后沉缓转眸看了怒不可遏的赵皇后一眼,“皇后,你说已经查清楚所有的事才将我们全都叫到圣上这来,既然如此就不必费这么无谓的口舌了,将你的证据拿出来吧。”   皇太后身后方,薛以旋一脸漠然的望着他们,心里虽有许多不解,却依旧得意就算她不出手也有人要治治沈青萝和夏侯湛他们,想到此时还涉及到夏侯湛,她又不禁朝六皇子看了看,心中隐隐猜测起来,而傅彦澈正站在大殿右侧,孑然一身的观望着殿上的一切。   “好,本宫今日就叫你们认得心服口服!”赵皇后冷怒出声,扬声对殿外的人说道:“将人给本宫带上来!”   傅鹰轩的脸色很难看,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夏侯湛没动,沈青转回头看了看殿外,就见着一个穿深蓝色官袍的男人软趴趴的被两个皇卫军押着带了进来,一松手就砰然扑到地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上和手腕上满是伤疤的血痕。   起初沈青只是觉得疑惑,等近了一看才又愣了一下,这男人竟然就是平日为她换药的那个御医,起先是由太医院最好的老御医为她包扎治疗,后来等伤口逐渐好了一些,她就让那个老御医别这么辛苦来回,于是便换了另一个新的御医前来,这便是后来的那一个,只是赵素雪死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男人像是才受了极大的酷刑,艰难的连坐都坐不起来,正想出声为圣上等人行礼,赵皇后恶狠狠的话语却先了一步,“你将今早上与本宫说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一遍,一个字都不能漏,否则可不是只剩半条命这么简单!”   “是…”那男子点头坐起身,面上满是忍耐痛楚的表情,默默的看着殿上的六皇子一眼,拱手对圣上开口道:“启禀圣上,赵姑娘是中毒身亡,所中之毒名为衔红,是一味宫廷御用的疗伤秘药,此物只做外敷绝不会伤害人的身体,但若不慎误食进去,便会立即暴毙身亡,死时五脏六腑绞痛难耐,非常痛苦。”   赵皇后听到这,想到自己视为亲女的素雪死的这样痛苦,再度难忍心头悲痛,碍着圣上在场,一面愤怒一面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傅鹰轩无视赵皇后的哭泣,高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起来,“那这药与素月公主和墨羽将军又有何关系?”   那男人听到这转眸看了看身侧不远处的素月公主和墨羽将军,在见到墨羽将军冷怒的眸子时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惊胆颤的转回头,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衔红近来只用在素月公主的脚伤治疗上,太医院的存货也向来毫无疏漏,唯独…”   见他这般吞吞吐吐,傅鹰轩怒问道:“唯独什么?!”   那男人怕的将身子弓的更低了,慌忙道:“唯独前两日,素月公主知道这衔红的特性后,命令微臣带了一包衔红给她,微臣因为恐惧公主威严,不得不从,才擅自从太医院内拿了一些交到公主手上!”   话音落下,德隆殿瞬时静了静,沈青听那御医说到唯独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后面要说的话了,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又有人想要害她,才买通这个御医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赵皇后视赵素雪为亲女,定不会为了杀她就把赵素雪的命都赔上,能叫着御医冒着连带责任也要说出这样话的人,肯定有一定的权力威信。   想到这,沈青立时转头看了看皇太后和薛以旋,皇太后虽一直想要她放弃公主名分,但也应该不至于用杀人来处理这件事,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害她的人也只有薛以旋了,想借刀杀人?经上次庆典的事后才清闲了几天,竟然又想出这么恶毒的奸计!   “圣上,母后,这话你们可都听到了吧,素雪的死必定就是他们造成的!”赵皇后说到这又立时起身单膝跪在两人跟前,“圣上,母后,臣妾膝下无女,一直将素雪当自己的亲女儿,如今她的这么痛苦冤枉,臣妾请求圣上和母后一定要为素雪做主!我大周一向是太平之域,岂能容着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下毒杀人!”   ---------------   谢谢嬌nicy妞送的金牌和鲜花~muamu【167】   御医的指控加上赵皇后一番动容的话语俨然已经将沈青萝下毒杀人的罪名做实了,傅鹰轩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相信青萝绝不是下毒的人,只是眼下人证确凿,实在对青萝十分不利,沉声开口道:“皇后,你一直坚持人一定是青萝杀的,这其中缘由…?”   问到这,一直站在皇太后身后的薛以旋徐徐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圣上跟前,“圣上,这件事以旋或许知道一二,其实素月公主初来京都城时就同赵姑娘起了纠纷,当时两人还在京都城的酒楼上大打出手,之后几乎次次相见都是交恶的,以旋昨天出宫办事的时候,又听到传闻说,素月公主又与赵姑娘在城中新开的一家铺子起了争执。”   薛以旋出来一番说明,却句句话都将她放在前头,摆明是想说她的不是,这话乍听起来,她下毒杀人的动机就已经很合理了,沈青愠怒的看了看她,正要开口解释,皇太后却抢在她的前头。   “圣上,既是如此,那就不比多问了,大周是绝不会容许会下毒杀人的公主存在!还是请圣上立刻废了她的赐封,严厉查办素雪被杀一事,如此,才好今早还皇后和赵氏一个公道。”   傅鹰轩望着大殿,句句都是逼着他将青萝查办的话,肃然难测的神情越发冷寂起来。   傅彦澈一直眼神复杂的默默凝视着青萝,德隆殿外,站在大门旁听了一切的季连思嘴角隐隐浮起一丝凄凉的冷笑,她原以为今日会听到的消息是沈青萝暴毙身亡,死状凄惨,可如今死的是赵素雪,在这大殿上或许谁都猜不到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可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她没想到,没想到六皇子为了能得到青萝,竟不惜用赵素雪的死来陷害她,皇后势必追究到底,如此一来,起码沈青萝和夏侯湛的婚事是肯定办不成了,傅彦澈,你真的如此在意沈青萝吗?!   长空被厚重的云层压盖着,无雪的天,空气却越发寒冷,大殿之上,沈青觉得就算她现在已经有些百口莫辩了,赵素雪与她为敌是真,就算推脱说自己从未跟他要过那个什么衔红的毒药,这受人指使的御医肯定也会跟她死磕到底,那她不管怎么说,都没法为自己洗脱罪名。   没想到她左忍右忍,还是没防着死敌的欲加之罪,如今弄到这个地步,婚礼回镜楚的事眼看着就快遥遥无期了,就在沈青惆怅不安之时,身旁也一直没出声的将军忽然出声说话。   “圣上,末将先想问清楚几个问题。”   “夏侯湛,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赵皇后听是夏侯湛说话,心中的怒火瞬时变得更加旺盛,噌的起身质问,方才动之以情的模样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傅鹰轩没理会赵皇后的失态,见儿子出来说话,自然是愿意的,“夏侯将军,你问吧。”   夏侯湛漠然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名御医,冷声开口道:“方才你说公主命你将衔红交给她,那是何日何时,又给了多少分量的衔红?”   沈青不明白将军大人想证明些什么,但有他出面,她就默默的开始不担心了。   爬跪在地上的御医怔了怔,稍有迟疑的说道:“昨日申时一刻,素月公主是吩咐她的贴身丫环前来取药的,一共又两指多的衔红,那丫环还偷偷塞了一百两的银票给微臣,想做掩口之用。”   沈青听到这,心中瞬时开始有了底气,一旁的将军冷笑了笑,又继续问道:“那赵素雪是怎么吃下放了衔红的毒物的?”   “是…是…”御医开始心慌起来,夏侯湛正摄人心的声音再度开口,“怎么,死因你们不是已经查出来的吗?”   赵皇后邹起冷怒的眉头,厉声开口道:“素雪是吃了放了衔红的燕窝才会死的!是你们找人下的毒,现在何必在这惺惺作态的问这些!”   “寡人要听夏侯将军继续说下去!”傅鹰轩出声打断赵皇后的话。   “圣上!”赵皇后见圣上又是想继续庇护他跟那个野女人生的野种,心中的怒意就立刻止不住的泛起来。   皇太后见圣上如此也很是不满,“圣上…”   “都不必再说了!”傅鹰轩冷声闭了所有人要说的话,至高无上的命令出声,“此时寡人心中有数,就算你们不说,寡人也会查清楚整件事的真相!”   傅鹰轩一语定夺,立时所有七嘴八舌的人都住了口,抬眸看向殿上的人,“夏侯将军,你继续说下去吧。”   夏侯湛拱手说话,“现在末将并没什么要问的了,只是想请求圣上一件事。”   “什么事?”   “在燕窝中放入半指的衔红送到这大殿上来。”   沈青微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将军到底想要证明什么事情,圣上允下他的请求后,不多时,一个宫娥端着盛着燕窝的食盅徐徐走上德隆殿。   “夏侯将军,东西已经拿来了。”傅鹰轩说着指了指那个端着东西的宫娥。   夏侯湛两步过去,将放在放在食盅旁白纸上的半指衔红全部放了一点到燕窝内,又示意着叫她端到圣上面前去,就在众人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傅鹰轩探头想看看那碗放了毒药的燕窝是否有何不同,谁知宫娥还未靠近,三步之遥的地方就瞬时闻到一股尖锐刺鼻的味道。   “圣上,这便是赵素雪喝下的毒药。”   傅鹰轩和皇太后等人,甚至连赵皇后都惧怕着紧捂了自己的鼻子退开,傅鹰轩愠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御医,“谁会喝下这样的毒药!?”   赵皇后左右思量着,一定要将这罪名加到他们身上,“圣上,也有可能,是夏侯湛武功高强,是他潜到本宫的宫院内将素雪杀死的!肯定是他们两个合谋将素雪害死的!”   夏侯湛一脸的傲然与不屑,沈青冷笑的接过话,“先不说我怎会因为跟赵素雪拌过几次嘴就下手杀她,就算真的如此,将军武功高强,既潜入皇后娘娘的宫院,又何必多此一举的用这种毒药杀人,我家将军才不屑做这样的事!”   ----------   还有一两章,闸蟹继续码字,早睡的妞们明天看吧~sor【168】   沈青萝无不叫众人又愣了一愣,赵皇后所说情况的可能性确实微之甚微,夏侯湛一向狂妄嚣张,当日跟六皇子起冲突都敢大打出手,又怎会潜入皇后宫院偷偷摸摸的杀死赵素雪,怎么想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皇太后也开始隐隐觉得这件事看着越发不简单了,傅鹰轩原本郁结不舒的心情终于开始渐渐消散,更在见到他们夫妻能这样有默契后更加欣慰起来。   在将军大人刚才那一番问话后,沈青对扳回局面就更加有信心了,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赵皇后怎会甘心叫他们用这样的借口洗脱罪名,立时返身跪到圣上跟前,“圣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可以证明素雪确实是被衔红毒死的,而从太医院拿走衔红的人也只有沈青萝而已,就算他们再多借口,沈青萝杀素雪的事也是百口莫辩的事实!”   “就算这毒气味难闻,不是夏侯湛潜入下手,也肯定是沈青萝另拍了别人来杀害素雪,圣上,素雪死的太冤枉了,若这次的事不能将沈青萝他们绳之以法,还素雪一个公道,莫说臣妾不答应,我赵氏族人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傅鹰轩方才好了一些脸色又瞬时变得阴霾起来,愠怒开口道:“皇后,你这是在威胁寡人?!”   赵皇后坚定着继续说道:“臣妾只是希望圣上能为素雪主持公道,不要在继续偏护那些真正的杀人凶手!”   眼前圣上和赵皇后陷入僵局,被确认为‘真正杀人凶手’的沈青气定神闲的出声道:“启禀父皇,在皇后娘娘给我们下罪责之前,我还有一事与御医对峙清楚。”   傅鹰轩点了点头,得到圣上的允许后,沈青转眸看着趴在地上的那名御医,“方才你说,昨日我是派了自己的贴身丫环去跟你拿衔红的,这话没错吧?”   那御医疑惑了一阵阵,愣愣的点了点头。   “你为我换过几次药,可记得那丫环的名字?”   御医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为素月公主治伤这么久,他独独认得她贴身丫环的名字,迟疑了好一阵才说道:“好像是叫…是叫杏儿。”   沈青嘴角轻扯,转头沉然对圣上说道:“父皇可要记得昨天,我跟您讨了一道出宫的圣旨?”   傅鹰轩点头,“寡人当然记得。”   “昨天,我跟将军一起出宫去了,随行也带了杏儿一起出去,这些皇宫门卫都是见到的,但是回来之时,杏儿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回来,如今她人还在宫外的行馆内,”沈青说着瞟眸望向那个御医,看着他早已溃不成军的慌乱,咄咄逼人的继续说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把衔红交托到一直没有回来的杏儿手里。”   “这…这…”御医慌乱的看着已经满脸怒容的圣上,又不是朝一直漠然无语的六皇子看了看,眼见他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御医慌不择路的开始补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谎话,“那是微臣记错了,不是杏儿,是另一个宫娥来取得,另一个!”   “你的意思是说昨天还有不少人跟你买衔红?不然你怎会连一个小丫环的名字都记错!”   “不,不是!”御医顿时惊恐起来,就在想要继续辩解时,傅鹰轩再也忍不下这种胡乱栽赃的臣子存在,怒目而视的出声道:“来人,将他给我押下去,缉拿他家中一干人等,势必要找出幕后主使人是谁,不然就给寡人将他全家满门抄斩!”   “不,圣上!圣上!求圣上开恩啊,圣上!”   御医被皇卫军拖着离开了德隆殿,眼见人证溃败的赵皇后却仍是怒火中烧的,“圣上难道想此事就这样算了!这一切明明都是沈青萝和夏侯湛他们在使诈!素雪死的这么惨,圣上怎可以如此就轻易放过他们!”   “皇后,难道你的意思是叫寡人凭着这样荒诞无稽的谎言将寡人的女儿和臣子治罪?!”傅鹰轩怒意未减,她却又再度冲上来,威严的半分不让,“你既然身为一国之母,就应当成为世人的典范,如今因为素雪的事就让整个后宫动荡不安,还要罔顾真想的牵连这么多无谓的人,还敢对寡人有恃无恐的威胁叫嚣,你有何颜面面对大周的子民,有什么资格当这个皇后!”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瞬时愣了愣,圣上这难道是要废后?!   赵皇后嘴角却扯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缓慢的退开两步,“女儿,什么女儿,什么狗屁的女儿,你就是像私心偏护你跟那个野女人生的儿子!”   儿子?!   在场的所有的人怔住了,沈青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将军大人,再转头只见赵皇后俨然已经发起狂来了,“当初为那个野女人和那个野种,你全然不顾我们儿子的死活,现在你又问了那个野种叫我的素雪无辜枉死!傅鹰轩,你好对得起我,我没资格当这个皇后?!依我看是你没有资格当这个君王才是!”   “住口!”   大殿之上,皇太后一脸诧然的看着一切,薛以旋和傅彦澈早已知晓一切,脸色根本毫无变化,傅鹰轩震怒不已,一声响亮的怒喝却没能让赵皇后止住要说的话。   “反正现在都已经将所有事都说开了,本宫就告诉你,傅鹰轩,当日你等来的一具死尸就是本宫的杰作,是本宫派人在燕洪关刺杀他们,是本宫要让那个女人和那个野种死在来大周的路上!你不顾我孩儿的死活,出征去迎接他们,叫你跋山涉水的接回来一具死尸,本宫要他们都为本宫的孩儿陪葬!当年如是,今日亦如是!”   沈青紧握着将军大手,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出来冷冽杀气和勃然怒意,站在大殿上的赵皇后已经怒红了双眼,癫狂的指向大殿中央的夏侯湛和沈青萝,“本宫今日,一定要他们为素雪陪葬,素雪死的有多痛苦,本宫就要他们偿还十倍的死去!”   “你!你!…”知道一切真相的傅鹰轩怒极攻心,一下站起来竟有猛的跌了回去,呼吸急促,脸色也瞬时起了变化。   “父亲!”   “父皇!”   “圣上!”   三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喊出来,皇太后原本听得震怒非常,却又见到圣上被气倒,立时满脸焦急,夏侯湛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连忙冲了过来,沈青行走不便没法跟着过去,只能站在大殿上看着一切,傅彦澈也慌忙冲了过去查看父皇的情况。   夏侯湛扶着父亲起来,却见他气息混乱,眼神也开始无力起来,“父亲,你怎么样?父亲!”   “御医!传御医!”傅鹰轩的贴身太监尖声大喊,一时间整个德隆殿乱成一片。   皇太后一面紧张圣上的安危,一面打量着夏侯湛对圣上的至孝之心,傅彦澈眼见父皇忽然倒下也是意外不已,虽然嫁祸青萝让母后追究到底是他的主意,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弄到这般田地。   母后竟会疯癫的把夏侯湛的身份公布出来!傅彦澈心中闪过几丝冷怒的情绪,抬眸看了皇太后身后的薛以旋一眼,薛以旋立时会意,再看了几眼圣上的情况后,立刻不声不响的从大殿后侧离开了。   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赵皇后看到大家又都为傅鹰轩急成一团,唯独站在不远处的沈青萝毫无防备,眼睛瞟到不远处宫娥端着的那个下了衔红的燕窝,立刻扑过去夺了过来,几步走下大殿冲到沈青萝的面前,想要灌它给沈青萝喝下去为素雪偿命。   沈青被气势汹汹冲过来赵皇后吓了一跳,单脚后跳想要避开,怎知不多时后就撞到了大殿上的一个浑厚石柱,赵皇后见她没处躲,瞬时阴沉诡异的笑起来,“你怎么害死素雪,本宫就要你也怎么死,死了之后,本宫还要将你五马分尸!本宫要让你们都到地下去为我的孩儿陪葬!”   疯了,鬼才要给他们陪葬!沈青转身就想逃开,哪知道却被赵皇后一把拉了过来,挟持到身前,那碗异常刺鼻的燕窝瞬时就递到了眼前!   “啊,公主殿下!不好了,快去救公主殿下!”那贴身太监四处喊人的时候,看到赵皇后冲着素月公主过去,立时紧张的尖叫起来。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就看到沈青萝已经被赵皇后挟持在怀里了,夏侯湛看到这,新仇久恨齐齐涌上心头,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喷射的杀人一般,正想起身冲出去,就看到他的青萝竟在片刻后扭转了局面。   沈青单脚下盘不稳,只能顶着石柱接力,一把拧过赵皇后制在身后的手,一个过肩摔将她扔了出去!砰的一声,食盅摔得稀里哗啦,赵皇后摔在那食盅里的毒汤药上,一面心惊胆颤一面疼痛的站都站不起来。   “开玩笑,你当我是吃素的!”沈青不客气的回敬她,虽然‘瘸’了一只脚,可她好歹是柔道七段,哪有这么好欺负!   要不是碍着现在情况不便,夏侯湛真想出声为自己的女人鼓掌喝彩!皇太后和原本也心急不已的傅彦澈立时看的目瞪口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了。   --------   今天就这么多【169】   德隆殿上的一场纷乱在沈青萝身手矫健的精彩过肩摔后忽然静了一阵,眼见躺在地上的赵皇后还不死心的想要爬过去抓住沈青萝的脚,皇太后立即厉声开口,“来人!皇后疯癫狂妄,忤逆犯上,给哀家将她抓起来!”   “是!”大殿外手持冷枪的皇卫军立时冲进来将赵皇后抓着押了起来,赵皇后眼见自己竟然被这样对待,满脸怒容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了,“放开,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本宫!你们这群狗奴才,放开!本宫是大周的皇后!”   因为她疯狂的叫嚣,皇卫军的动作稍有停顿,皇太后冷怒的再次出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哀家把人带出去!”   眼见就要被押走的赵皇后狠狠的瞪着沈青萝和大殿上的夏侯湛他们,一路癫狂大笑一路高声的叫骂,“本宫不会放过你们,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本宫不会死,本宫要亲眼看着你们为本宫的孩儿和素雪陪葬!”   在场众人怔怔的看着已经失去常性的赵皇后被带走,太医院的御医在半刻后奔跑着冲进来,大殿内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德隆殿寝宫内,满是为圣上诊治的御医,除了皇太后伴着御医留守在寝宫内,其他的人都被挡在了外头,进进出出的宫娥太监们在贴身太监的安排下纷乱有序的忙碌着。   将军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身旁,脸色异常凝重,沈青想起身体本就不好的圣上被皇后这样刺激,心里也开始隐隐不安,赵素雪的死是借刀杀人的一个奸计,落到现在这个局面应该是谁都不曾料到的。   想到这,沈青这才记起刚才的局面太纷乱,但她好像一直没看到薛以旋的下落,正想着,转头看到傅彦澈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的身后,眼眸对视的一瞬,大家都默默顿了一下。   傅彦澈恍然想起青萝刚才在大殿上,动作敏捷的自救,他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眼神复杂的动了动,心中坚定要拥有她的决心又更坚定了一些。   日过晌午,阴沉的天色依旧没有好转,御医们诊治许久也没有消息,宫内其他的一些皇子公主们听到父皇病危的消息后也陆续连忙的赶了过来,看着夏侯湛的目光逐渐有了变化,不用想也知道,刚才皇后在殿上发疯胡言的事情估计已经像风一样的传播到每个角落了。   夏侯湛漠视所有人的目光,一心只想知道现在父亲的情况如何,正这时,寝宫的大门徐徐打开,太医院的御医们有序的退了出来,接着一脸庄严的皇太后在宫娥的搀扶下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的皇子公主都立刻围了上去。   “皇祖母,父皇的情况怎么样?!”“皇祖母…”“皇祖母…”皇太后沉缓的开口道:“圣上没事。”说着又抬眸望向站在他们后面的夏侯湛,“夏侯将军,圣上要单独见你。”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怔住了,刚才德隆殿上皇后的疯言疯语还不能证明真假,眼下父皇病危,所有太医院的御医都来了,虽然皇祖母说父皇已经没事,可现在这种时候,父皇竟然谁都不见,唯独要见那个镜楚的蛮族将军,难道他真的是父皇的儿子?!   听到皇太后说圣上没事的沈青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要单独留下沈青,夏侯湛心里有些顾虑,刚才只是短短走开一瞬,竟也被该死的赵皇后有机可乘,沈青看出将军的迟疑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握了握他的手,当是无声而坚定的安抚。   待将军进入寝宫,大门缓缓关上的一瞬,沈青眼皮忽然剧烈的跳了一下,不知怎么,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傅彦澈,竟看到一目渗人的阴冷,他周身散发的冷傲和阴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澈,沈青一怔,下一刻,竟在他身后看到目光冰冷的薛以旋朝着他们款款走来。   原本沉浸在昏暗天色里的德隆殿在薛以旋出现的时候,忽然蒙上一股诡异的气氛,沈青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赫然发现整个德隆殿早已不知何时被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包围了,夜影骑!   寝宫外别的皇子和公主们发现这本情势之后,立刻惊慌起来,“刺客!来人!有刺客!”这一声高声的尖叫立时叫寝宫殿外乱成一片,几个想要争位的皇子在得知父皇病危的时候就立即做好准备,可却没有想到,竟还有人敢将逼宫的刺客埋伏到父皇的德隆殿内!   密密麻麻的夜影骑在宫墙上,殿内四周漠然伫立的打量着一切,“刺客,有刺客!”尖声求救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扬起,却不见一个皇卫军前来营救。   皇太后也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情况,正这时,来到寝宫门外的薛以旋看着慌乱的众人朗朗出声,“圣上病危,为避免有人意图不轨,六皇子殿下已经下令封锁整个皇宫,这都是为了各位皇子公主们的安危着想,各位还是不要继续无谓叫嚷了。”   话音刚落,在场的皇子们立时气怒不已,“老六,你凭什么下令封锁皇宫!”   “父皇还未下诏传位,你竟敢作出这样的事!”   “你眼里还没有我们这些兄长,那不成你想逼宫夺位不成!”   这话简直是多此一问,此时傅彦澈夺位的野心几乎已经昭然若揭了,那些气恼的皇子们冲上来的一瞬,立时有几个黑影闪过,一把揪住了要冲上去的皇子们,几个迅猛有力的擒拿手就立时叫那些皇子们砰砰砰的磕跪在寝宫门的大理石砖上!   现在已经没人能动得了傅彦澈,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沈青怔怔的看着一切,身后不远处的皇太后虽也是一脸的诧然,她心中是希望彦澈继位的,但却万万没想到今日会看到这样的情况,甚至连她一向疼爱的以旋也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傅彦澈漠然看了众人一眼,启步走到脸色极差的皇太后跟前,“皇祖母,父皇既然已经好些了,您不妨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几个候着就行了【170】   叫沈青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叫她遇上,以风雅睿智享誉七国的公子澈,为了这至高无上的皇权,竟也撕裂所有的假面具,在圣上病危的时刻封锁了整个皇城,逼宫夺位!   莫说被夜影骑制服的那些皇子们下场将会怎么样,现在就连皇太后也要被傅彦澈软禁了,皇太后怔怔的看着他,“彦澈,你…!”   “皇祖母放心吧,彦澈会妥善处理这里的所有事。”傅彦澈清淡淡的说完,对着夜影骑吩咐道:“带皇太后回去休息。”   “且慢!”毕竟是阅历过风霜的人,皇太后不消半刻便已经逐渐镇定下来了,出声打断了夜影骑过来的动作,看着彦澈开口说道:“要哀家回去休息也可以,但哀家要带着素月公主一起回去。”   傅彦澈微愣,转眸看了不远处的青萝一眼,沈青也困惑的愣住了,太后要把她也带走?做什么?   “彦澈会安排青萝另到一处休息,皇祖母年事已高,她跟着皇祖母过去只会叨扰你休息而已。”傅彦澈不知皇祖母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沈青听得一怔怔的,不时注意打量着寝宫内的动静,刚才他们喊刺客喊得那么大声,将军大人和未来公公应该是听到了才对啊,以将军那样的脾气,怎会毫无反应?难不成是未来公公出什么事了?   “若哀家执意要带她走呢?”皇太后声音一凌,毫不相让的继续出声,“素月公主脚上有伤,到哀家那她也跑不了,你大可放心!”   薛以旋不想看到六皇子又在为沈青萝做这些无谓的事,见皇太后态度坚定,猜她估计是想多要一张保命符而已,于是上前到六皇子身后轻声道:“大局为重。”   傅彦澈听到身后的话,转眸继续看了看青萝,也就不再继续坚持了,“那好,稍后彦澈再去皇祖母那接青萝回来。”   沈青满心郁闷,怎么,现在已经讨论好她的去留了?都不用问问她本人的意见什么的!?   皇太后看了看彦澈和以旋他们,端着架子傲然的转身准备离开,“来人,带素月公主跟哀家回去。”   “是!”随身伺候太后的宫娥太监们齐齐应声,立刻就围了过来,沈青哪肯跟她走,将军还在寝宫内,眼下情况怎么危机,她当然不能跟将军分散开的!“嗳,等等,我不走,等等!”   哪知刚说了一句话,双手双脚都被人架起来抬走了,这些人竟就用这般强硬的姿势带着她迅速离开!   出了德隆殿,沈青感觉皇太后的人马简直是在飞奔着回太后住的寝宫,一路上半口气都没有歇过,沈青满心惑然,太后刚才看着镇定无比,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离开之后怎么就忽然变得这么急切起来?   一路被宫娥太监架着跟着皇太后回到她的寝宫,这才终于让她落地,刚着地,沈青忙不迭的说话,“太后,你为什么带我回来,将军还在圣上那里的!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皇太后转身,一脸的风霜寒气还来不及抹去,神色相比之前竟有些凄苦,沈青瞬时怔住了,想到德隆殿寝宫内的情况,呐呐的问道:“太后,父皇…父皇他…”   “当年圣上被送去镜楚当质子便是哀家的提议,让圣上孤苦伶仃的在镜楚受苦多年,又让他遭受丧妻失子之痛,哀家一直对此心存愧疚,几次想要弥补都没能如愿,如今圣上病危之时又再度提起这件事,那哀家便随了他最后的心愿。”   望着皇太后眼中悲苦的神色,沈青心中一颤,赫然怔在原地,病危?!最后的心愿?!“怎么会,皇太后,你刚才不是还说父皇已经没事了吗?!怎么会病危,将军还在父皇那啊!”   沈青心焦不已,正想过去追问,晒在身上的淡薄光影缓缓合拢,寝宫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忽然就关上了,沈青一怔,刚转过头赫然看到身后的两个宫娥身形迅速的冲了上来,一股浓郁的药味呛在鼻间,迷药!?又是迷药?!沈青脑中一惊,还来不及挣扎反应,便沉沉的昏了过去。   被迷晕的素月公主倒在两个宫娥的怀里,抬起头看着漠视着一些的皇太后,“太后,现在该怎么办?”   回想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沈青前前后后被迷晕过三次,最后一次就是正在晕的这次,在迷糊和清醒的混沌里挣扎着想要清醒,她想见未来公公的最后一面,想见到将军,想…   “青萝?青萝?!你快醒醒,醒醒!”有人在耳边叫她,声音很熟悉,沈青睁不开眼,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青萝!醒醒,青萝!”   “不行不行,这样肯定叫不醒,不然我去端水来?!”   “好好,你快去吧!”   不一会儿,一口冰冷的水从她的喉咙里滑进去,沈青这才终于有力气睁眼,朦胧间还没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就听着一通长篇的啰嗦传出来。   “总算是有惊无险,你醒了就好了,听到太后发疯说出将军身份的时候,我就担心的不得了,总算来得及,也没想到她会出手救你出来。”   “哎呀,百里公子,小姐还没完全清醒呢,你这样说她也听不清楚的!”   “还没清醒?已经吃了解药了又喝了水了,怎么还没清醒?!”   “可你看小姐这样子,来来,你让开,让我扶小姐坐起来说话。”   “好好好,你来!”   沈青在杏儿的搀扶下坐起来,刚才听着声音就已经认出他们是谁了,定眼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跟前竟然围了好多人,不知云直和杏儿,连纳都和将军的其他几名军士也在跟前。   脑中想想刚才的画面还是父皇病危,六皇子逼宫啊,怎么会这样?“你们这么会在这?难道我是在做梦吗【171】   先是逻辑顺序接不上,再是发现原地她所在的地方也不像是在皇宫内了,怔怔的看了看四周,逐渐恢复的真实记忆终于让她完全清醒,不对,之前和现在都是真的!“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你们怎么来的?将军呢?将军在哪?”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古怪非常,像是一个石洞,却又像构造完善整齐的一个住所,所有的光线是来自洞墙上火把的光芒,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才是被皇太后带回了寝宫,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百里云直坐到她躺坐着的石床上,出声安抚道:“你先别急,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叫我们怎么回答你?将军他没事,只是他现在还没回来。”   “没事?怎么会,傅彦澈,傅彦澈他…!”沈青想到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太接不上了,还是完全没听懂。   “傅彦澈逼宫夺位的事,我也已经知道了,”百里云直的神情暗了暗,又继续说道:“虽然早看公子澈有这样的野心,却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要不是我们一早做好准备,只怕也逃不过他的缉拿囚禁。”   沈青心里默默闷了一下,竟忽然想起那天在满香园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未来公公病危,他的眼里却只有皇权跟地位,甚至连自己的亲人手足也可以冷血对待,他不懂真心,也不懂人与人的一切情感,只怕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他登上王位的垫脚石。   沈青走下了石床,在杏儿的搀扶下再度仔细的打量四周,“你说将军还没回来?他在哪?我们又在哪?”   “难道你没发现,我们这是在哪吗?”百里云直笑笑的问她。   沈青微愣,这样问,难道她之前还来过这地方吗?正疑惑的时候脑中一闪,忽然想起这地方很像是之前她和将军发现的那处机关密道!“难道是…”不敢置信的转头看了看云直,见他欣然点头,也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没有猜错,“我记得皇太后把我迷晕了,难道是她送我来这里的吗?”   百里云直点头,“我也没想到皇太后竟然会帮你。”他们送着青萝过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带着纳都等人杀出去把将军和青萝带回来,只是没想到他们全都安然无恙的,从皇太后那接回青萝的时候,他也是意外不已。   沈青回想起最后见到太后时,她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顿时有些难受,父皇最后的心愿,就是保得她和将军的周全离开吗?   见她的情绪终于安定下来,百里云直也就开始放心了,起身从其中一个军士手里接过锦盒,端着走到青萝跟前,“我们现在还在大周皇宫的下面,要想顺利离开大周,想必还得跟傅彦澈他们周旋一番。”   沈青转头看着他,伸手打开他手中的锦盒,才发现是她遗留在宫院房内的麒麟骨笛。   百里云直扬起一个不怎么轻松的笑脸,“一早猜到你肯定没有随身带着,于是就派人顺道去取了过来,你受了伤,但好在会使的武器不是用在脚上。”   “将军什么时候回来?”他耍趣的冷笑话没能逗笑沈青,她还是很担心将军的安危。   “不用这么担心,很快就能见到了,”百里云直说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被迷药弄晕刚刚才醒,还是先让自己缓过来先吧,不然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是啊,小姐,杏儿扶你回那边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沈青只好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完全清醒,却还是有些头晕,不得不说迷药这东西真是她的克星。   *   暮色沉上昏暗天边时,被夜影骑包围的固若金汤的德隆殿死一般的寂静,傅彦澈矗立在父皇的寝宫门内,远目望着外头的天色看了看,薛以旋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回禀六皇子,已经派夜影骑与皇卫军的人马里里外外都搜过了,还是不见夏侯湛的踪影!”   傅彦澈闻言转眸望向寝宫左侧开外的宽大龙床上,正跪在龙床边上的贴身太监坚定不已的低头跪着,龙床上的人气若游丝的望着浩浩大殿的天花板。   嘴角扬起一抹阴沉的笑容,该死的老东西,只剩半条命竟然还使计让夏侯湛全身而退的离开,转步徐徐走过去,看着被自己气的只剩下眼珠子可以动的年迈老人,“父皇,您再撑着点,儿子要为你斩杀夏侯湛的人头陪葬,你这么疼爱喜欢他,我就送他去黄泉路上陪着你!”   傅鹰轩望着眼前恍如陌生人一般的儿子,心中的漠然早已经习惯如常了,皇室宫廷内,他的这些儿子们的眼睛里只有权力和皇位,哪里懂得和知道亲情和人性的可贵。   转开眸子望着半空,傅鹰轩仿佛看到当年那片蔚蓝无暇的天空,那时的阳光温暖的叫他永远无法忘怀,连晒在身上每一寸的温度都记得清清楚楚,妻子闲坐在身旁为他缝补衣裳,儿子绕在身边看着他打造弓弩,每一刀一刻都叫他看的津津有味。   “湛儿也喜欢弓弩吗?”   “嗯,喜欢。”   “那父亲教你怎么做,男子汉就是要亲手打造自己的弓弩,镜楚未来的雄鹰勇士,从来都是不输别人的!”   “嗯!”年幼的孩子站到他的跟前,听着他讲解打造的手法,校验的弓弩的精准,还有木材的优良差劣,身旁的妻子听得发笑,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们,“他这么小,怎会听得到你说的东西。”   “我不小,以后我会亲自打造镜楚最厉害的弓弩送给父亲!”   “好!好儿子,我傅鹰轩的儿子真是有志气!”爽朗的笑声和欢快的心情漫越了几十年也依旧可以浮上眼底,还好,现在他的儿子已经安全离开了,还好,现在他的儿媳已经安全离开了,叫他们归了镜楚也好,湛儿说的对,那里,才是真正的家…   气若游丝的呼吸着,沉缓一瞬一瞬的眨眼间,又仿佛看到妻子熟悉的笑容和柔和的目光,这一生他走的慢了些,但终于,他们又要再见面【172】   忍了一天的雪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又忽然下起来,像是从半空中倒洒下来一般,铺天盖地的下着,沉寂在寒冷紧张气氛中,在大雪落下的一刻霎时响彻悲痛的哭喊声,“圣上,驾崩了!”   傅鹰轩安详的睡去,贴身太监伴在圣上的龙床边上,悲痛的大哭,卑弓的身子起起伏伏的晃动着,为伺候已久的圣上行这最后一次的叩首大礼。   傅彦澈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稍稍望了他一眼,便转步徐徐走向门外,薛以旋默然站在寝宫内看着一切,有时候,傅彦澈的冷血和无情叫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自己都觉得恐怖渗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下步子,“封锁父皇驾崩的消息,守住整个京都城,继续派人缉拿夏侯湛等人,一定要将他们找出来!”傅彦澈说着又顿了顿,“其他人死活不论,本皇子要看到沈青萝毫发无损的回来。”   “是。”薛以旋缓缓才应了话。   六爷,沈青萝如今,也已经是你的软肋的吧…   火光熠熠的密道内,沈青稍作片刻休息了一阵,心里一大堆事情却还是不踏实,百里云直安抚完她就立刻了,军士跟去了四个,剩下他们当中武功最厉害的纳都保护她们。   沈青缓缓坐起身,想起现在不知情况怎样的未来公公,心里忧愁害怕的情绪怎么也散不去,将军还没回来,她不知道怎么表达难过的情绪,握着熟悉的麒麟骨笛放到唇边,轻灵悠扬的笛声瞬时在密道中响起来。   骨笛的音色本就纯粹皎洁,在这空灵幽静的密道中忽然响起来,竟以往听过的都不一样,沈青只吹了很短的一段就停下了,密道内还清幽笛声的回音,火把微微晃动,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可静坐的三人都觉出一股古怪的氛围。   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密道三岔交汇的一个地方,这里的石器摆设布置想普通房间的一样,杏儿邹着眉头打量四周,又转头看了看自家小姐,正要说话,身后的纳都就忽然跳了起来。   杏儿吓了一跳,正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一向沉默寡言的纳都低声道:“夫人,将军来了!”   沈青也跟着站了起来,却见纳都如狼一般的眸子还在紧紧盯着密道的几个入口,纳都能有这样的反应,必定是来人让他感觉到了杀气,如果是将军来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你为什么紧张?”   “还有另一路人马。”   听到这,杏儿有些害怕的扶着小姐站着,交汇处的地方亮如白昼,虽然将军来了,可还有另一路人马,这样站在亮堂堂的密道里,肯定是不行的,眼下空荡荡的密道里也没有可以仍灭火把的东西。   沈青想着在心里暗暗赌一把,扶笛放到唇边,一个音调起落,三处熊熊燃烧的火把立时齐齐吹灭,仿佛鬼神相助一般的神奇,可在火把灭掉的那一瞬间,沈青和纳都都眼尖的看到其中一个入口闪过冷兵器的锋芒!   脚步声细碎的动着,在火把灭掉的之后开始慌乱和响亮起来,风速微动,焦急站在黑暗里的沈青忽然被一个熟悉有力的怀抱拥住,不用灯火也知道来人是将军大人,就算没有眼神接触和对话,这紧有力的怀抱,竟也把她刚才焦急害怕的情绪瞬时安抚下来。   身旁的纳都也立即扛起杏儿,下一刻,几人转身就退出交汇退出去夺路奔走,来人不管是夜影骑还是皇卫军,已经发现了他们藏身的这处地方就绝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一路疾奔,夏侯湛熟门熟路的在密道中游走,纳都紧紧跟着,可身后的那些追兵竟也丝毫不差,好一阵后还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兵戎响动声,密道太过寂静,追兵自然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就在沈青焦急的时候,追兵的火光逐渐靠近,纳都忽然脚步加快,跃起时一脚踩上密道石墙上的圆石,前方立时出现巨大的石头轰然移动声,夏侯湛怀抱青萝一跃而出,风雪立时迎面而来。   密道中追兵还在坚持不懈的追赶着,巨大的石门再度落回,严密的将出路封死,这石门一开一关应该足够时间让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就在沈青稍稍宽心的时候,却发现将军奔跑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疑惑转头的瞬间,立时怔住了,在他们的奔跑的前方,竟立了一大群身着黑衣的兵马,夜影骑!这些人早已包围着阻拦了他们所有的去路,火光冲天,风雪飘扬着洒落,他们的发髻肩上早已白雪点点。   沈青回眸对上将军沉静漠然的眼神,他们短暂分开了一段时间,再碰面,她依稀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凝重而悲惨的气息,只是眼前面对如林敌众,更强烈的冷冽寒气迅速的掩盖上来。   身旁纳都的目光如野兽一般凶恶,沈青拍了拍将军,“将军,放我下来。”夏侯湛轻放下她拥在身边。   夏侯湛凝眸望去,夜影骑举着冰冷锋利的刀枪,骑着高头大马拦住了去路,虽然气氛冷肃却并没有立即冲上去的意思,看来他们还在等待主子的命令。   沈青打量四周,才发现,将军和纳都已经带着她们离开皇宫了,冲出来的那处石门,刚好就在出去皇宫城门不远的一个地方,转头就能看到气势雄伟的铁牢皇宫,暗暗惊奇密道四通八达的时候,身后的石门再度徐徐打开。   转身看清从石门内走出来的人时,也清楚听到了她高扬的命令,“将沈青萝拿下,其他人死活不论!”   一直按兵不动的夜影骑正是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包围着他们的兵马瞬时动起来,沈青怔了怔,身旁的将军已经怒腾起肃然杀气,马蹄践踏着飞雪在他们周边围绕着奔跑起来,巨大的声响将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纳都身后的杏儿紧拽着他的衣角,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了。   ---------------------   抱歉妞们,本来应该昨晚更的,但是实在太累,月底月初都会忙一些。   谢谢13801668901妞的红包金牌鲜花礼物~!~~muamua,妞以后你也得早点睡啊~~拥【173】   只抓她?!其他人生死不论,这是谁下的鬼命令!   尘雪飞扬,马蹄声杂乱,夜影骑的包围越加缩小,沈青正满心震撼的时候,两匹烈马冲将上来,锋利的冷枪对准他就猛地刺了过来,纳都如凶猛棕熊一般护在他们身前,凌然无惧的冲上来,将冷枪齐齐夹在腋下,一声狂吼,紧握冷枪一动,立时带着持枪的士兵翻飞出去。   “不要乱动,一切交给我。”夏侯湛将青萝交给杏儿扶着,身后一柄朝着他冲刺着奔过来,夏侯湛返身朝着右侧方向奔走几步,瞬时蹬地而起,擦身而过的时候,扬手揽下马上的黑衣人,借势重重砸落在地!   黑衣人凄厉惨叫,夏侯湛反持冷枪迅速的扎刺进他的喉咙,不待他有喘息之时,另一个黑衣人策马奔来,夏侯湛立即起身,拔出青虹剑不躲不让的飞扑过去,力道迅猛如斯,竟一剑齐齐削掉黑衣人大马的半面屁股,大马顿时高声长嘶,硬摔下黑衣人自己避躲逃开。   纳都的前方,又是三五个持枪的士兵冲锋着奔上来,纳都嘶吼着厮杀着,手中夺下的冷枪集到十根,他便立即射枪一般的朝继续冲上来的士兵扎刺过去,竟能硬生生连人带马的一起扎死!   沈青心中骇然,她从未见识过这样斩杀敌人的将军,狠厉的招数和神勇的势头都叫她震惊不已,记得第一次跑到他军营去的时候,他凶怒对她说过的话,原来在他们的战场上,就是这样拿命说话。   杏儿看都不敢看这一切,胆颤心惊的躲在她身后,沈青脸色肃然,看的越久,手中的麒麟骨笛就握的越紧,夜影骑每一击刺杀都是直冲要害的杀招,这一战不容乐观,在这么下去他们很难得有机会逃脱。   每当有人靠近她们,纳都就发狠的冲上去,可是敌人人数众多,就算他再怎么凶狠威猛,也免不了会被伤到,不消一阵,他的胸前背后已经有不少伤痕了,另一侧的将军也是浑身狼藉,满身不辨伤痕的血污。   夜影骑一刻不停的接连冲上来,夏侯湛反扑回去,俯身一砍,竟将两匹马的前腿都齐齐的砍断下来,瞬时间马蹄飞溅,鲜血四溢,把那两个黑衣人摔得人仰马翻!   正在夏侯湛杀那两人的时候,沈青身后霎时出现一匹疾奔而来的夜影骑,大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眼见就要踩到她的头上了,杏儿吓得大叫起来,纳都诧然看过来,满脸的血迹,高声喊道:“夫人小心!”   沈青行动不便,根本无法应对,就在大马前蹄落下的时候,夏侯湛急速冲过来站到她身后,双手稳稳接住马蹄,杏儿早已经摔倒在地上,沈青被带着俯身下去,身后的夏侯湛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双手紧紧抓住马蹄直立而起,凝神运气了片刻后使出全身气力,竟将夜影骑连人代马飞仍出去!   这一下立时叫所有的人怔住了,那些夜影骑还是忌惮蛮族勇士的凶猛,不敢胡乱冲上来,白雪茫茫的路面上,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混乱的血迹混杂着泥泞的白雪,风雪吹送的空气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沈青惊魂未定,夏侯湛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伴着满身风霜血污的紧张怀抱让她醒悟着紧张起来,刚才那一霎太危险了,将军这样奋不顾身冲过来为她挡驾,要是他被大马踩伤怎么办!   薛以旋漠然看着一切,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抓起来!”   沈青愤视着薛以旋,“你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我,还杀了赵素雪来陷害我,现在还要抓我回去干什么!?”夏侯湛眸子中烧着熊熊怒火,活捉青萝,这肯定是傅彦澈命令,早知道当初在满香园的时候,就该毫无顾忌的杀了他!   “本郡主确实希望你能早点死了,”薛以旋冰冷出声,那样也不至于叫六爷对你情根深种,失正确的判断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赵素雪的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沈青怔了一下,不是她还能有谁有那样的权势和威力在赵皇后的宫苑杀人,叫那个御医胡言做供,还逼得赵皇后最后疯癫成那个样子!   夏侯湛感觉到一丝异动,转头皇宫方向看去,威严的城门打开,一个冷肃的玄青色身影沉步出来,沈青顺着将军的眼神看到傅彦澈漠然的身影,还能有谁有这样的权势和威力,可以瞒天过海的杀人嫁祸,除了他,也没有别人的。   满香园看雪的情话她还依稀记得一些,原来从没想过利用和伤害的承诺,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傅彦澈看着立在纷乱厮杀雪地上恩爱相拥的夏侯湛和沈青萝,眸中的愤怒和冷澈更加深沉起来,“夏侯湛,你公然在德隆殿内谋害我大周圣上,还胆敢擅自掳劫素月公主逃走,今日,你休想逃出京都城!”   天罗地网早已经布下,他不仅要得到皇权,得到青萝,还要看着夏侯湛死在自己的眼前!   “谋害?”沈青怔了一下,转眸看着身旁的将军,看到他眼底闪过动容和不敢置信的神色,急迫问道:“父亲他怎么样了!?”   傅彦澈冷笑起来,“父亲?叫的真是好听,你真当自己大周的皇子吗?母后虽然疯了,可她说的话却一点没错,你只是一个野种而已,当年没有死在燕洪关已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何必来我大周皇城,演令人反胃的父子情深戏码!”   他做尽讨父皇开心的所有事,得到享誉七国的名声和地位,收尽人心,更有宗室为他做幕僚,却还不及父皇失散多年的一个野种来的重要,夏侯湛肯来大周当一个守城的将军,他就立刻把青虹宝剑赐给他,心心念念的叫他继任王位,既然他的父皇已经老得不能明辨是非了,那他就用自己的行动来亲自告诉他,他才是实至名归的真命天子!他才是大周的王,只有他才能让大周更加辽阔昌盛!就算父皇他已经下到九泉地府,他也会傅彦澈的名字撼动整个天下地下,更甚当年的天启皇【174】绝不生离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夏侯湛愤怒的低吼,他不在意那些无谓的话,他现在只想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傅彦澈看着他焦急的眼神,冷笑着阴狠出声,“夏侯湛,今日本皇子要拿会大周的青虹宝剑,而你?下到黄泉就可以跟他真正的父子团聚了!”   到黄泉团聚?!父皇死了,他死了…沈青震惊了一瞬,忽然感觉到身旁的将军微颤了一下。   夏侯湛想起最后见到父皇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还能对他说话,怎么会他一离开就立刻走了,那时父亲一直对他说着对不起,在他面前忏悔着当年的过错,忏悔当年没有好报保护母亲和他,忏悔他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就算唯一想要为他亲自主办的婚礼也已经无法兑现承诺了,他不想要他的忏悔,不想要,他只想看着他往后安静平和的度过每一天…   “将军…”不要难过,不要难过,沈青心中隐隐难受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已经转步来到六皇子身旁的薛以旋趁着他们失神的一瞬,立即对着他们身后的夜影骑冷厉出声,“动手!”   霎时间,再度震起的脚步声将整个地面都抖动起来,沈青和夏侯湛的身后不远处,刚才已经浴血奋战厮杀许久的纳都怒吼出声,“啊!!”他张开巨大的双臂想要在敌人拼个死活,谁知夜影骑早在他们刚才疏忽防备的时候就暗暗埋伏了过来,纳都一冲上前,一个手持冷枪的黑衣人就立刻将峰冷的尖锐刺入他厚实的手臂!   纳都扯过那个刺伤他的人,忍着伤口的巨大痛楚将他大马上顶了下去,夜影骑中冲出几个甩着铁锁链的骑兵,就在纳都想把依然插在他左臂上的冷枪取下来的时候,那几个骑兵飞甩着锁链齐齐套在纳都粗厚的颈脖上!   他的手臂上满是鲜血,却只能忍着剧烈的疼痛先握住紧紧勒着他脖子的铁锁链,四五个紧拽着铁锁链的人竟不敌纳都一人的蛮劲,两相制衡,可在这么下去,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惨剧!   “纳都!”沈青刚喊出声,夏侯湛哪忍心看着自己的部下陷入这样的险境!正要冲出去,另一边的杏儿忽然尖叫起来,沈青转头,就看到杏儿被一匹奔来的黑衣人粗暴掳去,一个转身,映着火把熠熠闪耀的冷刀已经抵在她脖子前面!   “杏儿!”沈青慌了,想立即冲上去却又猛的扑了一跤,“不要杀她!不要杀她!”   夏侯湛将青萝扶起来,手中满是鲜血的青虹宝剑,亦跟着主人一样散发出熊起的滔天怒火。   “青萝,”傅彦澈看到青萝紧张的样子,立时上前一步,“到我身边来,你跟着他走,只有死路一条,他能给你什么,在我身边你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这张狂的话引来夏侯湛的怒如猛兽的眼神,沈青冷傲的望着他,要不是他借刀杀人的一出好戏,赵皇后也不会将一些的事情说出来,父皇也不会走的这么突然,他已经是一个垂暮老人,所能拥有的也只不过是最后一些平和生活,可他的阴险狡诈和咄咄相逼却叫他最后只能含恨而终!   现在他伤害这些她在意的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的东西?她要的不过只是这一点真心实意的温情而已,冷怒渗人的目光闪了闪,决然出声,“傅彦澈,我要的东西,唯独你给不了!”   傅彦澈猛的怔住了,这是青萝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却是这样的冰冷决然,“只要你留下,本皇子可以保证他们都不会死,本皇子可以让他们所有人包括夏侯湛,他们都安全的离开京都城。”   夏侯湛将她揽进怀里,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宣誓,“除非死别,绝不生离!”沈青猛的怔住了,她第一次这样清楚知道他的心意,他的决然霸道和毅然相守…   “说得好!”   风雪在火光如昼的夜空中舞动,一声响彻云霄的赞誉后,皇宫城外霎时响起更巨大的躁动声,沉寂在夜色中的浩然京都城内,忽然出现数以万计的赤红色兵潮,犹如势头凶猛的狂龙一般,迅速的朝皇宫外的夜影骑席卷包围过来。   薛以旋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赤红色的兵潮,“难道是高氏一族!?”四大宗室之首的高氏,一向最为神秘可怕,他们行踪不定,薛以旋从没想过会在京都城中看到他们的身影,还是这样不计其数的,高氏一直引以为傲的赤旅大军!   傅彦澈只是微微惊讶了一瞬,便立刻知道这些人忽然出现的原因,老东西,竟然到死还想着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夏侯湛!   沈青惊讶了一瞬,同将军一起转头看去,竟赫然在那些赤红色的兵潮中看到熟悉的银白色的身影,首当其冲骑着傲然大马冲将过来的竟是百里云直!   “救人!”百里云直看到被制住的纳都和杏儿,立时一声高喝。   应声而来的,将军的那另外四个部下犹如猛狼一般冲上来,战刀迎着风雪怒扬起来,一刀砍断一根制住纳都的铁锁链,等那四人砍完四跟铁锁链,逐渐争夺的纳都立时反扯最后一个拿着铁锁链的夜影骑,猛的一拉就把他迅速拉了过来,那也夜影骑惊恐万分,像是进了老虎嘴里一样无助和惊慌。   可纳都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握着铁锁链一把绕在他的脖子上,使力一扯,那黑衣人的脖子里可被拧断了下来!恐怖万分,等纳都将左臂上的冷枪拔出来,其他几人也早已解决另外的那几个夜影骑了。   杏儿被两个身手矫捷的赤旅军救下,毫发无损的带在身旁,百里云直银袍黑马,一路奔冲着过来,原本阻挡将军他们去路的夜影骑纷纷倒下,赤旅大军带着的火把好像瞬时间将夜影骑全数吞灭,等马蹄声停下来的时候,沈青萝和夏侯湛的身后已经全是赤旅大军的兵马。   局势在顷刻间瞬时逆转,这样恐怖张狂的军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到大周皇城的下,别说只是来救两个人的,就算想要一举攻入皇城,叫大周在天亮之前就改朝换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175】   沈青见身旁的将军好像并不惊讶赤红色大军的出现,看来又是一桩他和百里云直串谋没告诉自己的事,所以之前在密道内,云直一直跟她说放心没事放心没事,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庞大的军队为他们做后援?   两阵人马风雪未消的皇城前对立,傅彦澈镇定自若的打量着夏侯湛身后的赤旅大军,朗声开口,“本皇子还以为四大宗师之首的高氏一族如何睿智超群,没想到竟会选择听命这些空只有一身蛮力的蛮人。”   “哈哈!”寂静的皇城外,忽然响起豪迈的笑声,沈青循着声音左盼右顾的找着,被将军指引着带了一下,就看到那个笑声的来源,就看到赤旅大军缓缓让开一条道路,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骑着白马徐徐走来,火光中看到他的脸,眉间英气逼人,墨发半披在身后,浑身散发着一股神秘超凡的俊雅。   沈青感觉这人很不简单,先不说别的什么,能把紫衣白马这么娘的色调,穿配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就实在很不简单!   “六皇子不必怀疑我高氏一族看人的眼力,”声调中带着无比的骄傲,“我高氏一族的真正支持者是谁,迟早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   傅彦澈沉然望着他,就算赤旅大军逼到门前,他已然毫无惧意,他训练已久的夜影骑早已伺机待发,真要踏着鲜血和尸骨下才能登上王位,他也会放手一搏!不管四大宗室再厉害,再强大也还是会被千百年来定下的宗室规矩拘束,“本皇子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凭一时之勇犯了四大宗室的门规。”   薛以旋也跟着出声,“高靖,这是大周和夏侯湛的私人恩怨,轮不上你来插手!”   “插手?”高靖看着薛以旋,不苟言笑的反问了一句,然后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我高靖从一开始都没想要插手你们的事情,我就是带了一些人过来看戏。”   要不是碍着现在局势太严肃,百里云直真想把高靖这小子拖下马狠狠的踹两脚,沈青也在心里默默吐血,你的围观群众太庞大了…   傅彦澈脸色难看,刚才他们对夏侯湛等人的冲锋营救怎么能说是不插手?!他听过高氏一族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处事手法,更知道高靖这个高氏唯一的继任人,是浩洲大陆上绝不容小窥的角色,转眸看着立于军前的夏侯湛,放虎归山只会给自己徒增后患。   夏侯湛紧握手中的青虹剑,周身尽是冷焰的滔然怒意,从前傅彦澈挑衅逼迫他从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他逼得父亲邹然离世,又对青萝念念不忘,他们之间的事,今日势必要有个了结!   看出夏侯湛的怒意,傅彦澈冷笑,扬声对高靖道:“高靖,记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说话间轻抬起手,皇城上立时闪过一簇跃动的火光,一列严阵以待的弓弩手赫然出现在城楼上,箭矢聚焦的中心位置就是夏侯湛所站的地方。   这么多的利箭,将军带着脚伤未愈的青萝,这样单枪匹马的怎么应对!百里云直有些心急正要出声下命令,高靖忽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手,眼中的示意很明显,现在还没到动手的时机。   傅彦澈看着坚定站在他身旁的青萝,举着手迟迟不忍下命令,薛以旋见六爷为沈青萝忧心,妒火猛的烧上来,于是转眸看了城楼的弓弩手一样,厉声下命令,“动手!”   话音一落,城门上立时刺落无数的锋利箭矢,夏侯湛一步挡在青萝身前,持剑阻挡箭矢的攻击,披荆斩棘的挥砍着乱如雨滴般的冷箭,无数的利箭扎在他们身旁的雪地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周围响动,沈青焦急起来,继续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没想到高氏一族来势汹汹,现在却竟然看着他们身处险境也不出手帮忙,还真打算来看戏了!   夏侯湛动作迅猛,可维持了一阵也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一不小心被一支冷箭擦过肉皮,伤口竟赫然泛起黑红的颜色,这些利箭竟然都是擦了剧毒!   沈青惊诧不已,傅彦澈竟会是这么卑鄙的人!紧张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手中的麒麟骨笛像是感应到她的情绪,霎时闪动妖艳的红丝,沈青醒悟过来,立刻握着骨笛放到唇边。   激昂舞动的笛声顷刻响起,整个皇城门前做动起一股奇异的暗潮,漫天飞舞的风雪像是忽然有了灵性,被笛声带领着白雪狂卷起耸入云霄的一道朔长的风势,城楼射箭的弓弩手都吓得怔住了!   一些继续射来的箭矢被龙卷风怒卷进来,平地上的白雪早已被风全部卷了进去,四周的空气冷的发寒发颤,风势逐渐变大再变大,在抑扬顿挫的笛声控制下,逐渐的朝城门行进,薛以旋和傅彦澈被龙卷的风雪逼得连连退后,紧握着他们身后的东西支撑着不要被怒卷的狂风吸进去,这犹如神魔降临一般的龙卷风将城楼的那些弓弩手也卷了进来,眼看着整个城楼都要被他掀飞。   夏侯湛惊诧青萝竟能让麒麟骨笛发挥出这样巨大的威力,就在这时,笛声邹歇,被龙卷风卷着飞上天际的弓弩手和士兵们纷纷冲高耸的天际跌落,落在半毁城楼上的还能有幸活下来,其他的那些跌落地面的注定必死无疑。   沈青身姿冷冽,目光如冰,望着远处目光诧然的傅彦澈,沉静出声,“我死一次,然后重新认识你,从今往后,你我只是势如水火的敌人。”   话音刚落,青萝就忽然在夏侯湛眼前翻倒,仿佛失了全部的气力般忽然昏了过去,夏侯湛吓了一跳,返身一步将把拥着她入怀里,“青萝!”   百里云直立时翻身下马奔了过来,“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忽然晕倒?!”   “青萝,青萝!”夏侯湛满心焦急的将青萝抱在怀里,可她却始终昏迷的没有反应。   “不用担心,”就准备看这出好戏的高靖骑着白马过来,望了望夏侯湛怀里的这个女子,出声继续说道:“她费了太多的精力,休息一下就会没事。”   夏侯湛和百里云直知道高靖懂医理,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不少,高靖看着夏侯湛手臂上的黑血,“倒是你身上中的毒比较严重。”   “我没事。”夏侯湛漠然回应,满心只在意青萝的情况。   高靖邹了邹眉,这人果然传闻不如见面,高氏一族的鼎力相助,他竟好像很不看在眼里似地,这样处境还敢这么嚣张,真是狂妄!对着一旁的百里云直说道:“你真倒霉,输给脾气这么臭的人。”   百里云直没工夫理他,高靖抬眸看向废墟城楼下的傅彦澈,朗声开口道:“六皇子,高某人今日能看到麒麟骨笛的神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着又看了看身旁的几人,“墨羽将军与素月公主刚好是我高氏一族重要的贵宾,我今日来就是来接人的,虽然被你耽误了点时间,但现在高某人就先把人带走了。”   薛以旋哪肯这样放夏侯湛他们离开,立时上前道:“高靖,你!”   高靖语调平淡的说着傲然冷漠的话,“宗室门规,座上宾有难,不论是什么情况都会倾尽全力去庇护,薛以旋,这些相信你应该记得很清楚,不想冒险于是高氏一族为敌,就别在我面前说无谓的废话。”   风雪在赤旅大军退出京都城时,终于落停。   傅彦澈伫立在损毁的高大城楼前,目光一寸一寸的细细打量着夜色中的破损城楼,想着青萝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心里紧紧的闷着怒气。   薛以旋沉步过来,“六爷,如今高氏一族竟也要支持夏侯湛,放过他今后必定还会引来许多麻烦,北塞镜楚多年虎狼之势,绝不可轻视。”   “派夜影骑拦截他们回镜楚的要道,地点就选在燕洪关,夏侯湛想必对那里印象深刻。”   “是!”薛以旋躬身领命,正要退下就听六皇子殿下继续说道:“通告天下,夏侯湛掳劫我大周素月公主,今后大周与镜楚势不两立,我傅彦澈也绝不会就此罢休。”   玄青色身影动了动,留下怔在原地的薛以旋,沉步走向已经尽在他掌握中的浩浩皇城。   森冷的清晨终于在煎熬了漫长的一夜后缓缓到来,被云层掩盖的阳光竟在一夜风雪后冲破云雾透出来,可这薄阳却无法扫尽京都城中的阴沉气氛,皇城外的狼藉早已在晨曦来临的前夕收拾好了一切。   一个骑兵奔冲过来,穿过正在修葺的破损城楼,直奔着好好皇城的德隆大殿跑去。   薛以旋正在殿上跟六皇子回禀堵截夏侯湛等人的消息,骑兵疾步奔上大殿,单膝跪地的拱手说道:“起禀六皇子殿下,真国率兵十万犯境,已经冲破了虎溥关,正直奔下一道关门而来!”   薛以旋大惊,“真国明哲保身的这么多年,怎会在这种时候犯进大周境内!领兵的人是谁?!”   “回郡主,领兵的是真国太子【176】   “睡了两天两夜还不醒,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夏侯湛坐在卧床边上,身上和手臂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背后披着藏青色的轻裘,担心的眼神一直看着床榻一直昏睡不清的青萝,自他们离开大周京都城后,被高靖说只是费了太多精力的青萝就怎么都睡不醒,而将军问话的对象,却闲闲的坐在身后,样子不温不火,缓缓喝了茶才出声说话。   “我好歹帮过你们一次,就不能对我友善点?”   “这种事,只怕这辈子都指望不上了。”百里云直说着话从屋外进来,转头看到将军还守在床边不肯离开,立时邹眉过去,“将军,你伤的比青萝严重多了,吃了解药还不眠不休的守着不肯回去休息,别到时候留下病根了,你不信高靖的医术,请了几个大夫过来看过,不是都说没事吗?你就宽心些,让杏儿丫头陪着就好了。”   站在大床边上的杏儿立即附生嘀咕,“百里公子,这话杏儿一早说过好多遍了,就是将军这会儿,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似的。”   “我看他就是个死脑筋,不论你怎么说都是说不通的。”高靖摇了摇头,一脸这人已经无可救药的表情。   百里云直轻笑,“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也就败在青萝这了,除了她,旁的事都精明的很。”   高靖眯了眯眼,没怎么相信的样子,坐在床边的夏侯湛被他们喋喋不休的说话声烦了,沉声开口,“你们没事都出去,都站在我们的房里干什么?”   “是你让我来帮她在诊治一下的。”高靖挺无辜,而且他还明明是这住处的真正主人,竟然被宾客嫌弃了。   杏儿委屈,“我是陪着伺候小姐的嘛。”   “哦?那这是在嫌我回来太吵了?”百里云直郁闷了,稍稍提了两个音调开口,“我可是带了消息回来的!”   高靖挑眉,“什么消息?”   “我们离开京都城的那日就传来苏裕舟带兵犯入大周虎溥关的事,今日又得到消息说,苏裕舟已经领兵冲到第二个关门了,如今正驻扎城门外,准备伺机攻城。”百里云直说着到房里的圆桌边喝了杯茶水。   高靖笑笑,“这位苏太子十三年闲云野鹤,一早猜到他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只是没想到,一回真国竟就这么势头凶猛,看来早已野心勃勃许久了。”   夏侯湛稍稍转过身,“真国的兵将远不如大周强悍,冲破虎溥关就已经是极难得的事,真要与大周的兵力拼死抵抗根本稳赢得胜算,依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打这样草率鲁莽的败仗,直冲到第二个关门就驻扎停留,只怕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高靖听到这,刮目相看的看了看这个蛮族将军,又转眸默默看了百里云直一眼,云直的话倒是真的不假,夏侯湛除了在沈青萝的事情上死磕到底,其他时候还是很睿智的。   “不管是什么目的,总之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百里云直想起苏羽,那丫头从小就天真烂漫,她的哥哥却又是反差如此之大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到时去真国提亲能否顺利了。   呐呐的想了一阵,百里云直又开口对将军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将军,圣上驾崩的消息傅彦澈已经通告天下了,皇太后请岘山的法师为圣上诵经,入皇陵的下葬时间定在五日之后。”   夏侯湛神色暗了暗,低眉间稍显悲伤和落寞,终究还是没能让父亲看着他和青萝成亲,终究还是没能让父亲完成的最后一点心愿。   百里云直知道节哀安慰的话对将军来说没什么用,虽然走的十分匆忙和突然,但圣上年事已高,这也是没办法控制的事,一旁的杏儿默默过来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将军面前。   高靖想到傅鹰轩的忽然离世,心中也有些惋惜,他一直将傅鹰轩当做叔父一般,家中长辈也与他交情甚笃,早前还一直说要到明年夏日来高家偷夏避暑,没想到正值年关就发生这样的事。   好一会才缓缓继续说道:“说来也真是天意,圣上驾崩,苏裕舟犯镜,逼宫夺位的傅彦澈正好有了继承大统的最佳理由,要是他能赢了与苏裕舟的这场战,民心所向,到时候他这大周的王位就坐的更稳了。”   “难不成苏裕舟这次带兵犯镜的事是与公子澈一早商量好的?”百里云直邹了邹眉,随意猜想着说道。   夏侯湛漠然摇了摇头,又转回头继续大量青萝的情况,“就算苏裕舟愿意带兵远征的陪他演一场戏,傅彦澈也定然不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你对傅彦澈倒还挺了解的,”高靖沉吟着会晤一些,再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两人可从不愿意认这层关系,见夏侯湛背影漠然,高靖又转口说道:“也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杏儿见三个大男人在小姐房里一人一句的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终于忍不出出声了,“虽说小姐没什么事,可你们这么多人在小姐的房里讨论事情,总会吵着小姐的,这样多不好。”   “吵着她才好,她就是睡不醒,吵醒了就好了。”百里云直可不跟青萝客气,虽然心里也隐隐担心,但他也是相信高靖的医术的。   夏侯湛邹眉对着杏儿示意了一下,杏儿便底气十足的开始赶人了,“出去出去,怎么都不能吵着小姐。”   床榻上,淡然沉睡的沈青梦见自己一直站在茂密的森林里,四周都是白雪,她只穿一件单衣在林子里走,却一点都不冷,断断续续的走了好久都找不到出路,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出路。   沈青大概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这次的梦做的太详细,她有些疑惑了,也不知自己纳闷的多久,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鹰鸣声,沈青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一直展翅飞翔的雄鹰在她的头顶上盘旋的飞转。   也不知怎么的,她一下觉得这只雄鹰异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不自觉的跟着它飞翔的脚步追过去,因为太关注它的去向,一直抬头仰望,一时没注意自己已经出了森林到了悬崖边上,一脚踩空,立刻被惊吓的醒了过【177】   沈青吓得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坐在温暖的大床上,想回忆梦里情节的时候,就听到房外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起床走出去,一边纳闷自己是在哪,一边疑惑外头怎么会有这么热闹的鞭炮声。   刚走到门口房门就忽然推了进来,沈青刚睡醒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避开一步,还是被扫到了鼻子,一下痛的直不起身板,“你醒了!?”头顶上方传来将军欣喜的声音。   夏侯湛上来一把握着她的双臂想要好好看下,沈青捂着鼻子,痛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脸委屈的看他,“你进来不会先敲门啊,痛死我了…!”   “你睡了三天三夜都不醒,我敲门你也听不到。”还能埋怨撒娇就是已经没事了,夏侯湛放下心头大石。   沈青震惊了,“三天三夜?!”太夸张了,可是她觉得才一会儿的事啊,真是破纪录了,竟然能睡这么久。   夏侯湛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她光着脚只穿着淡薄的衣衫就出来了,立时不满起来,“外头这么冷,你这样就想往哪跑?”   沈青闷了闷,“我听到外面有鞭炮声,想出去看看是什么事这么热闹。”   “没什么好看的,是高家的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夏侯湛说着就想抱她回房去,沈青却不肯,“不用抱,我刚刚试着自己走出来的,虽然慢了一点,但勉强已经可以残疾人的行列了!”   沈青说着又看到他手臂上的厚长纱布,邹眉继续说道:“况且你还受了伤的,比我严重多了!逞能什么呀,伤的怎么样了?”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夏侯湛说着扶着她到圆桌旁坐下,又去床边拿了衣服过来给她披上。   沈青迅速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的种种惊险,邹起的眉头顿时凝的更紧了,“我记得你那些箭矢上好像是有毒的,我看到你受伤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怎么会只是小伤而已?”   夏侯湛坐到她身旁,握着她的一双腿到自己腿上,“高靖别的没什么好,医术倒是挺厉害,我吃了他给的解药,毒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所有我们现在在四大宗室的高家?”沈青左右看了看他们所在的卧房,很风雅简朴的布置,刚才她打开门的时候,虽然是夜里,还是看到了屋外有不少的竹子,确实像文人雅士,谋臣之家的府邸。   “是高家的一处别院,那天你吹完那首曲子就昏睡不醒了,只能等你醒了再启程回镜楚。”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晕倒了…”转着眸子想了想,恍然醒悟,她睡了这么多天,前前后后算起来,今天好像是年岁了,立刻出声确认道:“难道今天是年岁?”   夏侯湛点头,“你睡了这么多天,我去吩咐杏儿弄些吃的送进来。”   “别别,”沈青连忙起来准备去找衣服,“过大年这种时候,怎么能闷在房间里不出去,我换了衣服自己出去找吃的!”   将军没什么意见,由着她打扮好了出去凑热闹,穿戴整齐后,沈青在小猪蹄脚上套了一个白色绒毛套子,看着有点雪地靴的感觉,只可惜还不能健步如飞。   跟着将军出了房门,找到鞭炮热闹,满是烟火的院子里,才发现许多人都在这儿,三五个小孩在雪地上玩耍,年纪都才四五岁,杏儿也在一旁凑热闹,转头看到姑爷带着小姐出来了,立时高兴的冲了过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吓坏杏儿了!”   沈青微笑,“你跟了我这么久,胆子怎么一点没练出来。”   “杏儿宁愿不练了,要小姐和姑爷天天遇到这么多危险,我可吓不起呢!”杏儿嘟囔的说话,那天在皇城外的恐怖经历,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知道小姐和姑爷都是不平凡的人,可她还是希望以后他们还是只要平安幸福就好。   百里云直笑着迎上来,“你这醒的可真是时候啊,刚好就在这时候醒了,等守完岁,正好老一岁。”   沈青先是郁闷了一下,后来发现自己在这的年纪还没到二十呢,青春无敌啊,有什么可怕的,“老一岁就老一岁,我才不怕!”   “杏儿,你去那些暖胃的吃的送来。”夏侯湛出声吩咐,杏儿立刻想起来,“对对,小姐这么多天没吃东西,我去找吃的送过来。”说着就屁颠屁颠的跑走了。   远坐在院子石桌旁的高靖抬了抬头,“你们就打算站那继续聊是不是?都过来一起喝酒好了。”   几人回应着走过来,沈青四处打量了一下,院里的布置很简单,过节的气氛并不浓郁,刚才听到鞭炮声,她还以为会看到很热闹的情景,将军说这里是高家的别院,也确实好像没几个人,院里玩耍的孩子也只是默默看了她几眼,就继续奔跑玩乐去了。   沈青觉得谋臣之家的孩子看人的眼神都特别不一样,那默默的几眼却看得她心里有点发毛。   “我特意让下人暖了几壶美酒,好在沈姑娘醒了,不然夏侯将军一定守在房里不肯出来。”高靖说着话的时候为他们逐一满上美酒,一身紫衣依旧清军潇洒。   身旁的穿着银袍的百里云直听到他对青萝的称呼,默默笑了一下,不客气的接过美酒饮下,将军脸色难看,“称呼错了,青萝是我妻子!”   高靖本来想说你们不是还没成亲么,看到他的怒意后又淡淡然转开话,“不然我还是喊公主好了。”   反正眼下素月公主已经是声名远播的人物了,傅彦澈虽然现在忙着对付真国,但等这件事过了以后,他肯定还是不会罢休的,他认识公子澈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能被一个女人动摇。   “千万别,我本来就是半吊子的公主,你跟云直一样喊我青萝就好了。”   现在未来公公已经走了,她跟大周跟傅彦澈决裂,什么幺蛾子的素月公主,再也不是了。而且,刚见面的时候,她就对紫衣兄的强大的穿衣气场很佩服,喊名字就喊名字吧,以后做个朋友。   “那怎么好意思呢?”高靖笑笑,然后跟夏侯湛挑衅似的喊了声,“青萝。”   百里云直清楚高靖的脾性,这人有意捉弄起人的话绝对是防不胜防的,好在他现在只是随性玩笑而已,趁着将军没生气之前,连忙把酒杯递到他面前,“来来来,喝酒!”   “嗯,对,”高靖点头,“这年岁又各位陪着我一起过,今晚一定要喝个过瘾!”说着就把酒杯递青萝面前,“青萝,你也多喝几杯。”   这话刚说完,酒杯就被将军拦住了,“她不喝酒。”   “不喝酒?为什么?”高靖不知缘由。   百里云直笑道:“青萝有禁酒令,所有不能喝酒。”   “禁酒令?”高靖挑眉看了他们夫妻两眼,“那我真是孤洛寡闻了,从来只听说军营里有禁酒令,这在闺房里也下禁酒令,那多没意思…”喝酒不是更能增添情趣么,怎么就禁了?   桌上都是熟人,沈青听的真想去身后雪地里埋一会儿,什么叫闺房里下禁酒令没意思,紫衣兄,你是不是古代人,你真什么话都敢说…!   夏侯湛冷怒的咳了两声,“总之她就是不能喝。”   百里云直打趣的开口,“她就是个苦命人,品酒的本事超凡卓越,偏就没有酒量,你让她闻闻就好了。”   是啊,她就是个苦命人,沈青小小的郁闷了一下,其实她很馋这酒香味,转头拽了拽将军的衣衫,“今天是年岁,要不就让我喝小杯就好了,只喝这么点肯定会没事是吧?”   夏侯湛邹眉看着她,好像不怎么好商量的样子。   沈青继续游说,“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嘛,不喝怎么练,是吧?”   “嗯,说的对!”百里云直和高靖纷纷表示赞同。   于是终于在三比一的局势下,沈青赢来自己的一小杯酒,杏儿带着两个侍女送了不少好吃的过来,因为是坐在外头,都用小暖炉慢温着送过来,一点没凉了,“小姐,杏儿听说饿久了的人不能吃快的,所以杏儿特意让人备了文火让你慢慢吃。”   沈青欣慰不已,这孩子真是贴心,看着这一桌的美食,一直没感觉的肚子也终于打鼓了,食指大动的吃起来。院子里几只红灯笼摇摇晃晃,鞭炮的声音这里停了,又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桌人围着美酒佳肴,东拉西扯的闲聊。   想着这桌上的温火,沈青边吃边呐呐的想到,“这样的时候,要是能吃上火锅就好了。”   “火锅?”一向对吃很在意的百里云直立时回应,“火锅是什么东西?还是能吃的?”   “嗯,能吃的,”沈青点头,“等我脚伤好了,我亲自弄起来给你们吃。”食材什么倒是好配,主要就是酱料得细细的熬出来。   “等你脚伤好还有等多久?”百里云直听着不满意,“免得我过几天吃不着了,你还是早点弄出来吧。”   沈青困惑了,“吃不着,为什么会吃不着【178】   困惑的时候,沈青又忽然想起他们之前就说起的事,立刻兴奋的问道:“你是不是准备要去真国了?要去跟苏羽提亲了?”   问完就等着云直兄回答,谁知紧接出声的却是一脸诧然的高靖,“提亲?!苏羽?!”   百里云直点了点头,高靖仍是很不敢置信的样子,“你竟也会愿意成亲,真是奇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百里云直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酒,“男子汉,成家立业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高靖一段一段的古怪笑起来,笑沈青心里直发毛,怎么云直兄成亲就好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似地,满脸狐疑的看了看众人,却没一个愿意打算告诉她缘由的。   百里云直不理会高靖的取笑,看着青萝开口道:“你昏睡这么多天,当中很多事都不知道,我倒是想尽快去提亲,可如今苏裕舟领兵驻扎在大周关门下,现在去提亲只怕还不是时候。”   沈青愣了愣,心里正疑惑苏裕舟的突起的战事,又听云直兄继续道:“过几天我得先回百里家一趟,等家中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做这事的打算,反正将军要带你先回镜楚,到时候凑热闹肯定少不了你的份。”   “那就好那就好!”沈青这才满意的点头。   “你成亲当然也不能少了我,”高靖立时接话,摸着下巴很深思熟虑模样的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与青萝去镜楚,到时候咱们在一起回合,我也想知道苏羽那个爱哭鬼是怎么就把你勾走了。”   “你也要去镜楚?”这回轮到百里云直惊讶了,高靖这家伙百年难得出山一次,现在竟会想要跟将军他们同去镜楚,看来他肯定遇到了觉得有趣的事。   夏侯湛臭着脸瞪他,什么叫做先与青萝同去镜楚…!“要去你跟着云直去,别跟着我们!”   “……”高靖冷眉。   沈青郁闷的左右看了看两人,百里云直却心里憋着笑,高靖竟也有被嫌弃的时候,以前每年求他这高氏一族准继承人出山的人不知有多少,门槛都踏破几百根了,眼下他自己要跟着别人,别人却还不待见他。   月上阑珊,高家别院内还有不少活跃的声音,不少人要守岁,百无聊赖的张罗着玩花样打发时间,院子里的几人酒足饭饱后,在寒气渐浓的时候也各自散去了,沈青只喝了小半杯酒,开始还以为肯定没什么事儿,回去的路上酒气上来才发觉有点头晕,沈青萝的身子酒量真不是盖得,估计就是练一辈子都练不出什么酒量来。   回房的路上看到将军还是脸臭臭的,想起他刚才那样也能吃小醋,心里就不禁想笑,“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镜楚?”   夏侯湛望了望回廊外头的月亮,默默说道:“这几天就会动身。”   就算他什么都没说,沈青心里也知道,未来公公的死对将军还是打击很大的,他们父子相聚的时间这么少,唯一的几个心愿也不能帮未来公公完成,想到这沈青心念一动,拉着将军就快步走起来。   “怎么了?你要去哪?”   沈青拉着将军去到来时瞟到的一个荷花塘,清冷的月亮映在冷风浮动得水面上,沈青站定看了看,对着一脸疑惑的将军大人问道:“将军,你知道哪边是大周的方向?”   “大周的方向?”夏侯湛邹了邹眉,转着身子找到方向,惑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沈青拉着将军在阵阵送拂的夜风里跪下来,“等我们回了镜楚,就离大周更远了,我想为父皇送别,在这里给他磕头应该会近一点吧?”   夏侯湛怔了一下,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青萝…”   “我睡了三天三夜,知道自己在梦里也醒不过来,后来是一只飞翔的鹰带我走出来,”沈青猜想那或许就是未来公公的寄鹰,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月亮,既然她都能灵魂穿越,那这世上就应该是有神灵的,“虽然我们隔的远了些,但相信他应该能看到。”   夏侯湛点头,转眸朝大周的方向望去,握着青萝的微凉的小手,带她对着清风冷月,对着粼粼水塘,对着千里之遥的京都城郑重叩拜,即使相隔万里也不曾断过的父子之情,就算天人永别,也会继续延续下去。   九霄之上浩然夜空,一只飞翔的雄鹰在天空中沉寂的盘旋,掠过云层,掠过山水,带着俯视苍生的目光望着这世间的一切…   从荷花塘回来后,沈青的酒气已经快要冲上脑了,躺在床上面颊绯红的枕着将军,有些郁闷的嘀咕,“早知道不喝酒了,睡了三天才醒来一会儿,现在竟然又要睡了,我还打算今晚守岁的!”   “那酒可是你非要抢着喝的,本将军可没逼你。”夏侯湛搂着她躺好,被褥里的温度逐渐消散她身上从外头带回来的风寒。   沈青撅嘴闷了闷,晃晃悠悠的继续问道:“将军,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镜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一开始没想着答应,所以一直没问,后来一番曲折也没想着问这些就已经决定下来了,现在想起来,她好像一直疏忽了这点,大周的人总说镜楚是蛮族,难道真的是个茹毛饮血的地方么?那她得在那边做什么生意好?嗯,这个问题很严重…   夏侯湛正想回答,却发现怀里的女人已经酣然入睡了,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嘴角轻扬幸福的浅笑。   高家别院外的镇子上,酒馆内闲闲坐着喝酒的一男一女愤愤不平的又干掉了两壶美酒,手边放着卷起的长鞭的陆宁霜冷哼的看了看窗外的月亮,“老娘八辈子没忍过这么久的气,不让我报仇就算了,还要让我跟着看着那臭女人!?我看淳于献他肯定是看上沈青萝了!”   对面的叶楚屏靠着桌子拨花生,“我倒不这么想,沈青萝是有些本事的,当初大周京都城里的壮观景象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她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179】   “那既然如此,何必拖着一直不下手?!”陆宁霜脸色的疤痕狰狞起来,“叫我看,他就是看上她了,你说他要是真的喜欢,说一声老娘就帮她过去带回来,要是不喜欢,就痛快的一早下手!何必让老娘憋着这口闷气!”   “你想报仇还怕没机会吗?”叶楚屏笑着为她满酒,“反正叫她死是不行的了,你想要怎么折磨她,我倒是可以帮帮手,只要到时候别让淳于献看出来就成。”   “那好!”陆宁霜像是就等着他说这句话,“那你拿些可以把人整得半死不活的毒药出来!”   “戚!”叶楚屏嗔她,“这样怎么可能叫淳于献看不出来?!”   陆宁霜不乐意了,“那不然怎么办?!难道不痛不痒的给她下包泻药?那样老娘怎么可能解气!”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想想办法,既让你解气又叫淳于献不会责罚我们。”   陆宁霜轻哼了哼,上下扫了他两眼,“你要想到什么时候?再想下去,只怕他们就要回镜楚了。”   “回镜楚又怎么了?反正淳于献叫我们一直跟着,既然他们回去,我们也得去。”说到这,叶楚屏很不乐意的喝了口酒,想他毒术高明,随便一副毒药就能卖个天价,竟也要为人做牛做马的卖命。   “老娘是怕到时候去了夏侯湛的地方,你的毒药就没机会下手了!”   叶楚屏满不在乎的继续喝酒吃肉,“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地方,我也不会没机会下手,你只管放心好了!”   第二天一早,沈青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小半杯酒就宿醉不醒,不然真的会太丢脸了,想着过几天就要和云直兄分开一阵子,就让杏儿去准备自己要的食料东西,准备今晚弄一次火锅给大家吃。   挑了顶好的骨头当汤底,然后在厨房里慢慢的熬酱料,将军去准备回镜楚的事,高家的下人们特地为她让出了厨房,沈青就拉了杏儿在身边打下手,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她在高家的所见所闻。   “小姐,这宗室家里的孩子真是不一样,别看年岁那天他们也都乐呵呵的在外头嬉闹玩耍,平常的时候,那几个毛头孩子都是整天闷在书房里的,我原还以为是有先生管着他们才那么安静听话呢,到那里看了才知道,房里根本没有先生站着,他们竟然也这么听话的乖乖看书习字。”   杏儿一边感叹一边说话,“四五六岁的孩子,哪个会不爱玩的,杏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懂事的孩子,才这么小,竟各个都这么小大人儿似的。”   沈青稍稍惊讶了一下,又歪头想了想,像这样的谋臣之家,要屹立不倒几百年,培养下一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那些小孩的压力肯定不小,要是云直兄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那真是太可怜了…   于是晚上吃火锅的时候,沈青为可怜的云直兄以及紫衣兄多准备几道鲜菜,开始他们看着那锅大杂烩的时候全都愣住了,这吃起来也太随意了,后来尝过之后各个都吃的很兴奋,主要是气氛很好,沈青乐得其见,当是践行的一顿饭了。   出发的那天,几人跟百里云直道别后,他们几个就跟着将军启程去镜楚,一列队伍,除了她和杏儿做马车,其他的人全都骑马出发,就连手上受伤的纳都也是骑马走的。   沈青想过了,就算镜楚真是茹毛饮血的地方,她也要坚强的适应下来!虽然,这个想法有点虚…所以一路上她的表情分外凛然严峻,夏侯湛看了好久,蹙眉道:“不知道的,还真当你是本将军掳劫回来的!”   那个夏侯湛掳劫素月公主的传闻,沈青出发前就听云直他们说了,她没怎么在意,只是难道她真的这么悲壮了么,都被将军大人看出来了…   沈青走过去打马虎眼,这一路回来,她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做强密度的运动,行走如常是没问题的,说起来高靖的医术确实不错,药材什么的都皇宫里的配备还好,所以她不客气的拿了好多伤药回来。   “不是不是,我是不知道现在镜楚天气怎么样,不知道要穿什么衣服好…”虽然有点悲壮,可是她是抱着出国的心态来的,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夏侯湛轻哼的看她,他哪会看不出这女人是在担心镜楚那边的环境好坏,只是她越担心,他就不打算告诉她,“那你好好想想吧,明天就到了。”   说完就潇洒的走了,沈青纠结了,将军还真会从善如流,这样还硬是接下去了,那你倒是告诉她那边的天气怎么样再走啊…   一旁骑着白马的高靖默默的走过来,“你不会压根不知道自己跟了谁吧?”   沈青转头抬起来看他,她被活色生香的送上门,就纠缠到现在了,现在糊里糊涂就到这了,她哪知道旁的事情啊,想到这,目光开始真挚而好奇起来,“不知道,你要告诉我吗?”   “不要。”高靖淡然摇了摇头,牵着马默默的走了,要不是那天亲眼看到大周京都城的那处好戏,他真不愿意相信,麒麟骨笛千挑万选的等几百年,就选了个傻愣愣的女人做主人。   沈青郁闷的瞪他背影,这什么破性格!吊了她的胃口就走了,要是换成云直在这,肯定一早就说了!真是…   一行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沈青挑起车帘看了看,一座偌大的城池外铁画银钩的写着真煌城三个大字,城门口浩然一大片迎接的人,左边一片是穿铠甲的,右边一片是穿官服,不像大周那样好像穿校服似的全得一模一样,大周的文官看着很随性,还各自加了不少民族风的配饰…   沈青正感叹这么多人来接驾,就看着为首的上来一个身穿蓝色衣衫,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女人,单膝跪到夏侯湛的五步之遥的马前,谨声道:“穆遥参见大将军【180】女扮男装   就因为那条谣传七国的素月公主被掳劫的新闻,沈青离开高家别院的时候特地选择女扮男装,第一次穿古装这么打扮,她觉得挺新鲜,穿了两天后感觉比女装穿着舒服多了,就一路都没换回女装。   被镜楚官员热闹的迎进真煌城时,沈青坐在马车上偷偷的欣赏镜楚的风土文化,跟她原本设想的茹毛饮血的画面完全不同,也是很繁华的一处地方,街楼比邻、人流挤挤,城里百姓穿衣打扮看着比大周相对狂野一些,多喜欢民族风的配饰和野兽的皮毛。   沈青一直困惑高靖问他的那句话,将军还有什么身份么?刚才那个叫穆遥的女人也是称呼他做将军的嘛,想着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身旁的杏儿挺兴奋,在车里动来动去的,指着新奇的地方叫她去看。   正探出半个头,就刚好看到那个来迎接的穆遥骑马在不远处的地方走,两人打了个照面,长得很有性格的穆遥带着嫌弃的目光看了看她,然后鄙夷的出声,“一个男人还躲在脂粉味的马车里,真是窝囊!”   沈青听得直瞪眼,男人?窝囊?!这女人也太口无遮拦了!看不出来她是女人就算了,竟然还骂她窝囊?!刚想还嘴,穆遥就拉着缰绳踢踏踢踏的跑到前面去了,沈青在心里默默的怒了…   顶着莫名其妙被骂的烦闷心情抵达将军大人的府邸,下了马车竟恍然有种回到临冬城的感觉,因为刘副将竟就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一眼看到她,立刻就冲上来想喊人,沈青看着穆遥就杵在他身旁,连忙过去伸手把他拦住了,重重的咳了几声才开口,“刘副将,别来无恙!”   刘副将被夫人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那个…夫…”   沈青暗骂刘副将这么不懂看眼色,见他又要拆穿,又立即打断他的话,“府!里其他人一切都好吧?!”   “好,都好,只是…”   “嗯!那就好。”沈青重重的点头,背着身后的穆遥瞪他,满目你要再说出来,我就揍你的眼神,在愚笨的人也该看出来了,于是刘副将就算再多疑问也不敢开口了。   身后过来的夏侯湛见她古古怪怪的样子,沉声问道:“你在干嘛?”   “没什么,”沈青粗着嗓子说话,“跟刘副将叙叙旧而已!”一旁听着的刘副将默默额角冒汗。   “叙旧?”夏侯湛满心疑惑的看着她,站在一旁打量的穆遥终于忍不住出声闻讯,“大将军,这位是…?”   沈青听到问话,迅速的转身跟她自我介绍,很洒脱的跟她拱手说道:“在下高靖。”这话声音响亮,气势很足,可刚说完就有在场不少人晾住了,特别是刚走上台阶的紫衣兄,你是高靖?那我是谁…   夏侯湛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不成就因为没告诉她应当穿什么衣服,她就打算一直女扮男装下去了?还是用高靖的身份?!   穆遥听的怔了一下,又仔细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四大宗室的高氏一族她是听过的,只是这个高靖为人颇为神秘从来没见过,没想到竟是个这么不男不女的小个子男子,想着转头又看了看另外的两个生面孔,“那他们呢?”   所谓的他们就是脸色很差的真高靖和一直女装打扮的杏儿,沈青很随性的继续介绍,“这两个是我的随从婢女,那个叫杏儿,这个叫小三小四!”   小三小四,这什么破名儿?!高靖真要发作,就见那个穆遥还真的信了,没什么表情的继续说道:“既然是将军的贵客,那就请进吧,大将军府里没有女人,让你的婢女出入都小心着点,不然可别怪我们招待的不好。”   沈青心里更加怒了,怎么,你是女主人?!面上波澜不惊的继续说道:“你不也是个女人吗?”   穆遥斩钉截铁的开口,“在这,我是大将军的先锋和副将,不是女人。”   沈青怔了怔,“嗯,我知道了。”   这一来一往的聊得挺流畅,夏侯湛却看不下去了,拉着她的手臂就往府里头拽,沈青见穆遥一下目光狐疑起来,立时粗着嗓子吩咐,“小三小四,你帮着杏儿拿东西,在这都醒目点,不要随便胡说八道,我先跟大将军谈事情去了!”   夏侯湛怒意腾腾的拖着青萝进来,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门外的人全都还没缓过神来,高靖隐隐有种吐血的冲动,怪不得当初百里云直提醒他不要小看沈青萝。   难道就因为昨天他耍了她一下,今天她就要报复他吗?随从?小三小四…他堂堂高氏一族继承人,难得出趟远门就沦落成别人的随从,还让其他人以为高靖真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样子!   刘副将不敢违背夫人的意思,清着嗓子指挥府里的下人搬东西进来,穆遥有些疑惑的凑过来问,“那个男的真的是高靖?”   刘副将连连点头,穆遥又继续说道:“那那个什么素月公主哪去了?传闻不是说她一直跟将军在一起吗?”   路过的高靖听到穆遥的问话,恶狠狠的出声说道:“死了!”然后一路毫无顾忌的进去了,知道详情的刘副将和杏儿等人一直默默冒冷汗,夫人的这个谎话估计撑不了多久吧…   大将军府的主卧房内,夏侯湛拉着青萝踢门进来,“为何要假装是男人?为何要跟穆遥说自己是高靖?!”   沈青甩开他拽的生疼的手,揉着手臂邹眉道:“我开开玩笑的,谁知道她真的信了。”   “是玩笑又怎会让刘副将他们全都帮着你隐瞒?”   沈青见他莫名其妙就跟她生气,加着刚才一路被骂的郁闷怒火也立时就上来,“我就不乐意说,反正人家穆遥一样会把我们招待好,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穆遥才是女主人,她就是贵宾而已!刚才那个样子,说出来自取其辱,又被骂窝囊又被鄙视,她不要现在就公布身份,起码得等她威风回来之后再【181】   “本将军不答应,”夏侯湛眉宇间满是浓郁的怒气,“立刻换回女装!”   沈青蹙眉看他,这阵子没遇上对顶的事,差点就忘了将军的臭脾气,一想到现在要是屈服了,以后过日子肯定没有她能说话的地方,心里的倔强一下就冲了上来,单字拒绝的出口道:“不!”   夏侯湛剑眉冷怒,“本将军命令你立刻换回来,不然…”   “不然什么?”沈青毫无恐惧的打断他。   “不然本将军亲自帮你换!”   沈青见他说着就伸手过来,立刻退后了两步躲开,“臭将军,你太过分了!我刚到镜楚,你就给我下军令!父皇说让我们回了镜楚要彼此照顾,可没说让你欺负我的!”   “父亲也没说让我照顾你这幅打扮!”夏侯湛满心不爽,他的女人为何要打扮成这幅摸样,还用高靖的身份示人。   沈青被逼的节节败退,眼下没有退路的,转身刚想奔出去,就被将军一把拉了回来,砰一下装到的身后的墙壁上,这一下撞得沈青痛的要命,眼睛的都眯起来了。   “伤着了?!”夏侯湛惊觉自己没控制力道,一下紧张起来。   沈青忙推开他,“没有没有!”   夏侯湛没被她推开,闷了闷,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依旧紧逼着她靠在墙壁上,两人的身子贴得毫无缝隙,回镜楚的路上一直车马奔波,他们根本没什么时间好好温存,现在刚到家就又先吵起来了,缓了缓语气说道:“青萝,换回女装,我们在镜楚正式的举行婚礼。”   不管外面怎么风言风言,不管傅彦澈是不是真的不肯罢休,他都要给她这场婚礼,让她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的成为他的妻子。   沈青怔了一下,也缓着语气商量,“过段时间我再换回来,现在就让我继续当高靖好不好?”   “不行!”夏侯湛一听高靖两个字,想也没想就立刻断然拒绝。   沈青蹙眉,差点被这家伙哄骗了,他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弄半天就是希望她屈服而已,“那我也不答应!”   谁知话音刚落,将军的大手已经附到了她的胸前,衣襟被他半扯开来,“啊!”沈青挣扎的不让他得逞,抬头刚想抗议,红唇就立刻被他噙住了,熟悉而激烈的热吻勾的她慌乱无措,衣衫半落,胸前的圆润早已被他掌握,一边紧张的不让他撕扯了自己的衣服,一边却被他吻的意乱情迷。   就在眼看情势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就听主卧房外头响起高靖愠怒的喊话声,“沈青萝!”   沈青脑子蹭一下立刻清醒了,紫衣兄在院子里喊这么大声,可别拆了她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局面!想到这她立马躲开将军的吻,挣扎着想从缝隙里逃了出去,夏侯湛不肯放人,沈青就急了,低声道:“有人在外面啊!”   他们进来时可没想着要关门,现在就是半掩的门板后面亲热呢,万一高靖看的一清二楚,那她的老脸要往哪摆,她可不想演出给别人看。   夏侯湛臭着脸退开身子,沈青手脚利索的连忙穿好衣裳,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双带着怒意的水灵眸子紧紧盯着他,“要是每次都是我顺从你的意思,这样的夫妻关系对我太不公平了,我会换回女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是不肯答应…”   沈青本想说不答应她就不成亲了,可是一想到说这样的话,恐怕就是火上浇油,将军肯定会一把火把她烧焦了,于是又顿了顿继续道:“你不能不答应!”说完紧着微微狼狈的模样,就立刻转身冲出去了。   夏侯湛一面愤怒一面烦闷,这样的夫妻关系对她不公平?   高靖站在院子里喊人,半天没见她出来,准备再度开嗓了,刚想说话就看到沈青萝风风火火的冲出来了,他不用问也知道刚才她肯定已经被夏侯湛‘教训’过了,正想笑她,就被她狠狠的刮了一眼。   “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去别处谈!”   高靖被沈青萝拉到主院的书房里,随后跟来的杏儿在敞开房门的外头站岗,高靖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你到底玩什么花样,会自己的地方还要借我的身份回来,还有我怎么就成你随从了,什么小三小四,这名字也起的太随便了!”   沈青单刀直入,奔向主题,“总之一句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   “不愿意。”   “你太小气了,借你的身份用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而且我谁说我要玩花样,我是有正经目的的。”   高靖挑眉,“什么正经目的?”   沈青闷了一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总之过段时间自然会一切如常的,你不用担心,肯定不会叫你一辈子都当小三小四的。”   高靖低眉稍稍思量了一下,“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答应身份先借你一阵子。”   “什么条件?”沈青疑惑的问道。   “就是答应帮我做一件事,至于什么事,往后我再告诉你,”高靖起身拍了拍风尘仆仆的衣衫,瞟眸看她,“怎么?敢不敢答应?”   沈青转了转眼珠子,开口道:“只要是不杀人放火,渐隐掳掠,不做超越道德底线的事,我都可以答应。”   “没见过求人的还这么多要求,”高靖抿嘴看了看她,“放心,你说的这些事,你也没一件能办成的,我要真有这心思,也不指望找你动手。”   “好,那我们算是达成协议了!”沈青也跟着豁然起身,说通了高靖就等于解决一个大麻烦了,踮脚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小三小四,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高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朝们房外走去两步又忽然转过身来,眼神古怪的看着她,沈青疑惑的邹了邹眉,“又怎么了?”   “要装成假的我也摆脱你称职一点。”高靖说着示意的指了指唇瓣,心里好笑道:夏侯将军教训起来可真是激烈。   沈青会晤立刻捂住自己被吻得红肿的嘴唇,羞愤的看着高靖款款离开【182】   等高靖离开后,杏儿立刻冲了进来,不想看都能猜到,将军这会儿肯定气坏了,“小姐,你真打算一直女扮男装下去呀?”   沈青揉了揉嘴唇,又重新上上下下的整理了一遍,对杏儿认真的吩咐道:“记得以后不能喊我小姐,还有你去找刘副将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杏儿努了努嘴,真不知道小姐这是要打什么主意,却只能听话的转身去找刘副将。   趁着杏儿离开的空挡,沈青这才有空细细打量了一下她所在的书房和外头的主院,真煌城将军府建筑恢弘大气,整座府邸单从府门口看就比临冬城的将军大了好几倍,书房里的摆设走的都是硬朗简约风格。   沈青走到房里粗犷大气的椅凳上坐下,说实话,她没问过夏侯湛在镜楚一切事情,云直也没跟她具体说过,只是隐约大概的知道一些,正前前后后的整理思绪,杏儿就带着刘副将过来了。   刘副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见夫人没怎么严示,于是低声开口道:“夫人…”   沈青很正经的吩咐,“刘副将,从今天起,我要是没换回女装,你还有纳都他们,都不能喊我做夫人。”   刘副将站在房里愣了愣,默默的点头,心想着估计又是跟将军闹别扭了吧,将军带着夫人去京都城那段时间,各种风言风语从京都城里传出来,本以为会见着两人成亲之后再回来,没想到中间又出现那么多波折。   “对了,”沈青接着问不明缘由的事,“你怎么也从临冬城到这来了?”   “夫…”刘副将刚说出一个字又想起刚才的命令,于是默默的跳过去继续说道:“属下本来就是将军在镜楚的旧部,当初将军去大周三年,只带了亲信的军士过去,现在既然将军回来了,我们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回来的。”   沈青邹了邹眉,原来如此…然后想着心中的疑惑继续问了刘副将好几个问题,这才知道了以前一直没在意的许多事,原来夏侯湛在镜楚就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真煌城是镜楚王赐封给将军的领地。   在大周估计只有王爷什么的才有这样的封赐,听刘副将言词之间的语气,镜楚王应该是很看重将军的,当初将军答应未来公公在大周留任三年,镜楚王也是知道的,想必是清楚他们父子的身份才会同意这样的要求。   沈青想起将军与她说,等回了镜楚,任她怎么折腾都行,到头来原来整座城池都是他的,怪不得将军这么有钱,怪不得当初答应的这么好听…   刘副将顿了顿又开口道:“临冬城那的生意还是有白果和阿虎在打理,前段日子正值年关,商场里的生意红火,赚了不少的银子,白果清算出来叫我带回来了,一会我再给您送过来。”   听到生意好,沈青立刻喜上眉梢的笑起来,“嗯嗯,好,辛苦你和白果阿虎他们了。”虽然年岁已经过了,但年底该给的红包当然不能少了为她办事的这些人。   又陆陆续续问了一些府里的事情后,站在外头的杏儿忽然蹦进来,“小…少爷,穆遥姑娘来了。”   沈青直了直身子,然后就看着从外头进来的穆遥面无表情的对杏儿开口道:“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不必加什么姑娘不姑娘的。”   一旁的杏儿默默的哦了一声,沈青心想这女人还真是生硬,“来找我的?”   “高公子,你的行李东西,我已经吩咐下人搬到东厢的房里了,那边也有单独的书房和地方,高公子以后要谈什么事情,说什么话还是不要来这边用将军的地方,高公子是贵客,要是连这个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别人会以为我们大将军府失礼客人的。”穆遥一身铠甲,一手习惯性的放在剑柄上,一手叉在腰上,明显是赶人的意思。   沈青抖了抖眉,心里的郁闷情绪更加浓郁了,先不说她一副女主人姿态,就算是对客人,也不用这么刻薄吧?借用一下将军的书房都不行,这女人对将军可真是处处尽心尽责!   刚才刘副将说,穆遥不是简单的前锋副将而已,她的父亲也曾是镜楚的一位大将军,也是将门世家,只是因为父亲年迈现在基本不会上阵杀敌了,穆遥是跟了镜楚王请旨才来到大将军府当职的。   一旁听着穆遥说话的刘副将心里直打鼓,把夫人的东西都搬到东厢去?这要让将军大人知道了,肯定得大怒了,这边夫人又严令不能把她的身份说出来,那边将军要是问责起来肯定是要找他的,这可如何是好。   沈青没有动,穆遥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   穆遥转了转身子,看着高靖继续说道:“穆遥久闻高氏一族的赤旅军所向披靡,高公子用兵如神,闲坐家中也能指挥士兵克敌制胜,要是有机会,穆遥很想见识一下高公子的本领。”   沈青醒了醒神,原来高靖这么厉害的?起身朗声道:“彼此彼此,高某没想到女人也能在夏侯将军手底下当先锋和副将,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你的神勇之姿。”   其实穆遥心里觉得很怀疑这高靖是不是真的跟传说中一样厉害,进入坐车驾,身边还跟着婢女伺候,染得满身脂粉味,她越看越觉得这人说不定是个冒牌货,“拭目以待。”   说着就转身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又稍稍撇过头说道:“穆遥知道自己一向口无遮拦,但高公子往后出入将军府还是应该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然看不惯的我还是照样会说!”   沈青知道穆遥是说在路上骂她窝囊的事,望着她潇洒离开的身影,心里缓缓腾起的莫名情绪越多,要为自己争气的想法就越坚定了。   入夜后,夏侯湛离开镜楚三年,镜楚和真煌城内的要事一直有人跟他陆续禀报,大半个下午,都在听穆遥说府中这几年的一些事由和军营内的事情,等回过神,才发现那女人还没回房【183】   夏侯湛疑惑青萝到哪去了,刚出房门就看到刘副将鬼祟的从外头路过,沉声叫住他,刘副将缩着身子靠过来,不用问都知道将军找他是有什么事,“将军…”   “她去哪了?”   之前在书房里,穆遥走后,刘副将本想去吩咐人把东西都搬到主院这来,谁知夫人带着杏儿真就径直去东厢住了,他知道穆遥的那番话肯定是惹夫人不高兴了,原本只要把所有的事说出来,穆遥就算脾气再臭也得低声下气的认错,无奈夫人硬是不愿意说。   “本将军问你,她去哪了?!”见他半天不回答,夏侯湛不悦的提了提声音。   将军府的东厢内,洗去一身风尘仆仆的沈青在房里点算刘副将送来的银票,满满三箱装的全是七国通用的银票子,原本以为数完银票会让下午堵了气的心情舒服一点,没想到来回点了三遍也没有半点作用。   所幸把银票收起来放好,杏儿端着新鲜的水果和一些糕点干果进来,门一开就涌进来一大片冷风,正对着沈青坐的书桌,杏儿快手快脚的关了门,走过来说话,“小姐,真煌城的将军府可真是大啊,杏儿以后出去端茶倒水什么的都要多穿件衣衫,不然这一路走过来都得冻着了。”   “又叫错了。”沈青头也没抬的纠正错误。   “哦…”杏儿默默的哦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少爷,你就偷偷告诉杏儿一个人就行,你准备什么时候换回女装?”   沈青收好了银票紧巴巴的寻个隐蔽的地方放好了,叫杏儿在身后看到也不介意,反正她是自己人,放好三箱银票后,这才晃悠悠的刀软榻上靠着,杏儿又不辞辛苦的端着东西到软榻给她。   一边为她默默倒了茶水,“少爷,杏儿觉得你还是不要跟姑爷怄气的好。”在大周的时候,好不容易两人终于圆房了,虽然大周圣上御赐的婚事被给耽搁了,可小姐跟了将军怎么也有一段时日了,既然已经圆房,当然得准备着好好的生个孩子才对,怎么才好两天,又闹起别扭来了。   沈青坐在软榻吃果子,一脸无谓的说道:“谁说我跟他怄气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事,我有什么好气的。”   杏儿抿了抿嘴,心里暗暗嘀咕,就这不声不响的才更可怕。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越发机灵的杏儿立刻过去开了门,迎着一身怒气的姑爷进来后,又立刻就小步退出去了,她一早就知道将军肯定会杀过来的,这就真的来了吧…   别说杏儿,沈青也是知道将军肯定会来的,所以她一点都没吃惊,继续闲坐着吃果子,换了男装后举手投足间就比以前嚣张多了,一手放在拄着的膝盖上,咬了口果子放在嘴里嚼,抬头愣愣的望着他。   将军换了衣衫,一身绣着云纹的玄色锦袍,沈青庆幸将军的穿衣品味没有太过狂野,可一想到在她之前这些衣服说不定就是那个谁帮他打理了,心里又开始不舒服。   “跟我回去睡。”夏侯湛径直奔主题,这女人难道当自己是回了临冬城的将军府不成,竟然还要跟他分房睡!   沈青不急,怎么回答她在数银票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的不能说出我是女人的事,现在我是男的,名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你掐我回房睡,传出去人家肯定以为你喜欢男人了。”   其实这是她刚才胡乱想的一个借口之一,将军霸道的很,他真要强硬的把她带走,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可就算没用也总得试一下,不然她的立场多没骨气。   夏侯湛剑眉冷怒,“你存心想激怒本将军是不是,到底想耍这花样到什么时候?”   沈青登时不高兴了,怎么她平时看着很喜欢耍花样吗?谁有心思跟他们胡闹着玩,硬着头皮开口道:“我认真的很,打我出娘胎到现在,除了要认真做生意赚钱,就这次最认真了!”   夏侯湛怔了怔,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阵,沈青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就听他又冷声缓缓开口道:“就没有别的时候认真了?”   稍稍想了一下,沈青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在她以为将军大人可能又要发火的时候,他却极漠然的转身走了,沈青怔了一下,隐约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可这话也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收回来将军还是会提让她换女装的事,那还是先稍稍搁一阵子好了。   这么想着安抚自己,落落的关了房门就去睡了。   谁知躺了一个时辰沈青因为手脚冰凉没法睡着,她心想这镜楚的天气真是太冷了,这都已经快要入春了,竟然比大周的寒冬腊月还要冷,看来明天得让杏儿做一个棉套子捂着睡觉才行。   又躺了一个时辰,手脚暖和起来了,可她还是睡不着觉,总觉得身边好像空了一块地方,心里闷了闷,坚强的决定在脑子里详细回想一下刚才数钱的经历,然后终于在又来回数到第三遍的时候,缓缓睡着了。   夜色沉然,玄衣身影在门外默默站了许久,还是推门进来,捏了捏被褥的厚度,转步从柜子里翻出一领被子帮她盖上,退出房门的时候,察觉到东厢另一处的走动,转目去看,就看到高靖端着一壶酒过来。   “怎么,你们要分房睡?打算小别胜新婚?”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就察觉到夏侯湛在东厢里头,没在意的去厨房找了壶酒,回来刚好打了照面,没道理不上来说几句话。   夏侯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踱步到东厢院中间去说话,虽然那女人一向睡得很死,“这么晚你还不睡?”   高靖跟过去,“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出门,我很认床的,没法睡就只好跟你讨壶酒。”   “那天的事…”夏侯湛刚开口,高靖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晃着酒壶喝了口烈酒,咧嘴接话道:“我只是替家里的叔父偿还了圣上的恩情,你不用感谢我。”   “…恩,本将军也觉得不用谢你【184】   高靖呛了一下,举着酒壶继续晃了晃,清冷夜色中有丝丝白凝的淡雾,没好气的扫他一眼,“那你是想与我说什么?”   “本将军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跟着我们来镜楚。”   真要只是不想错过云直婚礼的话,大可以到时候直接去百里家见到,四大宗室中的高靖是向来不肯屈居人下,虽然早已是高家肯定的家族继任人,却没人知道他真正看中的人到底是谁,在大周帮了他可以只是偿还一笔恩情,但这样堂而皇之的跟着他们来镜楚,难免会让天下的人猜疑…   高靖带着三分浅笑看他,“你也会对我的目的感兴趣吗?”   夏侯湛虽有些疑惑,但没没接话,高靖喝了口走到东厢院中的树丛边,“像将军这样的人,只怕就算有人辅佐也是看不上的,当初圣上御赐青虹宝剑,留你在大周三年,意欲为何,估计七国之间稍有智慧的人都能猜的出来,只可惜你却硬生生拒绝了唾手可得的王位,回到了镜楚继续当你的大将军。”   “你觉得本将军做错了?”夏侯湛的目光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话浮起半丝波澜。   高靖凉凉道:“这件事并没什么对错,你对父亲尽孝,对镜楚念情,真正能站上巅峰的人是顾不上这么多东西的,所以注定你成不了大周的王。”   夏侯湛轻哼着笑了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件事说的这么通透。   “而且,当初我会答应去京都城为你们解围,一是为了帮叔父偿还恩情,二就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天启皇帝那只麒麟骨笛的神威。”   高靖继续喝酒,一副幸好没叫他失望的表情,又有意无意的继续说道:“我也就是一个俗人而已,不像真国太子,在外头风餐露宿闲云野鹤十三年,都没磨消半点斗志,不消一月就迅速攻下大周两个城关。”   听到这,夏侯湛的眸子暗了暗,“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现在的野心和决胜之意早已昭然若揭,急不可待了。”   “圣上驾崩,大周朝廷上权利局势动荡,傅彦澈要是没有安内定外的本事,这块肉肯定是要被苏裕舟吃到嘴里的了,”高靖说着摇了摇壶里的酒,哗啦啦的声响变得轻浅,喝的快要见底了,“将军空有感怀天下的仁慈,只是就算你退一两步,隐伏已久的战端也不会因此就没了。”   “我只是挑了最佳的位置,继续看戏而已。”高靖说着身子动了动,握着酒壶徐徐走回自己的厢房,正要关门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还有,现在我的名字被你的女人顶着,为了不让她给我丢脸,我会好好看紧她的。”   夏侯湛闻言闷了闷,转眸看了看身后的厢房,剑眉缓缓蹙拢,心里升起一股烦闷的恼意,刘副将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既然是随从,当然应该住在下人房那边才是,怎么也跟着住到东厢来了!   月色清亮,照着桀骜不驯的身影沉步离开东厢。   第二天一早,沈青睡醒的时候发觉身上有些沉,朦胧的发现身上又多了一领被子,没多在意的转了转身子继续缩着,心想杏儿这孩子真是乖巧贴心啊,以后得好好帮他选一户好人家嫁过去。   因为昨晚郁闷两个时辰才睡着,沈青非常困,想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再起来,谁知平常她勤劳的时候也不见自己有多么受欢迎,难得偷懒一天,就来了不少人找她。   “小…少爷,起了没?”杏儿在外头敲门,听她差点又叫错称呼的沈青翻了翻白天,没打算应话,谁知下一秒高靖的声音就忽的传了进来,“面对这么懒的主子,这么斯文的喊是没有用的,你直接冲进去不就好了。”   说着就推门进来了,沈青瞪大眼眸蹭一下就爬起来了,这家伙真TM不是古代人,这样就冒然冲进来了!   高靖探头看了看,拿着折扇很得意的指给杏儿看,“看,这不就立刻起来了。”   沈青恼了,头发半落,抱着被铺看他们,“一大早的你们过来找我干嘛啊?一路上都没睡上好觉,你们还一个个的起这么早!”   “可不是我的错,”杏儿一脸无辜,“是他非要叫我喊你起来了。”   沈青转眸看着高靖,说道:“我起来了,然后呢?”   “怪我?”高靖上前两步,郁闷道:“我就随口跟夏侯湛说了两句话,他今早就派刘副将把我遣到下人院子那边睡,还说给我配个高规格的房间,就是挪个地方而已,我这么多年没出门,就是因为太认床了,昨天好不容易认了一晚上床,今天竟然又要我挪地方!”   沈青听得一愣一愣的,左右看了看他们,被提到名字的刘副将又慢腾腾的从两人身后出现了,“卑职也没办法,将军已经吩咐了,说东厢除了杏儿和您,旁的人都不能住。”   高靖越听越恼火,她睡眠不足,他还睡得不踏实呢,这该死的夏侯湛,肯定就是故意整他的!“你赶紧起来,换回身份来,我不做什么小三小四了。”   沈青也不肯了,“嗳,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说好了我达到目的咱们才变回原样,现在还没呢!”   “那你还不赶紧?”   “我在养精蓄锐啊!”   “你在被窝里养精蓄锐啊!?”   沈青被这对话闷到了,“我们昨天才到,有你这么冲锋的吗?赶着投胎啊!”   “那你给我安置好睡得地方,总之我不去下人院里睡!”好歹他也是高氏一族的下任族长,怎么能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这么掉身价。   “我这还没起呢,你们都先出去!”沈青说着挥了挥手,杏儿连忙拉着高靖和刘副将出门去了,几人都出去以后,房外还是有紫衣兄不满搬迁的喧闹声,沈青撅嘴闷在被铺里,可是…   昨天说错话,将军那么冷漠的走掉了,她不敢立刻去找他【185】   换好衣衫后,沈青就用最迅速利落的办法解决了紫衣兄的住房问题,既不能住东厢,又不愿意住下人院,那就只好让他去住刘副将的房间了!然后在刘副将一脸郁闷委屈的情绪中,沈青心满意足的吃完了早饭。   刘副将记着自己的伙食,也怕夫人以后来了镜楚会吃的不习惯,就把阿虎的徒弟也顺着带回来了,早饭加了两色镜楚的小食,沈青没挑食,但也只吃了个半饱,闲着没事,正准备带杏儿和紫衣兄出门闲逛,就看到外头进来一个传话的随从。   “高公子,镜楚的另外几个将军来了,穆遥少将请您到主院的书房一起议事。”   沈青转眸跟紫衣兄对视了一眼,又瞟见身后的刘副将一脸迷茫的样子,猜想肯定是正发生的事情,沉声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穆遥少将说,要是高公子问起,就说去了就知道了。”   这话叫人听了真不爽…沈青闷了闷,想到昨天她说了一通光面堂皇的话,实际上还是瞧不起自己,当即刷一下就站起来了,一旁的高靖也立刻起身站了起来。   沈青见他跟了两步,疑惑道:“你跟着我干嘛?”   “不跟着,你给我丢脸了我也不知道,不行。”   “你也太悲观了,你这么说,就是认准我一定会给你丢脸是不是?!”   高靖耸了耸肩,“我乐观不起来。”他可不想自己来镜楚几天就立刻名声扫地,沈青愠怒的蹙眉,转头郁闷的大步走了。   主院书房内,沈青和高靖抵达时,房内除了坐在主位上的将军,两侧座椅各坐了两个年近四旬的中年将军,穆遥坐在左侧最靠近大将军的位置,两人在门口一出现,就立刻引来众人的注意,夏侯湛抬眸半眯了眯眼,又冷然的转开眸子。   沈青顿了顿,大步迈进来,穆遥朗声为她介绍,“高公子,这几位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将军,他们听说高公子也来了镜楚,今日来议事也想见一见你。”   沈青不卑不亢的朝着众人拱手施了施礼,刚站直身子,其中一个看着不怎么和善的中年将军,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后,疑惑的开口道:“你是高靖?”说着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个男人,“那他是…”   “骆将军,他只是高公子的随从。”   骆承明白之后,鄙夷的轻哼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这高氏一族也真是有趣,随便一个下人走出来都比主子看着有样子,穆遥少将要是不说,老夫还以为他身后那个下人是高靖,他才是跟班了。”   穆遥没表态,她一早料到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骆承将军肯定会说这样的话,在镜楚,这样不男不女的男人,放哪都会被人瞧不起,又岂是她一个人看不过眼。   高靖微微蹙眉,沈青一脸淡定,粗声胡诌着开口道:“众位将军有所不知,我们高家名声在外,有不少眼红嫉妒的人,为了防备那些想要暗地图谋不轨的,家中长辈才非让我带着他出门,有个主子还像主子的随从跟着,不论遇上什么危险,他都能先帮着抵挡一阵。”   这说一出来,众人都愣住了,高靖郁闷的直瞪眼,她这话的意思是…他站她身边,就是为了做箭靶的?!   “不过高某也一早说了,这也只能糊弄那些没眼力的粗人而已,”沈青说着走到自己位坐下,朝着骆承淡笑道:“骆将军德高望重,应该不会也是这样的人吧?”   骆承听到这,才警觉他三两句话,不仅让他成了没眼力的粗人,还明里暗里的奚落了他一番,立时羞怒不已,“你!…”   “好了,”坐在主位上的夏侯湛冷声打断众人的话,“众位将军特意来本将军这里一趟,也不是为了说这些事的,言归正传吧。”   骆承神色变了变,隐怒的坐回来,夏侯湛此时出声分明是想维护这个告警,他倒很想看看,这个现在只会耍嘴皮子的高氏一族继任人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沈青一脸淡然,反正起事的也不是她。高靖已经跟到沈青萝身后站着,这女人真是厉害,被人嘲笑,竟就顺便把他比作箭靶来反击。   穆遥看了看大将军,沉然对着众人开口道:“今日一早收到消息,大周六皇子傅彦澈几日后将继任王位,真国太子苏裕舟公告天下,称得知大周有难才会带兵犯境,如今为示诚意,不仅已经退兵离开了大周的两座城关,还说愿和大周永结同盟之好,互为友邦。”   高靖波澜不惊,夏侯湛略略蹙眉,沈青却听的怔了怔,有些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苏裕舟的犯境和退兵都显得太古怪了,正想着又听穆遥继续说道。   “大将军,一早带来的消息还说,傅彦澈已经答应苏裕舟结盟之事,待继位之后,便会出兵亲征镜楚。”   对面的骆承紧跟着出声道:“那傅彦澈势必是因为说大将军掳劫素月公主的事,老夫刚才已经问过穆遥少将了,既然那个什么幺蛾子的素月公主根本没在大将军身边,这等莫须有的罪名,不仅是让大将军受辱,也简直就是没将我们镜楚放在眼里!”   沈青听到自己那个半吊子的名号被提及,顿时有些心虚,不自觉的摸了下额头。   对面的几个将军纷纷赞同骆承将军的话,“大将军,傅彦澈绝不是什么善类,这次他继位说好听些是继承正统,说难听些,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其实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今他随意找个借口就让他踩到我们的头上来了,这口气我们怎能忍的下去!?”   “对!我们也已经准备想王上禀报,傅彦澈真要明目张胆的欺到我们镜楚的地方上来,我们几个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必定会一同跟随大将军出征迎战!”   “大周素来看不起我们镜楚的蛮族勇士,这次大可让他们睁大狗眼好好瞧瞧,大周的那些弱兵败将其实连给我们的镜楚勇士提鞋都不配!”   “对!对!”   书房的几个中年将军各个说的情绪激昂,气氛高涨,一旁的沈青越听越心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他们这么讨论的有底气就是因为肯定素月公主没被将军带回来,以为那就是个强加的罪名而已,可是要让他们知道那个素月公主现在就坐在他们身边,到时肯定不知道是会煮了她还是蒸了她…   一直没表态的夏侯湛沉吟着看了看众人,“本将军知道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到时候真要出兵迎战,还要倚靠众位将军的协助。”   “这是当然!”骆承首当其冲的出来应话,其他几人也跟着连连附和应声,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没本事,都愿意听从夏侯湛这个晚辈的命令,在镜楚,年纪大小都并不重要,他们看中的只有真正的实力!   穆遥见对面的高靖缩着半天没说话,心里顿时不耻起来,“高公子,为迎战大周,军中这几日会进行严密的操练,高公子既能跟着大将军来到这,想必应该不会吝啬展示高氏一族的实力吧?”   骆承闻言立即接话,“一早耳闻赤旅军军威骇然,所到之处无不是臣服之兵,老夫几个也很想要亲眼见识一下高氏一族的实力!”   “要是真的名不虚传,届时可以一并上报王上,赐给高公子丰厚奖赏。”   高靖没多大兴趣,高家什么东西都不缺,沈青很郁闷,这些人都是抢话学院的毕业的?!刚想张嘴说话,穆遥又断然道:“既然如此,那明日高公子就随我们一同去军营吧。”   “她不必去。”   忽然出声的正是主位上寡言少语,今日看着极为冷漠的大将军夏侯湛。   沈青立时邹眉,在众人面面相视的疑惑时,开口道:“我会去。”   “本将军不准。”   话音刚落,书房内的人全都愣住了,不准?高氏一族是四大宗室中最厉害也最神秘的一家,此时难得高家的继任人开口说要去军营,这样的鼎力相助,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了,大将军竟然这么独断不知珍惜的拒绝了?!   沈青心里的怒火蹭一下又起来了,不准不准又是他的不准!从来都是他下命令她执行,凭什么都是她被命令!“我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转头有对其他人说道:“众位将军放心,高某一定会去军营!”   闻言,其他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夏侯湛出声的语调又冷了三分,目光简直好像已经把她紧紧掐住了,“本将军说不准你听到了没有?!”   沈青凌然无惧的看着他,“你的不准没用,我已经答应了!”   “你!”   夏侯湛正要说话,其实心里已经萌生怯意的沈青,立刻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那高某就先告辞了!”   说着就转身想赶紧逃走,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怒喝,“站住!”沈青顿了顿,脚步依旧没停下来,才不要真的站住呢,她又不是傻子,难道等着挨骂挨揍【186】将军断袖   沈青离开的姿态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众人正一头雾水,随后冲出去的人却瞬时叫书房内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满身怒意的将军大人早已不知何时从桌案后面跃了出来,动作迅速的逮住了已经跑到门口的人。   沈青被他拉住手臂,转身看到满屋诧异的目光,紧张的急忙想甩开他,“放开!”   夏侯湛愠怒不已,脚伤刚刚才好,明明连跑都跑不快,竟然还逞能的想女扮男装的到军营去,这女人的逆鳞真是越来越多!剑眉紧蹙,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毫无顾忌的一把抱起扛到肩上。   “啊啊!!”沈青吓得惊呼出声,“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休想!”   “喂!!”沈青双手张牙舞爪的挥动着,抬头看到书房里所有人的表情后,她简直死的心都有了,她明明是来谈事情的,怎么变成公演了!!   夏侯湛带着‘高靖’迅速的离开了,被晾在原地的一众人每个表情都十分的精彩,穆遥眉宇微蹙,若有所思,骆承一等的几个将军,先是震惊,接着震撼,最后终于恍然大悟的察觉所有事的关键所在。   怪不得将军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怪不得穆遥少将在将军府这么多年,他们之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原来大将军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的还是这种不男不女的男人!   众人各自在心里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骆承将军终于用言语组织总结出这惊世骇俗的事实,“大将军和高氏一族的高靖竟然都是断袖!!”   听到这,站在最里面,脸色也难看也最精彩的高靖立时愤怒出声,“放屁!”   说着就怒火冲天的跟了出去,这该死的沈青萝,她要女扮男装就算了,竟这样忘恩负义毫无顾忌的把他给害了,断袖?还是跟夏侯湛?!他娘的,他还要娶妻生子的!   几位将军完全沉浸在大将军是短袖的震撼消息中,被高家的随从骂了也毫无知觉。   那厢离开书房的夏侯湛,扛着青萝径直回了主院的卧房,砰一声关了房门,忍了一路的沈青终于爆发出来,双手在他结实的后背上猛捶的愤怒,“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臭将军!你疯了是不是?!刚才那个样子,不仅是书房里的那几个将军,一路上不少的下人都吓到了,我现在是男人好不好!”   夏侯湛听到这话,怒气立时更加旺盛了,紧抱着她的腿禁锢着,怎么都不放她下来,“什么狗屁的男人,本将军命令你立刻换回女装,不准去军营,不准假扮男人,不准假扮高靖!”   “又是你的军令,又是不准不准,你除了对我下命令,说不准还会说点什么!”沈青反抗到底的决心更加坚定无比了,“我这次说什么都不要听,我非去军营不可!除非等到我满意,不然我一辈子都不换回女装,一辈子当男人!”   夏侯湛拖着她的腿颠了一下放下半个身子,沈青吓得心惊胆颤,还以为将军气的要把她认出去了,浑身凌然怒意的夏侯湛紧蹙剑眉的看着她,眼里深沉的怒火简直快要把她吞噬了,“沈青萝,你到底要怎样?!”   沈青抓着他的肩膀,俯视着望着他的眼眸,带着执着和倔强开口,“就答应我这一次,我要去军营!”   “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答应。   “为什么?!我有功夫,我连纳都都赢过,而且,穆遥是女人也可以当先锋和副将,我就连去军营的资格都没有?!”   “这根本就不一样,还有往后你不许那赢过纳都的事来说,那次只是纳都让着你,你才侥幸赢了而已!”   “…那要怎样你才肯答应?!”沈青要郁闷纠结死了,这男人不讲理,霸道起来比天还大,到底怎样才能说得通啊!   夏侯湛想说怎么样他都不会答应,他只想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当他的女人,这样的要求对她来说就是过分,就是很不公平?这女人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安分!   “要不这样!”沈青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既然你觉得我赢了纳都是投机取巧和侥幸,那就让我和穆遥比一次!”   “不行,脚上的伤刚刚才好,就妄想跟人比试,你才是疯了!本将军绝不答应这种事!”   “谁说我要跟她比武,”沈青连忙解释,怕他拒绝又扑身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道:“我跟她比别的,保证绝不会伤到自己!要是我赢了,以后你就不能小看我,也不能再不准这不准那的命令我!”   夏侯湛邹了邹眉,轻放了放继续抱着怀里的娇小,“那要是输了呢?”   “我一定不会输!”沈青信心满满,一脸志在必得的骄傲模样。   夏侯湛可不这么想,其他的事她能混的风生水起、如鱼得水,但在军营和战场上绝不是这么容易简单的,叫她好好的败一次,以后不会再这样折腾也好,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的动了动,沉声道:“输了,以后所有事都听本将军的。”   沈青郁闷的撅嘴,这条件风险很大啊…   “不答应就一切免谈。”夏侯湛说着故意松了松怀抱,沈青立马急了,好不容易才跟将军谈到这啊,“那好吧,我答应。”   “比试的时间、内容都由本将军做主,不得有异议,输了就立刻换回女装,安分守己的做本将军的夫人。”   “…不行,都让你做主,你肯定会偏帮穆遥,故意让我的输的!”   “你觉得本将军是这样的人吗?”   “是。”将军大人绝对有卑鄙的一面!   “那就没得谈了。”夏侯湛作势又要放开她。   “嗳嗳!…”   见她精致小脸上纠结着各种表情,但明显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夏侯湛俯身,满意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本将军就当你已经答应了【187】   沈青确实纠结郁闷极了,开始明明只要他答应让她继续扮男人,答应让她去军营就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形势就忽然反过来了,她成了弱势被动的一方,整件事好像还变成将军达到目的的途径了!   “那你也要答应一定不能偏帮穆遥的!”   夏侯湛点头,“恩,本将军一定不偏不倚,让你输的甘心往后才会彻底死心。”   沈青微扬起下巴,“我一定不会输!”   骄傲俏丽的摸样明媚动人,就算一身男装也掩不住眸底流光溢彩,想到她昨日的话,夏侯湛心里闷了闷,手臂一手又瞬时将她紧抱在怀里。   这拥抱明显掺带了别的情绪,让沈青想到了昨晚的事,回应着轻轻抱着他,不知该怎么说起,正犹豫的时候,就听外头又急又怒的声音邹然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出来!”   听出是紫衣兄的情绪不对,沈青微微动了一下,想出去看看,可很不高兴被人打扰的夏侯湛立时更用力的抱着她,叫她怎么也动不了。   高靖站在房门口大叫,“快出来!再磨蹭,我声音再高点什么都给你抖出来!”   沈青晃了晃将军,“将军快放我出去看看啊,这家伙真要全抖出来了,那到时候我们说什么都白搭了!”   夏侯湛一点都不在意,真抖出来才好,那她也不用去冒险了。   嘣嘣嘣,敲门声估计整个院子都可以听到了,沈青急了,奋力挣扎了好一会才叫他松开自己,见他一脸不满意的样子,又连忙踮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记得我们说好的!”   夏侯湛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被沈青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沈青冲出门,就看到紫衣兄满脸怒意的瞪着自己,没比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将军大人好多少,想到刚才的事,立刻心虚了一下,拉着他绕路出了主院,才弱弱的问道:“怎么了啊?”   “怎么了?!”高靖气的吹胡子瞪眼,“托你的福!现在老子跟夏侯湛已经是惊世骇俗的断袖了!”   “……”沈青一阵无语,还真被传成断袖了啊…   “有你们夫妻俩这么害人的吗?!老子往后还要娶妻生子的!”   高靖怒气冲天,沈青见他越说越大声,忙不迭的把他拉回东厢,一路急匆匆的走着,遇上的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已经明显变得很古怪了,沈青没工夫在意这些,拉着高靖回来后,他的气还是没消减半分。   “不管了,老子要立刻换回身份,谁爱断袖谁断袖去!”   沈青为他倒茶消气,“你之前就已经答应我了的,做人不能这么不讲信用,事情遇上点困难也是正常的,还算常理之中,可控制范围之内,而且,我刚才终于和将军谈好条件了,现在不止不能换回身份,你还得送佛送到西天,顺便再帮帮我的忙。”   高靖接过茶,惊诧道:“什么!?”这头事情还没了解,她竟然还好意思让他继续帮忙?!   沈青点头,“我刚才跟将军说了,我要是不能证明自己一次,我以后都不会换回女装,要一辈子当高靖!所以为了能为我自己和你的名号争回面子,我决定拜你为师。”   高靖拿茶杯的手抖了抖,冷不丁洒出两滴,“我没打算收你这种麻烦的人精做徒弟,而且这前因后果确实跳跃的太快,我有点听不明白…”   “嗳,你太不够意思了!”沈青邹眉解释解释道:“将军不信我的能力,不让我去军营,说我跟纳都比试赢了纯属投机取巧,所以我决定和穆遥公平公正的比试一场,赢了往后他就再也不能随便命令我!”   “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你得帮我啊!”沈青连忙从桌面上爬过来游说,“我现在可是高靖嗳,要是我跟穆遥比试输了,传出去就是你高氏一族输给蛮族的女将军,这你能高兴愿意吗?”   高靖蹙眉,关系他高氏一族的名声确实可大可小,“但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你牵连的我,不然这都没我什么事儿!”   “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草绳上的蚂蚱,不能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沈青厚着无耻的脸皮继续劝他,“不然,就算你往后叫我杀人放火,渐隐掳掠,干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我也毫不犹豫的帮你,怎么样?!”   高靖不屑的甩开脸,“这条件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沈青郁闷了,她想办成一件事,怎么这么困难重重的,“那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答应?其实就算你现在不肯答应,我也不会放弃,靠我自己也一定要赢穆遥一次。”   三国演义,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什么的…当然不是白看白学的!   高靖摸了摸下巴,疑惑的望着她,“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赢她一次呢?”   沈青抬眸看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高靖被问的顿了一下,缓缓才说道:“没有。”他大概已经早已经失了对这些事的知觉了。   沈青说着坐回来,拄着手靠着桌上,高深莫测的说道:“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你是不会明白的。”   “难道你是吃那个穆遥少将的醋了?”   沈青若有所思的看着远空,“也不能这么说…”   高靖听得一阵莫名,邹了邹眉,见她三两下情绪又变得低落了,无奈下只好出声道:“我不会收你做徒弟,但小小的帮你一把还是可以的。”反正不管输赢她都得尽早换回身份,他可不想让那个什么谣言越传越凶了。   沈青听得兴奋起来,眸子里的光芒瓦亮瓦亮的,高靖轻哼着继续道:“但别指望我能真的帮到你多少,连跟穆遥比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先做好准备吧,你家将军哪会这么轻易让你赢了。”   “有将军答应,有你帮忙,我就已经成功百分之五十了!”沈青咧着嘴边说边笑。   高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百分之五十?”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杏儿端着一碗水果快步从外头走进来,看到他们就立刻迎上来,“少爷少爷,穆遥少将来找你了【188】   就算不论什么白日不能说人的歪道理,刚才提到好几回的人也找上门了,杏儿经了前几次的教训,今天很醒目的哪个称呼都没叫错,刚站到她身旁,沈青就看到穆遥随后就走了进来。   沈青多少看明白点穆遥的性子,从来要找人都是没等通传的歇口气,她就已经站在脚跟前了,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到哪都这么自如。   穆遥站定后看了看高靖,又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手里闲闲端着茶水的随从,眉头微微拧起来,沈青心领神会的推了高靖一下,想提醒他继续保持随从的样子。   于是高靖晃悠悠的起身,拿着手里的那杯已经倒了差不多的茶水狠狠的吹了两口气,再递到沈青萝面前,“少爷,来,茶已经为您吹凉了!”   沈青原本笑脸迎人的脸立刻僵了僵,也只得木讷的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这哪是吹凉了,这分明是已经吹没了么…   穆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沈青见她这么久没说话,一脸淡定的问道:“穆遥少将特地来找高某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来通知你,明日就会出发去军营,十五日行程,要准备什么要带些什么,你早些准备好,”穆遥语态冷硬的说着,缓缓扫了她身后的杏儿一眼,有继续道:“还有,女人不能去军营。”   虽说这是明摆着大伙都知道的事,可被她特意这么提一下,杏儿和沈青都有些不爽。   “恩,我知道了,”沈青轻放下茶杯,“往后这些事,可以不用穆遥少将亲自跑一趟来通知我。”   “虽然我不清楚你与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穆遥冷冷的望着他,单刀直入的进入主题,“但人言可畏,多少总要避讳一些,你这样的癖好,传扬出去日后肯定会连累大将军在镜楚的名声和威望,今日的事,我已经与那几位将军解释过了,他们也答应不会再提及。”   什么叫她这样的癖好?!是将军把她抗走的好不好…沈青正想开口,就听穆遥又漠然的继续说话。   “高公子想与我正式一较高低的事,大将军已经派刘副将与我说了,穆遥乐意奉陪!”穆遥说着抱了抱拳,“但高公子要是比试输了,穆遥想请高公子立刻离开将军府,离开镜楚,往后再也不要接近我们大将军!”   她本就看不上这个高靖,要是比试输了,不止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也正好可以把他赶走,免得以后连累大将军误入歧途!   话音刚落,沈青听到身旁的杏儿倒抽了一口冷气,下一瞬就立刻上前一步,沈青生怕她说出什么现在还不该说的话,连忙拽住她的裙子拉回来,这前后拉扯的一幕被穆遥看到眼里,又是一番愠怒和鄙夷。   杏儿有话不能说,气恼的猛跺了一下脚,转身就端着水果疾步回厢房去了,这什么穆遥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要赶小姐走?!还让小姐以后再也不能接近姑爷?!小姐才是这个将军府的女主人嗳!这是个什么道理?!虽说她不知道小姐的真实身份,可她小小一个先锋和副将,轮到哪辈子都轮到她说这些话啊!真是气死了,气死了!   沈青看着杏儿又气又急的跑走了,原本被这穆遥激起的怒意一下凉了不少,正想着要怎么回答,身后的高靖沉然开口道:“自来了镜楚,穆遥少将就对我家公子冷漠怠慢,我家公子是看的起你才愿意与你比试一场,如今穆遥少将却还跑来说这些话,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穆遥脸上明显有了怒意,“你…!”   “还有,”高靖淡然打断她的话,“既然是我家少爷和大将军之间的事,穆遥少将也只是个外人而已,既是外人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穆遥听得怔了怔,凝着愠怒的眉头上下看了他们两眼,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穆遥走了许久,高靖回头继续坐回到她对面喝茶,沈青还没回过神来,“紫衣兄,你刚才是不是鬼上身了?”   “你才鬼上身了!”高靖没好气的回她一句,又邹眉回味的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紫衣兄?”他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光鲜华丽的紫色衣衫,不甚如意的刮了她一眼。   沈青没理会他后半段的埋怨,兴起的爬过去,“没有鬼上身,你竟然也会帮我说话?”还说的这么流畅,我家公子我家公子的,她听得掉了好几层鸡皮疙瘩了。   “帮你说话就是帮我自己说话,有什么大不了了。”高靖没多在意。   “那你还当着穆遥的面,说这是我家公子和大将军之间的事,”沈青学着说完立马抖了一抖,才继续说道:“你又不怕自己的名声被传坏了哦?”   “我又不是傻子,她要是会传扬出去,刚才又怎会叫那几位将军守口如瓶。”高靖说着起身晾了晾,“明日就要出发去军营,我会一并跟着去,你的事情尽早解决尽早了事,我可不想出来看一场热闹,吃一趟喜酒却惹一身乱七八糟的非议回去。”   “恩恩,我知道了,”沈青笑着点头,“你回去收拾东西吧。”   高靖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住了,蹙眉回头看着她,“你们今晚还是分房睡吧?”   沈青被问的愣了愣,脸也跟着红了,这问题太暧昧了,“嗳…”   “要装男人就装的像一点,再惹出什么是非来,我肯定第一个拆了你。”高靖说着就沉步离开了,留下一脸郁闷的沈青坐在原地。   是非哪有这么好惹,除非,是自己送上门的…   先是早上开会,接着下午收拾去军营的东西,疲累一天的沈青沐浴后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刚躺下才想起白天忘记叫杏儿给她准备绵套子暖脚了,躺了一阵手脚又开始冰凉起来,可她懒得动了,准备就先这么睡一宿,明天起来一定要记得叫杏儿给她带上棉套子。   朦胧的想着想着,感觉身后有人掀开被铺躺了进来,熟悉的气息进到被窝里,手臂牵引着将她动了一动,带进温暖宽大的怀抱里,沈青忽然有种委屈想哭的冲动,靠着他的身子埋了埋脸,怎么也不愿放开【189】   出发去军营的早晨,紫衣兄的脸色格外阴沉,刚出房门就听闻昨晚‘自己’和将军大人已经飞速发展到同床共枕的地步,心情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沈青骑着大马有些心虚的跟在他后头,想说怎么开口道个歉好,昨晚睡得太好,一时大意了,没拦着来送早饭的两个下人,看到她和将军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吓得一惊一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然后,所谓的是非就一下传遍整个将军府了…   “你要是生气,就直接骂我好了,这样憋着,我也挺难受的。”沈青在后头幽幽的说话,骑马走在前头的高靖听到,语气古怪的开口,“骂你?我才没那闲工夫。”   然后左右看了看两旁人来人往的街道,极阴森的继续说道:“这里太招摇,等到一个隐蔽点的地方,我就直接动手拆了你。”   “……”沈青无语,看来紫衣兄真的愤怒了,那她还是躲远点好了,等他消气再说…   走在他们前头的穆遥不时回眸的看他们俩的古怪行径,想起早上听到的事,终于忍不住要有话直说,策马上前两步赶上大将军的步伐,轻声道:“大将军,属下觉得这高靖十分古怪,看着没有半点宗室继任人的风范,属下斗胆进言,大将军还是应该避讳些,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夏侯湛只是回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穆遥吃了闷亏,愠怒的眉头邹的很紧了,比试的时候她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定要让揭出这个假高靖的真面目,让众人好好看个清楚!   抵达军营的时候,已将近傍晚,黄昏里弥漫着军营着燃烧的浅淡炊烟,驻扎的军营士兵严正以待的等待着众人的到来,进入偌大的军营后,放眼望去,军威雄壮,阵势肃然的庞大兵士叫沈青看的张口结舌,她在心里默默感叹,这样看都看不到的人海得有多少兵力啊…   镜楚勇士中以夏侯湛手下的雷骑名声最为显赫,高氏一族的赤旅军以长细的坚刀为武器,功夫招式独特多变;傅彦澈手下的夜影骑以杀人迅速的弯曲光刀做武器,出名的诡异而狠辣;而雷骑则是以粗犷厚重的马刀为武器,整只军队奔腾冲锋时,就仿佛巨大可怕的一柄战斧,所过之处都只剩下累累的尸骨,在战场上他们从不畏生死,凶猛而疯狂,曾有人放言,就算翻遍整个浩洲大陆也找不出比雷骑更为骁勇善战的可怕军队。   高靖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镜楚的雷骑,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心里还是暗暗佩服的,要是没有夏侯湛一手训练出来的这支震慑整个浩洲大陆的雷骑,镜楚王的江山只怕很难做的这么稳。   夜色在众人入住军营后缓慢的沉上,军营里到处可见照亮取暖的篝火,沈青单独住一个营帐,刚放下东西就听到有人在外面语气生硬的叫她,“高公子。”   沈青邹眉掀起布帘出去,才发现是纳都站在外头,“你怎么没在将军府里养伤啊?”   京都城的那场恶战让纳都差点废了一只手,当时伤及手臂的肉骨就算不截肢,受伤的左臂也再也不能用了,后来在高靖的医治下才终于有了恢复正常的机会,只是这一两年内不能再上战场了,沈青以为纳都是在将军府里养伤的,没想到他一早就来军营这了。   纳都谦卑的弯了弯身子,“纳都只是伤了左臂,就算不能打战操练,还可以做许多其他的事,夫…不必为我担心。”   沈青见他差点喊错称呼,轻轻的笑了笑,爽直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将军请您和穆遥过去,因为是为了比试的事。”   沈青点头,欣然转步朝主营帐走去,半道上遇到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变得更差了的紫衣兄,沈青还没站稳就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讷讷的问道:“又怎么了…?”   “没想到名声显赫的雷骑也是一群喜欢嚼舌根的家伙!”高靖恶狠狠的吐了一句,然后径直朝夏侯湛的主营帐走去,沈青不用想也猜到他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无奈的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的眼神俨然就像看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刚到主营外头,众人就看到一群面孔生嫩的兵士,沈青愣了愣,带了高靖走进营帐时,正好和回头看她的穆遥打了个照面。   那天在将军府书房里议事的几位中年将军也全部在场,骆承将军用困惑的审视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沈青拱了拱手,跟众人一一见礼,背着身子站在主位桌案前的夏侯湛,手里拿了一张羊皮卷,转身过来放道桌案上,抬眸看着她们。   “这次的比试几位将军会一同作见证,”夏侯湛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羊皮卷,“这是东面那座废弃城池的地图,你们俩各选一千新兵,七日练兵,一方守城一方攻城,三日为期,最后拿着地图的一方就是赢家。”   穆遥毫不动容的看了那张羊皮卷一眼,出声问道:“大将军,那谁来攻谁来守?”   这比试听起来也算公平,本来再战场上就不会有绝对平等的比试,听了穆遥的问话,沈青也有些疑惑,正想着,骆承将军站起身,摊开手里握着的两个纸团子,“大将军说这次的比试要公平,既然如此,那就靠天意来决定了,你们抓阄吧。”   两人同时看了看他手里的纸团子,又默默对望一眼,沈青很有风度的做了个手势,让她先选,穆遥没跟她客气,拿过一个纸团子打开,上面黑字白纸写着一个苍劲的‘守’字。   骆承将军为了以示公平,又帮高靖打开另外一个给众人看了看,“既然已经选好了攻守的位置,你们可以去选兵士了,明日开始,七天的练兵时间,”骆承说着看了看身材娇小的高靖,“老夫很期待你们攻守对阵的这场比试。”   沈青回应着笑了笑,转眸看着身旁的穆遥,自信满满的轻扬笑容,“高某也很期待。”   穆遥看着他的笑容愣了愣,慕的转身出去【190】   虽然笑的自信满满,但要在七天内把一支新兵训练的可以攻城略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在道理都是相通的,她攻城的兵力不强,穆遥守城的防卫也自然会有不少漏洞,所以说起来她也不是毫无胜算的。   这么想着,沈青就在主营帐外的兵士里选了一千人,集合的时候轻轻扫了一遍,发觉站着的这一千兵士在得知自己是跟在高靖的名下后,表情都很诧异和愤怒,显然让他们这群奔着雷骑威名来的新兵被她训练,是很委屈他们的事情。   沉然再看了一遍所有的兵士,朗声开口道:“以后你们可以称呼我做教官,有要说的话必须先跟我通报,我的问话,你们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还有,明天一早卯时集中,号角声响第三次的时候,你们都得出现在这,没到的人到时自觉领罚。”   兵士们齐声应下,态度有些松散,沈青高深莫测的冷笑了一下,很好相处的放他们回去了。   站在她身后的高靖抱胸看着,见她过来邹眉问道:“你这新教头看着真没什么威严,练兵七日就攻城,你打算都训练他们做什么?”   沈青一脸无谓的回答,“训练他们打洞挖墙,然后摸进城里把羊皮地图找出来。”   高靖知道这话是她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轻哼着损她,“你不是有麒麟骨笛吗?站在那个废弃的城池下面,随便吹一吹,别说攻城进去拿一张小小羊皮地图了,整个城池都能被你掀飞了。”   “嗳…”沈青正想说话,身后过来的人随即接过高靖的话,“不说,本将军还差点忘了这件事。”   两人转头看到将军大人穿着一色玄色铠甲朝他们走过来,沈青郁闷了,她看着是很爱投机取巧的人吗?要想那样跟她比试,她何必费这么多力气,邹眉扬声道:“我才不屑靠作弊赢她,我有自己的实力!”   高靖疑惑的看她,很想不明白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爱财公主到底哪来这么大自信,“那你打算怎么赢她?”   “反正你不愿意当我师傅,我不告诉你!”沈青说着扬了扬拳头,刚说完话,小拳头就被将军握住了,将军大人强势的路过,然后很独断顺便的把她带走了。   高靖望着这两人离开,又看到前有左右路过的蛮族兵士各种意味深长的诧异目光,深深感觉自己未来的娶妻之路一定走的非常艰难…   夏侯湛牵着她回了她住的营帐,沈青以为将军是还不放心自己,扭着想把手抽回来,“我说了不会作弊就一定不会作弊,你要是真的这么不放心,就把骨笛拿去保管好了。”   “本将军没说不相信你。”   将军说的挺正经,沈青愣了一下,“哦…那你急着拉我回来做什么?”   夏侯湛转过身凝眸看着她,沉声道:“这次攻城,你除了不可以用麒麟骨笛,还不能自己亲自上阵,只可以命令手下的兵士如何攻城,但凡做出伤害脚伤的事,本将军所有答应过的事都一笔勾销。”   “不能这样的!”这哪里公平了,对她一点都不公平!   “本将军会派纳都盯着你,七日练兵,三日攻城,输了就记得你答应过的事。”   沈青眉头越邹越紧,这男人,就惦记着她以后什么事都得乖乖听他的,从来都不肯为她想一想,闷闷的想到这,愤然把手抽了回来,“军营重地,为了避嫌,将军还是快点离开吧。”   见她又生气了,夏侯湛杵在原地愣了愣,沈青绕开他的身子,扑到床榻上,拽着被子蒙头,“我要睡觉了!”   身后一阵没传来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沈青才探出头来看,将军果然已经走了,郁闷的躺回来的时候,余光瞟见自己身后床榻上摆着的白色绒毛套子,立时起身讷讷的抓过来,她忘了叫杏儿给她准备这个来着,难道是将军记得带过来了?…心头软了一下,想起将军刚才分明是关心自己才这么严厉的样子,又闷闷的扑回被子里。   第二天凌晨三点,寅时,沈青站在集合的地方,满是冷风的沉寂夜色中,纳都吹起响亮的号角声,声音间隔时间只有两分钟,三次号角声停下的时候,只有两百名兵士出现在她面前,剩下的人,都在号角声结束后好一阵才狼狈奔跑着过来。   待所有人来齐之后,沈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刚才没有及时到达的,全部出列领罚!”   那八百名兵士一个都没有动,其中一个血气方刚些的终于忍不住出来说话,“昨天分明说让我们卯时集合,什么都不说就忽然更改时间,这样的处罚,我不服气!”   沈青上前两步,冷冷的看着他,“第一,昨天我已经说了,有要说的话必须先跟教官我通报。”   “第二,我昨天也说了,号角响起来你们都得出现在这,当兵打战第一课就是要告诉你们,必须时时刻刻做好冲锋上阵的准备,这里是叫你们拿命说话的地方,别妄想敌人动手杀你之前也先跟你对好时辰!”   明明这么娇小的个子,短短几句话却极具威严和震慑力,那名兵士立时怔住了,在场的其他人也立刻改了昨天懈怠的态度。   沈青默默看了看他们,“不管刚才有没有按时到达,今天所有的人都必须受罚。”   又有不服气的兵士想出来为自己说话,沈青冷声打断他,“能按时抵达确实可以证明你们稍微优秀一些,但战场绝不是凸显个别英雄的地方,要是面对强敌,你们不能团队协作的奋斗,怎么能为镜楚打胜战,怎么能互相扶持着活下来。”   “上战场是叫你们拿命说话,不是叫你们直接过去送命的!”见他们各个低了头再没辩驳的意思,沈青再度扬声开口,“听清楚了没有?!”   话音刚落,一千名兵士齐齐上前一步,整个校场地面都被这肃然踏步震了震,齐声赫赫的应道:“是,教官【191】   眼前站在昏暗晨光里的这一千兵士,完全消去了昨天不服气的态度,这次的响亮答复叫沈青很满意,沉声开口布置今天的第一个训练任务,“处罚项目,是围着校场蛙跳两个时辰,引体向上两千个。”   众人听的有些疑惑,蛙跳?什么叫做蛙跳?什么叫做引体向上?   沈青预料到他们肯定不会,刚才已经先教纳都做了一遍,在兵士们面面相视的时候,纳都在众人面前演示了一下蛙跳,又单手在凌晨刚刚筑起的铁杆上做引体向上,一千兵士有满面的疑惑的,有表情平淡的,也有开始学着做的。   沈青淡然看着他们,“觉得简单容易的就动作标准的完成这些,之后我们再来说其他的训练。”   “是,教官!”   齐声应话后,所有兵士全都开始在校场上努力的蛙跳着,诡异晃动的队伍逐渐被晨曦照亮,沈青一身藕色男装锦袍,神态的沉然看着所有兵士锻炼时,晨间的冷风吹的衣袂翩翩而动。   站在不远处帐篷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切的高靖目光中浮起几丝敬佩的赞许,同时又逐渐疑惑起来,他了解到的消息上说,沈青萝只是仰城商贾之女,可这商贾之女,未免有太多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方了。   会做生意,爱财都并不出奇,怎么也没想到,她还真的会练兵,竟还这样威风八面头头是道,不过短短一阵就迅速收服了这一千兵士的军心。   他起了个早,虽然嘴硬却还是想帮她一把,好让断袖的事早早过去,现在看着,好像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了。   校场周围不少人都看的挺新奇,同来做见证的几位中年将军也各个起了早出来看热闹,校场中的所有兵士都没有受到一丝干扰,专心致志的接受他们应得的惩罚和教训。   这蛙跳,开始的半个时辰还算简单,可等半个时辰之后,双腿的酸麻疼痛就已经叫许多人受不了了,原本不屑这幼稚动作的兵士们早已累的翻天了,被沈青升为练兵副将的纳都在校场外盯人,练兵的第一日就在这样古怪氛围中拉开。   长风道北上万里之遥,大周浩浩雄兵在冬雪渐融的征道上朝着镜楚出发,御驾亲征的傅彦澈骑着俊挺大马在长风迎面的道上远目眺望,被风吹鼓的纹龙袖袍肆意鼓动,身形尊傲冷冽。   他身后,薛以旋一身湖蓝色戎装锦袍,牵动坐骑缓缓靠近,世人皆以为傅鹰轩忽然驾崩,真国太子带兵犯境,朝野局势势必动荡难平,只是他们都不知,傅彦澈自立下登帝的决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一切做准备,寻常人以为两三年方可平息的朝野动荡,在他手中,短短两月便已经控制了大周朝野上下所有的事。   她一直知道,六爷的野心远不止大周的王位和有限的疆土,可若是只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也就算了,偏偏还多了一个左右他心思的女人…   想到这,抓着酒袋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半晌才缓缓靠近,“圣上,春寒料崤,喝口烈酒暖暖身子吧。”   傅彦澈回眸看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酒袋,倒了一口烈酒饮下,“吩咐下去,星夜兼程,务必尽早抵达镜楚。”   薛以旋默了默,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圣上,以旋以为这件事还是有欠妥当,只为沈青萝那个女人就兴兵攻打镜楚,大周朝野上下虽然已经局势稳定,但镜楚的雷骑威名赫然,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   “薛以旋,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你以为寡人真为会一个女人失了理智吗?”凤眼半眯的望了望远方的霞光,回头将酒袋丢回到薛以旋手里,薛以旋接过酒袋愣了愣。   “雷骑猛将再厉害也只是荒地上的一群虎狼,他们爪牙再尖锐,身形再壮硕也抵不过我大周的威力强大的神兵利器,寡人要动镜楚这只猛虎,就是要叫天下的人都知晓,我傅彦澈统领的大周在不同以前,寡人要叫全天下的人都敬畏臣服我大周的威名!”   薛以旋眸子闪了闪,握着酒袋的手动了动,迟疑出声,“所以,圣上没有一丝私心是为了沈青萝而来的。”   “是与不是都并不重要。”傅彦澈说着转眸牵动缰绳,骑着大马伴着前征的大军款款前行。   薛以旋的眸子又瞬时暗了下来,凝眉打开了手里的酒袋,也猛的灌了一口烈酒,并不重要却还是重要的,就算是要在天下人面前立威,他也还是因为记挂着沈青萝才会选择先出征镜楚。   就算只想攀龙附凤的季连思,也可以怀上他的骨肉,成为他唯一的贵妃,只有她,什么都不配得到,也永远得不到任何东西…   真煌城的军营内,开始练兵的第一天,只一个早上,沈青手下的一千兵士就累得东倒西歪了,两个时辰的蛙跳和两千个引体向上,对刚练习这些东西的人,都不是简单容易的事。   沈青命人送来她亲自吩咐军营厨房搭配的伙食,肉和蛋白质的适量搭配,全是为他们补充能量用的,所有的兵士都饿坏了,什么话也说不上来的猛吃着。   “我只训练你们七天而已,但这七天里,我要你们都拥有最好的状态,到时对阵的三天,更要拿出最神勇的姿态为我,为你们自己赢得这场比试。”   其实所有的兵士在昨天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对七天练兵,三天对阵攻城的事根本没有任何信心,但经过一个早上的接触后,大部分兵士都已经开始改观了,只是对接下来这个教官的要怎样特殊训练,他们还是很迷茫的。   “教官,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训练?”他们都只是新兵,正要能赢得攻城的对阵,对以后的仕途肯定是有极大利处的。   沈青轻悠悠的笑了笑,“今天早上被罚的蛙跳和引体向上都是基础的体能训练,今天是受罚,明天开始就是正式的训练,这七天里,你们所有的人每天都必须完成操练一遍,提高自己的体能素质和速度【192】   练兵的几天,沈青过的非常忙碌,忙到紫衣兄每天来找她都被她撵走,其实兵士们体能和速度的训练由纳都盯着,她另外忙得是如何攻城的部署。   训练到第三天的时候,沈青让纳都在一千兵士中选最出色最优秀的兵士出来,要求动作迅速敏捷,人看着机智灵敏的,当然同时也强壮能打时更好的。   纳都选了一番之后得出结论,在一千兵士中,只有十人真正符合她所说的要求,沈青并不觉得意外,一千个里能有十个优秀的已经算很不错了,然后又把原有的入选要求降低一些选出第二批,这一次一共有两百人符合要求。   沈青很满意,接下来的两天,这二百一十名兵士除了参加正常的兵士操练外,还要进行额外的强密度训练,主要的训练目的就是为了在攻城之后他们能用最快最稳的速度找到羊皮卷地图。   剩下的七百九十名兵士在早晨完成基础的操练后,还要开始做许多叫整个军营都匪夷所思的锻炼,之所以说匪夷所思,是因为锻炼的主要内容就只是防备箭矢的阵数和来回搬抬重物而已…   要说高靖的这一方明明是攻城的队伍,怎么会什么攻城的训练都不做,只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整个军营的人都想不通。   其实别说军营里的其他人,就连在训练的七百九十名兵士都不十分清楚自己真正是要干什么,但有了第一天的前车之鉴,他们都还是很信服高靖的训练的,就单单说他们每天做的蛙跳和引体向上,开始的两天,他们全被累的半死不活,但到第四天的时候,每天吃补和这样的训练叫身体状态比刚进军营时好的不止一点点。   不像其他蛮族勇士那般的操练,却也能在偶尔闲暇时,在摔跤场上赢上身经百战的老兵一两次,已经叫他们十分得意了…   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偶然一次从纳都口中得知,高靖教头曾经在摔跤场上轻松赢过他一次,知道这样的事后更令他们振奋和佩服高靖,纳都以前可是大将军手下的一员猛将,看着身材娇小的高靖,竟能纳都也赢过,一千兵士的情绪和团结凝聚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涨。   沈青是在兵士们问他怎么赢过纳都时候,才明白一项少言寡语的纳都是暗暗帮了他一把,只好笑笑的答应等对阵之后就教他们摔跤得胜的技巧。   其实柔道跟摔跤的共同性有是有那么一点,只是沈青觉得由她来教这个训练,好像不是很合适,柔道演示的时候有不少身体接触,万一将军看到,肯定会吃醋的把…   愣愣的想了想,又低头继续忙活自己的手里的事,高靖一早等在她路的前头,邹眉看着沈青萝手里捏着的几张宣纸,这女人莫名其妙的训练了兵士这么多天,根本没练到正经攻城的技巧,今天已经是练兵的第六天了,再过一天就是正式的攻城对阵了,她竟然还不慌不忙的。   见她抱着宣纸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出现似的,高靖终于忍不住怒了,“站住!”   沈青愣了愣,抬头看见是他站在前头,“怎么了?”   “怎么了?”高靖愠怒的过来两步,“你这到底在忙什么事情?我追问了你好几天了,也不见你理我一下,你顶着我的名头办自己事,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事,现在就连要怎么攻城这样的小事,你都不跟我商量合计一下,万一你到时候丢了高靖的脸,毁了高氏一族的名声威望,到时候我肯定不止会拆你这么简单!”   沈青郁闷了,紫衣兄有威胁她了!“高家以前好像也不这么在意名声的,而且你宅在家里二十几年,也肯定不是为了那个神秘高深的虚名吧?我不就是没告诉你怎么攻城么,用得着这么慌乱吗?”   高靖倒抽一口凉气,“几天没正经瞧你,你还变得伶牙俐齿的?!”   “被逼的。”   “好,不想我烦你,你要是肯主动告诉我到底准备怎么对阵攻城,”高靖拍了拍袖子,一脸骄傲的继续说道:“我听了满意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收你当徒弟。”   沈青摸了摸下巴,感觉有些好笑,“我以前觉得你处事都挺淡然的,想不到也有这么不经气的时候。”真是风水轮流转,也终于轮到她高深莫测一下了。   高靖冷眼望她,恩,他是挺淡然的,因为他平常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寻常人更猜不出他的想法,可这一次,沈青萝的这个怪招却难住他了,憋了好几天,怎么旁敲侧击都被她捏出来了。   他一向都是胸有成竹的等看早已猜到的好戏结局,这么茫然观场的架势还是第一次,是在很不踏实。   见他不说话,一身男装打扮的沈青爽直的笑了笑,“不用急,再有几天就见分晓了,我不仅会保住高氏一族的名声,还会叫他更加发扬光大的!”   高靖轻哼了哼,“…我听着真悬。”   “既然你愿意收我做徒弟,不妨就借这次比试看看我的实力,”沈青轻扬笑容,能得个便宜师傅,她还是乐意的,“什么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什么好玩的,偶尔也得有些惊喜嘛。”   “你还真会顺杆爬…”   “好说好说。”   沈青刚说完这句,就看到紫衣兄后面出现一个扎眼的身影,穆遥一身戎装,右手握着剑柄漠然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高靖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到穆遥,又转回头对她说道:“又是来找你的,那我先走了,总之对阵的事你好自为之,切忌不可急进。”   沈青郑重点头,虽然没说什么重点,可紫衣兄这么高深的人,这话想必是很有用的。   高靖走后,沈青主动朝穆遥走了过去,敌不动我动,再过几天就阵场上见了,有什么该说要说的,也是应该早早说了,收了手里的图纸,朝她豪爽拱手,“穆遥少将是来找高某的【193】   穆遥漠然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高靖,出声道:“跟我来!”   “去哪?”沈青有些不解的蹙眉问话,可穆遥没应她,俨然跟来就知道的模样,沈青信步跟了过去,原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自己说,没想到穆遥带着她,一路去了她们后日要比试对阵的荒废城池。   山边垂着初春的暮色,大风凛然吹送,她们比肩站在一座不高的山丘上俯视远眺,右侧面就是那座荒废的城池沈青挑眉,已经有点明白穆遥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正想到这,就听身边的穆遥开口道:“今日我先带你来看清楚这里的地形地势,以防以后别人说我赢了,就只是因为熟悉这片地方。”   沈青清淡的笑了笑,她能这样做,说明本质人品什么的还是不错的,起码做事光明磊落,不是耍什么阴招。   穆遥盯了她一阵,眼神复杂的转开眸子,“要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输的太难看,就趁早退出,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练兵术根本不可能赢过我!”   这几天,高靖在军营里练兵的事,她多少听到一些,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让那群新兵这么服从命令的做那些古怪的训练,可不管怎么样,只凭这样的训练就妄想攻城得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沈青挑了挑眉,胸有成竹的笑道:“话不能说的太满,我们高家的练兵术向来都是特立独行的,我一定会准时去取,穆遥少将到时要是输的太惨烈,可别怪高某我不够怜香惜玉。”   穆遥闻言微怔了一下,冲口而出道:“什么怜香惜玉不怜香惜玉!我一早说了,不管是在将军府还是在战场,都不必把我当女人!就算我是女人也一样不输给任何男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这还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女人…沈青嘴角划开一抹欣赏的笑容,“可你本来就是个女人,叫我们不用把当女人,难道你自己也不用?”   穆遥顿了一下,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长得挺漂亮的,要是换了女装打扮一定也很好看,可你整天跟一群男人待在军营里,难道你都没有喜欢的人?都不想结婚生子?”沈青说着上前一步,稍带试探的继续问她,“还是你喜欢的人就在这军营里,你这么在意大将军,难不成你…”   穆遥立即解释似的开口道:“没有的事!我只是大将军的属下副将,对大将军绝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哦?”沈青见她忽然变得慌乱,又有些疑惑,“是我多管闲事了?”   “而且…”穆遥耳根子发红,有些回避的看了他一眼,“而且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沈青一心想着打探虚实,没看出穆遥微细的小女家姿态,凉笑道:“你这么关心大将军的事,高某还以为你是喜欢他呢。”事事都帮着尽心尽力的打理打点,不时就有女主人的姿态,看着可不像没有儿女私情的样子。   穆遥不由自主的默默解释,“那是因为你跟大将军走的太亲近了,大将军一向军纪严厉,手下的雷骑勇士都对他敬畏有加,我不想让你这样的人这种事坏了将军的未来仕途和我们军营里的风气。”   仕途?风气?沈青郁闷了,“…喂,什么叫我这样的人,我很歪魔邪道么?!”   只是随便笑笑就胡乱勾引人,又这么忽然的夸赞别人,…岂止歪魔邪道!“总之…你自己心里清楚!”穆遥说着闷了闷,转身就疾步原路回去了。   沈青被晾在原地,她清楚什么啊清楚,刚刚才对她改观一点,没半会儿又说她是歪魔邪道,真是太不好相处了…   郁闷的想了一阵,沈青才发现穆遥把她丢下,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山丘距离军营骑马也得好一阵子,沈青无奈的叹了声气,这趟出来的有点突然,将军要是没见着她,说不定又要发脾气了,走下山下准备赶在天黑前尽快回去。   谁知刚走到山下,赫然发觉她骑着来的马不见了,沈青二杖子摸不着头脑,难道是穆遥牵着她的马回去了,故意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可刚才在山上远远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没发觉带了一匹马走啊…   不是吧,现代流行丢车,古代还流行丢马啊…可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还能遇上偷马贼!   沈青的心情又沉重又沮丧,这一路走回去肯定得走到天黑了,没想到她脚伤刚好,就这么大运动量,不死心的左右看了一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法拦路等马什么的,看来也只能十一路回去了…   山丘左侧的后方,陆宁霜抱胸站在风口处等人,前头终于传来踢踏踢踏的身影,叶楚屏牵着沈青萝的马缓缓走回来,陆宁霜顿时恼了,“老娘还以为你要带着沈青萝回来让我刮两刀,你带着她的马回来做什么!?”   难得沈青萝现在单独一个人,不趁现在下手,还等什么时候?!   叶楚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拉着马栓在一旁的小树上,“你懂什么,明刀明枪的下手对我们没半点好处,我刚才听到一个绝好的借刀杀人的机会。”   “什么机会?老娘看你就是不舍得用你那些毒药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叶楚屏被说中心事,他的确不舍得乱用他的毒药,药材可不是好找的,那样的上品毒药当然得用在尖口上,“戚,过两天,沈青萝会跟那个女将军在这荒城比试对阵,我们只要潜入荒城埋伏几个陷阱,到时不管沈青萝是死是伤,淳于献都不会赖到我们俩的头上,怎么样,这主意还不错吧?”   陆宁霜听得不怎么满意,要她说还是直接下毒不叫利索,有现成的捷径,何必做的这么费事,正想开口奚落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令他们俩同时一震的声音。   “听着不错。”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到淳于献一袭白衣,轻盈立在他们身后五米处的树峰尖上,暮色沉暗的微光里,水墨面具显得颇为阴沉和恐怖。   两人并肩看着在树峰尖上纹丝不动的淳于献,叶楚屏连忙出声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刚才只是随便说说的,并不真的要动手。”   他心里已经把陆宁霜骂了千百遍了,他娘的,之前多少次都是他拦着陆宁霜动手杀沈青萝,刚才只是随便说了一个借刀杀人的点子就叫淳于献撞上了,真是走了八辈子血霉了!   陆宁霜毫无义气的立刻撇清,“别拉上我,都是你想的主意!”   “那还不是你总说恨不得拔了沈青萝的皮,喝了沈青萝的血,我是听得太多才说那些敷衍你的!”   陆宁霜瞪眼,他娘的,你就是在敷衍我?!“放屁,老娘半个字没说过!”   “你敢在狡辩一次看看!”   “怎么样?!”   两人正摩拳擦掌,树峰尖上的白色身影无声息的迅然闪了一下,转眼就已经站在他们半米外的跟前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叫刚才已经动了肝火的两人立刻退缩了,同时退后一步低头不敢正视他。   水墨面具下得眼眸左右看了看他们,半晌才缓缓出声,“她怎么样?”   陆宁霜虽然害怕却还是不屑回答,叶楚屏俯声开口,“沈青萝的脚伤已经好了,现在不仅已经生龙活虎,还女扮男装的混在夏侯湛的军营里,要跟女将军比试攻守对阵,后日就是正式开始比试的日子。”   淳于献抬眸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那匹大马,“那你带着她的马回来干什么?”既然已经生龙活虎,又怎会故意偷了她的马。   听到问话的叶楚屏和陆宁霜又同时怔了一下,看来刚才他们说的所有话都叫他听到了,谁都逃不了干系,先不说淳于献是不是真的看上沈青萝了,之前他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他们不能动沈青萝半根汗毛,现在他们故意让沈青萝拖着刚刚才好的腿一路走回去,只怕又是一桩他不中意的事…   “这…这…”叶楚屏不知该怎么回答,陆宁霜沉着脸出声,“只是叫她吃点苦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了!”   谁知陆宁霜话音刚落,她人就忽然木桩似的定住了,叶楚屏眨了眨眼,陆宁霜忽然石化的身子砰一声倒在了地上,撞起一片土灰。   叶楚屏吓得不敢动,淳于献的身影嗖的一下穿过他们站着躺着的地方,从小树上解了缰绳,翻身骑马上去,转头看了看蹲在陆宁霜身边的叶楚屏,冷声道:“看着她。”   叶楚屏点头,淳于献漠然转头,策马离开,等看着他走远了之后,叶楚屏才敢喘大气,转头看着被封了穴道,只剩眼珠子可以动得陆宁霜,低声骂道:“他娘的,这下可以肯定,他就是看上那女人了!”   淳于献的这个封穴手段非常厉害,除了他别人谁都解不开他封住的穴道,从前在风凌寨的时候,受处罚,轻的也得被封住穴道三五天,不吃不喝也就算了,这封穴的手法让身体里会好像还有虫咬一般的不适感,时间长了,简直能把人折磨的想一死了之。   陆宁霜随便说了句解气的话,就在这寒风冷厉的山道上被封了穴道,这下她要受的苦可比沈青萝的严重多【194】   沈青一面在心里痛骂偷走马的贼,一面在夜色沉暗的道路上抱着自己继续回军营,走了十多分钟,天色就一片漆黑了,她来的时候骑马来的,看到的景色高度稍稍有这么一点不同,现在四周乌漆抹黑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走岔路了。   这坎坷来的真不是时候,别人看着她对比试好像不急不慌的,其实才不是这样,她这几天忙的昏天暗地的,睡都没怎么睡好,领着一群新兵攻城,不多做点额外的准备,一点胜算都没有,现在,她真是又困又累又冷…   前头又刮来一阵凄寒冷风的时候,沈青立马打了个哆嗦,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马蹄奔跑声,沈青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都抖完身子才想起这是个自救的绝好机会啊!   于是立刻转身紧紧盯着身后的漆黑道路,想着一定要拦着这个骑马的人捎她一段路回去。   讷讷的等了一小阵,急促的马蹄声已经来到身边了,白色衣袍在清风冷月的夜晚里逆风飞舞,墨色长发潇洒翩逸,沈青看到来人的水墨面具,眼珠子瞪的又圆又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不想见到我?”淳于献骑在马上,牵着缰绳看她,果然一身男装打扮,身子被冷风吹得快缩成团了。   沈青慌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是有点惊讶,但是绝对是高兴见到了!”这种时候,碰上熟人当然比碰上陌生人强。   淳于献轻笑了笑,可回过神来的沈青又发觉不对劲了,“咦,这不是我的马吗?!”   “哦,刚从偷马贼那里带回来的,”淳于献说着翻身下马,余光望了望她缩着的脚裸,牵着大马到她跟前,扶着她上马坐好,仰头看她,“这么说我又帮了你一次,准备怎么谢我?”   沈青上马的时候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可又想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听到淳于献这样问,笑笑的伸出两根手指,“送…两面锦旗给你?”   淳于献没好气的转头,帮她牵着马朝前头继续走,明知故问的开口,“怎么一身男装打扮?”   沈青低头看看自己,觉得她的这件事真是说来话长,“换个衣衫,换个心情而已~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忽然来镜楚了?”还这么巧的在这遇到她,难道是在她身上装GPRS了?   “来办点事,估计还会在这待一段时间。”   沈青听他说的神神秘秘,俯身凑过去问:“办什么事啊?”说起来她也算是交友很广了,四大宗室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到了,之前她就挺好奇淳于献身份目的的,现在听说他要来镜楚出差,兴趣就更大了。   “你这么关心我?”   沈青轻咳了两声,“那关心救命恩人也是应该的,是吧?”   淳于献回头看看她,月光下,水墨面具里的漆黑眸子难得的平静和柔和,“关心就不必了,换个别的报恩法子好了。”   见他好像已经有想法了似的,沈青邹眉问道:“换个什么法子【195】   淳于献抬头望了望月亮,“现在还不急,过阵子你大概就知道了。”   沈青心里泛起一阵不踏实的感觉,前面还欠高靖一件事,这头淳于献也来凑一脚,欠人情债的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想到这又开口问道:“你确实是四大宗室的人吧?”   淳于献牵着马,缓步走在月光微暗的道路上,没有回头的反问,“是与不是很重要吗?”   “你这人太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每次出现都能吓我一跳,开始我几次以为你不是人…”沈青说到这顿了一下,发觉说错话了,在淳于献审视的目光下笑着讷讷开口,“呃,几次以为你不是活人,是鬼魂来着…”   淳于献轻哼了哼,“现在还以为我是鬼?”   “那上回我就已经确定你是人了,可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你要真的是四大宗室的人,怎么会守在一个土匪山寨里做老大?”   “我要说兴趣于此,你信吗?”   沈青目光一凛,“…说实话。”她当然不信,谁的兴趣爱好会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况且还是这么一个功夫高强,长相神秘,画画画的很好的男人。   “事情当然不能只看表面,但又不必想的太高深,你晓得四大宗室的光鲜却不知道里头的苦楚,当个土匪也没什么不好的,我那时每天在暖塌上睡着就有人天天为我送金银珠宝,比起你那么辛苦的去拼命赚钱不是更好?”   前半段听不懂,后半段让在马上一颠一颠的沈青气闷的捶了捶胸口,“这么说你果然应该很恨我和将军,我们一个围剿把你度假的好地方掀的那么干净。”   “你才知道。”   这样的都接的下去,沈青无语了,四周看了看才发觉他牵着自己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过了前头的坡岭,骑马的话很快就可以到军营了,远眺着开口,“我要回军营去了,你准备去哪?”   淳于献停下脚步转过身,半真半假的笑道:“离你很近的地方。”   沈青愣了愣,没听懂他真正的意思,“你不会也要跟我一起进去吧?”   虽然他武功高强,在大周皇宫轻松来去自如,可现在是在镜楚的军营,不是得到允许的人,谁都不能进去,一堆堆比纳都还纳都的雷骑勇士在里头,随便踩进一只脚都是很危险的。   “当然不会。”淳于献望了望远处亮着火光的镜楚军营,虽然夏侯湛的雷骑威名远播,但他们肯定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的。   沈青笑笑,好客的开口,“好,那我回去了,等我从军营回来,你要是还在镜楚,就去真煌城的将军府找我。”   淳于献把缰绳交还给她,立在道旁抿唇看着她,“四大宗室中,唯我淳于家擅长玄学,你不久后会有个劫数,回军营之后需万事小心些,可别等我去找你的时候,连人都见不到了。”   “不是吧…”沈青听得直冒冷汗,“你还擅长这些的?”   淳于献笑笑,“看你的样子,难道是不相信?”   沈青心里一阵莫名,算命这种事,说出来就像是画个陷阱让人跳,知道了忐忑难安,还不如不知道呢,尴尬的笑了笑,“信则有不信则无…”   淳于献微愣了一下,目光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悦然,“能这么想倒也很不错,而且我瞧着你这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   “哈哈,是吧?”沈青傻笑,心想不管什么劫不劫的,玄学大师能这么说,证明她还是能逃过一劫的!   “夜风寒冷,别冻着身子,快些回去吧。”   淳于献说着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坐骑,大马轻嘶一声,踢踏踢踏的开始跑起来,沈青坐在马背上,回头笑着跟他挥手道别,淳于献没什么反应,水墨面具下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沈青拽了拽手里的缰绳,用力踢一下马腹,大马立即加速的奔跑了起来,林道夹风,带起月光下她身上泛着柔美暖光的藕色衣袍,身姿飒爽,叫他身后默默注视着的人不禁微微愣住了…   回到军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虽然练兵一直很忙碌,可将军每天都会派人盯着她吃饭,沈青揣着希望今天将军说不定忙忘了的心态,偷偷溜回自己的营帐。   营帐外没人站着没人守着,连纳都都不在,沈青稍稍松了口气,掀了布帘进去却猛的吓了一跳,将军大人竟背着身站在营帐里,沈青步子错乱的一下,做错亏心事似的站在原地。   夏侯湛转身回头,刚才纳都过来禀报,说军营里一直找不到她,他急匆匆的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遇上她自己回来了,“去哪了?”   “那个…”将军好像有点生气了,沈青怔了怔,想来想去还是很老实的说实话,“为对阵做准备,我去看了看荒城的地势。”   “你自己一个人去?”   沈青摇头,“…不是,穆遥带我一起去的。”   夏侯湛冷着脸没说话,沈青闷闷的继续开口补充,“就算自己一个人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又不是小孩子,真有必要去哪都带着保镖吗?!   “没本将军的允许,往后不准擅自离开军营。”   又是不准!沈青严重不爽起来,也不应他,径直侧身就朝床榻走去,跟蛮不讲理的人说什么都没用,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能力,走着瞧好了!   夏侯湛转眸看了看她,也没再说什么冷着脸就默默出去了。   七日练兵时间一过,一同为比试做见证的四位中年将军就十分期待的到荒城那占位子,就等着看高靖用他那胡乱练兵术训练出来的心新兵,要怎么攻下穆遥防守的城池。   规则一早说明,三日为攻城期限,几位将军第一日的凌晨就来了荒城这头,闲着没事的时候,几人猜测这高靖到底会选在何时动手。   “我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下手,这叫出其不意,叫穆遥的防守在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立刻攻城是最好的时机。”   “我看未必,太早下手只会暴露他那支攻城新兵的问题,说好的最后拿到羊皮卷的人才算赢家,穆遥断然会反攻夺回羊皮卷,以她多年的参战实力,要赢一个只会闲坐家中,纸上谈兵的人,实在太容易了!”   这话立时暗示出,他对高靖的实力的怀疑,其他几人虽各有观点,但对这点倒是意见挺一致的,纸上谈兵当然不必实地作战经验,他们都是在战场上腥风血雨走过来的人,怎能叫站在他们这一方的穆遥轻易输了。   骆承将军自然也是一样的,晨曦渐起得时候,他俯视毫无动静的荒城,“老夫看,出其不意这招,他是肯定不会用了,要说猜他何时攻城,倒不如想想他会用什么法子攻城实际。”   “这荒城虽然早已废弃许多年了,但城门颇高,一座小城两面靠山,要想攻入城池,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我一早就想到这点了,除非他手下的那些士兵都被他训练的能飞了,不然攀山攻城费时风力,直面叫阵的话,只要穆遥按兵不动三日,就能一兵未损的旗开得胜。”   “你当穆遥是什么菩萨不成,她怎会叫高靖那小子输的这么舒服,肯定是要消消他的威风才是!”   “那也不能这么说…”   四位将军第一日的早晨讨论的格外热闹,可一直等到那天太阳落山都没见到高靖攻城大军的出现,几位将军瞬时有种被晾凉了的感觉,不仅他没出现,连大将军也好像一早知道了似的,脸都没露一下。   几人为看对阵,一早在荒城这边安了一个营帐,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教手下的兵士们看着,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一有攻城的苗头就立刻通知他们。   星夜蒙上,废弃荒城中一直埋伏在城门上的两百弓弩新兵已经等了犯困了,穆遥从城门下走上来,新兵们看到穆遥少将的身影又立刻醒了几分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城门前空荡荡的地方。   穆遥目光沉然的望了望天色,心里也隐隐猜测着高靖到底会如何攻城。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了一天一夜,看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高靖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坐镇看对阵的四位将军在椅凳上拿着茶壶喝茶解闷,昨天的一天一夜,高靖连影子都没出现过,倒是他们对将会如何攻城守城议论纷纷,昨日说的太多,今日俨然没了昨天热闹议论的气氛。   废弃荒城内,没有松懈半分的穆遥紧锣密鼓的安排手下兵士的工作,该休息的休息,该继续盯梢的继续盯梢,安排完后,又回到置放羊皮卷的地方,细细的检查了一番。   可这一天一夜,高靖的攻城队伍还是没有出现,四位将军有两个已经开始等的不耐烦了,但料想高靖一定会最后一天动手的将军还是有些信心【196】   于是星辰交替的又过了一天,第三天的下午,废弃荒城前还是一片荒凉模样,荒城内盯梢的弓弩新兵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四位将军已经开始默默猜测,那个不男不女的高靖是不是根本就不敢出战。   暮色蒙上,就在四位将军意兴阑珊,再度开始议论纷纷的时候,大将军终于出现,四位将军又瞬时来了极大的兴致,夏侯湛一身墨色铠甲,红色袍子在他身后迎风凌舞,不苟言笑的徐徐走上看台的位置,远目直视着荒城的方向。   高靖跟在他身后,他一早料到沈青萝应该不会这么急着动手,特地选在最后的时候出来看戏,没想到夏侯湛也一样猜想到了。   荒城内的穆遥一面疑惑一面警惕,心底里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这高靖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招。   日落西陲,天空只剩一浅暗的余光,废弃荒城前沉寂了好几日的寂静后终于有了令人振奋的响动,城门上的一个弓弩新兵打了个激灵,看清前方的来势后立刻踹了身旁快要睡着的兵士一脚,路面上,有被沉重物体压动的声音,城楼上所有的弓弩手们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城门前,高靖手下攻城的兵士们,分为整齐的两拨人马缓缓出现,两拨人马里除了中间在推动披着大红布战车的一些兵士,其他人手里全都持着冷枪和盾牌。   “赫!赫!赫!”   “赫!赫!赫!”   兵士们口中发出声如洪钟的低喝声,步步靠近,所有的人右手臂上都系了一抹鲜红的丝带,大风吹送,扬起兵士们手上的丝带在半空中飞舞,冷兵器和红丝带,竟生生并着肃然和雄壮的威武气势。   两列人马中间,骑着大马的沈青萝目光沉然的望着荒城大门,待攻城军队行到城门前,兵士们手中的冷枪齐齐敲在地上,地面砰然震了一下。   荒城城楼上,穆遥有些不敢置信的跑出来查看,果然看到高靖出现,骑着大马神采熠熠的立在城门前,嘴角还带着怡然自又自信的浅笑,穆遥看的愣了一下,过了一阵才缓缓扬手对着所有的收成兵士示意。   荒城内立刻响动一连串的走步声,弓弩重新架起冷箭,迎着浅淡的霞光对准攻城的兵士。   沈青看了看天色,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在城楼上架气冷箭的时候,她转眸看了看身旁的兵士,两列兵士队列各种的前排位置,让身后的兵士们推着红布盖着的战车徐徐出来。   在看台上眺望对阵情况的四位将军各个一头雾水,城门这么高,要是想用碎石攻击战车和架构也显得太矮小了,这高靖到底是想用什么法子攻城。   夏侯湛目光忽明忽暗,紧紧盯着坐在大马上的身影,身旁的高靖邹了邹眉头,这次还真跟她说的一样了,他得怀揣着等惊喜的心情看戏。   沈青转身看了看台上的将军一眼,手也同时举了起来,披在战车上的红布哗然扯下,两枚装在战车上的红衣大炮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没见过这东西的人都不知他到底是带了什么攻城的利器来。   大马上的沈青抽出身旁的佩剑,直指荒城的方向,冷声高喊,“攻城!”   伴随着她的高声令下,两枚红衣大炮在兵士们动作迅速熟练的运作下,哄然响动两声巨大的砰响,荒城的城门被红衣大炮的攻击下立刻炸出两个大洞,城楼和地面都晃得快要天翻地覆一般,所有的人都被那攻城利器的威力吓得不敢动弹。   几乎是城楼晃动结束的同一时刻,废弃荒城内又忽然响动巨大的爆炸声,从荒城的后山埋伏进来的二百一十名兵士引爆埋在城里的炸药,又在荒城里头给他们来了个地动山摇。   站在城楼上的穆遥刚准备下令防守,就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转头对上城门外高靖冷峻的眸子,原本信心十足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怪不得他那么有恃无恐,原来他竟懂得这样厉害的武器!   沈青萝目光烈烈,她可是现代人,现代人当然用现代人的攻城方法,玩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既然是攻城,直接给她来硬的就好了!   炸药和大炮的原理总比兵法好记,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再厉害的武器也不在话下,沈青指挥着挥动长剑,第二轮的攻袭再度抨击到城门上,“砰!砰!”两声,荒城的城楼立刻又被炸开两个勃然大洞,左侧的城楼立时倒了一半。   穆遥稳住身子,咬牙切齿的开口,“放箭!拦住他们攻城的人马!五营到七营立刻去擒住混进城里的敌军!八营到十营去守住放羊皮卷的房间!”   “是!”   穆遥一声令下,守城的兵士立刻马不停蹄的展开行动,但是刚刚走到城楼下面,就发现城门已经被大炮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报!少将!城门失守!”   “报!少将,攻城的兵士把所有的盾牌合成了巨大的一个,箭矢伤不到他们,人马已经冲进城里来了!”   穆遥听得惊讶骇然,“报!!”有一个报信的兵士朝她奔了过来,还没能靠近,“砰!砰!”的巨响叫他立刻吓得躲到了一旁,城内再度响起两个巨大的爆炸声,仿佛一切都失了控制,被炸的地方燃起巨大的火光,守城的兵士们被接二两三的轰炸声吓得手足无措。   一颗碎石朝穆遥的头顶直直的砸来,穆遥眼神肃然的一把抓过,狠狠朝地上扔了个粉碎,“拦住攻进来的人马,去把羊皮卷守好!”   “是!”来报信的兵士们纷纷跑了回去,领着自己的手下去拦住兵士,守住羊皮卷。   荒城外头,七百九十名兵士掀起巨大的攻袭声潮,“冲啊!”“冲啊!”“冲啊!”   在看台上看的全部傻眼的四位将军各个张口结舌,天边的暮色已久还在下沉,这短短一阵的时间内,高靖就依然攻破了穆遥的所有防守,犹如无人之境的冲入了荒城!   沈青骑在大马上,回头倔强的看了一眼目光诧然的将军,狠踢了一下马腹,伴随着攻城的兵士们,一同冲入荒城。   “该死!站住【197】   话音刚落,火急火燎的夏侯湛已经冲下看台了,四位将军全都站直了身子继续观望,一面关心大将军的无端紧张,一面想知道眼下荒城里头的战况,高靖瞅了眼夏侯湛离开的身影,转步拉过一旁将军的椅子闲闲坐下。   这沈青萝还真是有能耐,密不透风的就造出这么厉害的攻城武器,果然是个惊喜,但翻遍整个浩洲大陆,估计也找不出哪个商贾之女能造出这样的东西,这么看来,她的真正身份也就更可疑了…   荒城内,沈青训练的二百一十名兵士按照教官的命令,引爆了几处炸药后立刻继续埋伏着等待对方的动作,果然像教官说的那样,他们的兵士在炸弹轰起的时候自己主动去了放羊皮卷的地方,映着黑暗和火光,兵士们立刻动身跟了过去。   城门大开,沈青手下所有的兵士都冲了进来,守城的兵士抵挡不住攻城军的袭击,这次的对阵要求得胜但还要不能伤人,放眼望去,手臂上系着红丝带的攻城军,脚力动作迅猛,手上的冷枪不做伤人利器一样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挥开守城军的枪杆一步上去揪住一个就立刻扭在身后制住,几百名兵士,擒拿手全都练得炉火纯青,阵势骇然!   沈青骑着大马随后而来,在城中眺望的观察,在至高点的位置,看到手下兵士的暗号消息:守城埋伏的房间里没有羊皮卷,他们扑了个空,是个圈套。   攻城之前,二百十一名兵士除了日常训练,还要学会基本的暗号对话,每个人的分工都很明确,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最快最直接的把消息带给所有人,沈青看清暗号消息后,目光一凛,立刻四处张望的寻找穆遥。   终于在破损的城楼上看到她满脸怒容的身影,羊皮卷没放在房间里,那肯定就是被她带着自己身上了,刚才在城楼上还喊得这么响亮,也晃了一招虚张声势,沈青翻身下马,撩着脚边的锦袍几步冲了上去。   荒城内乱作一堆,系着红丝带的攻城军冲上城楼制服弓弩手,在半道上就被穆遥不逊男人的厉害身手打下去了,几个兵士从上城楼的楼梯上滚上来,正好滚到沈青的脚边。   沈青扶了两个道一边,自己得空跑上去,穆遥看到高靖冲上来,不甘心和愤怒的气焰立刻燃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喊道:“高靖!”   守城的兵士已经被攻城军擒了三分之二,输赢形势早已明朗,可真正的赢得只有拿着羊皮卷的人,沈青不敢松懈,但嘴角的笑容还是掩不住的,“我一早说了,要是输的太惨烈,可不能怪我不够怜香惜玉。”   “去你的怜香惜玉!”穆遥一脚飞起眼看就要踢到沈青的面门。   沈青蹲身一个侧身躲开,转步上来已然站在城楼上,邹眉道:“嗳!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粗鲁,再这么下去以后真的会没人要了!”   这是女人纯担心的一句话,但在对面人耳朵里听着可不是同一层意思。她有没有人要管他什么事!穆遥恼羞成怒,踢起脚边的一柄冷枪狠狠丢了过去。   沈青忙不迭的闪过,余光瞟见穆遥放在腰边的羊皮卷,立刻又醒目了几分,拿到羊皮卷才是最要紧的正事啊,站稳脚后连忙道:“不服气我们赤手空拳的比试一场,别担心我会怜香惜玉,我一定不会手软!”   “好!”穆遥目光肃然,说着就扔掉身旁的佩剑,赤手空拳她也不会怕他!   沈青也跟着丢开自己手里的利剑,舞动弄枪真不是她的强项,想拿到羊皮卷还是得靠近身作战才行。   利剑铿锵掷地的瞬间,穆遥挥拳上来,动作迅猛有力,沈青退了一步,暗暗吃惊,看来这先锋少将的果然不是什么水军,穆遥看出他的诧然,眸底得意了一瞬,再度一个猛力挥拳,每一招都是实打实的硬功夫,沈青并不慌乱。   来回避闪了几次后,动作迅速的抓住她挥过来的拳头,一个反身扯拉,就将她带了过来,穆遥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怔住,沈青趁机拉住她的腰带,缩了半分身子,将穆遥举过肩,狠狠的甩了出去。   穆遥被他无礼放肆的动作惊到,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莫名其妙的扔出去了,眼看就要摔向地面的时候,借步蹬地,翻空了一圈才好不容易的站住脚,诧然抬眸望着高靖的时候,赫然发觉他趁刚才那一瞬的动作,已经把羊皮卷拿到手里了!   火光熠熠的城楼上,沈青高举着羊皮卷过晃了晃,笑眯眯的看着她,得意道:“喂,东西我已经到手了,守城军也已经被制服的差不多了,输赢一目了然,你服气了没?”   穆遥恼怒不已,要不是刚才的亲昵动作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得手,“不服气!我们再打过!”   话音刚落,穆遥愤怒的身子再度冲了上来,沈青凝着眉头退开两步,将羊皮卷塞到自己身上。   刚才的迅速得手是因为穆遥不清楚她的功夫实力,现在的情况又不同了,穆遥攻击动作明显比刚才更凌厉,威武的蛮族女勇士,不是脚伤刚好的沈青能对付的了的,沈青一面退闪一面拆招,应付的有点吃力。   穆遥步步逼近的时候,沈青碰到身后的城墙,眼角的瞟到一处很有用的石梯,穆遥一拳正面袭来的瞬间,沈青擒住她的手,一脚蹬在石梯上,借力使力的反拧过她的手,移步的时候顺势踢到她的后腿窝,立刻叫她疼的跪了一只脚,沈青毫不迟疑,压着膝盖扣了上去,穆遥立刻被她反压在石梯上。   “喂!这样你服气了没!?”沈青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再打一场她肯定是赢不过穆遥的,她要是再不服气,她也撑不下去了。   穆遥心里一股子气,挣扎了两下回头冲着他低吼,“放开我!”   “说服气认输,我才放开!”不然她可没力气再斗一场【198】   穆遥又气又恼,怎么也不甘心说话,这时候城楼下面跑上来两名系着红丝的兵士,看到自己的头制服了穆遥少将,登时又骄傲又兴奋,“报告教官,所有的守城军都被我们制服了!”   沈青听到这消息,心里也高兴的不得了,“好!”说着又看了看被压在膝盖下面的穆遥,“你们的人都已经被制服了,这回你不服气也不行了!”   穆遥不再挣扎了,沈青施施然的放开她,转步来到城楼内侧,望着满城红丝悦动的胜利,从胸口拿出羊皮卷朝着众人高高举起,来城楼禀报消息的兵士,立刻大喊,“我们赢啦!”   霎时间城内跟着响起所有攻城军巨大而澎湃的欢呼声,“赢啦!”“我们赢啦!”   在兵士们热烈的喊声中,沈青脸上满是骄傲和悦然的神情,这种胜利的感觉她之前从未体验过,不仅是带着所有兵士一同胜利的骄傲感,还有赢了穆遥,在将军和所有人面前证明了自己的喜悦。   穆遥在他身后默默站起来,扶着自己隐隐吃痛的后背,仍是满目不甘心的盯着他。   沈青想着要是将军现在能看到这场面就好了,正这时,就听到热闹的欢呼声中,一骑急迫的马蹄声从城外冲进来,沈青刚想低头去看,哪知自己脚下踩着的地方,已经被红衣大炮轰的支撑不了多少重量了,她轻轻一动,城楼一脚砰的一下就忽然碎裂。   “啊!!”   “高靖!”穆遥大吃一惊,飞扑过去,可想拉都拉不住。   忽然坠落一片巨大碎石,众人都吓了一跳,夏侯湛冲进城门的时候,正看到那女人在身后的城楼上摔了下来,心头颤了一下,瞬时飞身上去将青萝抱进怀里,落到地面的时候,一把拥着她的身子,让她避开所有碎石的攻击。   崩落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沈青惊魂未定的从将军怀里探出头来看,发觉城内的所有兵士都呆住了,不知是因为刚才城楼的忽然崩塌,还是因为他们这时太过亲昵的拥抱动作。   穆遥从城楼上下来也看的愣住了,刚才城内巨大的欢呼声和现在的沉寂对比太强烈,显得十分诡异。   夏侯湛上下打量,看到她没有受伤后,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你疯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沈青连忙解释,她也没想到城楼这么豆腐渣工程,才轰了几下就崩塌了,“刚才这个完全是意外的!”   “什么意外,本将军说了不准你亲自动手,你还冲进来干什么?!本将军的命令你全当做耳边风是不是!”   “我不自己进来就拿不到羊皮卷了!”沈青说着挥了挥手里紧握着的羊皮卷,穆遥故弄玄虚的刷了一招,要不是她自己亲自上阵,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到手。   夏侯湛目光冷怒,狠拽过她手里的羊皮卷就扔了出去,“你食言了,这次的对阵不能算作你赢!”   沈青愣愣的看着好不容易赢来的胜利被扔掉了,心里怒火蹭一下就上来,“夏侯湛,你太过分了!分明是我赢了,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兵士们训练的这么辛苦,你怎么能随便就把我们的胜利磨灭了!”   “本将军不想看到你继续这样送死!”夏侯湛说着将她抱起来,一把扛在身上,刚才那样的危险,他比她担心害怕十倍万倍,不管她怎么拼力争取,他都不会答应让她继续这样胡闹下去!   “你放我下来,臭将军,你快放我下来!!”   两人吵架吵得怒火冲天,根本没功夫理会城内看着这一切的兵士们的感受了,沈青一边叫一边在将军的背上挣扎着挥动手脚,却还是被将军强硬的带出城去了。   城内的所有兵士包括穆遥在内,全都一脸震撼和茫然,这样的吵架方式…之前听闻高靖跟大将军是断袖的事果然是真的,他们全都亲眼见识到了!   夏侯湛打了个响哨,黑亮的大马立时从城内奔了出来,沈青怒气凌然,怎么都不肯停歇,夏侯湛把她放在马背上,她一下又蹿下来,还没落地就又被夏侯湛抓住了。   好不容踩到地面,就立刻揍了他一拳,“你不能这么霸道的,我明明就是赢了,我们之前一早就说好的,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食言的是你才对,你就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不管输赢,你都不会让我赢!?”   夏侯湛没答话,一手擒住她的拳头,将她制服在怀里不能动弹,沈青想到一切都是将军骗她的,心头的委屈和愤怒立刻翻滚着泛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沈青就越说越委屈,委屈的都想哭了,“臭将军,你干嘛要故意骗我!你就想看我这么认真努力的扑一场空是不是!?”   “你认真努力的做这些无谓的事,难道就是为了无理取闹吗?!”   “我没有无理取闹!”沈青奋力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是你对我不公平,我赢了穆遥你都不肯承认,无理取闹的是你才对!”   夏侯湛深眉紧缩,心里的怒火早已止不住了,低声怒吼,“你为何非要赢穆遥不可,她是我军中的将士,你是我的女人,本将军不让你女扮男装,不让你来军营,只是不想让你接近危险而已,你有多少条命可以被我救!”   “刚才真的只是意外而已,”沈青眼眶里蒙上雾水,眼泪止不住的打转,“你让我当你的女人,难道就是为了守着将军府,等着你给我下军令,这个也不准,那个也不准,然后看着你上阵杀敌,跟别人出生入死吗?”   “穆遥可以上战场,为什么我不可以,我证明给你看了,我赢过她了,我不要以后整天守在将军府里等你,我不要等着别人告诉我你是危险还是安全,我会认真努力变得很厉害,比现在更厉害,我可以在战场上帮你,我也可以跟着你出生入死。”   夏侯湛怔住了,心头像被什么猛烈的撞击了一下,俯身下来狠狠擒住了她的红【199】   他设想过几万个缘由,甚至还怀疑过她是不是喜欢上高靖了,可他的女人,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才会做这些事,他的女人,他的青萝,只是因为太在意他才会这样!   嘴边滑过晶莹的泪水,沈青在他怀里扑腾了几下,只能任由他带着狂喜惩罚情绪继续吻着,璀璨夜空吹来一阵长风,扬起两人的衣袂衫袖,夏侯湛松开她的间隙吻着她的泪痕,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蠢女人!…”   沈青撅嘴没说话,隐着浅淡的委屈低头埋在他的胸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和恍若无人的拥抱,叫城内城外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城内的两千兵士加着穆遥,以及远坡看台上的将军们,全都愣住了。   穆遥脸色难看,眉目紧蹙着紧紧盯着他们,而在四位将军眼里,大将军和高靖,这是何等…惊世骇俗不顾一切的一双人啊!   原本闲坐在他们身后的高靖直了直身子,怒到极点反而没什么反应了,之前怎样都还能帮他们藏着掖着,经今天这么一回,谁也别指望再继续瞒下去了!别说他不肯,他瞧着夏侯湛估计也气闷好久了。   此时,荒城另一边的山丘上,一袭白色身影漠然望着城门前的一切,一手扶着身旁的冷树,即使看不清情绪也能感觉到水墨面具下有别于常的情绪,翕然身影动了动,再望了一眼城门前紧紧相拥的两人,转身迅速的离开了,而刚才他手边扶着的冷树上,一手深深的掌印赫然盖在树杆上,人影离开才没多久,那颗大树便轰然翻倒了…   夜色深沉的时候,荒城对阵的所有人马陆续回了军营,三天折腾下来,比试的输赢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因为那新鲜热乎的惊世绯闻,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撼中。   沈青回来后,一头埋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将军说先去跟那几位中年将军澄清事实,一想到那四位将军当初对素月公主的认知,她满心觉得还不如继续让别人误认为他们是断袖算了!但这样又太对不起紫衣兄了…   刚想到这,身后传来布帘掀动的声音,纳都一直在帐外守着,没有通传就让人进来,那就肯定是个熟人了,沈青以为是将军回来了,没转头就开口问话,“怎么样了?”   “很不好!”高靖一脸酱色的站在营帐中央,脸色跟身上的衣衫衬得很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沈青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衫乖乖站好,欠人情债就是这样子的了…之前的一些还只是流言蜚语,今天她跟将军这么一弄,断袖这事一下变成稳定的事实了,四位将军那还好说话,可军营里这么多士兵,悠悠众口,似乎是很难解释的过来的。   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沈青认命的问他,“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啊?”   高靖寻了一个地方坐下,一身威严的瞟了她一眼,“当初你一意孤行,不是扮我扮的挺欢快么?”   这话杀伤力太大,沈青有点不敢接,是啊,可她不是有原因的么,谁也没想到一来二去会变成现在这样…“要杀要剐,你还是直接说了吧。”   高靖轻哼了哼,一手抬起来放空示意了一下,沈青一脑子馄饨竟没多久就醒悟了,立刻很狗腿的去倒了杯放到他手里,高靖缓缓喝了一口才继续说话,“我已经想好洗脱罪名的法子了。”   “是什么?”   “你脱了衣衫出去站在晾一圈,明日我再恢复了身份,应当马上就可以让他们所有人都明白事情原委了。”   沈青真心后悔刚才没在茶水里吐点口水,下点毒药什么的,“这话你都说得出来!”真没把她当女人了是不是,他要真她这样做,将军肯定要十万八千里的通缉追杀他的!   存心戏弄她的高靖毫不愧疚的继续坐着,他这一趟出来,认床认了三五回,天天睡得不踏实,这些就不说了,正戏还没开场,他就已经赔光了名声,连着一顿顿的怒气闷下来,他俨然觉得自己宽宏大量的快要飞升了,现在只是小小的开她一个玩笑,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纳都掀了布帘进来,“穆遥少将来了,说有事要单独与你谈。”   沈青站在房里愣了愣,高靖从容起身,“那我先出去回避一下。”沈青困惑他这么这么老实,高靖说着就跟纳都一起出去了。   衣衫都没换得穆遥从营帐外走进来,身上还满是刚才在荒城打斗对阵的灰尘,神情又冷又厉的看着她,沈青觉得自己一场对阵下来,好像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光了,怔在原地,连你来找我干啥这样的话都问不出口。   两人面对面默默的站了三分钟,沈青觉得这已经超过她的极限了,正要开口,跟前的穆遥忽然一个箭步冲山来,抓着她的手腕翻身一扭,一下将她制住了,沈青惊了一下,她这是输的不服气,来暗地继续报复的?!   穆遥抓着他的手腕看了一眼,果真看到那支玄铁镯子,目光沉了一下,好像瞬时明白了什么事情又像是变得更加迷惘了。   “喂,你干什么?”   沈青被拧的手臂吃痛,郁闷的背着身喊话,穆遥放开他的手狠狠推了一下,沈青蹒跚几步差点扑地上去,站稳后揉着疼痛的手臂邹眉看她,“怎么说都是军中的将士,不服气也不能偷袭吧!?”   穆遥眼底的怒意一点都不输他,“你既然已经接受了将军心意,为何又要故意轻薄戏弄我!”   轻薄?戏弄?沈青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什么时候啊?”   先是对她莫名其妙的笑,接着又无缘无故的夸赞她,对阵的时候又举止轻薄,这些事历历在目,他竟然还敢故作不知的问什么时候?!   穆遥愤怒的冲上来,“我原以为你是那样的人,后来又以为不是,既然你早已经接受了将军,为何要言语挑逗,举止轻薄我!【200】   这段话好复杂,沈青一愣愣的没明白过来,却恍然听到营帐外头传来高靖扑哧底笑的声音,这才知道高靖刚才为什么那么老实的先出去回避,原来就是故意出去守着偷听的!   想着一会儿再收拾他,转回头望着跟前情绪激动,咄咄逼问的穆遥少将,在脑子里前因后果的迅速整理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可靠的突破点,看来将军出去找四位将军说清楚,却还没有跟穆遥说清楚。   “那个…穆遥,我是女的。”   原本冲锋枪似的穆遥,听到这句声音不高不低的话后猛的怔住了,满眼不敢置信的诧异打量着她,半晌才开口,“你…你是女的?!”   “恩!”沈青跟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有点郁闷,她是脸蛋很像男人,还是身材很像男人,为什么这么惊讶啊?   穆遥再度怔了一下,“你是女的,你不是高靖,那你是谁?”脑子里前后一联系,继续确认似的说话,“素月…公主?”   “那个就不要提了,”沈青的小心脏被这称呼叫的抖了抖,呵呵的笑,“我叫沈青萝,你叫我青萝也可以。”反正现在事情是要掀锅揭底了,谁说都是一样的。   她一团和气,跟前的穆遥却像临头浇了一湖的冷水,想着她既然是女人竟要那样刻意戏弄欺瞒自己,还让她无端生出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眼底瞬时闪过一丝狠厉,可随后又立即想到,她其实并没刻意做过什么,她是女人,她对自己的那些行为举止自然说的通的,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糊涂愚蠢了…   穆遥身子恍然动了动,下一刻,返身就头也不回的奔出去了。   沈青愣在原地,直回身子捶了捶脊椎,这是哪一出,她是女人,真对她打击这么大么?营帐外头的高靖掩着嘴进来,不同刚才的怒气凌然,一脸止不住笑的夸张表情。   “喂,你偷听别人说话还笑成这样,太缺德了!”   高靖脸皮子很厚,“我不过等在外头,站的离营帐近了一些,没想到还听到这么好笑的一件事!”   “一点都不好笑!”沈青转步到帐里的椅凳旁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给自己喝,高靖看她自己好像还没完全弄明白的样子,咧着嘴笑。   “你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让旁人说我跟夏侯湛是断袖,可以是个肤浅的误会,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先锋少将穆遥,真真的对女扮男装的你动情了?”   沈青听到这,一口茶噎在嘴里,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捶了半天胸口才终于可以顺气说话,咳得脸颊绯红,听得触目惊心,“动…动情了?!”   不会吧,她以为穆遥只是对她有点小误会,加上太过惊讶而已,怎么会动情了呢?!哪有这么好动!   “这你还看不出来?她刚才跑出去那样子,看着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高靖说着顺势坐下来,闲闲的也倒了一杯茶喝上,“女扮男装一回就闹出这么多事,你真是造孽了!”   虽说沈青萝气他气的过瘾,但可笑的地方也让他挺过瘾,他是不是应该去讨些纸笔来,把近来遇上的事细细写上几件,折成素月公主的野史外传什么的,估计能够小赚一笔,买张踏实好睡的大床。   情窦初开,那她岂不是不小心毁了人家美好的初恋了,沈青被他说得一阵心慌,“要命,这可怎么办?”   “你惹得麻烦,别来问我,”高靖轻哼了转了转头,“我这头的事情,你还没给我解决呢!”   沈青欲哭无泪,又倒了杯茶喝下去,看着眼前样子比刚进来时候清闲不少的紫衣兄,忽然灵机一动,“对了,反正我们要恢复身份的,既然穆遥是对高靖动情,你看她也是挺漂亮的一个姑娘,武功身手也不错,将来肯定是安的厅堂出的战场的,不如你就顺势娶了她吧!这样你跟将军断袖的事情解决了,穆遥动情的事也解决了,你也顺利娶到老婆了!多么一箭三雕的好主意,是不是!?”   “滚!!”高靖怒吼着顺便刮了她几眼,这样的馊主意亏她也能想的出来!   沈青施施然的缩回来,“不行就不行,这么凶干什么…”   “自己惹得麻烦自己收拾,”高靖默默看她一眼,担心自己再跟她待下去真会有拆了她的冲动,放下茶杯起身拂了拂衣袖,“怎么解决你自己掂量着好好想想吧,总之别再把我牵扯进去,我先回去休息了。”   高靖走后,沈青蹲坐在营帐里,心里一阵阵的不安,糟蹋别人的初恋还真的满造孽的,但只听紫衣兄说的也不靠谱,是不是还得亲自问问穆遥才知道,要是真的,她也的亲自道个歉。   这么想着便起身出去找她,军营中来来往往的巡逻兵士,全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沈青虽然郁闷也没多理会,可来回在夜风寒冷的军营里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她,没在她自己的营帐里,没在校场四周,难道一个人跑军营外头去了么?正站在自己的营帐外头惆怅的时候,就被将军提进去了。   “穿着这么淡薄,还傻愣愣站在外头干什么?”   营帐里当然比外头暖和多了,夏侯湛脱了身上的藏青色轻裘披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一下就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沈青拉着轻裘捂了捂身子,“将军,你看到穆遥没有?”   夏侯湛摇头,“你找她做什么?”   “那个,我好像又闯祸了,所以我想亲自找她去道歉。”   夏侯湛轻哼了哼,听着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转步去暖炉旁倒茶给自己喝,“闯什么祸了?”   “唔,”沈青凑到暖炉旁坐下,凝眉道:“穆遥好像喜欢上我了…”   夏侯湛拿着杯子怔了一下,稍显错愕的转头望她,“喜欢你?她亲口告诉你的?”   “那倒不是,刚才她来找我,高靖听出来告诉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要是真是的话,”沈青凝眸远视,继续说道:“那估计是我这男装打扮太帅气了【201】   夏侯湛没好气的轻哼了哼,“惹了祸事,你还有胆子夸自己。”   “没看出来么,我这是苦中作乐啊,都不知道穆遥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沈青轻叹气,夏侯湛一手将她捞进怀里,返身做到床榻上,“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你这男装往后也不用继续扮下去了,等回了将军府就立刻换回来,本将军瞧着一点都不好看。”   被嫌弃了…沈青看了看自己,默默嘀咕道:“哪里不好看,我瞧着挺好看的,”说着疑惑的抬头问他,“那不然,你觉得我什么打扮好看?”   夏侯湛稍稍想了一下,“穿上大红喜服嫁给本将军的时候,”沈青微愣,然后抿嘴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听他继续说道:“还有被本将军脱下来的时候…”   “!”沈青一下笑僵了,羞恼的瞅着他,夏侯湛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反正,本将军还是想看你穿女装的样子。”   “不是说女人不能来军营吗?我换回女装,不就进不来了,”沈青搭在他的肩上,凝眉撅嘴道:“臭将军,你还不肯答应我的要求是不是?”   “你要真要来军营,也不一定非要穿女装不可。”   听完这话,醒悟过来的沈青瞬时雀跃起来,“这么说,你答应了?!”   “镜楚不同大周,军营不准有女人的规矩没这么严实,何况在这更看重真正的实力,你今日漂亮的赢了穆遥一战,以后就算来了军营,骆承将军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夏侯湛说着正了正色,“只是你一身逆鳞,想凭着赢了穆遥一战,以后就什么都不听本将军的,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要留在军营,就不能违背我的军令,这你答不答应?”   沈青的雀跃被将军说的消散了不少,“只要不给我量身定那么多规矩,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我就答应,刚才你也承认了,我漂亮的赢了穆遥一次,所以说我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确实比本将军预估的高了一点点,当还算不上有多厉害。”   沈青闷闷的邹眉,这男人,叫他承认她厉害就这么难吗?夏侯湛继续说话,“所以往后本将军会让你学些能保护自己的本事。”即便他会永远都护着她,让她多学一些总是万无一失的。   “这个可以,”沈青说着顺便想到,“我有麒麟骨笛在嘛,它可以保护我。”   夏侯湛剑眉微蹙,虽然麒麟骨笛确实帮了几次忙,可他一直不觉得那是什么好宝物,“离了它,你跟寻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想起云直很早之前说过的话,沈青没什么意见的点了点头。   军营外头响了第三回鼓声,已经是寻常沈青睡觉的时候了,听声音的沈青动了动身子,“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她也要睡觉了。   “你还赶我做什么?”   沈青讶然,“难道你不回去睡【202】   “为何要回去睡,断袖也好,不断袖也罢,大家都已经知道你是本将军的人了,分开睡和一起睡有什么区别?”夏侯湛说的很理所当然,脱了她的鞋袜,掉下肩膀的轻裘被拿开,身子旋了半圈,抱她躺在床榻上。   沈青邹着眉头苦笑,“哪有这样的。”   盖着暖被,夏侯湛将她搂进怀里,大手抹了抹她细润的头发,“说要调教你的睡相,结果现在没有你在身旁捣乱,我反而睡不着了。”   营帐里的灯火晃晃悠悠熄灭,外头的冷风低呜的肆意吹刮着,沈青鼻尖莫名酸了一下,缩着身子靠在他怀里,她还以为,离开那些带出来的习惯,只有她一个人不适应而已…   晨曦渐起,辽阔营地应接的天边浮着早春独有的清淡红霞,沈青睡了踏实的一夜,憨憨醒来的时候,看到将军正站在床边穿衣服,夏侯湛转眸看了看她,“没什么事就不用这么早起来。”   “谁说没事,有事的,一堆事,”沈青说着从床上动作迅速的爬起来,“我得去找穆遥道歉。”还有紫衣兄的事,嗳,他的事不好处理,就暂时先搁一边吧…   夏侯湛对她说的事好像并没什么意见,“唔,她常在营地东面的林坡前练箭,你去找她也正好,顺便可以跟她学学如何射箭,穆遥的箭术在军中算是不错的。”   沈青听着醒目了两分,“让我学射箭?”   “你的脚上的伤还没彻底复原,别的武功都暂时不能碰。”   “…也好。”沈青点头,那如果要跟穆遥学射箭,她就更得好好跟她道歉了,往后总要时时碰到的,总不能一直尴尬是不是,夏侯湛似看出她的顾虑,伸手在她的耳垂上捂了捂。   每天睡醒的时候,沈青的耳朵都会微微泛红,将军见到总会帮她捂着揉两下,“穆遥在军中很多年了,是位不错的先锋少将,处事一向利落稳健,说她会喜欢上你,本将军真有些不相信,八成只是个误会而已,你直接去找她说清楚就好了。”   沈青狐疑的瞅了瞅他,想起昨天穆遥激动的样子,凝眉道:“可我看着不像只是误会而已,”说着轻叹了声气,“看来你对自己部下的了解还太少了。”   夏侯湛没了言语,沈青笑笑的踮起左脚,亲在他的脸颊上,目光凝亮的望着他,“不过也是好的,你只要了解我就够了。”   踮着脚还没落回来,整个身子忽然就被抱起来了,夏侯湛俯身下来噙着她的红唇吸允着亲吻,沈青不知道自己稍短一瞬主动就能带出某人极为炽烈的火花,觉出气息的深沉,推了推手抵在他胸前,“唔…你都穿好衣服了,一会还要吃早饭的。”   “迟点也无妨,”夏侯湛抱着她走回还留着温暖的被窝,眸里带着悦然的深邃,“本将军还想再多‘了解’你一会儿。”   …于是在清晨进行了特殊的深入了解后,沈青才终于可以出来办正经事,按着将军的指引,沈青找到营地东面的林坡那里的时候,果然找到了穆遥。   林坡前很宽敞没多少兵士,沈青看到穆遥正手持搭箭拉弓的站在箭靶前,晨风吹动箭矢尾上的羽毛,连带着穆遥的凛冽衣袍,不用看表情都能觉出那边站着的人心情很不好。   沈青仍是一身男装打扮,就算答应将军换回女装,衣服也都没有带出来,讷讷的靠近几步,准备站在她身后等等,谁知两人间隔十步距离的时候,穆遥手持弓弩,忽然转动方向,早已知道了身后的动静,只一瞬,箭矢的锋芒已经对准了她清秀洁白的额头。   穆遥半眯着眼看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森冷的漠然,沈青只微楞一瞬,身子一动不动的继续站着,脸上并没有害怕怯弱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穆遥冷冷出声。   听到这话,沈青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过来找穆遥的时候,她会视而不见避而不见的对自己,能直来直往也是好的,起码说明问题可以解决,只是穆遥这个直来直往的方式太过犀利了一点。   沈青望着她,“硬说自己是高靖,是因为气不过当初你骂我窝囊,也因为和将军斗气,但都不是存心想欺瞒你什么。”   穆遥没说话,可手里捏着的箭矢拉紧了几分。   虽然是箭在弦上,生死关头的处境,沈青却依旧没有怯弱,“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还有,你应该是不屑这样子杀人的。”比试对阵都会先带着她去看看地方,行事光明磊落的人,多半喜欢公平的较量。   穆遥怔怔的望着沈青萝,只是短短一阵子的相处,她就能看出自己的脾性喜恶。   原本以为她是来炫耀自己的胜利,奚落她的无知愚蠢的,以她的身份位置,其实也根本不需要跟她赔礼道歉,说明什么,可没想到她这般诚然,率直自然的否决了她原本所有的想法。   穆遥半晌才松了松手里的箭,谁知刚才箭矢抓了太紧,疏忽一下箭矢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穆遥惊慌失色,原本有信心这箭一定射不出来的沈青瞬时愣住了。   快如闪电的利箭虽然失了几分准头但瞄准的依然是绝对致命伤的地方,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碎石迅速击出,不偏不倚的打歪了射向沈青的利箭,窜空的箭矢从沈青的脸颊边擦过,带过一阵急速的耳风,砰的一声,直直的插在她身后的围场木桩上。   穆遥慌忙跑过来,见她平安无事后,定了定神立刻朝碎石飞出的方向寻找,可空落落的林坡前,看不到任何异常的身影。   沈青木讷回头看了看利箭,有点不敢置信看着的穆遥,“…你来真的啊?”   “不,不是,”穆遥抿了抿唇,紧着她现在的身份,退后两步拱手低头,“夫人赎罪,穆遥刚才一时失手,让夫人受惊了【203】   沈青诧然她忽然转变的态度,一下有些不适应,摇了摇手,“没事没事,你真要气不过,把当我靶子使一下消消气也是可以的。”就是,最好能让她完整无缺的回来…   “穆遥不敢,刚才是我失态了,”听着她的话,穆遥心里轻松了一些,态度却依旧是谨然的,“之前对夫人出言不逊确实是穆遥不对,比试对阵我输的心服口服,夫人不用跟我道歉的,是穆遥太过粗鲁愚钝。”   沈青一愣愣的,“…我也是有不对的地方。”说完看着穆遥冷然坚定的样子,觉得她们这样来回有点太纠结了,“不然我们扯平好了?”   穆遥点了点头,“好。”   “恩恩,那就好!”沈青笑着应话,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幸好结果是好的,“好不容易说服了将军,以后我也可以来军营了,将军说我可以跟你学射箭,你愿意教我的吧?”   穆遥有些疑惑,“…你不会射箭?”她的练兵术古怪,独特的攻城利器骇然,功夫路数虽然奇怪,但使起来的还是很有作用的,这样的人却惟独不会射箭?   “恩,不会,”沈青欣然点头,“其实除了射箭不会,功夫也很一般。”   “怎会?”穆遥有些诧异,“昨日与你比试的时候,你还赢了我两回。”   赢是赢了,但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当时赢得有多悬,沈青笑笑,“将军说我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而已,能赢你只是耍了点小聪明,真要认真打起来,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而且我脚上的伤还没完全复原,也不敢太大动作。”   穆遥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她的脚,一脸惊讶道:“你赢了两次,竟是带着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赢的?!”沈青微点头,下一刻,穆遥瞬时退后一步单膝跪了下来,拱手低头大声道:“穆遥该死,当时并不知道夫人脚上还有伤,竟还尽了全力想要打赢夫人!”   沈青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早知道她这么大反应,她就不说了,“你又不知道,有什么该死不该死的,况且在战场上全力以赴是每个将士应有的态度,你不用愧疚的,快起来吧。”   穆遥面色沉然的站起来,似乎还是很介意刚才说的那件事,沈青有些无奈,做人太认真了大概就是这么纠结的吧,“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提了,从今天开始你费心教我射箭就好了,怎么样?”   “好,”穆遥缓慢才出声说话,心里已然坚定了想法,日后定要竭尽所能弥补从前犯的那些鲁莽过错,不管是因为什么,缓了缓脸色,“夫人脚上受了伤,不好来回走动,穆遥去为夫人找一柄称手的弓弩。”   虽然觉得自己没这么脆弱,却还是点了点头,默默看着穆遥离开后,沈青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交待好一件事了,接下来还有紫衣兄的事不知道改怎么处理,茫然想着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就剩她一个人站在射箭场上了,原来这林坡前还挺清净的,怪不得穆遥常常来这边待着。   正傻愣愣的想着,原本只有风声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你杵着那里干什么?”   沈青赫然刚想跳开一脚,循声转头,就看到淳于献坐在刚才穆遥那只箭矢插着的木栏杆上,一身白衣迎风舞动,待着水墨面具的脸朝下看了看,伸手在木栏杆上清松的把箭矢拔了出来,放在手里转了一圈。   “摆脱,你以后出现之前,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老是这样忽然遁出来,我才会以为你是鬼的,以后再吓几次,我的心脏都有可能被你吓出毛病来了!”沈青气恼的控诉,今天这趟出来被吓好几回了,出门没看黄历啊!   淳于献却不急不恼,“刚才已经通知你了,要不是我出手救你,恐怕这会儿这根利箭是从你身上拔下来的。”   沈青微愣,恍然想起刚才箭矢好像是忽然歪了几分,可她没看清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救了我?”   “是啊,又救了你一次,你可真是多灾多难,每回被我遇上的时候都正好在水深火热中。”淳于献说着从木栏杆上跳起来,缓步走到沈青萝跟前。   “…碰巧而已,”沈青闷了闷,想起上回见面也有好几天了,转眸看着他,“你怎么还没离开?”   “我不是说过的,去离你很近的地方,自然是你在哪我也在哪了。”   淳于献说的轻松自然,沈青却听的一头雾水,淳于献嘴角微扬,微微转身望着穆遥刚才射击的箭靶,握着手里的箭矢动了动,像扔飞镖似地将箭矢掷了出去,那支箭矢没有弓弩的后盾力,竟也砰的一声直直的定在箭靶红心的地方,力道之大还顺便将穆遥刚才射在红心的箭矢都打落了。   沈青满心佩服,这段时间她遇到不少精通远程攻击的高手了,但这样空手掷箭还威力十足的还是第一个,在心里为他默默鼓掌,赞道:“厉害厉害。”   “那是自然,”淳于献转头看她,“你要想学射箭,跟我学比跟着刚才那个少将军学要好得多了。”   沈青没接话,心里默默嘀咕四大宗室出来的家伙怎么都爱好偷听别人说话呃…   “怎么样?”   沈青邹眉想了想,摸着下巴说道:“好是好,但是这里是军营,没将军的允许,你也不能常常出现,总不能老叫我偷偷摸摸的去找你吧,这样要被将军发现了,他肯定会生气的。”想起来,她认识淳于献的事,到现在也只有云直兄知道而已,而且他只知道是山贼头子,不知道是淳于家的人。   淳于献暮然顿了顿,神色黯淡了不少,“你这么为他着想。”   没办法,将军脾气太暴躁,她没法不先想想这个问题,沈青笑着耸了耸肩却没有一丝无奈,难得三从四德一回的说道:“不是都说出嫁从夫么~”   淳于献眸中闪动几丝莫名的情绪,半晌才继续说话,“难得我肯愿意以德报怨的教你,你竟还不接受…”   这话听着有点幽怨,而且高手收徒弟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沈青抿唇望着他,“下回你得空来找我,再教我也不迟,”说着朝穆遥离开的方向望了望,“这会儿你要是再不走,穆遥就要回来了。”   “回来又怎么?”   …回来,你就是擅闯军营的刺客了,“你不是…一向很低调的吗?”   淳于献轻哼了哼,这女人还真拿他当鬼怪看待了,“难得我今日有兴致,就选现在教你好了。”   “现在?”沈青愕然,“在这里?”   “不是,我们去别处。”   淳于献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浅笑,话音刚落,人就已经靠在脚跟前了,沈青不自觉的后倾了两分,淳于献一手揽过她的腰身,轻轻一带就搂进怀里,沈青还来不及反应,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脚跟离地的离开刚才站的地方了,耳边有大把的疾风跃过,衣袍被风吹抖出鼓动的声音,身边的一切都急速而过,觉出不对劲来的沈青立刻慌了,“不是,你要带我去哪啊?!”   没人应话,白色身形犹如蹿在山中的灵狐一般,迅速而轻盈的跃动,直到沈青感觉自己有点‘晕轻功’的时候才终于回落到大地母亲的怀抱,虽然淳于大侠的身手很稳很牢靠,沈青还是有点双脚发软。   “就算没有人记超速,也不能飙车啊,你下次能不能慢点!”   淳于献听得一阵莫名,低头望着蹲在地上的沈青萝,“好,可什么超速,什么飙车?”   “…没什么啦。”沈青摸着胸口顺了顺气,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身在在一块草坡上,跟前对面就是一滩碧绿幽静的林中湖,沈青有些茫然,军营四周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目光落在微然粼动的湖面上,动了动跟身旁的人说话。   “你带我来了什么地方啊?不是说要学射箭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淳于献站起身,跟着她的目光望着远处,“你的个子这么小,还想拿着弓弩射箭,别到时没把敌人杀死就先把自己伤到了。”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差!”沈青郁闷了,“这么说你根本没打算教我嘛,那你带我跑这么远出来干嘛?”   见她气鼓鼓的,淳于献噙着笑继续说道:“谁说我不打算教你,只是打算教你学更适合你的防身功夫而已。”   “什么功夫?”沈青又来了一点兴趣。   “你个子娇小,弓弩给你太大,要是学会使暗器也一样可以防身。”   “暗器?”   沈青惑然愣了愣,就见身旁的淳于献说着就从地上捡了两颗小石头,朝着湖边的粗壮树杆挥手掷去,树杆赫然闷响两声,树叶被这看着轻飘飘的两下打落了不少,沈青凑过去仔细瞧了瞧,三十步距离,刚才淳于献随手掷出的石头竟然嵌在树杆三分之一的位置,这种深厚的内力别说她简单学几次,就是学十年八载也肯定是学不会【204】   “你是存心诓我的吧?这样的功夫,我哪能学的会,”沈青从树杆那里走回来,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然你渡我十年八年的内力好了,那样我应该就能得心应手!”   淳于献眼底泛起一阵莫名,“你从哪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行吗?”沈青摸了摸额角,看电视剧里渡内力渡的头顶冒烟,还以为很简单呢,邹眉走到林中湖边席地坐下,望着此时粼粼而动的湖水,吹着迎面而来的冷风,想着反正被他带出来不靠谱,这趟就当郊游好了。   淳于献见她看着已经放弃了,淡笑跟着坐到她身旁,“我会挑这样教你,当然是简单的,况且有我教你,难道你害怕十年八年还学不会吗?”   沈青转头看着身旁的淳于献,一脸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靠近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顿时有些惊讶,她认识这么久才知道淳于大侠的瞳孔是淡淡的金黄色!“淳于献,你不会真的是妖怪吧?!”   见她看出一些东西,淳于献身子微微动了动,寻常人看到他真正的面容和瞳孔的颜色都会吓得惊慌不已,没胆子的一早逃走了,胆子大些的也会跟她问出相同的话,但却没有半个会像她这样,明明一脸吃惊,眼底却满是兴奋…   “恩,我是妖怪,你靠这么近不怕我吃了你?”   沈青凝眉,“要吃一早吃了,而且要吃我你还救我这么多次干嘛?多费事啊!”说着又再度凑上去好奇的仔细瞧,映着湖水暖光,他的瞳孔漂亮的很晶莹,而且很像是…琥珀的颜色!看着真是又沉静又美好。   这女人真是个毫无戒心的家伙,稍微跟人熟一点就会立刻卸掉自己所有的防备,看来确实应该叫她多学点防身功夫才行,此刻她的一张小脸凑在离他很近的跟前,身上的气息伴着春草的香气环绕在他周围。   春光好时节,相伴柳湖边,本是滋长情意的美好时候!可某人偏偏很破坏气氛,“淳于献,你是什么妖怪啊?”   淳于献有些无语,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的点了一下,“沈青萝,最后告诉你一次,我是人,不是鬼魂也不是妖怪,往后不要胡乱猜疑。”   “哦…”沈青默默的应了一声,心想谁叫你整天带着一个水墨面具,叫人看不到真面目,不胡乱猜疑才怪。   淳于献见她的神情不刚才淡了一些,蹙眉道:“你看着好像还有点失望,难不成你希望我是鬼怪才好?”   “恩,你要真是妖怪的话,也蛮好的!”沈青咧着嘴笑,能和鬼怪狐魅做朋友,那她这一辈子真太圆满了。   淳于献暮然怔了怔,心里泛起几丝莫名的情绪,他这被人指指点点的人生,还从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他这样的模样会比普通人要好一些,缓慢的笑了出来,像忽然消散了心底沉积许久的烦闷,“不枉费我特地带你出来一趟,这话倒真是有些意思。”   沈青看不懂他这是怎么了,于是怡然转头继续望着微微波动的湖面。   “对了,”淳于献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今日还是来送你东西的。”   “送我东西?什么东西啊?”沈青疑惑的转头看他,瞧见他握着一柄画轴递给自己,又是画哦?!沈青讷讷的接过来,解开系着画轴的绳子,疑惑的望着身旁的人一眼,默默的打开来看。   一轮清月下,一身藕色男装骑着大马的人背着身站在月色清冷柔美的光影里,夜风卷着翩飞的衣袍,侧了半倾的脸颊尽是悠然的神色,眉目带着一丝悦然的英气,正是她那天与淳于献告别时的场景。   不同之前的情绪,这次的画叫沈青看着很喜欢,她就说嘛,她穿男装还是很帅气的!可惜这时代没有相机啊,不然她得自恋多少回了。   “上次送你的那幅画,你肯定没指着带回镜楚,所以我从新画一幅给你。”   “这都被你猜到了,”沈青笑着继续打量自己水墨姿态下的模样,“不过,你总画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上我了。”   “恩,是喜欢上了。”淳于献风轻云淡的接过话,虽没料到这女人会说的这么顺口,但既然是事实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沈青拿着水墨画的手抖了抖,差点因为手太用力在画上戳穿一个洞出来,木讷的转头望着他,“我随便说说的,你别戏弄我了。”   淳于献看着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我从前只画山间的鸟雀禽兽,林木花枝,上回送你的那副还是第一次画人像,可惜被你丢来丢去,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毁了。”   “画那些很好啊,干嘛为我破例呢…”而且第一次画她就是取笑她爱财么?淳于寨主好空闲…   “我那时瞧着你的时候,觉得你跟山里那些小东西也没什么区别,”喜欢世间最粗俗最具铜臭味的金银珠宝,却一脸的纯真直率,眸底还带着自信和一丝丝的精灵古怪,十分有趣。   淳于献说着正了正色,凝着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她,“没有戏弄你,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沈青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以为今天这趟是春游呢,没想到还有真心表白的环节!   “你怎么想?”   表白的问话了,沈青带着屁股挪开两寸,拉开一点点距离,“…淳于献,我已经嫁人了。”她要是红杏出墙,将军肯定要扒了她的皮的!   “你要是也欢喜我,这种小节我自然不会拘泥。”   …我拘泥啊!沈青在心里默默流泪了,拢着手里的画轴,低眉想了想才出声回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个过来人,你应该是在风凌山里待得太久了,瞧着我跟喜欢的小动物相像就爱屋及乌了,要是你再看看外头花花世界,无数风姿绰约的美女,兴许就没这种念头了,况且我们那时还有一段仇怨呢,最近这段时日有些抽不出时间,等得空了,我就带你去逛逛花楼去!”   就算没遇上鬼怪狐魅,她这辈子也很圆满啊,她真这么招人喜欢吗?这两天桃花如此凶猛…   “虽然喜欢在风凌山里待着,但好歹我也是淳于家的人,你以为我会没见过那些风姿绰约的美女吗?要是看的上她们,我怎会独独欢喜你一个。”   “……”沈青郁闷了,这话好奇怪,因为淳于大侠你看不上她们,所以才看上她的…那她到底是中选的还落选的?   沈青顾着低头纠结,没发觉身边的人已经悄然靠过来了,白衣在眼皮底下晃了晃,惑然抬头,琥珀色的眼眸竟然已经近在咫尺了,荡在四周的男性气息已经将她包围了,半遮的水墨面具下,唇瓣带着紧张的弧度。   “跟我一处不好吗?我肯定能保护你,也会叫你过的比现在舒服自在,”淳于献的眸底动了动,轻轻的笑起来,“况且我们两个好像都很爱财,不也挺投趣吗?”   大手拦着她想要挪开的动作,身子被他紧紧的搂过去,这…这是要亲下来了?!沈青连忙举着手里的画挡在两人的脸中间,“不一样,我是喜欢自己赚过来的银子,你是喜欢抢我这种生意人赚过来的银子,很不一样…”   “恩,那以后我可以迁就你,与你一同赚银子。”   这就决定以后怎么过了?沈青慌了,“…可我也没答应你啊!”   凝着金黄色的眼眸望她,看到她不自觉的抗拒和抵触,眸光忽然黯淡了几分,低声道:“所以,你是喜欢他的。”沈青点头,然后松了松他圈着自己的束缚,淳于献紧搂的手微微动了动,轻轻的放开她。   “你肯定能遇上更好的女孩子。”她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喜欢自己,只好用一贯的安慰人的方式说话。   “应该不会有了。”   这话说得,沈青差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这样死脑筋的人可不好对付,默默的卷起画轴,“怎么会呢,以后日子大把的,肯定会遇上与你很适合的。”   “那你呢?”   “我?”沈青有些莫名,转了转眸子笑道:“我已经遇上了啊。”臭脾气的将军呗。   淳于献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沉然正色道:“青萝,夏侯湛,他不是适合你的人。”   沈青微楞,恍然想起他曾说过的淳于家擅长的玄学,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淳于献缓了缓语气,“上次我说的劫数,可应验了?”   能化险为夷逃过一劫的那个?沈青茫然想起在荒城上忽然摔下来的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淳于献继续说道:“你们在一起,日后只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沈青怔了怔,心里的疑惑逐渐扩大,真的这么严重?   “自然不是因为你不欢喜我,才说这样的话,你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信不信由你了,”淳于献说着拉着身旁的她站起身,“出来也好一阵了,我送你回去吧【205】   回到林坡时,远空即将浮上暮色,沈青站在光影里,长风吹得衣袂翩飞,远远过来的穆遥看到她,立刻奔了过来,欣喜慌张的抓着她直问,“夫人,你到哪去了,穆遥在军营里找了你许久也不见踪影,还以为…!”   “恩,没事没事。”沈青一面摆手安抚她,一面摸着胸口顺气,回来的一路淳于献还是没减速,才落地不久,她还没缓过来。   穆遥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刚才她只是去找弓弩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夫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寻了大半个军营也找不到她的身影,现在竟有忽然的出现了,“夫人,你的脸色不好,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没事,那个…我刚才看到一只白狐狸,就追着去看了看,追了半天还是被他逃走了,跑的太急了,现在还有些喘。”   沈青胡诌了一个没什么可信度的借口,穆遥一脸沉然,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沈青转眸看了看远处的箭靶,出去一趟,对学射箭已经意兴阑珊了,“穆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明天再正式跟你学射箭好不好?”   穆遥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在多问什么,“无论夫人什么时候想学,穆遥都在,这里风大,夫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沈青笑着点了点头,信步走回自己的营帐,这一趟‘春游’,被淳于献的一番话弄的心神恍惚,忽然表白也就算了,却不清不楚的说她与将军在一起会有性命之忧……玄学命理的东西她听不懂也不敢问,从前与云直兄听到这些的时候,只当着好玩的笑话说说而已,现在被他忽然这样一说,就感觉有点变味了。   摸着从兵士比较少得一条路回到自己住的营帐,刚到门口就见纳都手里拿着一封信过来,纳都上前说话,“夫人,百里公子派人送信函过来了,给您和将军的,刚刚送到军营。”   “云直的信?”沈青微楞,心想云直兄原本说回百里家一趟就来找他们的,怎么人没到却反而来信了,接过纳都递上来的信函,进了暖和的营帐才慢慢拆开来看。   一张薄纸,寥寥数字,意思简单明了,他不来镜楚了,直接去真国找苏羽。   沈青邹眉,也不说发生什么事就忽然先去真国,又不是短信息,没法发个回去问问,只好前后来回又看了两遍,也觉出一点别的信息来,估计云直兄肯定是遇上什么急事了,不然这信得字迹不会这么潦草。   正想着,转头发现布帘外头的纳都还直直的站着,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疑惑道:“还有别的事儿?”   纳都微点头,“夫人,高公子今日来找您五回了,看样子…心情似乎不大好。”   五回?!沈青听得手抖了一下,头皮发麻,紫衣兄除了昨天取笑她和穆遥的事以外,最近脸色心情都不大好,找她五回这么急真要来拆她啊?讷讷的想了一阵,转身从房里摸了麒麟骨笛摸出来,又拉了件披风带上,对门口的一脸茫然的纳都说道:“要是他再来找我,你就说没瞧见我回来,知道了没有?”   纳都点完头,沈青就匆匆出门去了,谁知刚走几步就瞧见高靖正好打前头过来,眼尖的沈青在他没发现自己之前一下缩到营帐后头,准备鬼祟的溜出去躲一会儿,一步步后腿的时候砰然撞上一个拦住后路的人。   夏侯湛一身玄色戎装,凝眉瞧着她的古怪模样,“你在干嘛?”   沈青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慌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将军,快带我去躲躲,高靖又找我算账来了!”   “算账?”夏侯湛剑眉微蹙,抬眸朝她警惕的方向望了两眼,淡然道:“有本将军在,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在气头上,硬是叫我给他一个交待,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就先躲躲嘛!”   高靖越来越近,沈青的声音也越压越低,夏侯湛无奈的抿嘴,一手伸出将她带进怀里,在高靖路过的前一刻迅速离开了两人所站的地方,路过高靖一步落停,朝营帐空落落的夹道看了看,又困惑的继续朝前走。   沈青原本只想去将军的主营帐躲一会儿,没想到将军带她来了一个景色独到的地方,脚下是一方能高瞻远眺悬平坦的巨石悬崖,前头有日落西陲的绮丽霞光,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茂密树林,愣了半晌,默默觉得今天真的是春游的日子…   夏侯湛帮她拢了拢披风,轻笑道:“还在担心高靖找你算账的事?”   “出来就不担心了,”沈青摇头说着又看了看四周,离军营不近不远,风景独好又清净自在,“将军,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   “只是偶尔过来看看落霞,不过确实是本将军一个人的地方。”夏侯湛揽着她的身子在怀里,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间,沈青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胸膛上远目望着宁静逸远的红霞,今天一直匆忙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淡然出声,“这里真美。”   夏侯湛目光沉静,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心事,声音有些抽离,“是很美,但还不算最美的。”   “那最美的在哪?”沈青闲闲的问,心想将军难不成还有别个赏景的好地方?   “在燕洪关。”   暮然怔了一下,沈青从怀里默默探出头来看着身旁的将军,她记得燕洪关,记得皇后娘娘在德隆殿发疯时说的那些话,那里难道不是将军最不想提起的地方吗?   “父亲在燕洪关为母亲立下衣冠冢,每年生祭,我去探望的时候,总能看到极美的暮色霞光,就是留个几日也每天都能见到绚丽的晚霞,我便觉得,是母亲知道我来了才会带出那样美的红霞…”   沈青听得有些感伤,嘴唇动了动又不知该说什么,她太笨了,一点都不擅长安慰人,“将军…”   夏侯湛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着继续拥她在怀里,嘴角轻扯淡然道:“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只是说出来给你听一听的,不必这样的表情【206】   反被她该安慰的人安慰了,沈青低声道:“那下回你再去的时候也带上我,我也想去看看那里的红霞。”她没问过将军失了母亲和父亲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但个有悲伤和温暖记忆的地方,她真的要想跟将军一起去看一看。   “自然是得带上你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是不是?”   沈青闷了闷,不由自主的默默纠错,“…我才不丑。”   夏侯湛轻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怀里的女人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头,“对了,刚才收到云直稍来的信了,他说要直接去真国找苏羽,感觉很匆忙紧急,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想必是苏羽那边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不会着急。”   沈青听着将军的话,想到他们这边现在遇上的麻烦事,邹眉道:“也不知能我们不能赶上云直和苏羽的大婚,我还等着凑热闹,要好好整整他的。”   夏侯湛轻哼了哼,“你不怕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他一并报复回来?”她要是玩的太过火,回头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要被云直他们破坏了,他可不答应。   “对哦…!”沈青差点又忘了这岔,而且,云直和高靖都在,这两人平日就与她对头,到时候肯定不会放过那样难能可贵的整她的机会,在心里默默纠结了一阵,“那我到时候还是留点面子给他好了。”   悬崖上霞风浮送,沈青靠在将军怀里,恍惚想起同样是被人用轻功带走,跟将军出来就没有让她眩晕难受的不适感觉,心里小得意自家将军果然很靠谱,又连带着想起淳于献跟她说的那些话,性命之忧吗?   一想到这就感觉吹过来的阵阵凉风,把她闷在将军怀里的暖气都吹散了,沈青摇了摇头,杞人忧天一向不是她的作风,如果下一刻她真的会怎么怎么样,这一刻也必须得活的尽兴,死过一次的人还能不学着豁达些吗?想到这又一下扑回将军怀里蹭了蹭,难得矫情的撒娇。   她小鸟依人的模样让夏侯湛不由心神微动,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   “你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没什么。”   这人,非得问个清楚明白吗?沈青没打算说出自己想的事情,握着带出来的麒麟骨笛在将军面前晃了晃,“我吹曲子给你听。”   夏侯湛微点头,沈青从他怀里抽开身子,倚在他身旁拿着骨笛放在唇边,悠扬四溢的曲子顷刻而出,骨笛的美妙音色在宽广的悬崖边回荡,曲子沉然大气,周边万物仿佛都被笛声带出了生命,在暮色薄暖的时候忽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和风吹送,扬起两人潇洒翩飞的衣袍,笛声阵阵,不一会儿后悬崖下纷飞起一片轻姿曼舞的蝴蝶,在他们四周环绕着飞舞,沈青惊讶自己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竟也让笛声伴奏出这样的绚烂景象,一曲笛乐逐渐落下的时候,身边的蝴蝶还没有散去,乘着落霞盈盈而舞,十分漂亮。   望着这么漂亮的景色,沈青在心里轻叹气,真是没法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将军,你说如果我们当初要是没有碰上,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说着自己默默设想了一番,又呐呐继续说道:“如果那样的话,我应该是别人的妻子。”她指的是没出车祸的话…   夏侯湛拥着她的手紧了紧,眉宇微蹙,显然不乐意听到这话,“所以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些?”伸手碰着她的小脸印记似的狠狠亲了一下,“往后不准你想这种如果,没有如果,你注定就是本将军的人!”   这人霸道的,连她的思想都要管制吗?可将军的话也有一点点道理,老天爷安排那么多巧合把自己带到他的身边,确实是注定的吧?沈青微微一笑,主动靠上去吻在他的唇上,轻描淡写的一吻,身子本要退开的时候又忽然被他拥了回去。   本就亲近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贝齿惊讶的微张着,这一拥又毫无防备的被他吻住了唇舌,蝴蝶翩翩,伴着缠绵绯意的情意在崖边弥漫,等沈青快要没有空气呼吸的时候,他的唇才绵绵不舍的离开,可轻柔细碎的吻还是没有停下来。   沈青心跳的极快,移开泛红的脸颊,靠在他的颈脖上平复气息,为了不让某人晴潮太高涨以至于会就地把她解决了,她胡思乱想的找了个话题出来聊,“将军,往后没了战事,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常常来军营了?”   夏侯湛没摇头也没点头,真正了解她的心意后,他才明白为什么从前只喜欢赚钱的青萝会忽然坚持要来军营,这女人本就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人,“为何这样问?”   “没有嘛,我想说,如果以后你可以不必常常来军营了,那时我们也有了孩子,就让你负责多带着孩子。”   夏侯湛哑然失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事,“我们的孩子自然不能让别人带,只是这样说,你那时在做什么?”   “我在赚钱啊!~”沈青说的理所当然,虽然将军府满屋子都是随从下人,但孩子还是得跟爹妈亲一些才好!将军是公务员嘛,时间分配自由的话,当然可以兼职当奶爸了。   夏侯湛被她说的一阵无语,邹着傲然的眉头出声道:“银子本将军没有吗?要累的你撇下本将军跟孩子出去赚钱养家?”   沈青被他说的一头黑线,“我是想能多看看你带孩子的模样而已,况且你再有钱也抵不过七国所有的钱财嘛,将来我就是要赚遍七国的钱财,将军你不知道,养孩子真的需要很多钱的!”   “本将军确实不知,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别人说的。”沈青回答的有点心虚,一个没留意,竟然把现代养孩子的花费观念带过来了。   “那就是道听途说的,不可信,到时你要整日想着撇下我跟孩子出去赚钱,那本将军就叫你多生几个孩子,让你没空也没时间出去赚银子!”夏侯湛说的信誓旦旦,好像确实准备要怎么做似的。   沈青郁闷的反问,“你想要几个孩子?”   夏侯湛想也没想的答,“越多越好。”   “臭将军,你当我是母猪吗!?”还越多越好,真是败给他了!   夏侯湛失笑,故作正经的说道:“本将军怎么会看上母猪呢?而且,你这么瘦,一点都不像。”   竟然还拿她跟母猪比像不像,沈青气的都没力气反驳他了,抬手直直的塞了一拳,夏侯湛接过她的拳头,低头吻在她气闷的唇上,侧头的眼眸深深,闪着温柔而迷人的微光,沈青看的一阵痴愣,夏侯湛却淡淡扯开唇角,“青萝,你再这么看下去,本将军真会忍不住了…”   沈青小脸腾红,凝着眉头扑到他怀里,闷闷的打了他两下,“明明是你勾引我的。”   夏侯湛拥着她轻笑,“若你真的怀了孩子,答应本将军一定要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不可以胡来。”   沈青缓慢的点了点头,心里只期望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早些过去,她不想惊涛骇浪,只希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能拥着相恋相守,平静欢喜的过一辈子。   返回军营的时候已经夜色沉然,沈青饿的肚子咕噜叫,想着紫衣兄应该已经气过了把?回去之后一定要立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径直跟着将军去了主营帐,意外突来,连吩咐下去的吃的还没送上来,战报就已经先到了。   大周十万雄兵不消一日便攻破镜楚城关,已占了翠武关与真煌城发来战书,确如穆遥当初得到的消息一样,傅彦澈御驾亲征而来,誓要要镜楚偿还公主被夺大周被辱的耻辱。   夜风卷这春寒一路席卷,临到威武的翠武关时才逐渐被落停,城关前,傅彦澈一身淡黄色金龙戎袍,目光比这夜色还要森冷,紧紧的盯着真煌城的方向。   身后不远处的薛以旋也已经跟着他伫立许久,“圣上,翠武关虽是直攻真煌城的最好位置,但真煌城雷骑骁勇,还与翠武关西北方向有三万兵力的越斛城互为犄角,越斛城的兵力虽不足为惧,但他们若是联手攻袭…”   薛以旋说到激动处,傅彦澈凤眸半眯的接过话,“你不担心,那种两处夹击的局面不会出现。”   “圣上已经想好怎样克敌了?”薛以旋微愣,她一直担心这个问题,翠武关不是她犯镜楚的首选关城,只是这关城离真煌城最近,她一直担心六爷会因为义气用事而措施判断,看来她想错了。   傅彦澈没有回答,微转身的时候,肩上披了清冷的翕然月光,对着薛以旋吩咐道:“明日一早派人再去真煌城和镜楚王送去战书,若夏侯湛肯交出素月公主,寡人便愿意退兵与镜楚冰释前嫌,若不愿意,便叫镜楚王等着寡人带千军万马为他敬送葬酒【207】   放在从前,听到六爷说出这样的话,薛以旋都会觉得他是因为沈青萝失了理智,但此时却不同以往,她确信自己跟随多年的这个男人绝不会轻易拿大周的威名与十万雄兵来换一个女人,他们彼此心中都十分清楚,夏侯湛怎会愿意将沈青萝送出来?越斛城是否能出兵全在镜楚王的分毫判断之间,这一贴战书便是六爷刻意要送给镜楚王看的。他的野心,从没有走失过。   “是,圣上。”薛以旋谨然应话,正要退下的时候又忽然顿了脚步,“圣上,密探之前与我送来消息,沈青萝也在夏侯湛军中,若到时两军交战…”   傅彦澈转开目光再度远眺夜色沉然星尘交接的地方,想起那日在皇城下的一面绝然,语调微缓,“保她周全。”她要的东西,唯独他给不了,就连最初的誓言也已经背弃了,可他要的只是得到天下的时候,还能看到她的娉婷浅笑,目光一注,沈青萝,就算你恨我入骨,我也不愿放过你。   简短的四个字已经向薛以旋说明了一切,她没再多问,波澜不惊的侧身离开,不再将喜怒表露出来是因为在问话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六爷,这世上并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要天下,她可以倾力相助,要保沈青萝周全却是不可能的事,那日皇城的事还不能叫他醒悟吗?持着麒麟骨笛的沈青萝威力骇然,如今更是已经名扬整个浩洲,于公于私,沈青萝都绝对留不得!   翠武关守城兵加上关中所有的百姓一共有两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人,此刻,城门外躺着大片死伤的兵士,城内的百姓全在大周雄兵的看押下苟且生存,入夜的空气里伴着还未消散的血腥,凝着压抑的死亡的气息。   薛以旋迈着沉然的步子走下关楼,一路直行返回行军的驻地,候命许久的二十个夜影骑精卫见得她过来,纷纷起身,屋内的微光牵着她的脚步进来,进来后没有半句啰嗦客套的废话。   “这次的任务是要在真煌城中诛杀沈青萝,夺回她手中的麒麟骨笛,骨笛威力骇然不能继续落在她手里,就算不能完成任务,该怎么样你们心里也应该很清楚。”顿了顿,瞟了一圈房内的夜影骑最精良优秀的精卫兵,“这次的行动不能叫圣上知晓,你们出关时都小心注意些,事成之后,本郡主定会论功赏赐。”   “是。”   薛以旋目光冷厉坚韧,宗室门规,她早已经犯尽了,这些多年就算他不开口,她也知道该为他除掉哪些不能留的人,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晨曦晓雾,春寒料峭,大周大军压境的事让沈青半宿没有睡着,一早又早早醒了,穿好衣衫从营帐出来刚好碰到高靖来找她。   “这么一大早,你要去哪?”   “去主营帐听听事情有什么进展。”昨夜回来后,将军让纳都带着她回帐,不让她听兴兵打战的那些事,她闷了大半个晚上,却也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不能太我行我素。   高靖没甚兴趣的挥了挥手,与她插身而过的进了她的营帐,“不消去了,就算你去了也没用。”   “哎不对,”沈青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跟着他回来却见他窝在已经熄灭的暖炉旁取暖,“现在兵临城下的时候,你来我这干什么?你应该去帮帮将军的呀!”   “我为何要帮他?夏侯湛又不是我高氏一族的看中的君王,帮他太费力气,”况且他本就是来看戏的,眼下好戏正要开演,他只需寻个安全的地方闲坐着就好。   沈青听的一肚子火,“喂,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现在是朋友有难的危机时候,有你这么见死不救的吗?!”   高靖毫无愧疚之感,挑眉看她,“你还当我是朋友?昨日你躲我的时候可躲得起劲,算什么屁的朋友。”   “不能这么小气的,一码归一码,你要是真是气不过,我给你做牛做马也行,而且你高氏一族的本事这么大,只用帮指甲大的一点就行了,哪会叫你费多少力气。”沈青循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上回攻城她可以搞定,可现在是真正的带兵打战,这种关键时候还是应该得拉高人出山。   高靖轻哼着笑了笑,“这时候你夸我高家倒是夸得很顺溜啊!”之前连损带害高家名声的时候也卖力的很。   “恩恩,那你到底帮不帮?”   “不帮。”高靖答得也很顺溜。   沈青气闷的紧,凝着眉头继续说道:“你不会是没本事帮才不愿意帮吧?”   高靖完全没被激怒,“别对我使激将法,现在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   “那你要怎么才肯出手?”   高靖轻松的笑了笑,“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就算没有我帮忙,以夏侯湛雷骑军力,也没有这么容易输的,而且难道你不相信他的本事?”   沈青默了默,她当然是相信将军的,只是她希望有更周全的法子能保护他安全,冷兵器的时代太危险,叫将军整天待在刀光剑影危险重重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放心?   两人正说着话,营帐外忽然听到纳都的声音,沈青立刻起身出去,见着许多日没碰兵器的纳都从另一位蛮族勇士的手中拿过他的斩马刀,两人交头说了两句才又走回来,沈青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手臂还未痊愈的纳都应该不会在军营里配着马刀的。   “纳都,发生什么事了?”   纳都握着马刀过来,“夫人不必担心,没什么事。”   沈青蹙眉,“你也当我是三岁孩子吗?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快说!”   “夫人,纳都闻到风里有血腥味。”沈青听得微愣了愣,纳都继续说道:“军中不少兵士的亲人在翠武关,如今只怕都是在大周军的冷刀下喘气的,大周的兵使一早带来大周军的战书,只送了真煌城与镜楚王两处,提了要将军把夫人送回的事【208】   闻到风里有血腥味是镜楚战场上的俗语,是大战来临前夕的擂鼓号角。   纳都的话让沈青愣了半秒,转步回去拿了钱袋和麒麟骨笛就往外走,营帐内外的高靖与纳都被她急匆匆的神色疑惑不已,“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高靖也十分好奇,“沈青萝,你要去哪?”   “你不帮我只好自己帮了。”说着就撇下他出去了,纳都跟着夫人竟直接到了马棚,立时惊讶出声,“夫人,您想要去哪?”   沈青牵着一匹大马利落的翻身上去,拉着缰绳俯视他,“你不用这么慌张,我出去一下而已。”说着牵着大马调转方向,纳都拦住她的去路,“夫人,将军说了,没有他的命令,您不能擅自离开营地。”   “你不用告诉他,我很快就回来的。”   “这是违背将军的命令,夫人,您这时候出去十分危险,将军一定不会同意!”   沈青蹙眉,冷声道:“他的命令你听从,我的命令你就可以不用理会了吗?!”   纳都没了声音,脸色却十分难看,沈青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望着他再度开口,“纳都,我不会有事,我们谁都不想看着翠武关的百姓无辜惨死,只是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这一句说的纳都微微犹豫,可高达雄壮的身形却还是没有移开,沈青萝狠踢马腹,反手勒动手中的缰绳一提,大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纳都连忙退后两步,前蹄一落,势头就立刻冲了出去。   “记得我说的话!”英姿勃发的身影只留下短短一句话,纳都还不知该怎么办,马棚里忽然又响动另一阵马嘶声,高靖骑着白马踢踏踢踏的出来,对纳都淡淡道:“放心,我跟着她。”   天色阴霾,远空浮动厚重的云层,沈青策马离开真偌大的军营,一路疾奔而行,目光坚定沉然,山风在身旁冷冽吹送,马蹄伴着焦急一路疾奔,终于在离军营十里外的简陋小镇停下。   骑着马匹到进了小镇,走了好一阵终于在打铁铺前停下脚步,当初跟穆遥打对阵战的时候,她就想好要多做几枚红衣大炮,只是当时时间不多,没日没夜的赶工也只做了两枚出来,好在那两枚当时够用了,可如今面对傅彦澈的十万雄兵,只是两枚红衣大炮肯定是不够的,她不能帮着将军出谋划策,至少要为他打磨出威力最强大的武器。   拉着马匹系好缰绳,为她打造红衣大炮的师傅已经很熟悉,两人一番交谈,得知她定制的其余三枚红衣大炮最少也还需要五天时间才能完成,沈青觉得五天时间不够将军他们准备,多付好些银子,让他多请几个人帮忙,尽快加急做出来。   因为得知战事将要逼近,铸造的师傅也没有推辞,收下银子,答应尽量在三天之内完成,沈青诚心道谢,并说好三日之后就派人来取。   急着从军营出来就是想让铸造师傅有更多的时间赶工,从铁铺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高靖已经在门外等她了,“原来你的秘密武器就是在这打造的。”   她来的时候根本没听到身后有人跟着,竟然也被他找到了,沈青从小惊讶中缓过来,“你还蛮厉害的,这样也能找到我,”   “并不难猜,而且军营附近也就这一个小镇而已,”高靖身子动了动,“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就跟我去镇上走走。”   沈青欣然应了,牵着大马跟着他在镇上踱步走着,她没什么闲情逸致逛街,但却还有些事要问他。   谁知话还没问出声,高靖先声夺人了,“沈青萝,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青愣了愣,前头的高靖又继续说道:“会做生意赚钱也就罢了,竟然还会这样威力骇然的武器,我高家最凌厉的兵器铸造师恐怕也想不出这样的东西,难道你曾经拜师学艺过吗?”   “恩,可以这么说。”沈青高深莫测的点头,反正也确实是学过来的。   “那师出何门?”   九年义务教育…沈青在脑子里默默掠过这段词,当然没这么说出来,“如果我说了,你就告诉我这场战该怎么打?”   高靖停下脚步,邹眉看着她,“你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还欠着我一份,我不过问你一个问题,你就想顺便套我的话。”   简陋小镇人流不多,但一下出现这样两个身姿容貌出众的男子,叫不少人都纷纷注目观看。   沈青几步上来与他正面相对,“现在又不是耍性子的时候,难道你没听到纳都刚才说的话吗?翠武关那么多百姓还在大周雄兵的冷刀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说一句话就是救了那么多条人命了,有什么难为你的?”   她很紧张不止是因为攸关那么多人的命,傅彦澈拿她的名头对将军和镜楚王挑拨离间,坐以待毙就是让傅彦澈踩着上头;主动出击,傅彦澈却捏着翠武关那么多百姓的生命在手里,她不能看着将军这样腹背受敌还无动于衷。她不要成为让将军为难的软肋,她要尽所有力量帮助他。   “你刚才不说不用我帮吗?”高靖轻哼了哼,又继续说道:“况且,你这么积极的帮他,还用我出手?”   “我只懂这些皮毛而已,战事局势根本一无所知,问你讨个安心也不行?”   高靖轻叹了一声气,“越触城与真煌城夹着翠武关成掎角之势,傅彦澈这一招是会影响一些事,但应该还不至于难住你家将军,关键要能得到重要的时机,我料想夏侯湛应该已经打好了主意了。”   紫衣兄一番话还是没说出什么东西来,沈青听得闷闷不乐,高靖瞅了她一眼,有些幽怨的继续说道:“每次遇到你出事,他都紧张的要死,你现在又这么为他着想,这么鹣鲽情深…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孤寡人士的情绪心情?”   沈青听得笑出声来,正要开口,眼角忽然闪过一动刺目的冷光,两人同时转头,一柄森然锋冷得光刀从道旁的屋檐上急速飞过【209】   沈青被高靖拉着带了过来,光刀铿锵巨响着插在路面上,带着一片凌人的杀气,道旁两侧的屋檐上邹然越出许多如鬼魅一般的身影,街上眼尖的路人看到后立刻惊呼出声,整个街道瞬时陷入一片纷乱的恐慌。   “夜影骑?!”沈青惊讶不已,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以为离开大周京都城后这辈子都不会看到这些人了,没想到战事当前,他们竟然会忽然出现在离镜楚军营这么近的地方!   高靖面目肃然,没料到夜影骑会冒着危险潜入行刺,出来时太匆忙兵器也没带出来,拉着沈青萝到自己身后,抓着地上的光刀做兵器,“躲到我后面,你要是受伤了,夏侯湛肯定要拿我出气!”   沈青退了一步,想起她好像没见过紫衣兄耍功夫,顺口问道:“你会武功?”   “一点点。”   沈青愣了一下才反应回来,“…一点点?”   屋檐上层层包围他们的二十名夜影骑精卫犹如死神的信使,不给半刻可以逃脱的机会,手中的光刀瞬时飞速掷出,齐齐的朝着正中央的两人飞射过去。   速度和力量都是顶尖的,要是站着不动让他们刮,不削的四肢不全都难,高靖刚举起手中的光刀,身后瞬时发出反击的笛声,十九柄光刀在触到高靖手里光刀的一刻忽然震了一下,从沈青身后急速吹来一簇激烈的强风,将这十几柄光刀呼啸卷起,像狂风卷落叶一般轻松的反扫了出去。   高靖怔了一下,发觉还没出手就已经没了动手的机会,心里一下有些不是滋味,转头郁闷的望着她,“喂,你这么不信任我?!”   “一点点就不要逞能了嘛!”   他们牵着的两匹大马早已在光刀掷地的时候就已经惊得逃开了,沈青刚说完话手臂又被他猛扯了一下,高靖箭步滑出,一刀对上从沈青萝身后摸过来的黑衣人,镇定沉稳的用力反击,及时阻挡了黑衣人的偷袭。   沈青这才发现那些飞掷出光刀的夜影骑并没有因为兵器被扫走的事退缩半分,仿佛早已料到麒麟骨笛的威力,两人说话间隙已经从屋檐上迅速的围在他们四周了。   刀影携着凌厉杀气奋然挥来,迎面冲上来一个砍杀的黑影,沈青侧身避开,身后的高靖一刀直出,迅速利落的了解了那个黑衣人,另一个黑衣人一刻不停地冲杀过来,高靖从黑衣人身体里抽出光刀,毫不慌乱的欺身而上,并住那黑衣人的刀背后脑,刀锋对准喉结,力道劲猛的相对一蹭,那个黑衣人瞬时翻了白眼。   身手动作敏捷流畅,紫衣兄的武功应该不止一点点的而已,可今天遇上的这些夜影骑,连沈青这个武功门外汉都能看出他们的身手比以往那些要精狠许多,对付起来一点都不容易。   夜影骑包围沈青萝近身攻袭,沈青用手里的骨笛来抵挡光刀的攻势,闷响一阵铿锵声,她一面躲闪一面应敌,只能节节退后,根本没空发挥麒麟骨笛的威力,几个周全之间已经被夜影骑逼到了离高靖很远的地方。   “沈青萝!”   高靖见她被好几人围困,立时紧张的呼喊,沈青根本没工夫应话,眼前刀影重重,她能应付的过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可这声呼喊却让歇脚在小镇上的另外两人听见了。   数十米开外的一个客栈,在这喊声落停的下一瞬砰的开了窗门,陆宁霜昨天才终于被淳于献解了穴道,叶楚屏带她来小镇的客栈中休养,方才街道上的纷乱本就已经引起了他们两人的注意,听到沈青萝的名字后,躺在床上的陆宁霜立时跳了起来。   看清打斗双方的人马,叶楚屏冷笑开口,“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竟有机会让我们在这遇上沈青萝。”   随后出来的陆宁霜眸底一片阴沉,正是因为沈青萝害她受了这么多天的苦,眼下淳于献又正好离开不在镇子上,岂不正是她报仇雪恨的好时机!想到这,陆宁霜伸手摸出银针,正要击出,叶楚屏却又连忙将她拦住。   陆宁霜转头,“怎么,你现在还要拦着我杀她!?”   “你此时要是冲动杀她,淳于献回来后定会觉出是你动的手。”   陆宁霜满目怒火的截断他的话,“老娘吃的这么多苦,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白白放过她!?”   叶楚屏按着她的手动了动,说出心中想法,“今日他们碰上的都是夜影骑的精卫军,薛以旋三番两次要杀沈青萝,今日这些人定也是她派来的,即是如此,你只需借刀杀人就可以了,何必为杀她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陆宁霜顿了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持着银针的手稍稍转偏方向,快如闪电的一刹银光瞬时击出,街道上正忙着应付夜影骑的沈青忽然感觉右手一阵麻木,不由自主的一松手,用来抵挡光刀攻袭的麒麟骨笛立时落空,声音清脆的摔在了地面上。   高靖听到声音,心中已然知道事情不妙,不躲不闪的一步迈出,一把揪过跟前的黑衣人反手扣住他的脖子,转头望去时就看到,手无寸铁的沈青萝正被好几个黑衣人紧紧围困住了!   麒麟骨笛忽然落地让拼命攻袭的夜影骑精卫愣了一下,几人面面相视,沈青也有些搞不清状况,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就俯身去捡骨笛,刚一动,身子就忽然悬空而起,整个人被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抓着了。   “放开!”沈青立刻想反击,谁知还没出手颈脖后方忽然传来剧烈的痛楚,身子一顿,毫无征兆的陷入了黑暗的混沌。   高靖手中的刀刃一滑,被擒制的黑衣人瞬时毙命,仍开黑衣人的身子立刻就想去救沈青萝,可那几个抓了她的夜影骑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高靖扑了个空,激动不已,“沈青萝!”   没有半丝回应的声音,再转头,身后的夜影骑也跟着离开了,高靖脸色难看,客栈的窗门已经紧闭,街道上陷入沉寂,除了那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和沈青萝遗落的骨笛,街道上空荡一片。   一趟出来,竟没护好沈青萝,不用想也知道,回去夏侯湛肯定得气疯了,高靖恼怒的扔了手中血淋淋的光刀,就着衣衫把麒麟骨笛捡起来,“该死的夜影骑,这下老子不出手都不行了!”   客栈中的陆宁霜与叶楚屏两人默然观察,陆宁霜从窗缝望着高靖匆忙离开后冷声开口,“以防万一,我们去翠武关瞧瞧。”就算是借刀杀人,她要亲眼见着沈青萝被杀死才能舒心!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刚才是你动的手,”叶楚屏闲闲的找个地方落座,“淳于献返回之时要看到你我二人都不在,定会起疑心,我可不想这么早死。”   “淳于献这几日魂不守舍的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们只离开一下,肯定不会被发现,而且…”陆宁霜低踹了他一脚,“刚才主意是你出的,要是我死,你也一定逃不了!”   叶楚屏冷着眉瞪了她一眼,只得无可奈何的依计行事。   阴沉天色,冷风过境百里,天际蒙上暮色,翠武关内萧瑟屋堂内,一名夜影骑精卫前来禀报,“回禀郡主,沈青萝已死,尸体现在翠武关外的山洞内,卑职在镜楚军营附近遇到她时,沈青萝正与高靖在一起,高靖武功不弱,因此卑职等未能成功取回麒麟骨笛。”   站在桌案前的薛以旋眸子闪了闪,一直想要置沈青萝于死地,却三番两次被她逃脱,今日忽然成功,竟有些不可置信了,“真的已经死了?”   “是,已经死了,诛杀之时有人暗地相助,让沈青萝的麒麟骨笛脱手,上才让卑职等顺利完成任务。”   “可知道那些事什么人?”   “当时情况紧急,卑职等未能及时查明暗地出手的人是谁。”   薛以旋心里默了默,想不到除了她还有人想要置沈青萝于死地…嘴角扯起一抹沉寂已久的笑意,“将尸体藏好,本郡主还要亲眼看到她的尸体,等这次战事过后,本郡主自会论功行赏。”   “是,多谢郡主!”夜影骑精卫正要离开,薛以旋又出声拦下他,“等等。”   夜影骑精卫身子微顿了一下,返身拱手,“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派人暗地将素月公主被杀的消息传到真煌城去,让夏侯湛尽早知道这件事,但切记不要让圣上发觉此事。”薛以旋眸中闪着阴险的精光,沈青萝一死,夏侯湛必定方寸大乱,雷骑军心不稳,他们大周攻城略地的胜算就更多一分!   “是。”夜影骑精卫应声后,转步出去。   深夜时分,素月公主被杀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的传遍了镜楚的真煌城,更传闻大周雄兵听闻公主被杀的消息后,悲痛之后军心大振,大周圣上傅彦澈更扬言,此番定要为素月公主报仇雪【210】   翠武关立在镜楚边界风口,仿佛为镜楚抵挡了所有北境吹来的冷风,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有冷的让人从心底里发寒的本事,薛以旋亲自去找了最厚实的轻裘和暖靴,让梨月端着跟在身后,准备为六爷送去。   步上关中楼阁的时候,刚好听到三更天的更鼓敲过,薛以旋心中知道,眼下沈青萝已死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镜楚军中了,这一战旗开得胜后,她会跟着六爷班师回朝。   沈青萝死了,身怀六甲的季连思亦活不了多久,就算一辈子都不能成为六爷的女人,她也要紧紧守在他身旁,她会帮六爷得天下,不管付出多少,不管背负多少罪名,除了她,再不会有别的女人左右影响他。   楼阁上站了几名随从兵士,薛以旋正要进去,站在最外侧的兵士伸手拦住她,“郡主,圣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房中的灯还亮着,证明六爷还没有休息就寝,薛以旋冷怒的瞪着他,“本郡主是你口中的任何人吗?!而且,本郡主是来为圣上送衣物的,算什么打扰?你滚开!”   话音刚落,薛以旋便要继续过去,那兵士却整个人拦在她跟前,低头躬身的继续说话,“请郡主不要让卑职等为难,圣上下令不见任何人,自然是已经包括郡主了,郡主要是想来送衣物,留下让卑职等通传进去便好,郡主要是一意孤行,惹怒了圣上,怪罪下来卑职等也不好复命。”   薛以旋顿了顿,持着怀疑的目光朝灯火温亮的房内看了看,自出征到现在,六爷的衣食住行都是她在打理,身旁照料的人也都是她精心选出来的,今日这些随从不仅面生无礼,还持着皇命不让她见到六爷,身子微动,低眉看了看他,“本郡主问你,圣上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是跟什么人在会面?”   “都没有,请郡主放心,卑职等一定尽心守卫圣上安危,夜深风寒,还是请郡主先回去休息吧。”   薛以旋转身离开之前淡淡的望了梨月一眼,梨月立时会意,端着手里的轻裘与暖靴过去递到兵士的手里,“那就烦请小哥代劳了。”   兵士诚然接过,望着薛郡主她们离开后,才转步走到房屋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叩了叩门,“圣上,郡主亲自送来防寒的衣物,已经留下回去了。”   屋内,傅彦澈坐在暖炉旁持壶饮酒,目光柔和的望着身旁暖塌上沉沉睡着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凝着眉头开口,“将衣物送进来吧。”   “是。”兵士正要开门,又听屋内传来声音,“门开的小些,别让冷风吹进来。”   兵士因圣上的无微不至顿了顿,又轻声应了一句,“是。”   可即便房门开的再小,还是有一阵翠武关的寒风从门缝里急速涌了进来,寒气扑面,暖塌上的人眉目微微动了一下,兵士将衣物放到房中的圆桌上,目不侧移的退了出去。   傅彦澈起身将轻裘抖了抖,缓缓披到沉睡的人身上,这一阵尽力细微的动作却还是让沉睡的人有了醒来的触觉,他弯着腰的身子轻轻移动,正对上她睁开的清澈眼眸。   也许是因为昏厥前太紧张,醒来的时候脑中清楚记得打斗的纷乱,记得麒麟骨笛的遗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睁开眼眸的第一眼,是在柔光里见到傅彦澈的脸庞。   傅彦澈微顿,随即轻扬笑容,仿佛他们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终于肯醒了?还以为你得睡得明日了。”   沈青拄着手想要坐起来,却感觉脑袋后面有些发沉,傅彦澈扶她坐起身子,将薛以旋送来的轻裘披在她的身后,“没办法才用这样的法子带你回来,两军交阵你夹在中间只会受伤而已,刚才看了你脚上的伤势,恢复的不错,看来寡人特地从宫中带来的上等伤药都用不上了。”   一面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一面默默听着,待他说完后,沈青嘴角无力牵强的笑了一下,“不敢劳驾圣上为我操心,是我自己愿意待在军营里。”他自然娴熟的一句寡人,像是给她敲了一记响钟一般,邹然提醒她现在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傅彦澈离开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眸中闪过无所适从的无措,“青萝…”   这地方让沈青感觉有寒气从脚底板下面传上来,还是硬着头皮在他继续说话之前站了起来,拢着宽大的轻裘稳了稳身子,转步就要朝门外的方向走。   傅彦澈一步跨出拦在她身旁,“你要去哪?”   “这里是翠武关吧?”沈青抬头望着他,得到他眼神的回应时,微带讽刺的继续开口,“圣上,现在外面都是你的人马,你还担心我会逃走吗?只是出去看看而已。”   将军说的没错,她丢了麒麟骨笛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人家占地的地头,人强马壮,她大腿粗不过人家的胳膊,难道还会花心思逃走吗?   傅彦澈没在拦着她,沈青转回眸子几步出去开门,房门大开一簇激烈的强风将沈青从头发丝冻到脚底板,回来循环了两趟,裹着轻裘都没让她暖和多少,傅彦澈被她僵硬无措的表情逗笑了,上前两步站在她跟前为她挡风。   “寡人不是怕你逃走,只是怕你冻着而已,外头天寒地冻,别出去了。”   沈青一脸镇静的开口,“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也不像你想的这么娇弱,圣上要是怕冷我自己出去就好。”她没这么好打发,抖了抖身子骨从他身旁绕了出去。傅彦澈微微凝眉,转身跟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随从兵士看到素月公主后显然愣了一下,却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楼阁位出翠武关的最中央位置,从沈青站的楼阁走廊上俯视下去,看得到翠武关的全部景象,能明眼看到的几处微光里都站着大周兵士的身影,沈青眉目沉然,准备下楼阁去关中看看那些百姓的情形,刚转身手臂就被傅彦澈拉住【211】   四周都是冷凄凄的寒气,厚实的轻裘披在她身上,相比较之下显得他穿的很淡薄,他站在屋内映射的光影里,依旧那张熟悉的脸庞,这样不经意的转眸一望,才发觉这段日子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   守着的随从兵士在见到两人出来后,默默退去楼阁下方,房门外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着。   傅彦澈温和的眼神中带着几丝无奈,心中多少猜到她想干什么,“不要去了,没什么好看的,”轻轻拉了她一下,却没拉动她的执拗,“你睡这么久都没吃东西,应该肚子饿了,寡人让人准备些吃的送过来。”   “吃不下,”沈青低眉开口,“想到你利用我强攻镜楚,让翠微关的百姓在冷刀下苟活,我就什么也吃不下。”她不是什么胸怀天下的人,她的志气很小,但也不忍心见到这么多百姓因为她在无端战火下生灵涂炭。   傅彦澈见她有些自责,立时凝眉出声,“青萝,浩洲辽土终有一天会拉开战火,大周的版图也迟早要跨过这道城关辽域,战事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听起来,让我成为你拉开无尽战端的火苗,好像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沈青自嘲出声,邹然打断他的话,从微怔着的傅彦澈手里缓缓抽回手,目光冰冷的望着他,“傅彦澈,我只是个半吊子的公主,我和夏侯湛的婚事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我跟着他,天经地义,就算你有图霸天下的野心,也不需要拿我当可笑的借口。”   “你不是借口,”她的手渐渐抽离,傅彦澈却不舍再度的抓住了,“谁说你跟着他天经地义?你们没有正式成亲,就不是天经地义,寡人会立即撤了父皇钦赐的婚事,你不会嫁给他,永远不会。”   沈青正想开口,却被他一手拉着拥入怀抱,“沈青萝,你不是什么借口,难道你忘了吗?你是寡人未来的皇后,我若为王,你必为后,这誓言一直都在!”   怀中的温暖轻轻开口,“我没忘…”傅彦澈心中泛起欣喜的情绪,却听她再度清冷出声,“我也还记得你那时候说永远不会利用我,不会伤害我,可后来你还是利用了我,还是伤害了我。”   傅彦澈有些紧张,双手拥的更加紧了,“青萝…”   沈青穿的厚重,又被抱的紧紧的,根本没法挣扎,“难道你看不清自己的心吗?你心里最重要的只有皇权和帝位而已,你不懂怎样真心去爱一个人,就不要自欺欺人,我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么执着,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这世间的人大概都只是你尊贵脚下的尘埃,如果他只是简单的利用自己,从未说过那些话,也再不会提起,她或许还能好过一些…   傅彦澈眸光执冷,丝毫不愿松开她,“寡人没有自欺欺人,如果你始终介怀那些事,寡人就用一辈子来弥补你,但是要寡人放过你,永远都不可能!”   沈青不知该怎么回答,傅彦澈继续出声,“寡人今日带你回来就不打算再放开你,等战事结束,寡人会带着你回大周…”回去当寡人的皇后。   “你想带一具死尸回去吗?”   傅彦澈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松开怀抱,呆呆的望着她泛着坚韧冷意的清润眼眸,“你说什么?”她是在以死要挟他吗?心里隐隐愠怒,他已经一退再退,为何还是不能动摇她半分,“沈青萝,你!…”   一辈子对着红漆宫墙,与死也没什么分别,沈青抬眸,凌然无惧的望着他,“要我在你的那个金丝樊笼里待一辈子,你可以直接带我的尸体回去。”   傅彦澈再说不出呼之欲出的话,他记得她离开京都城前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们…难道永远只是势如水火的敌人吗?!   楼阁下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若不是傅彦澈允许的人,肯定不能通过守卫兵士的放行,沈青顺着傅彦澈望去的眼眸微微侧身,就看到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士匆匆步上楼阁。   云层积压的夜空闷响了几声远雷,豆大的雨点毫无意外的邹然敲落下来,噼噼啪啪的砸着走廊上的屋檐,傅彦澈眸子动了动,迅速收敛起心中的烦闷情绪,沉声开口,“不要再让寡人听到死这个字,你先回房去,寡人一会儿再来找你。”   沈青身子没动,她也不是他的什么人,不需要听他的话,而且这将士忽然找来让她感觉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战事当前,她也很想知道将军那边的情况。   傅彦澈微微凝眉,轻推了推她的身子,“寡人会吩咐人准备吃的送过来,你不必担心那些百姓的生死,他们至少没有像你一样饿着自己的肚子,还想在这样的雨天东奔西跑!”   话音落下,傅彦澈被带着那名将士走了,沈青站在走廊上茫然望着又黑又冷的天空,心里忽然泛起隐隐不安的感觉…   楼阁内伺候的人很快便送来了香喷喷的美食,大概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已经过了饭点了,还全都冒着热气,沈青没胃口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只是捂着桌上的热茶喝了两杯下肚,房门大开着,傅彦澈估计是带着那个将士到别处说话了,她想摸过去偷听一下,也被守卫的人拦住了。   第三杯热茶刚刚满上的时候,正好迎来房门外徐徐过来的人。   “沈青萝,你竟然还没死!”这句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沈青抬眸,沉静望着房门口的薛以旋,开始她以为在镜楚小镇遇上的那些夜影骑是薛以旋派来杀她的,醒来后才发现不是。   薛以旋目光阴冷,六爷将她拒之门外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离开后稍稍细查了一下,才发觉其中的不对劲,看来早在她问出那些话暗地动手脚的时候,六爷就已经知晓一切了,更将计就计的把沈青萝带回到他的身【212】   这样劈头盖面一句‘问候’,叫沈青有些难以消化,她是很应该一早死了吗?不温不火的开口,“不好意思,还活的很硬朗,能蹦能跳能吃能喝,让郡主你失望了!”   薛以旋步入房中,怒不可遏的盯着她,语调森冷的开口,“你都已经离开了大周,为何还要这样阴魂不散的缠着六爷!”若不是经这一次的事,她还不知道六爷已经如此防备自己,原来一切他都早已打算好了,若不是趁着他离开的间隙,让人迷晕严守楼阁的随从兵士,此时此刻,她还见不到被他金屋藏娇的沈青萝!   什么阴魂不散,她现在是已经死了吗?这话听得太触霉头了!而且,也不是她想要出现在这的,哪算什么纠缠?!沈青闷了闷气,脸色不佳的冷瞟了她一眼,“你要觉得我不该出现,可以立刻派人将我送走,我也不想留跟你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正和她的意,反正她也想尽快回到将军身边去,都半夜三更了,将军这样火爆的性子,要是知道她被人掳走,都不知会什么样…   薛以旋阴冷的笑起,“送你离开?本郡主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你。”   “那你想怎么样?”沈青紧眸望着她,薛以旋心狠手辣,大发慈悲的事肯定做不出来,刚进门就心心念念的要她死,只怕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楼阁外的大雨噼噼啪啪下着,薛以旋下巴微扬,踱步迈出之间抬眸暗暗观察了一圈,看来除了沈青萝没死的事之外,别的事情,回来复命的夜影骑精卫都没有骗她,“你丢了麒麟骨笛,现在跟废人也没两样,本郡主想拿你怎么样都行!”   “废人?”沈青话音刚落,圆桌上的茶水微微波动了一下,迅速起身,箭步上去一个动作敏捷的反擒拿手立刻将毫无防备的薛以旋扣住,砰一下压靠在圆桌上,第三杯茶水顺着邹然摆动的斜坡滑落,啪一声摔在地面上。   薛以旋显然没料到沈青萝会忽然出击,一脸的惊诧,沈青按着她的身子轻哼出声,“薛郡主,你好像还不知道我会点功夫的?现在你可以跟我详细说说,你想拿我怎么样?”   薛以旋想要解困,却被她紧紧的锁着,越动手臂上就愈加疼痛,挣扎了一会后仍是毫无作用,终于忍不住愤怒的低吼,“沈青萝,你放开我!”   “放开?”沈青笑笑,用她刚才的话反击,“本公主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你!”   “沈青萝,你!”   薛以旋的话还没说出口,沈青就用手肘狠狠的磕了她的后背一下,被她阴谋诡计的加害,鬼门关徘徊了那么多次,这一击,她忍了好久!   “薛以旋,我知道你对傅彦澈的心思,本公主郑重告诉你,感情本就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我也不是阻碍你跟傅彦澈的人,你得不到他的心赖不到我身上,有时间千方百计的铲除他身边的女人,还不如多劝劝自己别这么执迷不悟!”   薛以旋猛的怔了一下,又立时反口,“本郡主用不着你来提醒这些!”   “你自己能知道就更好!”   房门外传来动静,沈青立时开始警觉,傅彦澈离开时留了好些兵士把手阁楼,薛以旋既然有本事能畅通无阻的进来,应该也有法子能带她离开翠微关,想到这立刻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啪一下敲碎,满桌的碎片让薛以旋惊讶不已,“沈青萝,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本公主刚才说让你带我离开是开玩笑的吗?”沈青拿了一块锋利的茶壶碎片制在薛以旋的脖子下面,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了,没想到今天还能从人质变成绑匪的机会,锁着她的手拽了一下,“起来!”   薛以旋缓缓的直起身子,警惕着脖子下面的锋芒,斜眸看了看身后的沈青萝,正这时,房门外出现梨月和三名夜影骑的身影,梨月见到郡主被沈青萝抓住,顿时大惊不已,“郡主!”   沈青并不理会门外的人,心中知道再拖延着不走,傅彦澈只怕也要回来了,推了一下薛以旋的身子,冷声开口,“尽快带我离开翠微关。”   薛以旋动了两步,心中已然浮起新的主意,高深莫测的对身后的沈青萝开口,“看来你还不知道现在翠微关外的事。”   听她这样说,沈青心中泛起紧张,原本隐隐不安的心变得更加焦躁,立刻开口,“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薛以旋并未立刻答她,继续开口,“你不是想离开吗?本郡主带你去看看就能知道一清二楚了。”   “薛以旋,你的命还在我手里,你要一拍两散,我也不怕跟你奉陪到底!”言下之意是在警告她别想耍什么花样,沈青心里知道,薛以旋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被胁迫着还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匿藏着什么诡计,但就算明知有诡计,她也要试一试!   梨月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见她们徐徐出来,怔了怔后退步让开,夜影骑的人马也意外的没有动静。   夜色沉寂着压抑的冰冷,天与地笼罩在漆黑阴冷和潮湿之中,整个翠微关灯火昏暗,楼阁仿佛是唯一有光亮的地方,踏出房门后,原本被翠微关的冷风冻得发抖的沈青却忽然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   她听到漆黑夜色中传来的巨大而空洞的声响,高大楼阁的剧烈晃动在告诉她,战事早已经开始了!   呜呜闷响的号角声在大雨中变得异常沉重,翠微关外百米之地,夏侯湛率领的三千雷骑精兵被傅彦澈一早设下的天罗地网团团围困,将士们手中的沉重斩马刀泛着森冷的寒气。   接天连地的雨水一刻不停的落下,冲刷着刀刃上的鲜红血迹,身上的铠甲在雨水中变得沉重,围困他们的大周雄兵着实不足为据,只是百米开外的翠微关上,满是手持弓弩冷箭的弓弩手,他们的冷箭经过特殊的改良,不仅寻常弓弩要锋利,力量也增加了数倍。   三千雷骑死坠落的不在少数,剩下的已经不足两千,这样恶劣的情况,他们却仍然目光坚定,表情中看不到丝毫畏惧,马蹄下的血迹混着雨水和箭矢在泥土中泥泞,马嘶声阵阵,他们紧握着缰绳在原地徘徊,隐伏着下一刻就要奋起冲杀的无谓杀气。   纳都将自己尚未痊愈的左手与缰绳紧紧捆在一起,笨拙而强硬的操作着马匹,右手的斩马刀刀刃上生生砍杀出缺口,他甩去脸上的雨水,转头看向骑黑马立在人群中将军。   夏侯湛一身墨甲,手中的青虹剑砰砰砰砰的被雨水敲响,一身的孤绝冷冽,他抬起冷锐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翠微关的城门,这尖锐的目光仿佛将一切的搁在中间雨水隔阂撕裂,   翠微关百姓命在旦夕,那一贴战术却叫越斛城不敢出兵,青萝被夜影骑掳走,欺上头来的大周残兵说青萝已经死了,说这一战是在为青萝之死报仇,他不信,若是青萝真的死了,那这一战他便要傅彦澈的十万雄兵为青萝陪葬!   傅彦澈身上的金龙戎袍被雨水打湿了半身,为他撑着纸伞的随从兵士吃力的踮着脚尖,不稳的晃动,傅彦澈不耐烦的将他一手推开,任大雨打落在他身上,雷骑军的威力果然十分震撼,三万大周精兵竟困不住他们在箭阵之下的无畏前行。   俯视着城关外的浑身冷厉的夏侯湛,凤眸半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浪费,这种斩杀困兽的机会难能可贵,雷骑军死伤近半,包围他们的大周雄兵比他们死伤重许多倍,他在拿这群死士做赌注,在晨曦冲破天际之前,他要赌下夏侯湛的命!   城关楼下,薛以旋停住脚步,“战事已经开始,你已经没有机会逃出去的了。”   沈青心急想知道现在关外的情形,“那就带我去城关上!”   颈脖上的锋利瓷片没有移动过,可薛以旋知道身后的人早已心急如焚了,不管此时被雨水淋打的多么狼狈,都难以掩盖眸底满是阴冷的气息,故意在停住脚步,开口出声,“沈青萝,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沈青目光凛然,都到这了,她也不能耍什么花样,“什么事?”   “自你来到翠微关的那一刻起,真煌城内就满是素月公主已死的消息,六爷深谋远略早已不下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围困雷骑这只猛兽,你觉得夏侯湛听到你已经死了的消息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心中一颤,持着茶壶碎片的手猛的抖了一下,城关上的号角声再度响起,沈青仰头在另一方的关楼上看到傅彦澈萧然绝冷的身影,再顾不得是绑匪还是人质,推开薛以旋慌忙冲上城关,雨下的太大,浑身都湿透了,身上披着轻裘早已不知道丢在哪里,她奔跑着在楼梯上摔倒,又忍着巨大的疼痛爬起来继续跑上去。   将军!夏侯湛!那个傻子,那个疯子,听到这样的事,他会疯了【213】   号角声便是攻击的命令,她冲上最后一节阶梯的那刻,听到破空刺穿的声音,翠微关上万箭齐发,她只来得及看到箭矢锋利离去的一瞬尾巴,箭头闪过锋利的尖钩,在黑夜中凌厉出一霎冷耀的光芒,密密麻麻的箭矢顺着风势中激射出去,在难以分辨的风雨黑夜里却没有失掉半分准头。   斩马刀砍断箭矢的声音不绝于耳,箭阵发出的同时,包围他们的大周雄兵亦同时奔冲砍杀,雷骑兵将在箭阵中杀敌,几乎没有一个身上不插着箭矢的,可血肉之躯却像钢筋铁骨一般不可扭曲,他们流着鲜血的伤口被大雨洗涤,他们的动作慢了,刀口一样能狠狠砍下敌人的头颅。   火把在雨水中难以点燃,原本一片漆黑锋杀的战场被天空邹然闪过两道闪电急速照亮,青虹宝剑在这一瞬砰然并发出巨大的剑气,纷穿刺来的箭矢被这凌然剑气震落,巨大的响雷从九霄云层中轰响,夏侯湛峥嵘冷冽的身躯在耀眼的惨烈光芒中屹然伫立。   “将军!!”   是谁的声音在城关上呼喊,傅彦澈循声望去,在闪雷下看到沈青萝心急如焚,痛楚万分的身影,心口一震,随即在看到随即出现的薛以旋后终于了然一切。   沈青看到夏侯湛和雷骑勇士中了那么多的箭,看到他满身血迹,她拼命的呼喊,可在雷声和雨声中,她的声音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这高大城关百米之遥却生生隔了两个世界,这里是生地,那里是死海,她跳跃着挥手,却终究不知道将军是否看到了自己。   傅彦澈身形微动,眼中满是复杂隐忍的情绪,冷声对着身后的兵士开口,“立刻带人将她安全带回去!”   “是!”方才被他推到那名随从离开跑开,随即带走了好几名兵士朝另一端素月公主的方向冲去。   弓弩手们再度扣起冷箭,沈青听到声响立刻冲过去,“住手!快住手!”   手持弓弩的兵士们没有半分移动,沈青要夺过他们的弓弩,微暗灯影的城关一旁被她搅得一片混乱,她抢了一个却抢不来其余的无数个,手中的弓弩像一柄只有一发子弹的枪弹,她根本没法阻拦这一切的发生。   在雨中奔跑过来的随从一脸惊慌,“公主,您快停下吧,再不停下,圣上要动怒了!”   “傅彦澈,他在哪!?他在哪!?”   沈青想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冷血男人,又想起奔上城关之前看到的他的身影,只有他可以阻止停下这一切,沈青想要跑到城关那段去找他,可是随从身后的兵士锋冲着将她的双手抓住,“嗳嗳,快把抓起来!”   “放开,你们干什么,放开!”沈青拼命挣扎,随从不敢靠近,紧着声音开口,“公主,圣上下令要我们带您回去,您不能配合,我们也只好多有得罪了,快,带素月公主回楼阁去。”   随从刚刚转一个身,就差点撞到站在身后的薛郡主,眼中瞬时闪过一刹惊讶之色,躬身简单行礼,便想带着人离开,沈青急的跳脚,被不用太用力的兵士拖了两步,邹然又听到号角的声音,她慌了神,想到方才闪电雷鸣的一刻看到的夏侯湛的身影,心里也想滑过千万把冷刀那般钝痛。   她任性自己的执着,却忘了周边一环接一环不稳定的危机,说要陪他出生入死,说要陪他上阵杀敌,到头来却只害的他深陷危机,生死一线!   脸颊流下的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隐忍着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悔恨,一脚并住驾着她的那名兵士的上后脚,及膝扣掷,身旁的兵士蹒跚一步,她伺机抽开一只手,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只手也邹然脱困,反手拧着身旁的兵士用力推开,转身才发现,是薛以旋出手制服了另一名扣着她的兵士。   简单利落的几个招式,那名兵士便瞬时痛苦的倒地,沈青这才知道薛以旋的功夫也是会功夫的,是敌意还是好意,她已经无暇分辨,震天动地的号角声响彻整片夜空,闪电雷鸣,这一次她紧紧凝望着傅彦澈的所站的位置,也不过只是另一个百米之遥。   她与傅彦澈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点也不纠葛,只是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与她开玩笑,前一世的姻缘插身而过,这一世却又有这样的仇怨牵绊。   说不动心是假的,每次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那张脸,她总看到过去的自己,她爱钱,但她拼了命的学一身本事,也是因为想伴在他的身旁,做他的夫人,融入他生活的那个世界。   这一生两世,总有另一种选择的机会,上天给了她另一次选择,她挥别了前世重重,选择永远不会最像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以为自己尽力做到了,不会再依靠别人生存,可到头来,她还是没有变过,只是这一次,她害了另一个人,另一个视她如珍宝,捧她在手心,永远爱护她的人。   他们都有自己坚持执着的东西,峰冷的两个百米之遥,在这冷风刺骨的雨夜牵了三端痛楚的心。   傅彦澈也在望着自己,沈青知道,就算她千辛万苦的冲到他跟前,就算她跪地磕头,拼死求他,他也不会开口放过深陷围困的夏侯湛,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下一刻,她转头跨上城关前的至高点。   “青萝!”傅彦澈高声惊呼,从那一方疾步奔过来,他这一生从没有这样害怕的时候,唯一动心珍惜的女子会这样绝然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   沈青一身男装,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淋得湿尽了,强大的风雨在高处拼命嘶吼呼啸,大风吹扬着她的衣袍肆意凌舞,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急速的风势带走。   “青萝,你下来,快下来!”   傅彦澈紧张的一点点靠近,在雨中伸手想要将她拉回来,她就站在城关外延的位置,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瞬间消失,“青萝,回来,不要做这样的事。”这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不是他想要得到【214】   号角声落下,峰冷渗人的箭矢并没有因为城关上这场变动而停下,数以千计的箭矢仿佛骤然划破如巨望一般的强风,嗜血森冷的激射而出,她无法阻止,锥心般的冰冷痛楚逐渐将整个身体凝结。   都是因为自己,他才流这么多的血,受这么多的伤,在生死边缘徘徊,都是因为她!哪怕从前只是乖乖的听话一回,眼前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青萝,求你,回来。”傅彦澈靠近在两米之外的地方,沈青转回头,凝着绝冷的目光望他,这一眼仿佛望穿了时空的浩瀚,将她所有苍凉的悲痛都翻卷上来。   傅彦澈继续靠近,沈青身子微微一动,他就心惊胆战的不敢逼她,却又恐惧她真的这样绝然的对待自己,对待他,“青萝,回来,不要这样,寡人求你,快回来。”   她仿佛用最后一丝力气出声说话,声音已经开始沙哑,却显得空洞幽离,“我记得前世离开的时候,正在准备嫁给你的路上,你在婚礼上等我,本是一件喜事,可我坐的法拉利出了车祸,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   傅彦澈暮然怔在原地,遥远空洞的一句问话忽从记忆里传了过来,他们初见那一日,她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脸的欣喜和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你怎么也在这?   “我以为自己找到你了,可原来,什么也不是!”   他们的前世,他们的前世,傅彦澈怔怔的凝视着她,没有半分的质疑,只有惊动心弦的震撼和无措。   号角声落停,远处的砍杀声,兵戎冲击声却依旧澎湃汹涌不绝于耳,“傅彦澈,你要带我回大周当你的皇后,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你要夏侯湛死在翠微关,我就陪着他一起死,都是你想要的结局。”   话音落下,一阵呼啸而来的强风忽然凌起,城关上的,傅彦澈眼前的身影轻轻一动,她娇小的身影仿佛只是被风轻松带走一般忽然消失,巨大的恐惧汹涌袭来,他奔冲着上去,惊声呼吼,“青萝!”   城关另一侧,无视一切的机械般的号角声再度响起,架箭的弓弩齐声扣响,沈青闭着眼从高耸威严的城关上坠落,风声在她的身边鼓动,她能用麒麟骨笛驾驭流风,却第一次这般融入其中。   骤然打破这方惊悚沉寂的马蹄声疾步而来,顶着浴血奋勇的冲锋,冒着如瀑布般的箭雨,他拼尽了全力从马背上跃起,在黑暗混沌中将他的女人接抱拉到自己满身是箭的身边,然后护着她在无力控制的势态下重重的落回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是血肉个骨头叩击地面的巨大反应,又一阵惊悚的箭矢从他们的头顶上滑过,启明星在大雨转弱的时刻冲破厚实的云层,为这凝血的死海照亮一层淡薄的微光。   她安然无恙,他却失尽了全部的力气,冷箭插在他的身上,狰狞的伤口和鲜血,还有无尽的痛楚都比不上为她抹去一脸泪水重要。   她跪在他的怀里,用冰凉的小手慌张无措的为他抹掉脸上的血水,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心里的无助和恐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要见到这样的苍白无力,不要见到的这样的目光涣散,她只想看到他精神百倍,只想听到他用力的骂骂自己。   拄着青虹剑跪在地上,他的手冰冷顿重,带着血污和刀伤在她洁白无瑕的脸颊上轻碰了碰,她没死,她没事,她安然无恙,她好好的,心里积压了这么久的情绪冲到嘴边,张了张嘴先是浓烈的血腥咸味,最后终于说出的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蠢女人…”   蠢女人…你没事就好。   沈青泪流满面,嘴角却扬起一点点笑容,他都还能骂自己,不会有事的,她的将军不会有事,头顶上的箭矢落停,在这短短一瞬的时间里,她觉得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可以大难不死这么多次,她的狗屎运这么强大,都会过去的,一定会没事的。   心里想着这些的这一瞬间,耳边忽然滑过一刹急速的风声,一支骤然激射的冷箭从她的眼前闪过,狠狠扎在他忽然扑来的后背上,时间仿佛静止了,血花从在她眼前喷涌而出,一转而落,湿热的温度触碰到她冰冷的手背,这一箭把她仅剩的一点期望狠狠刺穿,只剩下支离片碎和铺天盖地涌起的绝望。   雨水无休止的继续下着,他清冷冷的眼眸自始至终都没有起伏过半分,只是吃力的缓缓眨了一下眼,下一瞬,支撑的所有力气骤然抽离消失…   “不要,不要…”沈青拼命摇头,用力侧翻他的身子,想要他再看看自己,可转过他的脸,只有紧闭的眼,更加苍白的脸色和唇瓣,他的脸颊冰冷,手心冰冷,身子冰冷,无尽的恐惧翻腾跃过隐忍和自欺欺人的防线,将她整颗心冲击的溃不成军,风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呼喊,“夏侯湛!”   眼泪止不住的疯狂掉下来,她抱着他的半个身子脑袋靠在怀里,在雨中悲声大哭,“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夏侯湛,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你不能死!”   “我会乖乖听话,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夏侯湛!夏侯湛!”   她大声的哭喊摇晃却换不来他的半点回应,他救她这么多次,霸道宠溺的护着她,为她筑起那么美好温馨的将来,怎么可以就这样骤然抽身离开?!   他的血流到她的身上,浸染她湿透的衣衫,只叫她愈加的害怕恐惧,将军不会死,不会,沈青茫然无措的转目四望,嘴里喃喃出一个名字,“高靖…”对,高靖懂医术,他的医术很厉害,他一定可以救活将军的,沈青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忽然又变得有力而凶猛。   “高靖,你在哪?你在哪,你快来救救将军,救救将军啊,高靖!高靖【215】   她嘶声哭喊,却怎么也寻不到高靖的身影,苍茫大地,浩冷无际,她抱着怀里的将军找不到可以半点救他的生机,巨大的悲伤叫所有的厮杀奋战都停了下来…   翠微关前,晨曦只能在雨云后透出微光,天逐渐的转亮,箭阵停了,血光惨烈的雷骑军立在百米之遥的土地上,战马的蹄下是大片大周兵士和雷骑军的尸体,傅彦澈站在高高在上的城关上凝眸望着下方的一切。   沈青抬起眸子,迎着雨水望向箭矢射来的城关,所有的悲伤、愤怒、憎恨也只不过这寥寥一望,不彻底的锥心刺骨一回,就以为相爱相守便能化解所有的危机,可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寒冷的风吹来,将傅彦澈脚边的淡黄色戎袍牵扯吹扬,他空着垂在城关上的手,握不住那阵风牵引带走触目可及却又遥遥相望的另一端,这一眼叫他隐隐知道,就算终此一生他也抓不住她,即便拥有前世今生的记忆,她也已然有了选择,这抉择早已在她心里生了根,刻进了骨头,让她能毅然决然的跟随夏侯湛一起死,他从未如此痛恨过她的真实和冷冽绝然,就算能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她的赴死之心,他能挽救多少回?   “圣上,箭阵不能停下。”   薛以旋站在傅彦澈的身旁,蹙眉出声,夏侯湛一死,雷骑军必定军心大乱,此时有片刻间隙停顿都是不允许的,就算六爷心里防着她,也不可能拿战事儿戏,越斛城还不能出兵,他们要的就是乘胜追击,只要铲平真煌城的雷骑大军,得到镜楚是指日可待的事,不能为这一个沈青萝,乱了所有的局面。   傅彦澈抬眸,落雨的凌晨仍然白昼刺目,远处的浴血雷骑已经剩下不到一千人,能在这样的箭阵围攻下存活下这么多人已经是个奇迹了,那些人的谣传并没有错,放眼整个浩洲再找不到比雷骑更骁勇善战的军队,他低眸,再望了一眼城关下青萝的身影,他知道,继续的攻击只会让一切更加无可挽回,可他已经不能停下…   斩马刀滴凝的血迹触目惊心的多而可怕,哪怕雨势再大也冲不掉雷骑勇士们身上狰狞出的悲痛愤怒的气息,人群中的纳都立在地面上,捆着缰绳的不便操控,他毅然选择下马杀敌,尚未复原的手臂上又中了冷箭,在离他前一个伤口很近的地方,身上污泥血迹仿佛要凝结在一起,凝重的眼眸望着将军和夫人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城关上的号角声再度沉重的响起,扣动的弓弩架箭的声音犹如死亡来临的汽笛,静寂,萧索,咫尺黄泉,他们避无可避。   群龙无首却没有半分错乱慌张,纳都把手里断了一半的斩马刀高高举起,高声呐喊,“杀!!!”眸子里满是野兽一般凶猛的复仇之火,紧接着他身后所有站着的雷骑勇士都同时跟声呐喊,“杀!!!”再没有比现在跟执着坚定的信念,复仇,他们要为大将军复仇!这吼声气吞山河,阵势骇然!   城管上的号角声落下,雷骑勇士的怒吼声余音未消,却骤然有一个新的声音从翠微关的外围远地中响起,是响彻云霄的号角声,却不是大周的号角声,是震天动地的战马奔跑声,却不是大周雄兵所在的位置,雨势微歇,忽来的一阵强风仿佛跟占据翠微关的大周雄兵预告着一个可怕的变动。   翠微关上,薛以旋脸色铁青,这巨大的震动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朝翠微关涌来,真煌城边界两处,越斛城之位一处,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派出去围困砍杀三千雷骑勇士的那些大周兵士,根本不可能敌过这声势浩大的镜楚大军!   傅彦澈亦是了然一切的,可他的目光异常冷澈,波澜不惊,仿佛望空了一切,却仍执掌所有。   雨势渐渐停了,止了,终于落得半片得闲,远风在云层下呼啸过境,掠过厚实沉重的云色缓缓而走。   许多年后,高靖仍记得那时见到沈青萝时的情景,他从未感触过这样巨大的悲伤与无助,她失魂落魄,嘶声力竭后彷徨无措的模样叫人揪心不已,要带着她和夏侯湛离开时,平日铁血铮铮的雷骑勇士只敢停在十步之遥的地方,不敢靠近。要不是她还记得自己会医术,或许能救夏侯湛,继续那样下去,只怕她就会这样被悲伤痛楚沉沦着带走。   三天后,镜楚军营中仍回荡久久无法消散的血腥味,他们在搬运已逝的雷骑勇士的尸体,在救治受伤的兵士,主营帐前,沈青握着躺在床榻上的夏侯湛的手,已经这样一动不动的望了三日。   将军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这个问题,她问了高靖千百遍,声音已经沙哑的发不出来,可高靖没有回答过半个字,她知道,如果他有把握,不会什么也不说,可她也知道,将军还没有死,他还是活着,只是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力气醒过来。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她紧紧的望着他的脸庞,鼻梁高挺,嘴唇苍白,她伸手为他探了探温度,又顺着他的脸颊摸着他从前蓄着胡子的下巴,一下又失了神。   穆遥端着热水掀着布帐进来,将热水放到床榻的边上,放在夫人身旁小桌上的饭食依旧是半分没动,她无力劝阻,因为已经劝过很多次,只是上前将食盒端着出去,让兵士端着再度热一回。   沈青没有回头,没有出声也没法出声,只是默默听着站在她身后的穆遥开口说话,应当是说给她与将军一起听得。   “夫人,围困翠微关的镜楚兵马已经包围了三日,高靖说服越斛城出兵,但关中仍有许多百姓在大周兵士的手里,骆承将军他们不敢贸然动手,就怕他们会以关中百姓的性命做要挟,王上的兵书仍没有下来,也不知傅彦澈到底是何打算【216】   “启禀圣上,京都城百里加急送来信函,太皇太后忽然病倒,宫中御医诊治多日束手无策,太皇太后迷离之际命人召圣上立刻返回大周,刻不容缓。”一身戎装的大周先锋将军跪在楼阁大厅内,声如洪钟的回禀着刚刚送到的消息。   “刻不容缓…”大厅主位上,傅彦澈喃喃自语的重复这四个字,隐透着惆怅落寞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迷惘。   当日父皇驾崩,他能顺利登基,排除万难的收服朝中不为他所用的各股势力,也是靠着皇祖母的支持,他心中清楚,她会帮自己,只是不想让大周朝廷陷入混乱的局面,能做到这点,谁当皇帝对她来说都并无差别,此刻发来这种急召,皇祖母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他退兵的…   傅彦澈凤眸微转,望着仍跪在大厅中的宋将军,冷声开口,“还有什么事?”   得了允许,宋将军再度出声说话,“是…薛郡主,自从她被圣上禁闭在房中后,一直吵着要见圣上。”   傅彦澈并未立即开口说什么,宋将军缓了缓语速,犹豫了一阵又继续说道:“圣上,如今镜楚大军在翠微关外死守,镜楚王的兵书虽然还未下来,但以末将之见,这一场战并不容乐观,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郡主若真是犯了什么大错,何不等战事结束,回大周之后再处置查办?”   “宋将军,”傅彦澈出声说话,冰冷无起伏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是否动怒,“围困三千雷骑一夜,有箭阵相助,天亮之时竟还能让他们那么多人活着离开,你有心还是多想想该如何练兵,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寡人。”   跪在厅中的宋将军低头拱手,立刻紧张的出声道:“请圣上恕罪,是末将多嘴了!”   “下去吧。”   “是。”宋将军说着起身离开,走到楼阁门槛处的时候,想起一直为圣上重用的薛郡主,这几日吵得看守兵士不得安宁,硬要见圣上的,此时也只能在心里叹息自己爱莫能助了。   傅彦澈看出他的心思,眼眸死水一般的从门口转回来,仿佛凝了不可溶解的万年寒冰般,彻骨漠然。   楼阁南厢,被禁闭关押在房中的薛以旋再度将桌上的饭菜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喧闹,房内门口处已经堆了不少的破碎瓷碗,“你们到底听到没有,本郡主要见圣上,要见圣上!不要再给本郡主送饭菜来,你们送多少,本郡主就摔多少,我要见六爷,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去通传,我要见六爷!”   房中早已被她毁乱的不成样子,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一直没有消停,薛以旋被关了几天,为她传膳的梨月就在房外守了几天,送进去多少东西都被摔在地上,梨月一脸忧心,郡主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虽然此时还能这样大吵大闹,但是她知道郡主一定支撑不了多久了。   “梨月,你在不在外面,你快再去跟六爷说,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梨月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开口,她早已去找过圣上,无奈此刻她连见圣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圣上也已经下命令不许提起郡主的事,她根本没法去圣上那位郡主求情。   正这时,怎么想也没想过的事忽然发生了,梨月心焦的东张西望的时候,竟然看到圣上沉步走来的身影!   守卫的十二名兵士徐徐退开,伸出的手还未推开门,就从里头传来一声桌椅翻倒的巨响,地面上的灰尘也被微微的震动了,傅彦澈并未停顿半分,推门进入,一袭锦蓝色刺金蟒袍,沉冷的面容精致的五官,仿佛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一般立在门口。   冷漠的目光平淡扫了一眼房内,转停在毫不狼狈的薛以旋身上,她在房中大闹大叫,竟能不伤到自己半分,果然是宗室之后精心教导出来的人,只是宗室门规,应当没叫集万千宠爱薛以旋尝过,才会让她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他的警告!   “六爷!”薛以旋愣了一瞬,心中泛过难以言喻的欣喜,她没想到六爷会亲自来见她,“六爷…”   “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傅彦澈冷漠的打断她的话。   薛以旋怔在原地,他的冷漠让她不安,顿了顿才开口,“以旋只希望六爷给我一个公道…”   “公道?”傅彦澈冷笑,眸中的冷意却愈加浓郁,“薛以旋,你想寡人给你什么样的公道,你擅自违背寡人的命令,独断独行,现在还想跟寡人提公道两个字?”   若不是尽早防备,青萝现在只怕已经是一具死尸,若不是她迷晕守卫,青萝亦不会从城关上跳下,还有之前的桩桩件件,公道?真是可笑至极!   薛以旋半低着眼眸,“六爷,以旋自认一直问心无愧,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六爷和大周着想,只因对上的是沈青萝,六爷才对我如此不公平。”   “如果你只是要与寡人说这些,就不必在费力气吵闹,等战事结束,寡人就会将你遣回薛家。”   傅彦澈漠然说着,转身要走,薛以旋开口叫住他,急忙上去拉住他的手,“六爷!”傅彦澈动了动手臂,想甩开她的拉扯,却怎么也甩不掉。   “六爷…”在他刚才开口的一瞬,她已经隐约觉到了他的心思,他要赶她走了,她不能再继续留在他身边了,声音带着抑制的情绪,“六爷,你有没有在意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傅彦澈背着身子,并未回答,薛以旋拉着他的衣袖再一步靠近,眸中含着隐忍了许多年的泪水,“如果我不是宗室之后,如果没有皇族与宗室门人不能通婚的规矩,你是不是就能对我公平一些?是不是就能把我当成你的女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冷,一如既往的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见到你的那一日期,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庆幸自己生在宗室,没有一天不悔恨自己生在宗室,让我可以遇上你,却又偏偏必须受着宗室门规的限定,让我不能成为你的女人。”   “哼…”   傅彦澈冷哼着转过眸子,半眯眼看着她,一步过来,纤细有力的手指握上她的脸颊,薛以旋不停流下的流水骤然停歇,惊愣的望着他,傅彦澈俯身靠近她近在咫尺的唇瓣,“如果你不是宗室之后,寡人怎会留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身边这么多年?你凭什么成为寡人的女人?”   “在意你?”邪魅的眼底泛过浓郁的厌恶,“薛以旋,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的气息第一次如此接近却又从未如此冰冷过,决堤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背上,傅彦澈嫌弃的放开她的脸,衣袖已经被她松开,傅彦澈转身只留给她绝然冷傲的背影。   薛以旋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满地的碎玻璃,扎的她的手献血直流,可她不觉得疼,不觉得伤,她无声低泣,心头的刺痛让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支离破碎,压抑的哭泣,崩溃的边缘,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她为他背负所有的罪名,她不怕宗室的穿心断骨的严厉惩罚,她只想倾尽所有的帮他,永远陪着他守着他,陪着他一辈子,为什么他要这样狠狠践踏她的感情!   *   自那天晚上的大雨后,真煌城外的天就没有放晴过,阴沉了那么多日,原本入春的煦暖都消散了,风势不大不小,在营帐外头呜呜的吹着,穆遥走后,沈青独守在床榻前,捏了一把热乎的毛巾放在夏侯湛的额头上。   再坐回原位的时候,目光转到他的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绷带隐隐透着鲜红的血迹,她无端仔细的检查,想起他们回来那天的混乱情形,高靖要把他身上的箭矢拔出来,她沉着气在旁边帮忙,每一个动作都会迟疑紧张的考虑三遍,她怕自己太手忙脚乱,怕影响到高靖的治伤,怕看到将军伤口继续流出来的血。   整整七支箭矢,每一支都带着锋利细锐的银钩,这样的冷箭插在身体里,可想而知取出来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一下细微的牵动就能碰到体内其他的器官组织,每支箭矢拿出来的时候,沈青的心就像被重重的扎了一刀,将军一直没有醒过,好像根本不觉得痛。   她不敢看还是忍着盯完了全部的过程,看着高靖诊治,将那些破碎溃烂的伤口细细缝合,上药包扎,只是失血太多,三天三夜,高烧还没有褪去…   高靖怕她这样守着要全然不理会外头的事,怕她会将心事都闷在心里,积郁出心结来,穆遥也许是听了高靖的话,才会常常跑来找她叙述外面发生什么,不然以她的冷性子,怎么总爱跑来说个小半会才默默离【217】   高靖说,他没想到将军受这么重伤还能活着,只是他已经尽了全力,能退烧,能熬过的这七天,才有可能顺利活下来;要是不能,回天乏术…   后面还有些话沈青不愿继续听下去,她知道,没有那种不能,将军一定会醒。   自回来后,她没有在流一点眼泪,她靠在床榻边缘痴愣愣的望着他,张嘴出声,哑掉的嗓子已经恢复了一些,可声音还是很粗糙,最后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问他,你会为我醒来的对不对?   床榻上的人沉沉昏睡着,她靠在他没什么温度的大手上,脸颊躺在他的手心里,将军,翠微关的战事这么混乱,换做是你,现在会怎么做?   你这么骄傲张扬的人,肯定不会让战事陷入这样的局面,也不会忍心看着翠微关的百姓成为大周雄兵握着的筹码…镜楚王的兵书还没有来,先不说要怎么揣测君王的抉择,那一城的镜楚百姓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等到兵书下来的那一刻…   将军,你一定不能死,知道吗?   第四日上头,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穆遥为夫人送来新煮热腾腾的早饭,军营沉寂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所有见到的人都像活的没有生气,到处能见到坚定和质疑并存的复杂眼神。   穆遥掀开布帘走进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夫人痴痴坐在床榻边上的身影,大将军还躺着,可夫人却不见了,穆遥心中惊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饭菜,转身就冲了出去。   “夫人!”没有人回应她的喊声,军中巡逻的兵将走过来,穆遥立刻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你们谁看到夫人了,夫人不见了,你们谁有看到她了!”   巡逻的兵将茫然摇头,穆遥撇下来他们又立刻跑去别的地方寻找,可找了许久,偌大军营,哪里都找不到到夫人的身影,她会去哪?将军还没醒来,她怎会忽然离开?   长风冷冽,镜楚大军在翠微关前守了关门这么多天,还是一动都不敢动,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骆承将军骑马立在军队前方,目光沉然的望着固若金汤的翠微关门,脑中满是该如何打赢这场战的思路,正这时候忽然听到地面微微震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沉眉不悦的话刚说出口,其他几个将军也茫然无知,一个兵士策马奔跑着过来,“报!”   兵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众位将军的跟前,“报!将军,有两千镜楚兵士从大军后方过来,带兵的正是将军夫人,她命卑职过来通知骆承将军,让我们的镜楚勇士准备好,随时准备攻城!”   “什么!?”骆承吃惊不已,他们守了这三四天都不敢动一步,她只带了两千兵士过来,竟说出随时准备攻城的话?!难道她想拿翠微关的百姓做牺牲品不成?   “她…!”   跪在地上的兵士再度出声,“夫人说,翠微城中的百姓都集中在关中西面的住房里,还要通知其余三处的守城军,要攻城,要救人。”   骆承将军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其他几位将军拉住了,转眸对视的一瞬,恍然想起几个关键,也忽然明白了她想要怎么做,大步转身,对各营兵将声如洪钟的出声吩咐,“通知所有人,随时准备攻城!”   “是!”   沉寂了几天几夜的犹如死水一般的镜楚大军终于有了一丝活力,让开一条大路的军队中,从容走出沈青萝带兵而来的两千兵士。   偌大的军队满是兵戎胁动的巨大声响,这动静惊动了翠微关上守望的大周兵将,一名兵士紧张匆忙的跑去宋将军禀报,“将军,镜楚大军好像要攻城了!”   宋将军眉间的担忧的凝重越发浓郁,“传令下去,死守城关!”   “是!”   兵士大声领命后转身跑下去,正好遇上踏上城关的大周圣上,行礼的动作被他免了,在圣上的默许下继续跑去通知守城的各处部将。   “圣上。”   宋将军立刻出声行礼,傅彦澈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龙袍风舞,墨发飞扬,大步走到城关前,她娇小的身子在雄壮的镜楚前,格外醒目,敌我双方,只剩远目的眺望。   你会怎么做?   冷风中的女子金戈铁马,英姿勃发,她骑马立在站在两千兵士之首的位置,抬头,仰望天空中的沉云,低眸,望向她不敢直视的那片浴血战场和在大风中伫立的威严城关,夏侯湛,这没结束的战事,我来替你打。   地面被沉重的重物碾动,这两千兵士便是那时与穆遥对阵打战的两千新兵,分作五营兵将,推着早前铸好的红衣礼炮款款行出,其余三枚红衣大炮在另外的三处城门前,大红的布掀扬开,炮口扬起,转到死亡的角度,沉铁空洞一向没有任何温度,她此时的目光也是如此。   城关上的冷峻男子忽然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浅笑,明明是战火一触即发的瞬间,可他却那样怡然,青萝,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从没让我失望过…   她握着手中的麒麟骨笛,最后望一眼城关上的男人,转眸,扬起手中的骨笛,“集中火力,攻击城关大门!”   “是!”   严正以待的响喝声音整齐回应,红衣礼炮沉重的徐徐推进,城关上的箭阵早已准备就绪,可在大周兵士还看不清他们的武器是什么的时候,镜楚攻袭的炮火瞬时击出,砰的一声巨响,城关伴着无数的碎石剧烈晃动,持箭的弓弩手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绝大响声,接着下来,整个翠微关好像已经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地步,仿佛站在摇晃的巨大轮船上,别说将箭矢对准角度,他们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报!圣上,城门已经被他们的武器砸出一个大洞!”   来禀报情况的兵士神色惊恐,他参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攻城武器,他们甚至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人直捣黄龙的冲破了城【218】   烽火连天,狼烟漫际,炮火过后的翠微关已经为镜楚大军敞开了前进的大门,城关上的冷峻男子伫立着久久没有动作,从城关下匆匆奔上来一个兵士,“报!圣上,另外两处城关也已经被镜楚大军攻破!”   “什么!”宋将军惊讶骇然,形势紧急,他转眸望着一言不发的圣上,不知他到底打算怎么办,这一战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又一名兵士脚步匆匆的奔上来,“圣上,高氏一族高靖派人送来信函。”   宋将军惊愕,高靖?那个现在身处镜楚军营的高靖?不是他,越斛城也不会发兵,令大周陷入现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他怎会忽然带信给圣上?还是在这种两军交锋的重要时候。   没有半分的意外,似乎早已知道会有忽来的消息,傅彦澈转身,从那兵士手中接过信函,拆开缓缓的看完,握在手中的信纸被冷风吹得微微抖动,他侧转身,最后望了一眼城关外那个身姿肃然的女人。   宋将军心焦紧张的等待着圣上的命令,半晌才听到他开口的声音,“打开南面的城门,退兵。”   退兵。   沈青萝以雷霆霹雳之势断破翠微关固若金汤的城门,若大周雄兵挟持关中百姓,拒不出城迎战,镜楚大军亦不敢贸然攻入兵将满城的翠微关,两军对峙,可大周雄兵在镜楚大军压境的第五日上头骤然退兵,镜周之战在入春惊蛰那天淡然收局。   镜楚王的兵书在那一天带到,挥毫之笔,白纸黑书,一个战字。   镜周之战后的一段时间里,街知巷闻再度传扬起素月公主的事,镜周之战传出消息说素月公主死了,又有人说她没死,众说纷纭却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翠微关前,有兵士骑着战马远远跑来,兵士翻身下马,跪地拱手。   “夫人,傅彦澈已经带着大周八万兵士退出翠微关,骆承将军已经带兵进入翠微关查看城中百姓的情形。”   “他们从何处退兵离开?”   “翠微关南面,越斛城军驻守的地方。”   沈青目光一凛,心中升起无数的困惑疑云,越斛城军等于高靖的驻林要地,大周雄兵能从那边安全离开,等于在告诉她,是高靖默许了为傅彦澈让道的意思,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夫人?”兵士见夫人没有说话,抬眸疑惑的看了看她。   “知道了,”沈青牵动缰绳调转方向,“替我与骆承将军说一声,剩下的一切都交给他来处理。”   “是。”   沈青转回返回军营的方向,策马奔走,尘土在晨曦中冷冽飞扬,她骑了一阵,镜楚军营已经就在不远处前方,恍然听到身后传来另一个马匹奔跑的声音,缰绳勒起,她拉着马匹回眸望身后追赶她跑来的到底是谁。   先入眼帘的是大周兵将的一身铠甲,残破不堪,胸前和手臂上还有几个流着鲜血的伤口,沈青愣在原地,傅彦澈已经退兵,大周的兵士怎么会毫无症状的出现在这里?   沈青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握着手中的麒麟骨笛牵着马匹原地踏步,紧盯着急速奔来的人,那骑兵手里拿着一柄光亮的冷刀,靠近后翻身下马,几大步上前举着冷刀一晃,接着砰的一声神色郑重的跪在大马前,双手举起手中的冷刀。   “末将来向夫人请罪!”   沈青愣住了,惑然不解的望着他,他穿着大周兵将的铠甲,明明是大周的军人,叫她夫人,又要向她请罪,“你是…?”   那兵将抬起头,脸上带着伤口和污泞,沈青却忽然记起了他是谁,一面之缘,在临冬城外的射箭场上,那时他是将军手下的守城军箭击营的营长,池阳。   她还记得他的箭法十分厉害,是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兵,现在竟已经跟在了傅彦澈杀攻入镜楚的大军中,她跃下马背,淡淡的望着他,“跟我请什么罪?”   池阳低眉看着地面,“夫人,将军现在怎么样了?”沈青没有答他,池阳有些梗咽的再度出声,“夫人,将军最后中的那一箭是我射的。”   沈青忽然感觉脚底蹿进来一股凉意,牵着缰绳的手骤然紧握了一下,可池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夫人,当日薛郡主以末将家中亲人威胁,要杀死夫人,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出手,没想到后来是将军…”   “夫人,池阳能有今日全靠将军一手提携教导,大周的弓弩手全是由池阳一手训练出来的,当时我只想为大周尽忠,倾尽所有的本事为大周训练出这样的凌厉箭队,却没想到初次出征就是对阵授我箭术的将军大人,是我害的将军如此…现在我已经是大周的叛军,池阳知道自己死不足惜,但在死前我想跟夫人请罪,想向将军请罪。”   心里泛过一片苍凉,眼前被雾水蒙上,她忍了许多天的泪水忽然有些克制不住。   夏侯湛,那时你那么尽心尽力的为父皇训练大周兵将,是不是从没想过有一天镜楚和大周会成为刀剑相向的敌我双方?是不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让你身受重伤的人就是自己曾经的旧部?如果从哪里算起的因果,如果没有她,现在的一切或许都不会是这样…   池阳举着手中的冷刀跪近两步,“夫人,池阳今日就是来向将军和夫人谢罪求死的,请夫人成全。”   “成全你,谁来成全我?”   池阳微愣,听不懂夫人话中的意思,微抬起头,却见手中里的冷刀已经被夫人拿过去了,他一心求死,并未因为这动作怯弱半分。   沈青握着冷刀微微转动,这一瞬间忽然有一刹急速飞来的碎石,砰然击在冷刀的锋利刃口,手中的刀怔了一下,“夫人,危险!”   对暗器比一般人熟悉敏锐的池阳激动出声,镇痛手腕的麻木和池阳的惊慌叫喊让沈青懵然进入戒备状态,身旁出现突然打扰的风声响动,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握紧冷刀,骤然朝身旁挥【219】   那人丝毫没有躲闪的一丝,利剑没有伤到他,峰冷的剑气只是生生划过水墨色的面具,沈青微怔,看着那面具应声而碎,分裂成两瓣,冷风拂面,青丝飞舞,揭开的面具后是一张绝美的脸。   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气质冷魅,白衣温然,宛若仙邸,琥珀色的眸子凝着一律哀伤紧紧的望着她,面具落到地面,他开口出声,“青萝,坚强一些,不要做傻事。”   她要的成全,是怎样的成全?知道那一夜的血战时,她已经带着身受重伤的夏侯湛返回镜楚军营,他看着她率军攻城,却知道她并不是这么坚强的人,刚才…他以为她要做傻事,所以才终于出手现身。   池阳起身上前本是想保护夫人,却见他们仿佛是认识的,无端站在原地,这男人的面容十分好看,竟还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眸,让他有些愕然。   沈青怔怔的看着他,将手中的冷刀插到地上,“淳于献,我有话要问你。”   她怔在原地不是因为淳于献惊世绝尘的容貌,而是因为忽然想起他说过的一件事,池阳心领神会的牵着马匹站在远远的地方等。   “你想问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淳于献走上前,轻柔的为她抚顺被风吹乱的细发,很不愿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那时你说,我跟将军一起会有性命之忧,”沈青心里满是酸涩,迟缓的出声,连问都有些不敢问出口,“可是你当时好像没有告诉我,我们一起,是谁会有性命之忧。”   淳于献蹙眉望着她,“青萝…”   当时她以为会是自己,也没有当真,可是现在她却想要知道,沈青无措的伸手,动了动他白色的衣衫,好像想要抓住一处可以支撑自己的支点,“会有性命之忧的是将军,不是我,对不对?”   她与夏侯湛在一起这么久,每次都是她连累他受伤流血,临冬狩猎,风凌山剿匪,皇城水牢…那么多次生死关头都是他奋不顾身拼了命的保护自己,会有性命之忧的怎么可能会是她,她明明一点事都没有,明明毫发无损。   淳于献心中微怔,眸子闪了闪,一下不知怎么开口。   “我猜对了是不是?”他没有回答,沈青觉得他是默认自己已经说对了,梗咽的看着他,“是我害他身处险境,是我害他受这么重的伤,都是我的错,跟我一起,他就会有性命之忧,我会害死他对不对?”   淳于献缓步靠近,将几乎将要崩溃的她拥在怀里,沈青执着的继续扯着他的衣衫问,“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   琥珀色的眸中满是哀伤的怜惜,狠了狠心在她耳边轻轻出声,“对……”   沈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军营的,等她茫然醒来的时候,穆遥已经站在她的跟前,转头,看到自己的马被淳于献牵着,一身大周铠甲的池阳跟在他们的后面。   “夫人…”穆遥知晓了夫人去翠微关迎敌的事,话说到一半,狐疑的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人,一个容貌绝顶,另一个还是大周的兵士,他们怎么会跟着夫人回来,疑惑了一阵,穆遥决定还是先说最要紧的事,“夫人,将军他的伤势又严重了。”   心头像有一枚忽然敲得巨响的警钟,将她所有的茫然震得烟消云散,沈青拔腿就往将军所在的军营跑去。   营帐内,进进出出好几名端着热水绷带的兵士随从,沈青与端着血水的兵士撞了个满怀,一身的温热的水倒在她的身上,那兵士大惊失色,水盆砰然落地,他也跟着跪在地上,“夫人赎罪,卑职没有看到夫人,求夫人赎罪!”   沈青在原地怔了怔,仿佛听不到那兵士的紧张的求饶,只是低头看了看,心中只想着,身上的血是将军的,都是将军,这么多血,又是这么多血…她拨开跪在地上的兵士,冲进营帐,靠近后又忽然顿住脚步。   床榻上,夏侯湛的脸色唇瓣比她离开时还要苍白难看,高靖凝着眉头在床边为他诊治,只是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忙碌的为夏侯湛治伤,营帐中满是伤药的浓郁气味,沈青迟疑着步子靠近,靠在他的床榻边上。   一阵后,高靖站起身,“高烧没有退下去,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差,当初你从我家里拿了不少伤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用上,我昨日已经派人送将军府送过来,已经为他重新包扎过了,青萝,再两天后,如果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说了这么多,沈青萝却半点反应都没有,高靖沉沉叹了声气,剩下的话,他也不愿继续说下去,叹了声气,再度开口,“我让他们去煎药。”   高靖带着帐中的其他几个兵士离开,掀了布帘走到门口,目光瞟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镜楚军营不是随便什么陌生人都可以进来的,他蹙眉,有些疑惑的仔细看了看他,绝世姿容,琥珀色的眼眸,半晌才确认似的出声,“淳于献?”   琥珀色眼眸是淳于家特有的,初次见到,感觉真如世人传言的那样,狐狸一般的美男子。   淳于献轻点头,心里担心青萝的情况,绕过高靖走向营帐,“我去看看青萝。”擦身而过的时候却被被高靖伸手拦住了,才明白是青萝与他认识,想到青萝的情形,她现在是完全把自己的情绪封闭了,谁去看都是一样的,高靖在心中轻叹气,“让她单独跟将军待一会儿吧。”   淳于献凝着眸子看了看隔着布帘的营帐,最后还是听了高靖的话,没有立刻进去。   营帐内,沈青握着夏侯湛的大手,冰冷的触觉让她心里怔了一下,凝着眼眶里的泪水捂着拼命为他取暖,没事的,没事的,没有高靖说的那种如果,将军不会死的,不会的。   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半低着脸,晶莹的泪珠滴在他的手心上,一滴,两滴,这些天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把她筑起的坚强敲得土崩瓦解,她握着他的手终于再也忍不住所有的难过和痛楚。   “夏侯湛,你不要吓我,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你死了我要怎么办?你要我一辈子都内疚吗?要我一辈子都活得这么痛苦吗?求求你,好起来…好起来!”   “我受不了了,我已经坚强不下去了,求求你,好起来,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她为他率兵退敌,守着他醒来,在心里一遍遍对他承诺,以后什么事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原来,他受的这些伤痛都是她造成的,不是一次两次的意外,一切的都是她带来的劫数!心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无助的悲声哭泣,“为什么当初要遇上我,为什么要带我嫁给你,你这个笨蛋,我要怎么办,夏侯湛,求求你,醒来啊!”   “我求求你,醒来啊!”   命运跟你开一个玩笑,捉弄到你信以为真满心欢喜的时候,却又用现实狠狠的告诉你,那些幸福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错误…   营帐外,高靖去为将军煎药,淳于献与穆遥站在布帘后面,听着夫人在将军身旁崩溃的悲哭,行军打战这么多年,受伤都从未流过一滴眼泪的穆遥,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酸楚默默流下眼泪,本想进去安慰,最后还是转步离开。   淳于献目光如雾,叫人看不清他心里所想,白衣迎着晚风拂动,抬眸望着军营上方的灰惨暮色,于心不忍隐隐反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五天的夜里,夏侯湛终于退烧,可脸色还是很苍白难看,也全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沈青连身上的血衣都没有换下,在他的床榻前死死的守着,心中的期望一点点凝聚,将军一定会活下来,一定会活下来。   “夫人,你已经这么多天没有休息过了,大将军已经退烧,你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穆遥拿了将军的轻裘披在夫人的身上,夜深寒气重,军营中的寒冷比真煌城中更要厉害,她这样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闭眼的守着,她真怕等将军醒了,夫人却会挨出一身病来。   沈青没有应话,只是拉了拉身上的轻裘,继续缩在他的床榻外守着他。   淳于献在军营中留下,入夜后来过几次,却都只是在营帐外面站一站,他实在不忍心见到她这个样子。   高靖每次过来都是为夏侯湛送药,从前做一点事就满腹怨言,如今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以前嬉笑怒骂的是偶,从未想过,她的性子会这般执着,当日夏侯湛知道沈青萝的被掳走就疯了一般,等不及越斛城发兵就硬闯傅彦澈的埋伏,现在沈青萝也为他疯了,这两个人,唉…   退烧后,又过了两日,已经是第七天了,夏侯湛还是没有醒,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222】   “都已经是个箭筒子了,刚捡回半条命就别这么容易动怒,我可不一定会好心救你第二回。”挑事的主谋大发慈悲的劝了一句,却根本没打算这么收手,又想起什么似的,疑惑转头跟沈青萝发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也太好运了,连淳于家的门人都能遇上。”   淳于家与高家同属较为低调的宗室,不同的是,高家低调的十分张扬,十几年没出一点事,厉害的名气丝毫不减,而淳于家则是真的很低调,高靖也许久没听到淳于家的消息了,上次听闻的事好像是淳于家的继任人之间好像出了一些见血的矛盾…   这个问题问的相当不错,反正淳于献都已经光明正大的出现了,连面具都不带了,沈青觉得也是时候老实告诉将军,淳于献就是风凌寨寨主,还有在皇城水牢相救的事,“这个…”   沈青刚开口说了两个字,话就被淳于献接过去了,“偶然认识的,上次顺道帮了青萝一点小忙。”   没提风凌寨的事,也没提皇城水牢的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跃到了很敷衍的一件事上,像是回答了可也没听出什么实际的东西,沈青刚比划出来的手势愣在原地,郁闷的看了淳于献几眼,琥珀色的眼眸平淡如常却谨收内敛,看来之前的那许多事,白狐狸都没打算让将军和高靖他们知道…   “我最近会在真煌城待一段时间,知道镜周之战的事,就顺便过来探望夏侯将军的伤势,”淳于献没让众人将注意力放在木讷的青萝沈青,淡淡的继续说话,“雷骑神勇,我也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一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夏侯将军可以尽管开口。”   沈青听得微微蹙眉,却没多说什么,多说多错,于是继续低头拌药汤。尽管淳于献有心掩饰,高靖却还是注意到沈青萝一瞬的傻样,稍有怀疑的多看了淳于献两眼。   夏侯湛不温不火的撇开眼眸,并不领情也没把他这些客套话当真。   短暂的探望在高靖亲自送药过来,还得亲自端着空药碗出去的抱怨声中结束,沈青捂着床榻的被角让将军早些休息,夏侯湛没立刻入睡,他记得青萝在听到四大宗室的淳于家时的特殊反应,若是真的偶然相识,那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   “为何本将军从未听你提起过淳于献的事?”   沈青微愣,抿了抿嘴开口道:“你也知道我缺乏常识,以前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四大宗室的门人,就是知道他武功很厉害,而且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所以就没说了。”   “都已经是‘情敌’了,还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夏侯湛的声音高了几分,一股子愠怒的醋意。   “这个…”沈青感到一股莫名压力,再爬他的床头乖乖的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喜欢上我了,不过我可没有红杏出墙哦,恩恩,你放心!~”   “谅你也不敢,”夏侯湛轻哼的眯眼看她,“看来本将军以后到哪都得把你拴在身边才行。”免得一不小心又多出几个情敌出来。   “……”沈青有些无语,可因为他的信任和霸道的话,却有一股无奈的甜蜜,“我是狗么?要拴着…”   将军睡着后,沈青得空终于可以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拌在将军身旁这么多天,现在将军醒了,她的所有感官触觉也跟着醒了,都忍不到明天回府再好好沐浴,好在军营有穆遥在,一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热水和完全的防卫。   沈青舒畅的坐在浴桶里梳洗,温热的水流让紧绷了好几天的身子终于可以舒缓下来,这一舒缓竟不自觉又泛起困意,顶不住眼皮的沉重,于是靠着舒服的浴桶闭了一小会儿眼。   本只是小一阵的休憩,可沈青闭眼一小会儿,脑子里所有的思绪沉淀,回顾之前的事,又懵然想到两件十分重要的,她先是想起了那个离奇古怪的梦,想起那个大胡子在梦里给她写的那个很大的准字,接着又想起自己再昏睡之前许下的承诺…   那时全然没有在意的零碎细节,现在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构成了让她心神不安的一件事,想到这,沈青顿时没心思再继续泡澡,梳洗完穿戴好后,虽然一身清爽可心里的沉闷却让她欣然不起来。   她披在黑色的披风,在放眼辽阔的军营草地上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夜风阵阵,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青转头看到白狐狸一身翕然的朝她走过来。   “这回总没有吓到你了吧?”   “恩,”沈青点头浅笑,“孺子可教。”   淳于献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在她身旁的风口处坐下,看似无意的动作却为她挡了大半的冷风,“为何还不回去休息?”   沈青没立即答话,望着入春新长的草坡凉凉无言,半晌才开口,“淳于献,你们淳于家的玄学命理一向说的这么准吗?”   淳于献轻淡淡的开口,“恩,很准,天数命理是早已定下的,谁也改不了,家中祖上也曾有忤逆违背的门人,后来却都没有如能如愿。”   心里沉压的巨石在他说出的这句话后,赫然又重了许多,她不知道多希望能听到他说,偶尔也会有出小错的时候…可天数命理是注定的,她与将军注定不能在一起,那时她许愿,做梦,然后将军奇迹般的忽然苏醒,都是老天爷恩准给她的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一次,她不能再这么贪心任性。   “青萝…?”淳于献转头看着她,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一丝凄婉的哀伤无助后,他已经隐约猜到她的打算,金黄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不忍,可只一瞬又再度坚定了早已决定的心念。   沈青嘴角扯起无力的浅笑,再多的不舍也比不上她刚刚经历过的痛彻心扉,要她拿将军的命根老天爷赌,她不敢,她宁愿自己死的是自己,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一次,“淳于献,我是很胆小的人【223】   淳于献伸手帮她拉了拉半垂落下来的披风,轻缓出声“如果你已经有了打算,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沈青神情恍惚的反问,其实心里知道这些事只能靠她自己而已,低垂眼眸默默收拾心里的苦楚,淳于献正要开口说话,沈青就已经站起来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要回将军府,得早些起来。”淳于献跟着站起身,目光平淡的看着她,沈青继续说话,“你好像还不准备离开镜楚,要是没地方落脚的话,就来将军府吧。”   淳于献点头,却之不恭的接受了,“恩,我正有此意。”   沈青笑笑,虽然白狐狸神秘谨慎,之前恩仇一场也没有刻意为难她,也算朋友一场,顺着又想起刚才他故意隐藏的事,邹了邹眉头,“淳于献,你去大周皇城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并不意外她会问起,淳于献淡笑,“你初识我的时候,我便是风凌山的土匪,你说去皇城能干什么?”   “呃…”沈青讷讷的愣在原地,十分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白狐狸明明是宗室门人,应该也有个世子什么的头衔吧?就因为兼职当土匪就要去大周皇城偷东西?还把密道机关摸得这么熟门熟路,而且皇城守卫森严,选这么高难度的地方,难道是要挑战自己的极限吗?越想越不可信,最后总结,“你骗我的。”   “恩,”高过她许多的身子微微靠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算聪明,孺子可教。”   “……”沈青有些无语,“你真没把我当朋友,连累我在将军面前撒谎,也不告诉我实情,我之前也没提过半个字,你还对我这么不放心?”   “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继续帮我守着秘密就好,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白狐狸太阴险,半天没套出一个字来,沈青凝眉泛起些许困意,无奈的跟他招了招手,转身回去休息了。   空旷草坡上的白衣身影却久久没有走开,他抬头望着一轮清月,脑子里仍是她刚才随口问的那句话,怎么帮?他要怎么帮她呢…?   夜风卷着春生的嫩叶在树枝上微颤,白衣掠过的时候只是稍微加剧了树叶的晃动,军营外,那个沈青萝被掳走的简陋小镇在经历上次的那场激烈打斗后还没缓过劲来,太阳一下山,镇上的人就早早的关门落户了,此时已经深夜,整个小镇都沉静在一片漆黑的宁静中。   唯有一户客栈的窗门敞然大开着,房中的灯是黑着的,白衣翩然进入窗门的瞬间,烛火也跟着瞬时亮了起来,整个小镇仅有这一处亮着灯火,虽然微暗却仍显得十分醒目。   灯火映照下,房中两个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人,脸色紫红,青筋暴现,眸子睁得很大,眼珠子好像就要瞪出来了,眼中满是血丝,十分的恐怖狰狞,乍一看甚至会以为这两个人已经暴死在客栈的房中了,可其实他们却还是有呼吸的,甚至已经崩溃之后还有认知的情绪,在看到淳于献来到后,所有的怨恨愤怒诅咒都比不上疯狂的喜悦来的高涨。   淳于献随意的扫了他们一眼,走到房中的圆桌旁,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想喝才想起,许多日没有回来,这茶水早已经不能喝了,又将茶杯缓缓的放了下来,深夜里,细微的声响都能听的很清晰。   而在叶楚屏和陆宁霜耳朵里更是清晰,此时,淳于献很小的一个动作在他们的眼里都已经放大了几万倍不止,他们紧迫的希望只有一个,立刻脱离这受罚的地狱苦海!   “你们跟着我的时间最长,应当了解我的性格,我处罚人的手段不如家中那些兄弟的丰富多彩,仅这一个而已,吩咐的事情我也喜欢简单明了,不需要让我重复提及,”淳于献说着目光暗了暗,闪过一丝辛狠的阴沉,“好在青萝这次并没有受伤,她若是真的受到伤害,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心中应该十分清楚!”   叶楚屏和陆宁霜没法点头,但心里确实十分清楚,他曾看过淳于献处罚一个罪大恶极的叛贼,那时他下手的穴道比现在更多两倍,那个叛贼至死之前都在忍受这穴道钻心虫咬的痛楚,活活熬了一个月才暴死在风凌山中,死的时候已经和死了许久的尸体没什么分别了…   白衣身影起身在他们之间来回走动了一阵,地上挺尸的两个人终于又活了过来,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叶楚屏才能动弹,也顾不得茶水是已经摆了多少天,扑到桌前就大口大口的喝水,陆宁霜也跟着过来,两人的模样狼狈不堪。   “多谢寨主不杀之恩!”叶楚屏喝了茶水,过了好半会儿才出声说话,陆宁霜并没开口,却也没有半分忤逆反击的意思,她知道,若不是她扯到淳于献十分重视的事,他不会这样严厉的对待他们,杀沈青萝,除非她要搭上自己的命,不然这辈子也别指望报那些仇了!   “我来找你,还另有一件事。”   这话是对叶楚屏说的,桌旁的叶楚屏有些诧异,疑惑的默默问道:“寨主有何事要吩咐?”   “管你取一味药。”   叶楚屏更是不解了,“什么药?”   一味,可以帮到青萝的药…   返回真煌城的这天,天色又凝聚起云不见日的阴沉,回到将军府时还没到傍晚,天就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天气能影响心情,沈青有些不满的撅嘴看天气,被一旁路过的高靖鄙视了,“入春的天肯定是这样的了,活这把年岁了还跟天气较劲什么。”   沈青满心郁闷,“我是有多大年岁了?!”她现在还很小好不好…才说完话就瞄见紫衣兄手里抱着一个军营里专用的破旧枕头,“喂,你拿那破枕头干什么?”   高靖将枕头塞在包袱里的,不想还是露出来被人瞧见的,恼羞的瞪了她一眼,“我认床你不知道啊?好不容易睡熟了一个枕头,当然得带回来!”   “…【224】   回府安顿下来后,沈青去之前住的东厢换女装,这阵子都是利落的男装打扮,也不用化妆,一下子看到镜中长发披肩的自己竟觉得有些不适应,身上穿着黄绿相间的温婉锦袍,是她去军营时,杏儿照着她以前的衣裳款式找人新作的,带了不少镜楚的风土元素,裙面上是大气耐看的菱形伴花纹。   沈青拨了拨身后的长发,“杏儿,试试你的手艺,过来帮我绾个好看的发髻,”没听到回应,转头就看到垂着眼皮的杏儿,正一脸难过的站在抱着她换下的男装衣衫默默站在她身后,“怎么了,见到我回来,难道还不高兴吗?”   见小姐问起,杏儿抱着衣服立刻走上去,闷闷的开口,“高兴,可是也有些难过。”   “难过?”   “小姐,我在府里也听到许多翠微关的消息,前些天,杏儿听到他们说小姐已经死了,吓得我哭了好几天,本想立即去军营那边,偏刘副将拦着不让,后来又收到从军营里传来的消息,说小姐你没事,是姑爷受了伤,可杏儿也没想到姑爷的伤势这么严重…”   杏儿说着扁了扁嘴,“小姐,杏儿真是越想越难过,你跟姑爷明明才新婚不久,幸福恩爱的日子都还没正式开始,怎么就总是波折危难重重呢?”   沈青心里缓缓沉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故作轻松的轻笑,“别想那些了,快帮我绾发吧,待会我去给将军准备一下好吃的。”   杏儿点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放下衣服过来帮小姐梳头发,沈青望着镜中的自己愣愣出神,原本的欣然目光已经黯淡了不少,为什么总是波折危难重重?都是因为她啊…   沈青心里知道,如果还要继续待在将军身边,不仅没有幸福恩爱的日子,还会害将军受到更多的伤害…她终归是要离开将军府的,只是将军这样的性格脾气,经过这次的事,都说要把她拴在身边了,她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的走掉?   穿戴好后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将军还在恢复伤口,饮食方面很多都要注意,所以沈青准备另外帮将军准备吃的,刚出门口就遇上换回寻常利落衣袍的穆遥。   见到夫人出来,穆遥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很难得的笑起,“夫人,你还是换回女装的模样好看。”   沈青邹眉,“怎么你也这么说?”将军也说喜欢看她穿女装来着,难道她真的这么不适合男装打扮吗?   “还有谁也这么说吗?”   “将军也这么说过。”   “将军这么想是自然的,”穆遥轻笑,夫人是典型的大周美女,五官精致,身材娇小,穿男装虽也颇具英气,可还是女装最适合她,说着又继续道出过来的主要目的,“夫人,之前是穆遥不识庐山真面目,硬是让将军和夫人分居而寝,我来是准备帮夫人把东西搬到主院那边去的。”   沈青摆了摆手,反正她迟早要走的,住哪里都没区别,“没事,不着急,我的东西不多,到时让杏儿收拾就好,将军昏迷的那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我们,你也很辛苦,今天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都是穆遥应该做的,夫人不必客气。”   沈青颇为欣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笑道:“找一天,我帮你好好打扮一下,我之前就说过的,你穿回女装打扮一下应该也很漂亮的,而且,好像也应该帮你找一户合适的人家了。”   好歹是将门之后,千金小姐却总在战场上舞刀弄剑,还在将军府里当管家,多不合适。   穆遥连连摇头,“千万别,穆遥还不想嫁。”   “可是…?”沈青还是感觉不妥,跟前的穆遥却已经迅速找了别的借口遁走了,沈青茫然看了看天色,又立刻奔去帮将军准备饭菜了。   重伤的人还不能一下就大补特补,也有很多忌口的东西,所以回来之后,沈青就伤患饭菜的问题拉着高靖讨论半天才放他走,去厨房做了几道精致饭菜才紧步给将军送过去。   刚到主院门口就遇上了来将军府暂住的淳于献,他一身白衣淡淡的站在主院门口,似乎就是一早准备要等她的,沈青端着饭菜走进,纳闷道:“怎么了?是住的不习惯吗?”   遇过高靖才让她知道,对住房讲究的人也是很多的,想到淳于献也是出身宗室,也就这么问了。   “不是,”淳于献摇头,琥珀色的眸子在她端着的食盒上转了一圈,又对上她询问的目光,“我有些事要找你,要是现在不方便,那迟些我再来找你。”   沈青见他有些凝重,也不知他想说什么事,默默点头,又跟着开口,“一会我去找你好了。”   “也好。”说好之后淳于献便徐徐离开了,沈青没多在意的进去了。   主院卧房内,已经等了她老半天的尊贵伤患极不满意她离开这么久时间,“怎么现在才来?”   沈青郁闷,将军难道真想把她拴在身边吗?“恩,来的路上顺便周游了一下浩洲七国,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夏侯湛闷了闷,上下瞅了她总算回归正常的女装,眼底浮上满意的愉悦神色,“不错,这样才像本将军的漂亮夫人。”   沈青无奈轻笑,这人哪来这样的张狂和自信。   用完晚饭后又在将军的房里待了许久,久到刚才还蔫蔫了的杏儿兴冲冲的把她的衣服首饰都搬过来了,就因为刚才听到她跟穆遥说的话,就一下这么积极,沈青也帮着收拾,心里却郁闷杏儿太过积极,以后她还是得搬走的…   因为身上包着伤药和绑带的夏侯湛还是不能怎么动弹,默默看着,心里却满是欣喜和满足,可转念想到这种自己女人住在自己房里的最正常不过的小事也能叫他产生高兴的满足感,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225】   等抽空去找淳于献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没什么,可这样半夜会面让沈青颇有出墙幽会的错觉…不自觉想到将军不怒自威的脸,脚步就越走越慢了。   刚到门口就闻到飘香四溢的酒香味,立刻就探头朝屋里看,果然看到淳于献坐在房中的圆桌旁暖酒,白衣在暖色的灯光中显得一团柔和,青丝白衣,只这一眼就像是画里的景色,沈青想,亏白狐狸总喜欢画她,他长得这么妖孽,要放在现代走到哪都能出时尚大片,房门敞开,像是是一早就等着她过来的。   淳于献转头看到青萝站在门口,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心中微微一顿,手中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你这么好兴致?”沈青笑着进屋,摸到他对岸的椅子上坐下。   “兴致?没瞧出我是在排解烦闷吗?”淳于献低头,边说着边继续伸手试了试酒壶的温度。   沈青邹眉,“烦闷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开解开解。”   淳于献轻哼了哼,拿着酒壶在两个白瓷杯里倒酒,“你如何开解我?我可是在烦闷你的事情。”   “我的事?”沈青问完转念想起要离开的事,心情又差了几分,看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酒杯,心里不知道多想一口喝下去,可要是喝了晕在某人情敌的房里,还在复原的将军说不定会气的爆血管…轻叹了声气,将酒杯缓缓推回去,“我不喝酒。”   淳于献微愣,记起曾听闻过的她品酒又不能喝酒的光辉事迹,喝下自己杯里的酒后,又伸手将她面前的拿杯拿回来,“青萝,我说过如果你已经有了打算,我可以帮你,自然不是说笑的,只是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打算的?”   沈青没答话,起身凑到暖酒的炉旁,帮他继续热酒,淳于献目光跟着她,“你在逃避?”   “没有,只是…”   只是了很久都没说出要说的话,淳于献接口为她说完,“只是你太舍不得。”   沈青没点头也没摇头却已经默认了,淳于献低头隐下心潮起伏,又听青萝终于出声,“我迟早是要走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将军的伤还没康复,我也不放心就这样离开…”   “而且,”沈青无奈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淳于献饮下另一杯酒,将酒杯推到她面前,“若你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这便是我可以帮你的地方。”   沈青微微挑眉,却知道这并没不是这么容易帮忙的事,“你要怎么帮我呢?跟将军打一架,然后带着我逃走吗?”   淳于献摇头,“这样的话,只怕夏侯湛会翻遍整个浩洲来找你。”他不否认夏侯湛对青萝这种炙热强势的霸爱,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撼,翠微城关那血淋淋一战便叫他知道,他刚才说的话,是绝对有可能的事。   沈青抿嘴,心里浮起甜蜜幸福的喜悦,可这却也是让她苦恼和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地方…   抬眸看了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默默的放到青萝面前的桌上,沈青疑惑,“这是什么?”   淳于献答话,“是可以叫你们可以从此不相往来的药。”   沈青半点没听明白,打开瓶子冲鼻而来是一股很凝重的药味,她没敢问白狐狸这药是从哪来的,他的那个手下之前还拿苏羽试药来着…心里泛起莫名的感觉,盖上瓶盖讷讷的转头看他,“我人比较笨,你还是直白一些的告诉我吧…”   “忘情药。”   沈青微怔,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重复的喃喃,“忘情…药?”   “恩,这是最好的法子,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受伤害,让夏侯湛彻底的忘记你,他才会放掉你,”淳于献顿了顿,“而你,也可以忘了他的一切。”   沈青抬眸,对他后半段的话有些疑惑,琥珀色的眼眸从白玉瓷瓶转到她的小脸上,“瓶中有两颗忘情药,青萝,你忘掉他就不会舍不得,才可以孑然离开,那样…他以后才会平安无事。”   忘掉一切?将他们所有经历的一切都统统擦干净吗?沈青心中隐隐滑过酸楚的痛意,相爱却不能相守,在一起只会害死他,这是老天爷给她最残忍的警告…她是终不能得到爱情的人吗?   淳于献温冷出声,“东西我已经给你,如何做选择在你自己。”见她有些失魂落魄,又继续开口,“我以怨报德的帮你几次,你还记得欠我一桩事吧?”   沈青抬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茫然的点了点头。   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瞬隐隐的光,“待你离开将军府后,与我出去游山玩水一段时日。”这是他要的补偿,等青萝离开夏侯湛以后,他会一直照顾她,带她离开这些国事和恩仇,畅游山水的避世寻暖。   沈青觉得白狐狸这么说是在安慰她,失恋以后就带她出去周游世界的散心,捏着药瓶握了握,手却连捏紧的勇气都没有,混乱的思绪仍停留在手里的忘情药上,“淳于献,这个忘情药的…质量可靠吗?”   “会不会吃了根本忘不了,或是过一段时间后又还是会全部想起来?”   她并不大算忘记将军,就算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她也不要忘记将军,然后心里还升起一点点不争气的期许,也许将军在吃了忘情药以后也还是会记得她,她的一点点奢望,毕竟他们经历那么多,那么多…   “你若是还想他记起你,便不要给他吃这药了。”淳于献的话有些绝然,他要让她彻底死心。   沈青没勇气接这句话,握着白玉瓷瓶放在身上,不能因为自己的贪心私心就去害死将军…那样,她会更痛苦,起身晾了晾,低声道:“即便是将军忘了我,我也会等他康复之后再离开,这应该可以吗?”   淳于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的时候心里升起感激的安慰,默默的走到门口,沈青握着房门微微转过身,空洞幽然的开口,“淳于献,就像你说的,等我离开就去游山玩水吧【226】   春雨惊春惊谷天,将军府里的桃花开出了花骨朵,沈青照顾将军伤势恢复的间隙,常常站在房门口欣赏院里的桃花,不知情的以为将军夫人真的是在赏花看景,知情的大约如淳于献,知道她只是在怅然发呆而已。   他给的那瓶忘情药,她还没有给夏侯湛服下…   天上有下起绵绵小雨,沈青靠在门口望着桃枝下垂着的水滴发呆,她不懂医术更不懂古代的医术,开始以为高靖医术高明的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毕竟很少有像他这么让人感觉不靠谱的大夫。   可在他的治疗下,将军的伤势确实恢复的很好,也亏了高氏一族那些不轻易外露的治伤秘药的功效,回府治疗了半个多月后,将军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停留在偶尔出来透透气的阶段,高靖说就算将军武功高强,恢复起来比普通人快许多,也没法加快伤口重新长肉的过程。   希望能快一些复原的,不只是沈青,将军也很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他说,要向镜楚王请旨赐婚,在夏至的时候正式举行婚礼,桃枝上的水滴滴落一行,沈青不自觉的轻笑,疯子将军,离夏至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却这么心急的想要复原,一直惦记着承诺过的婚礼。   其实有什么区别呢?就算没有正式成亲,府里上上下下也全是喊她夫人,恍然想起那时候在营地扯谎说自己是将军夫人,百里云直说,有些假话说着说着变真了,只是现在,真的又得变成没有的…   “小姐,我刚煮了些银耳羹,要不要也送去给将军吃?”杏儿端着一盅甜香四溢的银耳羹过来,小姐忙前忙后的照顾将军,她就多照顾着小姐的身子,等将军这次康复,她一定要拉小姐去烧香祈福,不要再多灾多难了,往后要平平安安的。   沈青邹了邹眉,回眸看了看房中床榻上的将军大人,迈着步子出来轻声说话,“迟点再给他吃,刚才醒来又处理了好一阵军营中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才哄他睡着。”   将军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她受脚伤的时候,他就总是这个不准她做那个不准她碰,现在自己伤的这么重却还是光面堂皇的说自己身兼重任,就算受了伤也不能休息,她可不是这么好骗的人,虽说他是大将军,可军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将军,骆承将军他们都是可以帮着处理的,何必非要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这么辛苦。   所以,风水轮流转,现在她是发号施令的人了,虽然不是什么好的时候机会,可对将军下命令的时候可真的不多!以后,就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杏儿听得抿嘴偷笑,哄将军睡着,原来她家姑爷在小姐面前也有像孩子一般的时候。   “我也不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多吃些好了。”沈青知道她在取笑自己,也没什么力气回嘴。   杏儿点头,又道:“对了,小姐,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淳于公子在后院荷塘的亭子里,下着雨估计也是在赏景吧,可是现在那片荷塘空荡荡的,我瞧着没什么景致好看的,不过,后院外山上的那片梨花倒是开的很漂亮…”   沈青没有接话,若有所思的愣了愣,杏儿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沈青邹眉,“怎么了?”   “小姐,我差点忘了,经过那片荷塘的时候,我还遇上高公子了,他见淳于公子在亭子里站着,就吩咐我让人送一副棋过去,我紧着先来给你和将军送银耳羹,都忘了这件事了!”杏儿端着食盘瞎蹦稍显有些慌乱,“小姐…”   “不用去找别人了,”沈青淡淡开口,安抚下杏儿,“你就回去好好享受银耳羹吧,我给他们送过去。”   听小姐这么说,差点失职的杏儿就心安的离开了,沈青从书房里找住黑白棋,冒着细碎的小雨朝荷塘走去,穿过后院的石门,一眼看到的精致,正如杏儿所说,荷塘里空荡荡的,水面只有细雨触碰的粼粼波动。   亭子里两个男人,一个白衣素然,举手投足间都有翩然,寻常人看了觉得他一身仙气,可比较了解他的沈青却觉得这是一身傻气,神秘和单纯这两个词还是有些矛盾的。   同样一身傻气的另一个一身紫衣的俊雅男子,初见的时候沈青觉得他应该很不简单,熟了以后才发觉他是个很简单的人,至少她没像云直兄叮嘱的,在他手里吃过亏。   两个男人见到她过来同时闪过一瞬诧然,紫衣兄先开口,“原来杏儿才是主子?怎么叫她派人送棋,却把你给派来了?”   她还没答,白狐狸又跟着说话,“我还正想派人找你过来,你看后院山上的梨花开的多漂亮,我寻思着可以为你画一幅漂亮的丹青。”   高靖茫然,“平白无故的,画什么丹青,我来找你下棋的。”难得夏侯湛最经身子康复一些,他终于有空可以休息休息了。   沈青踏进院子,将棋盘棋子都塞到高靖手里,走到白狐狸的位置朝后院山上望去,半山梨树满是郁郁葱葱的繁白梨花,香气宜人,果然是处赏景的好地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没先到府里还有景色这么好的地方,等天晴了,我就带将军来这边透透气~”   淳于献目光微黯,没甚言语,高靖已经在亭中的圆桌上摆起了棋局,“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你们谁先陪我下盘棋先。”   “我不会。”沈青诚实,她确实只会皮毛而已。   “我是来画画的。”淳于献说着从亭边的石廊凳上拿出宣纸笔墨,看起来确实是打算来作画的。   三个人三份兴致,场面明显已经陷入僵局了,高靖愠怒,沈青只好委屈的牺牲自己,于是待三人再度回落安稳的局面时,沈青用她很皮毛的技术跟紫衣兄对弈,白狐狸在石廊凳上摆上摊开宣纸,笔触墨渲的为她画以梨花做背景的丹【227】   “恩?这步不能放这里,你放下我很容易就赢了,不行不行,重新下。”高靖执拗的拿起沈青萝刚放下的白子,又塞到她手心里,非要她重新走一遍,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沈青用来发泄情绪的郁闷表情却惹来淳于献的不满,“青萝,别邹着眉头,之前微微一笑的表情比较好看。”   高靖听得觉得有些肉麻,可却没说出来,沈青恼了,她小小的牺牲竟他们俩得寸进尺了,不顾白狐狸要的什么微微一笑,恼怒的对着高靖开口,“高靖,落棋不悔真君子!”   高靖不甚在意的削她,“你又不是男的,什么君子不君子的,重新下,这么容易就赢,多没意思!”   沈青握着棋子在棋面上晃了晃,这一局大半是照着高靖自己的意思教她走的,就算只懂皮毛,被敌人这样指点江山的下棋,谁还有心情牺牲,“那你自己跟自己下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拉上我。”   “我试过了,可始终没有输赢的棋局实在令人头疼。”对局变数层出不穷,不偏不倚的话哪边不容易输掉。   这是在间接炫耀自己聪明吗?   沈青这边正无语…那边又接到白狐狸的指令,“青萝,笑。”   “笑不出来,我现在可以哭给你们看。”   高靖凝眉看了看棋局,这一局下的混乱,沈青萝又兴致缺缺,于是转口退让,“那重新下过重新下过!”   沈青把棋子放回罐子里,“…不下了,再下我要吐血了。”   高靖气闷,“你太敷衍我了!我为你家将军治伤尽心尽力,你还亏欠我这么多事,竟连陪我下棋都不肯。”   沈青正想接话反驳,一旁的淳于献笔墨微动的淡淡开口,“不下棋就聊聊天好了,能解闷不就行了?”   “聊什么?”沈青开口问,高靖也转眸看他。   淳于献抬头,眼眸清淡的望了一眼远山的梨花,“我们淳于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用梨花酿酒。”   高靖听到这稍稍起了一些情绪,接口道:“我曾百里云直说,淳于家的梨花酒世上罕有,是万里挑一的佳酿,幼时他就一直念叨要摸进淳于家去偷几壶出来,可惜淳于家的暗器机关太过厉害,他空有贼心没有贼胆。”   淳于献轻笑的接话,微带一丝傲然的出声,“他真有那份贼胆,还能闯过我们淳于家的阵法,家中长老肯定要请他喝上几杯,但要想要带走几壶可不一定了。”   沈青在一旁默默听着,想起云直兄确实是很爱喝酒的,又听出另外的一些事,看来淳于家不仅擅长命理玄学,还是很在行机关暗器的。   轻淡淡的声音又继续说着话,“我们淳于家酿的梨花酒确实十分珍贵,梨花带了离别的意思,家族中人也多在离别时拿梨花酒欢庆畅饮。”   高靖淡笑,“别人都是在团聚时才开怀畅饮,你们淳于家倒是反其道而行了。”   “分别也不一定都得伤心难过,”淳于献意有所指的说着话,琥珀色的眼眸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青萝,“人生在世匆匆数载,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都应该早早的看清楚才好。”   高靖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淳于献怎么忽然从美酒聊到人生道理了,虽然没开口,却觉得有些扫兴,一旁的沈青却听得一阵戚戚然,白狐狸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听得,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都该早早看清楚…   “恩,画好了。”   淳于献说着拿着手里的画站起身,宣纸在她面前轻动了动,映入眼帘先是清淡皎洁的半面梨花,她空坐在桌前,低眉看着桌面的棋局,眼眸里是他从不曾画过的淡淡哀伤,沈青微愣,虽然刚才下棋的时候没什么笑容,可她的表情真有这么忧郁吗?画里的人都看着都不像她了,怎么好像变成林妹妹了…   高靖凑过来看了看,顿时叫出来,“怎么没画我?!”   紫衣兄抬头问白狐狸,“喂,我也坐着这么久,你画画的时候怎么能刻意把我疏漏掉?”   “我本就没说要画你。”   “你…”   一场好兴致,幸亏最后没有真的吵架收场,沈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再走几步拐弯就到将军的房间了,她却有些走不动了,转身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淳于献给她的忘情药,握在手里,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面上,再拖延也总是要了结的…   “咦?小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杏儿端着重新热过的银耳羹过来,“姑爷好像已经醒了,我就让厨房把银耳羹重新热了一下。”   沈青站直身子,“交给我就好,你去帮着准备晚饭吧。”   “好。”杏儿点头,不疑有他的将银耳羹交给小姐,进来小姐与将军愈加恩爱,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卧房内已经亮了灯,沈青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将军披着藏青色的轻裘,趁她不注意又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立时邹眉出声,“将军,你又犯规!”   夏侯湛抬头,看着自己怒冲冲的小妻子,轻笑着开口,“没有犯规,本将军忙的不是军务的事。”   “那是什么事?”沈青用腿把门关上了,把手里的银耳羹放到房中的圆桌上,一边问一边走到书桌前,将军拉着她到身边,药味很重,她却已经闻得很习惯了。   “本将军在写给请婚的折子,写好了明日就叫人送过去。”真煌城到镜楚王那有好一段距离,把请婚折子的送出去后,他也可以吩咐刘副将开始筹备婚事了。   沈青心头微动,低眸不敢去看将军写的东西,顾左右而言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而且,筹备婚事很麻烦的,多费神费事啊~”   “能有多麻烦?让刘副将和穆遥去准备就可以,你只要准备好穿嫁衣就可以了。”   “我觉得太麻烦了…”   夏侯湛邹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你今日怎么有些奇怪?”   “哪有奇怪,”沈青有些心虚,扶着将军起来,“杏儿煮了银耳羹,你过来尝尝味道。”   两人在桌旁入座,沈青把热乎乎的银耳羹端到将军面前,甜香四溢一点都闻不出别的什么,夏侯湛看了看碗中的东西,“你不吃?”   沈青摇头,“你午睡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我看着你吃就好。”   夏侯湛微点头,拿着勺子开始喝甜汤,沈青杵着脑袋直直的看着他,过了今晚,她也许就没有这么近距离看着将军的机会了,他会不认得她,会忘了她,忘了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和还没开始的相守。   看着银耳羹一口一口的被将军喝下,沈青挣扎苦涩的心情变得越发浓郁,恍然想起将军好像从没跟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我喜欢你,我爱你的话从没听过,几乎都是愤怒的训话和命令,每次都霸道十足的宣示她是他的女人,毋庸置疑不得反抗。   “将军,如果我做了不听话的事,你会怪我吗?”   夏侯湛停下动作挑眉看她,像是猜中了什么似的,轻哼着开口,“本将军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你做什么不听本将军话的事了?”   沈青在心里苦笑,“现在可以不说吗?以后我再告诉你。”   “多久以后?”   “很久很久,久到我们都已经七老八十、白发苍苍,我再告诉你。”久到我们都已经活够了,都站在生命真正的尽头,我再全部告诉你。   夏侯湛听得微微邹眉,“要等这么久以后才说?难道是很严重的事?”   “恩,有点严重,”沈青点头,在将军继续说话前再度开口,“将军,如果我们下辈子还能遇上,你也会娶我吗?”   “会。”他早已在心里立誓,以后永生永世,他们都会在一起。   沈青欣喜的笑,兴起心里最后的几分跃然,“那下辈子换我追你吧~?”她会狠狠的弥补他,茫茫人海,她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将军,然后就立刻冲上去抱住他,大声的告诉他,你,做我的男人!   她可以现在就把下辈子的愿望想好,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和她的将军在一起,恩爱,平安。   不知为什么,夏侯湛想笑却笑不出来,眉头也邹的越来越紧,她今天说的话做的事都太奇怪,虽然找不出线索,理不清思绪,心却猛地不安起来,“蠢女人,你到底做什么不听话的事了?!”   沈青不答,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滑落,夏侯湛怔在原地,沈青倾身靠上去,并着嘴角的泪水吻在他的恢复不少气血的唇上,她的对不起,一下两下三下,她的对不起,这辈子都说不完,还不清。   夏侯湛凝眉,一面气怒一面将她搂进怀里,沈青不敢靠近他胸膛上的伤药,微微的退缩,可他的吻却更加炽热,她攀在他带着绷带的强壮手臂上,听到他冷怒坚定的声音,“你要敢做什么惹怒本将军的事,本将军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你!这辈子不会放过你,下辈子也不会,永生永世都不会【228】   离开房间的时候已经凌晨,沈青抬头,正好看到鸽子飞离云层,低空盘旋浅远的回音,她转头,隔着房门,一面远景晨雾寥寥,一面炉火生暖幽静沉寂,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她启步离开。   星辰交替,一碗香气四溢的银耳羹叫真煌城的大将军睡了一天一夜,夏侯湛在第二天的清晨醒来,他坐在炉火温温的房中,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张开的手掌握了握拳头,脑中的思绪有些引接步上,刘副将端着可口的早点送到房里,“将军,先吃早饭吧。”   “我是何时伤的?傅彦澈大军压境已经退兵了?”他记得大周大军压境却不记得具体的经过结果。   刘副将怔了怔,似乎很惊讶也似乎已经预见了这样的事,回神过来,又继续装着很惊讶的样子,“大夫说将军这次伤的太重,脑中有淤血积压,许会记不得很多事,想不到是真的…”   夏侯湛听得剑眉微蹙,并不觉得脑后有何处疼痛的地方,刘副将又继续开口,“将军,大周已经退兵了,他们被镜楚雷骑伤了元气,定不会立刻再犯,眼下由骆承将军他们在军营中主持大局,将军就安心养伤吧。”   说着又木讷的把早点放到桌上,“您还在养伤,不能饿着肚子,卑职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早饭。”   夏侯湛起身,去拿轻裘披在身后,看着住了许多年一如平常的卧房,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房里十分空旷,好像少了许多的东西,“刘副将,房里有什么东西坏了吗?为何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东西?”刘副将闻言立刻细细打量了一番,少了东西,在夫人没来将军府之前,将军的房间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他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的,“没有啊,将军缺了什么东西吗?”   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他想不起来,只是感觉好像空了许多…   “算了,”夏侯湛没有仔细追究,坐到圆桌旁吃了两口刘副将送来的早饭,味道与他记忆中的不一样,可又好像很熟悉,邹了邹眉也并没问什么,漠然出声,“待会去请骆承将军他们过来,本将军有事要问他们。”   “将军还在养伤,就不要操心军中的事务了吧?”   夏侯湛面无表情的抬头,“本将军让你去你就去,军中事务岂是你说不管就不管的。”   “是,卑职这就去办。”刘副将连忙应话,心情忐忑的退了出来,将军睡了一天一夜,府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十分茫然无措,却不得不遵循夫人的安排行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将军,好像真的变回从前的那个将军了。   房外拐角的暗处,一身石蓝色男装的沈青默默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又站了一小会儿才转身离开,那颗忘情药果然让他忘了自己…   夏侯湛,从此,你当我是陌生人,我空怀与你的记忆而活。   离开主院,她七弯八拐的回到自己在将军府的新住处,荷塘旁的一处十分僻静的小院,临近将军府的厨房,既不容易被察觉,也方便为将军准备吃的喝的,还没进小院的石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位公子,午饭是多加一道川穹白芷炖鱼头,还是冬笋竹荪汤,还是做一道山药栗子炖羊肉?”杏儿站在院中的石桌旁,对着桌前正对弈的紫衣兄和白狐狸很不让人忽视的问话,虽是矜矜业业的模样,却是一脸子怒气。   高靖有些受不了,看到沈青萝回来,指了指他身后的杏儿,邹眉开口,“快管管你的人,我才刚被她撑饱,她现在就立刻来逼我吃午饭了!”问他们吃什么就算了,一问就问了一连十二道菜,前头沈青萝还有没听到的,而且还都是补气养身的菜。   沈青徐徐靠近,看着撅着嘴的杏儿淡淡开口,“杏儿,别闹了,你先回房去。”杏儿气闷不已,却执拗不过小姐这般忽然而荒唐的决定,跺脚就转身奔回房去了。   她一手压下有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消息,命令所有的人都不许提到夫人这个词,提起沈青萝这个人,将军府内有刘副将为她管制,军营中有穆遥为她镇压,直到她离开镜楚之前,都不可以传出她的半点消息,等她离开后,就算将军在听到什么,也一定想不起遥远陌生的事,所以,她让自己退到最隐蔽的位置,只是连带着,把高靖和淳于献还有杏儿都拉下马了。   淳于献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她,拍了拍身旁的石凳,沈青从善如流的坐下,淳于献本就没兴致对弈,高靖的棋艺在七国之内是有名的,轻声开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   沈青点头又摇头,她懒得动又想起杏儿被气走了,淳于献离开棋局为她去房里倒茶。   “唉?你下棋还这么忙活干什么?”   虽然夏侯湛失忆,你喜欢沈青萝也不用喜欢的这么明显吧?!高靖十分气闷这些人的不着调,却还是没拉着人,沈青挪着屁股坐到淳于献的位置上,杵着脑袋看棋局,“唔,我陪你下,要怎么走?你说吧。”   高靖双手撑在桌前看她,摇了摇头开口,“我高靖一向自喻很能看透人心,却几次三番看不透你,他忘了你,你也好像并不伤心。”   当初夏侯湛生死一线,沈青萝疯了一般,封闭自己所有的情绪,几日不吃不喝的守着他,他们之间的感情,瞎子都看得出来,可现在,她却要用这么彻底的方式离开他…他都不知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沈青抬头,眼眸没有鲜活的神采却依旧清润明澈,带着一丝执着的坚定,声音不高,“我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是自己做的决定,没有什么好伤心的【229】   高靖默默听着,意味深长的叹了声气,细长手指并着白子放回棋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已经派人带消息去真国,等夏侯湛的伤势好一些,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营中练兵,荒城对阵,翠微城上的绝然冷冽,为夏侯湛封闭所有的情绪,却还能带兵攻城以力挽狂澜之,势攻城夺地,现在又自己默默承受欢喜悲伤,她的坚强和力量真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看不透她到底是为什么,也劝不动。   沈青点头,自从上次叫人带来的信后,百里云直和苏羽到现在还没消息,跟淳于献去游山玩水之前,当然必须得去真国看看他们。   小院房内,拿着热茶的淳于献久久没有动作,背着光,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深沉…   入夜后,沈青孤身坐在小院厢房的书桌前,桌上摆着将军写给镜楚王的请婚折子,将军铁画银钩的字迹在微暖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坚定,沈青来回看了不下二十遍,心里一遍遍滑过隐忍的酸楚,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后悔去找他,又闷闷的把折子收起来放好,枕着手趴在桌上,再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现在是最好的样子,以后再不会有什么劫数,他会永远好好的活着,这样就够了。   镜楚的春天有久退不去的寒气,暮春过后,太阳终于开始频繁的出现,隐居了一个月的时间,沈青每天都早早起床,忙着为将军准备好精美可口的饭菜和补身子的补品,然后就窝在自己的小院里晒太阳,午后,她会摸着将军午睡的时辰,偷偷跑去看看他伤势恢复的情况。   虽然高靖也隐身了,可治疗的伤药却还是由他在调配,刘副将每天都会跟她汇报将军恢复的情况,沈青听得很欣慰,紫衣兄果然还是尽职尽责的,将军的伤势恢复的很好,不知是用了什么神药,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已经赶上正常三五月恢复的进度。   府里的下人都被谨慎本分没出一点意外,刘副将与穆遥都很听她的话,只有杏儿会偶尔闹闹别扭,时间久了,她也不再那么气闷了。   晌午的暖阳下,沈青独自一人闲闲的坐在小院里,淳于献出门办事去了,这几天都不回来,高靖一早就出门闲逛去了,从后门离开的,沈青在心里默默盘算,现在一切都安稳下来了,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也该启程去真国了…   “小姐!”杏儿的惊呼声从小院外传进来,沈青疑惑,她记得杏儿跟着高靖出门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姐小姐,那个那个!”   咋咋呼呼的杏儿冲进来,一脸的慌张,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沈青忙站起身,“这么大声干什么?想叫将军发现是不是?”   杏儿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个那个!”   “哪个,到底是怎么了?”   激动的杏儿顺了顺气,终于可以正常的说话,“小姐,百里公子来真煌城了!”   “百里…”沈青先是一愣接着惊讶无比,“云直来了?!”   “是啊,我刚才跟高公子在茶馆里听戏,看到了两辆马车路过,还看到了百里公子,高公子就叫我回来通知你,杏儿就连忙跑回来了。”   沈青紧张起来,将军身边所有的人她都对好了口供,唯独云直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不知在真国吗?怎么会忽然来真煌城了?她跟将军之间的事,云直兄大概是最了解的,他要是说出来…“那,他现在到哪了?!”   杏儿摸了摸脑袋,半推测的开口,“我刚才是抄小路从后门回来的,百里公子肯定是走大门,现在应该已经到将军府门口了。”   沈青听到这,拔腿就冲了出去,不能叫他先见到将军,不然,她为离开做的一切准备就很危险了!   脚步匆忙耳边都是冷风,最近总在将军府七弯八拐,对府里早已熟悉的很,沈青摸着最近的路疾奔,都顾不得想会不会碰上将军,一路跑到将军府门口,刚站住身子就看到府门口赫然站着一个让她更加惊诧的人。   一身锦粉的华衣锦服,身后是夸张到很难让人忽视白色长绒披风,那人定了定神,在看到她后立刻欣喜过旺,“青萝!”   这带着无比高兴热情情绪的高声呼唤叫沈青瞬时有些脚软,公主殿下,你还能在大声一点吗?!还没回神,苏羽已经眉开眼笑的朝她奔过来了,步子很急可身子却很慢,“青萝!”   羽公主横冲直撞的本事一点没改,可怎么现在身手大不如前了?沈青疑惑了一下,立刻迎了上去,还没靠近,苏羽身后就立刻冲出来一个银白袍子的紧张身影,一面怒容一面激动,“笨丫头,你跑什么,我一下没看住,你就开始疯癫了是不是?!”   苏羽被他拉住了,原本对青萝欣喜热情一下被云直兄浇灭了,撅嘴瞪他,毫不示弱的不满,“什么丫头?我一早说了你不能叫我丫头了,你还叫!”   百里云直闷着一张脸,不知该说她什么好,苏羽不依不挠,“快改口,不然,青萝肯定要笑我的!”   被晾在原地沈青被这两位小祖宗弄得满心焦急,不知道该先打晕哪一个好,苦着脸几步上去,想说把他们请到自己僻静的小院在慢慢吵慢慢聊,谁知他们根本没有给她插嘴的功夫。   百里云直邹眉,也是毫不相让,“笑你也是应该的,身怀六甲还这样整天这样横冲直撞的!?哪点像为人妻母的样子,不是丫头是什么?!”   身怀六甲?!沈青被震的差点魂飞魄散了!低头看了看刚才步态缓慢的苏羽,在夸张的长绒披风下,果然是有很不得了的玄机,她刚才一直紧张自己的事,都没注意到这点。   “好啊…臭百里云直,你后悔了是不是?”   风云忽变,百里云直显然踩到羽公主殿下的哭点了,苏羽倒抽气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沈青吓得也跟着倒抽气,连忙拉住苏羽,“别哭别哭,千万别哭【230】   苏羽扁着嘴转头看向身旁的青萝,心里的委屈一下就滔滔不绝的涌上来了,“青萝!!”哭声喊了一句,下一刻就扑上来把她抱住了,百里云直僵着脸站在一旁,眉头锁的要多紧就有多紧。   沈青被她圆滚滚的大肚子顶着,一脸的不知所措,紧张的连忙安抚她,“你先别哭你先别哭,云直他不是故意的,千万别哭,要是真的忍不住也不能在这里哭!”   “呜呜!~~~~”苏羽忍不住心里的气,虽然没有嚎啕大哭出来,却还是哽咽抽泣的不行,“他明明就是故意的,怎么不是,明明就是!”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沈青无奈的很,一面安慰怀里的一面对云直兄使眼色,“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公主道歉啊!”   百里云直邹着眉头撇开头,“…我不道歉。”他还不是担心她和孩子受伤而已,次次都这么让着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呜哇…!!”话音刚落,苏羽就立刻哭的更大声了,沈青一眼就可以看到府门口有不少路过的人流驻足观看,心里郁闷不已也更加焦急了“不道歉?百里云直,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还好意思说苏羽没有为人妻母样子,我看你才没有当人相公父亲的样子,哪有刚一进门就吵架弄得大哭的,娶了妻子当然要疼爱的,怎么能老是怄气吵架呢?!”   这一段噼里啪啦的话叫两人听得怔了怔,原本泪流满面的苏羽一下就止住泪水了,然后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佩服和赞同,“青萝,你说的太好了!”拉着她的手抽了抽鼻子,一脸骄傲的转头看百里云直,“你看你看,青萝也是帮我的!”   百里云直听得更加气闷了,他哪里没有为人相公父亲的样子了,“你这家伙,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你还不是三天两头儿跟将军怄气吵架?行,你们站成一线,我去找将军说理去,他肯定不会站在你们那边!”   “嗳!别!”百里云直说着就要走,沈青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趁着这功夫看了看主院的方向,没看到将军的身影后立刻安心了不少,百里云直奇怪她这紧张兮兮的模样,心里猜测她肯定又做什么惹恼将军的事了,轻哼的笑,“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叫我说中了?”   “不是…”沈青低眉抿了抿嘴,“你先别去找将军,也别和公主怄气了,我有事跟你们两个说,重要的事。”   她的表情很严肃,也是正经的话,倒让百里云直和苏羽有些看不明白了,两人相对而视的看了看,又一同把目光落到沈青萝身上,百里云直开口,“我在真国听到傅彦澈带兵犯境的事就为你们担心,后来听到将军受伤的事就立刻赶过来了,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青正要开口,就看到刘副将从里头脚步匆匆的过来,“卑职参见百里公子,参见羽公主殿下,”百里云直挥手让他免了礼数,只是一阵子没加而已,又不是什么外人,刘副将站直身子,看了看四周才敢出声继续喊人,“夫人。”   声音不高,自将军失忆后,沈青一直明言要求,府里任何人都不能这么叫她,可刘副将和穆遥他们还是改不了口。   沈青不想在大庭广众的地方多说什么,“刘副将,派人把云直和公主的东西都搬进来吧,安排到东厢住下。”   “是。”刘副将听命下去办事了。   将军府的张扬前院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苏羽身怀六甲,沈青就带着云直和苏羽直接去了东厢的书房,一杯香茶,一杯温水,袅袅细烟,百里云直按耐不住的问,“到底是什么事?为何不让我先去见将军?”   沈青知道,如果把全部的事实告诉云直,他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做法,于是只告诉他,将军重伤之后忘了许多事,把她也忘得一干二净,她又早就决定要离开,所以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百里云直听得脸色变来变去,十分惊诧,“我与你们才分别几个月而已,怎会发生这么多事?”苏羽很同意的点了点头,“是啊,湛哥哥怎么就偏偏忘了你了,而且,云直与我说,你和湛哥哥明明已经和好了,都要成亲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呢?”   苏羽邹着眉头作总结,“那样,湛哥哥多可怜啊……”忘了自己爱的女人,就连她离开也一无所知,那是多么遗憾的事情啊,应该是让湛哥哥重新记起青萝才对啊~!   可怜?沈青听得心里有些难受,落寞低头,“事情已经这样子了,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你们帮我保守秘密就好,在将军面前不要提起我,云直,公主,你们会帮我的吧?”   百里云直在心里叹气,他一向知道沈青萝的脾气执拗,又是个闷葫芦,当初他和苏羽的事一头热的紧着帮忙,她自己的事却从来不说出来让别人帮她开解分析,他要是不帮,沈青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收拾东西遁走,到时更不好收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沉然开口,“就算我愿意帮你,你与将军之间肯定不会就这样了断一切。”   沈青听得十分不解,抬头疑惑的看他,苏羽也有些听不懂,百里云直侧身拄着手支在桌上,左右看了看她们俩,寥寥出声解释,“我与将军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对别的女人如此,沈青萝,你对他是特殊的,”就像将军当初告诉他的,与众不同~“就算他忘了你们从前的事,也会重新喜欢上你。”   云直的话叫沈青心里怔了一下,泛起难以言喻的情绪起伏,一旁的苏羽听完也觉得很有道理,“青萝,云直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她以前才那么惊奇湛哥哥会娶妻,他从来对别的女人都不感兴趣的!而且,她缠了湛哥哥那么多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呃…公主,那是兄妹情,我们另当别论…   “我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了,所以刚才才这么紧张带你们先回来,”沈青说完又在心里默默的坚定一遍,故作轻松的轻笑,“幸好有高靖在,将军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本来准备这阵子就出发去真国找你们,没想到还没出发,你们就已经来了。”   “幸好你没出发,不然我们就碰不上了。”苏羽跟着笑,又想起青萝刚才这话的另一个关键,“高靖,高大哥也在这里?”   沈青点头,当初她就觉得苏羽与高靖也应该是认识的,只是当初苏羽不在场,她也没有细问,“可是你们这趟来的也太突然了,应该先派人通知我们一声才对,不然我和高靖他们可能真的要白跑一趟了。”   遇到这样的事,她就深切感觉现代通讯的便利了,可惜她对电器科技什么的不熟,不然好好研究几年,估计可以垄断整个市场…==   “而且,”沈青捉到现在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大问题,转身摸了摸苏羽圆鼓鼓的肚子,苏羽幸福的扬起笑容,带着母性神采的别样的美,“云直,苏羽现在怀着孩子,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你怎么能让她也跟着千里迢迢的老镜楚来!”   苏羽接口答话,“一是听到镜周之战和湛哥哥受伤的事,太担心;二…我们这趟是私奔出来的。”   “私奔?!”沈青声音高了八个分贝,蹭一下就站起来了,重逢后多一个人出来已经是不得了的事了,现在云直兄和苏羽竟然还是私奔来镜楚的!“你们为什么要私奔?怎么回事?难道真国圣上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吗?”   现在她的事情解决了,要好好审问清楚他们两的问题了!   苏羽一脸无谓,看着一点都觉得她是私奔出来的,感觉更像是郊游出来的,伸手拉着青萝坐回原来的位子,笑笑的解释,“父皇是同意的,他本就疼我,现在我都已经怀孕了,他能不同意吗?只是…我哥,他不同意,那时候又刚好遇上镜周之战的事,云直担心你们在这边的情况,所以,我一怒之下就毅然跟云直私奔了!”   “……”什么叫一怒之下,这是冲动好不好,沈青无力的扶额,百里云直被这小女人的一番话说得一脸酱色,“什么叫跟着我私奔,明明是你抓着我离开真国的…”   苏羽嘴巴一扁,小巧的五官再度微微拧起来,“是啊是啊,我抓着你走的,你后悔了是不是?”百里云直没答话,苏羽更纠结了,“你就是后悔了!”   沈青终于知道他们在门口唱的那一出是怎么回事了,连忙拉过苏羽安抚,怀孕的人会比较情绪化,可是苏羽本就是个很情绪化的人,现在刚到将军府就一连哭两回,她真有些吃不消,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是不是,你别瞎想,他要是后悔就不会带着你来了,可是,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苏裕舟为什么还不同意【231】   为什么不同意?一想到这个问题苏羽的心里的委屈和郁闷就上来了,“我本来还很高兴他能够回来的,青萝,你没看到,我父皇见到我哥哥回来的样子有多开心,可是偏偏他就是不同意我跟云直的婚事,也不知为什么,硬要拿皇族不能与宗室门人成婚的理由去说服我父皇,我父皇本来都同意的,被他说一说又犹豫了,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   皇族不能与宗室门人结婚?沈青听得愣了愣,然后想到了薛以旋,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她对傅彦澈的执着才一直得不到回应?   “青萝,你说我哥哥多奇怪啊,我都已经怀孕了,他都不肯答应,我追问他真正的理由,他也不告诉我,还说如果我要是不肯听话,就把要把我关起来,我想想就生气!”苏羽摸着肚子,气闷的撅着嘴,看着一点都不像身怀六甲的母亲。   沈青无奈的笑,“我想他以后应该会理解你们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总会想通的。”   她从前的认识的苏裕舟可不像是苏羽口中的那个样子,顿了顿转头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云直,他脸色闷闷,显然是有什么心事,这次见到他到现在都没看他开心的笑过,他离开后也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会心情不好…   不过,云直和苏羽的难关还是可以克服的,毕竟只要说服苏裕舟同意,他们就可以继续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不像她和将军,在一起,只会…摇头不愿继续想下去,难得重逢,当然要开心一点才对。   “这么说起来,你们还没成亲的?”   苏羽点头,“本来父皇都开始筹备了,后来又搁置了。”   沈青眸子闪了闪,瞬时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兴奋的提议道:“反正你们都已经私奔了,不如就直接成亲好了,在这里,就在将军府,直接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我来为你们筹备婚礼!怎么样?”   虽然云直赶上了未婚先孕的这班列车,但也没理由叫他们因为奇怪理由的阻扰,就没法给孩子一个正式的家庭,毕竟苏羽怀着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多委屈他们。   “婚礼…?”苏羽听得眸子也跟着闪亮亮的,俨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不用回答沈青就知道苏羽已经很期待了,就等着云直兄的答复了。   百里云直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感动的,青萝她明明自顾不暇,还想着为他们的事情操心,两人等着他的答复,显然等的很焦急,他并不是不想答应,可要是答应的话…百里云直倾身拉过苏羽的手,转着她的身子面对自己,“我们已经私奔了,再这样成亲,我们就成了野鸳鸯了,这样…你也愿意?”   百里家不是食古不化的宗门,家中长老也对他比较好,复杂到最后,最多将他从百里一族中除名,让他可以跟真国圣上正式提亲,然后明媒正娶让她嫁给自己,可现在事情直转直下,他一向不重视名利,可苏羽毕竟是一国公主,难道真叫她这样跟着自己?   “你只担心我不愿意?”苏羽小心翼翼的反问?   云直点头,“我本想明媒正娶接接你进门,只是现在好像还不行。”   苏羽抿着嘴没有说话,眼里却是满是喜悦,来镜楚这一路上,云直一直闷闷不乐,她以为他后悔了,后悔他们当初发生的关系,只是因为孩子才不得不带着她,不得不娶她,可原来云直只是担心她不愿意,只是担心不能给她正式的名分而已,带着一股子什么都不在乎的小骄傲微扬起下巴,“野鸳鸯就野鸳鸯!我都跟你私奔出来了,才不在意那些呢!”   百里云直一脸败给你的无奈表情,眼底却是喜悦和爱怜,嘴角划开笑容,将她轻轻拉到怀里,这笨丫头…   一旁的沈青抿着笑,看着满心感慨,要是现在手里有部相机多好,这么有爱的画面,不拍下来留作纪念真是太可惜了!~~   被抱了一小阵,苏羽就很不好意思,“放开啦,青萝会笑我的~”   百里云直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抱着他的全世界,难能这么轻易松手,要多抱抱才好,转头很随性的对青萝吩咐,“还愣着干什么?我们都答应了,你还不去准备婚礼的事?”   沈青起身作揖,一脸暧昧的笑,“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说着就屁颠屁颠的跑出来了,沈青抬头,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灿烂,这阵子阴霾的心情因为云直兄和苏羽的婚事终于变得晴朗起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啊多好~   要照顾将军的伤势,还要为云直和苏羽筹备婚事,当然,要秘密的进行,想到有这么多的事要忙,沈青瞬间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脑子立刻开始构思起婚礼的细节和步骤,还有要准备的东西,一边想着一边朝自己小院的方向走。   在将军府办婚事也是很不错的,虽然亲人不在,可他们这帮朋友都在这里,婚礼肯定会很热闹,沈青将婚礼的步骤一步步分开筹备,起承转合的进度也打算考虑进去,想的越多脚步就走的越快,准备赶紧回去找纸笔把构思都记下来,然后再吩咐刘副将和穆遥他们去准备~   七弯八拐,再转过一个墙角就到自己的小院了,刚转过墙院,沈青的步子就瞬时顿住了,是惊在原地的。   夏侯湛站在僻静小院的门前,目光茫然的看了一圈,不偏不倚的落到前头墙角忽然出现的娇小身影,眼眸清冷的毫无温度,漠然的径直打量他,脚步声很熟悉,他在房里养病的时候常能听到这个见不到面的脚步声,一身石蓝色的男装,像是府里下人的打扮,可却与府里的下人极为不同,而且,他明明是个女人,为何要穿一身男装,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府里?   沈青像是被抓现行的老鼠,惊诧的顿在原地,婚礼的构思被震得烟消云散,脑子里想起自己的决定,又记起云直的话,下一刻转身就飞奔着逃走【232】   将军怎么会找到小院来?沈青一边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路摸到厨房后面的杏树旁蹲下,气喘吁吁的回头看,才发现将军并没有追来,她抱着自己的小腿平复心情,应该只是凑巧而已,应该只是什么都没有怀疑,她穿着男装,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应该什么事都没有。   沈青努力的自我安慰,另一边,夏侯湛只是定在原地,莫名的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身后的小院一如既往的清幽宜人,只是多了人居住,气息也自然不一样,脚步微转,不紧不慢的回了自己的主院。   刘副将已经安顿了好了百里公子和羽公主的行礼东西,又调配了两个下人在东厢守着伺候,公主身怀六甲,只怕他还得跟夫人把杏儿借过来伺候着,正想着去主院跟将军汇报,在门口就与将军碰上了。   夏侯湛一身漠然,看到他后步子也没有半分停顿,刘副将倒是愣了愣,朝将军回来的方向看了看,将军不常在府里走动,也不知刚才是到哪里去了,“将军。。”   “正好,本将军有些事要问你。”   刘副将又默默顿了一下,微低头,信步跟在将军身后,心里已经更加紧张了。   主院书房,“将军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夏侯湛坐在圆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看也不看他的清冷出声,“是谁厨房旁边的小院里?”   刘副将不自觉哆嗦了一下,夫人警言命令,他刚才一直暗暗祈祷不要是叫将军发现那个小院了,没想到好的不灵坏的灵,偏偏就是他最担心的这件事,“是…是…”   夏侯湛微蹙眉,刘副将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没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难道你藏了什么人在那里?”   “不是不是!”刘副将连忙否认,“不是卑职藏得…”他里想说是夫人自己把自己藏起来的,可想到夫人的命令,又不敢开口。   “那是谁把人安置在府里住下的?看起来也已经住了好一阵子了,”夏侯湛语调冷了几分,抬眸看他,“刘副将,现在这样的事,你都可以先不问过本将军了?”而且,那个藏在府里的女人十分奇怪,虽然常在府里走动,却从未在他面前露面过,似乎是刻意躲着他的。   刘副将吓得立刻单膝跪下,“请将军赎罪!”顿了顿话又再度开口解释,“将军,那小院住的是穆遥少将的一个兄弟,前阵子来的将军府,当时碰巧遇上将军在阵前杀敌,穆遥少将便让我先把他们安置在府里,后来将军又受了伤,卑职也寻到机会跟将军解释。”   夏侯湛轻哼,语调轻慢的出声,“兄弟?”   “…是。”刘副将吓得不轻,也不知这样说到底对不对,难道夫人已经被将军完全发现了?   书房陷入一片沉默,夏侯湛半眯眼看着跪在脚边的刘副将,心中的怀疑也更加深沉,穆遥一向是秉公无私的人,刘副将也从来不会骗他,如今刘副将为了那个穆遥的‘兄弟’竟公然对他撒谎,他倒是很想看看,她的那位‘兄弟’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们对她这么好。   半晌,刘副将头顶才缓缓传来将军的声音,“本将军这些日子吃的饭菜不像从前的味道,是谁做的?”   刘副将咬牙,“是他做的,他也不好意思白白借住,就主动帮着为将军做膳食,卑职看他厨艺很好,便也同意了,是卑职太过逾越,要是将军觉得不习惯,卑职立刻就让他别做了。”   夏侯湛站起身,玄墨色的衣袍轻微摆动,抬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淡然开口,“从明日起,饭菜和汤药都让他亲自给本将军送过来。”   “亲自…送过来?”刘副将惊诧把话说成了两段,抬头疑惑的打量着将军的脸色,可心里又觉得不对,若是将军真的记起了夫人,不可能还这么镇定自若,肯定是要大发雷霆才对…   夏侯湛低眉,语调傲然,“不可以?”   “没有没有,可以可以,卑职这就去告诉她!”刘副将巴不得立刻找夫人说这件事,在将军的默许下起身走到门口,才想起这趟来找将军的正事,“对了,将军,百里公子与羽公主来了,刚才将军不在主院内,所以没能立刻见到将军。”   “哦?”夏侯湛微挑眉,刚才仿佛是有听到一些哭声。   刘副将点头,“是,因为羽公主怀孕了,所以卑职就先带他们去东厢休息了。”   怀孕?…夏侯湛听得眉头又邹了邹,“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副将领命,装着镇定的退了出去,离开了主院又立刻狂奔的跑去找夫人,跑了一小阵,步子又缓缓慢了下来,不对,虽然他必须听从夫人的命令,虽然将军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虽然不知道夫人到底是什么打算,可既然现在将军主动提起,他也应该帮帮将军才是!想到这,刘副将心里又有了另一个决定…   蹲了好半会儿,沈青才敢出来,也不敢立刻就回小院,直接去了厨房忙活,安定了心情,在阿虎徒弟的帮助下为将军和苏羽准备吃的,脑子继续构思婚礼的事。   古代的婚礼她没参加过,脑子里的记忆都是来自那些电视剧的画面,所以顺便跟厨房的下人们咨询了不少镜楚婚礼如何操办事,心里也渐渐更了主意。   放下手中的功夫把东西一样样记下来,将军府和东厢内的布置,大红喜布和红灯笼是必不可缺的东西,新房的配备,那些各种双样的东西,她还得去外头找媒婆喜铺研究研究,当然还有云直和苏羽的大红嫁衣,都得全部重新定制,样式可以有她来设计,让绣坊制作加工,而且苏羽的肚子这么大,肯定还得特别量身定制,要做的更加漂亮才是。   沈青想到这,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没想到苏羽的肚子这么大,看着好像再过不久就可以生产了,她还得多画些小孩衣衫的图样出来,苏羽就像小孩似的,她当然得帮着做准备,把这些都提早预备好,想到这,脑子里又忽然顿了一【233】   他们和云直分开才几个月而已,苏羽这眼看着就快生了,显然是之前就怀上了,沈青掐指算了算,算到他们在风凌山剿匪的时候,日子就真的差不多了,可是…为什么,他们一下就怀上孩子了,还能先上车后买票,她却一直都没怀孕?!   奇怪,将军在这方面也是很强势的,也一直…很努力,她为什么就没怀孕呢?不是将军的问题,那就肯定是她的问题,沈青原本就一团乱麻的心顿时又颤抖了,纠结了,天啊,难道她也不孕不育么?!   万分纠结的沈青想到这,再没有心思在厨房待下去,手边将军的饭菜和苏羽的糕点小吃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把剩下的事情交给阿虎的徒弟去办,立刻就跑出去找人了,神医呢,那个不靠谱的神医在哪?   偷偷回小院转了一圈,没看到将军的身影,沈青安心了,可是也没有看到高靖的影子,然后晃悠悠的想起想起杏儿说高靖去茶馆听戏的事,决定等高靖回来让他帮自己好好诊治一下。   小院外,刘副将犹豫踌躇的站了站,还是走了进来,沈青正准备回房去,“夫人。”   沈青转头,就看到刘副将面有难色站在院子里,想到刚才将军在这出现了,眉间立刻微微蹙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个…”   “有话直说。”   刘副将在心里定了定神,在夫人的谨言下开口,“夫人,将军下了命令,以后让您亲自去为他送膳食和汤药。”   沈青一怔,一下答不出话来,难道将军又恢复记忆了?刘副将看出夫人的怀疑,连忙解释,“夫人不必担心,将军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卑职告诉将军夫人在将军府借住顺便帮厨的,将军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因为羽公主怀孕,将军命卑职多去照顾百里公子那边,所以就命令让您去送饭菜和汤药。”   “那让别人去也可以。”   刘副将摇头,“夫人,将军说让做膳食的厨子去,虽然阿虎的徒弟厨艺也不错,可倒是要问起什么,将军可不是这么好骗的,要是会怀疑起来,那阿虎的徒弟就肯定得遭殃了!”   “可是…”这件事触到沈青的底线,所以她很谨慎,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等云直和苏羽的婚事过后,她就可以顺利离开,现在怎么能再跟将军接触。   “夫人,您是没见识过将军要是知道卑职欺上瞒下,又连带着找人顶替的哄骗他,肯定会重罚卑职与共犯的,夫人能不能行行好,就帮我们这一回就好了,将军眼下伤势好的七七八八了,前天卑职听到将军与骆承将军的谈事情,好像准备下个月就去军营,肯定不会麻烦夫人很多时间的,夫人…”   刘副将噼里啪啦的说大段路上想好的说辞,就等着夫人同意这件事。   沈青越听眉头邹的越紧,刘副将继续游说,“夫人?”   “我知道了,我会妥善安排给将军送饭菜和汤药的人,你先回去吧。”刘副将点了点头,紧着不明确的答案离开了,沈青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另一厢,在茶馆尽兴听完戏的高靖等到暮色浮上的时候才大摇大摆的回到将军府,这次可不是鬼鬼祟祟的走后门,是直接从大门进来的,既然百里云直来了府里,那他就不用被沈青萝逼着把自己藏起来了。   将军府正面的晚霞都看着比后门的漂亮,满面风光,心情也格外愉快,跟下人问了百里云直入住的地方后,又吩咐他帮着把他的东西也搬到原来住的卧房去。   信步款款的朝东厢走去,一路人没遇多少人,高靖一边想着晚饭会吃些什么,一边走到东厢院内,刚进院子就忽然惊了一下,沈青萝赫然出现在离他很近的跟前,他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好像很奇怪的沈青萝,“怎么了这是?”难道杏儿没来及回来通知,事情被云直捅破了?   “我找你有事。”她就猜到紫衣兄肯定会接着云直在的理由光面堂皇的回来,果然被她猜中了。   高靖听得立刻邹眉,这段时间他真要被沈青萝折腾死了,“又是什么事?”   沈青一脸正色的回答,“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什么人生大事?!高靖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及去找云直和苏羽叙旧,就被沈青萝拉着一路去了他原本住的那个厢房,看来她也已经想到他会搬屋的事情了,进了屋,他撩开衣袍入座,“说吧,到底是什么人生大事让你急成这样?”   沈青没说话,盯着他就开始卷袖子,高靖一怔,下一刻沈青萝已经做到圆桌旁,光洁的一只手搁在他面前,一脸凝重的开口,“帮我看看病。”   “呼…”高靖拍了拍胸口,吓得他,还以为她是要撩袖子收拾他呢,动了动身子坐好,十分疑惑,“你没病没痛的叫我看什么病?”   “呃…”沈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跟他一个男大夫说看不孕不育的病?在高靖的注视下纠结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那个…苏羽怀孕了,都快生了。”   高靖震惊了一下,感叹道:“百里云直动作这么快?”   “是啊…所以,”沈青还是有点点不好意思,“你帮我看一下,我有没有怀孕?”   高靖愣了一瞬顿时有些想笑,原来沈青萝说的人生大事就是她有没有怀孕的大事,沈青凝眉出声,“正经点,我是认真的!”   “好吧…”   高靖收敛笑容,决定秉着医者的姿态好好帮她解决一下人生大事,伸手为她诊脉,沈青焦急的等答案,看他一下邹眉一下舒眉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自己一步步的问问题,“高靖,我有没有怀孕?”   高靖摇头,“没有。”   沈青又继续问她真正关心的问题,“那我为什么没有怀孕?难道…我不能怀孕?”   “不能怀孕?”高靖挑眉,好笑的问,“你怎么会这么想【234】   呃…因为现代类似那种的疑难杂症太多了,她顺势猜想就想到那去了,而且将军那么卖力,她应该不可能没怀孕才对,想来想去还应该是她的问题,沈青讷讷的把手抽回来,“…我随便猜的。”   高靖轻哼的笑了笑,自顾自的为自己倒茶,一片清闲的开口,“不看还不知道你的身子底子这么差,怪不得一直这么清瘦,没那种不能怀孕的事,调理调理身子就好了。”   沈青顿悟,沈青萝幼年过的那么凄惨,跟苏羽的金枝玉叶养出来的身子确实有点差距,怪不得…   高靖边说着喝了一口茶,握着杯子转头看她,“可是你都不要夏侯湛,还问能不能怀孕干什么吗?”   “没什么…”沈青低眉,借机转移话题,“对了,云直和苏羽说是私奔来这里的。”   高靖听得咳了咳,有些不敢想象,才清闲一段日子,怎么一下出来这么多事,刚才的怀孕已经很刺激了,现在还,“私奔?”   沈青点了点头,她刚听到的这些的时候,也是这反应,高靖放下茶杯,深怕再听到点什么,就把茶杯给摔了,沈青把把苏裕舟反对他们婚事的事大概说了说,高靖啧啧的感叹道:“这段子比我刚才在茶馆听得戏还精彩,下一出又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了。”   “下一出我已经排好了,我准备帮他们在这办一场婚礼。”   “你也跟着凑热闹?”   “反正他们都已经私奔了,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把婚事办了,到时候谁反对都没用,是吧?~”   还一不做二不休,高靖试探的反问,“看样子,你好像都已经想好了?”   沈青微扬下巴,“当然,我一向是效率派的!说了给他们办婚事就给他们办婚事,晚上我就回去准备!”   高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不过想想苏羽现在都已经身怀六甲了,成亲也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有沈青萝这鬼主意这么多人为他们准备也是件不错的事,动了动身子,“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我也舍命陪君子一回,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可以尽管告诉我。”   沈青摸了摸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紫衣兄竟然这么主动送上门来,她眸子闪了闪,刚好有许多事她不方便出面的,小兴奋的凑上去,正要开口,就听喝完第二口茶的高靖继续说道:“我一定帮你,全部转告刘副将和穆遥。”   “……”紫衣兄,你还能再无耻点么,沈青无语了。   聊完正经和不正经的事,看了看天色,沈青也准备撤了,还得回去详细把婚礼的细节记下来,明天好依依吩咐下去准备,沈青起身,“我先回去了。”   高靖没有挽留,等沈青萝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又想起自己身为大夫的职责,刚想出声叫住她,发觉沈青萝已经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轻哼着笑了笑,起身走到房中的书桌旁,拿起纸笔,喃喃自语的说话,“反正你欠我这么多人情债,也不差再多一件~”   晚饭的时候,云直、苏羽和夏侯湛重逢的场面是这样的。   “湛哥哥,你记不记得我去临冬城找你的事?”刚坐上饭桌,苏羽劈头盖脸就是立刻这样问了,一旁的百里云直和终于可以上饭厅吃饭的高靖差点没跌倒,饭厅内伺候的刘副将也有一种脚软的冲动。   夏侯湛微愣,邹眉想了想,脑子里只依稀有这么个印象,可却完全记不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苏羽挺着大肚子凑到他身旁,见湛哥哥的样子,邹眉嘟囔,“湛哥哥,你真的不记得了呀?”   苏羽不禁苦恼不已,那时候巴不得湛哥哥别跟青萝在一起,可现在他们真的不在一起了,她却失落的不得了,青萝对她这么好,湛哥哥也对她这么好,他们明明生死与共的夫妻,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分开呢?!   “真的不记得吗?你想想啊!~~”苏羽扑上去准备再努力努力,激发湛哥哥的记忆力,刘副将看的心惊肉跳,高靖哭笑不得,百里云直郁闷的不行,前脚才答应青萝,后脚她就立刻把他也出卖了!   夏侯湛并不觉得有什么,也许只是苏羽小孩子惦记的芝麻小事,淡然开口,“你这么紧张,那时候发生了很重要的事吗?”   “很重要啊,对你很重要的!”   话说到这里断然止住了,下一刻苏羽就被百里云直拉过去了,一筷子塞了一块肉到她嘴里,“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要这么多话!”   高靖跟着就夹了两块鱼肉和一大堆鲜笋放到苏羽的碗里,“对,别说话,多吃点多吃点!”   “唔唔!”苏羽很生气反抗,却被百里云直在桌底下暗暗镇压了,青萝的个性这丫头也许不清楚,可他却是了解的很,她能做出这么绝的事,说不定是早有预谋的,现在把一切都说出来,她肯定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怕他们这辈子都看不到她了…   对他很重要?   夏侯湛拿着晚饭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可苏羽与云直还有高靖,好像都有些古怪,他放下碗筷,凉凉的看着百里云直和苏羽他们,“你们有事瞒着我?”   要不是碍着肚子太大还有云直一直拽着她,苏羽有种想跃起的冲动,有!   百里云直一面拉住苏羽,一面瞟了高靖一眼,很平和的回答,“没有。”暂时没有。   夏侯湛神情漠然,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沉默了半晌,这沉默让刘副将心跳加速了一倍不止,然后将军继续低头吃饭了,众人在心里暗暗歇了一口气,唯独苏羽,心里更加不痛快了,都不让她说,难道他们真想看着湛哥哥以后都不记得青萝吗?太过分了!   重逢的晚饭就在这样古怪离奇的气氛里结束了,苏羽回房的时候,把云直训她的话全都隔离了,心里已经决定还是要帮湛哥哥记起青萝,就算不能记起她,也可以让湛哥哥重新喜欢上青萝!   --------------   新年快乐!~(≧▽≦)/~祝所有的妞们都能快乐健康,完成自己的大愿望,小愿【235】   入夜后,不知道饭厅里风起云涌的沈青仍然埋头在书桌前写着婚礼的细节布置和构思,浑然不觉她一手镇压所有消息的将军府内,已经逐渐出分裂成两派,一边准备暂时帮着她,另一边,准备一有机会就立刻让她和将军死灰复燃。   门外响起敲门声,沈青没抬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杏儿推门进来,沈青晃悠悠的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邹眉从桌案上抬起头,“那是什么东西?”   杏儿端着一个青瓷药盅款款走过来,“小姐,是药,是高公子吩咐杏儿准备的药。”   “苏羽的吗?”不用刘副将提醒,她就主动把杏儿派去照顾怀孕的苏羽了,所以以为杏儿端的事苏羽的安胎药什么的。   “不是,是为小姐调理身子的药。”   “调理身子?”沈青错愕,她也没让高靖给自己开药啊。   “恩!”杏儿点头,心里自责的不得了,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想到要为小姐调养身子,以为吃好就行了,今天高公子拿药方给她说起的时候,她才警觉自己的失责,所以,“小姐,这药你一定得喝!”   杏儿说着就把青瓷药盅放到桌案上,沈青被药味呛得退开身子,在杏儿掀开药盅的盖子后,房里的药味更加浓郁了,沈青觉得紫衣兄肯定是在打击报复她,这一大碗黑乎乎的液体,闻着就很苦啊,太可怕了!   “小姐,高公子说了,这药喝几幅就能把你的身子底子调养回来,虽然药比较苦,可是苦口良药啊,喝了肯定对小姐的身体很好的,小姐,你快把药喝了吧!~~”   沈青很心虚的瞟了几眼又低头继续写自己的东西,敷衍一旁的杏儿,“恩恩,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不行,杏儿看着你喝。”杏儿很坚持。   沈青很苦恼,“你放心,我会喝的。”   “杏儿不放心,小姐,你不要骗我,杏儿求你,就听我一回,把药喝了吧~”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执拗了?沈青闷闷的看了看她,又转头看着那碗热气袅袅的药愁眉,执着的孩子真不好劝,沈青继续出声,“我说会喝就一定会喝的,药太烫了,等凉一些我再喝,我还有事要忙,你干站着也不好,你先回房去,待会再过来检查,我保证不会骗你。”   在沈青的努力游说下和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杏儿终于答应先回房去,房里又只剩下沈青一个人,一室寂静,烟气渺渺,沈青看着桌案上的药盅苦笑,喝不喝有什么区别?高靖也说,她都不要将军了,那还调养身子干什么?   她起身端着药盅走向窗边,只好贡献给盆栽筒子了,明明一个人都没有房间却忽然响起绕在耳边的清晰声音,“青萝,为我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为我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脚步猛的顿住,明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茫茫然的回头寻找,脑子里努力不去想起的回忆层出不穷的涌起来。   “你想要几个孩子?”   “越多越好。”   “臭将军,你当我是母猪吗!?”   笑声犹在耳边,药汤又散了一拨雾气,沈青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盅,仿佛被无法实现的诺言紧紧捆绑,一步都动不了,眼眶里不自觉凝聚起泪水,药盅晃了晃,不由自主的靠近,强忍着浓郁的气味喝了一口,大颗的泪珠瞬时滚落下来。   真的好苦,苦死了…脑子里恍然想起从前将军逼着陪她喝药的时候,脸上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继续滑落,嘴角却微微扬起,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低头又灌了一口。   夜深人静,府内的各波涌动在夜色中暂时平息,小院内,一个玄黑身影默然站在半掩的窗边,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到这来,也许是因为好奇刘副将到底为什么要骗他,也许是因为疑惑苏羽和云直他们到底瞒着他什么事,只是想着随便来看了看,却暮然看到这样的一副情景。   她一边哭一边喂自己喝药,夏侯湛微顿,心里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忽然很想冲到她身边去,为什么喝药?这么怕苦为什么还这么努力喝药?   裙角被夜风拂动,冷静下来脑子又升起疑惑,他怎么知道她很怕苦?心里的怜惜是怎么回事?剑眉凝起,夏侯湛低眉转身,又回头看了看她,才悄然离开。   这时杏儿正好从回来,站在转角的地方看到那个威严的身影后,惊诧了一下,难道姑爷记起小姐了?杏儿一阵欣喜,本想立刻跑去跟小姐说这件事,可想想又觉得不能说,恩,不能说不能说,不能对小姐说,啊,对了,可以告诉羽公主!   于是杏儿忍着看到的大消息,检查完小姐喝完的汤药后,就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去跟羽公主说这件事,百里公子不在,苏羽听完后十分高兴,前后左右的想了想,觉得湛哥哥现在可能还是没有想起青萝,但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这是迟早的事了!脑子里转了转,瞬时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杏儿,你帮我去准备一样东西。”   杏儿俨然已经把苏羽当成主子的忠诚和积极,连忙凑上去问,“什么东西?”   因为药太苦,害的沈青半宿睡不着觉,于是一直守在桌边弄婚礼细节的事,不用太隆重,也不能太简单,经过半宿的奋战后,婚礼布置的细节部分已经全部写好了,回被窝里小小的窝了一会,准备明天一早就找刘副将过来交待要婚礼要准备的东西,除了喜服,很多东西需要特别定制,再选好日子,怎么也得小半月的时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青惊觉自己起晚了,平常这个时候,她是在为将军准备早饭的,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束起头发,就准备立刻到厨房去,一开门却骤然愣在原地,只见刘副将和阿虎的徒弟跪在小院里,阿虎的徒弟端着食盘,显得十分不安和害怕,刘副将一脸沉重的出声,“夫人【236】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沈青还不是很清楚,人已经端着食盘站在主院门口了,她起晚了,阿虎的徒弟循着她的食谱为将军准备了早饭,按她昨天吩咐亲自去送饭,结果却被将军轰了出来。   于是刘副将带着阿虎的徒弟在小院里跪着说了大半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逼的沈青不得不亲自出马。   暮春的天气很舒服宜人的,沈青抬头看了看头顶,日头晒得刚刚好,她在心里暗暗祈求一切都顺顺利利,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只是送个饭而已,三岁小孩也能胜任的,将军从前对这些也不挑剔,肯定不会怎么样的。   脚步慢腾腾的迈出,朝着这阵子只敢暗暗偷窥不敢轻易靠近的主院卧房走去。   房门开着,里头的伤药味没有之前浓郁了,沈青心里有些安慰,叩了叩门板却没听见回话,端着食盘看了两眼又抬脚走进来,准备四大打量的时候,一眼看见面无表情的将军正坐在书桌后面,手上的兵书遮了他的半张脸,沈青立刻低头回避他看过来的视线,压着声音开口,“大将军,饭菜送来了。”   说着几步过去把食盘放到房里的圆桌上,放下后就转身准备离开,许久没听过的清冷声音,“站住。”   沈青一下顿住,停在房门口,心里有些紧张,“大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夏侯湛放下兵书打量她,淡然出声,“倒杯茶过来。”   沈青稍稍镇定下来,低声应话,“…是。”   只是倒茶而已,很平常很平常,于是转身回到圆桌旁帮将军倒茶,过一遍热茶烫杯子,再徐徐倒上一杯,六分半位置,对将军的这些习惯,沈青早已烂熟在心里,不自觉就这么做了,却没注意到书桌后的人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   明眸皓齿,温润小脸,身材这么娇小,扮男装一点都不像,说不定穿女装还好看些,而且,她怎么知道他喝茶的习惯,还这般熟悉自然…?   端着茶水缓步送到书桌旁,“大将军,您要的茶。”把茶杯缓缓桌案上后,沈青觉得自己这下人做的挺不错,现在应该没别的事了,低眉开口,“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先退下了。”   将军没说话,沈青转身准备要走,手却忽然被人抓住了,心里一惊顿时有些傻了,讷讷的转头看,正对上将军一眸冰冷,“本将军准你走了吗?”   沈青心头猛跳,顿时有种将军已经恢复记忆的错觉,眸中闪过一些慌乱,“…大将军还有别的事?”她想抽回手,可将军却拉的很紧,问完等着回答的时候,手又被他用力拽了一下,毫不怜香惜玉的那种,沈青痛的想哭。   看到她疼痛邹眉的表情,夏侯湛幕然愣了一下,心头一缓,不自觉放松手上的力道,皱眉出声,“你手上的镯子是哪里来的?”   沈青闻言一怔,低头看到手腕上的玄黑镯子,才发觉自己百密一疏,竟然留了一个这个大的漏洞在自己身上!将军送她的时候,她还嫌这镯子太重,现在却已经戴的很习惯了,习惯到完全忘了这件事,他的眸子很严厉,沈青立时结巴了,“是…是…”   “这是本将军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夏侯湛挑眉,凉凉的看着她,“是你偷得?”所以昨天看到他的时候,她会这么慌张。   沈青慌忙摆手否认,“不,不是。”   “不是偷的,难道是这镯子会自己跑到你手上去的吗?”   沈青不知道怎么答,纠结之下只好先说补偿的话,“大将军,我拿下来还给你。”说着就抽回手,用力拽拉不出来,想解开也解不开,怎么拿也拿不下来,折腾的半天,手腕都泛红了还是拿不下来。   夏侯湛凝眸看着她,心里升起很不解的怀疑,“知道怎么戴上,为什么不知道怎么解下来?”   因为你没告诉我…   沈青愁眉看着镯子,将军送她的时候霸道死了,送定情信物的时候也用命令的方式,她乖乖听话了,所以从不知道镯子根本不是容易解下来的,心虚的看了看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夏侯湛低眉看了看镯子,皱眉出声,“你叫什么名字?本将军以前认识你?”   “不认识,”沈青立刻回答,缓了缓语气又继续开口,“小的以前从没见过大将军。”   她的紧张让夏侯湛顿时更加怀疑,明明是女的,还硬要在他面前装男人,沈青被审视的目光扫的心神不宁,根本坚持不下去了,“大将军,等我找到办法把镯子解下来,就立刻送过来还给你!”   夏侯湛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还没开口,那女人就头也不回的趁机逃走了,他立时起身,本想立即追出去,愣了愣后又没有动,仿佛并不担心她会逃走,只是心里的疑惑却更加浓郁了,苏羽说他忘了很重要的事,很重要…那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   危机情况的时候,美女都会召唤一下超人,沈青没有超人可以召唤,只好召唤快当孩子爸爸的某人。   “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百里云直从外头进来,定眼看了一圈小院内的简单布置,随即摇头晃脑的摸到青萝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沈青一脸惆怅,“云直…”   百里云直疑惑的看着她,“不是说十万火急吗,到底什么事?”   沈青拉起袖子把手伸到他面前,“这个。”   百里云直低头看了看她泛红的手腕,很扫兴似的轻哼开口,“这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还让苏羽听得也想跟过来,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抚下来。”   “你看明白没有啊,”沈青急了,“我说的是这个镯子啊,将军当初送我的,刚才我去给他送饭,不小心让他看到了,他问是不是我偷得,我想拿下来还给他,可是我怎么也解不下来。”   百里云直这才了然,沈青挪回手晃了晃,一脸的苦闷,“我急的都想吐血了,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简单的铁镯子啊,为什么我怎么解都解不下来,你快帮我想办法把它拿下来吧,我连把手剁下来的心都有了!”她得给将军一个交待啊,不然他肯定要怀疑了。   “你还是直接把手剁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开这镯子。”   沈青听完更加纠结了,“你也不知道?”   百里云直点头轻笑,继续开口,“而且,这也不是普普通通的铁镯子,在镜楚,男人将这特制镯子送给女人,便是一生挚爱的意思,与生命同样重要,是定情信物,却不是镜楚男人随便就愿送出去的信物。”   沈青愣在原地,懵然低头看着手上的玄黑镯子,在心里默默的重复,一生挚爱,与生命同样重要…   百里云直疑惑了一下,“难道将军从没告诉过你吗?”   沈青木讷的摇头,目光一直没离开手上的镯子,她从没听将军说过喜欢和爱的话,给将军吃忘情药的时候心里还默默的遗憾,可原来将军早已跟她说了,很早很早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跟她说了,然后一次次用生命坚定告诉她,她是他一生的挚爱…   眸中的泪水一滴滴的掉下来,落在手上的铁镯子上,好过分,为什么她现在才知道,将军,你好过分…   百里云直没料到青萝会忽然哭起来,顿时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哭了?”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条巾帕递给她,因为苏羽的关系,他都习惯身边带着这些东西了,沈青没有接过来,百里云直不知如何是好,想到现在将军的事,凝眉出声,“我认识的青萝可不是这么爱哭的人。”   她的确不是爱哭的人,可这阵子,她好像把两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沈青强忍住眼泪,接过他的巾帕擦了擦,“我没事…”   这哪是没事的样子?百里云直在心里默默叹气,“青萝,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谁都看得出她根本舍不得将军,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要坚持离开?   沈青没说话,那些真正的理由,像如骾在喉的伤痛,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百里云直有些愠怒,“你当我是朋友却什么都不告诉我,那还算什么朋友?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沈青抬头,带着恳求的目光看他,“帮我继续瞒下去就好,这是我为你要帮的事。”   百里云直气的撇开脸,真不知道要怎么撬开这么闷葫芦,怕再待下去真会动手敲她,起身准备要走,顿了一下,又转头对她说道:“这镯子每个都是特制的,每个都是不一样,只有将军才知道怎么戴上,也只有他才懂得怎么解下来。”   一身银袍的身影闷闷不乐的走了,沈青怔在原地,只有将军才知道?那今天发生的一切,岂不是已经让他怀疑了【237】   如果不是承诺过为云直和苏羽办婚事,沈青现在应该已经收拾包袱奔在逃跑的路上了,可她不仅没能走掉,现在还被苏羽缠住了…   云直离开后,刘副将就带着筹备喜服的裁缝来了,她早上的时候吩咐过刘副将要找筹备婚事的人过来,没想到效率这么快,沈青只好带着裁缝去东厢给云直和苏羽量衣衫尺寸,然后把喜服的草图交给他,顺便研究了一下衣衫做出来会有那些变动的地方,等裁缝走掉,准备婚礼物件的喜铺老板也来了,再是城里的巧手名匠,还有真煌城冰人坊最顶尖的媒人…   无可奈何的沈青把谈事的地方挪到东厢的书房,跟喜铺老板把婚礼上要备下的东西都订好,跟媒人问了婚礼的文理细节,婚礼时候府里要注意的事,最后跟巧手名将交待要定制的东西,幸好她前一晚把所有的东西都画好了,不然真来不及跟他们一一详细说明,筹办好这些后,沈青又想起好多别的事,比如喜宴上的菜色还没定,还得把菜单写出来给她徒弟的徒弟…   可现在还没来及去准备,她就被苏羽拉住,“青萝,你画的那件喜服真是太好看了!我在真国都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喜服,连父皇找顶级裁缝准备的那件都没你画的好看。”   沈青想起苏羽一贯穿的衣衫,就觉得真国的顶级裁缝是故意整苏羽的,每件衣服都可以用浮夸来形容…   苏羽又很心急的问,“喜服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呀?”   “估计最快也得七八天时间,裁衣服简单,就是上面的刺绣得费些时间,”沈青说着站起身,“不用着急,等裁缝做好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拿过来让你试穿的。”   苏羽兴冲冲的点头,却仍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沈青为难的笑,“那个…公主,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一会儿我让杏儿给你送新鲜的水果过来,孕妇多吃些水果对宝宝比较好。”   苏羽不肯放手,“不急啊,我们才说了一小会儿话,你再陪我一会儿嘛。”   “可我还有事要先回去…”   “你有什么是呀?我待在房里都休息够了,干坐着无聊的很,我跟你一起去吧!~”苏羽说着就跟着起来,一脸兴奋好奇的样子,不止是因为云直提醒她要看着青萝,她在房里待着确实很无聊,“你忙事情的时候,我说不定也可以帮忙的。”   沈青额角挂汗,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一阵无语,帮忙?别添乱她就谢天谢地了,而且一点都不方便叫苏羽到哪都跟着,她准备忙好婚礼筹备的事后就立刻开溜,因为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给将军答复,光是看到手上的镯子,她就坐立不安了。   “那些事你帮不上忙的,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多照顾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然后等着过几天当美美的新嫁娘,其他的事根本不用你操心。”   苏羽摇头,笑笑的说道:“宝宝乖得很呢,不用照顾,而且,你是不是觉得怕我不方便啊,你放心,其实我还是很灵活的。”   羽公主殿下说着就大步迈开,准备‘灵活’的走几圈给青萝鉴定一下,谁知刚走两步就顿了一下,沈青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没事,宝宝踢了我一脚,估计他也赞同我的话。”苏羽傻傻的笑,却带着母亲特有的悦然神采,沈青一面好笑一面无语,“你还是乖乖待在房里吧,你要是出什么事,云直肯定要把我大卸八块的。”   沈青把她拉着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就转身准备要走,还没走开衣角又被苏羽拉住了,转头就看到苏羽一脸孩子似的诚恳和期望,眼眸闪闪的看着她,“青萝,你不要走,你帮我和云直准备婚礼,一点小事都这么用心,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你不能走,我希望婚礼的时候,你能要陪着我,等宝宝出生了,我让他认你做干娘,好不好?”她绝对不能让青萝逃走,那样她和湛哥哥都太可怜了,云直不能理解,她就自己帮!   沈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苏羽急了,扁着嘴邹眉,“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辈子都不跟云直成亲了,也不生这个孩子了!”   “苏羽,别说这样的话。”沈青皱眉,难怪云直总爱叫她丫头,都快当妈妈的人了,竟然还跟孩子似的。   “我是认真的!”苏羽一脸的坚定,“青萝,你快答应我。”   衣角被她拉的快扯下来了,沈青无奈只好先答应她,看着青萝点头,苏羽才终于肯放手。   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沈青有些疲惫,想到苏羽的话和还没完全筹备好的婚事,她连打包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踏着月色回来,刚进门就看到白狐狸一身悠闲的站在院子里。   转头看到她回来后,清淡一笑,也不打招呼就径直问话,“听说百里云直和与羽公主来将军府了?”   沈青点头走过来,淳于献继续出声,“青萝,夏侯湛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也已经见到云直和苏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启程离开了?”   沈青低眉,她也知道应该走了,可……   琥珀色的眸子逐渐浓郁,在夜色里不易察觉,“你还舍不得他?”   沈青摇了摇头,抬头看着他,“不是,过程有些复杂,但是我答应帮云直和苏羽筹备婚事,所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淳于献微愣,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只要你真的不是舍不得他就好,而且,你对朋友可真好,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很简单啊,”沈青轻笑,一脸洋溢的开口,“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也帮你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跟你成亲?”淳于献笑着揶揄她,“我没见过亲自准备婚礼的新娘子。”   想的美!沈青以为白狐狸在逗她,正想回嘴,刚说完这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小姐…”   闻声回过头,就看到杏儿端着药盅站在小院外头,一脸的尴尬和古怪,是不是的把眼珠子转到身旁的地方,沈青疑惑的皱眉,退开两步微微倾身,赫然看到将军一脸漠然的站在杏儿身旁,好像听到了什么,沉黑眸子里闪过的一瞬她很熟悉的怒火,叫沈青立时怔在了。   夏侯湛站在原地,他过来看看她,来的不早不晚,刚好听到了他们说的最后两句话,拳头紧握,心里涌起莫名的怒火,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立刻过去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杏儿胆怯的颤抖,因为姑爷的无形压迫感而惶恐不已。   淳于献早已觉察到了来人,只是现在看到夏侯湛这样的反应,心里忽然隐隐不安起来,夏侯湛迈开步子过来,看着他刚走出一步,淳于献立刻拉过青萝的手,将她抱进怀里,仿佛宣誓自己的占有般,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沈青蓦然愣在原地,远处的夏侯湛一脸漠然,心里的怒火已经愈加浓郁了,剑眉紧蹙,冷冷的看着他们,怎么也无法摸不清自己这样的真正原因,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他根本不认识她,他根本不记得她,他们是什么关系与他何干?心里这么想,可还是掩不住心里的怒火,索性不去理会,转身就离开了。   杏儿被两边都吓得不轻,错愕的看着姑爷离开后,又转头看被淳于公子抱住的小姐,“小姐…”   沈青转头去看,听到淳于献在耳边低声说话,“这样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她明白淳于献的意思,他是故意想让将军误会他们的关系…   也许白狐狸的故意真的奏效了,接下来几天,将军再没有坚持让她去送饭送药,也没有再问起镯子的事,他不提,沈青也不敢主动去自首,于是就躲着拼命忙碌的为云直和苏羽准备婚礼,越早忙好越早离开,她才可以彻底死心。   她顶多只能答应苏羽待到她和云直成亲之后,所以,她尽心尽力准备好每一样东西,力求让他们的婚礼完美无缺,不留下任何遗憾。   跟她算的时间差不多,婚礼的时间定在小半月后的一天,府里四处都已经布置好了结婚的喜庆气氛,随处可见红色的漂亮花绸,春天正是花开的很好的季节,东厢乃至整个将军府,到处都是争相夺目的鲜花,沈青选了紫罗兰做花卉的主角,红布在府里做引路的衬角,还有漂亮的走马灯做转向路标,从主宴席厅到他们的新房,一路都新奇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将军府内许多都没有这般热闹过,喜宴招待的只是他们这帮朋友,还有云直在镜楚的熟人,多半还都是军营中的熟脸,所以宴席还没开始,欢笑的声音就已经一阵阵的从东厢外头传进来了。   身为女主角的苏羽被一波接一波的惊喜冲击的不行,这头才穿好喜服,那边又想奔出去看看外头挂的走马灯,要不是沈青和杏儿拦着,这不正经的新娘子恐怕已经冲到外头去【238】云直成亲   沈青把她拉回来站好,瓷娃娃似的打扮起来,一身华美红妆,凤冠霞帔,给她化了最适合的新娘妆,不轻不重刚好可以衬出苏羽甜美可爱气质,还带了三分小诱人的神采,本来就已经是瞩目的焦点,配上妆容和漂亮出彩的喜服,更叫人看的痴迷了。   一旁帮忙的杏儿羡慕的不得了,“公主~你这样真的太好看了~~!”   苏羽嘿嘿的笑,转头看了镜里的自己一眼,也感觉今天自己格外漂亮,心里的兴奋和雀跃按都按不下去,“我也觉得这一身好漂亮,都是青萝的功劳啊!~~”   杏儿赞同的连连点头,又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小姐,你真的好厉害~”   沈青摸了一把汗站起来,今天没有再穿府里下人的石蓝色男装,因为苏羽一再坚持,又闹她不答应就不成亲的话,沈青只好投降的换回了女装,淡黄色锦裙,陪着青绿色的腰封袖带,头发只绾了简单利落的发髻,没做什么特殊的打扮,苏羽才是新娘子,当然不能抢新娘子的风采,可这一身清丽的打扮伴着她清润认真的眼眸,以十分夺人眼球。   拉着她的手再上下打量了一遍,嘴角带着成功洋溢的笑,“恩,我也觉得我挺厉害,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在婚庆业大赚一笔!”想当初她的华美婚礼也是自己一步步跟了好久的,摸到现代与古代婚礼对接的门路,还真的是很有钱途的一件好事,回头看了杏儿一眼,眯眼笑道:“你放心,将来你要是出嫁,我也一定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杏儿一听就红了脸,可卖身到沈家做丫环就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嫁人成家的机会,现在可以出嫁,小姐还许诺她这样的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苏羽轻笑,“青萝,云直说你不管做什么都能挨到赚钱的事上,这话果然一点都没错。”   沈青没否认,抿着嘴笑,既然能发挥利用自己的特长和学到的东西赚银子,那当然要放心大胆的赚。   “可我觉得你不能老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别人做‘嫁衣裳’,也得为自己想想的。”   “呃…”沈青嘴边的笑容僵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忙碌,“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说我的事,这个话题跃过跃过,恩。”   苏羽闷闷看了青萝一眼,一点都不甘心的样子,才没这么容易跃过,想着抬眸又看了杏儿一眼,杏儿立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一脸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自信模样,苏羽这才放心,眯了眯眼又对青萝抿起笑容。   冰人馆的媒人眉开眼笑的从外头进来,“吉时快到了,都准备好了没?”说着看到新嫁娘的样子后,立时惊得不得了,“哎呦呦,新娘子可真是美呆了!~~我可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哎呦呦,哎呦呦~~”媒人稀罕的不行,身怀六甲的新娘子本不是风光的事,可好得是大将军府内的事,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可现在夸得话,全是由衷的赞叹。   沈青拿红盖头走到苏羽面前,苏羽眸光熠熠,沈青笑着看她,“苏羽,我当自己是云直的娘家人,现在,我也是你的娘家人,过了今天,以后就要像个真正的大人了,我希望你们能很幸福,以后,你们要彼此照顾,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   苏羽眼眶里泛起泪花,成亲时,父皇和哥哥不在大概会是她这辈子都遗憾的事,青萝的话却让她心里酸了一下,可还是充满了窝心的感觉,抿嘴点头的时候,眼泪瞬时就掉下来了。   沈青为她擦掉泪水,笑道:“还没出门就弄哭了新娘子,云直待会一定会气的找我算账的!~”   苏羽又立时破涕为笑,拿着巾帕擦泪,杏儿在后头看到满腹感慨,也跟着掉眼泪,沈青将精致的红布盖到她头上,这一扬带了无限的祝福,在心里默默告诉她,还有,不论怎么样,我都是你孩子的干娘,不论她在哪…   喜庆的将军府里没有敲锣打鼓的喧闹声音,可悠扬悦耳的庄重曲乐听着也格外好听,奏乐的曲子是沈青找人专门教的,放在婚礼开始之前的那一段,梦中的婚礼。   天晴,阳光照耀整个将军府,红绸做引,一路悬挂着晃动漂亮囍子的走马灯,鞭炮声噼噼啪啪的响着,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沈青和杏儿带着她走向拜堂的喜厅,尽头的地方,同样一身红装的百里云直听到声音后,转身回眸,清雅俊朗多了一份即为人夫人父的别样神采,满脸喜悦的笑容,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徐徐走来的小妻子。   曲乐悠扬,气氛高涨,红毯高空挥洒着香气宜人的花瓣,站在一旁的夏侯湛微微转头,在看到笑容涟涟恢复女装打扮的她后,心里瞬时滑过一丝不知名的感觉,深邃的目光再也离不开了。   沈青带着苏羽进来,交托在云直的手上,云直朝她投来感激的眼神,沈青清淡一笑,转身准备退到一边,却在看到将军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匆忙低下头,走到高靖身边站着,淳于献站在人群的后面,默默的看着一切。   苏羽握着云直的手,从红盖头的下方看到他的身影,满心的甜蜜,云直仿佛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的握了握她的小手,他一直很抗拒成亲,可现在这一刻,心里充满从未拥有过的欣喜和期待。   “吉时到,一拜天地。”冰人馆的媒人主持着赞礼,百里云直与苏羽转身,朝着外面的九霄长空跪拜,三叩起礼。   “二拜双亲。”这话说完,众人都愣了一下,一场‘私奔’现在又是彼此父母都不知道的婚礼,双亲都是缺席的,可云直和苏羽却并不慌乱,终有一日,他们会有机会补上这欠的礼,两人握着手,带着坚韧的默契,起身转回空空的高堂位置,再拜。   “夫妻对拜。”百里云直与苏羽对身而立,轻躬身的时候,苏羽小调皮的偷看了他一眼,又立时害羞的躲进红盖头里,从今以后,他便是她的丈夫,他是孩子的父亲,像青萝说的,他们会彼此照顾,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   “礼成。”话音落下,喜厅外再度响起热闹非凡的鞭炮鼓乐,沈青终于放下心头大石,再接着就是喜宴了。   云直兄这辈子不可缺少的爱好之一就是美酒,婚礼喜宴上当然少不了醉人的美酒,因为都是熟悉的朋友,自然少不了被他们捉弄敬酒的好戏,转到喜宴大厅,精致可口的佳肴满桌,媒人刚把新娘子送去洞房,百里云直就被众人缠住了。   “恩,祝你和羽丫头幸福美满。”夏侯湛笑着举杯碰过,百里云直看着他,百感交集的喝下将军敬的酒。   “到我了到我了,百年好合,早生…”高靖拿着酒杯过来,刚说到一半又顿住了,好像是很快就有孩子了,然后揶揄的笑道:“还是你动作快!哈哈”   一大堆人跟着扬声大笑,百里云直又气又好笑,只好把这些都化作千杯不醉的酒量,“来,喝酒喝酒!换大碗的喝!”反正…他的洞房花烛夜一早已经享受过了,“今晚不醉不归!~”   “好!”大批的人响应着欢呼,美酒碰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霞空渐起,暮色也跟着蒙上,这头的新郎官忙着招呼客人,那边的新娘子也没有闲着,看天色差不多了,就出声把媒人赶出去了,沈青满头雾水,“你把她赶出去干什么呀?还有洞房里的礼数没完呢~”   苏羽掀了红盖头,皱着眉头看她,“青萝,我的肚子饿了。”   “肚子饿?”沈青微愣,想到她现在是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可是饿不得的,“那我杏儿给你拿吃的过来。”   “好好。”苏羽笑着点头,眸子里闪过一瞬奸猾的眼神。   沈青没多想,才走到门口,杏儿就端着吃的东西冲进来了,声调高扬的开口,“吃的来了!~”   “难得你这么机灵。”沈青失笑,没想到她还没说,杏儿就先想到了,杏儿得意的笑,“小姐这是哪的话,杏儿一向这么机灵~”   “就是,”苏羽出声帮衬杏儿,然后冲着她们招手,“快把吃的拿过来。”   杏儿点头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两人一个默契十足高深莫测的对眸,彼此都带着古怪的笑,沈青没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古怪,跟着回到苏羽身边,说实话,她是准备留下闹洞房的,喜厅里的人太多,将军也在,等云直回来的,她还要耍耍他呢,她精心布置一场,当然不能少了最重要的闹洞房的环节~   在杏儿遮掩下,苏羽故作样子的吃了一口,“哎呦,这菜怎么味道怪怪的?!”   “怪怪的,不会吧,是我从送喜宴的道上截下来的呀,小姐亲自安排做的。”杏儿跟着演戏。   沈青皱着眉头连忙过来,“我看看【239】   沈青拿过筷子从杏儿端着的盘子中夹了一口试吃,清炖金踢,香气诱人,左嚼右嚼的吃了吃,也不油腻做的刚刚好,一脸疑惑的看着苏羽,“不会啊,味道不错,哪有怪怪的?”不知道有诈的某人这话刚说完,立时感觉有种喝醉酒的晕眩,眼神呆了一下,低眉看了看盘子里的菜,下一瞬就人事不醒了…   事实证明某些陷阱是谁的逃不了的,杏儿放下吃的连忙抱住自家小姐,苏羽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来人!”   话音刚落,新房门外立刻冲进来几个人,早有预谋的,首当其冲的一个就是刘副将,一匹大红毯,挥扬一盖就把人卷了进去,苏羽挺着大肚子指挥,“快快,你们都机警小心点儿,别让别人发现了!”   “是是。”刘副将连连点头的带着众人退下去了。   百里云直酒量很好,今天喝的这么尽兴,高靖都被他喝爬了,从喜宴上回来的时候还只有微醺而已,回房掀了小娘子的红盖头,一脸满足幸福的俯身亲了一口,抬头却发觉自己的新娘子根本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了?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看到你相公我回来,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苏羽嗤嗤的笑,“今天确实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不过洞房花烛夜的却是另有其人~”   “恩?”云直有些不解,转头看了看安静别致的新房,瞬时想起一个问题,“青萝哪去了?”那丫头等着闹他的洞房可等了很久了,怎么现在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了?瞟见苏羽的笑容后顿时反应迟钝的醒悟,“你把她算计了?”   苏羽理直气壮的反驳,“什么算计呀?我是在帮他们嗳~”   百里云直轻哼的笑,无可奈何的皱眉,也不知道明早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了,可说来说去,今天还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当然不能虚耗,虽然不能那个,小小的豆腐还是必须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她今天这么漂亮的打扮~   “恩,公主娘子,来,亲一下。”   “相公!亲一下!~”特别开心的苏羽一下扑上去,百里云直立时慌了神,她现在是他最宝贵的东西,怀着他们的孩子竟然还这个样子,抱着她安安稳稳坐到大红喜床上,准备好好给她一点惩戒的小教训。   *   耳边隐隐有水流的声音,鼻间是奇怪的香味,沈青朦朦胧胧的猜想,难道泡着香茶的茶壶打翻了?脑子重的好像被东西压着似的,好不容易才能动弹,睁开眼的时候,屋里确实黑蒙蒙的一片,捶了捶脑袋,只看到门外有依稀的光透进来,云直和苏羽的喜宴已经结束了?不对…之前好像是在苏羽的新房里啊!   想到这,沈青立刻站了起来,头重脚轻步履蹒跚,才走七八步就撞了两次,痛的沈青低头撞到的地方,摸一摸才发觉更不对劲的地方,借着外面的灯光依稀看清后,天啊,她…她这穿什么衣服啊!~   不对,她到底有没有穿。衣服啊!身上就剩肚。兜]亵。裤了,外头一件丝绸薄衫,OMG,,这跟光。着有什么区别!?   肯定是苏羽和杏儿他们搞的鬼!沈青忙不迭的准备找衣服离开,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件披上,匆忙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沉稳的脚步声,沈青惊了一下,门外的来人也微微一顿,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沈青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第一反应就是冲到屏风后面躲起来。   气息混乱,沈青捂着嘴鼻不敢出声,房门再度关上,烛火亮起来,沈青茫茫然看清四周后,骤时跌坐在原地,天啊,这不是将军的房间吗!?   “谁?”   夏侯湛转头出声,眸中并无一丝波澜,在门口就已经发觉到了房中的异常,脚步转动,朝屏风后缓缓走去,沈青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因为房里亮了灯她才更清晰的只到自己身上的这两件有多单薄,简直跟[若隐。若现][一览。无遗]毫无区别,该死,苏羽和杏儿她们到底是从哪找到这样材质的衣衫的!   房里古怪的花香味叫她思绪混乱,镯子的事情就解释不清楚,叫将军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子,那就更加混乱了,他一步步过来,她就一步步后退,退着退着猛的想起将军卧房的后面好像是有一个浴池的!可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脚下一空,噗通一声跌了进去,“啊!”   听到声音的夏侯湛立时奔了过去,却没想到浴池里会忽然出现这么香yan的画面,丝薄的轻纱衣衫被浴池的温水打湿后全都紧贴在[凹。凸]有致的身上,更显犹人,“唔,啊!”浴池里的沈青拼命扑腾,因为太过惊慌脚滑了一下,只到腰际的浴池竟让她站不脚,这香yan明显还很狼狈。   夏侯湛剑眉紧蹙,俯身将她一把提了起来,沈青这才可以站稳,浑身湿透,吃了水猛咳,看到将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后,呼吸紧蹙的微愣了一下,立时想到自己身上那两件薄纱,连忙伸手遮着自己。   “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怒意,沈青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他对自己说的话,可眼下的情形根本没空让她回忆,在浴池中颤栗着有些结巴了,“将军,你别误会,我…我走错房间了。”   “你以为本将军会相信这样的话?!”   沈青一脸的不知如何是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说着想挣脱开他的手,想找机会逃走,谁知夏侯湛抓着她衣衫的手握的很紧,沈青一退步一转身,紧跟着就是清脆的刺啦一声,光。洁的背瞬时在某人眼底晃过,这脱逃的代价太大了,沈青正惊慌的时候,却发觉身后又响起噗通的水声,捂着自己的身子看到他宽大身子迅速的靠近。   沈青连忙想从另一头爬出浴池,在水里本就笨拙,身子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很迟钝,一只脚跨上去就猛的被人拉了回去,瞬时又掉进水里,情况太混乱,沈青悲剧的喝了第二遍洗澡水,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紧贴在他的胸前了。   气息也开始混乱的夏侯湛拉着她看着自己,“你穿成这样走错到本将军的房间里,房里还满是媚。药的香气,相信你?你叫本将军如何相信你?!”   “媚…媚。药?”沈青听得瞬时脚软,这古怪的香气竟然是[媚]药!苏羽,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夏侯湛气怒的看着她,“你在故意勾;引-本将军?”   “不,不是!”沈青慌忙摆手,她是被陷害了啊,正想解释,带着玄黑镯子的手又被他猛的抓住了,夏侯湛紧握着她的手和镯子举到她面前,狠厉出声,“你告诉本将军,这镯子到底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为什么他对她总有特别的感觉?为什么他的镯子会在她手上?为什么看到她哭的时候他会那么难过?为什么看到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他会那么生气!?   沈青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   夏侯湛咄咄逼人的按住她靠在浴池的边上,“你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激动紧张的模样让她惊慌,仿佛下一刻就能立刻想起她,看着他深邃愠怒的眼眸,沈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谁,这辈子他都不能知道。   “镯子…镯子是我偷得。”   话一说出来,不止将军,沈青自己也愣了一下,可现在也已经没有别的法子解释了,夏侯湛冷冷出声,“偷得?”   沈青目光闪烁的回避,点了点头,“是我偷得,我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带上的,现在我解不下来…”   夏侯湛的怒气丝毫没有消散,她以为自己这样说,他就相信吗?!正要开口,怀里的女人突然踮脚凑了上来,在他的唇上轻描淡写的印上一吻,时间仿佛忽然慢了下来,这吻像也印进他的心里,像羽毛般滑过,有些东西似乎要从某个角落里冲出来。   沈青自己傻了一下,为了不让他继续追问慌乱之下竟不自觉做了这样的事,连忙解释,“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这个吻就当是我的赔礼好不好?”   这女人不仅是个小偷,还是个技术低劣的大骗子!夏侯湛紧盯着她,冷着声音开口,“想赔礼道歉这样根本不够。”   沈青微愣,下一瞬,他就俯身封住了她的唇,让她熟悉怀念的男性气息全方位的将她包围,房里点着的媚药,她现在的这个样子,还有将军仿佛积压许久的怒火,一切都乱的不可收拾。   夏侯湛紧紧的抱着她,疯狂肆意的掠夺,每一寸触觉都让他感觉熟悉,心里跃动的情愫越加扩大,脑中闪过她被那个男人抱住的情景时,心里的怒火烧的更加高涨,伸手将她一下抱了起来。   被架着坐到浴池边上却还是不能逃脱的沈青,这才想起将军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不,不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做这样的事!   夏侯湛目光一凛,“你怎知本将军身上的伤恢复的怎样?”   “我…”言多必失,沈青苦闷的低眉,“我听府里的下人们说的。”   “骗子!”   夏侯湛说着伸手将她身上已经破烂薄纱一把撕去,看着她的所有,被[情^欲]和[媚#药熏染的眸子瞬时变得更加深沉,“不要,不要…”沈青推开他,夏侯湛却全不理会,一边拉过她的身子狠狠wen住,一边迅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除去,逐渐的,她完全没办法思考,他的激#烈动作都带着愤怒的惩罚,力道大的惊人,根本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仁慈。   她被mei药熏得昏沉沉,一面想要退缩,一面却本能的回应着他,“还是你的shen体比较诚实。”夏侯湛眼眸半眯的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声音低哑,膨#胀到完全超出预料的占#有#欲让他陷入了疯狂,勇着自己不顾一切#冲*进她的深*体,仰止不住的呻尹在房里响起,水面被掠的汹涌荡漾,声响羞人,仿佛停不下来,他无止尽的想要更多,更多…   许久许久,汹涌的掠动逐渐逐渐缓下来的时候,一些激#情]的热烈留在她的shen体里,停歇了一阵,她仍然不能平伏自己气喘#吁。。吁的呼吸,高靖的医术果然很高明,将军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夏侯湛把她拉回水里,眼眸深深的看着她,沈青腿软的站都站不住,只能攀在他的身上,这一次,她真的被苏羽和杏儿害惨了,终于有力气能站稳之后,他俯身想要吻她,她低眉避开,“现在够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   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夏侯湛冷然泛起寒气,“不可以。”   沈青抬眸看着他,“为什么?”他已经拿到他要的补偿了,为什么还不能放她走。   因为他无法忍受看到她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看到她被别人抱着!他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的加重力道,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眼眸森冷的看进她的眼底,“你是他的女人?”   “不,”沈青刚想回答又想起那一晚的事,“是,是。”   夏侯湛觉出她在撒谎,“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   这答案再一次点燃他心里的怒火,沈青怯怯的继续问他,“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沈青皱眉,连问为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管将军记不记得她,他这可恶的霸道专制一如既往这个样子。   他倾身噙住她的红唇,伸手#用*力拨^动她xiong前的曲#线,粗鲁的转过她的shen体靠在浴池边上,抬0#高],毫无顾忌的chong入,伴着激L烈的动。。作,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出声,“你的补偿远远不够!”   房里的香气久久挥散不去,又一波的汹涌在浴池边上涌【240】   晨曦,将军府内回廊上,贴着囍子的走马灯仍不停歇的缓缓转动着,春起的鸟儿在府里的枝桠上悠闲叫唤,沈青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的看了枕边的人一阵,低眉,抱着自己蹑手蹑脚的想从床上爬出去,哪知才跨了一步,脚腕就被他拉一下,一下坐在他的身上,沈青惊魂未定,转头看到一双清澈漆黑的眸子。   “你要去哪?”   他早已经醒了,或者说,一夜没睡,带她在自己的怀里睡下后,他拥着她默默的看着一阵夜,直到她醒来后才轻轻的闭眼,知道她在看自己,知道她想要悄悄溜走。   沈青连忙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看到自己手上的玄黑镯子后,把手伸到他面前,“你把它拿回去。”   夏侯湛没动,漠然看着她,沈青不敢直视他的眼神,盯着手镯继续说话,“我偷了你的镯子,偿还你的…已经够多了,你把它拿回去,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各不相欠?好一个各不相欠,夏侯湛坐起身,娇小的沈青就想抱着被子躲开,里头外头都可以,这些亲昵的举动,她很熟悉,熟悉到自私的很留恋。   大手拦住她的左右的去路,叫她只能这样继续陷在自己的怀里,沈青知道他是故意的,皱眉看着他,“你…”   夏侯湛清冷出声,“本将军才是失主,你只是偷东西的人,是否可以各不相欠岂是你说了算的。”   难道昨天一夜无度的欢爱还不够吗?“可是,昨晚…”   “昨晚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的,另当别论。”他不要各不相欠,这样的话,让他心里莫名的很不舒服。   沈青气闷的不行,什么送上门,“我是被人陷害的!”   夏侯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被谁陷害,为什么陷害你?”   再度语塞,这问题沈青根本答不上来,说出来要是不伦不类,他很快就会知道一切,“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到底要怎么样?“镯子本将军暂时不会取回来,你继续待着,有些事本将军需要先理清楚头绪。”这女人是个小骗子,根本不愿说实话,既然她不说,那他就自己查个明白。   沈青听得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夏侯湛伸手轻扯过她身上的被子,抱着她的娇小的身子轻转身,天旋地转,墨色长发曼妙一扬,她已经躺回了原来的地方,他覆身上来,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在这之前,没有本将军的允许,你一步都不准离开。”他的气息笼罩过来,沈青愣着没有无法抗拒,脑中不自觉响起云直的话。   “你与将军之间肯定不会就这样了断一切。”   “你对他是特殊的,就算他忘了你们从前的事,也会重新喜欢上你。”   回应着他霸道而绵长的吻,眼角却缓缓的流下泪水,将军,我注定是你的女人,可也注定,我只能离开。   *   一室恩爱,要不是穆遥带着军营里的消息过来,恐怕她真的会被将军继续困在房里,没有衣服穿,她的衣服不知道被她们折腾到哪去了,沈青只好从将军的柜子里找衣服。   挑衣服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特意选了将军平常最喜欢的那件,穿在身上,好像穿戏服似的,宽宽大大,玄黑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显嫩白诱人,黑长的头发长至腰际,没有鞋子,只好光着脚站在地上。   夏侯湛从主院书房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赤脚站在衣柜前穿衣服的模样,时而皱眉,时而忧伤,穿好衣服后便傻傻的站在衣柜前不动了,然后嘴角微微轻扬,仿佛有什么事让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微怔,心里有柔软的东西滑过却带着奇怪的苦涩,却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步子微动,继续走了进去,沈青回过神,看到他回来后,立刻表现出一副很乖很听话的模样。   他挑眉,“穿我的衣服?”   不然呢,“我的衣服被你撕了…”   夏侯湛轻哼的微扯嘴角,“那也能算是衣服?”她今后要是再穿成那样,他一定会重重的罚她,就算要穿,也只能在他一个人面前穿。   “……”沈青没话说,因为自己也觉得那不算衣服。   夏侯湛过来,将她揽到怀里,俯身轻吻她的头发,这些自然亲昵的举动,他不自觉就会想这样做,仿佛早已经很熟悉,可他的脑子里,以前明明从未发生过,“你以后不用回那个小院住了。”   沈青疑惑的抬头,却一个字都没有问,夏侯湛继续说话,“就在这房里住下,等本将军回来。”方才,他让穆遥去小院找那个男人,他知道她在说谎,第一反应骗不了人,可那个男人不在小院里,他也没法现在就把事弄清楚。   “你要去哪?”   “军营里有些事,本将军需要亲自前去处理。”   沈青低头苦笑,正要离开,老天爷给她这样的机会。   夏侯湛察觉她的心不在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本将军的话,你都记清楚了?”   沈青很好孩子的点头,轻笑道:“记清楚了,在你回来前哪都不能去,我是品德很好的小偷~”   “恩…”夏侯湛缓缓放开她,心里觉奇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转身正要走,却发觉袖子被身后的女人拉住了,他回头,正迎上她攀着他肩膀凑上来的嫩唇,柔软的印在他的嘴边,一触就走。   他愣了一下,她已经退后一步站在原地,明眸皓齿的笑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对着他轻挥了挥手。   夏侯湛微微蹙眉,抬了一下手,转身大步离开卧房,沈青讷讷的站在原地,抿着苦涩的笑,半晌,再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映着门外的刺眼朝阳走了出去。   收拾完东西的时候,沈青瞟见她在小院窗台上种的一排花,已经开的郁郁葱葱,门外响起敲门声,淳于献开了房门进来,一身白衣,琥珀色的眸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些小花,“青萝【241】   四月暮春,芍药花开,别名将离。   临走前又想起一件事的沈青,把包袱交给白狐狸后,忙去把自己前阵子酿的酒搬了出来,淳于献一脸困惑,“拿这就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沈青说着把酒坛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前阵子后山的梨花开的那么好,我也学着你们淳于家的样子酿了一坛,现在正好可以尝尝。”离别畅饮,不然以后她也喝不到这酒了。   疏解了心里的情绪,淳于献轻笑看着她,“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就是因为不能喝,才要喝,“你的轻功太厉害了,我每次都很晕,喝了保险点。”沈青从酒坛子里倒了两杯酒出来,递了一杯到他手里,淳于献接过,“只有这个原因?”   沈青微愣,转头避开他的眼神,只喝酒不回答,她的酒量那么差,喝一点就能昏睡好久,这一大杯酒灌下去,是不是一个月都醒不过来了?   淳于献拿着酒在鼻尖轻轻闻了闻,一手顺势接抱过身旁倾倒的影子,凝眸将杯里的梨花酿缓缓饮下,轻哼的笑,将杯子放到桌上,微微转头看看怀里存心灌醉自己的青萝,“酿酒的功夫真不怎么样。”   其实没有原因,只是…有多爱,就有多不舍。   风道向东,雄鹰携着远空吹来的大风长行,两匹大马奔驰而行,映着煦阳,骑着黑色的英姿烈马的人更显气势非凡,马蹄声急促却盖不过云霄上传来的鹰鸣声,这声音挑逗骑马之人本就隐隐不安的心,蓦然微怔,手不自觉的勒住缰绳,黑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极通人性的停住脚步。   “大将军,怎么了?”穆遥也跟着连忙拉停马匹,疑惑的问身后的大将军。   夏侯湛回头,身后的长风随后而至,衣袍翻飞,他默默无言的看着来的方向,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浓黑的剑眉微蹙,“你先去营地,本将军有些事要先回府一趟,迟些就立刻过去。”   都已经在半路上了为何又要忽然回去?穆遥微愣,刚想问清是什么事这么着急,大将军已经骑着大马飞奔着离开了,穆遥惑然愣在原地,回头看了看军营,又转头看了看来的方向,想到进来夫人的举动,还是决定也跟着大将军回府一趟,调转马头,急响的马蹄声再度回响。   风尘飞扬,夏侯湛脑子里满是她恍恍惚惚的神情,还有忽然的吻和乖巧告别的模样,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哪里奇怪?哪里不对劲?可怎么也找不到答案,只是心里的不安在这种迷茫里愈加扩大,让他想要立刻马上的赶回去。   昨夜是百里云直的婚宴酒,因为说好了要连摆三日宴席,这会儿,将军府内满是喝的酩酊大醉到现在还昏睡不醒或者是在养精蓄锐的人,府内轻悄悄的,黑马在府门外停下,夏侯湛翻身下马,脚步飞快的走了进去。   主院内一片寂静,他奔回卧房,却没有如预期般看到那女人的身影,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又转而奔去别的房间寻找,主院没有,东厢没有,厨房也还是没有。   该死,“你在哪!?”夏侯湛站在将军府大喊,却听不到回答的声音。   东厢内的苏羽和百里云直急匆匆的穿好衣服出来,那边厢,半梦半醒的刘副将与随后跟回来的穆遥撞在一起,刘副将看到将军这么焦急,顿时迷茫不已,“出什么事了,将军,出了什么事了?”   夏侯湛冷厉凶恶的疾步过去,一把抓住刘副将的肩膀质问,“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问话的同时,他又想起她原先住的小院,正要立刻去那边寻找,刚转开一步,却听到刘副将诧然反问的话。   谁?“夫人…难道是夫人不见了?!”   “她不见了?!”苏羽与百里云直异口同声,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番好心好意的算计,却让事情转瞬发展到这个地步。   夏侯湛微怔,“什么夫人?”   刘副将警觉自己说错了话,把夫人严明不能喊的称呼不自觉喊出来了,正想捂嘴,他身后的穆遥一步上前,镇定出声,“大将军的夫人。”   刘副将不知现在是不是该说的时候,暗暗碰了穆遥一下,穆遥生气的转头,“现在夫人都不见了,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吗!?”说着,又转头对大将军说道:“将军,也不知为什么,你忽然把夫人忘了,夫人下令,让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准在你面前提起她。”   很重要,对他很重要的事。   夫人,他的夫人,她是他的女人,夏侯湛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然后立刻转步朝小院的方向奔去,所以他的镯子会在她手上,所以总对她有特别的感觉,所以不忍心看到她哭,不舍得她难过。   那件很重要的事,是他忘了她,他忘了她!   “本将军的话,你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在你回来前哪都不能去。”   脑海里她轻颦浅笑的乖巧模样,被砰然撞开的房门击的的烟消云散,他喘着气站在房门口,留给他的只有一室清冷空旷,脚步轻移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枕铺下微露出半个边角,他俯身掀开,入眼是一份仿佛被翻看了许多遍的折子。   他的字迹,请婚书…伴随着折子翻开的一瞬,铺天盖地的记忆如潮水般冲袭而来,他们的相识、相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一拨一拨的记忆将他彻底唤醒,那些怎么找不到线索的感觉,终于清晰的有了铁一般的事实!   她在灯火熠熠的桌边看着自己,“如果我做了不听话的事,你会怪我吗?”   “现在可以不说吗?以后我再告诉你。”   “多久以后?”   “久到我们都已经七老八十、白发苍苍,我再告诉你。”   那时他以为等他们白头偕老,她才把犯的错告诉,可原来,她说的意思并不是那样,可是为什么?   “沈青萝…沈青萝…”他紧握着手里的被她藏起来看了许多遍的请婚书,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名字,心痛伴着怒意在心口澎湃激昂,终于止不住心里的所有的情绪,怒声高喊,“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你,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沈青萝!沈青萝!!”   他们只剩彼此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明明那么不舍的,他看得出来,他知道,那些哀伤和忽然的失神,他知道的,她明明就不愿离开自己!   目光中的所有愤怒,痛苦,迷茫,在短短一阵的思考后又再次凝聚,一丝丝一缕缕,迅速凝聚成可怕的坚定,“沈青萝,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本将军也要把你找出来!”   墨色衣袍伴着迅速离开的身影翻动,不注意带落院里石桌上的那坛梨花酿,满园的酒香,徒为这份坚韧的执着增添凄婉的哀伤。   *   事实证明,酒量这东西,一杯两杯,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沈青果然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月,清醒后,睁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把亮闪闪锋利利的冷刃匕首,她倒抽一口气,转头看到拿匕首的人,更是吓了一跳,这不是冤家路窄,是她没调对结伴旅游的人,差点忘了白狐狸始终是跟自己有过节的人。   陆宁霜本想趁着淳于献没回来之前好好‘发泄’一下心理的不快,刚在她漂亮的小脸蛋前晃了两下匕首,沈青萝就醒过来了,醒了更好,她恶狠狠的凑过来,咬牙切齿的开口,“你在我脸上挖了个血窟窿,害老娘三分两次吃苦头,你倒还睡得挺香甜的,还让老娘巴巴的伺候你!?”   沈青咽了咽口水,“女侠,有话好好说…”   陆宁霜听到她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更火,撩了袖子怒眉叫嚣,“说屁啊,现在把脸亮干净了,让老娘也试试挖窟窿的滋味过不过瘾!”   刀口离她很近,沈青完全不知道怎么闪,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另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得了吧,你要下手,这半个月里什么时候不能下手,用得着现在还吓唬小孩似的吓唬她吗?”叶楚屏吃了一个花生扔掉壳,翘起一只脚瞟她,“别等淳于献回来,让她告你一状,你又吃不了兜着走~”   陆宁霜听完话立时又晃了晃匕首,威胁道:“你敢告我的状!?”   “不敢,不敢。”沈青连连摇头,虽然一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模样,可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宁霜闷哼着移开匕首,从她躺着的大床边走开,沈青呼了一口气连忙坐起来,可睡太久,四肢不灵活,左右看了一圈,身处的地方,竟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辉煌到让她有种回到大周皇宫的感觉。   要不是格局与大周一贯的风格不一样,她真会以为自己是在大周的皇宫里,“那个…淳于献在哪?”   陆宁霜砰一下撂下匕首放在桌上,爱理不理的答,“他有事,出去了。”   沈青忽然有种被江湖大盗绑架的错觉,想了想又忍不住继续问,“那我们在哪【242】   话刚问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喧闹声。   “反了你们!?”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高扬起传进来,让床铺上的沈青听得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门外的女人又大声开口,“你们这些蠢钝的奴才,连我都敢拦着,我已经向圣上请了旨意,今日一定要见到她,我现在就进去,你们谁要是敢拦着我,就是拦了一国的九五之尊,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有这样的胆子!”   跟前拦在宫殿门口的奴才哗啦啦贵了一地,全都头都不敢抬起来,可却一个让步的意思都没有,一条半悬回廊路,已经被他们堵得严严实实。   “红束夫人,奴才们也实在不敢拦着圣上的旨意,可是太子已经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素月公主的寝宫,奴才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而且,而且素月公主自来了真国皇宫,就一直昏睡到现在,根本没有醒过,红束夫人您就是去了也是没有用的啊!”   红束夫人听得横眉怒目,“你们说我就得相信?要是她真的昏睡不醒,那为何不请宫中的太医好好给她诊治看看,这些日子,何时有人去请过太医了,这样的谎话,你们都说得出来!”   “红束夫人,是淳于世子说可以不必请太医的,太子爷也未曾下旨,奴才们这才不敢任意行事。”   不管怎么说,红束夫人仍是不肯罢休,“那好,你们都让开,让我进去看一眼,素月公主要真是在昏睡着的,我立刻就走,绝不打扰!”她说着话就想冲过去,跪在跟前的奴才们纷纷挤拢,就是不让她过去。   一方阻挡,一方硬闯,眼看就要大闹起来。   听了一半的时候,沈青已经知道自己是在真国皇宫里,淳于献和苏裕舟认识?真国…没打听过也没量过,但大概知道真国离镜楚蛮近的,那她现在离将军也还是蛮近的…想到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听着那个快被自己忘掉的公主名头被他们提来提去,沈青终于忍不住想出去看看。   在临冬城的时候,红束夫人跟自己虽然没好声好气的说过话,可她这么急着见自己,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要是没有猜错,也大概已经知道她来找自己的原因。   谁知刚走到门口,脚跟前只剩五厘米的地方,忽然闪过一道急速的厉风,啪的一声惊人巨响,陆宁霜挥着长鞭打在沈青萝脚跟前的紫玉石砖上,沈青怔在原地,她要是没刹住车,现在恐怕已经被她劈成两瓣了!   她转头看着那边端坐桌边,一个继续悠闲的吃东西,一个冷眸看着自己,沈青蹙眉,“难道我是你们的犯人吗?有人找我,出去看看也不行吗?!”   “不行,”陆宁霜冷声开口,“淳于献下令,不让任何人见你。”   叶楚屏微带嘲讽的笑起,“沈姑娘,你掉根头发,到我们这就是受苦丢命的大事,之前因为你,我们已经受了很多的苦了,现在你还是不要让我们难做了,乖乖回去坐着吧,要是实在觉得吵,我可以关了门让你继续睡觉,反正你也一睡就睡了一个月,再多躺躺也无碍。”而且,睡得那般好看,就算不能言语调戏,让他看着欣赏欣赏也好。   沈青一面气恼一面疑惑,她睡了一个月?因为她,他们受了很多的苦?先撇开这些都不提,白狐狸为什么要限制她的行动,不让她见任何人?   怎么想也想不通,他们不能给她解决问题,当然是直接找上级领导,“那你们去把淳于献给我找回来。”   陆宁霜面上明显有了怒意,搞清楚情况后,沈青已经不怕跟她硬碰硬了,肃然一字字的继续声明,“马上,立刻。”   陆宁霜气怒的踹了多嘴的叶楚屏一脚,要不是他多嘴,哪轮到让沈青萝这么嚣张,叶楚屏也有打自己两巴掌的冲动,只能无奈的起身出去找人。   宫门外的红束夫人大闹了一番,还是无功而返的回去了,殿内恢复了原来的冷清安静,沈青默然转头,看着左脸血窟窿恢复后,疤痕狰狞的女人,又镇定的出声询问,“他刚才说,你们因为我受了很多苦是什么意思?”   *   玉迟宫,菱角北舵,晚霞映辉,在漫漫云雾盖着绚丽红光,一片畅人心神的浩然风景。   一人朝着白玉栏杆远眺暮色,一身锦黄色绣着蓝凌蟒龙的袍子在霞光下显得很温和,可那抹捉摸不透的目光却总让人隐隐感觉有些害怕和恐惧。   想到近来听到夏侯湛为寻沈青萝而闹出的事,苏裕舟嘴角就渐浮一抹笑意,“吃了忘情药,还能为沈青萝如此执着,这女人真是夏侯湛这辈子最大的弱点。”   身侧另一旁,一身白衣的淳于献漠然无声,琥珀色的眼眸十分平和,苏裕舟的话并没让金黄色的湖面掠动半丝波澜。   “你能如约带沈青萝来真国,本太子很高兴,”苏裕舟微微转身,看着在暮光里身姿超然的淳于献,淳于一族的实力他一直没有小看过,近来的所有事更让他可以信心十足的证明这一点,“只要达到了最终的目的,本太子一定如第一时间履行承诺。”   淳于献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放在漫漫云雾的远方,声音很低,“我带她来这,并不是为了你。”   苏裕舟仿佛知道什么似的轻淡淡的笑,“怎么都好,总之我们之间的合作能继续进行下去就好。”   淳于献是不是爱上她了,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麒麟骨笛的沈青萝是个珍宝,麒麟骨笛的威力震慑七国群雄,甚至足以颠覆整个浩洲大陆,只有将她放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所用,真国才有指望彻底摆脱这百年来庸腐无为的现状。   身后有苏裕舟的贴身随从躬身靠近,二十步之遥远远站着,似有什么事要来禀报,苏裕舟一早听到动静,转身挥了挥手,那随从立刻上前一段,“启禀太子殿下,淳于公子的手下来通知说,素月公主已经醒了【243】   听到她的问话,陆宁霜只是稍稍抬了一下眼,冷声开口,“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沈青想到当初淳于献的告白,于是缓缓的皱起眉头,那时她已经跟淳于献说清楚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照顾将军,淳于献也没再提喜欢她的事…   看出她的犹豫,陆宁霜便知道她心里多少是清楚的,冷笑着讥讽出声,“你从哪学来的媚术,让这么多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义无反顾?”   沈青一脸沉然镇定,这种话她当初在大周皇宫里就听了不少,不觉得新鲜了。   陆宁霜心里也是明白的,叶楚屏刚才口无遮拦,可她现在要是那些怨气全都说出来,只怕还会惹起淳于献不高兴,可不说心里也十分不痛快。   沈青感觉跟前的人影微微晃动了一下,眼底银光一翻,她刚才威胁自己的那把匕首已经再度出现在她脖子前面,锋刃嗜血的冷光触目惊心,沈青不自觉想往后靠,陆宁霜一步过来匕首跟着抵在离她分毫之厘的地方,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要不是淳于献执意护着你,我一早已经把你这清丽美人碎尸万段了,不过,你以为他真的只是单纯喜欢你而已吗?”   沈青微愣的看着她,正想开口脖子前面的匕首已经被陆宁霜迅速收起来了,动作快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默然无言的退到一边,沈青蹙眉转头,就看到长高宫门外,一身白衣的淳于献翩然出现,看到自己后琥珀色的眸子立刻浮上欣喜的神采,“青萝。”   他一进来,房中的陆宁霜就跟着门外的另一个男人出去了,回避的十分默契。   “终于肯醒了,只喝一杯梨花酿,竟然就能睡这么久。”淳于献笑着走到她身旁,一面为她整理微乱的长发,一面关怀备至的问她,“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东西?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去准备,应该立刻就会送过来,你睡了这么久肯定很想吃东西吧?”   她确实肚子很饿,可却提不起吃东西的欲望,醒来到现在才一会儿,肚子就已经被疑问填饱了。   “淳于献,为什么带我来真国皇宫?你跟苏裕舟认识?还有,为什么不让那些人见我?”沈青越问越恼火,“我跟你一道,是要一同去游山玩水的,你为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派人把我看管起来?!”   淳于献被她这一番话问的渐渐收敛了笑容,却并不十分意外,带她来着就猜到她会有这些反应,拉着她到一旁的桌边,想坐下好好跟她解释,沈青却没入座的心情,硬邦邦的站着等他回答,他轻叹气,“你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沈青毫不客气的径直回答,“你瞒了我这么多事。”之前就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淳于献并没有生气,温和的笑笑,“你倒是爽快,一点都顾忌我的感受就全都直说了。”   感受,他也没顾忌她的感受才是真,“我也不喜欢掖着藏着,能说清楚的事为何要隐瞒?”   “恩,说的对,”淳于献点头,“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什么跟什么啊,沈青皱眉,“回答我刚才问的话,你从前老说时间到了我就会知道,现在时间到了没?”   淳于献点头,算是默认时间到了的这个观点,然后轻叹了声气,一一为她解释,“来真国,是因为你一路昏睡,我也不好带你去远的地方游玩;苏太子是淳于家看中的人,我认识他并不奇怪;至于不让任何人见你,只是不想让你被太多人发现。”   不让她被人发现,“为什么?”   “夏侯湛在找你。”   在一个月内就将镜楚境内阵势骇然翻了个遍,这样惊人的举动却没让镜楚王对他产生半分芥蒂,眼下又要去别国寻找,丝毫不把人海漫漫这四个字放在眼里…   淳于献声音转低,他的确没有想到,夏侯湛吃了忘情药,还是会重新记起青萝,也许有些记忆,注定无法抹去,可就算如此,他也绝不会放手让青萝回到他身边去。   这简短的几个字让沈青瞬时愣在了原地,她低眉看着脚下的紫玉石砖默然无语,睡了一个月,发生的事还清晰的历历在目,将军不是已经忘了她吗?那一夜被陷害的欢爱…顶多只算一夜情而已,他怎么会找她?为什么要找她?   见她半晌没有说话,淳于献又开口继续说话,“红束夫人大概是想问你是否知道羽公主的下落,让她们联系上是好事,可你很快也会被夏侯湛找到,所以,我才不让他们见你。”   虽然有些复杂古怪,但还是有点道理的,沈青舒了一口气,没甚力气的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白狐狸,你帮苏裕舟,为什么从前都不告诉我?”   “他是淳于家看中的人,又不是我看中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淳于献落座,为她掀了个杯子倒,“与其说是在帮他,不如说是在帮自己。”   帮自己?这话她更听不懂的,“你有什么让他帮的事?”   淳于献抿了抿唇,一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沈青再度皱眉,“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缸了…再说一半一半的,我就不理你了,没有你,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游山玩水!”   淳于献不以为然,轻哼的笑,“你自己一个人走?只怕还没走出十步就已经被带回镜楚去了。”   “别小看我,我还是很有办法的!”虽然有点心虚,却还是不服气。   “什么办法?”淳于献有些好奇了。   沈青撇开头,一脸高深莫测当然不能随便透露的模样,淳于献微微一笑,心里浮动丝丝温暖的恬然,“你在床榻上躺了这么久,一会吃完东西,我带你出去逛逛,真国的夜市十分热闹,你一定会喜欢。”   “嗯嗯嗯,好。”她确实很需要舒舒胫骨散散【244】   一月没吃的饥饿感,在心情宽松下来后立刻排山倒海的把沈青淹没的,淳于献吩咐下去准备的好吃的摆了满满的两桌,在离她有十米远的两张长方形精雕木桌上,真国皇宫的御膳房和宫娥随从的办事效率都不是盖得,一行几十个人端着香喷喷的美味佳肴整齐有序的上来,放好后又整齐有序的退下去的。   那边的桌子上各种东西都很诱人,沈青饿的只剩看的力气了,于是低头先干了一杯温水暖胃,准备缓一缓再冲过去,身旁的淳于献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等她喝完温水后就凑身把她一把横抱起来,沈青惊了一下,诧然转头看他。   “饿成这幅样子,还忍着干什么?”   “我没有忍着,我是想等一会儿再过去。”   等她再有力气一点,白狐狸的怀抱和将军结实有力又温暖怀抱相比,让沈青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云上,轻盈淡逸,让她深深明白,怀抱原来也跟人的气质有关系。   “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淳于献清淡的笑,眸里带着舒意的悦然,仿佛很乐意与期待做这些事,“与我还要客气吗?”   沈青没接口,忽然想起陆宁霜与自己说的话,她在白狐狸心里的地位,还有他是不是单纯的喜欢自己…她虽然不是很明白,可不管怎么说,不能给的感情,就要说得清楚明白的说清楚,这是铁一般的道理,仗着别人喜欢自己就随便占便宜也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沈青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喷香佳肴,等吃完这顿有力气了,她就要找个机会跟淳于献好好说清楚,怎么说都是宗室门人,不能因为她就耽误人家是不是~   沈青起筷,正式开始照顾自己的胃和肚子,长方形木桌边站着两个伺候夹菜的小宫娥,服务很周到,她想吃什么,她们就为她夹过来,皇帝吃饭估计也就这待遇了,想不到白狐狸在真国皇宫这么吃的开,边想着边伸手指了指斜对面的拿到看着朴素但却香的诱人的芋头,又顺着指了指另一边的雪花鱼汤。   淳于献在她身旁缓缓坐下,也跟着拿了筷子,却一直没吃东西,根本没关注过身前的这些美味佳肴,只温和的默默看着她。   沈青被他看了一阵,一阵的郁闷,“你看我干什么?吃菜啊,不吃一会儿怎么又力气逛街。”   “秀色可餐,我已经饱了。”   “……”沈青无语了,想着刚才的考虑的那些事,还是很应该尽快找个时间的跟他说明白。   虽然很饿,沈青也没吃下多少东西,一下子狼吞虎咽,只会伤了身子而已,吃了一阵恢复不少力气后,她就准备跟淳于献出去逛夜市了。出门前,宫娥们为她准备了热水沐浴梳洗,沈青也准备换个装束在出门。   在舒服的热水里泡了一阵后,她披着宫廷式的浴袍从自己的行囊里翻东西,幸好淳于献和陆宁霜他们,没因为她睡这么久就把她的东西丢落在哪了,她想换男主,这样就不容易被将军他们找到了,落寞的想着,手边忽然翻到一件衣裳,玄黑色布料,是她那天穿走的那件衣衫。   沈青愣了愣,缓缓的把那件衣衫拿出来,脑子里自然想起他穿着这件衣服时的模样,生气,高兴还有那些不可一世的霸道,嘴角不自觉轻扬笑容,笑到一半心却莫名抽痛,眸底瞬时浮起的忧伤掩盖不住,她低眉,又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苦涩的浅笑,然后默默把衣衫放在包袱最下面的地方,盖住。   “青萝,好了吗?”   门外响起淳于献的声音,沈青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傻愣了多长时间,随便抽了一件很朴素的男装床上,男装打扮和头发都很好打理,况且她在军营时也一直那么打扮,很熟练的迅速搞定了,一身清爽的出现在淳于献面前。   蓝色锦袍,暗红色腰封,黑鹿皮短靴,束发也是用了暗红色的缎带,打扮一点都不出彩,远看还有点浮夸公子的味道,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迷人,娇小的身材也看着很伶俐。   她捡起原本雀跃的心情一步跃出来,“好了,出发!~”   淳于献点头,转身的时候顺势牵了她的小手,沈青微愣,正想抽出来又怕弄得出去玩的气氛太尴尬,然后装着打了个喷嚏,连忙把手拿回来了,故作疑云的朝前走,“哎呦哎呦,难道泡澡泡的感冒了?”   她没法接受这样的亲昵,本能的想要退缩,直觉的感觉不能背叛将军,即使,不能跟他在一起…她是他的女人,只属于他,将军霸道灌输给她的这个念头,什么时候这么根深蒂固了?沈青淡然的笑,她不想去深究,反正,她很安稳这样的自己。   白衣身影在她后头微微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局促,又抬眸跟上去,在心里缓缓告诉自己,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不用心急。   真国算是七国中才子文人比较的多一个国家,真国圣上秉承先祖一贯的文儒思想,凡事以和为贵,大概可以概况为大部分国人生存处事的法则,所以沈青步上真国国都最热闹的夜市后,一路远目的看过去,几乎五步就有店铺挂着书墨挥毫的对联,字画,诗句什么的,路上行人很多都是俊雅的书生,让沈青有种置身古代大学城的感觉。   她这一身纨绔子弟打扮的造型倒显得很突出了,真是郁闷啊,她应该先问清楚真国的风土人情再出门的!   而且,沈青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仿佛很自在的白狐狸,怪不得他会带自己来这里,这里完全是他喜欢的地方嘛,他这身份不简单的土匪头子,不是正喜欢风雅的东西嘛。   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叹气,转头再看人潮蛮多的热闹街市,“白狐狸,我们逛什么?”   “唔,”淳于献一脸地道导游般的表情,眯眼看了一圈,然后淡淡开口,“刚才只顾着看你了,我没吃什么东西,先去找吃的【245】   沈青没什么意见,出国旅游找特产小吃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事,而且,她正准备采用少吃多餐的法子,把一个月没吃的元气都补回来,屁颠屁颠跟着白狐狸寻到一个街边的小吃。   淳于献白衣翩翩的过去买吃的,沈青站在后面等,闲着没事的左右打量,忽然看到一对年轻男女从身后经过,步调悦然,女的手里捧着一束漂亮的花,别人多会在意男的是否帅气,女的是否漂亮,两人是否登对,可让沈青看的愣愣失神的,却是那女孩子手里的那束小黄花。   她想起临冬城的立冬节,那时她忙着赚钱,忙着撮合云直和苏羽,最后却被将军拉出来逛街,也是站在这样热闹的街头,也是要在街边买吃的,可将军在街上一出现,大家都吓得落荒而逃了,他们什么都没买到,他臭着脸站在街上…想起当时那样的尴尬画面,沈青忍不住笑起来。   那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她却不怎么在状态,沈青觉得有些后悔,当时应该精心打扮一番,再漂漂亮亮的跟将军出去约会才对,可惜再没有弥补遗憾的机会了,想到这,心里一酸,嘴角的笑容也跟着缓缓收回了,别说约会的机会,甚至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这辈子…都没有了。   淳于献捧着热腾腾的小吃转身回头,却蓦然怔在原地,街市上的人流穿梭往来在他们之间,却仿佛隔了两个世界,她孤单的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微笑,流泪,委屈…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心头狠狠的一阵抽痛,连抬脚靠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时间能治愈一切,时间久了,她就会忘了他,她会把他忘记的。   身子被人撞了一下,沈青才骤然清醒,转头看到淳于献正朝自己走过来,嘴角已经带了浅笑,拿着东西在她鼻子前晃了一下,用香气引诱她,“闻着很香吧?我挑了最大的两个,不过东西还太烫了,我先帮你拿着。”   沈青点头,轻笑,淳于献看着她,又缓缓凝起眉头,“我不过是叫你等了我一会儿,怎么就孩子似的哭起来了?”沈青听得微愣,连忙抬手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滑落的泪水擦掉。   “别人不知道,估计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沈青笑着开口,打趣道:“放心,要是有人责怪你,我一定坚定的站在他们那边。”   淳于献无奈的笑,“真服了你了,不过,这才像我认识的青萝。”   沈青没接话,淳于献在前头引路,“走吧,前头有不少好玩的东西,你看了一定会喜欢,听说女人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买东西,今晚你就负责买,我负责付账还帮你把东西都搬回去。”   “淳于大侠好阔气!~”沈青夸他的时候,脑中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不过,你确实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沈青顿了顿,讷讷的开口,“帮我画一幅将军的画像,好不好?”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怕他不同意,沈青连忙继续请求,“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最会画画了,我只能拜托你,而且你也见过将军,肯定能画的很像,淳于献,你帮不帮我?”   眼前这张小脸的清澈眼底满是婉切的恳求,可他却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刚才心里强撑起的信念再度变的脆弱,他觉得时间能冲谈一起,可他忘了,她根本不愿忘了夏侯湛,当初他给她忘情药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即使自己一个人这么难过伤心,她也不要忘记他。   “帮不了,人像我只会画你而已。”   希望落空,沈青眼里满是失望,正想继续说服他,淳于献却忽然转身走了,她失落的站在原地,再也见不到将军,连他的照片画像也没有…上辈子她怎么没顺便学学水墨画呢?   出来逛夜市原本就是准备散心的,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心情一点没有变好,因为她摆脱画画的事,淳于献的心情也好像变坏了,一晚上下来,他们两也没说上什么话,沈青想找他聊的那些事也没机会提起。   回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真国名产除了宫里完全不缺的吃的,就是名师的水墨字画了,沈青对这些没甚兴趣,逛了一晚上才只买了一把描着恬然小花的扇子,她躺在床榻上就着温亮的灯光看了看扇子,扇风不够大,打苍蝇不够力,软肋型的物件。   买它只是因为扇面上的小黄花很漂亮而已,眼底有些落寞,怔了一下又忽然坐起身,从自己的行囊里把压在最底下的那件玄黑色衣衫找出来,默默的将衣服抱在怀里,没有画像,没有照片,至少还有他爱穿的衣服。   坐在冰冷的地上也毫无知觉,想笑,却又心痛,夏侯湛,夏侯湛…   *   沉寂在夜色里的广阔天地间,风卷敛息,仿佛带了轻柔的呢喃,夏侯湛心里微动,蓦然转身,看到的只有无边的寂寥黑暗,不远处的营帐微光闪闪,身下的黑马早已疲劳不堪,他紧捏着手里的缰绳,全然不顾长久的疲累和风霜的洗礼,默默的看着长风吹来的方向。   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只化成一个愿望,你在哪,你在哪?…   空有阵阵风声的呼啸回应,夏侯湛想起她能吹奏驾驭风神的骨笛,翻身下马,在大风里空抬起手,要是你能吹到她的身边,告诉我,她在哪?   身后传来脚步声,穆遥从帐子那边走过来,“大将军,百里公子派人送来消息。”   夏侯湛微怔后立即转身,“有青萝的线索了?”   穆遥摇了摇头,拱手继续回报,“百里公子派人带消息给将军,收到真国圣上病危的消息,羽公主听后十分不安,百里公子决定先带她回真国,会顺便在真国境内搜寻夫人的下落。”   夏侯湛低眉,想到自己与真国圣上结下的一些情意,又想到苏羽与云直眼下也是烦事缠身,于是淡然出声,“知道了,派人告诉云直和苏羽,我也会顺路去真国探望圣上。”   “是【246】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怀里仍然抱着将军的衣衫,耳边又传来喧闹声,沈青疑惑的微微皱眉,把衣服叠着放好后,拉了一件广袖锦袍披着,是昨天那些小宫娥送来的,真国的服饰,这么一阵,门外的喧闹还是没有停下来,这次再没有陆宁霜他们的阻拦,打开房门,大声呼喊的声音清晰透亮的传到她耳朵里。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红束夫人拧着一身蛮劲想要冲进来,门外守着的奴才怎么拦也拦不住,这次她来的突然,还带了几个帮手,眼看着被她拖着到房门口了,挣扎硬闯的红束夫人看到沈青萝在寝宫内出现的身影后,立刻兴奋不已,“夫人,夫人!”   沈青愣愣的看着她,刚想出声让那些人退下,红束夫人就一鼓作气的冲过来了,三步并作两步速度,一下跪倒她的脚跟前,“夫人,将军夫人,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沈青连忙俯身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就好。”   “将军夫人,我有事求您,一定得跪着说。”   红束夫人神态坚定,沈青微愣,昨天跟他们提起自己的时候,红束夫人说的是素月公主的名头,现在终于见到面,第一反应喊得是将军夫人,在她心里,或许还是将军夫人这个身份比较真实。   “你有什么事求我?”   “将军夫人,羽公主与百里公子离宫出走,是不是去镜楚找夏侯将军和您了?”   沈青默默点头,“那可否请夫人派人劝公主回来?”红束夫人眼中泛起泪光,“公主三岁时,我便陪在公主身边照顾她,在我心里,早已将公主当成自己的女儿,所以当初才会因为太过紧张公主才对将军夫人多番不敬,如今公主怀着身孕却流落在外,她身边所有的事都是我帮着打理的,现在她怀着孩子,我却不能陪伴左右,公主走了这么久,我没有一日能安心入睡,圣上与太子气怒公主私自出走,不愿派人去寻她,也不让我去跟随公主。”   “将军夫人,”红束夫人喊了一句,才想起太子下令不可称呼沈青萝做将军夫人,于是连忙换了称呼,“素月公主,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当初的无礼冒犯,能说服公主尽快回真国来,我日日担心,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有什么差池,圣上虽然没有派人去寻找,现在却也气的病倒在床榻上了,素月公主,我不知你离开镜楚当中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只有这一个请求,若您愿意答应请羽公主回来,我愿做牛做马的报答!”   红束夫人说着就谨然给她磕起头来,沈青忙不迭的俯身拉住她,“红束夫人,你先起来,你先起来。”   “您是答应我了?”红束夫人顿住询问她的答复。   沈青绝对相信红束夫人的话和对苏羽的爱护之情,而且,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她没有不帮忙的道理,“我答应,红束夫人,苏羽是有孝心的孩子,她若听到真国圣上病倒,肯定自己就回来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激动。”   听她这样说,红束夫人却并没有宽心的意思,“可当初,公主就是因为太子与圣上反对她与百里公子的婚事才会闹得如此,我担心公主会以为圣上病倒的消息只是诓骗她的,又担心公主回来后,太子仍会坚持反对这件婚事,再过不久,公主就要临盆产子了,她在外头,要是万一当中有个照顾不好的,那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会让她回来,至于其他的事,等她回来后再谈就好,他们怎么说都是亲人,总会答应的。”   安抚了半天,红束夫人仍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总算见到了要见的人,说了要说的话,终于能放心的回去了,沈青站在暂住的寝宫门口,眉头微蹙的看着外头的宫廷风景,苏裕舟…既然她来了真国,也应该找他好好谈一下。   现在还是凌晨,天边漫着浅淡微凉的朝霞,陆宁霜他们应该不在附近,淳于献也还没来,正是时候,沈青转头,外头候着的宫娥们各个怯弱害怕的样子,看了一圈,挑了站着最近的问话,“你们太子的宫殿在哪?”   玉迟宫,沈青抬头默默读了一遍,好在七国的文字差异不大,她还能看的懂,换了女装,洗漱后,在宫娥送来的真国公主级别才穿的华丽服饰和自己的衣服之间看了看,毫不犹豫的选了自己了,一身清丽淡紫色锦袍,带着淡粉色的绣缎腰封,衣裳整洁,见一国太子不算失礼,手里握着麒麟骨笛,本可以不带的,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云直兄的话,就默默带上了。   “素月公主,太子殿下方才起身,请您先到菱角北舵的望台上等候。”   沈青点头,通报的随从还算礼貌,迈步跟着他去他说的那个望台,“对了,公主应该还没用早膳吧?太子殿下还吩咐把膳食也送到这来,公主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没什么想吃的。”   “好,那就由奴才为公主打点。”   随从引她到望台后就恭敬退下了,沈青一步踏上菱角北舵的望台,就瞬时愣了愣,她隐约知道真国皇宫的地势蛮高,却没想到这边会有这样好看的景色,曼妙的红霞罩在云海上,一片澎湃浩瀚的风光。   苏裕舟从望台下的阶梯走上来,笑笑的看着她,“怎么样,我这的景致没有叫素月公主失望吧?”   沈青回头,看到他端庄华丽的锦黄色龙袍后微微愣了一下,脑海里还只有他穿朴素布衣的印象,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笑了一下,“怎么会失望?这样的风景,可不是哪里都能随便看到的,要是太子愿意借这菱角北舵的望台给我,让我开设个风景游览区,能让真国乃至七国的百姓都来参观旅游欣赏,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苏裕舟哑然失笑,“即使成了公主,钱罐子的性格也是一点没变啊【247】   “只是多了个名号,当然不会改变什么,不过,你却变了不少。”   “我?”苏裕舟轻惑着几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俊朗笑问道:“那你说说,我哪里变了?”   “从前,你是随行好相处的江湖少侠,路见不平就拔筷子相助;现在,你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却变得专制和不通情理。”沈青一语说到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虽然他们交情不深,闲云野鹤与尊荣富贵也许差距很远,当初他的那份孤傲不羁,也许就是皇族天生的傲气,可身份打扮变了,人就忽然变得这么不通情理了?毕竟是自己亲妹妹的婚事,当然应该以她的幸福做最先考虑因素才对。   “专制和不通情理?”苏裕舟并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笑着轻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这趟来,还是为小羽做说客的。”   沈青没否认,就算红束夫人不来找她,她也很想亲自来问一问,“你为什么要不同意她与云直的婚事?”   苏裕舟并没立即回答,目光远眺漫雾云海,半晌才缓缓开口,“其实我一直没有变过,认识你时,我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活着。小羽是我的妹妹,我当然希望她能永远幸福快乐,但不是现在,她该嫁的人也不应该是百里云直。”   沈青听得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怎么也没想到苏裕舟骨子里会有这么专制自私的想法,“那他应该嫁给谁?羽公主是很简单的人,而且如果不是嫁给她心爱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幸福快乐?宗室与皇族不能通婚的规矩只是死规矩而已,人怎么能被一条盲目的规矩左右人生。”   “你说的没错,宗室与皇族不能通婚,确实只是条死规矩而已,我拿他说服父皇,只是为了让小羽能知道这件婚事的困难与阻力。”   沈青不知道是该庆幸他能跟自己说的这么明白,还是该为苏羽难过,她的哥哥用这样的理由激的她最终只能私奔出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人我或许不清楚,但小羽要是嫁给百里云直,”苏裕舟说着顿了顿,转过头默默看着她,“迟早有一天,我与她会成为对立的一方。”   沈青微愣,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对立?”   苏裕舟点了点头,又继续望着广阔的浩瀚云海,“幼时我便清楚的告诉自己,我这辈子绝不能像父皇这样活着,当一个庸庸碌碌的一国之君,统治一个庸庸碌碌的文弱小国。浩洲的地域宽广伟岸,是天地恩赐给世人的最丰厚的礼物,他本就应该是一个整体,当年天启皇帝雄心壮志,风驰电掣的踏遍山河,本有机会收服整个浩洲,却因为过了不了小小的一个情关,只收服了半面浩洲疆土就丢了性命,落到后来又分割划整为七国之境。”   她偶尔从野史书简看过一些天启皇帝的事迹,确实是厉害的一个人物,只是苏裕舟现在的话让沈青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郁,他告诉自己,他从未变过,又说起天启皇帝的事,那闲云野鹤的十三年他也是为了从没改变的目的活着,他的目的和野心,早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要发动战事?”一统浩洲,云直既是将军的谋臣也是将军的朋友,苏羽嫁给云直,将来,自然是会站在真国对立面。   他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同意早饭一定要吃的这个问题一般简单和理所当然,沈青的眉头却蹙的更深了,根本不知该说什么,自己亲妹妹的幸福重要还是他宏大血腥的理想重要,能抛开亲人十三年的人,一早已经告诉她明确的答案,怪不得红束夫人会那么忧心忡忡…   “我知道红束夫人去找过你,要是你能帮忙劝小羽回来,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苏裕舟淡然开口,小羽从小娇生惯养,又爱哭,现在怀着孩子,他也不忍心自己自幼疼爱呵护的妹妹这样流落在外。   “我是在帮苏羽,”沈青缓慢出声,不管怎么说,他们在自己的帮忙下已经成了婚,她不想苏羽跟着云直后,会因为真国圣上的病倒而难过遗憾,让他们夫妻一起面对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叫苏羽回来后,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而且关于战事,你也可以不用告诉我。”   沈青自认,他们只能算认识的普通朋友,刚才他把所有的目的这样清晰的告诉自己,她确实有些意外。   苏裕舟意味深长的笑,“告诉你是应该的,天启皇帝能踏遍浩洲半壁山河,神力使然,多少是因为你现在手中拿的麒麟骨笛。”   最后这半句话让沈青不由的惊诧了一下,苏裕舟仿佛看出她疑惑般的继续说道:“战事的发动在所难免,我已然做好了最多最全的准备,但要是能再加上素月公主与麒麟骨笛的神威,相信更能水到渠成,一统浩洲的梦想不出十年便可达成。”这样信心十足的话,只怕当年的天启皇帝也不敢轻言,听着像狂妄话,但他这十几年的准备,绝对不是白做的。   沈青嘴角划开一抹冷笑,漠然的疏离已经隔阂在两人中间,明白直接的告诉他,“殿下要是你想拉拢我来帮忙,恐怕是找错方向了,我本就反对你发动战事,像你说的,浩洲广阔疆土是天地恩赐的礼物,但绝不是任你生灵涂炭达到一己巅峰的地方,而且,就算我没有和将军在一起,也不会帮忙即将和他成为敌人的一方。”   她的声调冷漠,苏裕舟却不温不火,只是低眉轻笑的应对,“这样的回答,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沈青没接话,苏裕舟侧转身,靠在望台的栏杆上,闲闲出声,“但好在你现在人在真国,我会有办法让你答应的。”   沈青心里早已升起要尽快离开真国皇宫的念头,现在的苏裕舟真的是很可怕的人物,可他随后有意无意说出的那句话却让她更加的震【248】   “淳于献能如约把你从夏侯湛身边带来,我已经很满意,你不会立即答应,我也早已经预料到了。”   沈青怔在原地,诧然看着他,“你说淳于献带我来真国,是因为与你有约定?”苏裕舟没有回答她,只是淡然转开眸子,沈青低眉,回想起淳于献告诉自己为什么来真国的原因,以及陆宁霜别有意味的话。   心中惶然的猜测和质疑瞬时扩大了数百倍,原本深信的一切都忽然变得岌岌可危,苏裕舟和淳于献一早就认识,他们有过什么样的约定?这约定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他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履行与苏裕舟的约定而已?   “青萝。”   脑海中思绪混乱,一道响亮的喊声瞬时打断了她的思绪,沈青抬头,看到淳于献正站在望台阶梯的方向,稍显紧张的看着自己。   淳于献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一早醒来听到她不在寝宫内,他就立刻赶到玉迟宫来,不早不晚的,正好听到青萝询问苏裕舟的那句话。   两两相望,短短几十步距离却仿佛横隔了无限长远的生疏大河,沈青用陌生冷漠的眼光看着她,他的紧张已经让自己对号入座,他确实骗了她,他骗了她多少事?!   苏裕舟不动声色,望台另一侧的地方,玉迟宫的随从下人已经手脚麻利的在石桌上放置了清香诱人的早膳,转眸看了看三人眼下的形式,小心翼翼的上来与自己的主子回话,“殿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揭了大篓子的苏裕舟没有半点局促之感,看了看他们两人,若无其事的出声,“因为你睡了一个月没吃东西,醒来后,他霸了大半个御膳房来照顾你,不过,你也确实很重要…”他不否认,他真国的兵力十分不足,别说是镜楚的雷骑,就算对阵其他小国的步兵也未必能稳操胜券,但攻城略地旗开得胜,也不是全靠雄厚兵力的…   “苏裕舟!”淳于献冷厉的打断他张狂无际的话,苏裕舟轻哼的笑,不动怒的转开身子,走向摆着早膳的石桌,“既然人都来齐了,不妨一起坐下来用早膳吧。”   淳于献一步迈出,迅速的来到青萝身边,“我们回去再说。”   沈青觉得这话有些可笑,回去,回哪里去?他们现在站的地方,那一块不是苏裕舟的地方。   看着她的表情,淳于献心里更加的不安,一手拉过她的小手,转身想要离开苏裕舟的视线,沈青没有动,淳于献强硬的拉了她一把,沈青反挣,淳于献回身在她肩上点了穴道,将她迅速的带走,完全不理会望台另一边的太子殿下。   “唉…”候在一旁的随从见淳于公子与素月公主这么不给太子殿下面子,说也不说理都不理就立刻走了,正想出声,苏裕舟挥手示意他不用多管闲事,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冷笑着寻位置入座。   贴身的宫内随从看不懂太子殿下的目的,却隐约知道太子殿下是故意对素月公主说出与淳于公子的之间的事,可是淳于家对太子现在的支持很大,随从一边为太子殿下递上银筷子,一边疑惑出声,“殿下,淳于公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苏裕舟接过筷子,毫不在意的出声,“生气又如何?”   当初他能在风凌山遇上淳于家的异瞳继任人,确实个运气极好的意外,可淳于献是个痴情种,还没大展宏图就已经因为沈青萝围困在自己的牢笼里,这样的人注定帮不了他太大的忙,不管淳于献有什么反应,他已经得了淳于家的协助,只要再控制住沈青萝和麒麟骨笛,就已经稳超胜卷了。   “本太子昨日命你找的人,可已经找来了?”   随从恭敬躬身回答,“已经来了,因为方才素月公主在这,奴才就引着他们去偏殿等候。”   苏裕舟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如淳于献说的,他带沈青萝来真国并不只是为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他那么爱护她,肯定也不愿违背沈青萝的意愿,既然如此,他就得自己动手,不能在淳于献的严密保护里下手的话,就只好让沈青萝先自己孤立自己了。   “放开我!”沈青不能动弹,只有嘴巴可以开口说话,她被他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听清风声,人已经站在暂住寝宫的房间内,“淳于献,把我的穴道解开!”   淳于献站在她跟前,带着愧疚与不忍的眼神看她,“青萝,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她的声音冷澈,叫淳于献顿了一下,沈青抬眸,目光凛然的看着他,“我原本不相信苏裕舟的话,可你已经向我证实了他说的都是真的,你带我来真国只是为了与他的约定,淳于献,你真的在骗我?!”   “…不是。”淳于献不知该怎么开口。   “今天我才知道,苏裕舟看中麒麟骨笛的威力,一早就想要找借我帮他发动战事,”所以在麒麟骨笛出现后,苏裕舟会忽然来到临冬城,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十三年隐伏,他的野心从未变过,目的也是早就蓄谋已久的,“淳于家时苏裕舟的幕僚,你是淳于家的人,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帮苏裕舟达到目的是不是…”   “青萝,青萝…”琥珀色的眸底满是慌张,可却怎么也不知道从何解释,事情不完全是她想的这样。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立即解释,沈青站在原地,仍然不能动弹,却仿佛被人无形抽光了所有的力气,第一次这样被欺骗,被背叛,她浑然不觉,自己原来早已经站在阴谋诡计的泥潭里,从前云直说骨笛会给她带来危险,将军一直派人保护她,都是有原因的。   只是她没想过,她一直这么信任的人,其实一直在骗她,她眸底浮起雾水,抬头直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淳于献,你骗了我多少事?你骗了我多少事【249】   “青萝…”淳于献张了张嘴,却多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始终不知该怎么向她说明一切。   沈青站在原地,门外的阳光从门窗中透进来,她却感觉不到半分温度,苍凉的心里隐过一阵阵的恍惚,因为他喜欢自己的事,她本还想找机会与他说清楚,却原来,根本没有没有这样的必要,他说不出口,她就帮他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所以你说喜欢我只是假话,你骗了我那么多事,把我带到这里,都是为了履行跟苏裕舟的约定,那我和将军不能在一起的那些话,你也是骗我的吗?”   听到她的问话,淳于献瞬时怔在原地,从头到脚的僵冷,琥珀色的眼底不知是愠怒还是悲伤。   沈青不忍被欺骗,可死寂如灰的心底又因为这升起一些些希望,如果他说过做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骗局,“那些也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会害死夏侯湛,我可以和他在一起,对不对?”   “我确实隐瞒了你一些事,但你这样相信苏裕舟的话,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怀疑我说过的一切,难道只是为了可以回到他身边,青萝,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夏侯湛可以为你去死,我也可以,”他的声音里带着痛苦的悲凉,仿佛是从无助的深渊里发出来,可仍带着一份坚韧和不可置疑,琥珀色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她,“如果我只是为了履行跟苏裕舟的约定,我随时可以带你离开,以夏侯湛的本事,他拦不住我。”   “你可以怀疑我为什么接近你,可以怀疑我为什么带你来这,但关于你和他的事,我没有骗你。”他知道她知晓一切后会怎么做,她那样毅然决然的性子…所以他宁愿自己一辈子做一个骗子。   沈青低眉,眸子里的眼泪瞬时滑落,淳于献抬手,解开她身上的穴道,沈青身子微动,然后无力的缓缓蹲了下来,靠着身后的软榻,抱着自己膝盖无助的坐着,是,她是这么希望的,她宁愿淳于献是彻头彻尾的骗了自己…   淳于献低眉看着她,眸底的隐忍过一阵阵起伏,“要是你想要离开真国,我可以立刻带你走,不管苏裕舟说过什么,我只希望你知道,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绝对不会。”   沈青没有说话,漠然撇开眼,眸里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白衣身影默默站了一阵,僵硬的转动,朝着房门外沉步离开。   他看到寝宫外的朝阳渐起,可他的心却一点点的陨落成灰,嘴角划开苍凉的弧度,记忆中的声音讽刺般响起,“淳于献,记住这个名字,我会回来找你的。”   要拿怎么样的心来面对心爱的你?他不知道,他可以清楚的告诉她,他爱她护她的决心不输夏侯湛半分,可他始终愧疚,始终愧对,因为从开始相遇见面的最初,就是一个被安排好的局。   *   沈青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恍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双腿有些麻木,她抬头,看到淳于献的那个手下坐在房里的圆桌旁,陆宁霜不在,“你来做什么?”   面对冷然的厌烦,叶楚屏并没有识趣离开,抿嘴轻叹,在桌上缓缓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沈青没有接过,理也不理的转开头,叶楚屏自认是怜香惜玉的人,轻哼的笑了一下,低手把茶放在她身边的地方。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保护你是我的任务,不能因为你不想看到我就离开了,否则,我又得受苦,”叶楚屏边说边回到原来坐的地方,“当初因为陆宁霜起了一点加害你的心思,我和她就被淳于献折磨的差点暴死在镜楚军营附近的客栈里。”   沈青低眉,并没什么反应。   “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恩,叶楚屏,”叶楚屏自我介绍完,悠哉的翘起二郎腿,也不顾她愿不愿意听,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话,“我知道你和淳于献吵架的事,其实有什么大不了,就算他帮着苏太子把你带来,也不代表你会怎么样而已,现在,你还不是在我们的保护下安然无恙,你过场出现一下,就可以帮到他长久的心愿,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起你,淳于献要可怜多了。”   沈青转过头看他,心里升起一些疑惑,“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楚屏笑,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看到他的真面目,看到他眼珠子是异于常人的颜色,难道都没有怀疑过?”问完,见她没有回答,叶楚屏又意味深远的继续说道:“琥珀色眼眸是淳于家独有的标志,但却不是所有的淳于门人都拥有这样的眼珠子,淳于家的异瞳是命定的宗室继任人,百年才难得出一个天才,能通宵玄学阵法,尽得宗门绝妙武学,淳于献便是这难能可贵的一个,命中注定是淳于家下一任的宗室族长。”   沈青不懂,叶楚屏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淳于献是不是淳于家命定的继任人,与他和苏裕舟之间的约定有什么关系,与她来不来真国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你还不明白?”叶楚屏惋惜似的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勾起,“生来就拥有极高的天赋却也带着无尽的诅咒,所以淳于家一直有个规矩,异瞳继任宗室族长的时候,要用他亲生母亲的鲜血和魂魄来洗脱诅咒带来的噩运。”   沈青微怔,听得瞬时有些不敢相信,那岂不是要在淳于献当上宗室族长的时候,杀死他的亲生母亲?!   叶楚屏看她的表情有些好笑,“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躲在风凌山上当那么多年的土匪头子,他就是不忍心见到这样的事,那些劫来的财宝全是他想毁掉淳于家那条规矩的基石,偏偏被你和夏侯湛他们,一锅端的毁了我们苦心经营出来的好地方【250】   “与苏太子之间的约定,大概也是为了他的母亲,”叶楚屏心里也知道,淳于献现在是极为矛盾的,脸上路出世事无常无奈的表情,轻叹着出声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他十分紧张你,不会让你怎么样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拼命这么多年,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改变那荒谬的宗室规矩,遇上的关键,却是他唯一看上的女人。”   沈青一愣一愣的没有反应,她从不知道,淳于献不爱说自己的事,他什么都瞒着她,瞒着她这么多事,而且他也骗过她…受过一次骗,警惕是本能的反应,叶楚屏毕竟是他的手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叶楚屏轻哼的笑,“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淳于献也不会给我什么好处。”沈青微微蹙眉,耳边又听到他的话,“我听命淳于献是因为他有恩于我,就算我们江湖中人知恩报恩,我也不会为了他就说这么麻烦的谎话,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别人,淳于家虽然一直很低调,但这些事还是有不少人知晓的。”   她转头看了看房门外,决定亲自去找他,脚上的麻木已经过去,起身看着他,“他在哪?”叶楚屏微微愣一下,明白她的意图后,然后欣然说了淳于献现在应该在的地方。   沈青踏着沉暗的暮色出门,找到他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真国皇宫内,每一处景致都建的跟诗画一样,佑风塘,半池待开的荷莲,半池缓慢游动的红鲤,中间的木屏精雕亭子里,翩然白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她缓步靠近,淳于献早已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并没回头,他记得她的脚步声。   沈青站在他的身边,他仍是没什么反应,她坐到他面前的木栏杆上,亭中的灯光被微风吹得忽明忽暗,她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有痛楚,有孩子一般的隐忍和无措,她忽然有些心痛。   “为什么到这来?”她半晌没说话,于是他出声问她,“是想好要离开了吗?”他身子微动,仿佛可以随时带她离开。   “你可以告诉我的,”沈青出声,淳于献忽然顿住,目光愣愣的看着脚边的地面,沈青眸中凝聚起薄雾,对着半转着身子的淳于献说话,“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接近我,我把你当成朋友,如果你告诉我,我会愿意帮你。”   他仿佛听错什么一般,缓慢的回头愣愣的看着她,“即使我是故意接近你,即使我曾经骗过你…”骗了你那么多的事…   沈青抬头看着他,含泪温婉的笑,“我没那么小气,只要你告诉我,我会愿意帮你。”当初她只觉得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镜也没什么不好,多新鲜,可她不知道,他身后背负着那么多伤痛,一出生就注定要看着自己母亲为自己死去。   “沈青萝…”淳于献心底难掩愈渐加深的愧疚和自责,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他伸出手,沈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拉进了怀里,仿佛被抱在一团白雾里,靠在他带着冷风的白衣上。   他知道也许是叶楚屏他们说了那些事,他一直不愿提及的那些事,被族人当成神人和怪物,从小到大被人指指点点,唯独疼爱他的母亲一早注定了为他而死的命运,他想拨毁这一切,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骗了她那么多,她却可以过来笑着告诉自己,她愿意帮他,她愿意帮他…   以前他害怕她知道一切,会离弃排挤他,再也不愿见到他,可现在,“为什么不恨我,我宁愿你恨我。”   风声吹在耳畔,时间仿佛静止下来,荷莲微摆,沈青默默靠在他怀里,半晌,才缓缓出声,“如果以后你还瞒着我那么多事,我真的会恨你。”   淳于献微微点头,沈青从他的怀里爬出来,端坐着看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有过什么样的约定,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救你的母亲,我答应帮你,可是我也要说明,我绝不会帮苏裕舟发动战事。”   “我知道。”   原本与苏裕舟的约定,只是确保他顺利当上真国的君王,他帮自己换掉准继任人的位置,可后来,他逐渐知晓他图霸天下的野心,也知道他要得到青萝,完全是因为麒麟骨笛的威力,他们的约定,早已有了分歧。   沈青松了一口气,转头默默的看着水里游动的鲤鱼,“淳于献,你的母亲,她现在在哪?”   “在淳于家,我出来许多年,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你一定很想她吧?”他能为了他的母亲做这么多事,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恩,”淳于献眸底滑过一些难过的情绪,“只偶尔用书信联系,家中照顾母亲的姨娘会时常会派人告诉我她的近况。”   “我答应了红束夫人,会派人通知苏羽和云直他们,让他们回来探望真国圣上的病情,”沈青感觉到淳于献看自己的视线,缓慢的笑,“你放心,我不会让将军发现我,等处理这件事,我们就离开真国吧。”   “也许我想的太简单,但应该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救你的母亲吧?这麒麟骨笛,我不能用它帮苏裕舟发动战事,不能杀人,但帮人救人肯定是可以的对不对?”   淳于献轻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想的有些简单,但她说的没错,总还有办法救母亲的…   夜风习染,沈青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坐到床榻边上,才想起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肚子不饿却有些空空的,昏睡的这一个月,她确实瘦了一大圈,难怪淳于献要一直为她补身子。   笼着苏裕舟阴谋的宫殿让她很不舒服,沈青低头,手边就是将军的衣服,拿过来抱在怀里,仿佛可以感觉到他的温度,想起今天的事,心里仍有一些苦涩…   沈青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却一直没注意到,她没有点灯黑暗的房间内,一双攀妊捻右丫蛔⑹恿怂砭谩?br【251】   床榻上的人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但也仍没有注意到悄然无声的危险正逐渐靠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衣着打扮,可却能依稀看到他的右手臂上扭动着诡异小蛇,浅淡的月光照在小蛇浑身赤红的身体上,它直立起身子,吐着银白色的芯子,用血红色的眼珠子看着床榻上的人。   床榻前的男人目光冷澈,默默看了她一眼,嘴角划开一抹嗜血的笑容,他动了动手臂,缠在臂上的小蛇立即明白了他的命令,从手臂上缓缓滑上柔软的床榻,妖娆覆上,在她的脚边缓缓停住,聚目,一瞬的轻触,原本睡得并不安稳的沈青,在被小蛇咬到的时候,身子震了一下,随即仿佛陷入昏迷一般的沉睡了过去。   小蛇慢慢转头,回到了男子接应的手臂上,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   男子眼里闪过满意的眸光,小蛇滑进他的袖子里后正转身要走,忽然看到摆在梳妆台上的麒麟骨笛,持着贪婪的眼神立即走过去,伸手要拿却又在即将碰到的一刻停住,想起骨笛可怕之处的同时也看到玉色骨笛尾处的那抹妖红,仿佛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房里的杀气瞬时消散了不少。   男子默了默,终于还是把手缩了回来,转头看了床榻上的一眼,移步朝房门外离开,骨笛在他离开后悄然游动了一瞬,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夜晚再度陷入沉寂,天光晓雾冲破渐散云层的时候,真国入关的城门口正好踏进一列徐徐前进的队伍,马蹄疲惫,玄色铠甲却依然透着坚韧的冷光,他抬头,看了天上的日头,手中拽动缰绳,继续朝着皇宫的方向步去。   沈青醒来的时候,伺候洗漱的宫娥已经在房里走动了好久,莫名的感觉身子很重,想起要派人通知苏羽和要离开的事,便起身下床,刚站起身子,脚就软了一下。   “公主小心!”房里的小宫娥立刻过来扶她,沈青皱眉疑惑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昨天没吃东西,今天身子才会这么没力气。   小宫娥看着她,“公主,你没事吧?”   沈青站直身子摇了摇手,“恩,我没事,你给我找些吃的过来吧,我肚子有些饿了。”   “好,奴婢这就下去为公主准备。”小宫娥俯身刚说完话,外头的陆宁霜就端着吃的东西进来了,瞟了她一眼,“给你的,吃吧。”说着就将东西放到房里的桌上,一脸漠然的坐下,低头摆动自己的凤尾鞭。   小宫娥僵了僵脸色,这大概是她遇过的最像犯人的公主了,沈青没多在意,她也不希望陆宁霜能有多客气,转头对宫娥道:“你帮我去拿纸笔过来,我要写信。”小宫娥点了点头,立即下去了。   反正都是女的,沈青没理会在房里守着的陆宁霜,自顾自的梳洗换衣衫,派人通知了苏羽他们后,她就准备离开了,今天就可以启程出发,镜楚离真国很近,她不想多待。   瓤红色的轻纱锦裙,裙边绣着雪花般的粉白梨花,因为今天脸色看着不好,所以特地选了这身颜色,发髻上系了红绸带,不想浓妆就知道用衣服配饰衬肤色了。   换好衣衫后,转头时候无意间看到陆宁霜暗暗羡慕的眼神,两人目光一碰,她就立刻心虚的转头避开的,沈青在心里轻笑,虽然是贼匪,却也是个女的,没有半点爱美之心就真的不正常了,摸着下巴上下看了她两眼,衣着打扮倒是还有的救,就是她左脸上的那个丑陋疤痕有点麻烦…   “你看什么看!?”陆宁霜转头,恼怒的瞪她一眼,她确实承认,沈青萝确实很漂亮,不像寻常的那些胭脂俗粉,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自信和迷人韵味的那种别致女人,她比不上,但也不会因此就被看不起!   沈青抿唇,朝她缓步走过去,“那时我伤了你的脸,确实是我不对,可但是你抓了苏羽,我是急着救人才那样做,所以你的伤也不能完全怪我。”   听她旧事重提,陆宁霜眸中闪过一丝不完全的认同的愠怒,却没有回嘴,这时去拿笔墨纸砚的小宫娥正好回来,沈青示意着她把东西都放到书桌上后,闲步走到陆宁霜身旁。   “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是女人,我又是这么好心的人,”沈青不害臊的自夸了一句,笑着继续说道:“帮帮你还是可以的。”   陆宁霜脸上带着不十分领情的疑惑,“帮我?”   沈青点头,转身召来小宫娥又轻声吩咐了一句,小宫娥连连点头的跑出去了,陆宁霜左右看了看她们,心里的疑惑愈加扩大,“沈青萝,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花样?”沈青怡然轻笑,“怎么,害怕了?”   “老娘才不怕你!”陆宁霜毫不示弱。   “既然不怕,那就乖乖等着吧。”   沈青在心里暗笑,对付这种江湖豪杰,激将法果然是很用的,在小宫娥去拿东西的时候,沈青已经写好了给苏羽和云直的信函,等她吹好信纸装进信封的时候,小宫娥正好已经回来了。   “公主,您吩咐的东西,奴婢都已经找来了。”手上一叠东西,一半是公主吩咐的最朴素的一些衣衫,一半是胭脂水粉什么的。   “好。”沈青把信函放到桌案上,起身出来,从她的手里挑出几个单件,转身递给圆桌旁闷声喝茶的陆宁霜,“拿去换起来。”   她仍是不好惹的凶冷模样,“为什么要换?”   沈青轻哼的笑,“你不是不怕我耍花样吗?”陆宁霜没接话,沈青摇头晃脑的继续激她,“没想到啊没想到,武功比我高出那么多的人也会害怕这点小事~”   话音落下,陆宁霜手里的茶也跟着放下了,“谁怕你了,换就换!”   说着起身拿了衣服,走到里头的屏风后换衣衫,沈青推小宫娥进去帮她,好一阵后,她才穿好衣服出来,一身白色锦裙,腰间和袖口都绣着紫色的绸缎,裙子轻便不失女人风味,十分清雅宜人,沈青上下看了看自己的搭配结果,“恩不错不错。”   陆宁霜一脸的不适应,她从没穿成这个样子过,心里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打扮很好看,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沈青萝,你让我穿这身衣服干什么?!”   小宫娥在一旁暗笑,壮着胆子说道:“姑娘,这身衣服穿着多好看啊,公主是想把你打扮的漂亮一些呀~”   “她哪有这么好心!?”何况她们是仇敌,话是这么说,可眼神里分明是疑惑的确认。   沈青点头,“我的确没这么好心,”一边说话一边让小宫娥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不过反正都已经折腾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差在多被我折磨一下。”   陆宁霜还没回嘴的机会,沈青已经拿着化妆的东西凑上来了,小宫娥为她梳头,沈青为她化妆,基本的轻妆弄好后,又拿着描线的眉笔碰向她的伤疤,陆宁霜不自觉后退了一下,沈青固执的拉住她,在她的左脸的伤疤上细细的描绘起来。   陆宁霜第一次被人围着这样打扮,心里朦胧的觉得心里有什么不一样感觉窜出来,可闭着眼也仍是一脸漠然的样子。   沈青弄好后,退步看了看,满意的放下眉笔,“好了。”   陆宁霜听到声音后如梦初醒般的睁开眼睛,转头看到梳妆镜里的自己,顿时怔了一下,那身衣服穿得本就很好看,换了一个发髻,在沈青萝精妙绝伦的手笔下,左脸上的丑陋疤痕上竟开出来一朵妩媚妖娆的蔷薇花,小小的一朵,在她的左脸上含苞待放,把她平平无奇的脸衬的十分有女人味。   半晌都发不出声音,身后的小宫娥却满脸羡慕和笑容,一早听闻素月公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没想到真的这样出神入化,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化了个妆,就能把原本丑陋的凶恶女人变得这么漂亮,“公主,你可真厉害。”   “小意思小意思,”沈青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很不客气的朝镜里的陆宁霜笑道:“不用谢我。”   陆宁霜心头默默震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三番四次想杀她,对她这么凶恶,她竟还会把自己打扮的这么漂亮,低眉隐藏心里的内疚之感,嘴硬的一下站了起来,“我才没想谢你!”   不好意思的往外走,却忽然在门口撞上了进来的叶楚屏,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叶楚屏看的愣了一下,心里顿时一阵好奇,“你谁啊?在这干嘛?”   “瞎了啊,是老娘我!”   叶楚屏认出声音,一下张口结舌的站在原地,“你…陆宁霜?!”   被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用这样的惊艳眼神打量,陆宁霜忍不住羞怯起来,低眉就冲出去,“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叶楚屏被她撞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跑走了,纳闷的摸着后脑勺,半晌没回过神【252】   看着他们这样子,沈青站在房间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叶楚屏转头走进来,“你把她打扮成这样的?”   “是啊,好看吧?”沈青笑着反问,这世上果然是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的!~   叶楚屏摸着下巴点头,“好看,没想到陆宁霜也会这么好看,我以前都没觉得她是女人。”   沈青听完这话才忽然想起他的好色本性,扁嘴到桌边坐下,忙活好一阵现在才有空吃早饭,一直觉得肚子空空的,可起筷看到桌上的东西又没什么食欲,真是奇怪了…想了想又默默的把筷子放下了。   “公主,你怎么不吃呀?”   “…好像又没什么胃口了。”   “这怎么行呀?刚才还站都站不稳呢…”   “恩,没事的,”沈青浅笑,想到叶楚屏在这,就起身过去拿了自己刚才写的信函,“在这你总比我熟一些,帮我派人把这封信带去真煌城给苏羽和百里云直。”   叶楚屏眉头微蹙,沈青又继续说道:“你放心,淳于献知道这件事,送了信,我们也可以启程离开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去问问他。”   听她这么说,叶楚屏欣然把信函接过来,笑笑道:“那倒不是,既然是你与他说好的,我当然可以照办。”   “那就尽快派人送去吧。”虽然她没看到真国圣上现在的情形,但是老人家病起来都是可大可小的,当然要尽快通知到才好。   叶楚屏离开后,沈青又坐回圆桌旁,看着一桌喷香的吃的东西,还是没有填饱肚子的食欲,一旁的小宫娥看的忧心忡忡,上前出声道:“公主,你刚醒来的时候吃的可好了,怎么今天就一口都吃不下了,人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啊?脸色都没有昨天好看了,要不要奴婢让御膳房再做些别的吃的送过来?还是公主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奴婢立刻吩咐人下去准备。”   沈青摇摇手,让她别忙活张罗了,“不必了,可能饿过头了,没什么胃口了。”   小宫娥听得不怎么同意,“公主是今日就要离开吗?这样的话,怎么还能不吃东西呢?”   沈青回头看了看桌上的精致菜色,还是苦笑摇头,“真的吃不下。”   “那不然这样好了,”小宫娥为她出主意,“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公主可以先去御花园逛逛,奴婢去准备些好吃的东西送到御花园去,那头风景好,公主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有食欲吃东西了。”   看风景增长食欲?沈青微微皱眉,小宫娥却热情的很,“公主有所不知,我们真国的风景最好了,羽公主从前就常常在御花园里头吃东西的,奴婢想,公主也不妨试试,兴许就有胃口吃东西了~”   沈青轻笑,一脸拿她没辙的模样,“好吧,那我去御花园逛逛,一会你碰到淳于公子,就让他去那边找我。”小宫娥连连点头答应。   真国的风景好,是不用知道都能看出来的,国土只有大周的三分之一,皇宫却比大周的要漂亮许多,也许因为是书香古国的缘故,御花园看着竟有一股仙气,沈青在园子里兜兜转转,不小心进了一处地方就顿时愣住了,前方一路直上,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两侧全是迷人的红枫树,满地的红叶与头顶的红林交相辉映,连着蔚蓝色的天空,让人感觉仿佛站在不真实的画里。   要不是因为闻得到泥土的味道和树叶的清香,她真会觉得自己是跑到画里来了,空气温和,不自觉的走进去,看不到有人在这片走动,周围凝着一股宁静的安逸,沈青看着头顶半遮天空的茂密红枫叶,恍然想起了将军…   他还在找她吗?应该…已经放弃了吧,他忘了从前的一切,现在她也只是偷他镯子的女人而已,他是事务繁忙的将军大人,怎么可能会找她那么久…   脑子里勾画出他的模样,英气的眉毛,深邃的眼睛,不笑都带着三分傲气的嘴唇,欣喜自己可以记得这么清楚,可心里又紧跟着滑过痛楚,眼眸里泛起薄雾,早知道他们不能一生一世,她该早些从了将军的,那样他们在一起开心快乐的日子还能多一些…   将军要是知道她现在这样想,肯定会洋洋得意的,沈青破涕为笑,轻扬起嘴角,耳边恍惚听到一阵细碎模糊的马蹄声,她抬头,朦朦胧胧的看到骑着黑马的高大身影朝她这边走过来。   沈青愣在原地,是她太想念将军了吗?怎么大马上的那个人跟她的将军这么像,就是她刚才心心念念想的模样,一样的眉毛,一样的眼镜,只是他的眼底和嘴角在闪过一瞬诧然的神色后,只剩下浓郁到怎么消散不了的哀伤爱意。   夏侯湛翻身下马,紧着全身上下的力气让自己冲过去,他以为自己掉进梦里,以为自己又见到魂牵梦萦的幻觉,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是他的青萝,是他的青萝!   狂傲的风带着黑色的森冷铠甲过来,将她一把卷进怀里,强烈的撞了进去,她几乎可以闻到迎面而来的所有他经历过的风霜,然后沉浸在他的怀里,感觉到的只有她想念过千千万万遍的结实怀抱,他的怀抱。   夏侯湛…夏侯湛…   他将她紧搂在怀里,仿佛要把她捏进身体,让她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他颤抖着声音,又害怕太用力太大声会让她一下又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小心翼翼的问她,“你去哪了…你去哪了…”   沈青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拦也拦不住,止也止不住,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离开…”这一路上,他问了自己千百遍,问了她千百遍,现在终于能真真切切的问她,他的愤怒早已磨光了,心里只剩下悲伤和问自己多少遍都得不到答案的不解,“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你?”   “沈青萝,为什么你要让我忘记你?【253】   红枫林漫起一阵清风,带着树间的赤红落叶翩然落地,时间像忽然静止在两个在林间相拥而立的人身边。   沈青怔在原地,仿佛听错了什么,眼眶里的泪水缓缓停住,身体被他紧抱着根本没有动弹的力气,泪眼模糊的望着他身后的天空,心里脑子里只剩下满满的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问?“你想起我了?”   他没有回答,可他刚才的话已经默认了她的疑惑,他记起她了,怎么会,怎么会呢?他明明吃了忘情药,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淳于献说忘情药不会失效的,那将军怎么还会想起她?!   “想起了,所有的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沉郁不散的悲伤,想起了一切,想起她让他喝银耳羹,想起养伤的时候,她偷偷躲在府里,默默关注他的伤势,想起他为什么心里总是空空的,因为他丢了她!加重手里的力道,将她禁锢在怀里,终于可以愠怒的质问,“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走?!”   前前后后这么多的为什么,好像想把所有的不解都全部问清楚,沈青却根本没法出声,他真的记起来了…胸口强筑的城墙抵不住这消息的来袭,逐渐逐渐的崩塌碎裂,疯子,夏侯湛你这个疯子!连忘情药都不会让你忘了那些该忘的事!   “沈青萝,本将军不准你离开的,你忘了答应过本将军什么吗?到底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擅自离开!”   他问了这么多话,却一刻都不舍的松开她,等着她告诉自己答案,沈青想哭,想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可她清楚的知道,不能再哭了,现在哭就等于之前承受过的一切都白费力气,她强忍住泪水,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回自己破碎的城墙里,一点一滴的捡回来。   良久,他才等来她薄凉而疏离的声音,“放开我。”   夏侯湛没有动作,只是微顿了一下,皱眉道:“本将军在问你。”   沈青在她完全不能自己挣脱的怀里再一次出声,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冷漠,“夏侯湛,放开我。”   半晌,墨色铠甲才微微动了动,紧固的怀抱也终于松动,沈青迅速退开,想与他拉开距离,可只一步就被拉住了,松开了怀抱,手却仍被他紧紧拉着,他的手冰冷,却那样坚定的拉着自己,防着她所有退开的动作,这霸道沈青太熟悉,低头看到他手臂皮肤上经历风霜的粗糙,心头猛的扎过一阵刺痛,仿佛下一刻她所有的情绪就会立刻土崩瓦解。   看着她这样冷若冰霜的反应,夏侯湛眉间紧着阴郁不舒的困惑和怒意,“青萝…”   “没有为什么,”沈青低头先一步出声,冷然截断他要说的话,夏侯湛瞬时蹙眉,“…你说什么?”   沈青缓缓换头,眼里的泪痕已经淡去一些,镇定的看着他,用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冷着声音开口,“我做那些事,是因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早应该结束了。”   夏侯湛眸中跃起冰焰般的怒火,“结束,什么叫结束!?”   “因为我受够了,”沈青深吸气,强迫自己说那些最不想说的假话,“我不想所有事都听你安排,任你摆布,不想继续活在你霸道自私的控制里,我受够了!”   夏侯湛微怔,又紧跟着出声,“你在说谎,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沈青抬眸看着他,眼神里拂过傲然的嘲讽,“夏侯湛,你什么时候真正在意过我的话,你从来只听你自己的,我从前也说过,只你自己不相信。”   话音刚落,夏侯湛瞬时冲了上来,用力的抓着她的瘦弱柔暖的肩膀,眸底闪过一霎的惶恐随即满是气怒的盛焰,“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不信,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信,半个字都不相信!   “我受够了,我何时没有在意过你,我在意的只有你而已!”   “你说过,我们会一生一世,你跟我回镜楚,那里是我的家乡,以后也会你的家乡,你女扮男装跟穆遥对阵,你说你要跟我出生入死,你说会为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你为我跳下翠微关,你为我哭为我笑,沈青萝,你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夫人,为什么要说要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什么结束,我不要结束,不准结束!”   沈青眼眶里的泪水瞬时流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么多从前的事,她不想听到,这些事留着给她下半辈子慢慢回忆就好了,现在她不能听到,一个字都不能听到!   看到她哭泣的眼泪,夏侯湛就知道他是对的,“沈青萝,你在骗你自己!”下一刻,他猛的将她拉回怀里,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青萝,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沈青答不出来,夏侯湛抚着她墨色的头发,“青萝,我们只剩彼此了,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除非死别,绝不生离,那不是他说给别人听的,他永远都不会放开她,也绝不让她离开!   有许多刻,沈青真的很想就这样永远赖在他的怀里,那些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日子,她一分钟都过不下去,可她知道,这样的永远,只会是短暂的片刻而已,她不要再重蹈覆辙,不要再看到他因为自己受任何伤害,她的疯子将军,为她连死都能毫无犹豫,要是知道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更不会放她走。   所以,即使他完全不相信,因为他那么了解她,一眼就能全部看穿,她只能继续说谎,她收敛起眼泪,从他怀里默默的出来,夏侯湛默默的看着她。   沈青低眉出声,“夏侯湛,我还是会离开的,你根本不必来找我,就算你不相信,也是真的,”她抬眸,缓慢镇定的告诉他,“我不喜欢你【254】   “沈青萝!”他低吼出声,刚刚才冷静下来的思绪再度被愤怒掩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还是要说这样的话!?沈青心里闪过一刹慌乱,连她自己没法相信这样的谎话,又重申着开口,“是真的,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夏侯湛微怔,仍是不信的,可另一个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   “青萝。”   夏侯湛抬眸望去,就看到一袭白衣出现在红枫林入口的地方,沈青转头,跟着看到了来找自己的淳于献,将军出现的太突然,她差点忘了刚才叫宫娥去找淳于献过来的事。   淳于献在看到夏侯湛后眸中滑过一瞬诧然,然后很快的镇定下来,丝毫不惧的缓步靠近。   他越靠近,夏侯湛眸中的烈焰就越旺盛,将军府小院内他故意的拥抱,他当然没有忘记,而且他心里也隐约知道,就是淳于献带走青萝的,没有他的帮助,青萝根本不可能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可他派去淳于家探查的人回信没有见过他们,高靖那时也帮着在宗室找了许久,全都一无所获,要不是这次他恰好路过的探望真国圣上,青萝还不知道要被她带到哪里!   夏侯湛转头看跟前的女人,不喜欢?他不信她这样的话,现在,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蹙眉沉怒的问她,“是不是他与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他威胁你离开我的?”   “没有,跟他没有关系,”沈青摇头,凝眸看他,“夏侯湛,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放我走,不要再纠缠。”   纠缠?纠缠…他们之间的牵绊已经变成了纠缠,虽然他不相信,可她的话真的很伤人!夏侯湛的忧虑和怒意更甚刚才许多,“沈青萝,你到底怎么了?!”   沈青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淳于献默然看着,决定帮她了结,他转眸对夏侯湛沉声开口,“夏侯湛,青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喜欢你,让你放过她,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夏侯湛抬眸,眸中满是冰山烈焰的怒火,冷厉出声,“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淳于献上前,站到青萝的身边从容不迫的看着微愣的夏侯湛,嘴角扯起一抹恬然,“因为青萝,她已经决定跟我在一起。”   他走过来的时候,沈青就已经猜到他的用意,她刚才说那样的话,现在淳于献要是揽上身,肯定会引将军更大的怒火,本能的想拒绝,可心里也知道,让将军继续误会好像也是一个可行的法子…   夏侯湛怔住,本能的想把青萝带到身边来,谁知他刚拉住青萝的右手,淳于献就拉住她的右臂,沈青感觉自己站在水深火热的中间,看着怒火越来越旺的将军,眉间满是凝重的无措,夏侯湛没有听到青萝反驳他的话,耳边又继续传来淳于献的声音,“夏侯湛,或许你不知道,我与青萝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临冬城立冬小节的时候,她还曾在街市上找我…”   沈青听得暗暗吸了一口气,稍显隐晦的话已经点到即止,夏侯湛想起当时的情景,他遇到她的时候,她确实正站在街上东张西望,他看向青萝,沈青低眉避开他的眼神,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解释,不能解释…   夏侯湛等不到她的解释和反驳,所以,他们早就认识的事是真的,胸口仿佛被闷击了一拳,眼底闪过一瞬茫然,那么久以前的事,为什么她从没说起过,可他受伤时,她也亲口说过,她没有那样的心思,只有淳于献一厢情愿而已,那她现在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不否认淳于献刚说的那些话!?   “放开她。”夏侯湛冷声开口,眸光冷澈,浑身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带着森冷怒意的声音让人听到就恐惧不已。   淳于献微抬起下巴,手上的劲道已经握的比刚才用力了两分,显然不会就此妥协。   在沈青察觉事情不该进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面前忽然闪过一道急速的掌风,她微微瞪大杏眸,就看到将军的身影从自己的跟前急速掠过,红枫叶被怒腾起的杀气带动,大红披风影舞出一片凌厉杀气,夏侯湛将青萝推到安全的后方,淳于献在他攻袭的时候立即放开了手。   四周弥漫嗜血的气息,厮杀在红枫叶漫天飞舞的时候才刚刚拉开局面,被推到一旁的沈青蹒跚着刚刚站稳,惊诧的想要立即回去拦架,谁知道跟前一瞬对峙的双方已经展开了攻势!   夏侯湛一身墨色铠甲,赤红色的披风在红枫林内带动着狂潮般的攻袭,招式凶狠强硬,每招每式都带着无比的霸气,淳于献一袭白衣,出手招式快的肉眼几乎看不清楚,可肃然的神情也不难看出一向轻松迎敌的他十分重视这次的敌人,红枫林内原本宁静气氛早已烟消云散,四周一片狼藉,灰扬尘起!   两人打得如火如荼,沈青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知道,将军为找她已经疲累不堪了这么多天,现在淳于献这样激他,他是拼了全部的力气在对杀,淳于献功夫这么高,要是不小心伤到他怎么办!刚想到这,沈青就看到淳于献朝着将军间隙疏忽的胸口击出一掌,顿时惊呼出声,“小心!”   淳于献被青萝的声音喊出,心知要是他伤了夏侯湛,她会更加难过,他已经想起了她,肯定不会就此放她离开…形式在这短短的一瞬逆转,夏侯湛听到青萝喊声的时候,掌中的力道已经击在淳于献的肩上,淳于献微蹙眉,身子被击的退开两步。   两人终于有分开的空档,沈青立即奔了过去,看到将军安然无恙她已经放心,走进的一瞬却感觉到将军身上的杀气一点都没有淡去,她不想看到他受伤,也不能让淳于献因为他们的事受伤。   心中掠过将错就错让将军彻底死心的想法,脚步上前,当着将军的面,侧身站到淳于献的前面,直面对着杀气凛然的将军开口,“住手。”   看到她护在他前面的瞬间,夏侯湛的脸色已经暗了好几分,手中蓄积的掌力凝在手心内,嗜血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身后的人,“让开。”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话音落下,夏侯湛的目光转回到她身上,此时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眸子,感觉她身上再度散发出强硬的疏离感,心里瞬时滑过一猝失了自信的慌乱,手里的掌力也散了几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凝着复杂的眼神看她,“青萝…”   沈青抬眸直直的看着他,“夏侯湛,当初我让你吃忘情药就是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局面,没想到你还会想起来,还是把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眼底浮起一抹难过而苍凉的眼神,忘情药,也是,要不是吃了忘情药这种东西,他怎会忽然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可他千辛万苦的想起一切,苦苦追寻的找到她,没想到却等来她这样绝情的话,他深吸气,坚持的告诉她,也在告诉自己,“沈青萝,不要骗我。”   “没有骗你,以前或许喜欢过,现在,我不想再见到你。”沈青心里像滑过千万把尖锐的刀,把最绝情的一字字的告诉他,“我不喜欢镜楚,不喜欢你的那个家乡,不喜欢带兵打仗,不想要跟你出生入死,跟着你,我只会永远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你给的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沈青艰难的继续开口,“我就给你吃了忘情药,你忘了我,我就可以潇潇洒洒的离开,夏侯湛,我们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们的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们之间,其实早已经结束了。”   “沈青萝,这一切不是你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夏侯湛低吼出声,眸中掩不住雾水的泛起。   “我知道,”沈青很想捂着自己生疼的心却一动都不能动,“所以你要是继续坚持执着,我会跟你回去,以后,你可以看着我行尸走肉的在你的蛮族家乡过一辈子!”   夏侯湛身子轻晃了一下,他努力告诉自己,她是在骗他,可她的话硬是将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生生撕裂,无情践踏,原来他给的生活全都是她不想要的,那么排斥,那么不堪,那么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走。   沈青低眉再说不出半个字,她身后的淳于献没有动作,只是默默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青萝,虽然她的背影那么坚定,可他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她已经赌最后一把,让夏侯湛彻底放弃的一把。   被搅的浑浊不堪的红枫林在这一阵的沉淀后,逐渐恢复了宁静,却再看不见清朗雾轻,沈青撇开眼,凝着自己的绝情面对他,半晌,夏侯湛才沉缓出声,带着掩不住的绝望和悲凉,“沈青萝,如你所愿【255】   如你所愿…   夏侯湛默默退后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皱褶在怀里仿佛已经揣了很久,卷面早已就破旧不堪,他却一直随身带着,因为这东西也曾被她藏了许久,可现在,它已经毫无意义了。   那是他写的请婚书,沈青怔了一下,眼眸紧紧的盯着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她,看着他一刻都不舍放开的女人,他以为他们只剩下彼此了,却原来并不是这样,他的爱会让她行尸走肉的过一辈子?她看到他的眸底滑过悲伤难堪而自嘲的笑意,心底立刻泛起痛彻心扉的难过,耳边听到他清冷绝然的声音。   “沈青萝,你要走,我放你走。”   夏侯湛拿着手里的请婚书,在她的面前愤然撕碎,她将他们曾经的美好狠狠践踏,他仿佛也撕碎了他许诺给她的那个未来,那个沈青朝思暮想却已经永远触不到的未来,她只能逼着他以这样的方式绝然毁灭。   一生一世一双人,跟父皇允诺的彼此照顾,他们以后永远的家乡,他们的绝不生离,他们未来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伴着在她面前扬起的纸屑一起碎裂的找不到原来的痕迹,被他身后的风吹扬的从她身边消散,一张纸屑碰到她的脸颊上,沈青抬手想去碰它,顺势看到将军望着自己的眼神,微顿然后轻轻把纸屑拂开,从她身边飞走。   “谢谢你的成全。”   眼底的汹涌肆虐仿佛已经归于平静,他收敛起所有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冷漠眼神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大红披风被旋动带起的风翻飞,带着最后的自尊转身离开,他的成全。   沈青不去看他离开的样子,在他离开的许久后,紧着所有力气面对他的身子好像忽然抽空了所有,一下的松懈竟跟上来一阵毫无征兆的晕眩,淳于献立即上前扶住她,紧张道:“青萝,你怎么了?”   头顶的红枫叶让她的思绪忽然空了一下,恍惚的低眉,对着他摇手,“没事,我没事。”   淳于献却并不这么觉得,早上来找他的小宫娥说她脸色很差,还根本吃不下东西,明明饿了这么多天,怎么会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我们回去,我找太医来为你看看。”   沈青没有应话,转头看着将军刚才来的方向,那里已经空荡一片,他已经走了,走了,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结局,要这样撕心裂肺的面对一次才能彻底结束。   淳于献蹙眉,看着她愣愣出声,低声拉她回去,“我们走吧。”夏侯湛来了,那就是百里云直和苏羽也来了,那他们也该走了,立刻就可以启程离开。   他拉动她的手臂,沈青却没有动,她转头四顾的找将军撕掉的碎纸屑,看到一片就立刻俯身过去捡起来,“青萝…”淳于献出声叫她,沈青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蹲在地上缓缓的继续捡那些纸屑,红枫叶的上面,红枫叶盖着的下面,一片一片,一点一点。   风过沧澜,带着纸屑飞走,沈青就紧张的立即扑过去,将军已经走了,她可以不用忍着不哭,所以眼里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流淌在脸颊上,她好笨,记得把请婚书藏起来,为什么不记得把它带走,这也是他们仅剩的记忆了,她好像真的没有成为他妻子的福分,兜兜转转,这愿望最后还是变成了碎片。   “青萝。”淳于献喊她,还是没有回应,只得忍着不去看,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她…   回到寝宫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小宫娥站在寝宫的门前等着素月公主回来,却没想到会见到开心出去的人,这样失魂落魄的回来。   “公主…?”她开口喊她,她也好像听不见似的,寝宫内的叶楚屏和陆宁霜同样疑惑不已,但在她身后淳于献的脸色后,也知道这情况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待沈青萝进了房间,小宫娥站在淳于献的身边低声说话,“奴婢让御膳房准备的许多吃的,要不要让公主先吃一些?”   淳于献没有答话,看着青萝走到书桌旁坐下,盯着自己捡回来的那堆纸屑愣愣发呆,陆宁霜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出声,“夏侯湛已经来了真国皇宫,百里云直和苏羽他们很快也要到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是该走了…”淳于献淡淡出声,却不像是在跟谁说话,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对身边的小宫娥开口,“将吃的都送进来吧,再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为她看看身子。”   “是。”小宫娥立即领命下去了,叶楚屏站在门栏出默默探头看进来,看到她坐的映在午阳暗角的地方,脸上却没有一丝光彩,若说是情绪不好也不会这么奇怪,心里顿时升起十分不妙的疑惑,“我给她看看。”   叶楚屏虽说是使毒的高手,在不伤人杀人的情况下,也勉强能算是为大夫,但他一般不主动为人看病,除非…淳于献心里颤了一下,看着叶楚屏快步走到青萝的身边去。   “你脸色这么差,我给你诊脉看看。”   沈青没有反应,叶楚屏没有犹豫,立即伸手为她探脉,只半刻的功夫他整个人都仿佛僵住了,好像察觉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吓得手缩了回来,又像确认般的重新为她诊脉,这一次他细细的诊清楚了,脸色也瞬时变得很差。   身后的淳于献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已经快步冲了过来,连带陆宁霜也看出其中的不妙,叶楚屏转头看着他们,眼底满是不知如何开口的犹豫。   沈青缓慢抬头,望着身旁有些古怪的叶楚屏,“我怎么了?”   叶楚屏转头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没事,没什么事,我让她们把吃的送进来。”说着就带着淳于献和陆宁霜出了寝宫的房门,站在房门外,刚才的笑容早已撑不下去了,转头凝重的看着淳于献,“淳于献,她中毒了,剧毒【256】   玉迟宫正殿门关前,急速进来的人撞在正好出门的随从身上,那人身子稳稳不动,随从却被撞得哎呀一声摔倒在地,还没看清来人,白色的影子已经从身边晃了进去,随从立时反应过来是谁来了,连忙爬起来朝他喊,“嗳嗳,淳于公子,淳于公子?!”   淳于献全不理会随从的呼唤,径直冲了进去,脑中满是叶楚屏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圣域赤血蛇,毒性辛辣非常,被蛇咬伤的半个时辰内,赤血蛇的毒就会立刻蔓延全身,中毒之人只有等死的份,因为这世间还没有人能配得出赤血蛇的解药,即便是找到缓解毒性的紫粟草,也只能让中毒之人延续两三年的命。   所以,青萝,她只能等死,只剩两三年的命,淳于献回想起这样的话就几乎失去理智,大步进入玉迟宫正殿,终于在殿后的凉厅内看到他要找的人。   厅内的小随从看到杀气腾腾的淳于公子吓得站在原地,还没等他冲过来,就已经本能的缩到一边去了,苏裕舟放下手中的茶杯,毫无惊讶他这样的反应。   “苏裕舟!”淳于献低吼出声,大步冲上来,在苏裕舟茶杯放落的时候,猛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带起,苏裕舟防御的反使力,身子却也已经站了起来。   两人站在厅中对峙,淳于献激动的质问,“是你下的毒,是你派人使得毒!?”除了苏裕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在这真国皇宫内对沈青萝下毒!   苏裕舟凌然不惧的看他,他这失态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厉害一些,果然也是个痴情种,眼神示意凉厅内的随从先出去后才慵懒出声回答,“是又怎么样?”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毒?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   “为什么?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苏裕舟轻哼的开口,毫不掩饰的直言,“沈青萝虽然拥有麒麟骨笛,但她不会帮我,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但她就算不愿主动帮忙也还是很有利用价值。”   “你想利用她干什么,你让她中那样的剧毒,她连命都快没有了,还像让她做什么!?”   苏裕舟想要推开他拽着自己衣襟的手,却始终推不开,只好淡淡然作罢,“如今这世上,麒麟骨笛有翻天覆地的威力,而拥有雷骑大军的夏侯湛也同样是这样的威力。”   淳于献瞬时怔住,苏裕舟的话带着三分凉意的声音再度传来,“连忘情药不能让他对沈青萝忘情,可见这女人在夏侯湛有多重要,你信不信,为了能救回沈青萝的命,夏侯湛会让浩洲七国陷入比出动麒麟骨笛还可怕数百倍的动乱。”   苏裕舟眸中带着闪烁的精光,他时至不久前才发现,情爱这东西,只要控制的好,所带来的破坏力会比任何其他东西都要更巨大更迅速,幸好他发现的不算太晚,想要让他将会继承的真国摆脱儒弱的名声,只有颠覆,最好的颠覆,是在现在所有的一切捣毁后重新筑造他理想中的强国!   “苏裕舟,你这卑鄙小人!”淳于献怒吼出声,手中拽着他衣衫的力道紧了无数分,似乎想要把他镇定自若的得意模样全部拧碎,“你竟然要用青萝的命来实现你这疯狂的想法!!”   苏裕舟反推他的手掌,卯足全劲从他的手里退了出来,可锦黄色蟒袍的前襟已经被他撕破,他低眸淡淡看了一眼,嘴边浮起嘲讽的笑意,“我卑鄙?”很随性的拍了拍胸前的衣襟,并不十分在意,“如果说利用她就是卑鄙小人,淳于献,那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淳于献狠厉的看着他,冷声反驳,“不要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苏裕舟冷哼的轻笑起来,“怎么,不敢承认了?我利用她,也至少没让她这么伤心难过,你欺骗她离开夏侯湛,将她硬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一步上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我卑鄙,那你又有多高尚?”   淳于献脸色十分难看,琥珀色的眸底掠过起伏不平的暗涌,苏裕舟嘴角勾起阴沉的冷笑,微微侧转身,看着凉厅外的入夏景致,“唯独你没资格来指责训教我,难道你忘记了吗?你是如何认识沈青萝的…我们之间的约定是平等的,当初你答应将她带来真国的时候,我并没有逼你。”   话音未落,淳于献杀气腾腾的势头已经颓了一半,对,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带青萝来真国,她怎么会被苏裕舟利用,怎么会中毒!是他的错…可现在,他必须先救她,“解药,把解药给我。”   苏裕舟瞟眸看他,原来为爱的人失去理智,会连这样的事都搞不清楚,“难道你的手下叶楚屏没告诉你,圣域赤血蛇的毒根本没有解药,你再怎么激动也是白费力气而已。”就算真的能找到解毒的解药,这件事也必须由夏侯湛来完成,这才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他的话音未落,淳于献如猛兽般的身子已经冲上去了,再度揪住他的衣领,“你能找到养圣域赤血蛇的人,怎么会可能会没有解药,解药,快把解药拿出来!”   苏裕舟眼眸低沉,肃然的看着他,“淳于献,别忘了你的身份。”   琥珀色的眼眸色泽转浓,并发出嗜血的寒气,他的声音透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身份,你是淳于家看中的人如何,异瞳又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我淳于献从没有真正把淳于家放在眼里过,要不是你还有交出解药的这点价值,我现在就可以立刻了结你的性命,在你勾起生灵涂炭的战事,得到处心积虑多年的君王位之前,我会先送你下地府!”   “拿沈青萝的命为我陪葬?”   苏裕舟好不怕死的冷笑,因为他知道,就是因为他有那张王牌,淳于献怎么都不会伤他,淳于献没有出声,可凉厅内嗜血的杀气已经愈发浓郁。   半晌,苏裕舟才淡淡出声,“我从没想过要留下解药,那个有赤血蛇解药的人早已离开真国,天大地大,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找不到他。”   淳于献眸底闪过一瞬迷茫的绝望,对,对,他的目的就是让夏侯湛翻天覆地的为青萝找解药,怎么可能会把解药留在自己的身边。苏裕舟趁机迅速退出来,淡淡看着他,   “你要真想救她,与其想那种没可能的事,还不如先帮她找到紫粟草,找不到紫粟草,沈青萝就只剩一个月的命可活。”圣域赤血蛇的毒本就是种慢性折磨人的毒,加上沈青萝之前就消瘦的身体,现在只怕连一个月的命不到了。   只剩一个月的命,只剩一个月的命…   淳于献脑中一直回想着这句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转头只看到天边的暮色渐渐笼起,身后的大风涌动着宽广的白衣笼袖,他站在寝宫宫门的外面,漠然了周边所有的景物。   “大人,从这边走。”   小宫娥引着一个穿着太医院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寝宫中出来,正好遇上站在宫门外的淳于公子,几人打了个照面,太医行礼后就自己离开了,小宫娥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哀伤。   “淳于公子,太医刚才为公主诊过脉了,你…你去看看公主吧…”淳于献不能反应,看着小宫娥眼镜泛红的转身回去,自己的脚步也跟了上去。   叶楚屏在自己的房里翻自己的毒术摘记,陆宁霜看着房门外看着房里一团乱,一脸的焦急却只能忍着脾气不去打扰他,转头看到淳于献从门外路过的落寞身影,蔷薇花微微低垂,心又更沉了几分。   小宫娥在房间门口停住,转身哽咽着开口,“公主现在这样…还一直在整理那堆纸屑,奴婢送来许多吃的,她看都不看一眼。”淳于献只是抬眸看着隔着门板的房间内,小宫娥不敢多说什么,低头自觉的退下去了。   他看到余晖映在自己身上照在门板上的影子,耳边能听到她忽缓忽急的忙碌声音,他顿了顿,伸手推门进去,看着她伏在桌案边,将那些她捡回来的纸屑一点一点的拼回来,黏在一张新的白纸上。   她低着头,夏侯湛看不到她的沈青,却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仿佛与她都没有关系,“青萝…”沈青没有抬头,继续黏着手里的碎纸,淳于献上前拉住她执拗的手,声音带着不忍和自责的苦涩,“青萝,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沈青把自己的手轻轻抽回来,低头抚着手里破碎到不完整的纸面,声音很轻,“淳于献,我和将军都不是喜欢说情话的人…”所以他们从前从没正式向彼此表露过心意,因为就算不说,他们也都清楚知道彼此的心意,从没说过…只有这封请婚书,它就像将军给她的情书,唯一的一份,“这是我最不想失掉的东西【257】   琥珀色的眼眸掠过复杂的情绪,他无力再说任何话,只能默默的退后,再退后,让她继续执着着手里的东西,他退出房间,一身孤冷凝郁的站在门口,落日的余晖在他身上愈渐消散,心里的最后一点坚持也跟着逐渐消失。   房里逐渐暗下来,沈青捡着桌上的碎纸一点点的拼凑,手里的请婚书,上面的话她已经看了几千遍,每个字都熟记在心里,可她还是想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即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夏侯湛恳请王上为末将与沈氏青萝赐婚,今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祸福与共,不离不弃,携手白头…   不离不弃,携手白头…   眼里的水光不断泛出来,她伸手擦掉脸上止不住的泪,手上紧凑的忙碌没能让她忘掉刚才一幕幕的记忆,她拼尽全力终于要来那样的成全,明明一早就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为什么还是这么心痛?   她黏贴纸屑的手在泪光擦掉稍稍能看清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仿佛发觉了什么东西,手里的动作变得迅速起来,最后一张纸屑贴好后,她蓦地怔住,淡薄微暗的光照在她努力拼凑好的纸面上,那般狼狈,却仍看清上面铁画银钩后加在请婚词后面的坚定字迹: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心里早已破碎的城墙再也支撑不住,脑中闪过他刚才所有绝望悲凉的神情,沈青止不住的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夏侯湛…夏侯湛…她抓着请婚书抱在怀里,痛彻心扉的哭起来,为什么她这么笨,为什么她这么傻,为什么她看不懂他的心!   沈青抬眸看着外面,骤然起身却被脚边的椅凳绊倒跌在地上,跌倒的声响惊动了站在门外的淳于献,他立刻推门进来,“青萝?”看到青萝跌坐桌边的地上,淳于献紧张的冲了过来,“青萝,你怎么了?!”   他想扶她起来,却听到她悲哭喊他的声音,“淳于献…”   “我可不可以去找他?”沈青忍不住心头巨大的痛楚,眼眶里的泪水早已决堤,她拉着他的衣袖,仿佛抓着最后一缕稻草,恳求的看着他,“我可不可以回将军的身边,我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我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我和夏侯湛,我们真的只剩彼此了,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我想回他身边,我想和他在一起。”   “淳于献,我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我快死了,我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她跪在地上,痛哭的一遍一遍问他,她不要下辈子,他们的下辈子太遥远,时光那么长,幸福这么短,她等不及到下辈子再找回他。   淳于献失了所有的力气,单膝跪在她跟前,看着悲痛万分的她,心头犹如凌迟刀割一般,带着雾水的琥珀色眼眸满是内疚和自责,他狠狠的质问自己,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以为带她离开就是保护她,可你却害的她身中剧毒,还让她忍受这样的痛苦,淳于献,你到底做了什么!?   “去找他…”   她的哭声在他低沉声音传来的时候微微停住,她抬头,朦胧看到他深邃复杂的眼神,他低头看着她,艰难万分的开口,又一遍重复的告诉她,“可以,青萝,你可以和他在一起,去找他吧。”   心里的决定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终于坚定,沈青含着泪点头,起身冲了过去,身影从淳于献的身边掠过,他低眉看到她遗留在地上的她拼凑了许久的请婚书。   目光定在最末那炽热绝然的黑字上,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他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颓然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其实一早就知道的,他抵不过他们之间的那份牵绊,抵不过他们对彼此的感情,这场早就注定结局的比试,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赢得机会…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清醒,用他们这样的伤痛,用青萝的命,才叫他终于清醒。   *   夜幕降临,带着莫名寒意的风在她耳边吹动,沈青冲出寝宫,奔过他们诀别的红枫林,踏了一路的红枫落叶,脚下的沙尘在夜色中轻扬,急促的喘息声在身体里扩大。   风抚干了她的泪痕,四周的一切都恍惚的旋转起来,心里只记得一件事茫然寻找,他在哪,他在哪?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耳边传来声音,沈青定住目光,看到在寝宫伺候的小宫娥,立即冲了过去,“夏侯湛,夏侯将军,他在哪?他在哪?”   小宫娥被这样激动紧张的素月公主吓了一跳,好半晌才明白她问话的意思,“公主要找夏侯将军?”   “是,我要找他,他在哪?快告诉我!”   “夏侯将军好像已经走了。”   “走了?”沈青愣了一下,就听小宫娥继续说道:“听说将军本是来探望圣上病情的,可谁知道连圣上的面都没见到,什么都不说,就忽然的要回去了…”   “马棚在哪?”沈青焦急的打断她的话,只想立刻找到将军,在小宫娥指引方向后,又立刻朝着马房的方向奔过去,留下一脸诧然的小宫娥站在原地。   皇宫内的繁华灯光逐渐亮起来,凝着微凉的风夕在夜色中沉寂,相较出他牵马离开的背影,那般悲凉。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没有转头,沈青在看到他的身影后立刻拉停马匹,翻身下马,紧着所有的力气飞奔的冲过去,夏侯湛在听到她的脚步声时猛然怔住,身后温婉有力的风袭已经将他紧紧抱住。   微风带动他褴褛下来的头发,如果不是她温暖的心跳从背后传来,他会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放开。”   这一次的决然和疏离,是他的声音。   他没法动弹,甚至连回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可既然她已经决定要走,他便成全她,他给的未来不是她想要的,让她行尸走肉的过一辈子?他再卑微,也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沈青没有动,加重手上的力道紧紧的抱着他,“你还要不要我?”   夏侯湛整个身体传过一阵颤栗,仿佛听错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僵在那里。   “夏侯湛,”眼眶里的泪水再次决堤的流下来,她抱着他,哽咽的继续问,“你还要不要我…”   她像在恳求,一改之前所有的绝情和冷血,他能感觉到,从前的青萝又回来了,可他们今天说的话都不是儿戏,他眉间的冷怒愈加浓郁,“沈青萝,你到底在干什么?!”   沈青没有回答,靠在他的背后哭的止不住泪,夏侯湛终于失了耐心,他从她的怀抱里挣出来,就着远处的灯光愤怒质问她,“沈青萝,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哭的答不出来,夏侯湛狠狠的抓着她的肩膀,“你给我吃忘情药,你说不要我给你的生活,你说我们已经结束了,你这么拼命的要从我身边逃走,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跟我说这种话!”   沈青凝着泪水看他,声音低的好像动物的呻吟,“我回来,你还要不要我?”   还要不要我,   要不要对你这么残忍的我…?   “要!”他的目光深的犹如无尽海渊,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字,随即将她猛的抱进自己怀里,狠狠抱住,狠狠的告诉她,“沈青萝,你要回来就永远别想再离开我,终此一生你都别想离开我半步!”   沈青在他的怀里抽泣,也紧紧的抱着他,她也不会再离开,永远不会。   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心里紧着的事在他的怀抱里得到安慰,她放松下来,整个身子也跟着忽然软了下去,眼前的黑雾漫天盖地的笼罩上来。   夏侯湛感觉到她忽然的无力,稍稍松开怀抱,赫然发现她竟忽然晕厥了,“青萝,青萝?!”   沈青瘫软下来,向地面跌坐下去,夏侯湛立即紧抱住她,还来不及因为找回她而喜悦又瞬时被惶恐覆盖,她忽然的转变已经让他很不安,现在她的脸又忽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青萝,青萝,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皇宫东门前,繁华静逸的灯光与开启城门的轰响对应,一列马队从城门外徐徐进来,马车的人从布帘上看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大惊失色。   “青萝!”   苏羽惊呼出声,她怎么都没想到,失踪这么久的青萝会是在真国的皇宫里,更没有想到再见到青萝,会是这样晕倒在湛哥哥怀里的模样,只掀开了布帘,百里云直就已经从马车里跳出去了,马车另一边的高靖也立即翻身下马,匆忙奔了过258   玉迟宫,一个面目肃然的随从踏着夜色赶到菱角北舵的望台,单膝跪地,躬身开口,“回禀太子殿下,羽公主已经回宫了。”   小羽回来了?苏裕舟闻声转了半个身子,“她可好?”   “殿下放心,羽公主很平安,”随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跟公主一起回来的还有百里世子和高氏一族的继任人高靖,他们从东门回来,碰巧遇上正要离开的夏侯将军还有素月公主。”   苏裕舟并没应声,随从稍稍抬头,“是,当时素月公主忽然昏倒了,公主他们都十分紧张,现在一行人已经去了公主殿下的羽明宫,太医院许多太医都赶过去了。”   苏裕舟轻淡的哼了哼,半眯的眼里混着阴沉的笑意,圣域赤血蛇的毒,就算高靖出手也不能救沈青萝,那些太医能顶什么用。   那随从见太子殿下没有回话,默默起身站了起来,“殿下,奴才下午听太医院那边提起过,素月公主好像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   苏裕舟转头继续望着沧澜无际的星空,漠然出声问道:“淳于献,现在在哪?”   随从听到问话,微低头答道:“奴才遵照殿下的吩咐,派了人手盯他的行踪,现在还在素月公主之前暂住的寝宫里,不过,应该已经知道素月公主昏倒的事了。”   半晌跪在冰冷望台上的随从才听到太子殿下再出声,“知道了,”蟒龙袍在跟前掠动,“带本太子的旨意,多派些下人去羽明宫伺候。”   “是。”随从谨然领命,不急不缓的退下了。   羽明宫寝殿,待百里云直前脚进去后,挺着八个多月大肚子的羽公主在宫娥的搀扶下跟在后头,也是一脸的紧张,因为她怀着孩子,回真国的路上虽然已经紧赶慢赶,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想到回宫时看到青萝的脸色那么难看,心里就又担心又不安,早知道青萝这么坚持,在镜楚的时候她就不用那么‘猛’的招了,现在,青萝也不知怎么样了。   刚走上台阶,红束夫人就忽然拦在前面,苏羽粗么,“红束夫人,你拦着我干什么呀?让我去看看青萝的情况啊。”   红束夫人看到公主安然无恙后已经放心了不少,想到知道的一些事,于是犹豫着开口,“公主,你先别忙着进去,先听我说几句话,就是与将军夫人有关的。”   苏羽听的微皱眉,红束夫人拉着公主走到一边的红栏柱旁,低声道:“公主,我今日听到一些消息,将军夫人。她。。。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苏羽大惊。   红束夫人点头,欲言又止的继续说道:“将军夫人来真国一月有余,外人一直不知道她的事,宫内也禁止提及有关将军夫人的消息,我知道这件事后,闯了许多次才终于见到她,恳请她带消息给公主你,好让你早日回宫,没想到这头将军夫人才答应过,今日就忽然听到她身中剧毒的消息。。。”   苏羽听得半晌说不出话,要不是红束夫人扶着,她都要晕倒了,回头看看现在一片忙碌的寝殿,满脸的困惑和无措,“可青萝怎么会忽然身中剧毒,而且。。。她怎么会忽然来真国?”   红束夫人低眉,觉得这话不该与羽公主说,苏羽看她想要隐瞒似的,立刻肃然出声,“红束夫人,不许隐瞒,都告诉我!”   无奈的红束夫人迟缓出声道,“将军夫人来真国的事,或许与太子殿下有些关系,个中缘由我并不清楚,只是当初隐瞒将军夫人在真国的命令都是太子殿下的旨意,圣上因为担心公主你已经病倒了,并没有过问这些事,现在宫内朝上大小事务都是太子殿下做主。”   苏羽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公主,现在最重要是将军夫人和圣上能够康复,还有你能平安生产,其他的事不妨等迟些时候再提为好。”红束夫人连忙安抚公主,说出来是因为觉得事情蹊跷,但公主与太子争锋相对的场面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苏羽沉着脸色转步走向寝殿,刚到门口,进去的太医院太医们就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在她跟前磕头行礼,立刻出声道:“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惶恐的太医们还没来及回答,百里云直已经出现在他们的后面,“高靖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那怎么行?”苏羽连忙进来,在百里云直的陪伴下靠近寝殿的黑红相间的宽大床榻,就看到青萝躺在床榻上昏睡着,脸上还是毫无血色。   床榻旁的夏侯湛握着青萝冰冷的手,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高靖,“高靖,她怎么了?”   寝殿内已经只剩他们几个,还有一些站在寝殿外侧伺候的宫娥随从,高靖沉缓出声,带着一股不同与常的凝重,“夏侯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听他这么说,夏侯湛墨色的眸子立刻紧了几分,仿佛有东西压在嗓子眼,“她到底怎么了?”   百里云直也一脸的担心,却感觉到身旁苏羽的微微颤动,心里升起一些疑惑,高靖看着夏侯湛,“她中毒了,我救不了她。”   心头猛地震了一下,夏侯湛不敢置信的看着高靖,“你在说什么。”   百里云直震惊的上前一步,“高靖!”他以为他赶走那些太医是因为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帮青萝,却没想到会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想让高靖不要开玩笑,可看到他沉然无奈的神情后又顿时说不出来了。   高靖凝眉再次出声,“我在她脚上看到伤口,是被毒蛇咬伤的伤口,她中的毒是圣域赤血蛇的毒,如果不能找到世间罕有的紫粟草,她只剩一个月的命了。”要不是沈青萝现在昏睡不醒,他很想立刻问问她,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只剩一个月的命,这几个字让夏侯湛忽然有种透不过起来的感觉,怎么会,怎么会!   百里云直被震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可身旁的苏羽却骤然转身,挺着大肚子笨拙的冲了出去。【259】   站在寝殿外的红束夫人听到高靖的话后已经吓了一跳,转眼看到公主沉着脸色急冲出来,不用猜都知道她要去哪,一众宫娥随从匆忙散开,红束夫人连忙上前拦着,却拉不住她,“公主!”   殿内的百里云直急忙追了出来,紧步拦到苏羽的前面,“丫头,你去哪?!”   虽然停下了脚步,却是满脸着急复杂的神情,“我要去找我哥哥。”   百里云直又诧然又困惑,“这个时候?”刚才他就察觉这丫头有些奇怪,怎么一听到青萝的事,她会忽然要去找苏裕舟?   他们身后的红束夫人追了上来,正要说话,就被苏羽扬手止住了,虽然百里云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地走开,仍开口道:“那我们一起去。”他们已经成亲,正式见一见苏裕舟和真国圣上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苏羽立即抬头,“不,我自己去!”看到云直的惑然不解的眼神后,眸底闪过一丝慌张,拉过身后的红束夫人,“有红束夫人陪我,你留下照顾他们,我很快就回来的。”青萝中毒的事,她要先找哥哥问清楚。   百里云直仍是一脸的疑惑和不放心,“可。。。”就算是急着见家人,为什么非要选这个时候,他的话还没问出口,苏羽就拉着红束夫人匆忙走掉了。   夜色如墨,羽明宫外车驾在轻嘶的马蹄声中离开,百里云直紧蹙眉头的站了一阵,正想转步回来,却在宫门口见到一个意外的身影。   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呈着一片黯然的色泽,白衣身影从云直身旁不远处地方穿过,径直朝灯火明亮的寝殿方向走去,毫不理会他的诧然和伸手拦阻,他身后,缓步出来的陆宁霜和叶楚屏,沉然无言的站在羽明宫门口等候。   寝殿内,看着脸色惨白的青萝,夏侯湛心里沉过无数难以言喻的痛苦情绪,他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震惊,太多的不敢置信,可他仍不能接受高靖的这些话,“什么叫只有一个月的命,什么叫你救不了她!?”他猛地站起身,急迫的扬声问他,“紫粟草,在哪里可以找到,哪里有?我立即去找!”怎么会救不了,青萝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高靖知道夏侯湛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急的发疯,可别说紫粟草很难找到,就算找到。。。   “紫粟草不能解圣域赤血蛇的毒,找到紫粟草,青萝只是能多活两三年。”   殿外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淳于献从殿外进来,白衣透着落落孤寂的气息,琥珀色的眸底带着深沉浓郁的深情和愧疚,目光一直固定在躺在床榻上的青萝身上。   这消息让夏侯湛再度震了一下,在转眸看到他的时候目光瞬时变得异常凌厉,只在高靖起身的间隙,跟前的夏侯湛就已经消失了,迅猛的怒火突袭冲去,带着令人惊恐的嗜血狂暴气息,一把揪住淳于献的衣襟,寝殿上响起他暴怒的吼声,“是你害得她中毒的?是不是!”   淳于献没有任何动作,任他拽着自己质问,跟着进来的百里云直和床边的高靖第一时间奔了过去,一边一个拦着已经愤怒道青筋暴现的夏侯湛,生怕他冲动到立刻出现血溅当场的疯狂场面。   “将军。”百里云直拉住他猛力使劲的手,高靖也连忙拉住他,“夏侯湛,你先不要急。”   “怎么不急,你说救不了青萝,你说她快死了,你让我怎么不着急!”夏侯湛狠戾的眸子紧紧盯着淳于献,怒不可遏的问他,“淳于献,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中毒,为什么会中毒!?你跟她说了什么,青萝为什么要忽然离开我,你带走她,怎么会让她中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云直虽然是拦着将军伤人,可个中缘由他也很想知道,看着另一侧的淳于献,“淳于献,青萝为什么会中这么厉害的毒?”高靖看得出淳于献对青萝的爱护,他现在这样的反应更不想是下毒害青萝的人,皱眉喃喃的说出自己的疑惑,“圣域赤血蛇怎么会在真国出现。”   淳于献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看着几乎陷入疯狂的夏侯湛,“我会去找紫粟草,找到紫粟草,才能有时间在着茫茫浩洲找到有下毒的人,才有机会找到让青萝活下去的生机。”他凝眸望着床榻上触碰不到的青萝,心里再度泛起最深沉的痛楚,“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她。”   他的话让浑身散发着彻骨冰寒气息的夏侯湛瞬时加重手里的力道,巨大的怒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迅猛爆发,他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休想,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接近她!”青萝的命,他会自己救!   伤了淳于献,青萝只会少一分活下去的机会,高靖示意百里云直从,两人合力从将军手里把淳于献推了出去,百里云直拉住将军,高靖出声,“你走吧。”   淳于献蹒跚站住,转眸看了青萝最后一眼,琥珀色的眸子浮动悲伤暗泽的光,青萝,不要有事,不要出事,等一等我,我会补偿一切。。。   床榻上的沈青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在淳于献离开的一瞬缓缓转醒,床榻边被夏侯将军吓得不敢动弹的小宫娥,瞥见她的小动静,疑惑的出声,“公主醒了?公主醒了!”因为她惊喜的声音,沈青的意识更加多了起来。   夏侯湛立时飞奔着去到床榻边,百里云直和高靖相对而视的看了一眼,示意着寝殿内伺候的小宫娥一起离开,好让他们能有单独说说话。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熟悉的力道握紧,沈青睁开眼眸,在温暖的灯火里看到他,看到他眼里隐隐泛着的水光,就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中毒的事了,夏侯湛颤抖着嘴唇,紧涩的心在自己出声的时候泛过更加难过的痛楚,“蠢女人,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中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260】   发生了什么事,沈青答不出来,看到他眼底的紧张和害怕,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度,听到他问自己的话,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滑落,“我想你。”她许多的话想说,有许多的对不起,可涌到嘴边的时候只变成了简短的几个字,她并着眼角再度滑落的泪水低声重复,“我想你。”   他眼里的水光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温热而湿润的触觉,用轻缓的蛮力,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力的紧紧抱住,隐忍着情绪出声,“那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沈青埋首伏在他的肩上也紧紧的回抱着他,他们的分离从他忘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她想念她的将军,真的很想,“谢谢你想起我。”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没有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那些经历的过去,她不愿再提起,只是还好,还好,她终于可以回到他身边。   他心中有欣喜的慰藉,有害怕再失去的无尽钝痛,紧抱着怀里的轻柔,仿佛这辈子都不舍得松开半分,眸底不停泛起停不下的水光,“蠢女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他伸手抚上她的头发,眸底的坚定一缕缕聚集,“所以我不准你离开我,不准你有事,不准你死!”   她稍显苍白的唇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真国皇宫里的太医诊不出她中了什么毒,只在为她诊脉后就惶恐要退开,实话实话的留下她已经命不久矣的话,虽然没问过叶楚屏和淳于献,可她隐隐知道,她身上的毒并不容易解掉。要是因为她中了毒,活不了多久了,才终于可以回到将军身边,那如果她的毒解了,他们在一起,将军是不是又会因为她受到伤害?   不愿生离,老天爷就要让他们死别吗?沈青低眉,心里泛过一阵阵难掩的酸楚,“如果。。。”   “没有如果,”夏侯湛打断她的话,松开怀抱,红着眼眶誓言般的一字字告诉她,“没有那种如果,沈青萝,本将军不准你先离开,不准你死!要是你死了,我就让全天下的人给你陪葬!”   沈青微怔,身子已经再度被他拉进怀抱里,耳边传来的声音带着霸道而强硬的温柔,“听到了没有,我会找到解药救你,我不会让你有事,青萝,你要陪我过一辈子,”他的手臂紧了紧,“不要离开。”   心里酸楚的地方被渐渐安抚,她窝在他温暖的怀里轻轻的点头,只希望老天爷能仁慈一些,他们,再受不住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   夜色如袭,星夜蒙辉,羽明宫的车驾抵达玉迟宫的时候,玉迟宫门口的出行车驾刚刚准备好,挺着大肚子的苏羽在红束夫人的搀扶下走下车驾,玉迟宫门口的随从们已经跪了一地,苏羽面色沉暗,看也不看他们的朝里面走。   准备去羽明宫的苏裕舟换好衣衫出来,刚放下前一套衣袍的腰封,听到跪在门庭处的随从开口道:“殿下,羽公主来了。”   “哦?”   苏裕舟闻言立刻抬眸,看到灯光如昼的殿外,小羽脚步匆匆的急走进来后,心里的欣喜立刻被担心替代,脚步迎了上去,正想责备妹妹大着肚子还这样肆意横冲直撞,她愠怒的声音已经打断他想要说的话。   “哥哥,青萝中毒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听到公主的话后,红束夫人吓得不轻,再看到太子殿下因为这话脸上立刻泛起一片阴冷,就更加的害怕了,忙叫住她,“公主!”   苏羽不管红束夫人的劝阻,松开她的搀扶继续靠近,“哥哥,到底是不是!?”   “你跟着百里云直离开真国,难道连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吗?刚一回来,竟然就用这样的语气来质问自己的哥哥!”苏裕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看到许久未见的妹妹刚见面就这样质问自己,心里就满是渐起的阴郁。   “我哪还有空管什么礼数,”苏羽心急如焚的看着他,“哥哥,高靖说青萝就快死了,她只有一个月的命了!”   苏裕舟淡然转开身子,“我已经听说了,现在正要过去看望他们。”   苏羽跟着脚步走到他前面,“那她中毒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她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哥哥会做那样的事,可青萝会来真国都有可能是因为哥哥暗中做了什么,不然他不会藏住消息,让湛哥哥和他们盲目的四处寻找,中毒的事她自然而然也会怀疑到他身上。   “哥哥为什么要故意隐瞒青萝在真国的消息,淳于家是真国的谋臣宗室,他们只会为哥哥办事的!”来的路上,她又详细问了红束夫人,才知道青萝来真国的另一些信息。   “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当时沈青萝自己不愿被夏侯湛发现行踪,”苏裕舟如实回答,淡淡然撇清关系,“我与她虽然交情很浅,但也没什么仇怨,为何要下毒害她?”   “可是!。。。”   苏裕舟微带不悦的看自己的妹妹,“我可以如实告诉你,就算我有意让淳于家的人带沈青萝来真国,也是想在真国开拓地域版图的时候,让沈青萝助我一臂之力,她死了,我还怎么让她帮我?”   苏羽更加语塞,可心情却没有松弛半分,虽然哥哥说的事道理都说的通,可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个很大的疙瘩,因为青萝离开镜楚的事与她多少有些关系,现在又在真国中毒,她怎么想都很自责。   “小羽,我们是兄妹,不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让你受伤害,”即使是暂时的隐瞒和欺骗,苏裕舟在心里轻叹气,轻训出声,“以后不准你这样没规矩。”   苏羽默默抬头看了看他,无礼的霸道还有开拓国土的野心,或许他一直都是小时候让她觉得很厉害的哥哥,可他现在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很不真切,从前一直很想哥哥能够早点回来,现在,却觉得他还不如不回来的【261】   “既然已经回来,就不要再走了。”苏裕舟拢着她继续说道:“父皇担心你的安危都病倒了,都是快当母亲的人了,不要像从前那样任性,以后要懂事些,多在父皇身边照顾他。”   苏羽闷闷的撇开头,“要是哥不反对我和云直的婚事,我也不会任性离开,父皇也不会气的病倒的。”   “你这么说反是怪我了?”   苏羽扁着嘴没说话,默认的意思却非常明显,苏裕舟没好气的轻哼了哼,淡淡的感慨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你什么事都听我的,现在不仅不相信我,还总是跟我顶嘴。”   听他说起小时候的事,苏羽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抬眸看着他,不轻不重的出声道:“我没有变,你觉得我变了,只是因为我没有听从你蛮不讲理的安排生活,要是哥哥肯讲道理些,我也不会跟你顶嘴。”   苏裕舟微愣,看着此时此刻的小羽,第一次感觉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爱哭爱笑的妹妹真的长大了。   苏羽低眉稍稍侧转身,眼里满是难过和愧疚,“哥哥,青萝对我很好,湛哥哥也对我很好,我不想看着他们痛苦难过,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救青萝的解药?”   “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帮,”苏裕舟淡然开口,“要不是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过来质问我,我现在已经到你那看望青萝的病情了。”   苏羽没再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苏裕舟看了看她身后谨然站着的红束夫人,不动声色的出声道:“小羽,以后不要胡乱听信外人的话。”红束夫人微怔,苏裕舟意有所指的冷然声音继续传来,“往后要是再让本太子听到有人在宫中传播流言蜚语,肆意搬弄是非,不管是谁,本太子都不会仁慈姑息。”   听到太子殿下这样的话,红束夫人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头低的更低了,苏羽单纯却不愚蠢,她听出哥哥在暗暗告诫身边的红束夫人,正要出声辩解就被红束夫人默默拉住了。   从玉迟宫离开的时候,更是郁郁寡欢的忧心模样,想到父皇生病的事,便命令车驾直接转去父皇的宫殿,稳缓的车驾前脚离开,太子殿下的行驾后脚启程,不紧不慢的朝羽明宫出发。   玉迟宫的随从在车驾抵达的时候,先一步进去通传,朴实低调的将太子殿下前来探望的消息带给夏侯将军,沈青听到苏裕舟要来的事就立时皱起眉头。   她在真国没什么敌人,也没多少人知道她在真国皇宫,谁要下毒害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之前展露野心勃勃心机的苏裕舟,但他是最有可能又是最没可能的人…想到那天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沈青心里就很不舒服。   “将军,我想休息一会儿…”   夏侯湛听出青萝并不想见他,没有多问的点了点头,准备起身出去见见苏裕舟,离开的时候却感觉到青萝在他手心里悄悄按了几下,默然看了看眼神复杂的青萝,若有所思的带着通传的随从出去了。   寝殿外,小宫娥端着热腾腾的玉米排骨汤进来,身后跟着高靖和百里云直,沈青闻到喜欢吃的东西,嘴边瞬时泛起笑意。   百里云直坐到床边,从宫娥的食盘里端着热汤吹了吹才递过去,“我听说伺候的宫娥说,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就吩咐他们特别准备了,才这么短时间没见,就瘦成这个样子,早知道,以前就不跟你抢吃的了。”   沈青感激涕零的接过来,笑道:“还是云直兄了解我!”   高靖找了一处正对床榻的位置坐下,摇头晃脑的问道:“你是喝了多少自己弄得梨花酿,竟然睡了一个月这么久,我看只瘦这么一小圈都是你赚了。”   “也是不大的杯子,就喝了那么一整杯…”沈青闷闷的诚实答完,轻笑道:“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喝酒了,再瘦下去衣服都要塌下来了。”   “还以后,你要是再那样睡一个月的话!…”   高靖刚想好好说说她,脱口而出的说到这,又觉得这个话题太敏感,在百里云直恶狠狠的给了个白眼后生生停住了,沈青知道他们是照顾她的感受,不怎么在意的接下紫衣兄要说的话,“我知道,要是再睡一个月,估计会睡到下辈子去了。”   百里云直转头,看着已经知道一切的青萝还这样毫不在意的吃喝,心里一面高兴她的乐观,一面因她身上的毒忧心不已,“你离开镜楚后,将军就想起所有的事了,不顾一切的找你,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却…”   听云直兄这么不利索,沈青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身上的毒,真的很厉害吗?”   “圣域赤血蛇,这种东西寻常人几辈子都碰不上,却偏偏叫你遇上了,茫茫浩洲,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解药,要是没有缓解毒性的紫粟草,你最多只能活一个月,找到紫粟草也只能多活两三年,你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能缓解毒性多久就更说不准了,现在淳于献为你找紫粟草去了,我也已经派高家出去寻找,云直也已经通知了镜楚和百里家,但紫粟草很罕有,一个月时间这么短…”高靖说到这,在心里猛叹了叹气,“沈青萝,你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   找到紫粟草也只能再活两三年?沈青听得愣了愣,百里云直赞同的顺势接过高靖的话,“青萝,到底是谁要害你?”   想到现在将军出去应付的苏太子,又想到云直苏羽跟他现在复杂的关系和矛盾,蹙眉迟疑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确实还不能完全肯定。   百里云直气急,“什么叫不清楚?青萝,这不是儿戏的事,你会没命的。”   沈青没说话,低头默默的继续喝汤,百里云直深眉紧锁,高靖隐隐猜到沈青萝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现在她不愿说出来,默然转头看了看外头,想起方才进到寝殿之前打了个照面的苏太【262】   原本就是山明水秀的地方,入夏后真国的夜晚就变得舒适宜人,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些的,羽明宫静怡别致的回廊上,灯火熠熠落在默然立在溪流旁的两人身上,苏羽不同其他金枝玉叶的贵族公主,幼时非常古怪的喜欢收藏漂亮石头,于是真国圣上在羽明宫为她造了一条独一无二的溪流,溪中名贵美石无数,也算是真国皇宫里的特别的景致了。   苏裕舟转眸看着身旁的夏侯湛,玄黑铠甲依旧带着行走风霜的痕迹,“青萝的情况怎么样?”   沉黑眸子若有所思的掠过他担心的关注,没有回答只是径直的问,“你知道她怎么中毒的?”   苏裕舟摇了摇头,看向潺潺而动的溪流,“近来父皇身体抱恙,我忙着处理朝廷上的事,听宫中太医诊治汇报的结果也惊讶不已,正准备过来探望又接到小羽抵达和她晕倒的消息。”   “我在找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在真国的事。”夏侯湛的眼神漠然,寻找青萝的帖子消息在青萝离开镜楚的第三天就广发各个地方,苏裕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沈青萝不想让你知道。”苏裕舟毫不慌乱对上他审视的眼神,“淳于族是我真国的支持者,淳于献带她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们夫妻只是吵架了,但不知是闹了什么别扭要这么大动静,原准备等她气过了就派人去通知你,却没想到她中了这么厉害的毒…”   夏侯湛微微蹙眉,没说任何话,苏裕舟深切的继续说道:“宫中的太医查了许久才得出高靖诊治的结论,游历的时候我也曾听过圣域赤血蛇的一些事,这种毒确实非常棘手,浩洲这么大,即使找到紫粟草,没有解药,沈青萝一样无法脱离危险。”   “我这趟过来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来真国后出的事,要真的是,皇宫守卫这么森严还让沈青萝被人下毒,那我也难辞其咎……但不管事情是何时发生的,我和小羽都不希望青萝有什么意外,明天一早我便会派真国的人马寻找能救她紫粟草和解药,浩洲七国,地方这么大,多一些人帮忙,找到的几率总会大一些。”   夏侯湛不置一词的缄默着,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周身气息也难以捉摸,寻常人肯定已经被这漠然气压逼得现行,苏裕舟眸底隐着沉着自若的精光,并不慌乱,对夏侯湛说谎耍心机,当然就有十足的把握,沈青萝是他的死穴,用情之深的人,不会拿心爱之人的性命去赌。   颠覆之初总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缘由,即使目的不同,搅乱国域的局势都是必然的,以真国现在的兵力加上镜楚雷骑和高家赤旅军,不久之后,浩洲大陆肯定不会是现在的这样局面。   夜色沉寂,苏裕舟在随从的灯笼引导下缓步走出羽明宫,夏侯湛站在殿前目送他离开,即使没有青萝暗暗提醒,他也不相信苏裕舟诚意十足的圆和说辞,这其中太多的疑点都难以解释…   “人已经走了?”   高靖从里头走出来时候,正好看到离开的灯笼消失在转角的地方,明知故问的说了一句,淡然站到夏侯湛身旁,夏侯湛转眸看了看身后的寝殿,百里云直带着伺候的宫娥从殿内轻步出来,宫娥们举着点着暖光的小灯笼悄然退下,灯光忽明忽暗了一阵后,百里云直看出将军疑惑似的开口,“给她吃了些暖胃的东西,说了小半会儿话,现在又睡着了。”   夏侯湛低眉转回头,三人并肩而立,只是短暂的沉默后,高靖先开了口,“自苏裕舟返回真国后,高家几次收到真国与淳于族往来的消息,今日见到淳于献就更肯定了,”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们,“这些年不知筹备了多少事情,能笼络到行事低调的淳于族帮忙,苏裕舟的实力和野心都不容轻视。”   百里云直凝眉出声,声音不高却把疑惑说的很直接,“青萝中毒的事应该与他有关系…”听到青萝命不久矣的消息时,羽丫头的反应很不正常,虽然她极力掩饰,刚才青萝在他面前闭口不提,可他还是很难不这样怀疑。   高靖闻言侧身看了看夏侯湛,他们都不是蠢笨的人,沈青萝有多少仇家他们心里一清二楚,在真国皇宫内无缘无故被圣域赤血蛇咬伤,即便没有肯定的证据,这事与苏裕舟脱不了干系的想法也十分稳固,现在看夏侯湛深眉紧锁的反应,心里更加肯定了,“要想让现在国力不强的真国得到举足轻重的地位,单凭他自己是无法达到目的的。”   这话,让百里云直的脸色愈加沉暗,夏侯湛在沉默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沉缓出声,声音带着心底难掩的隐忍痛苦,“…我不能拿青萝的命冒险。”   高靖低眉在心里叹息,帮沈青萝诊治之后,他就已经有所决定,当初离开高家只为找一处位置观局,他知道隐伏的战端终会拉开序幕,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势,袖手旁观,是不能的了,“我会帮你。”   从高家宗门准继任人嘴里说出的这四个字是无数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同样出身宗室的百里云直当然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我也会帮。”一面是苏羽的亲人,一面是百里家选择的阵营局势,这样左右为难的处境是他料想过的,但现在不论怎样都必须先把青萝的命救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战端在无声无息中拉开序幕,硝烟笼罩的沉寂夜幕下,局势阵营已经悄然落定……   大周,德隆殿。   “凭什么赶我走,你都还没进去向圣上通传!”   “贵妃娘娘,圣上正在批阅奏折,已经吩咐了奴才,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殿上伺候的奴才恭恭敬敬的说完这句话,抬头看了眼跟前怀胎近六月的连贵妃,在她气怒的话说出来之前又熟练的出声道:“娘娘如今身怀六甲,保重身体要紧,还是回去休息吧。”   身后跟了两个伺候的宫娥,一个端着补品,一个扶着妆容华美,衣着鲜亮的季连思,挺着肚子听完奴才的话,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大门紧闭的德隆大殿,眼底满是长久积累的愠怒和屈辱,自沈青萝离开大周后,圣上就再没看过她一眼,镜周之战回来,她收到薛以旋被遣回宗室的消息,本以为是一丝改善她和圣上关系的契机,圣上却连见都不肯见她。   赵皇后发疯,太皇太后终日念经礼佛,看似平和慈祥却一点都不好亲近,任她如何讨好,太皇太后都没有把她看在眼里,趁圣上发兵镜楚的时候为他选了许多妃嫔,眼下她虽怀着圣上的孩子,可再这样下去,即便她生下皇子,也很难从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里解脱出来…   身后的宫女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轻手轻脚的上前递东西,“娘娘怀着咱们大周未来的皇子,只是太过思念圣上,想见上一面而已…”通传值岗的奴才谨然退开了,拱手躬身的说道:“要是奴才能帮是一定会帮的,只是这忙奴才是怎么也帮不了的,娘娘还是请回吧。”   连最后的一丝机会都碰壁夭折,季连思再没任何办法,硬闯的话,只会引来圣上对她更多的厌恶,只能带着落寞失望的神色转身离开。   走出德隆殿的时候,正好与一个脚步匆忙的大臣擦肩而过,季连思微有疑惑,转头看着跟身旁的宫娥低声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一名宫娥缓步离开。   大臣进了德隆殿,在奴才的引路下来到圣上批阅奏折的侧殿,殿前二十步跪地叩拜,“启禀圣上,微臣有重要的事回报!”   “什么重要的事?”问完话,傅彦澈立刻从雕着龙腾塑刻的桌案后抬头,“是有青萝的下落了?”青萝失踪,夏侯湛翻江倒海的找她,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亦在接到消息的同时派出大批人马暗自寻找。   “正是。”   “她在哪?现在可好?”   傅彦澈问的很急,回话的大臣愣了愣,继续说道:“圣上,素月公主现在正在真国皇宫之中,夏侯湛已经找到她了,只是……”   “只是什么?”傅彦澈立时蹙眉,“快说!”   “只是没想到素月公主不知被何人所害,中了难解的剧毒,公主殿下如今在性命垂危生死攸关的边缘。”   傅彦澈怔住,一时有些相信,喃喃自语似的重复,“性命垂危。”   回禀的大臣默默点头,“圣上,听说公主所中的毒,解药难寻,现在不仅镜楚真煌城的人马,四大宗室的高氏一族,百里族还有淳于一族,都已经收到消息,为素月公主尽心尽力的寻解药,想必真国苏太子也一定会出手相助。”   傅彦澈久久说不出话,眼前拂过翠微关城外最后一别的情景,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怜惜与不忍,半晌才终于开口出声,“立刻传旨下去,派夜影骑兵马尽全力帮真煌城和宗室派出的人马寻找解药!”   “微臣领旨,微臣这就派人去办【263】   夸高靖医术高明的话真不是白夸的,在苏羽的寝殿里休息了几天,沈青苍白的让所有人忧心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有了下床走动的机会,她就立刻从床榻上出来了,沐浴洗漱后,在梳妆台前让伺候的宫娥帮着打扮,清雅亮丽的鹅黄色衣衫,陪着浅蓝色的腰封缎子,料子舒适,在温热的初夏穿着很舒服。   探头看了看镜里的自己,虽然看着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可眼底还是有难掩的忧凄…   沈青皱眉,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出了大车祸还能继续活着,日子都是赚来的,何况现在终于能平静的和将军在一起,怎么想都没有难过的道理,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眼底郁郁情绪逐渐散去,哀哀怨怨不是她的风格,就算明天就是死期,她也不要以悲惨的姿态度过。   “公主,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身后的宫娥深怕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见公主这样就立刻出声询问。   这几天伺候她的宫娥就是来真国后就一直照顾在身边的那个,名叫芸溪,原是跟在红束夫人手下伺候苏羽的,是个善心机灵的丫头,沈青摇头,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肚子有些饿了,帮我找些吃的吧。”   听公主说想吃东西,芸溪立即笑着放下梳子,“御膳房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都是百里世子和将军吩咐的公主爱吃的东西,奴婢这就去端过来。”   “恩,对了,我家将军在哪?”   芸溪转了转头,答道:“好像在偏殿,高公子和百里世子也在那边,将军他们也还没用早膳,不然,奴婢就把他们吃的都一起送过来吧?”   沈青没什么意见,难得她的精神好了点,和大伙一起吃顿早饭当然好,高靖说中了圣域赤血蛇的毒,除了食欲消退的毛病,要是没到毒发时间和寻常人基本没什么不同,她之所有会忽然晕倒,一方面是因为相思忧虑过度导致心力不支,另一方面是她身体底子太差,这段时间又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高医生说的前一个病因太文艺,她自动漏过,所以,努力对抗一下食欲消退的问题,抹去有个死期的事,她就等同于正常人了!   芸溪下去拿吃的,沈青信步出了寝殿,以闲逛的心情朝偏殿走去,正瞧见将军从偏殿出来,立刻欣喜的迎了上去,夏侯湛快步过来揽过她纤细的腰身,眸中带着温暖的柔意,沈青笑道:“我正要去找你们,肚子有些饿,芸溪说你们也还没吃早饭,准备让她把吃的都送上来,大伙一起吃一顿。”   夏侯湛心知青萝现在能吃些是好事,点头道:“让云直和高靖他们陪你吧,我正要出去办些事,大概要两三时辰才能回来。”   沈青皱眉,“要办什么事,不能等吃过早饭再去吗?也就一会时间而已。”   “派去寻解药的人马在辰时会把消息送到东门锦楼,我必须亲自去盯着,不能耽搁疏忽任何一个线索。”声音里带着隐伏不息的担心和紧张,离青萝的毒发时间只剩二十多天了,即便现在多方人马帮着寻找解药,前些天来得到的稍有用的消息又全都落了空,这样一波一波的失落来袭,让他变得更忧心恐惧。   沈青眉头紧蹙,刚刚才放松的心情又因为将军过度紧张担忧的神情消退了,拉着他的手不愿放开,她知道他是为了救回她的命,“可…”   为安抚她的失望,夏侯湛紧手拢了拢她的身子,“不必担心,有云直和高靖先陪着你,而且我很快就回来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听出她话里带了很不开心的意味,夏侯湛也跟着微微皱眉,“青…”   刚开口想说什么,从宫门方向快步过来的穆瑶神色肃然的上前,拱手行礼,“大将军,夫人。”该是又有消息带过来了,夏侯湛不自觉的松了松手臂,沈青闷闷的从他怀里抽开身子,“去吧去吧,我不拦着你。”   说着就转身迅速回寝殿去了,夏侯湛望着进了寝殿的身影微顿,心里也隐隐有些气闷,他在努力救她的命,她明明答应过自己要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还要莫名的生气闹别扭?随后从偏殿回来的百里云直正好看到这一幕,信步过来,“你去忙吧,我跟她说说话。”夏侯湛抬眸再看了寝殿一眼,点头转身带着穆瑶快步朝东门锦楼的方向走去。   百里云直从寝殿门口进来,踏进门就能看到她郁闷靠在圆桌旁的背影,轻笑的寻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人已经走了,气也没用了。”   沈青皱眉撅嘴,继续一动不动的闷着,百里云直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又给她倒了杯温水推过去,“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原以为这话在你这爱钱精身上永远用不着的,怎么只一阵子,刚能活动些,人就忽然变这么矫情了~?”   “我哪有矫情,”沈青挪了挪身子,转过脸看他,想理直气壮的反驳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才是她粘人了,“我就想让他先陪我吃早饭而已,这个…比起你和苏羽可差远了。”   百里云直失笑,“我家丫头身怀六甲,所以脾气难宠,你也跟着凑这热闹?”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的情况差别太大,不能比。”沈青转过身子辩驳,端着桌上的热水缓缓喝了一口。   “嗯,确实不能比,”百里云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收敛了脸上的三分笑意,“苏羽是怀了孩子,你却是身中剧毒,而且,我认识的沈青萝聪明率直、大方得体,不是会在紧要关头撒娇任性的人,你知道将军是在努力的救你,为什么还要跟他闹脾气?不想为自己的性命着想,我看着可跟一心寻死没什么区别……”   --------   谢谢各位妞们送我的红包礼物金牌,小蟹现在忙码字中,等空了再逐一道谢!~~(≧▽≦)/【264】   沈青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对面的百里云直,知己自然不是白当的,可他没想到云直兄会问的这么直接,“呃…我像不爱惜生命的人么。”   “放在从前,我肯定不会这么想,现在却不同了,”百里云直又轻笑了笑,虽然缓了几分刚才的紧张气息,却陷入了逼供的气氛“你这性子太固执,从前就是这样,自己认为的蠢道理怎么都不肯松手,也不肯告诉别人知道,明明只比苏羽长了一岁,心思有时候却感觉比我还要成熟,在大周发生的我也就不说了,可镜周之战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忽然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举动?”   放下手下的杯子,视线也跟着转到了桌面上,沈青低声问,“将军让你问我的?”   百里云直摇头,“他是很想知道的,可他不敢逼你,加上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解药帮你解毒…但照今天的情况看来,要是不问清楚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当初想要离开,现在中了毒,却连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也不追求,青萝,你要是真当我是朋友,就不要继续隐瞒。”   那么多事,三言两语当然讲不清楚,而且事情已经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说与不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于是沈青寻了另一个法子解释,“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我跟将军闹别扭,只是觉得那个解药太难找到,又只剩下二十几天了,将军总为寻药的事情忙碌,要是我真的救不回来了,那与其为无谓的结果忙碌,还不如多珍惜一下在一起的时间。”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要是她和将军在一起注定有一个不能活下来,那她宁愿是自己,所以剩下那么短时间,怎么都得一天当一年那么珍贵紧凑的过,可将军连陪她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到晚都在忧心那些事,所以她才会气闷…   百里云直听得眉头紧锁,“我听着,你还是在逃避我的问题,而且,你这悲观的想法,哪里是爱惜生命的人会说的话。”   沈青毕恭毕敬的端起茶壶为他斟茶,寻趣道:“云直兄,咱们一场朋友,你看我现在都活不久了,你就别逼我了嘛…”   “一点都不好笑!”   百里云直严肃的驳了她的话,沈青递茶的手施施然缩了回来,跟着头也低下了,一副知道自己犯错却硬是闷不肯声的死小孩模样,百里云直拿她没辙,“要我不逼你也可以,以后不能再有一丝轻易放弃的想法。”   那头的死小孩还没接话,百里云直又意味深长的开口,“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注定,不管是为了救你还是为了对付苏裕舟,高靖已经出声要帮将军,有高家宗室继任人说出出手相助的话,再加上我百里家一力相助,即使将来将军一千个不愿意,也肯定会登上帝君之位。”   沈青怔住,先不说将军一直不当君王的事,“云直,你要对付苏裕舟?可是你们……”   说话时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杯子,洒了几滴清水,百里云直起身拿一旁的巾帕给她,寝殿内传出来的说话声不高不低正好被缓步回到羽明宫的苏羽听到,被身后的红束夫人搀扶着,在青萝声音传来的一瞬骤然停在原地,红束夫人也听到了里头的话,脸色跟着暗了一下。   因为青萝马虎的小动作,没留到殿外的情形,边说着边坐回原位,“我们都不是傻子,你不说,我们难道就看不出当中的疑点吗?”   沈青拿着巾帕擦桌面,“虽然真国圣上还没正式同意,可你和苏羽已经成亲了,他毕竟是苏羽的哥哥,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你让苏羽怎么办?”她不想指明苏裕舟有犯罪嫌疑的事,就是怕云直在苏羽和苏裕舟之间为难,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他们已经暗地的全做了。   百里云直眼底滑过担心着的事,其实这几天,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丫头开口说这件事,她那性子太直,不仅藏不住事还有可能会影响她如今怀孕的情绪,眼下不想让青萝多余的担心,于是故作轻松的开口,“要真的是苏裕舟下毒害你,是非黑白,即使我帮你,她也会理解的。”   沈青有些不赞同,云直安抚着又出声道:“现在那些都不重要,救回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别又想刚才那些无谓的悲观想法,今天放过你可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事情真相了。”   寝殿外,怔在原地的苏羽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涩的滋味,她紧握着红束夫人的手臂,想转身离开却怎么都动不了,红束夫人也一下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两人正踌蹉的时候,从偏殿办完事出来的高靖正好看到她们此时的情形,耳边传来沈青萝和百里云直的谈话声。   三人打了个照面,苏羽脸色更加难看,立时转过身,在红束夫人搀扶下,逃跑似的离开了,高靖副手身后的愣了愣,儿女之情的事他不熟,可现在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看出是发生了什么了,虽然不想这么说,可女人真是麻烦的人物…想着启步朝殿内走去。   百里云直这番‘恩威比重’的话把沈青堵得严严实实,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嘴了,只能紧着手里的巾帕继续无聊的擦桌子,百里云直满意的轻笑,“方才不是听你说要一起吃早饭吗?怎么到现在还没送过来?”   才有几分‘长兄慈父’的苗头,没半会儿又变回原来爱吃的云直兄了,沈青淡笑,“应该就快送过来吧,我现在吃不了多少东西,肯定饿不到你的。”   “还是吃不下东西?高靖没给你开什么对症药方子吗?”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暗地报复我,每回药都苦的要命,没几天可活了我还过得这么苦,想想我都心酸。”   “我那些名贵药材真是白给你喝了,还算心酸,你有什么可心酸的!”高靖说着话从殿外进来,来到圆桌边后,本想先敲沈青萝两个爆粟消气,却还是转头先对百里云直说话,“在门口碰上苏羽了,脸色不对的样子【265】   百里云直追苏羽离开之后,芸溪就带着说好的早饭回来了,四五人分量的早饭,摆好又是满满的两桌子,散了好几个人后桌上就剩她跟高靖坐着了,早饭香味四溢,卖相诱人,可本就没什么胃口的沈青经这么两下后更没胃口吃东西了。   对面的高靖一入座就没心没肺的开吃了,沈青举着筷子跟鼠标在桌面移动似的左右上下的几个来回,好吃的就是放不进嘴里,芸溪看的忧心忡忡,“公主,刚才不是还肚子饿吗?怎么又不吃了,是食材不对胃口还是另有想吃的东西?您说想吃的,奴婢立刻就去准备。”   高靖从美味佳肴里抬头看了看她,挥手示意芸溪不用这么紧张,“你就去准备一锅地瓜粥给她,吃不下东西的时候灌两碗,这样就算不吃东西也能保着命。”   “那怎么行!毕竟是公主殿下,怎么能吃那么粗俗的东西呢?””芸溪立时反驳,转头又对公主劝道:“公主,您还是多少吃点吧~”   “有什么关系,她就是个粗俗的人。”   沈青难得没因紫衣兄的玩笑话生气,刚才还想努力做正常人呢,没想到还是浪费粮食,照紫衣兄的话说,她现在其实跟现代挂着营养液续命的情形差不了多少…晃悠悠的放了筷子,对芸溪笑道:“不然,就帮我准备一碗清淡的粥好了,桌上其他还没动的东西都撤了吧,反正对面那只也吃不了多少,不能奢侈浪费。”   高靖一口炒面呛在嘴里,咳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沈青去给他倒水,芸溪看着主子的脸色连忙照公主吩咐的办了,等高靖喝下温水缓过来,芸溪已经带着没动过的吃的退出去了。   扶着胸口喘了口气,高靖立刻郁闷的大声道:“什么那只这只,你才是一只呢!”沈青没跟他顶嘴反驳,高靖继续抱怨,“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左右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竟然这么对我!”   未免他又老太婆裹脚布似的抱怨的又臭又长,沈青没好气的回道:“别这么计较嘛,你刚才不也没跟我客气…”说着转头朝寝殿门口看了两眼,高靖正要继续辩论的话被她的动作顿了一下,转了转身子回到桌边,挑眉道:“担心他们的事?”   沈青点头,“苏羽肯定是伤心了…”顺势坐下来,好后悔自己刚才祸从口出,人家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要是因为她的事害得他们夫妻纠葛什么的,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弥补了。   高靖不予置评,摇头晃脑的喝了两口水后继续开吃,百里云直,应该就聊到会有这种时候了。   “对了…”沈青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身旁好吃好喝的高靖,“你,为什么忽然选择帮将军?”   高靖白了她一眼,“不帮忙,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死掉吗?”   沈青微愣,感动不靠谱紫衣兄关键时候这么毅然而然,又缓声问道:“那是不是不管将来事情怎么样,将军当不当君王,可以尊重自己的意愿?”   高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你倒算的机灵。”这天下多少人为了帝王之位趋之若鹜,可真正明白高处不甚寒的人却也没几个,沈青萝和夏侯湛就是难得的聪明人,他一早也是知道的。   沈青刚想再说什么又听高靖有意无意的继续说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事情最后会是什么样。”   “什么意思?”   “刚夸你聪明,怎么又变笨了?”   “谁让你说的这么悬的,又卖关子,就爱故作高深!”   “我哪有故作高深了,本来就很高深,你看我都姓高!”   “……”   怀着八九月的身孕,就算是武林高手跑步也会变笨拙点,更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看到高大哥后下意识的逃走,走到羽明宫门口时却一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只犹豫了半刻,身后百里云直的身影已经迅速赶到了。   红束夫人看着身后神色焦急有些不敢靠近的人,忍不住出声,“百里世子,不管眼下圣上是否答应你和公主的婚事,你们都已经有夫妻之事,已经快有孩子了,你是真国的女婿,怎可以在不辨是非之前就…”   百里云直正要出声,苏羽冷声打断红束夫人的话,“别说了!”红束夫人怔了怔,她知道不该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太气不过,左右看了看两人,只好低着头默然退下。   从没有过的寂静沉默,这样的生疏横隔在两人之间,即使从前苏羽总爱防着他的时候也从有过,云直看着一直背对着他的苏羽,轻声唤道:“丫头…”   苏羽忽然转身回头让云直要说出来的话顿了一下,水润的眸底有慌张有难以言喻的难过,云直愣了一瞬,心里隐隐的愧疚愈加扩大,在他没说话之前,她先开了口,“其实,”   “其实那天听到青萝中毒的事后,我就立即去质问哥哥了,红束夫人说青萝来真国的事都是哥哥刻意隐瞒的,所以我就怀疑是哥哥做了什么,因为我在将军府的时候,多事的想要帮湛哥哥和青萝和好,青萝就离开了,现在又是在真国中毒,不管怎么样,我都很内疚,”她低眉说出心里的积压的话,心里却一点好过的迹象都没有,即使她也是和云直一向的想法,可她还是很难接受,“跟你一样,我很不想青萝出事。”   云直眼底泛起怜惜,轻步上前低声道:“我知道的…”虽然是金枝玉叶,虽然有时会骄横无礼,可一直是善良的丫头,他知道她有这样的小心思,这些天他想找机会跟她好好说说话,却因为许多的事一直阻隔着。   “不,你不知道!”   -------   天啊,还有两更啊,十二点前赶得到么!泪奔~~~~~o(>_<)o【266】   苏羽忽然打断他的话,含着水光眸子再度抬起来,紧涩的望着他,“哥哥说他没有害青萝,他亲口告诉我的,虽然哥哥从小就离宫在七国之间游历,和我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远,可他一直没有骗过我,即使不答应我们的婚事,也没有骗过我什么,我跟你一样很不希望青萝出事,我也很关心她,可是为什么你这么轻易武断的就要选择对付我的哥哥?!他是我的亲人啊…”   “丫头,你先听我说。”   他目光闪烁,伸手想要立刻拉住她,苏羽却又立即退开两步,眼眶里的泪水滑落,难过的跟他质问,“我不要听你说,我只想问你,百里云直,青萝对你很重要,所以我,还有我的家人对你来说就不重要是吗?!”   “丫头,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怎么样?”   百里云直微怔,事情不是她想的这样,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不论如何,苏裕舟都是她的亲人,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在选择敌对的时刻,他们的立场就已经相对,即使再融合的沟通和谅解也很难不在彼此心里留下疙瘩,他本想努力把这一切权衡到最好,可在他们面对踏出的第一步就已经不能协调了,丫头现在的情绪和对苏裕舟的认知,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   “说不出来就不要说了!”   从小到大,生平第一次,她的声音这么冷然,伸手擦干眼角不停留下的泪水,迅速的转身,不敢再继续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其实她知道他也许…也许并没有做错,可她还是无法接受他那样的果断选择。   背对着他的娇小笨拙的身子在晨光下缓缓离开,寂静冷清的羽明宫门口出,只留下银白色的身影在微风中默然长远的伫立着。   玉迟宫苏太子的贴身随从便是宫内的大总管,此时却颇没形象的撩着身前的袍子从宫门口奔进来,欣喜的神色已经挂在眉头眼角,还没进门就张口喊人,“殿下,殿下!”   苏裕舟站在偏殿的书房内,四品八架的书架上满是这些年他周游列国收罗来的书籍,刚从里头抽出选中的一本,身后就传来随从咋咋呼呼的声音,不动声色的抖了抖书本上的灰尘,转头瞟了眼外头冲进来的人,淡淡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大总管跃进门栏,放了前袍,几步上前禀奏,“殿下,羽公主殿下到玉迟宫这边来了,还提前先送了消息,说是让御膳房准备了美味膳食和糕点一起送过来,奴才收到消息后就想着先过来通知殿下一声,估计再过半刻,羽公主殿下的行驾就到宫门口了。”   苏裕舟在听到小羽要来的消息时便已经抬眸注意过来,默默听完后清淡满意的笑了笑,“那就吩咐御膳房快手准备着吧,多做些小羽爱吃的红豆糕,还有她爱吃的水果也多准备些。”   “是,”大总管感觉到主子心情变好,更是轻松的笑着应声,“奴才刚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几日除了头天来过玉迟宫一趟后,一直在圣上那和羽明宫之间来回,近来圣上龙体逐渐康复,想必公主也不愿和殿下隔阂太久,这不就主动过来了。”   苏裕舟在书房的宽大别致的桌案前落座,放下手中的书本,听着随从的话虽然不置一词,可嘴角却是一直带着愉悦的笑意的,“别说那些了,小羽身子行动不方便,准备好暖榻吃的后就吩咐几个人小心带着她过来。”肚子这么大却还总是孩子似的,这里那里的到处乱跑。”   “是。”大总管领着话下去了。   好不容易选好的书放在手里也因此没心思看进去了,翻了两页便听到外头的动静,瞬时想起游历买到的漂亮石头好像还一直没给她,便又立刻放了书本道身后的柜子上寻找。   苏羽从书房外进来,一身暗紫嵌蓝的款大锦服,因为没有得到父皇的允许还是竖着女儿家的发髻,缓步探头,看到哥哥背着她在找东西,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幼时哥哥总喜欢看书习字,闲的时候又回去学武练剑,都没多少时间陪她玩,所以每次来找哥哥的时候,总是希望能逗哥哥陪陪她,每次一进到书房就习惯性的猫着步子想要吓他,得手的机会不少,可每次都会被哥哥大反击,偷袭她怕痒的地方,让她笑的泥鳅似的滑到地上去,很丢脸,她却乐此不疲。   与云直争执的事让她心情烦闷,可进了书房的习惯却没改,小声的走到五步之遥的地方,本以为还有机会得逞,身子却碰了凳脚一下,寂静的书房一下响起刺啦巨响的动静,埋伏失败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从殿外进来,苏裕舟就已经听到了声音,椅凳出声的第一刻他就立即转头回来,看清她没有受伤后无奈的笑,苏羽苦笑的叹气,“好可惜,本还想偷袭的吓哥哥一回,两个人行动,果然没有一个人灵活。”   苏裕舟说着从里头出来,眼底满是宠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还跟从前一个样子,你没碰到磕到就好,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苏羽就这碰到的椅凳坐下,“以后哪还有那么多机会啊?我总要得嫁出去的嘛…”   苏裕舟在她身旁坐下,“父皇从前就说,你这性子太难伺候,还是一直养在宫里好,我现在真觉得父皇的话说的很对,把你这么孩子样的公主嫁出去,还不如给你找一个品性优良的驸马回来。”   苏羽撅嘴皱眉,“云直好像不想驸马…”说到这,两人都莫名顿了一下,苏裕舟先反应回来,伸手为她倒水,“那就不要他了,再给你找一个呗。”   “可是…我和云直已经成亲了【267】   怡然倒水的动作因为苏羽漫不经心的忽然铺白骤然停下,大总管领着身后的三名宫娥进来送一早备下的糕点美食,嘴角本带着悦然的喜气,可进门时,看到太子殿下眉目间凝起的让人心里发寒的气息,怔了一下立刻收敛了笑容,示意着身后的人,紧手紧脚动作迅速的放了东西,就立刻退出去了。   苏羽看着他们出去,耳边传来哥哥一字字确认的问话,“已经成亲?”   “嗯…”应声转头正对上哥哥质疑和隐隐愠怒的眼神,愣愣的继续如实道:“那时你怎么都不同意,所以出走的时候,我们就…先把婚事给办了。”   身前的紫檀木桌面忽然被水壶响声磕碰的喀吧一声,苏羽身子微震,敢说出来就知道哥哥肯定是会生气的,苏羽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见了哥哥这样还是觉得害怕。   未婚怀孕已经是错,百里云直带着小羽离开真国,竟然还敢背着他们私自成亲!苏裕舟愤怒出声,“小羽!你…”   “可是我现在终于知道,哥哥为什么一直不肯同意了。”   她的话让苏裕舟的怒火顿了一下,皱眉看着身旁郁郁寡欢的妹妹,“小羽,发生了什么事?”   苏羽低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今天这样的处境和对立,就算没有青萝的事,也许也会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成亲,云直却没有把她的亲人也当成自己的亲人…   回答他的只是一阵的沉默,自回来后,他们兄妹一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此时看着终于知道犯错的妹妹,心里腾起的怒火于心不忍的平息了一些,伸手将她拦着靠在怀里,安抚似的摸着她细黑的头发,即使她不肯说他也能派人查清楚,“小羽,无论发生什么事,哥哥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苏羽一言不发的沉默着,抿嘴点头,苏裕舟轻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两颗漂亮石头,一颗是晶莹剔透的润红色,纹路状如叶片;一颗是明媚鲜活的嫩黄色,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兔子,苏羽目光一闪,立刻坐正身子赞叹道:“好漂亮的石头!”   苏裕舟喜得看到妹妹开心的样子,边把石头递给她边微笑道:“带回来好久了,一直没机会给你,刚从房里找出来的。”   苏羽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眼睛一直离不开手里的漂亮石头,仿佛忘却了刚才的种种烦恼,“哥哥,这两颗加上之前你帮我搜集来的,正好可以凑到七种颜色了呢!”   “是啊,正好凑齐你想要的七种颜色。”   “恩,嘻嘻!”书房里响着苏羽的笑声,苏裕舟嘴边挂着无限温和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喜欢就好,现在肚子这么大了,平日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这几日就现在玉迟宫住下吧,我这离父皇的宫殿近些,要是父皇想见你,你过去也不会在行驾上颠簸的辛苦。”   听哥哥这么说,苏羽又想到之前的事,现在她也不愿立刻回去面对云直,默了默后同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安顿舒惬的心,肚子也跟着饿了,好在进来时就已经准备了好多美食糕点,苏羽边把玩石头边在书房的暖榻上享受糕点水果,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哥哥周游七国时的趣事,苏裕舟在一旁的桌边看书,偶尔抬头看过来,见到自己这么没规矩形象的妹妹,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眸底满是宠溺的爱护。   大总管在书房外,因为刚才看到太子殿下脸色不佳,这会儿通传消息的人来了也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扰,候了两个多时辰后终于等到太子殿下从书房中出来,只看到殿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总管便立刻知道,羽公主应该是在里头睡着了,孕妇多睡,并不奇怪,于是示意着身后的宫娥去拿绒毯。   苏裕舟带着通传消息的人去了菱角北舵,晨间凝聚的云雾被太阳照耀的正在逐渐散去,明黄蟒袍被步子晃动着在栏杆前停歇,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人一眼,“有什么事?”   不起眼的灰布衣衫,那人从袖中取出一个细小的纸鉴,恭敬递太子面前,“殿下,这是今晨在宫外拦截下来的消息,是高靖给大周圣上傅彦澈送去的消息。”   “哦?”苏裕舟微挑眉接过纸鉴看了看,信上寥寥几字却言简意赅,高靖想在搜罗解药的同时还想要联合大周暗攻他真国边界,里应外合直夺真国皇城。   眸底泛起丝丝森冷,捏拢在手里漠然不语,他有些不信高氏一族的继任人最终确定的帝君人选会是傅彦澈,高靖素来清傲,若是真的看中享誉七国的公子澈,又为何要隐蓄这么久才表现出来,而且现在更是伴在夏侯湛的身边,可是…   想到刚才小羽忽然的转变,苏裕舟又立时动了动身子,招来身后等候的属下,冷声开口,“跟派去羽明宫的下人打探清楚,今日羽明宫内还发生了什么事。”   “是。”   通传消息的人下去后,大总管恭恭敬敬的上前,“殿下,奴才已经照您的吩咐为公主打扫准备好了最好的房间,派在红束夫人手底下伺候的都是机灵熟练的宫女,肯定能将公主照顾的很好。”   苏裕舟默然点头,沉思一阵又冷厉出声道:“加派两个会功夫的宫娥,还要加强玉迟宫的守卫,小羽去父皇时也要随行保护,没有本太子的允许,不可让她返回羽明宫,更不得让百里云直接近她。”   大总管闻言顿了一下,又连忙躬身应话,“是,奴才这就去办!”说着就谨慎的退下了。   一个时辰后,通传消息的下人将今晨羽公主与百里世子在宫门口争执的事详细禀报到苏太子耳里,苏裕舟眸底浮起阴冷的精光,将手里的纸鉴还给下人,“不必扣留了,将信息带回去传到傅彦澈手上,并密切留意赤旅骑和雷骑的一举一动。”   “是!”   -----------------   谢谢happily314~梦想中の记忆~415453953送俺的鲜花礼物!muamua~o(≧v≦)o~   谢谢~马敏1210272213~睁眼就快乐~yllpyang~wennana1977~415453953~~殷雅利英~懒小妖~653871677~1641693752~hongjing81~糊糊迷迷~jiujiuer117~13801668901~送俺的金牌!muamuamuamua~o(≧v≦)o~   谢谢cho525~~Tutti1004~~13792010971~~jiujiuer117~15161753311~亦无无明尽~送俺的红包!muamua~o(≧v≦)o~   因为作者说的话有字数限制,只好写这里了。。。码字常常熬夜,过年昏倒暗地的睡了几天,又好多酒局要吃,总之,谢谢大家的支持,闸蟹eback~龙年快乐!爱你们~~o(≧v≦)o~~muamu【268】   说只去两三个时辰就立刻回来,可在东门锦楼内处理完紧要的事情是已经耽搁了七八个时辰,紫粟草很是难找,连高靖这种医术卓越见多识广的人也只是知道紫粟草的名字和模样,生长的地方却全然不知,分拨派出去的人马加上大周夜影骑的相助,现在也仍没有带回实际有用的线索,夏侯湛回到羽明宫时,眉目间仍凝着沉郁的忧虑。   天边浮着浅淡的暮色,想到离开时青萝与他突然闹起得别扭,原本紧快的步子不自觉的慢了一些,在寝殿门口站了站随即大步迈入,站定后简落的扫了一圈,却没看到她在房里待着的身影,高靖和百里云直也都不在,想到上次她也这样忽然消失的情景,心里忽然紧了一下,转步就想出去寻她,却让刚到寝殿门口的芸溪吓了一跳。   她怔了怔回神后立刻单膝跪地,“奴婢该死,不知夏侯大将军在房里,差点冲撞到大将军!”   夏侯湛哪会在意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事,紧张问道:“她去哪了?!”   芸溪愣了一下轻轻抬头,“大将军是问素月公主吗?”   “对,我的夫人,她怎么不在房里?!”   “哦,”芸溪会晤后答道:“大将军不必紧张,公主在御膳房那边儿。”   “御膳房?”   芸溪点头,“公主说要亲自煮东西,奴婢就带着公主去羽明宫内的小御膳房那边,这会儿见天色晚了就想着回来帮公主那件外衫…”   “煮东西?”夏侯湛微愣,知道青萝有个爱吃自己烹饪口味的习惯,想起高靖对中毒后症状的话,心里立时升起几分欣喜,“她是要弄东西给自己吃吗?”   仍跪在地上的芸溪听大将军这么问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真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羽明宫的小御膳房算不上什么御膳房,就是个有简单的小厨房而已,真国皇宫占地颇广,羽公主的宫闱离御膳房有些距离,于是红束夫人就在羽明宫后院安了一处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具备了厨房所有该有的东西,也就是放着为冬天储备暖和的糕点糖水,夏天冰镇凉爽的饮料蔬果的地方。   所以沈青提出要亲自下厨后,这小御膳房还算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开火,食材的东西准备好一阵,她到下午才真正开始动工,现在外头天色都快黑了,她精心烹饪的美食还在食材下锅阶段,一面点算着食材有没有缺漏,一面切着花菇。   夏侯湛拿着月牙白外衫出现在厨房门外时,正看到她在灶台边有条不紊忙碌的身影,这段时间紧促不休的神经被瞬时被温暖柔软的安抚下来,恍然想起在临冬城时,他拉着她半夜为自己做吃的时的情景,或许,从见她第一面时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根深蒂固,她注定是自己的女人。   认识之初只是一点又一点的从未有过的心动,到云直问他是不是要带她回镜楚,才真正知道自己早已想要与她永远在一起…正如她说的,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要永远留住她带给自己的温暖和生气,前半生孤傲无忌的生活,那些东西丢失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以为即使没有,也可以那样继续活下去,可她的到来让他知道一切都可以截然不同,让他一旦拥有便永远都不愿失去!   可她一日日瘦弱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如果不竭尽全力的找到解药,再过不久,她会永远的离开自己…   心头滑过难掩的痛意,目光深深不曾离开过她半分,入夜的清风浮动他玄黑色的锦袍,手边的花菇切好后,沈青终于有了一丝察觉,转头就看到将军站在门口的身影,捧着花菇准备放到坛子里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干嘛不出声?想吓我啊。”   “是你忙得太入神了。”夏侯湛跨步进来,脑中想起那个宫娥告诉自己的话:公主一早起来的时候好像还有些胃口,可到现在也只喝了两口清粥而已,其他的东西一口都不肯多吃,奴婢开始也以为公主是想自己做合胃口的东西填肚子,可她说今天这顿不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靠近后更看出这顿佳肴的不简单,食材精细,一看就是极讲究的菜色,转头皱眉看着她,“为何要跑出来?半点东西都不吃,你还有力气准备这些东西?”   沈青没立刻答话,把花菇放到坛子里后又继续忙碌放入最后放置的调味料,拉过墨绿的荷叶将坛口包好,引着小火煨着,这才欣然满意的拍了拍手,月白色外衫在她拍掌的时候披上来,其实忙活的身上很热和,还是很配合的乖乖套上,转眸看着他,“你不是也什么都没吃吗?而且,你连早饭都不陪我吃,干嘛还管我吃了多少东西。”   夏侯湛听得再度剑眉蹙隆,“沈青萝,你还要跟本将军继续耍性子吗?”   听他声音低了几分,沈青闷闷的撅起嘴,看着灶里熠熠而动的火光绕手指,“我也不想,怎么都吃不下,能有什么办法…”   见她有了低头的认知,夏侯湛心头泛过一阵苦涩的疼惜,转头看了一眼灶台上煨着的黑色坛子,“那这一大罐东西是给谁准备的?”   “给云直准备的。”沈青答得实诚。   夏侯湛更疑惑了,这答案让他有些意外,想到云直一直很喜欢吃青萝的手艺,“他指使你做给他吃的?”虽然这么问可他心里知道,这推论应该没多大可能【269】   “要真是他指使我的,我应该更乐意,可惜不是,”沈青伸手扯了扯外衫,凝眉道:“早上的时候,我害云直和苏羽吵架了,只是聊了一小会儿天,却不小心问到你们要对付苏裕舟的事,没想到那时苏羽正好在门口…”   回想那时自己还一脸诧然的抬高了几分音量置疑,沈青就觉得自己其实有纯正二百五的潜质。   夏侯湛看着愧疚的有些古怪的她,稍稍挑眉,“觉得对不起,所以你就给云直做好吃的弥补?”   “也不单是这样,”沈青又皱起深沉的眉头继续说道:“那会儿云直追着苏羽跑出去了,我听宫里的下人们说起,他们只是远远看到云直和苏羽争执,都觉得事态严重,苏羽离开后,云直就闷闷的窝到书房去了,我想去看看,高靖让我别去吵他。”   抬起清丽的眸子看他,眼底满是自责的情绪,“虽然从前也偶尔吵闹,可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的,再说苏羽现在怀着孩子,孕妇更得多加保护,却因为我的事连累他们变成现在这样…”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沈青都觉得自己有错,顿了顿,又继续念叨道:“我想着给云直做些好吃的,等他情绪好点了就劝他别掺和这些事了,再然后,锅里煮的这道不是一般的菜,很难做的,名叫佛跳墙,是道绝顶美味的佳肴,苏羽是孕妇肯定爱吃好吃的,等她回来吃我精心烹制的佛跳墙的时候,我就可以找机会让他们俩和好了。”   思来想去只先想了这么个蠢办法,但她觉得,再蠢的法子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所以就兴匆匆的办了。   夏侯湛默默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站着,拦着她的身子靠在温暖的灶台边上,“你和苏羽还真是投契,在镜楚时你故意避开我,她就千方百计想法子撮合,现在,换了样子,你也是这样。”   沈青抿嘴轻笑,“这才是朋友嘛!所以我更不能让他们俩夹在这些事里头左右为难了。”而且,她心底里,并不多想找出下毒害她的人…   “那我呢?”忽然的话问的有些突兀,却并不像玩笑话,不管是今早上的别扭,还是现在想法设法让云直苏羽和好,全然不顾自己身体的执拗,他能理解却又完全不理解。   “呃?”沈青微愣。   夏侯湛扳了扳她的身子,让她正对着看着自己,正了正色,“云直让你觉得愧疚,你就立刻想要弥补,那时你对我说那么狠的话,现在你回到我身边了,怎么从不见你乖顺的弥补我一些?”   想起在红枫林时,她狠心决然说的那些伤他的话,心头立时紧了紧,那时逃避的心情在尖点上,只能无可奈何的挑最嫌弃伤害他的话说,换成是她听了,肯定也得介怀着,她之后也一直没正式的道歉过…伸手扯着他搭着自己肩膀的袖子,微带怯意的问,“将军…你还生我的气吗?”   “气,很气。”   听他肃然说这样的话,心头酸楚的疼了一下,是啊,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心里的隔阂哪会这么容易消失,沈青拽着他的袖子纠结着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胡乱说那些混账话赶走你,其实没有一句是真话,只是你好容易就能看出我是在骗你…”   “这么说,仍是本将军的不是了?”   “不是不是,”沈青猛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是…”   沈青被他问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局促无措的站在原地,拽着衣袖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了,小手失落的落下来却正掉进他的大掌内,在温火旁,彼此的温度都变得很柔暖,她抬眸,正对上他深深看着自己的目光,将军说的对,她知道对别人好,却唯独没想过要怎样弥补他,“将军…”   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嘴角轻扬起笑,眸底滑过一丝浅淡的戏谑,“蠢女人,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要偷走本将军的衣服?”洗漱换衫时瞟见她带出来的行囊,意外看到自己的衣袍也在里面,平整仔细的放着,还有那封被他撕毁的破烂不堪的请婚书,所有的零星小片竟都被她找回去拼好了…   沈青再度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将军现在穿着的衣服,“呃…走的时候太匆忙,不小心拿错了。”   这女人还是这样,问到关键时候还是喜欢避开,夏侯湛轻哼了哼,臂腕稍稍使力的将她一下带进怀里,俯身下来盖在她的唇上,惩罚的带着绵柔力度的吻,沈青没有逃避,可只吻了一小阵,她就有些喘不过气了,一天没吃东西又忙活了好久,以至于缠绵都不够力气…早知道就多吃些了。==   夏侯湛不忍欺负她现在的柔弱身子,拥着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知道错,今后就乖顺的补偿本将军。”   沈青疑惑的抬头,“怎么补偿?”   “很简单,本将军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他说完伸手将她一下抱了起来,返身放到厨房里干净的灶台上,沈青怔了,这举动以前是从前兽性大发的前兆,现在却明显温柔很多,夏侯湛放她坐好后,转身打量厨房里刚才备下的新鲜食材。   “将军,你要做什么呀?”   “你那锅佛跳墙还要煮多久?”   “三个时辰。”沈青不解,忽然问那个做什么?   夏侯湛煞有其事的一边撩起玄黑色的袖子,一边自然伸到她面前,让她帮着卷袖子,沈青从善如流,跟前的话淡淡传过来,“你再瘦下去就只剩骨头了,本将军不想整天抱着一把骨头,所以现在本将军来煮东西,你负责吃,全部都得吃完。”   “你会做菜?”意图是令人感动的,可沈青仍然惊讶不已,明显不是很相信,而且将军说这样的话,一会要是真卯足劲煮一大锅给她,那她怎么吃得完…   “不会,所以,你坐在这口授本将军该怎么煮。”   “……”将军,真要这么冒险【270】   “啪”的一声,锅边的碗又摔了一只。   虽然地上稀里哗啦支离破碎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沈青还是看的很不忍心,吧唧两下嘴偏头避了避,想劝将军干脆直接让她自己煮算了,可这个提议刚才已经被否决好几次了,估计就算打烂整个羽明宫的碗碟,她也只能继续看着一贯舞刀弄枪的将军继续在厨房里,混乱的煮东西了…   但不得不说,虽然乱,沈青却看得心窝很暖,嘴边涟起几分浅笑,她知道将军不让她自己动手,是知道她饿了一天,不想让她再费力气。   终于在沈青指挥着忙碌了一个时辰后,将军大人亲自动手的美食大功告成了,一碗山药粥,糯米、山药、枸杞、芝麻,白色为底黑红点星,卖相看着很不错;一道荷塘小炒,材料用了做佛跳墙剩下的几个素菜,加了新鲜的藕片,清香诱人,因为沈青坚持自己能吃完这两样就已经很饱,将军才没继续做别的。   沈青坐在灶台上惬意的晃着腿,验收的吃了两口,有些小意外,做的时候那么杂乱无章,她没多期待味道呢,没想到吃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恩,应该是她教的好,“不错不错,”手里端着灶台上仅剩的青瓷雕花碗,蒙着山药粥的袅袅雾气,笑站在跟前监督她吃饭的将军,“唔,如果你没打碎这么多碟碗,我还是很想收你做徒弟的。”   夏侯湛拨了拨前襟的衣袍,傲然于世的表情让人感觉仿佛身后大片破碎瓷片的混战局面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嘴角抿了一下,看着她这半会儿才吃三两口,眉头顿时拧起来了,“快吃。”   “照你刚才答应本将军的,这些个东西,都要吃下去,不能剩下。”   沈青无奈的苦笑,点头忍着完全没胃口的感觉,继续一口一口的吃着珍贵的清淡晚饭,艰难的吃到底层位置就实在忍不住了,有点痛苦的把碗塞给他,“不行了不行了,饶了我吧!”   “才只吃了这么些!”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可是再吃下去,我就要吐了,吐了刚才吃进去的就白吃了,而且到时这厨房就更乱了…”   他皱眉看着碗里剩下的,眉间凝着愁云不舒的忧虑,什么都吃不下,这样一天一天的饿下去,只怕这剩余的二十多天她都会撑不住…沈青看着将军忧郁的脸色,额头顶靠在他的胸膛上,“放心放心,你看我今天已经吃的比昨天多了是不是?没事的。”   夏侯湛没说话,默默的把碗搁到一旁,心里知道得到解药的事必须尽早进行,越快越好,沈青以为他妥协了,笑着他胸口蹭了蹭。   佛跳墙小火煨了三个时辰后,终于香气远播的出锅了,夜色浓郁,羽明宫里的美食香味也十分浓郁,沈青端着亲自送到羽明宫的书房,刚走到门口却碰上高靖送书房里出来,扑面而来一阵酒味,立时皱了一下眉头。   高靖关了书房的大门出来,看到他们俩,淡然挥了下手,沈青跟着将军的脚步一道过去,刚才他关门的时候,她就眇到里头趴在桌上酣睡的云直了,一脸不满的看着高靖,“可恶,竟然被你捷足先登了。”   “什么捷足先登?”高靖摇着折扇笑道:“我不过是正好找到真国皇宫里的陈年纯酿,就拿过来畅饮一番,顺便给他解解闷。”   “我也带了酒,”沈青说着低眉看了手里的酒壶一眼,她一早也想到云直兄爱酒的嗜好,抬头又道:“而且我还费大半天功夫,准备了美味佳肴,你捷足先登的先把他灌醉了,我不是没有发挥的机会了。”累呼呼的准备了一天佛跳墙,竟然吃的人已经睡着了。   夏侯湛抬眸看了书房的大门一眼,清冷道:“云直也不是孩子,而且这次的事也不一定会闹到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你们一个两个何必这么紧张。”   “我可没紧张,是你家夫人一直神神叨叨的瞎担心而已,”高靖说着啪一下把折扇合了,馋着口水过来,“对了,刚才你说做了美味佳肴?闻着确实很香啊?是什么东西?”   “说是佛跳墙,连和尚闻到香味也会为他破戒。”夏侯湛在她身旁说着刚才品尝后听到的解释。   “这么厉害?”高靖讶然一瞬后,搓着手紧盯着沈青萝手里的香味来源看,抽了一下口水,正觉刚才畅饮美酒却没有美食,有些扫兴,这边就来了一道这么不俗的东西,“那可一定要尝一尝了!”   沈青把食盘移开,轻哼的挂了他一眼,“我不是喜欢神神叨叨瞎担心的人嘛,你吃我煮的东西干嘛!”   “呃…”高靖顿了一下,毫不放弃的厚着脸皮道:“别这么小气嘛,云直都已经睡了,你煮的这么辛苦,放着也是放着,多可惜~我帮你解决了,保证以后不说你神神叨叨瞎担心,下回你要劝要说,我肯定不拦在你前面。”   沈青半眯了眯眼,一脸很不相信的样子,高靖说着又让夏侯湛帮腔,“夏侯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夏侯湛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转头对青萝淡淡开口,“你要是不舍得给,自己吃了也行,本将军可以监督。”   哗的一声轻响,高靖手里转眼已经捧着食盘,佛跳墙喷香扑鼻,抬头只看到他们夫妻俩离开的背影了,沈青边拉着将军走,边郁闷的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高靖心满意足的笑,迈着惬意的步子回自己的房间,这几日与夏侯湛准备的部署和计划,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实施下去,真国边界的战事一触即发,随时都有可能燃起战火,要是情况万无一失,保住沈青萝的命是十拿九稳的事,恩,这顿他着实吃的心安理【271】   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沈青本以为云直兄和苏羽的这一架应该很快就能和好,像将军说的,毕竟没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加上她左右劝架,肯定能很快大事化小。   没想到,云直完全不接受她要求他放弃与苏裕舟敌对的建议,“你不用多费唇舌了,丫头不能原谅我的选择,我能理解,即便情况再糟糕,她是我的妻子,这一点这辈子都不会更改,我会去找她,只是她现在还在气头上,还没到立刻讨论这件事是非对错的时候。”   “那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沈青气结,苏羽肚子里的还在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下来了,现在这关键时候的,正是丈夫陪着她的重要时候,云直兄竟然还慢腾腾的说现在还没到时候!   “起码得先找到救你的紫粟草和解药。”百里云直尽量让自己的语态保持平静,丫头在玉迟宫,有苏裕舟和红束夫人照顾,她和孩子应该都会很安全。   “不行!”沈青立刻否决这个决定,可百里云直却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一起身就出了书房,撇下沈青就走了,沈青有种捶胸顿足的气闷感,活该那锅佛跳墙被高靖吃了,现在不是佛跳墙了,是她跳墙了!   望着云直兄远远离开的背影,沈青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其实云直兄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缓几天再去找羽公主开解是没错的,而且,事情是因她而起,也不知道到时她愿不愿意见自己。   这么想着,沈青就在每日尽力多吃一些的日子里,等待着去找羽公主的时机,原以为等一等,只是三两日,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个月,当中,几次寻思着去玉迟宫见苏羽一面都见不着。   回回都被重兵把守的侍卫拦在玉迟宫外,连羽公主或者红束夫人的影子都见不着,有这样的重兵阻拦,明摆着是苏裕舟从中作梗,放着她的脾气,真的想立刻就拖着云直兄来寻苏羽,可偏偏云直兄这期间离开了真国皇宫,一走就是十多天,她没有发泄的机会,气的几天脸色不好,饭也多吃了一碗。   食量被激出来其实是双关要素,一是事情得不到解决,二是中毒的身子一天天变弱,每天多一碗的饭也还是没法阻拦身体越来越差的事实,离毒发的时间只剩下九天,沈青知道自己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可越不能活,脑子就越发清醒了。   苏羽和云直的事要解决,与苏裕舟敌对的事,她也要参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大善人,就算她真要和将军生死相隔,也得先让苏裕舟动乱天下的阴谋落败才行,免得死后生灵涂炭,让她去地府都没有清净地。   将军和高靖在东门锦楼办事,沈青坐在房中,手里的麒麟骨笛被她反复的擦得一尘不染,似乎一片战起的杀机,芸溪从殿外回来,急声回报,“夫人,百里世子回来了!”相处久了些才知道公主并不多喜欢别人喊她公主,于是开了称呼叫夫人,边说着边从殿外跃进来。   沈青噌一下站起身,还没等云溪站定细说,沉绿袄裙翩然急动,呼啦啦的清风就已经带着疾步出去的身子路过了。   玉迟宫,晌午方过。   “殿下,夏侯湛的雷骑大军已过镜楚西南戈壁,下一步应该是北上穿虢棠高原入膺北之地,膺北四部盟约伊始,关系方才稳定不久,雷骑大军此番忽然入境,势必引来膺北四部的对敌,兵刃相见已是迟早的事;高氏一族的赤旅骑已在旗宋国外的白水殃州寻觅紫粟草多日,通贴已经上传旗宋国,旗宋文帝素来对高靖礼待有加,这次却很反常,通贴早已传至,到如今还未见旗宋君王下复赤旅骑的入都许符;”   “另,百里族下南疆维泽群山翻找,因南疆是百里族本国,现在尚未引起什么大的骚动,但南疆地域已起了不少怨言,继续下去肯定会激起内战矛盾。”   主殿明黄镶暖的威严主位上,苏裕舟静静听闻密保的消息,嘴边浮起轻蔑的冷笑,果真是红颜祸水,只为小小一个沈青萝,短短十几天,浩洲七国便已乱成这个样子…心中泛起浅淡的满意和更多的欲望和野心,“傅彦澈那边可还有消息?”   “有,”主殿上的大臣躬了躬身,缓声道:“夜影骑确有协镜楚和高氏寻药之举,如今七国三域皆有人马搜寻,大周夜影骑的部分兵力已调转东北,朝金川的天河走廊进发,可大周与金川隔着往生海,虽说大周兵还算七国中擅长水战的,但想要同渠金川,势必还得费些时日和周折。”   苏裕舟静附不语,殿上的大臣抬头暗暗看了看太子殿下的脸色,见他似乎心情愉悦,便有多了些话出来,“殿下,现下本国兵力都已遵循殿下的命令迁离本营,加强了边防的精兵猛将,其余已另选隐秘之地练兵,如此强密度的练兵练阵还是第一次,而且进度可观。”   那臣子笑道:“如今浩洲战事皆临,唯我真国在不受阻扰的情况下兵力日渐增强,依微臣之见,这确是件可喜之事。”埋头办事的臣子,以为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把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益处看的一清二楚,却不知,现在这一切正是主上苏太子殿下一手策划期望的局面。   苏裕舟轻笑的哼了哼,并不多说什么,翕然起身,一步迈出,屹然而立的看着跪在殿中的人,眉目威严意气勃发,此时,浑身上下一改平日的温雅气息,尽显狂傲之姿,冷声命令道:“照本太子之前的吩咐,继续注意六国形势,以后的每一件事,事无巨细都要向本太子详细汇报,本太子要掌握这纷乱战事的所有动向。”   “是!”   这头臣子谨然的刚刚落音,主殿外远远传来一阵喧闹声,苏裕舟半眯眼远眺,定眼问向殿外的大总管,皱眉沉声道:“外面是什么声音?”现在正是小羽的午睡时间,是谁如此吵闹不休。   大总管听声音就已经紧张起来,带着主子的命令回头去看,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惊慌,立刻回身奔回主殿,与离开的大臣打了个照面擦身而过,也顾不得见礼,疾步上前拱手道:“殿下,不好了!是百里世子打了玉迟宫的守卫,硬是闯进来了!”   苏裕舟愠怒的皱起眉头,声调已经锋冷厉人,“本太子是如何吩咐你的?不出去拦着人,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大总管惊慌领命,立时又转身奔出去,准备阻拦来势汹汹的百里世子,哪只扭捏的小碎步才跑到主殿门外十步,身子就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激的反弹回来,一百多斤的肥肉竟犹如掠影一过的大球,抛物线般的摔在主殿的青玉石砖上,落地瞬间便是一阵巨大的响声,震动带着继续盈飞过去的凌然厉气直飞明黄镶暖的威严主位,却只带起了苏裕舟肩上的几缕发丝。   银白衣袍被周身凝起的凛然气息翻飞,挺拔身姿带着冷声直面而来的踏进主殿,“苏太子的待客之道真是别树一帜,可不必麻烦太子手下的人了,我已经到这了,不见了我要见的人,不管多少人拦着,我也不会走。”   苏裕舟冷笑看着直立在殿中央的百里云直,殿外已经翻了一地滚地痛苦的侍卫,他脚跟前的大总管也已经摔得呲牙咧嘴,单枪匹马却能有这样的实力,看来被百里族众多长老偏帮的云直世子确实有鼎厚实力,“别树一帜不敢当,没想到你丢了百里族的身份家室,连规矩修养也丢了,身处真国皇室内院,竟也敢硬闯着进来。”他顿了顿,一字字的缓声继续道:“真是大胆。”   最后的这四大字话音方落,百里云直已经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雷动脚步声,凭感觉便知道身后的真国禁军起码不下三百人,但他能打了人闯进来,一早就料到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一改从前春风迎人的笑颜,此时脸上满是愈见加深的怒意,这几日他离宫办事,要不是回来后被青萝一顿狠骂,他还不知道苏裕舟竟将丫头私自囚禁,阻的红束夫人想带些消息出来都完全不能!   “我来接我的妻子,不需要那些没用的规矩修养,苏太子要是喜欢那些规矩修养,就请主动将苏羽带出来,我要带她离开。”   “真是笑话,别说宗门与皇室素不通婚一事,你没了百里族身份,如今也只是一个布衣贫民而已,本太子怎会将妹妹交给你这种人?你带着小羽私自成亲的事,本太子可以不再追究,识相的就尽快离开本太子的玉迟宫,否则,”苏裕舟眼底闪过一丝冷厉的阴狠,“本太子可以让你彻底尝尝在我真国不识规矩修养的下场【272】   沈青自认是个极懂事乖巧的人,不管前生这世都是一股脑朝着过上美好富裕生活的目标奔驰,对目标这么执着的人,一般没什么空作别的事,所以偶尔的闲暇时间,她也没做成什么大事,前后活了这二十几年,两次气势汹汹的想去抢人竟都是为了羽公主。   她估摸着今个儿肯定是要动手的,所以就预备了打架的家伙,虽然单挑群殴还是未知数,但在等云直兄的时间里,她边学电视剧大侠擦拭自己的武器,边筹摸着到时候跟云直兄两人该怎么冲入玉迟要人,再怎么动作迅速的全身而退。   上次可以单独行动,这次想到云直和苏羽已经是夫妻的关系,于是坚持忍着等云直兄办完事回来再行动,没想到好不容易把云直兄等回来,才用最简洁明了的话把苏羽被她哥哥囚禁的事说完,刚想拉开架势跟云直兄去打架,就被他意想不到,以前从未跟她聊到过的大招定住了。   点穴。   沈青有暴怒的冲动,百里云直却目光定然打量了她两眼,皱眉留下几句不让她跟去的话,让她顾着自己身体,免得日后将军找他算账,就头也不回的自己走了。   “百里云直,你逞什么狗屁英雄!早知道你趁我措手不及跟我来这一手,我才不干等你这么多天,早知道我自己就去了,你单枪匹马救得,我怎么救不得了,我这麒麟骨笛的威力比你那破功夫大几百几千几万倍都不止!亏我还拿你当知己好友!关键时候你却撇下朋友不管!!什么破知己好友,简直就是狗屁猪头!”   羽明宫的前院内,沈青僵坐在青石凳旁,直挺挺的对着百里云直离开的方向不停歇的怒骂,人已经离开好一会儿,早已听不见她的话,一旁为她摇扇子的云溪颤怯怯的出声,“可是…夫人,百里世子不是撇下你不管,明明是不想让你受伤才这么做的呀…”   “你懂什么,你家太子用禁兵侍卫把玉迟宫把守的水泄不通,云直这趟去肯定是危险重重,到时别说带着苏羽全身而退的离开,估计想见到苏羽都难!”沈青气的不行,说的速度都是快进式的。   云溪认真的听完,心里更加不解了,看着公主清瘦白皙的额头一直不停地冒汗,云溪立即快了快手里的黄花小扇,小声的嘀咕,“那夫人只是一个女子,跟着去了也大概帮不上什么忙的嘛…”   “谁说我帮不上忙?最帮的上忙的就是我!有我的麒麟骨笛,云直和苏羽起码有八成把握可以安全回来。”   “哦…就是大将军言明不让公主吹的那个笛子吗?”   沈青顿了顿,眉头淡淡皱起来,云溪察觉似乎问到公主痛楚,又立即噤了会儿声不问了,边认错边安抚道:“是奴婢愚笨,可惜奴婢不懂解穴,没办法帮到夫人…不过,夫人你不用太着急,按你的吩咐,刚才已经派了好多人请大将军和高公子,这会儿他们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嗯,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可都已经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人还没有回来呀?!”   其实沈青心里急的跟热锅蚂蚁似的,苏裕舟看着像谦谦君子,但下起手来却毫不手软,而且他本就讨厌云直,忌惮他和苏羽的婚事,这么多因素加起来,她就担心云直兄这样单枪匹马的闯去,会出什么意外。   说起来也是将军和高靖的不好!要是他们有一个肯出手帮忙,她也不用等到云直兄回来才动手,两人整天前搭后唱说着时机未到时机未到,连云直兄离开之前也是说的这样的话,什么时机未到,打架难道还得挑良辰吉时吗?!   “云溪,你也出去,不管是不是将军,先找个能会解穴的人回来也行!”   云溪手里扇子停了一下,“夫人,刚才也已经吩咐这事了,这羽明宫的下人也去了不少人了,要是连奴婢都出去了,那谁来陪着夫人啊?”   沈青无奈,只能无可奈何的继续等,心里默默一面祈求将军快点回来,一面希望云直兄千万别出什么事,她已经连累云直和苏羽吵架,别再连累云直兄受伤了。   可这事,却不是真心多祈求即便就能如愿的。   玉迟宫内三百禁兵侍卫对阵银白冷冽的一人,后继凶猛的禁兵来袭阵势完全没有因为喧嚷巨大而顾虑过什么,鲜血浮红,银白衣袍让手臂和腿上的伤口更加清晰醒目,手中紧握的银白冷剑森冷嗜血,目光冰冷的透过立如密林的兵锋望向站在主殿外的苏裕舟。   囚禁苏羽,囚禁掌握镜楚,高氏,百里族大权的筹码,在天下动乱战事纷起时,他也可以不用继续掩饰隐瞒,掩饰他那蓄谋十几年的阴谋和巨大野心!   苏裕舟冷漠的远看着他,无动于衷的心缓缓回想起小羽对百里云直的执拗和坚持,也想起妹妹的认错和后悔,随即漠然出声,“执闯本太子玉迟宫者,格杀勿论!”   这,便是苏太子绝冷残忍的狠毒手腕!   话音方落,在前院内赫然擦出兵戎狰狞的巨大声响,齐刷刷的一声让床榻上的苏羽骤然惊醒,猛地艰难坐了起来,手腕撑着一动却不小心摔到桌边的水杯,惊魂未定却又是啪的一声巨响!   苏羽怔在原地,心里莫名的泛起紧张和不安,心里立时想到已经离开真国皇宫的云直。   她气了几日,即便再不气他恼他不想见他,还是希望他能主动来找自己,可没想到只第三天,哥哥便告诉她,云直离宫走了。   走了。   那时她满脑子只剩下这两个字,然后才隐隐的反应的明白,云直不要她了,他选择保护青萝,跟哥哥敌对,他们吵架闹翻,她问了心底里的话,他不答,不来找她,却走了,所以,他是真的不要她【273】   她从小,就是爱哭的,没几个人不知道,难过的时候眼泪说来就来,挡也挡不住,这次,却不敢在当着哥哥的哭,背着他偷偷哭了好多天,脸上的眼泪没法干涸,想停都停不下来,从小到大,红束夫人总有办法在她停下来不哭,可这次却怎么都没有用。   她苦口婆心的劝自己要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想哭,可云直走了,不要她,不要他们的孩子,她要怎么停下来不哭,怎么仰止心头的剧烈痛楚?   这半个月,只是每天默默的哭,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竟也这么过来了。   苏羽转了转身子,看到床边的破碎瓷杯,想起云直,心里又是一阵紧涩,秀丽的眉目落寞低垂,伸手抚上圆滚的肚子,他一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肯定有多远走多远了,她还想他干什么?还为他担心什么?反正他那么无情,已经不要她,不要这个孩子了…   “公主!不好了,公主!”红束夫人惊慌的声音从清殿外传进来,让苏羽蓦然愣了一下,她认识红束夫人这么久还从没听过她这样慌张无措的声音,心里方才压下去的紧张和害怕又无端升起来。   见着红束夫人疾步推门进来,苏羽立时不安的问,“什么不好?红束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边说着话边吃力的站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红束夫人发髻微乱,几步过来抓住公主的手臂站好,喘着气急道:“公主,玉迟宫外打起来了!”   “打起来?什么打起来?谁打起来了?”   “百里世子,是百里世子!”   苏羽惊了一瞬,瞪大了讶然的眼眸,“云…云直,他回来了?”   “公主,百里世子单枪匹马闯入玉迟宫,说要见公主,说要带公主走,可却被太子殿下拦在了前殿外,禁军侍卫已经去了一大拨,几百来人,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怎么会打起来?哥哥为什么要拦着他,为什么要把事情闹成这样!?”   红束夫人脸色沉然,微有些心虚的开口解释道:“公主,其实自公主与世子吵架,在玉迟宫住下后,太子殿下就暗地下旨,加强了玉迟宫的进出守卫,就是为了不让百里世子再见到公主,前些日子公主因为世子离开的事一直伤心难过,我因惧怕殿下责罚,又觉得世子走了,说出来也于事无补便没有提起,谁曾想到会一下闹到现在这么严重的地步。”   苏羽听得六神无主,茫然无措的喃喃,“哥哥,哥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脑中又骤时想到现在正被几百禁军侍卫围堵的云直,脚下的步子立刻冲了出去。   “哎,公主,小心些,小心些!”红束夫人紧跟着也奔了出去。   渐入傍晚,天边软白的云霞缓慢浮动,她一出门就迎上一阵凉烈的冷风,脚下匆忙的步子蹒跚不稳,可却挡不住她执着前冲的迫切,绕出清殿的转角回廊,刚能远远的望见菱角被舵,面前赫然冲出两排手持冷枪的禁军侍卫。   苏羽横冲的劲头立时被身旁的红束夫人惊恐的生生拉住,前头冷漠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太子吩咐,公主不可离开您的寝殿半步,请回吧。”   “让开!”肃然威严的吐出两个字,苏羽冷眸盯着他们,“本公主命令你们都立刻让开!”   回应的是丝毫未动的坚守,苏羽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担心害怕的心情变得更加混乱,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推拨宛如铁墙一般的侍卫们,愤怒的大喊,“滚开,都滚开!我要过去!让我过去!”   可任苏羽怎么推,三十多个禁军侍卫半步都没移开,红束夫人一边慌张的拉住公主,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身旁不让她受伤,“太子命令你们保护公主,难道你们想让公主受伤吗?还不快滚开!”   听她提起太子殿下,为首说话的侍卫再度开了口,“公主,眼下那边混乱危险,属下们拦着也是希望公主不会受伤,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们,安心回寝殿待着就好,太子殿下已经下令,不准你靠近主殿,此刻若是有什么得罪的,也请公主殿下见谅了。”   “就是危险本公主才要去,本公主的丈夫在外面,我要出去,你们凭什么拦着!?你们都是真国的兵士,是我父皇的将尉手下,我哥哥的话你们惟命是从,我的命令你们为什么就不听!还是你们铁了心,这趟就是要留下脑袋在这交待,要真是这样,本公主定然成全你们!”   为首的侍卫脸色骤然暗了一下,可持着冷枪的身子却仍是没有半分移动,苏羽看的怒火中烧,又气又急的想要从他们手里夺柄冷枪过来,却完全拧不过他们的力气,“公主,公主,切莫伤着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红束夫人在一旁焦急着阻拦。   推不开,手里又没有兵器让她冲过,混乱之下苏羽转头看到哥哥的小偏殿,立刻抬步奔了过去,她就不信找不到什么称手的兵器,要是打不过他们,至少也还有最后的办法可以出去!   那侍卫见公主疾步往那边冲,顿了一下又瞬时想起什么似的,高声阻拦,“公主殿下,那房间不能进,那玉迟宫的禁地,太子殿下吩咐谁都不可以进去!”   这话喊得迟了一些,更何况此刻的苏羽越是听到这样的话,越是想要反抗违背,一步上前,抬脚就砰一下踹开房门,大门被骤然踢开,啪的一声剧烈撞击让她身后奔过来的侍卫和红束夫人都怔了一下,红束夫人隐约知道有这样的一处禁地,关于里面的玄机却完全不知,禁军侍卫也嫌少知道里面到底是有什么高深秘密。   同样猛然怔住的还有站在房门口的苏羽,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一【274】   被禁军侍卫称为禁地的房间与皇宫内的其他普通厢房并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高雅大气,一样的布置精奢,只是,此刻大门直通的长曲房厅内,檀木圆桌旁坐着一个黑衣黑裤的男子,手里正端着茶,转头看着她的漠然目光带着轻蔑的冷意,他身旁棕黑色的圆桌上,通体赤红小蛇吐快速的吐着银白芯子,戒备着仿佛下一刻就立刻攻击的姿势,血红色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门口的人。   苏羽惊愕的看着那条细小罕见的红色毒蛇,门板的撞击声消失后,身旁静的仿佛只剩下嘶嘶嘶的恐怖细声,她不能呼吸,心头的紧张震撼沉浸下来后猛地铮了一声,一切的真相瞬时昭然若揭。   身后为首的侍卫见公主已经发现了里面的人,立时跟身旁的人轻声道:“快去禀报太子殿下!”通传消息的侍卫迅速跑走后,红束夫人紧着心头的害怕快步移到公主身旁,更近的看到赤血小蛇也看了看自己后,心里更加害怕。   “公主,公主,这里太危险,我们走吧。”   声音很低很轻,红束夫人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事,现在就只想劝公主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苏羽没有半点反应,房内的男子轻轻的放下茶杯,赤红小蛇仿佛感应似的放松了一点戒备,扭着身子缓缓动了动。   “公主不必惊慌,虽然殿下刚才无礼闯了在下的房间,我也不会伤你,”那男人开口,声音沉暗,压抑着令人不舒服的感觉,说完话后抬了抬手臂,赤红小蛇扭着身子再看了门外的人两眼,缓缓转头,仿佛归巢般熟练的钻了进去,男子站起身,离开暗角才看到他的脸,不俗的长相,只是周身带着一股邪气,棱角分明的脸让人感觉看着很不舒服,信步上前,朝着苏羽拱了拱手,简略道“在下淳于泰。”   淳于,淳于族的人!苏羽的目光再度闪了闪,心里已经更清楚这事实一切的真相,不理会他的话,也对红束夫人一直劝她离开的声音充耳不闻,只在给哥哥通传消息的侍卫回来时,苏羽才终于有了反应。   眼角瞥见明黄衣袍的时候,苏羽迈开步子踏进房间,红束夫人惊愕不已,“公主,不要进去,危险啊,公主,快回来,公主你要干什么!?”   在红束夫人的紧张的声音里,苏羽快步走到房厅的圆桌旁,拿过桌上的茶壶啪的敲碎在桌面上,冷瓷碎裂,她冷着目光拿过一块最大的碎片,制在自己的脖子下面。   听到红束夫人在淳于泰门外说着这一连串的话时,撇下对阵百里云直混战的赶来的苏裕舟就立刻加快了脚步,来到房门口时正看到这一幕,眼底泛过一瞬惊慌,冷厉的声音顿时响起,“小羽,你在干什么!?快把那东西放下!”   苏裕舟踏进房门,几步过来,眼睛紧紧的看着小羽手里的锋利瓷片,生怕她会不小心伤着自己,听到侍卫来报说她蛮横胡来时,他就担心不已,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偏巧撞见淳于泰藏身的地方。   “小羽,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不要做傻事。”   苏羽紧握着瓷片的手已经被划出口子,淌着鲜红刺鼻的血,冷怨的目光狠狠望着跟前的哥哥,“我问你,青萝中的毒,就是你派人下的对不对?!”   苏裕舟微愣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站在另一侧的淳于泰一眼,淳于泰眉目微挑,动了一下手臂,暗示她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苏裕舟脸色沉了沉,又继续上前了一步,苏羽立时后退一步,“公主!”红束夫人看的害怕不已,苏羽却朝着哥哥低喝出声,“回答我的问题!”   因她这退后的动作,瓷片也跟着动了一下,手上流下更多的血,滴在她身前的衣服上,斑驳着触目惊心的鲜红,苏裕舟深眉紧皱看着一切,心里万分不忍,“小羽,是不是我下的毒都没有关系,你先把那瓷片放下,不要伤着自己,把瓷片扔了,哥哥会慢慢跟你说。”   “不,现在就说,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苏裕舟低眉顿了顿,还是开了口,“真相,的确是我派人下的毒。”   苏羽心中泛过一遍遍凌迟般的疼痛,她曾经那么相信他,因为云直对他的怀疑就执着着愤怒的跟着他大吵,可原来,这一切都是哥哥部署的阴谋,从=隐瞒青萝的行踪,对青萝下毒,在湛哥哥和云直他们满天下寻找圣域赤血蛇的解药时,其实下毒的真凶就一直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小羽,真国不会永远这样软弱庸腐的,你知道我为真国拨云见月的那一日部署了多少年?十三年,这些年里我漂泊在外,即使父皇颁下十三道圣旨,我不能回来我思念的故土,不能回来照顾你和父皇,可小羽,这么多年的辛苦和分离都是值得的!”苏裕舟再一步上前,规劝似的说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眼眸闪过彰显无尽欲望的精光,“眼下六国兵乱在即,很快我就能扫平六国,一同浩州,很快,真国就会成为浩州版图上最强大的国家,而我就会是那片新国度至高无上的帝君!”   “小羽,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我会永远爱护你,等我掌握了无上的权力,你也会成为至高尊贵的人,哥哥会让你拥有更好的生活。”   “你不是我的哥哥!”喊话的一瞬,眼眶里凝聚的泪水也瞬时跟着流出,“我不要你这样的哥哥!”   “小羽…”苏裕舟猛的怔住,不能反应。   “我的哥哥不会骗我,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就卑鄙的下毒伤害我的朋友,伤害那些关心我爱护我的人,不会千方百计的阻拦我跟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会囚禁我,不会想要杀了我的最爱的人,你不是我哥哥,我不要你这样的哥哥!”苏羽满面泪水,激动的冲他呼喊,“我不要你当我的哥哥,如果早知道你回来后一切会变成这样,我宁愿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275】   苏裕舟怔在那里,面对悲伤痛苦着对他说出这种话的妹妹,良久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原来他思念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心底里只期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回来…   红束夫人适时上前,看着公主手里触目惊心的血迹,小心翼翼的移步过来,紧张而惶恐的看着她,“公主,我求你放下那东西,什么话都可以跟太子殿下好好说,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量,我只求你不要伤着自己,公主,看在我照顾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只求你听我这一次,放下手里的东西,好不好?”   苏羽不为所动,淌着泪珠的眼里满是无尽的怨恨、愤怒、失望,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跟前的哥哥半分,焦急的红束夫人砰然下跪,吭一声磕在地面上,“公主,我求求你了!”   这一声悲切凄厉的祈求让苏羽不自觉顿了一下,在她心里,红束夫人也像她的亲人,此时她却不能答应她的迫切恳求,苏裕舟低眉看了身后方的红束夫人一眼,再抬眸沉然注视着用自己胁迫他的妹妹,轻缓出声,“小羽…”   “要我不伤害自己也可以,”苏羽抹去眼角的泪水,再度抬头看着他们,“但是你必须答应,放我离开这里,不许伤害云直,还有我要出去找他,马上,立刻!”   苏裕舟没有回话,眼神里略过一丝不悦,眉头缓缓凝起来,苏羽看着他的反应,立时明白他到现在还是不肯答应自己,气怒出声道:“你必须答应!云直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丈夫,我不能看着他危在旦夕置之不理!”她手持着瓷片动了动,目光坚定的看着她的哥哥,“要是你不肯答应,那今日我们谁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云直要是在玉迟宫出半点差池,我也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跟他一块走!”   “公主!”红束夫人低声惊呼,“公主,不可以这样…”   “为他,你连死都愿意?”苏裕舟截断红束夫人的话,问这句话的声音,很冷很冷,苏羽不以为然,誓不罢休的目光再度紧逼哥哥一步,“别以为我只是说着吓唬你而已,我苏羽说过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我苏羽说过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时空划破了他记忆的一角,顷然从幼年的时光里漏出他们幼时极相似的一段对话,那时他苦学一套剑法不成,总差三两式不能融会贯通,于是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去万年冰封的山顶静思练剑,小羽吵着要在山下等他学成归来,信誓旦旦的说不等到他回来,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   那山附近都是极寒冷的地方,小羽习惯温暖的真国,他觉得她根本不可能熬得住,就算开始怎么劝都不肯回去,新鲜劲过去了肯定就会被寒冷吓得乖乖自己回去了,可没想到,在他终于学会剑法的半个月后,欣喜下山时却看到穿的厚厚实实的小羽昏倒在白雪皑皑的雪地里!   她竟就这样在山下的冰冷风雪等了他足足半个月,随行的伺候宫女没一个能劝她回来,还都被小羽疾言厉色的打发走了,那时他既震惊又自责,怪他不够了解她,怪自己太过粗心,好在精心调理细心照顾了一个多月后,小羽受冻的风寒落下半点病根,清醒后,她笑得一脸得意和骄傲,仿佛已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哥哥你看吧,小羽说过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亦是那股倔强坚定的性子,只是没想到此时此刻,她是用这样的坚持维护与他敌对的百里云直。   目光流转,滑过房里站着的另一个人后,温冷的落在她贴着泪痕的白皙脸颊,“小羽,你真的长大了……”苏羽以为他这么说是想让步答应了,谁知刚想开口,颈脖处却迎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的一切瞬时模糊的遁入黑暗。   瓷片落地,偷袭成功的淳于泰一手扶着羽公主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交给快步过来的苏裕舟手上,红束夫人立即起身,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想着还是转身先吩咐人立刻宣太医过来。   苏裕舟将她横抱起来,看着她手指上仍不断溢出的鲜血,眼神顿时更加沉暗,门口的禁军侍卫列阵待发,淳于泰站在即将离开的苏裕舟身后,淡然出声,“现在围剿百里云直不等于打草惊蛇吗?”   “你所谓的打草惊蛇,只是将本太子现在囚禁夏侯湛等人的事摆到台面上来而已,瓮中捉鳖,他们都逃不出本太子的部署,眼下六国战事在即,通传的消息再快也已经拦不住。”   淳于泰冷笑了一下,“最好都能顺利的如殿下所言,不然的话,我们淳于族,是绝不会枉费心思帮一个明知绝不可能成功的人。”   苏裕舟斜眸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与异瞳一样,你我亦是各取所需的关系而已,但不同的时,你不会像他那样感情用事,本太子还是更喜欢与这样的人合作一些,所以你可以放心,淳于族下任族长的位置必定是你淳于家长子的囊中物。”   话音落下,他便带着苏羽大步离开,只留下身后带着邪魅冷笑的淳于泰独自站着,袖中的圣域赤血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怕到了他的肩膀上,吐着银芯子,血红色的眼珠子嗜血冷魅。   重兵把守后的清殿顿时固若金汤,苏裕舟安置好小羽后,带着红束夫人来到阔门高斧的大殿外,“等太医为小羽包扎好后,好好看着她。”   红束夫人微带犹豫仍躬身应答,“是。”   苏裕舟微微侧身,看着身后的红束夫人“再看本太子知道一次你多舌多事,不管你待小羽有多好,恩情有多重,最轻的惩罚便是割下你的舌头!”   “是…是。”这一次,她答得有些颤抖,再抬头,眼前只剩下太子殿下疾步离去的身影,她转头看了看殿内的公主,又望向玉迟宫前院的方向,想到此刻正被数百侍卫围剿的百里世子,心里仍是满满的不安和忧【276】   即便给红束夫人留了狠话,苏裕舟离开时仍担心百里云直的事会让小羽再出什么节外生枝的状况,于是派自己亲信的大总管亲自回去看管,让他将红束夫人关押了,再到清殿内拿了所有危险的利器后锁了房门,反正解决百里云直他们,不会耽搁太久时间…   明黄衣袍带着急风抵达前殿主院时,玉迟宫外恰好扬起几道马嘶声,森冷的眸子滑过几道正合他意的轻蔑冷意。   九霄苍冥,浩空寂寥,前院内的杀戮并没有因为惊起的马嘶声停下,终于在将军赶回来后解开穴道的沈青急匆匆的从大马上跃下来,奔进玉迟宫时就猛地怔住了,她紧张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最遭的情况,最坏的情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渐入暮色的天微弱的照亮玉迟宫一地白亮的玉石长广前院,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不清的禁军侍卫尸体,暗红的血迹在他们身上流出,聚起一堆又一堆,在那些尸体中央的地方,被数十个禁军侍卫用锋利的枪首交接的百里云直站立着,银白色的衣袍早已被染的血红狰狞,刀枪制在他的脖子上,胸膛上,肩膀上,大腿上,仿佛已经被扎了无数个窟窿,穷途末路,一身狼狈,可他仍那样站着,眉目紧蹙,坚冷毅然。   只敌对数百的禁军侍卫就落得这么惨,要被族中长老看到肯定要教训他顽劣懒惰,百里家的继任人,却连这都敌不过,身子晃了一下,脑中闪过空白间隙一霎后,只剩缓缓流动的最后一个念头,要是现在倒下,他的丫头肯定会哭的很惨吧…   “云直!!!”   沈青惊慌的高声呼喊,她身后大步紧跟而来的夏侯湛和高靖也怔住了,百里云直转眸看到他们,什么都没说,凝着的眉宇带着复杂的情绪微微动了动。   这细微的动作代表不了什么,可却让匆忙赶来的他们稍稍安了心,“该死!”夏侯湛咬牙切齿,伸手附在身侧的青虹剑上,高靖已经气急败坏的怒骂,手中紧捏着折扇,紫衣风袍也带着怒气,“百里你疯了是不是,拿命当儿戏,忘了自己是快当爹的人吗!?”   高靖平日抱怨虽多,可素来不是这么浮躁的人,可眼下看到好友被人这样挟制着,眉间的怒意瞬时加剧。   “说那些也没用,现在救人要紧。”何况他能理解云直急切的心情,亦同他紧张青萝,一刻都等不了的焦躁,夏侯湛沉冷的声音稳了稳他们惊慌的情绪,他抬眸远眺主殿前衣袍迎风翻飞,高高在上的傲然身影,苏裕舟冷笑着扬声道:“夏侯湛说的没错,现在说那些已经没用,不过,”他拖了拖声音,轻哼道,“想救人可没这么容易。”   “苏裕舟,你到底想怎么样!?”沈青气极,喊完后又觉得自己太错了,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的清道理,再问多少也都是废话,紧握骨笛狠狠看着他,“姓苏的,今天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呵…”苏裕舟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嘴边浮起挤死嘲讽的笑意,“没剩几天命,口气还这么大,一场旧友,劝你们在动手之前先看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这厢话音刚落,玉迟宫外骤然响起一阵兵戎械动的巨大声响,仿佛已经有数以万计的兵卫包围在玉迟宫外,整齐的兵塑在脚步落停时齐举手中的利器,宛如万千钢铁凝聚在一起的铿然巨声,地动山摇的阵势带着排山倒海的压迫感,令人不由的从心底里生出惶恐。   苏裕舟步调悠然的走下阶梯,隔着挟持百里云直的一众院内侍卫,看着夏侯湛他们,“宫闱外头立着我真国新晋出行的三万禁军勇士,他们受训已久,手中新铸的武器都还没碰过真正的人血,你手下的三十万雷骑勇士如今正征在过西南戈壁的路上,高靖赤旅骑的大部队在白水殃州的地带跟徘徊,跟旗宋文帝那个老头子对峙,百里族再正派也压不住南疆隐伏许久的积怨,就算东门锦楼还有你的两千雷骑勇士,真要动手的话,本太子也想好好看看,单凭你们现在的绵薄之力,到底是想求个什么死法。”   百里云直听完他的话后,骤然朗笑起来,“原来南疆各部对百里族的莫名积怨是你埋下的祸根,倒也罢,是该让族里那群糟老头练练胫骨了,只是收一批不成气候的逆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刀架在脖子上,还能笑着说这种大话。”苏裕舟不以为然,他心中清楚,南疆的战事完全不似百里云直说的那般轻松,“浩洲这次即将即发的战端,绝对不可能避免!”   沈青心跳顿了一下,这才明白原本想利用麒麟骨笛掀起战乱的苏裕舟早已改了主意,利用她,利用将军和高靖他们手中的兵力,什么为她寻药,这阴谋根本就是开了帮他更快达到目的的外挂!难道将军他们都中计了吗?!她转头看着身旁脸色肃然,看不出半点波澜的将军,想到自己会连累伤害的将军的事,心里再度升起一阵阵的紧张和害怕,难道这次她不仅会连累到将军,连高靖和云直也会被她连累吗?   夏侯湛察觉到青萝的忧心,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握在手里让她安心,本不想让她掺和到今日的事里,只是没想到云直会心急的出了事,这一身冷冽玄黑,即使站在危险重重的中央,傲然于世的狂妄仍不消半分。   夏侯湛转眸看着苏裕舟的眼神里仍是镇定如常的冷光,威严冷傲的出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在你偷偷摸摸练兵的时候,膺北四部现今的盟主不小心欠了本将军一个极大的人情,先不说本将军的雷骑军怎会不懂整兵收战的道理,就算雷骑军已经踏在虢棠高原的土地上,他们膺北的人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我赤旅骑也不是吃素的,”高靖冷锐附声,语调轻松,“白水秧州先下正是丰收时节,只是多吃旗宋几条鱼,文帝难道还会为此为难我?”   沈青听得一愣一愣的摸不着头脑,看着苏裕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想到将军一向看事长远,很能未雨绸缪,这点她不及他,所以他应该一早就看穿苏裕舟阴谋了,即发的战事要真像他们说的那样,那苏裕舟的可恶计划确实可以及时阻止,可如果一早知道,他们怎么还一直留在苏裕舟的地方不走,冒着么大险…   脑中怔了一下,带着讷讷的诧然目光看了看将军和高靖他们,霎时明白,从一开始,将军的目的就是想让苏裕舟交出救她的解药!   “你们真要有避过兵阵对战,停罢所有战端的本事,也得先有命活着出去;而且”苏裕舟眸底只闪过一瞬波澜,又冷笑着缓缓从腰封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瓷瓶,天光没入暮色,玉迟宫外燃起的火把照亮晚空,他手中的晶莹瓷瓶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夺了他们的紧迫注视,嘴角的自信笑意更盛,“你们的抉择,功败垂成都必须押上沈青萝的命来赌,你敢吗?”   押上沈青萝的命来赌,敢吗?   夏侯湛一言不发,沈青感觉到将军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一下,她的心也仿佛跟着触动猛的跳了一下,转头看着脸色沉然,目光紧盯着晶莹瓷瓶的将军,她知道他一心想救自己的命,现在屈服的话等于甘心被苏裕舟的阴谋操控威胁,不止将军还有高靖云直他们…   她的将军一向是骄傲无敌的,被威胁被摆布?这样的代价,不值得!   “我自己的命,自己赌!”   沈青一步迈出,清亮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沉绿袄裙上点缀如星白花在夜风中扬起,墨发翩飞,温润的脸庞凝着无畏的凛冽,“像你说的,我没剩几天命了,正好我也没打算活下去,不在乎跟你赌这一局,那些战事肯定会停下,你想要统一天下就做白日梦去,我今天一定会带走云直和苏羽!”   “那破解药,我不想要,你要扔了还是要吃了都随便你!”   苏裕舟怎么也没料到沈青萝会站出来抱赴死的决心说这种话,蓦然愣住了。   夏侯湛奋力将她拉回来,冷峻可怕的模样仿佛愤怒的狮子,低吼的问她,“沈青萝,你在说什么!”   沈青颤了颤,被将军巨大的怒意压得抬不起头,只是半低着头不敢说话,被侍卫挟持的百里云直咳了几声,侧脸仍挂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愠怒的皱眉出声,“高靖,看到没有,那个才是疯子。”   高靖气的深眉紧锁,万分严肃的接过话,“沈青萝,你要真死了,就白费老子这段时间的力气了【277】   沈青没想到自己说不想活的话,会让本就处在以少敌多一方的他们陷入内讧的矛盾,她被狠狠地训了,跟前将军狂怒的气焰一直熊熊燃烧着,要不是因为现在不是恰当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要狠狠被骂的,而且,现在也已经被骂的不少了…   夏侯湛一忍再忍,脑子里满是她刚才的话,她说本就不打算活下去,难道都是真的?!   苏裕舟远远听见他们的话,原本诧然的神情还是淡淡散去了,她答应拿命赌,夏侯湛也不会答应,轻哼着笑了笑,望着高靖道:“我原也以为高氏一族的继任人终于出山帮夏侯湛,会有多大能耐扭转乾坤,后来才知道高兄也只会耍耍戏弄人的小计量罢了。”   消去一半对沈青萝不争气表现的怒气,闻声转过头来的高靖看向苏裕舟,“小计量?”   “东门锦楼本就真国的地方,来往通传的消息归根结底是要落到本太子耳朵里的,你假意派人送信函联络大周傅彦澈,说什么要里应外合的攻城,不就是想故意让本太子知道,好让我信以为真,转移真国兵力调拨的方向,你以为本太子真会相信吗?”   苏裕舟自信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但亦做了两手的准备,他这样说,是清楚觉得就算高靖的愿意找他人帮忙,傅彦澈又怎会答应与一直视为彼此为死敌的夏侯湛合作,何况他派遣埋伏在浩洲的密探一早回报,大周夜影骑的兵力正在前往天河走廊的方向。   “不相信?”高靖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其实,我确实是特地让人把消息传到你的耳朵里,但算不上是什么小计量,只想给你提个醒而已,可你既然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苏裕舟握了握手中的瓷瓶,眉头微蹙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苏太子,有时候城府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高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疑心越重的人越是会被突如其来的明确消息迷惑,这叫什么来着?唔,对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青缩了一半的身子在将军后面,听高靖再度卖关子的话听得有些一头雾水,正想着,玉迟宫外忽然想起一道急速的马蹄声,一个黑衣黑帽的人噌一下从他们身后冲了过去,沈青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将军紧揽在怀里了。   那黑衣人踏着玉迟宫外冲天的火光进来,满身的风尘狼狈和紧张,翻身下马的样子就像是扑到在地面上的,好像收了什么很大的刺激,爬起身来看着正前方明黄色衣袍的人,拱手焦急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大周十万雄兵已冲破了狮门渡!事发突然,虽然我军早已防备部署了守城的兵力,但我军兵力仍然敌不过大周雄兵的凶猛,如今节节败退,已经失了狮门渡的五道关城,他们现在正攻城略地的直奔皇城而来!”   “什么!?”苏裕舟震慑非常,狮门渡是真国边界上距离皇城最近的一个管卡,数年前他就开始修筑最严密的关城,部署最精良的兵力在狮门渡驻守,怎么会被大周雄兵这么轻而易举的摧毁攻克!?而且,密探的回报不是说大周兵力正朝着天河走廊进发,怎会调转方向,这么突然的出现在真国地界上!   “怎么会这样!”他勃然大怒,狰狞的吼声带着愤怒的骇人气势,让刚刚才爬起来的密探吓得顿时缩了回去,又战战兢兢的继续说道:“属下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属下知道的是,这次带兵前来的,是大周圣上傅彦澈,而且大周雄兵似乎对狮门渡的地势和关城的弱点都十分清楚,冲破关城简直犹如无人之境!”   一字一句,让苏裕舟听得已经怒火中烧,一股瞬时凝起的巨大杀气笼罩在玉迟宫内,骤时除了火光呲动的声音在听不到任何响声,他转眸,用杀人般的目光狠狠盯向夏侯湛和高靖他们,“是你们搞的鬼!?”   夏侯湛语调漠然,“当初你派人从大周皇城中偷的虎搏关的地图,占了他的两座城池,现在他也得到了地图,夺了你的关城,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不过这次,傅彦澈应该不会这么好心的把关城还给你。”高靖接过话,带着淡然的嘲讽。   沈青眼眸缓缓睁大了一下,想起在真煌城时,听到的真国太子以救大周为理迅猛攻城,后有结盟退离的事情,那么那时帮苏裕舟得到虎搏关的地图的人,应该就是在大周皇城里遇上的淳于献吧…   “废物!”苏裕舟气极,几步上前狠狠地踢了趴在跟前的密探一脚,立时将那密探踢得横飞出去,摔跪在地上,重重的咳了一口血,他在浩洲七国上精心部署这么多年的人马和脉络,竟这么的不堪一击,消息不准,更连关城的地图都被泄露出去!   沈青稍稍愣神的时候,忽然感觉身旁的将军默默将她拉动了一下,高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去了,手臂被他拉住,才疑惑的转头,身旁玄黑的身影竟像疾风一样冲了出去,他本就带着狂躁的怒意,现下动手的力道更是迅猛骇然,那些制着百里云直的禁军侍卫还处在关城失守,和害怕太子殿下怒火的惊慌里,下一刹却已经命丧黄泉。   主殿前院的中央,只听见一阵兵刃铿锵落地的声响,再看清形势的时候,一身血污和狼狈伤口的百里云直已经脱困,扶枪站在夏侯湛身旁了。   苏裕舟怒不可遏的看着他们,手中执握的晶莹瓷瓶,狠狠地看着夏侯湛他们,“夏侯湛,看来你真的是打算拿沈青萝的命来赌了,既然如此,那本太子可以好心的成全你们,不止她的命,还有你们所有人的命!别忘了现在你们仍是刀俎鱼肉,就算现在傅彦澈冲破狮门渡,也赶不及来这就你们的命【278】   他叫嚣了几句,瞬时找回来了充足的自信,对,真国皇城地势复杂,他一早让淳于族的人在皇城外布了阵法,傅彦澈的军队是根本不可能闯进来的,况且他手上还是有王牌的,有夏侯湛极看重的东西,有他们无法逆转的有利形势,想到这,苏裕舟转头对爬跪在地上的密探道:“立刻调遣其他几个关城的兵力,务必拦住大周兵力的突袭!”   “是。”那名密探应声后,立刻爬起来跑走了。   高靖没去阻拦,他清楚知道,傅彦澈这次答应相助,调兵攻城,即便有一些是因为沈青萝,他也不会让自己空手返回大周,苏裕舟现在调遣再多的兵力,都只是过去送死而已。   夏侯湛看着苏裕舟手里的解药,心里筹谋着该如何快速利落的得到解药,身侧的青虹剑忽然发出嗡嗡做鸣的响动,这是杀气来临的征兆,前院内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密探离开后,任何动静都显得异常清晰醒目。   一道尖锐声音划破天际的惊起,玉迟宫的宫墙上霎时整齐有序的出现一列以火焰面具遮掩面孔的弓弩手,各个装备精良,仿佛死神降临,带来异常诡异的包围阵势。   “是淳于族的人!”高靖扫视着他们,他的话让沈青因为看到面具而猜疑的答案得到了肯定。   夏侯湛眉目肃然,这些弓弩手的出现势必会耽误不少拿到解药的机会,百里云直看出将军的心思,转头看向已经越发得意的苏裕舟,想到毕竟他是苏羽的哥哥,带着规劝的语气出声道:“苏裕舟,收手吧,现在放弃还不算太迟。”   像是听到了即可笑得笑话,苏裕舟扬声笑道:“放弃?我苏裕舟的人生里从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我生来就是为了得到王位的那一天活着,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属于我的王位变得更加强大,那才配的上我!现在受困的是你们,你却反倒劝我放弃,”   森冷的眸子转望向百里云直,看到他又立刻想起现在憎恨排斥他的小羽,他阴晴不定的情绪里又逐渐泛起积压已久的恨意,眼眸半眯的出声道:“百里云直,你这么努力的想见小羽,本太子可以格外开恩的给你和小羽一个在一起的机会,只要你现在背弃他们,让百里族从今往后来协助真国。”   百里云直没说话,可答应,大家明显都是心知肚明的,根本不用说出来,苏裕舟带着凌然的怒意看他,“你根本不配跟小羽在一起,她为你连死都愿意,你却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   “你说什么?”百里云直瞬时紧张起来,急迫蹒跚着上前两步,“她怎么了,什么连死都愿意,她怎么了?!”   苏裕舟没有答话,举了举手里的解药,“本太子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跟你在一起,既然你们都想得到救沈青萝的解药,本太子还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这圣域赤血蛇的解药十年才炼制出这么一点,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你肯离开小羽,并亲口告诉她,否则就等着看沈青萝毒发身亡吧!”   他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永远站在他的敌人的身边,血浓于水,就算是恨,也会淡去的,只要百里云直亲口跟小羽说分开的话,那样,她迟早会死心。   百里云直猛地怔住,愣愣的说不出话,沈青气的双拳紧握,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裕舟会用这样卑鄙残忍的招数逼云直抉择,他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所有的人,竟还想让云直陷入两难的境地。   正想郑重的再次告诉苏裕舟,那解药她不屑要的时候,主殿回廊的后方忽然传来杂乱无章的惊慌脚步声,众人也抬眸去看,只见红束夫人一脸慌张的跑过来,频频回头好像很害怕身后追赶的人,来到主殿回廊哪里时,红束夫人高呼起来,“百里世子!”   “世子,世子,你快去救救公主,她被太子殿下锁在清殿里了!他们也要把我关起来,可我听到公主的喊声,就…就慌忙逃出来了,世子,快去救公主出来啊!”   沈青站的位置刚好是苏裕舟正对面的前方,刚听完红束夫人的呼救声,眼角瞟见苏裕舟杀气凌然的一个动作,下一刹身后立时有一枚快速的光影从头顶激射闪过,直对的方向就是不适宜出现在这里的红束夫人!   众人还没回神,如天音般的笛声霎时倾泻而出,急速的厉风突然转了羽箭激射的方向,像被附了灵魂般自主而动的移向站在主殿前的苏裕舟,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主殿前猛然响起夏侯湛暴怒的声音,“青萝!”   下一秒,尖锐的钢铁撞破闪光的瓷瓶,激发出极清脆的声响,苏裕舟转头,只看到原本握着瓷瓶的手已经满是伤口,沈青萝,还真的是不想活了…   觉察到她想法的夏侯湛无法阻拦羽箭的去势,只能眼睁睁看着晶莹碎片带着绿色液体爆碎的四处飞溅,心里仿佛有个地方猛的空了下去,一落千丈的失落和绝望,他们部署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救她的命,可她却硬是亲手击碎了自己最后活命的机会!   她答应他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活下来,说陪他一辈子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夏侯湛沉然转头,紧握着拳头看着宫门前一言不发,怔怔握着骨笛的女人。   两两相望,沈青的心也沉了沉,身体里泛出寒气,冷的让她无法动弹,任由夜风萧冷的吹翩她的衣袂裙角,将军坚决不让她吹骨笛是因为高靖说过,每吹动一次骨笛,等于损她一天的气力,以为只是再少活一天,只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反应。   高靖从张口结舌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叫起来,“沈青萝,你真的疯了是不是!”   话音落下的时候,玉迟宫外的兵戎械动声像翻江倒海的波浪一般,宫闱城墙上如鬼神般的淳于族弓弩手骤然消失了,苏裕舟感到一阵不安,恍惚察觉异动的时候,肩上趴着赤血蛇的淳于泰已经不知何时的出现在苏裕舟身旁,“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下为什么都走了?!”   淳于泰附手身后,一片冷然,“狮门渡关城被夺,阵法也已经被人破解,雷骑的兵马早已包围在皇城外,现在已经闯进来了。”   苏裕舟瞪大了眼眸,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过,有你们淳于族的阵法,除了你们淳于族的高手,根本没有人可以破解,皇宫肯定固若金汤的吗?!他们怎么会闯进来!”   “破解阵法就是我们淳于族的高手,异瞳。”淳于泰此时说的波澜不惊,但当得知是淳于献大刀阔斧的倒戈相助时,也感到十分愕然。   苏裕舟没办法反应,淳于泰再度开口道:“大势已去,真国已经保不住了,我知道你这十几年续存的实力并不只如此而已,要想活命,或者东山再起,就跟我走吧。”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这四个字仿佛魔咒一般,让苏裕舟陷入惊慌失措,很快的反应回来后,看着眼前的夏侯湛等人,明黄衣袍掠动,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淳于泰离开,没错,他续存的实力远不止此,战端是停不下的,时势造英雄,即便现在落败,有淳于族的支持,他肯定还有机会翻身!   “站住!”   夜风中狂起的是夏侯湛的低吼声,汹涌的恨意涌起,青虹剑带着震慑四野的杀气直逼的击向想要离开的苏裕舟和淳于泰,青萝身上的毒都是拜他们所赐,他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   淳于泰转身之际愣了一下,肩上的赤血蛇如飞箭一般跳了出去,它一向是淳于泰引以为傲的宠物和武器,有它的存在才让他在淳于族中地位变得独特而超然,本以为赤血蛇也会咬伤夏侯湛,可没想到它还没靠近夏侯湛的身边,就已经被他手中的青虹剑迅猛的缠住,剑气带着勃然杀气将赤血的蛇身猛然撕裂,一片触目腥红!   淳于泰大惊,怎么也没想到夏侯湛竟疯狂的在这短短的瞬间就把他的赤血蛇击杀了,身后冲入无数跑来护驾的真国禁军侍卫,淳于泰眼底泛过怒意,却仍是在禁军侍卫抵挡夏侯湛的时候,带着苏裕舟迅速离开了。   以往光洁神圣的玉迟宫在夜幕下变成了一片血海,嗜血的厮杀,玄黑色的身影如猛兽般可怕,喷血的尸体一具具倒下,染透了本就鲜红一片的地面,心惊胆颤的禁军侍卫们在看到太子殿下早已离去后也跟着纷纷跑了,可他手里的剑却还没有发泄完汹涌的恨意,血光染红了他的眼睛,除了绝望和恨意,他在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   直到青虹剑的锋利刀刃下出现她突然冲出拦在跟前的身影,耳边紧跟着听到高靖和云直的惊呼声,“将军!”“夏侯湛!”   凝固的杀气逐渐的缓缓散去,他手持兵刃愣愣的看着她,听到她紧张害怕的微弱声音,“将军!将军,是我啊,是我啊【279】   沈青从没看过将军那样可怕疯狂的样子,仿佛掉进了黑暗的漩涡,如魔怔般逃不出嗜血的厮杀,想去阻拦,身体里的寒气却让她无法动弹,焦急的看着他停不下来的动作,等到终于有了一点力气时,立刻艰难的冲了过去,伸手拦在他前面。   “将军,是我啊,是我啊…”她的声音很低,因为冷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因为看到她娇小熟悉的身影,因为听到她的声音,像被忽然拉住的猛龙,青虹剑骤然停住了厮杀的攻势,在巨大的喧嚷后终于喘息着面对随之而来的寂静。   他放下剑,一步步的走过去,“为什么要那么做?”低头看着她,质问她的声音带着悲凉的绝望,“你回到我身边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做?!沈青萝,你在寻死!”他不能忍受再失去她一次的痛苦,那种折磨他一刻也不能忍受,所以他做那么多事,他倾尽所有的想要救她,可她却仍然选择离开!   沈青摇头,“我没有寻死,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被苏裕舟威胁,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   “他伤不到我,伤害我的是你!”夏侯湛愠怒的低吼,眼神里带着心痛和恨,“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活,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到我身边?你根本不必回来!”   根本不必回来!   “将军,将军…”眼眶里的泪珠一刻不停的落下,她想过去拉住他,抱住他,可她动不了,身体里的寒气让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冰凉的,没法说话,只能一遍遍喃喃他的名字,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将军,将军…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夏侯湛,她快撑不住了!”   击退宫门处的几名禁军侍卫后,高靖转头,接着火光看到沈青萝脸色的异常后,立时扬声喊起来,这声音将夏侯湛猛地喊醒了,这才看清眼前的青萝,早已脸色苍白,浑身一震,立时冲了过去。   带着血腥味的风袭把她涌进怀里,沈青强撑着没有晕厥,没入他怀抱后终于松懈的找到可以支撑的地方,她浑身颤抖着,并着泪,被他紧搂在怀里,等缓过了一些后,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摇着头,泪眼朦胧的看他,用很低很轻的声音告诉他,“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夏侯湛说不出半个字,只是狠狠地抱紧她,用内力帮她回暖,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她在难受,恨她那么执着的想要寻死,恨无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们身边人声嘈杂,血污遍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玉迟宫内的禁军侍卫渐渐被击退了,充斥着鲜血和尸体的前院内只剩下他们几人站着,雷骑兵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是一道宫闱却仿佛隔了很远。   百里云直伤的最重,带着鼻间的叹息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后,正想转身去找丫头,却蓦然看到宫墙外燃动跳跃着巨大的火光,漆黑的烟盘旋直冲九霄天际,看到这一瞬的百里云直骤然愣住了。   直到红束夫人从主殿的栏杆下钻出来,看到火光的方向,高声的惊呼起来,“天啊,那是清殿的方向,是清殿的方向啊,公主还在寝殿里面!”   枪杆的砰一声滑落,百里云直的身影迅猛的冲了出去,奔着火光的方向头也不回的疾奔,脑海中回想起争执她气怒的质问,心就仿佛成了戳漏的筛子,空空的,怎么也抓不住流走的东西,丫头,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淳于族的办事效率是极高的,离宫的大马早已在避开雷骑军的地方备下,人马齐聚即时整装待发,明黄色衣袍的男人骑着大马奔驰,急速的马蹄声响了一阵,身后杂乱不堪的声音不由得将他离开的身影拉住了。   尖叫声,慌乱的奔跑声,还有高低起伏的膨呲声,他在混乱的声音里,终于寻到一个较为明显的。   “救火,快救火!!”   “快去提水,你你,还有你,快去提水!”   “都快点儿快点儿!再去提水,再去找水,清殿是太子殿下的地方,烧不得!烧不得啊!”   苏裕舟霎时脸色铁青,紧握缰绳的手隐露青筋,清殿,清殿着火了!?可小羽,小羽还在里面,被他命令,锁在清殿的房间里了!   马声轻嘶,淳于泰拉厅马匹后呼喊行为古怪的苏裕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的兵马就要追上来了!”   苏裕舟转头,看了看淳于泰,又望了望清殿方向漫天扬起的火光,心中一紧,“我得回去。”   “你疯了!?傅彦澈的兵马在狮门渡,雷骑军就在皇城里,你回去等于送死!”   苏裕舟边迅速的调转马匹,边开口道:“清殿着火了,小羽还在里面,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淳于泰凝着眉,看着转道回去的大马离开后,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对身后火焰面具的弓弩手冷声道:“走。”大群的马匹踏着飞扬的尘土疾奔离开,孤影返程,马不停蹄。   大火烧红了粗厚的墙柱,烧着了所有的窗户,却偏偏紧锁的大门却还是坚固的,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大门的地方,苏羽用衣袍捂着嘴鼻,想到用凳子把门砸开,可才拿起凳子,鼻子就已经被呛得不行了,手里的凳子一重又猛地崴了一下手腕,立时疼的她眼泪直冒,可是她知道,现在不能哭,必须得先逃出去!   这么想着捂着一阵嘴鼻后,又再度涌起砸门的勇气,谁知刚拿起凳子走了一步,脚又地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怀六甲的人绊倒都是可大可小的时候,苏羽没有摔着,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自作孽不可活,绊到她的就是刚才盛怒非常的时候扔了满地的胭脂粉盒。   两次波折,房里又越来越呛人,苏羽终于一点点失了逃脱的信心,没想到这样就要死了,她的孩子还没出生,还没见到自己的父亲,还没…还有,她也想见云直,哥哥这么狠心,这么坏,云直会不会已经出意外【280】   火光冲天,火势骇然。   真国本就是四季如春的地方,这时候更是易燃火苗的季节,大火蔓延的速度很快,玉迟宫内的清殿原本是太子妃该住的地方,苏裕舟没成亲,这地方自然空着,殿内的筑木石砌都是精良的,可在精良的东西,此时都已经付之一炬的冷立在大火里。   “快,再去提水,再去提水!清殿东厢那边烧的最大,快去提水救火!不然就来不及了!”   发现火势的随从高声呼喊着,清殿门前来来往往拼命救火的人全都卯足了劲奔跑,可无奈火势太大,帮忙救火的就只有十几个随从宫女而已,入夜时皇宫内就泛起危机四伏的气息,苏太子的三万禁军侍卫忽守皇宫,原本是人多势众的时候,没想到刚才却忽起了兵刃相见的巨变,现下那三万精兵已经全部退出皇宫了,就连原本紧紧守着清殿的那些禁军侍卫们也跟着不见了,以至于现在连救火的人手都不够。   从清殿奔进来的一个随立即激动的说了刚刚听到的第一手消息,“还救什么火!命都快没了!狮门渡被大周攻进来了,镜楚雷骑也已经闯进了皇宫,现在外面都是镜楚的雷骑大军!太子殿下早已带着兵马撤走,真国失守,要亡国了啊!”他说着看了看大火后又高声道:“现在还救什么火!?管它烧成什么样,逃命要紧!”   原本匆忙救火的人在听到那人的话都立时愣住了,亡国了?要亡国了!这消息不仅震惊,还因为是雷厉风行的雷骑攻进皇宫而变得更加可怕,其中一个救火的人咣当一声扔了手里的水桶,还没转身离开,其余的人也都跟着纷纷放下了手里救火的水桶,霎时间,原本激烈救火的随从宫女如鸟兽散一般纷纷逃走了。   来传消息的那个随从正也要走,却遇上玉迟宫大总管惊慌失措的奔进来,原本想管了红束夫人后尽职尽责好的守着公主,没想到红束夫人逃走,玉迟宫内又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一幕,等他听到清殿着火的消息赶回来时,没想到清殿会起这么大的火!   看到那些人纷纷逃走,大总管悲声高呼,“别走,都别走,快救公主啊,公主还在里面!公主还在里面啊!救火,快继续救火啊,公主身怀六甲,她还在寝殿里面啊,快救火,快救人啊!”   大总管想拉住他们,可那些人没一个愿意继续救火救人,留下就等于等死,而且现下火势的情况,也未必救得出公主,所有的人都只顾着逃命的避着逃走了,就在大总管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只能急的干跺脚,越来越绝望的时候,身后突然蹿出一道身影,还没靠近就已经能闻到血腥味。   “寝殿在哪!?”   大总管看清来人是一身血迹伤口的百里世子,回神后立刻指着方向道:“那边!房门锁了,公主现在根本没法逃出来!”话还没说完,百里云直就已经提过身侧的一个水桶,从头到脚的猛倒在自己身上,看着寝殿的方向,疾步不停地冲进了大火中。   他前脚刚消失,高靖和夏侯湛也紧跟着随后赶到,被将军抱在怀里的沈青看着眼前的漫天大火,立刻从将军怀里站下来,因为将军用内力帮她回暖,寒气已经消散一些,她心急如焚的紧拽着将军的衣袖,“快救救苏羽!快点啊,她怀着身孕,绝不能有事啊!”   “火势太大,现在再冲进去救人,只怕还没救到他们,救会遇上危险了。”   高靖也十分紧张,可也担心进去救火会再让他们之中的哪个陷入险境,夏侯湛蹙眉急声道:“云直受了很重的伤,这样进去救人也肯定很危险,我进去能帮到他们。”   夏侯湛说着已经提起一旁的水桶,正想淋湿身上的衣服再冲进去,身后忽然响起大马的嘶声,是直冲着清殿过来的单骑,众人回头,意想不到的看着苏裕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太子殿下!”大总管欣喜的呼喊,苏裕舟没有理会任何人,看着大火烧得这么旺,心里的焦急和担忧更加扩大,翻身下马后径直冲进大火里。   因为风向和温度火势蔓延了清殿很多的地方,百里云直疾步的冲进大火后,找到房门紧锁的寝殿,房门上面已经被烧着了,“丫头!丫头?!”他高声呼喊却听不到她回应的声音,猛地一脚狠狠踹开房门,砰的一声巨大响动,房门倒破的压了进去,百里云直借着火光看到趴在桌脚边上的苏羽,立时跃步冲了进去。   “丫头,丫头!快醒醒,醒醒啊!”   百里云直搂过苏羽在怀里,一边喊她一边伸手撕下自己湿透的衣袖,帮她捂在鼻子上避免再吸进浓烟,“丫头!我来了,我来了,你不要出事,不要吓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快醒醒,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苏羽被摇晃着缓缓醒过来,迷蒙的看着眼前的人,以为自己是做梦了,“…云直,云直,我以为你不要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脸的委屈和难过。   “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多怕是你不要我了,要丢下我离开了,幸好你没事!”百里云直心里简直喜极而泣,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带你出去,我们现在就走。”   苏羽含着泪水点头,百里云直抬头,看着外头的火势愈见凶猛,他进来时还只烧了顶上的房门,四周都已经全部烧着了,神色又再度凝重起来,苏羽想起身,可扶着云直手时自己崴伤的手剧烈疼了一下,还没回神却又转眼发现身旁的云直几乎满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伤口,顿时惊诧的愣住了。   百里云直看出她的担心和惊恐,立即出声安抚,“放心,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他说着就将虚弱的苏羽抱了起来,顶着伤口的剧痛稳稳的抱住她,疾步刚走到房门口,屋外的一条巨大的燃烧着的横梁骤然断落的掉了下【281】   放在以往,就算现在苏羽怀着八月半的身孕,百里云直一样能抱的轻松自如,可今天却不同,玉迟宫那场血战遗留的疲惫和伤口让他现在只剩五成的气力,本想忍着伤痛尽快出去,没想到刚踏出清殿大门就遇上这样的火劫。   烧的滚烫的横梁砰然断落,苏羽吓得全身紧绷本能窝进云直的怀里,百里云直匆忙退后一步,掉落的横梁溅起满地星火,飞溅的云直的衣袍上,因为身上的衣服带着血迹和冰水的湿度,只是零星烧了一点地方,可转向的身后,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已经不知何时燃起旺盛的大火了。   前路难行又没了后路,处境紧迫艰难,百里云直紧蹙着眉宇,在大火中边保护着怀里的人,边避闪着筹措着逃出去的办法。   苏羽从他怀里看出来,含着泪水动了动,想要下来自己走,云直不让,她抬头看他,“你应该别来救我才对,现在我们都出不去了,你本来可以没事的。”   “不许说这样的话!”百里云直微带怒意的打断她的话,“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你怀着我们的孩子,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火势太大,你不能吸入太多的烟气,捂着嘴鼻,别再说话了!”   听完他的话,苏羽默了默,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的难过,既是因为云直也是因为哥哥,那时她以为云直护着青萝,不辨是非就认定哥哥是下毒凶手,后来自己却撞到哥哥是下毒凶手的证据,是非黑白,只是她太不懂分辨…   大火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房里能烧能着的东西上几乎都燎动着火光,百里云直从身后的火堆里找到一张烧了一半凳子,一脚带着踢到门口阻拦去路的横梁上,缓了一段极小的火势,他抱着苏羽趁机冲出去,本以为暂时脱离了危险,哪知道刚才断落下来的横梁是一个隐伏着巨大的危机。   他的步子刚落定,一个古怪声响做动后,肩旁立时掉落好几块带着红光的木段子,地面微微动了动,百里云直抬头,赫然看见顶上的另一个横梁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那段横梁支撑着的鼎足木桩已经快要倾倒了,再掉几个木段子,横梁和鼎足木桩肯定都要塌下来,鼎足木桩一塌等于整个清殿要塌毁了!   百里云直眼底满是震惊,更在他迅速反应想要离开的时候,木段子骤然掉落下来,砰的一声闷响,大火燎旺的横梁连着鼎足木桩猛地断落,“唔啊!”他怀里的苏羽低声惊呼,步履艰难的百里云直退之不及,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明黄的身影既不协称的出现在木桩下方,一手拉过百里和苏羽,一手迅速顶着倾倒的木桩,奈何一只手使出的内力根本没法支撑,只能转身用自己的身体顶住支撑住压倒的木桩。   “你怎么会在这?”百里云直惊诧出声,怀里的苏羽跟着探出头,熊熊燃烧的火光中,一眼看到哥哥双眉紧蹙一脸严肃的脸,“哥哥!”   苏裕舟支撑着木桩的力量,用烧了一半的木桩顶住快要掉下来的横梁,为他们的离开争取更多的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带小羽出去!”   百里云直怔了怔,原以为他是六亲不认从不真正为苏羽着想的人,可他已经走了,竟还会为了就苏羽而回来,闯入这样危险地方,“你…”   “那你呢!?”她看到哥哥,也看到他为救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支撑木桩,这么危险,他们能逃脱,那哥哥怎么办,难道他想牺牲自己吗?苏羽心中一紧,惊慌道:“不行,要出去,我们一起出去!”   苏裕舟故作轻松的扬起风轻云淡的笑,“小羽听话,你们先出去,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百里云直心中犹豫,他知道即便功夫再厉害的人,被火龙燃烧着的木桩压着也很难逃出去。   “别再浪费时间了,”苏裕舟眼底泛起焦急的怒意,他抬眸,紧着目光看着百里云直,顿了顿,缓了目光,郑重的托付这事情,“照顾好我妹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哥哥,”苏羽仍在坚持,她心里害怕紧张忽然变成了巨大的惶恐和不安,“我不要让你一个人留下,要走一起走。”   看着小羽拖着这么虚弱的身子还倔强着说这些话,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果然是血浓于水的,他的妹妹不会真的不要他这个哥哥,想到着,苏裕舟心里泛过苦涩的喜悦,他一生执念,却始终亏欠最在乎的妹妹,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过,他却锁了她,让她面对这场无端而来的巨大灾难,他真的不配当一个哥哥。   横梁上又掉了不少的木段子,苏裕舟知道,他们再不走,他很难再支撑多久了,“小羽,难道你不相信哥哥吗?哥哥从小练那么多武功自然不是白练的,等你的孩子生下,我便是舅舅了,我怎么会死?所以不要任性了,快点离开,再不走,我们三个,不,是四个都会死在这里。”   苏羽还想再说什么,可哥哥的话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火势愈来愈大,百里云直最后望着他看了一眼,将苏羽紧搂了搂,侧身紧步,迅速的从横梁下传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从来路离开,出来的一路火势大的惊人,他拼了最快的速度奔出来,竟也带了小半袍的火,从出口一下奔出去时,终于看到了将军和青萝他们的身影。   得救了!   他带着苏羽奔出清殿,刚离开大火两步,身后突起一道轰响声,随之而来仿佛是什么东西沉重的倒塌,巨大到无法阻止的可怕动荡,倒塌的风涌迅速袭出,离它最近的百里云直被波及,跛了一脚跪到地上,用身体护住怀里的苏羽。   动荡过去后,苏羽紧张的从云直怀里探出来,扑跪倒地上,清殿塌了,大火仍在不停地燃烧着,已经烧到了每一寸地方,带着死亡气息的巨大狼烟直冲九霄浩空,她傻傻的愣在那里,猛然想起了什么,心头掠过剧烈的难以隐忍的痛楚,悲鸣的呼喊声响彻天际,“哥哥【282】   “不要,不要!”   汹涌的泪从眼眶里涌出,她冲着大火的方向跪过去,想要靠近一切,再靠近一切,却被身旁的云直拉住了,“哥哥,你出来!你快出来啊!你不是说不会骗我的吗?!你说你会没事的啊,你的功夫很厉害,不会死的啊,哥哥,你快出来啊,小羽求求你,出来啊!!”   “哥哥你出来啊,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小羽啊!”   我不要你当我的哥哥,如果早知道你回来后一切会变成这样,我宁愿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耳边回想起她激动说过的话,仿佛语音未消,却一语成谶,她的哥哥走了,真的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她转身,回抓着云直的手臂哀哭,一边哭一边打自己,“云直,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说不要哥哥了,让想让哥哥永远都不要再回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丫头,”百里云直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心疼的安抚,“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天意,冥冥中也许早已经注定了…   云霄入天际,浩空蒙星辰,云直单膝跪着,抱着痛哭的苏羽在怀里,抬眸,带着隐痛的复杂目光紧紧望着清殿漫无边际似的燎阔大火,想到苏裕舟最后对自己说的话,那时来不及答应,现在便对着大火,他在心里郑重的承诺,苏裕舟,我会永远照顾好小羽。   夏侯湛凝着眉,一动不动的望着熊熊燃烧的清殿,他与苏裕舟初见,是在镜楚与真国对阵的风尖浪口时,那时他是军中的少将军,对阵的间歇遇上真国太子,刚见面就是兵刃相对,打累了也分不出胜负,结伴躺在广阔的草坡上饮酒,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这样硬生生拼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他醒的早了些,苏太子还醉着,他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提剑欲走,正碰上真国圣上带着羽公主和大批兵马来寻儿子。   与真国圣上和苏羽熟络起来,也许大概是从那天开始,拼酒的时候,他和苏裕舟罢了敌我之分,就着月色从天启皇帝说到现在浩洲七国的帝君,举世名将,豪情万丈的畅所欲言,那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而现在的这个未来,他志在天下,害青萝身中剧毒又在为救自己的妹妹奋不顾身的孑然而去,所有的恩仇,对错,爱恨都来不及分清,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青身体里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散掉,也可能就会散不尽了,现在站在将军身旁,看着痛哭难过的苏羽,心里也一样的难受,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对失去哥哥的苏羽来说现在做什么都是没用。   高靖也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十三年隐伏,埋下现在掀动整个浩洲的战端,即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他仍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事,他说的对,这战端是停不下来的,真国兵将愈强,淳于泰肯带着他离开,他日肯定还有他东山再起,再展雄图的机会。   只是他走了,又回来了,救了苏羽,而现在,身躯白骨都已经随着金雕玉砌的清殿付之一炬,即便精心部署多年,有滔天的雄心壮志,还有什么用?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低声悲哭的大总管跪在那里,一个又一个的为太子殿下磕头,为太子殿下送行。   几百年来,真国一直很风雅美好,真国的皇宫是七国里最美的地方,在民间有天宫仙境的别称,可在真国史册的最后一页,国家的气数尽了,再风雅美好地方也终究难逃兵荒马乱的狼狈一笔。   历史记不住是非对错的细节,等许多年后,那些民间的百姓闲嘴聊天,只道归国的苏太子为迎敌惨死在起火的宫闱中,即便游历十三年,他仍是个忠贞不移的一国太子,死了,着实令人哀伤惋惜。   *   苏羽吸了不少的浓烟,悲痛的哭泣让她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晕厥过去,众人紧张的将她带回羽明宫,一夜动乱,一堆的伤兵,最后最忙不停的,是还参与了动乱的高靖,寝殿内,苏羽躺在床榻上昏睡着,高靖为她诊脉后,开了药方,在芸溪去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的太医院找药熬药。   百里云直身上的伤口需要尽快治疗,可他却坚持等苏羽没事后再走开,高靖气不过他们这些人,对他这根孤草来说,这也是种间接打击,秉着医者的姿态严厉道:“她的情况虽然还没完全好转,却比你好上许多,你身上这么多伤口,再不治,我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一场朋友,我可以现在就给你拾掇一副棺材准备身后事,等苏羽醒了,那头还没因为哥哥死了的事伤心够,还得为你送葬守寡!兴许还得多准备一副棺材。”   面对高靖的辛辣毒舌,百里云直也没心思回嘴,他们认识多年,脾气秉性都是了解的,想了想,便在云溪去抓药,红束夫人照顾着苏羽的时候,跟着高靖去另一个房间治伤了。   “青萝怎么样了?”   高靖皱眉嘟囔,“回来就睡下了,夏侯湛正看着她呢,身子冰的跟什么似的,也不知想的什么,枉费我们筹谋多时的计划。”他指的是顺利得到解药的事,现在一切的计划都泡汤了,最后的期望只能是在短短七八天时间里,能紫粟草了…   有一旁的雷骑将士为百里云直清洗伤口,高靖拿着药瓶回头看到百里云直满身的伤口,立时皱眉,“宗室选拔时,我怎么会选了医术呢,还遇上你们这群都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的家伙。”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年心念一动的选择,是个极失策的错【283】   “大将军,大周的兵马已顺利过了狮门渡五座关城,这次傅彦澈带兵急进,按大军行进速度,应该不出两日就会到皇城脚下。”   穆遥一身灰袍银甲,恭敬站在房内轻声跟大将军回禀消息,说到这里等了等,没听见大将军的任何吩咐与反应,缓缓抬头,看着床榻上的夫人,还有大将军浑身的漠然冷寂,想到现在解药毁了,只能眼睁睁等着夫人毒发,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大周与镜楚仍是敌对两国,现在两军即将在真国皇城交锋,要怎样面对她必须得问过大将军的意思,犹豫一阵,再度轻声问道:“大将军…?”   “真国圣上现在怎么样?”   稍显空洞的问话,穆遥微低头回道:“因为前阵子羽公主回来,真国圣上的病情稍有好转,昨日听到狮门渡的战报和苏太子已逝的消息后,又再度晕厥昏迷了,依属下看,不容乐观。”   “派兵带淳于献派来的人重新布置皇城外的守城阵法,另外,维持真国圣上起居饮食照旧,找回宫中从前为他诊治的太医从旁看护他,切莫怠慢。”兵临城下,真国大势已去,这是他最后能为真国圣上做得一点事了。   “是。”穆遥应声,抿了抿嘴,默默退下去了。   房门打开,晌午的暖阳透过门缝迎进来,清风微凉,穆遥出现离开,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她苍白的睡颜,低眉看着她的小手,捂了这么久仍是没有回暖多少,总是暖一阵,过一会儿又变得更冷,清晰刺骨的提醒他她在一点点的虚弱,一点点的离开。   他偏头,坐靠在床栏上默默的看她,“记不记得我带你去见父亲的时候?”   她没有醒,他的声音慢的犹如回忆,在偌大的房间内,空洞幽离的独自回响着,“你第一次见他,就与他在御花园里打马吊,如此出格,父亲却很喜欢你,后来有几次他急匆匆召我过去,本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到了才知道,他在为我们未来的孩子选名字,男孩的女孩的都起着备好了,”嘴边漫起一点笑意,眼角却有些晶莹,眸底滑过几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可那时,你还没答应要跟我。”   说到这时他顿了顿,凝固成伤的悲凉落寞如影随形,“你来我身边后,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永远失去你,那时到底发生过什么,你从不与我说,我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不舍离开,却还偏要毁掉解药。”   他紧握她的手,眼底的迷惘哀伤逐渐逐渐的沉淀,仿佛有什么坚定的东西早已存在,现在,已经变得更加义无反顾,“沈青萝,你要真的执着寻死,我便依你。”   我依你。   沈青睡得迷迷糊糊,隐隐听到将军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可一直没有听清楚,听到最后的时候,心头莫名紧紧痛了一下,这一下把她蓦地痛醒了,手指微动,睫毛跳的有些慌张,明明醒了想到将军应该还在生气,又不敢睁开眼睛了。   只从气息就察觉到她已经醒了,夏侯湛等了一阵,清冷的声音在房里响起,“醒了还不愿起来吗?”   她睁开眼,正对上将军凝眸相望的漆黑眸子,隐约有些漠然,在心里闷闷的叹气,果然,还在生气…   在将军的帮忙下缓缓坐起身,只是昨晚吹了一下麒麟骨笛,身体竟然差了这么多,好像很久没吃饭一样,沈青在心里暗暗惊讶,坐好后,抬眸看着将军,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确认,“将军,你还在生气吗?”   “我生气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一意孤行了。”   沈青被将军说的默默低头,有些委屈的样子,在心里无可奈何的叹气叹气再叹气,夏侯湛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太冲了,即便已经有所决定,他还是无法隐藏气她恨她的心情,可现在生气怨恨又有什么用,他们现在所剩下的时间那么少,难道还要在斗气中生离死别吗?   夏侯湛起身,从床边拉过芸溪早早拿来的轻裘披在她肩上,“外面比屋里暖和,我抱你去外面坐着,晒晒太阳。”她欣然点头,他俯身抱起她,过轻的重量让他再度皱眉,心也再度沉了沉。   两人过了玉石小溪,去到一处与玉迟宫的菱角北舵十分相像的赏云台,将军抱她做到玉石凳上,沈青小惊讶的打量了一圈,与菱角北舵的大气磅礴不同,这看风景的赏云台更显别致秀美,玉栏杆外头就是浮在脚下的漫漫云海,有种站在天宫上的感觉。   沈青转头看到将军一身单薄的玄黑,又看了看自己,郁闷的笑道:“将军,跟你一比,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熊。”六七月的太阳,热的让人慵懒犯困,可她在大太阳底下披着轻裘却还觉得有些冷,她本是想说些话逗依然沉着脸的将军笑笑的,可好像没什么作用,沈青扁了扁嘴,想到什么似的又连忙问道:“羽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高靖已经为她诊治了,受的几处轻伤没什么大碍,只是因她哥哥离开而难过情绪一时很难恢复过来,”夏侯湛低眉淡淡道:“有云直陪着她,你不用担心。”   沈青点头,想到苏裕舟的死和真国现在面临的情况,让现在身怀六甲的苏羽遇上这么多突如其来的事,肯定是很难接受的,“孕妇的情绪最重要了,很容易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的,唔,一会儿我也去看看她。”   “到现在你还有力气为别人的事着想。”   沈青微愣,“那关系到孩子,也是一条人命嘛…”   “青萝,”夏侯湛蓦然打断她的话,神情动容,却又像在隐忍某些激烈的情绪,“高靖告诉你,现在离毒发的时间,只剩下三天了。”他听到高靖告诉他这个事实的时候,不知费了多少气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三天,即便现在天下动乱,他派出再多的人马寻找紫粟草,寻找解药,她也已经没时间等了。   沈青怔了一下,诧异麒麟骨笛的反侵威力真的这么厉害,她以为只会加快一天毒发的时间,没想到现在,她只剩下三天可活了。   “你答应我要陪我一辈子,答应我会好好活下去,其实都是骗我的,你一早就有了打算,执意毁了解药,就是不想活下去,”夏侯湛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心头的钝痛一刻也不能停下,“那时你骗我喝忘情药,说你做了不听话的事,要等到我们七老八十、白发苍苍再告诉我,可沈青萝,这次我们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你还要继续瞒下去吗?”   沈青感受到将军的强烈的难过情绪,闷声扑进他怀里,埋首伏在他的胸口,任由眼眶里的泪水隐隐打转,“对不起,对不起,”是啊,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不能白头偕老了,既然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她轻柔的娓娓出声,将从前那些想说的事,一点点的说出来,“其实我有好多事瞒着你,其实…我不是沈青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前世我死了,附在沈青萝的身体里,所以那时在将军府醒来,我会那么不适应。”   夏侯湛没有怀疑,只是轻轻蹙眉,想到他们初见时的状况,才恍然明白她当时把剑的真正原因,许多时候他也怀疑过,身边的青萝怎会是在沈家被大娘长姐虐待的女孩子,只是他要她,不管她曾经是谁,他都不在乎。   “我来的突然,现在去的突然也就不意外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寻死,我很想继续活下去,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没有骗你,你知道的,我既怕死又怕痛…”   “如果真的怕死怕痛,为什么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就毁了解药。”   沈青顿了顿,“因为,我们在一起总会遇到危险,我总是看你为我受伤,镜周之战的那次你伤的那么重,躺在军营的床榻上高烧不退,七天七夜没有知觉,我真的很害怕你会醒不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连累你的。”眼眶里的泪珠已经不自觉流出来了,从前的一幕幕危险,还有镜周之战时他受到的伤害,那些,她永远都不愿再看到。   夏侯湛松开怀抱,握着她的肩膀看她,“那些都是意外,沈青萝,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选择离开我吗!?”   沈青知道将军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答案的,默了默又继续道:“将军,其实想一想,到最后我们都会死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再过七八十年,我开心会在这一世遇见你,我这一生两世,能遇见你是最好的事;我遗憾我们不能有许多时间在一起,我不能为你生一个孩子,白头偕老;而现在,我庆幸不是看着你先离开,”再一次的话,她的无法承受那种痛苦,“将军,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我真的走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好好活下去,然后再遇见别的女人,爱上她,跟她一起生活,跟她生许多孩子,然后彻彻底底的把你忘了,这就是你希望的?”   他和别的女人?只是听他这样说,沈青心里就止不住痛彻心扉的痛,这样的细节她真的很难一下接受,眼里含着难过的水雾,却仍同意的轻轻点头。   “好,”夏侯湛沉缓出声,将她拥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沈青萝,我依你。”   不会有那样的好好活着,   沈青萝,我再爱不上别人了,   你要死,我便依你,你去到哪,我便跟到哪,不管是天上人间,还是阴曹地府。   只是沈青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答应了,欣喜和隐隐难过的情绪千回百转仍是一同涌到心口,生生割出痛苦,眼泪早已流的不能自己了……   *   日头滑到西出口的时候,沈青才惊觉自己刚才哭着哭着又睡着了,也许是吃的太少,续存的体力也太少,只剩最后的三天可以活,却还这样软绵绵病怏怏的,不能像从前设想的,在临死之前把想干该干的事情都办了。   将军陪她在赏云台坐了一个下午,回去后,芸溪泪嗒嗒的为她送来一碗药,沈青好介意喝这个东西,她都已经临死前了,紫衣兄竟然还吩咐芸溪准时准点的折磨她,不过,想来好像还欠着紫衣兄很大一个人情债没还的,也还没帮他找到老婆,只能默默的喝几口当间接又间接的补偿。   原以为喝了药会精神点,想着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晚上就不睡了,多缠着将军说说话聊聊天也好,可一入夜又被排山倒海的困意卷走了,可她睡得很不踏实,将军总是在身旁断断续续的与她说话,她听不清将军说了什么,只是他要听到她应声才肯放她继续眯一会儿,该是怕她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会连最后三天活命的时间都没有。   这念头,是第二天上午时,她才反应过来的,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倒数第二天。   今天仍是好天气,早晨的太阳不大,将军不让她去看苏羽,她就执意来了赏云台,能出房门就好,当是让自己透透气。   “不要东张西望,”夏侯湛蹙眉看着她,手里举着一勺清滑的香粥,大家长似的说道:“吃饭要专心。”   她轻笑着转回头看他,正想说什么,却看将军头顶上晃晃悠悠的飘来许多白花花的东西,落到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夏侯湛停下手里的动作,也跟着看了一下,   沈青仰头看着寻了一圈,才发现是从赏云台一旁的大树上飘下来的,不知是什么花,雪白的一小片一小片,像雪花一样,摇曳着盈盈飘落,等再去看将军的时候,发觉彼此的头上已经铺了不少花瓣了。   夏侯湛伸手想把她发髻上的花瓣拿下来,沈青却默默避开了,带着几分愉悦的欣喜,“将军,你看,我们这样,是不是也可以算携手白头了【284】   夏侯湛伸手拉过她的手,轻握着将她带到怀里,仰头看着纷然坠落的雪白花瓣,一世浮华,换半刻置身梦境,就算是假的,这种携手白头也另有一番美好吧…   “将军。”   穆遥轻唤的声音从赏云台后方响起,见夫人没有睡着,便不怕惊扰到他们了,上前两步拱手继续说道:“将军,傅彦澈早了一日抵达,只带了几个贴身保护的夜影骑入宫,他说要单独见将军,现已在东门锦楼等候。”   沈青听得有些疑惑,大周本就与镜楚对立为敌,现在真国兵败,傅彦澈提早一天抵达要求单独见将军?是有什么目的呢…?夏侯湛扶着她坐好,淡淡道:“没事的,反正迟早是要见的,我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嗯,我不担心,”虽然疑惑,可沈青心如明镜,现在真国皇宫里满是雷骑军的人马,傅彦澈只带轻兵入宫,就算有什么目的,也伤不到将军,然后又说道:“回来时帮我带个新鲜水果,我有些渴了。”   夏侯湛轻扯唇角的点头,起身带着有些落寞的穆遥一并走了,沈青让芸溪收了桌上的吃的,独自闲坐着。   东门锦楼内,一身青龙蟒袍张扬着尊荣的霸气,脚下来回的步子看似沉稳却隐隐带着浮躁,门口谨然站着两列默不作声的夜影骑,一阵后,为首的一个沉声道:“圣上,人来了。”   傅彦澈微转头,看向锦楼外的夏侯湛,扬手轻挥了一下,让手下的人退开一些距离守候,夏侯湛傲然冷冽的在门口站了站,亦示意穆遥等手下不用跟进来,大步迈进,款款入内。   入内站定,执眼相对,傅彦澈看着他真的单独进来,冷哼着笑,“你倒很不怕死。”   “你也很不怕死。”夏侯湛漠然出声,还击他话里的意思,眼下这样的情势,还敢孤兵寡将的进到皇城来,“你要单独见我,是有什么事?”   “这件事寡人已经忍了许久,自听到青萝失踪的消失开始,寡人就很想当面的问一问你。”傅彦澈冷冷出声,说着上前两步靠近他,趁他不备,猛地出拳狠狠击在他的腹上,剧烈的袭击让夏侯湛退了两步,扶着腹部的伤处抬起冷厉的眸子。   说是单独会面,可锦楼外却站了满满当当的两军将士,雷骑军在看到大将军受袭的一刻,兵戎响动的声音霎时震耳欲聋,冷锋嗜血的马刀立即对另一边的夜影骑拉开敌对的阵势,夜影骑也毫不示弱,一步未退,响起一片整齐的把剑声。   “这一拳是寡人长久以来的愤怒!夏侯湛,寡人当初愿意放手,愿意成全,让她留在你身边,只是希望她能真正的幸福快乐,可到头来,你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还让她更加痛苦,寡人问你,你有什么资格留住她!”   傅彦澈冷怒的声音在锦楼中响起,让楼外本要动手的两军将士默默愣住了,手中的马刀和光刀都逐渐散了刚才瞬时凝起的杀气。   夏侯湛怔在那里,没错,他有什么资格?他霸道的带走她,理直气壮坚定不移的要给她幸福,到头来,他承诺的一切都成了空想,嘴边漫开冷笑,一阵接着一阵,声音越来越响,笑声里带着痛苦的自嘲,他有什么资格害的她这么苦?有什么资格?!   他眸底的痛苦涣散,聚拢,凝聚成一片冷彻的狠戾,夏侯湛,这一拳,你活该承受!   *   看着花瓣飘了好一阵,沈青想等到将军回来的意志力开始转弱了,困意又层层叠叠的盖上来,暖阳下和煦刮动的风对她来说都带着寒意,她伸手缩到轻裘里取暖,感觉自己真像个怪物。   一旁候着的芸溪看出夫人是冷起来了,立即关切的上前道:“夫人,不如我们回去等吧,奴婢早让下人升了炉子,屋里比这里暖和多了,将军肯定也不愿看到夫人在这里受冻的,夫人回去小睡一阵,将军就该回来了。”   芸溪想到夫人年纪轻轻就要遭这份罪,现在又已经时日无多,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和不忍。   沈青笑道:“我在屋里暖和,你陪着我在屋里,不得热坏了?”   “芸溪不怕热的,何况奴婢也觉得这里有点冷,回屋里待着就刚刚好,夫人,咱们回去等着好不好?”   沈青摇摇头,对哄她的云溪说道:“我不想回去,屋里太闷了,何况我跟将军说了等他带水果来,我打算在这边吃边赏风景的。”   云溪轻叹气,拗不过夫人的执着,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筹措着开口,“那夫人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回去再一件轻裘过来给夫人。”   沈青点头,然后看着云溪一路小跑的回房间给她拿衣服了,跟她说了一阵话,睡意也散了点,目光从消失在墙角的云溪身上挪回来,转头时瞥见一个落落身影,蓦地怔住了,说不出话身子不由自主的愣愣站了起来。   赏云台的高阁瓦顶,一身素白的身影翩然落下,宛如天尊神邸,跟着雪白花瓣盈盈而落,从前明媚闪耀的琥珀色眸子暗了光泽,带着愧恨的深情紧紧凝视着眼前虚弱的青萝,颤抖的唇轻动了动,出声轻唤,“青萝。”   那时淳于献走的突然,沈青醒来后,从高靖口中知道他是为她寻找紫粟草和解药而离开的,可天下这么大,将军和高靖他们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也找不到那些东西,凭淳于献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找到,何况现在解药已经毁了。   她没想过离开之前还能见上淳于献一面,更没想过,再见面时,淳于献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丝换白发,素白的衣衫狼狈着奔波的痕迹,比她好不了多少的清瘦骨架不知道是用什么力气支撑着,琥珀色的眼眸覆着悲伤的浓墨,沈青一步步的走过去,伸手触到他雪白的头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淳于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头发怎么会…”   淳于献握住她冰冷的手,那寒气仿佛尖锐的刺到他心底,不待她说完话,便将她拉到怀里,俯身抱住她,沈青说不出话,被他抱着,仿佛被巨大的悲伤包围,让她有些不能呼吸,他是在为她的死难过吗?   “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毁掉唯一的解药?”   沈青缓缓回神,蟮捻子惺溆形弈斡幸丫厦牡唬按居谙祝忝豢吹降笔钡那榭觯绻也患笆弊柚鼓且患焓蛉丝隙ɑ崦幻模凑沂强焖赖娜耍嗷罴柑焐倩罴柑旌孟穸济皇裁辞穑遥也幌肓劢透呔冈浦彼牵幌胨俏任叶煌胁,我不想害他们出事。?br/>   淳于献的心再度被沉沉的击中,果然是这样,果然是因为她不想伤害的夏侯湛…   沈青从他的怀抱里脱出来,故作惬意的笑看着他,“淳于献,你不用这样子,没有紫粟草没有解药也没什么关系,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其实也不算故作惬意,虽然有些伤感,可她能有将军陪着,就算是在生命的倒数第二天,她也真心觉得挺好。   “不好,青萝,我不会让你有事,我找到紫粟草了。”   淳于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寸白纱轻轻包着的珍宝,是缓解圣域赤血蛇毒性的珍贵紫粟草,用异瞳的身份动用淳于族所有可利用的人脉,没一刻闭眼休憩,没一刻不在翻山越岭,终于,终于寻找到能缓解淳于泰赤血蛇的草药,即便现在没有解药,只要青萝吃了紫粟草,他就有时间再为她得到解药!   沈青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眼底先是闪过一道欣喜,接着又慢慢犹豫了,退却的不敢拿过来。   “怎么了?青萝,这是能救命的草药啊,只要你吃了它,我们就有了更多的时间,青萝,不管有多难,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一定会为你找到解药!”   淳于献坚定的承诺着,可沈青还是没有动,犹豫了半晌,凝眸看着他,“淳于献,我也不想死,可我更不想跟将军分开,要是我能活下去,以后是不是还会伤害到将军?如果是那样,那吃这个草药,还有什么用?”那她宁愿现在自己先离开,注定的生离死别,她不想再重新遇见一次。   淳于献拿着紫粟草的解药抖了一下,差点将白纱布包掉下来,心头的钝痛急速的加深,早已深刻难忍,一只手紧握成拳,青筋尽显,淳于献,你还要害她到什么地步,还要害她到什么时候!?   半垂的清瘦侧脸颓然出声,“假的。”   沈青微愣,一下听不懂他的话,疑惑的轻轻蹙眉,“什么?”   “你担心害怕的事不会发生,因为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在一起,谁都不会伤害到谁,只因为我欢喜你,希望你从此与我一起,所以跟你说了假话,青萝,那些话,从始至终都是骗你的。”   她不能动,仿佛有一盆凉透的冰水从头淋落,一霎的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带走,她谨瑟着颤抖的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张嘴,却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因为那些历历在目的疼痛太清晰深刻,她不能忘记,可他却恍然告诉自己,那些她一直深信不已的事,都是假的,假的…   淳于献看着怔怔站在那的青萝,深吸一口气,继续出声道:“我已经输了,输给你,输给夏侯湛,输给你们之间的牵绊和感情,我不能再继续骗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青萝,我不愿看着你因为我的私心私欲而丧命…”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诧然打断他的话。   他清瘦的侧脸上隐出殷红的指印,回转微偏的脸,看到跟前用尽全身力气打他的青萝,虚弱蹒跚着差点跌倒,立时紧张的上前扶住她,沈青猛推开他,扶着身后的玉石桌站稳。   “淳于献,我问了你好多次,问了你好多次,每一次我都希望能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希望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骗我的,可有时也希望不是,因为我觉得我认识的淳于献不会真的骗我,不会那么残忍,可原来,我一直都看错了你!”   当曾经相信的执着变成一场空,心里仿佛也被骤然挖空了一般,让她失了所有的力气,棱角冰冷的玉石桌不能让她站稳,沈青缓缓跌坐到地上,无力的哭起来,因为他终于说出的真相,因为他残忍卑鄙的手段,因为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也终究掉进了自己一手筑成的魔障。   淳于献艰难的迈开步子,将手里的紫粟草放到她身后的玉石桌上,他隐去眼角的泪水,白发拂动,返身回到她跟前,“青萝,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   那时他告诉她,她与夏侯湛在一起会有性命之忧,没有说谎,不是因为欢喜她而故意骗她,他只是不想看着她受伤害,不想看着她因为跟夏侯湛在一起而遇上致命的劫数,所以后来他又撒了谎,在夏侯湛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骗她,会有性命之忧的人是夏侯湛,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愿意选择离开。   如他所想,她真的下定了决心离开,即使在心里,她永远也不愿把他忘了,只是他没有料到,她命中注定的劫数会是自己带给她的,这无法解除的毒,是他连累她的!   清风浮动花瓣在赏云台间漫然散落,素白身影低声喃喃着转身离开,一步方圆,一步万里,就像日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知道,从今后,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阳光被云雾隐去,时光幽然放慢,不能回转过境,也换回她所受的所有伤害。   青萝,原谅我,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说谎,这是最后一个谎话,我愿用一生的代价来圆这个谎话,可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便【285】大结局   那年八月,真国覆灭,为镜楚大周两境划分,沈青身上的毒因为紫粟草有了缓解,多得了三年的命。   沈青觉得这余下的三年的命,每一天都是珍贵的,幸福太来之不易,所以她恨不得一天当三天用,回真煌城后,每晚都舍不得睡觉,提神的法子是看看账本,数数银票,然后她被将军用动作片狠狠训了一顿…   有一次,沈青问将军,对她突然可以多活三年的事有什么感想?其实她想听将军说点甜言蜜语的话,他们俩之间的甜言蜜语真是太少了,连我爱你都没说过一回,可将军的回答,感想是他得将另找别的女人这事推迟几年,沈青立时就怒了。   “不行,我反悔了,不答应了!你不能找别的女人!”坚决不能!她不要把将军让给别人!   “那你好好活着,永远陪着我,我就不去找别的女人。”   沈青同意了,“唔,为了不让那个女人出现,看来我必须得好好活下去!”   她不知道,夏侯湛那时有多开心,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可能重新看到她雄赳赳气昂昂精神十足的模样,能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他真的很开心。   *   苏羽怀胎十月,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这一胎她生的很辛苦,足足生了一天一夜,习惯活的漫不经心的云直兄差点没被吓死,沈青也差点没被云直兄掐死,因为苏羽开始阵痛的时候,是在沈青拉她在茶馆听戏的时候…   她的初衷绝对是好的,真国没了,苏裕舟走了,父亲虽然去了清净地方颐养天年,可沈青觉得还是需要多多开解苏羽,让她的心情多放松一些,以免得产前产后忧郁症什么的,所以就硬拉她去听戏,没想到导致苏羽直接在茶馆生了,动静之大,闹得真煌城整座城池都等候着孩子的出世,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幸好后来母子平安。   因为干儿子小宝(乳名)是在茶馆出生的,苏羽阵痛分娩的时候唱的剧又刚好是苏三起解,所以高靖英明神武的决定,小宝的名字应该叫百里苏。   云直欣然同意,他和丫头的两个姓都在名字里,不错;苏羽不喜欢;沈青也不同意,太草率了!将军大人保持中立,二比二,于是就小宝到底该叫什么名字的问题,一干人等开始僵持了长达一年的沟通交涉,五方大小会谈无数次,他们僵持也就算了,百里家的长老们和苏羽的父亲也为孙儿叫什么僵斗了很久。   附带一提,那个真国圣上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就是长老群聚的百里宗室,山好水好风景好,平定叛乱后已经太平的南疆,真国圣上和百里族长老们除了孙儿的名字问题,其他事都挺聊得来的。   俗话说得好,一件事太多人给意见肯定是落实不下来的,眼看就要到小宝的周岁生辰了,还没决定下来小宝到底要叫什么名字好。   又是一个热乎乎的八月,将军府凉亭内,一众人边喝着酸梅汤边聊天解闷。   “我觉得‘衡’这个字甚好,意思好,写着也漂亮,叫起来更是朗朗上口,百里衡百里衡,你们看,多顺口多好听!”高靖自鸣得意的使劲推荐自己选的这个字,又叫了两遍后,俨然觉得用这个字做名字,真的非常合适。   “云直,高靖取笑你!”沈青毫不客气的告状,高靖不服,“嗳,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取笑他了?”   “什么百里衡啊?”沈青一下戳破高靖的诡计,“这名字字同音横竖的横,分明就是在取笑云直名字的意思嘛!依我看,叫百里衡还不如就叫云湾呢,百里云直,百里云湾,多好听!”   “噗…!”苏羽刚喝了一口酸梅汤,因为青萝的话忍不住一下喷了,呛的直咳嗽,百里云湾,一想到她的小宝要叫百里云湾,她就忍住想笑!一旁的百里云直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身旁的小妻子,气的空踹着他们一脚,“都滚开都滚开,什么云湾不云湾的,你们说归说,别刺激丫头又犯气喘的毛病了!”   清殿的那场火灾让苏羽落下气喘的病根,小宝都出生一年了,她气喘的毛病还是没能调理回来,高靖说这个毛病可大可小,所以云直习惯时时护着苏羽,一向紧张她的细微动静。   “喂,她是被酸梅汤呛到了,不是气喘,你瞎紧张什么?而且你要怪就怪沈青萝,别连带上我,百里云湾的名字是她说的!我可是在正经想名字呢,是她不正经!”   “你哪里不正经了,是你故意取笑云直我才忍不住说话的。”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昨天云直把你想的名字全都否决了,你现在才不服气的找我麻烦,沈青萝,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是你恩人,你竟然忘恩负义的打击报复我!”高靖苦大仇深的看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失望模样。   沈青有些无语,呃…竟然被拆穿了。   高靖洋洋得意的继续道:“别想否认,早上路过书房的时候,我听到你跟夏侯湛抱怨的话了,哼!”   早上路过书房?沈青噌一下脸红了,嗔怒道:“不正经的偷狂!”   苏羽看出青萝是害臊了,立时猜到书房里肯定不止小夫妻聊天这么简单而已,暗暗的嗤笑起来,云直没在意听他们说什么,接过丫头手里的酸梅汤后,见她这会儿又乐呵起来,心里顿时放松不少。   高靖着实没听到他们聊天之后的余兴节目,自然不知道沈青萝在脸红什么,不屑道:“戚,什么偷听狂,我碰巧路过的,是你说的太大声了。”   沈青想反驳,但又觉得反驳有越说越多的嫌疑,所以还是选择不说了,气闷的低头继续喝酸梅汤。   “世子,公主,小少爷睡醒了,正哭着找你们呢,红束夫人和芸溪都哄不过来,你们赶紧过去吧!”杏儿从凉亭外小跑着进来,一脸紧张的通知他们,即便现在真国没了,杏儿她们还是习惯喊苏羽公主,苏羽劝她们改了好多次也改不过来,只得作罢。   听是她的小宝哭了,苏羽连忙站起身准备赶回去,“好好,我们这就过去!”   云直扶额头痛,虽然苏羽自从生了小宝后成熟不少,有女人味不少,让他真正感觉是娶到妻子了,可他十分头痛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爱哭,一个男孩子竟然这么爱哭!(呃…云直,他还是个孩子啊~~)   更头痛儿子爱哭的毛病是得妻子真传,一哭起来就惊天动地更是深的妻子真传,谁都哄不下来,唯独苏羽可以,因为这,他不知少了多少夫妻单独相处的宝贵时间,他忍了一年,最近越来越忍无可忍了,不得不将‘抛弃’儿子的计划悄悄提上日程…   云直跟着苏羽照顾儿子去了,讨论名字的四方会谈又只能拖到下次再议,不过几人之前也已经商量好,等抓周的时候让小宝自己选到底叫什么名字。   高靖看了看八月的大日头,决定去城里听新来的名角唱戏,安排的节目很丰富很充实,喝完酸梅汤就起身拍了拍衣袖,一副风雅公子的派头,“嗯,不用给我留饭了,我会吃了再回来。”不然晚饭时候又看到他们四个你侬我侬的戏码,他干坐一边呕血。   沈青不甚在意的应声,“你不回来吃更好,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下毒!”   高靖吃了一惊,立刻撩袖子跟她理论,“好啊,沈青萝,你蓄谋很久了是吧?对一个有恩与你,你还欠这么多人情,给你吃那么多名贵草药的人,你竟然想给我下毒,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我看透你了!以后啊…”   “一个大男人这么罗嗦,活该你找不到老婆!”沈青受不了他的罗嗦抱怨,数落一句后,端着最后一碗酸梅汤,闷声遁走了。   *   手里端着的酸梅汤是特地给将军留的,酸梅汤煮好的时候,将军刚好接到王上送来的书函,就回房处理事情去了,沈青贤良淑德的端到酸梅汤走到书房门口,嫩红色的锦袍袄裙衬得她的红润小脸十分可人,凑上去听了听,确认房里没什么声音,应该只有将军一个人后,单手端着酸梅汤,使劲扯了扯自己肩膀两遍的衣服,露出丰腴不少的锁骨和luo肩,把披在身后的头发全部拨到一边,让自己显得特别的…风情万种。   准备完毕后,自认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此时更妩媚动人的沈青推门走进书房,端着酸梅汤,一脸暧昧的看着桌案后面的将军大人。   其实一想到当初刚认识动手动脚耍流氓的是将军大人,成亲后情况却完全相反,沈青就有种无语泪奔的冲动,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能达到目的的同时全当增加闺房之乐吧~~   就在沈青有一次豁出去的时候,书桌后面的将军大人却一直埋首写东西,完全没理他风情万种的小妻子。   沈青重重的咳了几声,引来将军的注意,夏侯湛抬头默默的看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写手里的东西,沈青一边把酸梅汤放到圆桌上,一边推荐道:“将军,阿虎的手艺已经远远超过我了,他的酸梅汤煮的超级好喝,你快过来尝尝吧!~”   “放着我一会再喝。”   “凉了就不好喝了。”   夏侯湛又抬起头,缓缓看着她,“酸梅汤,不是凉了更好喝吗?”   “呃…”沈青暗骂自己犯二,竟然只顾着风情万种,完全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夏侯湛没说什么,低头又继续写手里的东西,好认真的写东西…沈青愤怒了,气冲冲的冲过去,啪一下双手拍在桌案上凶猛的蹿起来扑过去,跪在桌案上抓着将军大人玄黑锦袍的衣襟,“好啊!你夫人我这么盛情诱惑你,你竟然完全不搭理我,还写东西写得这么认真!?是不是那个什么镜楚王又想赏赐什么美女公主给你了?!不对,是不是你厌烦我了?!你肯定会死厌烦我了!现在我们成亲一年了,你是不是开始对我不感兴趣了!?”   夏侯湛哭笑不得的握住她的身子,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会滑下去,他知道她的心思和目的,可他就是不愿意冒那样的险,低头瞥了一眼她跪着的准备回复镜楚王的信函,示意她可以先看看他在写什么东西。   沈青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移开一条腿,扑跪着,用极别扭的姿势扭过脑袋想看看将军到底在写什么东西,夏侯湛起身,顺势将她抱了过来,横坐在自己腿上,挑了最习惯的舒服姿势抱着,沈青拿着信函重头开始看,愣愣看完后更加愣愣的了。   竟是镜楚王想要传位给将军的信函,而桌案另一边,被她压坏的将军正在写的回信,字迹混乱,可仍然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的意思,将军他简单明了的回绝了继任镜楚王继任王位的想法。   沈青在镜楚怎么也生活一年,自然知道镜楚上至君王下至知县衙役等官职,都只给最有能力最有本事的人担当,没有什么传承子嗣继任的说法。   真国覆灭后,浩洲动乱,将军的雷骑大军过虢棠高原后以势如破竹之势平了还没真正团结的膺北四部,让镜楚的版图整整阔了一倍有余,同一时间高靖的赤旅骑在旗宋国外的白水殃州只多徘徊了两天,就毫不留情面的径直踏入旗宋国域夺了文帝的君权,虽然旗宋在六个月后被大周攻占,可以现在镜楚和南疆结盟的实力,根本不是大周能对付了的。   那时沈青才真正知道将军手下雷骑军的凶猛,膺北可是比镜楚更茹毛饮血的地方,有一群真的茹毛饮血的北地狼军,竟也被将军的雷骑军攻克了;更知道平常爱抱怨罗嗦的高靖其实是个十足的野心家,从他离开高氏宗门开始,就一直计划筹备着天下格局的转变,后来真如他所料想的,浩洲大陆上的七国割据现在已经变成了四境相对的局面,镜楚,南疆,大周,还有隔了天河走廊的东北金川。   “将军,你真的不想当君王啊?”沈青抬眸默默的问他,其实对将军当不当君王的事,她并没有很坚决。   “嗯,不想。”夏侯湛答得很简单,君王哪是这么好当的,要是真的登了王位,他那还有会有多少时间陪伴她?战端结束后,现在军营里的事,他都放给穆遥和骆晨将军他们管了,又怎会想当君王。   “哦…”沈青应声,收了收信函放好,呵呵的干笑两声,“那回信你重新写一遍吧,被我弄的不能看了…”   夏侯湛轻笑着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正对着自己如瓷娃娃般的坐在他的腿上,“信的事我们暂且不提,方才你抱怨本将军开始厌烦你,已经对你不感兴趣?难道你对本将军今早的表现不满意?”   今早…沈青面颊起红晕,早上很满意,太满意了,可…“你还好意思说,早上你作弊了!”   “怎么作弊了?”夏侯湛明知故问的反击。   沈青努嘴没回话,嫣润的红唇已经被将军吃住了,缠绵的吻和坐着的反应仍让已经当了一年多夫妻的沈青有些不好意思,可只害羞了一下下,被吻的某人立时变成了主动攻击的一方,夏侯湛无奈的扯了一下唇角,一边熟练的拉开她和自己的锦袍,一边帮助手忙脚乱的小妻子发起主动方的攻势。   两次差点从自己腿上摔下来后,夏侯湛只得夺回主动权了,起身放她在跟前的桌案上,赢吻着她的香甜诱人,征旗进发决定好好满足小妻子一半的愿望,正值夏日,毒日头还没落下,书房里却再度升起绮丽诱人的春辉,娇柔的声音连外头的虫鸣都听得很不好意思。   战事高潮的时候,沈青气喘吁吁的拉住将军,“这回你不能作弊的!你要是再那样,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不许任性!”他想临阵抽兵,可女人不让,夏侯湛一时忍得有些艰难。   “你才任性呢!又霸道又不讲理,这明明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沈青继续坚持,卯足气力拉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我的身体早就调理好了,小宝都满周岁了,你却连怀孕的机会都不给我!”   “放开!”   “不放!”   “……”   这样的僵持让他太纠结,僵持的最后,仍是夏侯湛险胜了。   沈青失落了,闷闷的撅着嘴巴,转开脸看也不看某人,诱夫怀孕之酸梅汤计划失败了,夏侯湛抱她起来,到书房的暖塌上躺着休息,他俯身吻在她的唇边,一下又一下,轻碰着安抚她,见她还是不肯搭理自己,轻叹道:“青萝,我知道你很想怀孕,很想生个孩子,我也希望你能为我生个孩子,可我不愿冒险…”   他不敢想象三年后,要是他没能找到解药的后果,不敢想象她怀孕后,会折损多少时日和体力,他命人在浩洲大陆上仔细寻找解药的配方和草药,就是希望能顺利制出解药,要是不能成功,她多活的三年时间或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后能在一起的时间,他宁愿不要孩子,也不想她少活一天。   沈青还想继续据理力争,她喜欢孩子,将军也喜欢,所以她很想为将军怀孕,为他生一个孩子,那样如果她走了的话,至少还有孩子能陪着将军,可偏偏将军就是不肯答应。   夏侯湛再度吻住她,把她要说的话都吃进嘴巴里,轻柔在她耳边喃喃,“我爱你…”   我爱你,一直很爱你。   沈青以为自己听错了,诧然僵住了,我爱你,将军说我爱你?沈青心里涌起满溢的甜蜜,夏侯湛轻笑着继续吻上她粉嫩的红唇,某人那些想要据理力争的言论被轻描淡写的盖过去了。   *   小宝满周岁的第五天,沈青忽然有种将军府风水不好的感觉,她感叹小宝命苦,刚满周岁,他爹百里云直就扔下一封要求度蜜月的信函带着他娘苏羽逃之夭夭了,虽然信上说,已经通知了百里家的长老和苏羽的父亲来镜楚照顾小宝,可等那群老人从南疆千山万水的来镜楚,要等到什么事啊?   小宝无敌的哭声折磨了她一天一夜后,到第二天凌晨,沈青才终于想到安抚住小宝的办法。   她好不容易想起现代看到小贴士,小孩会因为两三个嘈杂声音同时出现而安静下来,后来她试了一下,果然成功了…从此小宝就黏住她了,这又让夏侯湛气的跳脚了,立即派了三万雷骑大军出征找云直和苏羽回来。   沈青无语的觉得,他们其实应该先派人去找一下紫衣兄才对,因为自从他那天说出门去看戏,就再没出现过了,比起明说了去度蜜月的云直和苏羽,貌似还是紫衣兄这种突然失踪下落不明的人口比较值得担心,可将军明显比较在意小宝喜欢缠着她的事,对高靖的生死完全置之不理了…   后来沈青才知道连高氏宗门都没有紫衣兄的消息,反找到将军府来了,将军大人这才派人出去寻找,沈青暗暗疑惑,这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是因为那天奚落他太罗嗦才会找不到老婆的话说的太重了?可紫衣兄看着也不像那么脆弱的样子啊…   百里族的长老和苏羽的父亲肯定是用游山玩水的方式来的,从南疆到镜楚,足足走了三个月才抵达真煌城,在这三个月内,沈青俨然有成了一个好母亲,照顾粉嫩可爱的小宝已经变得非常得心应手,夏侯湛开始还会被小宝的可爱好玩迷惑一下,可每当忍不住抱一下他的时候,嚎啕大哭的声音又马上把他必须尽快找云直和苏羽回来的神经挑起来。   三个月后,小宝终于被疼爱他们的一群爷爷和外公接手照顾,夏侯湛十分开心,他和青萝终于解脱了,哪知道刚想开了一坛清香的果酒庆祝,失踪三个月的高靖又突然出现了,而且刚一出现就要求青萝立刻跟他走。   后院凉亭内,沈青一头雾水的被紫衣兄拉着一只手臂,正奇怪他打扮变了,怎么没穿他一贯穿的紫衣服,高靖就激动的要拉她出门,沈青没被拉动,急忙的问,“你先等等啊,你要拉我去哪啊?!”   高靖没说明原因,简单利落的说,“去还你欠我的人情,去帮我吹一次麒麟骨笛!”   “啊?”   还听不懂?高靖气结,直言不讳的说,“当初你女扮男装跟夏侯湛闹得谣言四起,多少人道现在还以为我们俩是断袖,你就是他娶的一个幌子而已,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子,你就帮我一次忙,稍稍吹一首曲子就好,这不会难为你吧?!”   “不难为不难为!当然不难为!”沈青兴奋的一下就跳起来了,一连串不停的问,“那女的在哪?要我在哪吹笛子?吹什么曲子?你只管说,我一定言听计从,一切照办!”   “不准!”夏侯湛冷着脸色一手把刚开封的酒坛盖好,一手占有欲极强的把青萝拉回自己的身边,要青萝再去碰那个麒麟骨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本将军不准!你找别人吹笛子去,爱找谁找谁,就青萝不行!”   高靖又气又急,“能找别人我还来特地跑回来请她干嘛?我自己也会吹笛字,可全天下就只有沈青萝能行嘛,麒麟骨笛只认她,也只有她有本事驾驭风神,唤动那些飞禽走兽,她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夏侯湛满不在乎的反问,“你找女人,跟驾驭风神和唤动飞禽走兽有什么关系?”   高靖闷了一下没说真正的原因,岔开话题,孤注一掷的问,“总之帮不帮?一句话!”   “帮!”   “不帮!”   沈青和夏侯湛的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相对而视的回眸看了一下后,沈青真心觉得将军越来越过分了,就算是害怕她因此受到伤害,那也不能连朋友难得摆脱的忙都不帮嘛,何况这好像真的关系到高靖的众生幸福,她也的确欠了高靖好大一个人情,怎么能不还,怎么能不帮?!   “杏儿,去房里把麒麟骨笛拿出来!”不管将军的意愿,沈青扬声就放话了,这次怎么都不能听将军的。   “你敢动一下那东西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一定要帮,你要是还想蛮不讲理的不答应,就把我劈了好了!”   “沈青萝,你敢跟本将军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敢?!反正我都‘死到临头’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高靖惊在一旁,着实没料到自己两句话会引出他们夫妻这么激烈的争吵,歉疚万分的左右看了看他们,在他们两人僵持不下,他正犹豫不决的不知道该先劝哪个人好的时候,方才没看懂眼色的杏儿已经屁颠屁颠的抱着装麒麟骨笛的锦盒过来了。   沈青看了将军一眼,上前开了锦盒要去拿骨笛,谁知刚打开锦盒,身边就骤然闪过一道急速锋利的光影,利剑铿一声击在骨笛的身上,杏儿手里的锦盒立时就断裂了,并着骨笛一起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啪一声,传了几百年的绝世神器,从前能给她当兵器迎敌的麒麟骨笛竟就突然碎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震惊了,杏儿吓得连退好几步,差点意外姑爷是要杀她了!沈青回头看了看怒气凌然手执青虹剑的将军,又看了看地上的麒麟骨笛,简直不敢置信,让他劈,他还真的劈啊!?而且,他竟然能把绝世神器给劈断了!这什么臭将军啊!   高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的泡妞计划会失败,低头惋惜的看着碎裂的麒麟骨笛时忽然发觉一丝异常,几步上前,拾起已经不再危险的麒麟骨笛,怔怔的打量着有血色妖红的那一段,才看两眼,骨笛上的一尾妖红竟像活的游龙一般,在高靖将它举起来之后骤然飞了出来,在空中以诡异的姿态飞舞一阵后直冲沈青萝的方向,噌一下飞速的撞击消失在她的身体里。   *   沈青不知道这奇遇应该叫什么,跟将军吵一架害的他一怒之下把麒麟骨笛劈碎了,可再然后,她身上的毒竟被骨笛上的血色妖红解了…按高大夫的说法,是麒麟的血把赤血蛇的毒压制住了,虽然不知道她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特殊体质,可至少可以完全确定,要是没什么意外情况,两年后,她肯定不会死…   莫名其妙解毒的那天,麒麟骨笛碎了后高靖很是失落,郁郁寡欢的走了,入夜后沈青睡在将军身边,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里,她又站在有些熟悉的巨大广角桌案前,四周仍是黑洞洞一片,沈青观察了一下,晃悠悠的记起之前梦里的那个大胡子,想到这以为今天那个大胡子又想给她写什么奇怪错别字给她,于是没等大胡子喊她,就主动扑上去想看看是不是跟她猜想的一样,还想顺便看看大   胡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哪只才垫脚把头探过去,那个大胡子拿着一方巨大的板尺狠狠的敲了她脑袋一下,这一下疼的沈青呲牙咧嘴,揉着脑袋大叫,“你你你,你打我干什么呀!”   粗厚的声音威严道:“该我先问你才对,我不是已经写一个字给你了嘛?你还来干什么?”那声音咳了咳,闷闷道:“以后不要再来了,我这又不是饭馆!”   沈青一直揉脑袋,听他说完,广角桌案又准备要飞走了,“嗳嗳,你先别走啊!你说完了,我还没说完呢!”说着就连忙扑拉住那张桌子,无奈桌子太高大,她太瘦小,明显像在演大人国奇遇记,就在沈青怎么也拉住大桌子苦闷不已的时候,大胡子带着桌子又缓缓飞回来了…   明显是在故作威望无比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再多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青又连忙站起来,垫脚攀着桌案能看到的依旧是他的大胡子,看清长啥模样的事只好作罢,于是问道:“你上次给我那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没头没尾的…我没看懂啊,你不能多写几个字吗?或者你现在直接告诉那个字是什么意思也行。”   “哎呀呀,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大胡子说着就拿起板尺,好像又准备要敲她的样子,沈青连忙躲开了,反驳道:“我哪里笨了?确实是你没说清楚嘛!”   大胡子恨铁不成钢的啧了好几声,然后用粗厚的声音开口说道:“还说不笨?上次你不是许了一个愿吗?我给你写了一个准字,不是已经成全你了嘛?你怎么还这么笨的听不懂?!”   “你准了我的愿望?”沈青诧然,心里满是惊讶,回想了一下后,连忙问道:“是我说只要将军没事,我就离开的那个愿望吗?”   “啊?”大胡子的声音听着很疑惑,“有这个愿望吗?我只听你嫌我小气,只满足你一个愿望,不让你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就给你写了一个准字,多满足你一个愿望嘛,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愿望?”   沈青大惊,连连挥手,“没有没有,没有别的愿望了,谢谢谢谢,不用多满足了,一个能赚钱,一个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我有这两个愿望很够了!”   “呵,你要再多想一个愿望也没有了~”大胡子古怪的大笑起来,符合着笑声一边摸胡子一边敲板尺,哪知道两边动作不协调,摸着摸着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胡子扯了一撮下来,板尺的声音顿时停了,沈青看着他震惊看着自己胡子的搞笑样子,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要真是个神仙,可真的是个傻神仙啊!~~~   大胡子恼羞成怒,板尺敲的越来越响,充斥整个黑暗角落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响起来,“都是你,都是你,快走快走走,以后都别来了!”   沈青捂着耳朵躲声音,觉得有人狠狠踢了她一脚,惊诧自己脚下悬空,一踩一蹬猛地一下从梦里惊醒了。   身旁的夏侯湛轻轻一挥手就点亮了桌上的烛台,疑惑的搂着她问,“怎么了,怎么了?你做恶梦了?”   沈青缓缓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轻轻摇头,抿嘴笑道:“不是噩梦,应该是美梦。”说着换了个姿势,一脸心满意足的窝在他的怀里,原来老天爷是准了她两个愿望呢,虽然大胡子不着调,让她现在才理解明白,可她仍是感激的。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她能赚好多的银子,还能和将军永远在一起,携手白头…   沈青嘴边掩不住满心欢喜的悦然,喃喃的说,“将军,我爱你…”   夏侯湛一下紧紧抱住她,笑着问,“说什么呢?太小声了,听不见?”   沈青皱眉不肯再说了,腰边的怕痒的死穴却被将军抓了好几下,登时扭得动来动去,攀着将军想夺开,一蹿身却被他奸计得逞的吻住了,“再说一遍。”   轻柔的声音软软的浮动她的心头,沈青笑着一点点退后,纠结了半天,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将军,既然我的毒已经解了,那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嗯,这主意不错,本将军被你吵醒了,正睡不着…”将军大人欣然同意,而且早已着手行动了。   沈青闷了闷,“唔…?”衣服什么时候没了?!   【全文番外阿蓁   活了二十七年的高氏宗门准继任人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这么的危机重重!   高靖向来是很自信的,因为从前从没遇过什么他不懂不会不知的事情,他是四大宗室这几百年来年纪最轻的宗门继任人,他会医术,会功夫,有遍布整个天下的消息脉络,这二十几年来,几乎所有的事都逃不出他的谋算和预测,处事应变时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本领之一。   可今天,他却狠狠的吃瘪了…   事情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他顶着八月的毒日头出门,准备去戏院看看他们刚从大周请来的绝世名角,听说新来的名角唱戏唱的十分好,剧目又刚好是他喜欢的,于是他便兴冲冲的出发了,哪知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收到戏院的名角因为重感冒不能演出的消息。   名角唱戏的日子改期了,高靖的好兴致一下散掉大半,本想转道回将军府,晃悠悠想起沈青萝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说的话,顿时又不想回去了,站在大马路上用折扇随便点了个方向,清闲悠然的准备去逛一圈当散心。   其实说起来,这危险来的时候真的是躲都躲不过啊,他怎会料到自己随便一点就点到去往城外灵隐寺的路,去寺庙也没什么,全当是他避暑偷闲,找方丈大师聊聊佛经也不错,谁知道就在去的半路上,走过通往灵隐寺的残破湖桥时,那个残破湖桥竟然突然莫名其妙的断了!   断桥啪的响了一声,一听到声音时高靖就立刻警觉事情不妙,可惜觉得不妙也已经来不及了,他一脚猛陷下去,好不容易抓住两旁的桥栏,就立时感觉到卡在桥板上的小腿传来一阵剧痛,高靖第一反应是必须立刻自救,当然,不选择求救也是有原因的,一是不愿欠别人人情债,二是不能让高氏宗门丢脸。   其实他现在想求救也没用,因为灵隐寺人烟稀少的平常极少有人来,于是在这种天有不测风云,倒霉起来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挡不住的情况下,没能自救成功的高靖生生从湖桥上掉下去了。   当然,这只是他噩运的开始,湖桥下面川流不息的湖水流的十分急,接到掉下来的高靖后,以每秒三至五米的流动速度毫不客气的把他卷走,转眼就看不到刚才下来的湖桥了。   接着,高靖又一次无法自救,因为高氏宗门这一代的准继任人,虽然本领非凡,事事精通,可唯独,不会凫水…   高靖被湖水猛呛,仓促从湖水里爬起来,被卷着带走的同时努力想从湖边抓住什么让他停下来,谁知东西没抓住,湖道分割的中央眼前赫然出现一颗巨大石头,奔流不息的湖水卷着他一刻不停的猛袭过去,高靖唯独能做的是转了个身,没让自己的脑袋撞上去,可这一下撞击在他半个后背上的巨大力量也已经把他打得七荤八素的了。   遇上像这样的倒霉时候,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什么的,能顶个屁用!这是高靖昏迷前唯一想到的念头…   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在这种噩运连连的时候能得救是令人高兴的事,高靖颇感欣闻,落难时总能深切体会到人间处处有真心,好心人多过冷眼人的真理,可让他没想到,得救也完全有可能是更倒霉的开始…   醒来第五天,高靖躺在床榻上,眼睛一直望着床榻旁一身素白脸上还蒙着白纱的姑娘,目光的集中点是她纤纤手指拿着的尖锐银针。   高靖仔细看了一阵,感觉她是来真的,立时猛吸一口气,流利的出声道:“阿蓁姑娘,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看,我右手的大拇指已经可以灵活自由的弯曲了,你其实完全可以不必为我特地重新学针灸治疗,特别还是在你师父出门在外的时候,古人写医书的时候都喜欢卖弄文笔,并不十分浅显易懂,也许未必是你现在理解的那个意思,不如…还是等你师父采药回来再说吧?”   没错,他就是被这位姑娘救的,这位名叫阿蓁的姑娘跟着师父在山谷里学医采药,高靖开始还以为,自己被湖水卷的遍体鳞伤,能被这样的美丽姑娘所救简直是三生有幸的好事,万万没想到这位姑娘跟着她的所谓师父学医,却连基本的包扎伤口都不会。   她从湖里把浑身是伤的自己捞上来后,二话不说就兴冲冲的把他拖回来了,在他昏迷不醒的情况下把他的衣服扒了,在他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帮他处理伤口,在他昏迷不醒的情况下,把他包扎成一个粽子…   这些事,都是他醒来疑惑问起时,阿蓁平静自然告诉自己的,包括扒光衣服那段,她一个姑娘家,说到这样的事竟然完全不害臊。   阿蓁看着他的目光镇定淡然,眼底还有些慈爱的祥和,“大拇指可以灵活弯曲代表不了什么,你本来也只剩那根手指能动的,你不必这么紧张害怕,之前你不是已经见识过我的本事了吗?难道你还怀疑我不是大夫,还怀疑我的医术不成?”   她淡然清雅的说话声音听着十分端庄沉稳,大气凌然中带了几分尊贵的超然,俨然一副举世神医的姿态,高靖起初也被她这番神医似的姿态欺骗过,不过他很快看出破绽,一个连伤口都不会包扎的大夫,医术会高明到哪里去?!   可在他怀疑质问,又听她面不改色的背完半本医书‘证明’后,高靖也只能选择相信了,选择相信不仅是因为她把极难的医书背的滚瓜烂熟,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知道现在深谷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他不信她,应该会被她弃之不顾的扔出去自生自灭。   后来高靖深刻知道自己太错了,他就算说不相信她是大夫,也肯定不会被扔出去的,因为她完全是在拿他当她学医施药的试验番外治病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能把那么难的医书背的滚瓜烂熟,更不清楚她背的滚瓜烂熟却仍是不懂救人,可清醒后的这两天,他已经清楚认识到这女人真的十分可怕,明明只懂医术皮毛却死不承认,硬觉得自己医术高超,就像现在,她只拿着医书看了两遍,就准备亲自上阵为他针灸治伤,这哪是要救人,简直是在杀人!   高靖无奈,怀着置身虎口的凄凉和惶恐,继续规劝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是学医的,对医术的理解应该…与你不相上下,我左右思量你这针扎下去极有可能影响我下半辈子的生活和幸福,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能更慎重一些。”   “哦。”   阿蓁淡淡应了一声,高靖以为她总算听进去了,差点喜极而泣,正感动的时候又听她晃悠悠的说道:“既然你也是学医的,那你更应该理解相信我,医者父母心,我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你来了之后我只能睡硬塌,实在不舒服,所以,你放松点,让我在你百会穴的位置扎一下。”   “什么?!”高靖大惊,百会穴可是人的死穴!是随便能扎的地方吗?这女人真的是要杀他啊!“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碰我的!我宁愿落个终身残疾也不要死在你这女神棍手里!”   包着粽子一样的高靖一点点的挪到床榻里边,这两天彬彬有礼的‘友好相处’已经不复存在,为了他的生命着想,坚决不能让这个女人为他治病!   阿蓁坚持不懈,就算被说成女神棍都没生气,只是继续劝道:“你合作一些,很快就好的。”   这话听在高靖耳里却是‘你合作一些,很快就死的’,听完顿时更加惊恐了,他用尽了仅剩的力气挪开,可他越躲,阿蓁就越靠近,挪到墙角的时候,他已经躲无可躲了,高靖急得语无伦次,“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我是高靖,我是高氏宗门继任人,我的伤我自己能治,不用你费心了,你快别过来,我绝不让你动我一下的!我…”   阿蓁见他不配合反而越来越激动,顺手摙过一只木勺,在他说不停的时候,嘣一声敲在他的脑袋上。   ……高靖晕过去了。   终于安静了。   阿蓁洒脱的扔了木勺,拉着他挪回原来躺的位置,伸手摸到他头顶百会穴的位置,刚准备开始扎针,手又蓦地停住了,皱眉缓缓抬头,唔,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是高靖…?   阿蓁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后起身默默把银针收好,然后转身到圆桌边掀了一只青瓷白花的小碗,从袖子里拿出一柄赤红匕首,匕首手柄处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她握着匕首在自己光洁如玉的左手臂轻轻割了一刀,鲜血落在小碗里,集了小半碗后,拿纱布包了包自己的伤口,然后端着小碗把血全喂给他喝了。   完了后在床边站了站,看着他的眼神满是不能亲自动手诊治的惋惜,最后无奈的说了两个字,“麻烦。”   高靖再醒来,是被敲晕的十天后,他十分惊奇自己没死,非但没死,身上的伤势还已经好了许多,只剩脚伤还没愈合,身体其他地方已经基本能动了,内伤能好的这么快,应该只有一种可能,“你师父回来了?”   “没有,关我师父什么事?是我救你的。”阿蓁坐在圆桌边斟茶,淡然说话的时候茶杯不小心摔烂了两只,她很自然的伸脚把破碎的瓷片哗啦哗啦的扫到桌底下,仿佛没打烂过东西似的完全没当回事。   高靖眼角扫到桌底还有不少碎瓷片,一下明白她肯定经常打烂东西,虽然对她的举动很无语,可对上她之前的言行举止却反而感觉不奇怪了,他很不相信是阿蓁救了自己,可她师父确实没回来,他也确实好了,真是件怪事…   高靖开始了在深谷养伤的安静日子,这湖畔的茅屋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着,所以他们白天朝夕相对,晚上同榻而眠…呃,会一起睡也是有原因的,先提出来的是阿蓁。   高靖听到这事的时候十分震撼,当初听她说帮自己换衣服时就觉得她对男女之别看的很淡,可这样好像太淡了吧?他是正常男人,可才认识没多久就上床,这好像太快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一起睡,不好吧?”   “我这只有一张床,而且我们只是躺在一起,我是女人,你是不喜欢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你昏迷那几天,我也一直睡你旁边的。”阿蓁说完,抱着一张小毯到床榻里面惬意的躺好。   “……”原来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正常男人,高靖诧然明白后顿觉有些头疼,心里暗骂该死的沈青萝,他‘断袖’的破名声竟连这深谷里都能传进来!   正想跟阿蓁说清楚,他不是断袖,且绝对喜欢女人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脸上仍罩着轻薄的白色面纱,一身素白,映着窗外的翕然月光,安静恬然的像一朵白莲花,高靖微怔,竟不觉傻傻的看痴了。   鬼使神差的,他忍了想说的话,挪了挪身子在她身旁躺好,闻着她身上的清淡草药缓缓入睡。   他一向很认床,恶习难改,自离开高家后没一日真正入睡过,可这一夜,他却意外睡的很好,所以自那以后,他不仅不排斥还十分喜欢与她同睡。   朝夕相对多了,高靖开始慢慢更了解她,知道她的家乡在金川,她个性冷淡也古怪,爱好和兴趣十分之多,琴棋书画、医术、烹饪美食、手工女红等等,可她除了医书背的极好,其他全只懂皮毛而已,她说话不温不火,却有气死人的功力,他活这么多年,除了沈青萝外,还没哪个女人让他如此深刻的挫败感。   “阿蓁,我自己的衣衫呢?紫色的那件。”熟悉起来后,他自作主张的换掉了客气的称呼。   “哦,”阿蓁应声,从灶台旁边抽出一条脏兮兮臭烘烘依稀还能辨认出是紫的颜色的破布,“我正缺一块抹布,看这料子蛮不错的,就用来当抹布了。”   “那是我的衣衫,你怎能不经过我的允许就用来当抹布!”高靖气结,穿着自己单衣坐在床榻上抱怨,“你这样让我穿什么?”   “你的衣衫本来就破了,跟抹布没什么区别,”阿蓁说着顺手把抹布扔回去,拍了拍手,“要实在不行,你可以穿我的。”   “我是男人!”怎么能穿女人的衣服?!   “嗯,可你也喜欢男人啊,那你穿女人的衣衫,不是正正好吗?”阿蓁食指碰了碰下巴,依她的理解,高靖和夏侯湛,应是夏侯湛属于强势的一方。==   高靖有种想捶胸吐血的冲动,可偏偏为了能和她一起睡,他又不敢把自己其实喜欢女人的事说出来。   “怎么样?我选一身给你吧?”   “不要!”   “为什么啊?你不说想出去透透气吗?”   “就算我光着,我也不穿你的衣服!”   “你嫌我的衣服不合身吗?没关系,我可以改改,这两日我女红学的很有进展。”   高靖无语汗颜,前两天她说要绣鸳鸯,最后绣了一团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惨不忍睹之余还把自己身上穿着那件衣衫缝进去了…这也叫有进展?见她兴冲冲的想去改衣服,高靖连忙出声阻拦,“不用不用,我不穿女装!”   “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高靖情急之下开始努力瞎掰,“因为我早已经决定不再喜欢男人,可惜医者不能医,我一直不能治好自己喜欢男人的毛病,但是我心意已定,所以,我绝对不能穿女装,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努力做回真正的男人,就一定要摆脱这些东西!”   高靖不知道多艰难才说出这样的话,可话音落下后,房里一片寂静,阿蓁半天没出声,高靖以为她已经开始怀疑了,正满心敲鼓,揣摩不定她的反应时,她却忽然疾步走了过来。   “我觉得你这决定十分正确,既然你心意已定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应该穿女孩子的衣服,不过,你刚才说以你的医术都治不好自己喜欢男人的毛病,既然你治不好,我也是大夫,不如我帮你治吧。”   她黑亮清澈的眸底闪动耀眼的微光,高靖知道,阿蓁遇到十分感兴趣的事时就会这个样子,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那番骗人的话,竟引起她想挑战‘高难度’病症的激情。   “怎么样?”   “这个病,应该很难治。”   “没关系,我不怕难,而且,既然你心意已定,让我试一试也无妨对吧?说不定我就能把你治好。”   高靖咽了咽口水,她是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要帮他这个做回‘真正’的男人得做些什么事呢?“那…你准备怎么治番外无耻   阿蓁信誓旦旦提建议时想的是,只觉得要是她能把高靖治不好的病治好,那从某种层面上说,她的医术就已经超过有神医之称的高靖了,虽然她曾有过把普通病症治成不治之症的先例,可她明明通晓医理,普通的病治不好,说不定反其道而行,面对这种非一般的疑难杂症,她就可以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了!   而高靖,说实话,他承认自己除了睿智聪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等等优点外,还有一个小缺点,就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死皮赖脸跟厚颜无耻。   (沈青后来听他述衷肠,被他这极厚颜无耻的想法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一丁点?您那比天高比海深的无耻哪是一丁点啊,您太谦虚了!)   (敲,别打岔!)   开始时他也只觉得阿蓁很古怪很可怕,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已经对阿蓁动心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次她热心帮他换脚上的膏药却弄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她一边做饭一边背医书,结果把不能吃的药材都煮了端上来的时候;做任何事都错漏百出却还总爱故作淡然的时候;还有每晚自然契合相拥而睡的时候…   所以在她提出为自己‘治病’时,高靖没拒绝还欣然同意了,虽然厚颜无耻之余也良心发现的感觉,自己这样骗她,要是越骗越深,等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估计会气的永远都不原谅他。   永远都不原谅他,这太严重了,一想到会有那样的后果,高靖就莫名恐慌。   可高靖后来又想到,其实他可以借治病的机会努力让阿蓁也喜欢上自己,那样,她说不定就会因为太爱自己而原谅他善意的谎话,正所谓人不无耻枉少年!厚不起脸皮套不着娘子,关系到他下半辈子的幸福,所以恐慌归恐慌,无耻还是继续的无耻…   阿蓁在高靖同意后,淡然的兴冲冲的研究了好几天,最后终于得出了她认为的最佳诊治方案。   “你得把我当成你喜欢的人,不能喜欢就假装喜欢,我努力帮你消除对女人的偏见和误解,让你认识到跟女人一起其实比跟男人一起好,你就会开始喜欢女人了。”   方案陈词总结如上,天真的阿蓁不知道,这段话正中某人下怀,而她也就此走上了被拐骗的康庄大道…   以下是阿蓁如何被高靖拐骗的小结记录:   吃饭时,高靖呵护备至的为阿蓁夹菜,不是放在她碗里,是殷勤递到她嘴巴前面的,阿蓁愣愣的稍稍退后,隔着面纱说道:“我自己可以吃,不用你喂。”   “不一样,现在你是我喜欢的人,我自然要对你很好。”   阿蓁凝着柳眉把他夹得菜吃了,然后高靖厚着脸皮等她喂自己,示意了大半天阿蓁才缓缓明白,把菜轻轻移过去,对着张大嘴巴的高靖和蔼可亲的淡淡道:“你也吃吧。”   “不对,你也应该像我刚才对你那样。”   阿蓁十分疑惑,“我们双手健全,都没有残疾,为什么非要那样?”   高靖故作痛心的微微偏头,扶额道:“就是因为你们女人这样冷淡,这么不解风情,不懂温柔浪漫,我才会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的。”这女人真是朵奇葩,前一刻才说要让他对女人改观,现在却依然我行我素…   阿蓁这才恍然大悟,也感觉自己太失误,竟然忘了身为医者的职责,“我明白了,”说着就尽职尽责的放下自己手里的碗筷,端起他的,“以后吃饭都由我来喂你。”   高靖微笑着点头,虽然从此后,每顿饭都吃的‘危险重重’但他依然十分欣喜满意。   *   睡觉时,阿蓁睡觉一向准时,抱着她喜欢的小毯子躺好后,不一会儿就能进入梦乡,这天两人躺下后,高靖硬拉着不让她睡,“说起来,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既然你也决定帮我治病,可不可以把面纱摘了?”   阿蓁犹豫,“师父说我长得不好看,让我带着白纱别摘下来。”   高靖一脸黯然,“连喜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   阿蓁听完觉得确实有些道理,于是轻轻把面纱摘了,夜风轻拂,精雕细琢的婉约面庞上迎着清淡月光,宛如翕然承辉的绝美白莲,眼眸清亮,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然恬静,却能让人有动人心魄之感。   “你师父肯定有眼疾,怎会说你长得不好看,”高靖傻傻的说完,然后带着掩不住的喜悦喃喃说道:“我喜欢的人,原来长这个样子。”   阿蓁蓦地愣了一下,脸上不自觉浮上两朵红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不好意思,难道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太炙热了?嗯,那应该是她这诊治的方法很有效呢,高靖好像已经开始喜欢女人了。   腰间被人拉动,身体被牵引着靠近他怀里,阿蓁疑惑,“为什么抱我?”   “我觉得应该要抱一抱你,我才会开始喜欢女人,”   “哦。”阿蓁默默的应声,一阵悉索后,又继续疑惑的问,“那现在为什么亲我?”   “我觉得应该要亲一亲你,我才会开始喜欢女人,”   “唔?唔…”   阿蓁再没法继续问心里的疑惑,高靖吸允着她带着清淡香气的迷人唇瓣,心底的渴望在抱的越来越紧时逐渐的扩大再扩大,唇舌带动着她稚嫩的不知反应的香甜千回百转,呼吸也变得愈来愈急促,在阿蓁被吻到无法呼吸,拼命敲他胸膛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可抱着她的手仍是不愿松开。   “你…”阿蓁大口的喘息,摸了摸唇瓣的酥麻,只觉心里有些怪怪的东西来回浮动,你了半天也说不出想说的话,高靖发问,“我怎么?”   “我感觉…你好像已经开始喜欢女人了。”   高靖愣了一下,立刻带着故作忧伤的扯谎,“其实刚才亲你的时候,脑子里还会浮现起别人的脸,我的病应该还没好,不过我很喜欢亲你,或许以后让我多亲一亲,我的‘病情’就能好的更快了。”   “…哦。”阿蓁默默的应话,高靖在心里偷偷狂喜,阿蓁被他抱着,看不到他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奸诈模样,半晌却听阿蓁又说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夏侯湛,刚才你亲我亲的这么认真,原来都是想着他。”   “……”   高靖脑中回想过夏侯湛冷冰冰的脸,顿时有种作呕的冲动,自作孽不可活,他才没想着夏侯湛!他脑子里想着全是她…看来以后胡说八道必须有限制。   “不说那些了,早点睡吧。”再不睡,他怕自己忍不住冲动,会做出别的什么坏事…   阿蓁没意见,她一到睡点就开始犯困,躺下后又被他拉进怀里,困意汹涌,想到他肯定是想多抱一抱自己才会喜欢女人,也就没多问什么了,找个舒服的位置,卷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高靖正在‘兴’头上,并没多少睡意,看着怀里安稳入睡的女人,嘴边清扬起甜蜜的笑意,其实他心里一直有许多疑问,她生的这么漂亮,来自遥远的金川,为什么会独自一人住在这深谷里?跟着师父学医,可他在这养伤的这两个月一直没见她的师父回来。   深谷不能与外界通传消息,不然他可以轻易迅速知道关于她的所有事,可他却不想那样做,他更希望就这样不被外人打扰的一点点了解她,认识她…   他喜欢的人,阿蓁,阿蓁…   在心里轻轻呼唤她的名字,然后侧身拥着她轻闻发香,一如这许多日相处时的拥抱睡姿,阿蓁没有醒,只是在他怀里缩了缩,睡得更安稳了。   *   再后来,阿蓁逐渐习惯了他对她的亲昵举动,亲吻变得像吃饭般平常,高靖还好不容易的教会了阿蓁回应自己,这让他暗地欣喜若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果然是很有道理的,一想到当初自己噩运连连,现在却能幸运的抱的美人,心里就别提有多欢快了,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带阿蓁回去跟沈青萝耀武扬威。   可他们相处将近三个月的某一天,高靖原本的好心情突然变差了,因为他发觉阿蓁愿意被他抱,被他亲,都是因为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她的病人,并且只一心想着要把他治好,根本…没如他所愿的喜欢上自己。   心情太差,以至于他一天都吃不下饭,脚伤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他还是赖着不肯走,因为他的病还没治好,的确,他的心病不仅没治好,还更严重了!   在心情这么差的情况下,高靖终于找到发泄怨气的消遣,深谷茅屋的后院竟然埋了两坛陈年佳酿,既然心情这么差,美酒这么香,那岂有看着不喝的道理,于是便拉着阿蓁一起喝酒,阿蓁以为高靖对他始终不能康复,不能喜欢上女人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就什么都没说的陪着他喝她师父十分珍爱的陈年佳番外娶妻   高靖从前偶尔跟沈青萝喝酒,不过只限于沈青萝看着他喝,虽然能聊天解闷,可不能干杯同醉着实很无趣,遇到阿蓁,他惊讶了,沈青萝是滴酒不沾,多闻一会儿就会醉的人,可阿蓁的酒量却极好,感觉肯定比他要好,几乎能和小酒鬼百里云直有的一拼了。   面对酒量这么好的女人,喝过三巡已经微醺的高靖立时起了斗志,跟着阿蓁连拼的喝了十碗,十碗过后,两人都还没倒下,阿蓁看着还是那样淡淡然的样子,只是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   “唔,师父的酒有些年头了,容易上头。”   阿蓁一边说一边看着桌边的碗,只是想着,不能再打破这个碗了,再破明日她就没有碗盛饭了,因为茶杯也已经被她摔光了…正想着要是真破了她也该扫一扫桌底的瓷片时,高靖的气息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起身拉着她站起来,一把拥进怀里,眼眸相对,凝视着她的眼眸满是缠绵的情意,可她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波动,天真无措的站在他怀里,他心头瑟瑟的紧了一下,下一刻唇瓣径直封住她的红唇,微凉的一瞬,是美酒的冰度,过后全是绵绵而来阐不断的滚烫火热。   阿蓁怔住了,想到他是病人,只好任由着给他亲,可激烈的吻了一阵后开始发觉他与平常的不对劲了,他的手…她的衣服…她慌不择路的要逃开避开,可他却完全不给任何机会,高靖带着隐藏了许久的渴望肆无忌惮的吻她,越临近极限的,目光就越沉淀,停下后,他定定的看进她的眼眸。   等不到她说话,他俯身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撇下桌上的美酒,转身时阿蓁的脚不小心碰到瓷碗,她珍珍重重的碗最后仍是摔破了,可她没工夫在意那个碗了,她抓着高靖的衣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抱着她回到他们夜夜相拥而眠的床榻,阿蓁有些慌乱的望着他,四周的逃路都被他封住了,“高靖,你喝醉了,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男人了?”   “没有,我知道你是女人,一直都知道,”他望着她,深邃的目光满是危险的气息,“你不是说要帮我治病吗?那这也是必须做的,阿蓁,这是我们必须做的。”   “可,可不是只要亲亲抱抱就可以了吗?”   “不可以,那些还不够。”远远不够,他一边说一边亲吻着她的脸颊唇瓣,手边也已经褪开她的素白锦袍…   *   一夜欢情,高靖却觉得十分圆满,阿蓁却仍是淡淡然的样子。   生米煮成熟饭,高靖只觉就算阿蓁气自己骗她,她已经是他的人,肯定逃不了的,于是他筹备带阿蓁离开深谷,“虽然我们都喝了酒,可我要了你,自然要对你负责的,阿蓁,我想娶你为妻,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高靖说的诚恳而小心,他期望得来阿蓁的点头应许,可等来的回答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是大夫,你是我的病人,我只是做了为你治病该做的事,你不必对我负责的。”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啊!”   “你放心,我不在意昨夜发生的事。”   “可我在意啊!”高靖显的有些激动,心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动完全一根筋的阿蓁,有时见她懵懵懂懂却执着己建的模样,真恨不得直接把她绑了带回去。   阿蓁眨了眨眼,缓缓问道:“你在意?”   “嗯,我在意,十分在意!”高靖拉着阿蓁的手紧握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了,不只是想要对你负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妻子,阿蓁,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阿蓁愣了小半会儿,第一反应是,“高靖,你的病好了?你喜欢女人了?!”看来她的医术果然很好啊。   “我本来就没病,那些说我与夏侯湛断袖的传言都是假的,只是当初沈青萝女扮男装还硬说她是我,才会闹出那个误会,我一直都是喜欢女人的,阿蓁,我喜欢你啊。”   阿蓁怔住了,说出一切真相的高靖也默默无言了,他静静等着阿蓁的反应,即便是气他恼他,他也认了,只要阿蓁能听进自己的心意,把她对自己的心意也表露出来,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清楚知道阿蓁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她太一根筋,太看不懂自己的心。   紧握的手早已被阿蓁脱开了,高靖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她说话,缓步靠近,想继续说点什么解释一下,正想开口,却听阿蓁终于出声了。   “我们的碗全都打碎了,茶杯也都碎光了,没有碗碟,今天就吃不了饭了,你出去买些回来吧。”   高靖诧异了半晌,目光执着的看着她,势必要在今天得到想要答案的执着,“阿蓁,你在逃避吗?”   “你想徒手吃饭吗?”   “……”   拗不过一根筋的阿蓁,最后高靖只好言听计从的出去买碗碟了,他知道阿蓁在逃避,也觉得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下他们之间的事,他深信只要继续努力,阿蓁就肯定会原谅他,会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意,愿意嫁给他。   在深谷住了三个月,出谷后确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可高靖顾不上感叹这些感觉,迅速去买了碗碟,路人行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高靖选择视若不见,他身上穿的衣裳是阿蓁努力好久才做出来的,虽然样子古怪,可他却穿的很欢喜,回来时,还顺便帮阿蓁买了几本医书和不少鲜肉干果。   脚上的伤一早康复,健步如飞,用了轻功,来回只花了半日,回到深谷后,本以为会见到阿蓁熟悉的脸庞,没想到却在进深谷之前遇上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阿蓁口里偶尔提起的师父,那个说阿蓁不好看的有‘眼疾’的师父,高靖惊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要不是卖家将碗碟包的很好,他只怕已经惊得全部摔烂了,他以为阿蓁的师父应是个七老八十的学医大夫,就算没有七老八十也得有四五十岁,可跟前站着的灰袍男子,鼎头也只有三十岁而已,器宇轩昂,挺拔伫立,俊朗不凡的面容比他更要胜过三分,浑然天成一股无上智者的高雅超然,只是淡淡一站,便已经震慑力十足。   至少,高靖被他震到了,师父怎么能长得比他还帅…太过分了!   师父与他一般高,却带着俯视苍生的眼神看他,高靖瞬时明白阿蓁身上那股怪怪的气场是从哪学来的。   跃过开场白,师父开口便直接进入正题,“你与阿蓁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你离开的时候,阿蓁已经全部的事情告诉我了。”他特意来深谷入口等他,就是为了拦住他。   虽然有些不愿意,可高靖仍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面对跟前比他大上一两岁的男人拱手说道:“我是真心喜欢阿蓁,所以师父能成全我对阿蓁的心意,也希望师父能懂得阿蓁对我的心意。”   师父听完,只是但笑不语的扯了扯唇角,高靖完全不懂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顿时忐忑起来,然后事实证明,他忐忑是对的,一阵后,师父出声说话。   “你要真喜欢她,开始又为何要骗她,引得她做了那么多她完全不会做的事,这样也叫做喜欢吗?”师父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不屑,“阿蓁来自金川,对中原大地的事物都不熟悉,我将她放在这深谷就是不希望她被你这种登徒子欺骗,没想到百密一疏,深谷的入口都被封了,湖水的入口却没能拦住,让你钻空的进到这里来,还叫阿蓁被你吃了那么多亏去。”   “阿蓁是我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就算性子古怪但却一直心地质朴,我也决不允许我的徒儿被人任人欺凌,你骗她这么久,现在只是随便几句喜欢就像将阿蓁带走?”师父十分不悦的刮了他一眼,“如此的话,就算阿蓁肯答应,我也决不会答应!”   “那要怎样你才肯答应?”高靖顿了顿,诚然道:“我承认开始对阿蓁说了谎是我的不是,但我高靖绝不是什么登徒子,我确实真心喜欢阿蓁,要想娶她为妻!”   师父稍稍沉默了一下,端然打量着他一阵,脑中忆起阿蓁与自己说的时候,虽然仍很无所谓的样子,但他看着她长大,怎会看不出,阿蓁言辞之间明显不同以往的情绪,有欣喜也有生气,这已经证明了她也是在意高靖的。   “莫说我不通人情,阿蓁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你真想要娶她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但我决不允许我的徒儿嫁的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只因被人夺了贞操就随便交付众生,你要真的重视阿蓁,我便想试一试你的诚意到底有多少,只要你用最盛大的方式迎娶阿蓁,而阿蓁也愿意跟你,我便不阻拦。”   “怎样盛大的迎亲方式?只要师父说的出,我高靖必然能竭尽全力做到!”他是高靖,如今在这浩洲大陆,会有怎么样的娶亲要求他不能满足,只要能带走阿蓁,他做什么都愿意。   师父侧身踱步,缓缓的走了半圈,然后抬眸出声道:“我与阿蓁都来自金川的天族,中原盛行的娶亲礼数我并不看在眼里,三书六聘只是凡世俗物,敲锣打鼓不堪入耳,我要你以风神为使,百鸟为栏,万兽引路,声势浩大的前来我这深谷迎娶阿蓁。”   金川的天族是庇守麒麟的神秘部族,传闻他们的祖先是麒麟所化,所传后代都为庇守麒麟而活,高靖心里有一些惊讶,没想到阿蓁和她的师父竟然都来自天族,但不管阿蓁到底是什么人,高靖心里一早认定,他要定她了,阿蓁师父开出的条件虽然为难,却还是难不倒他的,这世间能以驾驭风神,召唤万兽的人刚好欠他一个极大的人情,真是沈青萝还债的最佳时候!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急匆匆的拉沈青萝救场,借她和麒麟骨笛用一下,却引来夏侯湛的激烈反应,以雷霆之怒一剑劈了他急用要娶妻的麒麟骨笛,然后,骨笛的妖红血丝救了沈青萝的命,他们皆大欢喜,他娶妻的愿望只能空成泡影了。   他失望之极的返回深谷,因为他应下的迎亲条件不能实现,高靖只好枯坐在谷外的榕树下。   想他高靖平生什么都不缺,最缺桃花,从小到大没遇过一株正经桃花,想嫁他成为宗室夫人的女人是不少,可那些他都看不上,如今终于让他遇上了阿蓁,他们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他却还不能娶她过门,她那个师父这么难对付,要真的加以阻拦,他跟阿蓁就是被拆散的鸳鸯了,想到日后也许再见不到她,也再不能像从前一般天天拥着她入睡,高靖的心就顿时隐隐作痛,这种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一点夏侯湛对沈青萝,还有云直对苏羽的感情…   “我让你买碗碟,你怎么去了这么多日?”   身后传来阿蓁的声音,高靖立时起身回头,果然看到阿蓁淡淡然出现在身后,仍是一身素白锦袍,罩着面纱,迎风翩然而动,他欣喜的走过去,“我已经买来了,那天你师父不准我入谷,我只能拖他转交了。”   “哦,”阿蓁恍悟了一下,“原来那些是你买的。”   “难道你师父完全没同你说起过?”   阿蓁摇头,高靖见她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事,心里顿时气闷不已,她师父连自己来过都没说,那他要声势浩大迎亲的事,阿蓁肯定完全不知道了。   “师父气我们喝光了他的酒,所以我回避些,这几日不敢与他说话。”阿蓁说着顿了顿,默默的望着他,“我等了好几日也不见你买碗碟回来,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走去哪里?我还没等到你回答我的话,还没等到答应你愿意嫁我,我才不会走!只是你师父拦着不让我入谷,我才没法见到你。”高靖说到这满心的酸涩难过,将她拽进自己怀里,“早知道我现在会这么喜欢你,当初我就不骗你了。”   阿蓁没说话,乖巧安顺的任由他抱着,嘴边扬起清淡淡的笑,幸好她出来晃晃,不然也不知道他没走,只是不能回来。   “对了,你怎么跑出来了?”高靖松了松怀抱,低头问怀里的女人,既然她不知道自己不能进去,为什么要忽然跑出来?阿蓁遇事一向波澜不惊,特地出来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才想起师父在深谷四周布了阵法,平常人出去容易,进来却很难,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又以为你买碗碟买的迷路了,所以就出来看看。”   高靖眸底瞬时泛起雀跃不已的喜色,“所以,你是特地出来找我的?”阿蓁愣愣的没回答,高靖又继续问,“你是想我了,才忍不住出来找我的对不对?”阿蓁仍是没回答,可眼底却有些羞怯的闪烁和回避,高靖已经知晓了她的回答,欣喜若狂的紧抱住她,“我就知道,阿蓁,我就知道,你是愿意与我一起的,愿意嫁给我的!”   *   深谷外坡平路陡,深夏的季节更是林叶茂密,一身鹅黄袄群的沈青缩在不远处密林遮掩的地方偷偷看着这一切,听到他欣喜的高呼后,顿时百感交集,真是,这一幕真是太感人了!她就知道冒着被将军揍的危险偷跑出来找紫衣兄的决定是对的!能见证紫衣兄找到属于他幸福的重要时刻,真让她有种儿子出嫁的感觉,   沈青伸手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准备继续偷窥接下来的正题节目,耳边突然听到悉索的草叶压动声,漫不经心的转头看了一眼却登时吓得跌到一旁,做贼心虚的时候最忌讳被人抓个正着,娘的,这穿灰衣衫的男人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   师父淡淡然扫了榕树下忘我相拥的两人,有低头俯视的看了跌倒的女人一眼,“你和他是一起的?”   沈青傻愣愣的爬坐起来,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师父问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再加上沈青萝刚才跌倒的躁动,榕树下相拥的两个人显然已经不能忽视外人的出现了,高靖拉着阿蓁的手闻声过来,看到蹲在地上的沈青萝后,惊讶了一下,“你怎么到这来了?”   沈青拍了拍屁股站起来,笑笑的走过去,“我觉得我要是不偷偷跟过来肯定会终生后悔,”说着笑眯眯的看了看他和他身后的那个美女,“事实证明,我过来是来对了。”幸好高家的人消息灵通啊,让她及时赶上这两情相悦的好戏~~   “你偷跑出来的?”高靖苦大仇深的看着她,“沈青萝,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我?要是夏侯湛知道你一个人跑到这来,到时劈的就不是麒麟骨笛,而是我了!”   听到沈青萝和麒麟骨笛几个字,师父和阿蓁转头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了一切不同,沈青无语噎了一下,默默略过将军生气的事,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谁说我一个人出来,我当然不是一个人。”   “那还有谁?”   沈青豪迈的挥手指了指深谷外面的外面,“我带了纳都,还有你赤旅骑的三千人马!”   高靖登时有些吃惊,“你带这么多人来这干什么?”   沈青嘿嘿的笑了笑,开始她是怕紫衣兄只在此山中的不好找,也怕将军气她不顾自己安危,现在前两个原因都先不提,她仍感觉这些人马带的很多,“来帮你娶亲嘛!”   师父微带不满的略略皱眉,看着高靖的目光显然是不悦他没有做到迎亲的条件,“我要你以风神为使,百鸟为栏,万兽引路,声势浩大的前来我这深谷迎娶阿蓁,你带三千兵马来作甚。”   阿蓁这才知道原来师父一早跟高靖有这样的协议,沈青这才明白高靖为什么非要拉她来帮个忙,原来离他抱的美人归就差这临门一脚啊!   “可现在能驾驭风神的,召引百鸟万兽的麒麟骨笛已经被夏侯湛劈断了…”   沈青见高靖郁结不舒的样子,轻扬笑容的开口,“我就说这次来对了吧!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还欠你的人情债了!~”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抽出一只精巧玲珑的笛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悦然吹动,悦耳的笛声轻扬而出,在山谷内幽然回荡。   高靖不解沈青萝的意思和举动,阿蓁的师父要他以风神为使,百鸟为栏,万兽引路,没了麒麟骨笛,她怎能做到这一切?可疑惑还没过去,深谷中被笛声带起的异动立时让他张口结舌了。   深谷的幽风吹动夏令红花,在半空中旋转飞舞着,半空盘旋彩鸟盘旋飞翔的身影,谷中地面微动,不一会儿就从深谷的茂密丛林间钻出了无数的小动物和珍奇猛兽。   沈青嘴边轻漫着笑,她也是偶然才知道原来现在自己不用麒麟骨笛,也可以驾驭风神,召唤万兽。   远处还传来马匹的轻嘶声与赤旅骑们此起彼伏的赞叹惊呼声,当真是风神为使,百鸟为栏,万兽引路的迎亲场面!就在师父都看的愣愣出神的时候,半空飞舞的夏令红花被清风卷带着朝阿蓁飞过去,白纱被吹引着带走,露出她绝美的脸庞,夏令红花旋着她的身子转了两圈,有生命般落在她素白的锦裙上,鲜花做衬,已然穿了最好的嫁衣!   直到许多年后,已经和阿蓁成亲许多年的高靖,仍会想起阿蓁那时穿着红花嫁衣的娇美模样,于是对沈青萝后来又欠了他许多人情债的事也就不怎么在乎了,虽然她害自己被谣传成断袖,可要不是她,自己也没法遇上和顺利娶到阿蓁。   后来有一次,沈青无意间从云直兄那知道了高靖对自己的深厚感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去找他,仿佛拉扯大的儿子终于知道孝顺自己的感动,抹掉鼻涕眼泪后,拉着他毫不见外的说了藏在心底很久的心里话,“高兄,感激就不必了,媒人红包装的厚实点就好。”   “……”   ~O(∩_∩)O~高靖番番外六爷   太皇太后在为傅彦澈纳了多位妃嫔后,终于有一位也有幸怀上了龙子,傅彦澈领兵出征真国,无暇顾及后宫的琐碎杂事,就算顾及也肯定不会多照顾没有任何靠山的季连思一些,他离开后,季连思过得小心翼翼,她知道,要是没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在皇宫中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可就算这样小心谨慎的过活,仍然招来了谋害,怀胎六月,最后还是意外小产。   她躺在精奢的床榻上,摸着平坦的小腹,绝望的异常平静,当初她怀抱期望一步步走到现在,一路耍尽心计,用尽手段,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没得到真正高高在上的威望,没有心爱之人倾眸一望,连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了。   她有的,只是监牢般的生活,身处金雕玉砌的皇宫却过着监牢般的生活,因为这样,等后来她住的地方真的变成冷宫监牢,她也已经全无知觉。   她放火烧了太医院,把那个妒忌谋害她孩子的妃嫔和换药的太医烧死在里面,她没想过要活下去,傅彦澈却没有杀她,可活着又如何?面对四面冷墙和她这万劫不复的余生,生与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   沈青听到季连思小产的消息时,云直家的小宝刚出生两个月,那时仍在浩洲动乱的时期,她在将军的陪伴下去了宗室薛家,地牢阴暗,她披着轻裘独自一人进去探望,借着小窗门外的月光,她看到薛以旋靠坐在牢门的稻草堆上,仍是像从前一样的打扮,端庄高贵,即使身处地牢也全然不损她眉宇间的傲气,看到自己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些惊讶,很快又归于平静。   “没想到在我临死前来探望我的,竟是从前我一直想杀的人。”   沈青笑笑,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特地赶过来,只是听到薛以旋要被宗室处挖心之刑的时候,她就决定要见她最后一面,拿着手里的酒壶靠近,从铁栏杆里把东西温酒递进去给她,“我的酒量不好,不能跟你喝上几杯,你自己喝吧。”   薛以旋轻哼着笑了笑,接过她的酒喝了几口,凝眉道:“这酒真难喝。”   “这酒是我自己酿的。”   “怪不得。”   “……”   一阵默然,沈青萝望着牢里的薛以旋,想起四大宗室严惩的规矩,就算处罚的是她以前很恨的人,听到要受挖心之刑,也总觉太过分了,在心里轻叹气,出声道:“后悔吗?”   为傅彦澈付出那么多,得不到他的任何垂怜,死前都不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后悔吗?   “我记得你那时叫我多劝劝自己别这么执迷不悟,可其实我早已经会不了头了,”薛以旋自嘲的轻笑,转眸看着她,“不后悔,要是上天让我再选一次,我仍会选择这条路。”   那一刻,沈青默默怔住了。   因为害怕场面太过血腥,沈青不敢留下看行刑的场面,薛以旋走的那天,她启程离开薛家返回镜楚,正是入秋的第一天,道旁的树叶黄了半梢,四周无端风起。   那时傅彦澈覆灭真国,班师回朝,刚刚回到自己的寝宫,主殿的房门敞开着,伺候的宫娥上了一杯枣茶,他觉得太甜太腻,只喝半口就蹙眉放下了,杯子轻砰到桌面,身后呼来一阵微凉的风。   “六爷。”   风中传来喃喃的轻唤,傅彦澈微怔,不经意想起当年他们在薛家初见,薛以旋一身浅紫微红,羞涩浅笑的款款福身,蓦然回头,偌大主殿内空旷无人,只有阵阵入秋的凉风回堂吹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番外年岁   和睦相处,相敬如宾这种夫妻相处,在沈青和将军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实现的…   沈青瞒着将军偷跑去帮高靖助阵的那次,被将军抓回去后教训的很惨,可惨的是,将军大人教训完了,还继续生她的气,沈青认为不能把将军的脾气惯得越来越臭,于是毅然决然的跟他分房睡。   谁知道得来的后果更严重,整个将军府都被她拖累的沉浸在将军的冷冽怒意中,每个人都是受煎熬的表情,在无数人苦苦哀求她之后,沈青只好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主动跟将军低头…   主动认错太损她的立场,于是她只好拐弯抹角的道歉,花一天时间精心烹饪了一桌豪华的‘满汉全席’,刘副将和阿虎他们看得口水直流,可等正主回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凉了,她也等的睡着了,所以计划失败。   后来她无意找到毛线纤维,兴冲冲的亲手勾了一条厚实围巾,献宝似地送给将军,却被将军鄙视了…   “这是什么?”   “围巾,在我们那,这叫围巾,像这样在脖子上绕两圈就很保暖了,这样你以后去军营就不会冷了。”   “…现在正值盛夏,怎么会冷。”   “……”呃,她忘了…   其实沈青不知,她精心烹饪的那桌美食,夏侯湛在抱她回去睡后,默默吃了不少,她亲手做的围巾,夏侯湛一直默默收在身边,即便盛夏也随身不离的带着。   “要本将军原谅你也可以。”   沈青从围巾的失败感中抬起头,欣喜的问,“真的?”   “以后再怎么生气也不准跟本将军分房睡!”   “唔…恩!”   沈青答应,踮脚喜滋滋的在将军唇上亲了一下,正想退身却被将军不满意的抱住她,夏侯湛俯身索吻,要原谅一个吻怎么够,还得加倍弥补这几天欠他的亲热呢…   *   最近沈青十分困恼,因为她的赚钱事业正在突飞猛进的发展,有了前期生意的积累和后足的经济实力,她在大周镜楚乃至南疆各地建立了自己的连锁商城和连锁美容院,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生意非常红火,最近她又开始筹备一项新的赚钱计划。   她教两岁半的百里苏画画时,顺手设计了一款新的马车,一看再看后觉得这款新型马车十分有发展前景,于是她详细画了设计图,准备建立自己的名车品牌,投入量产,然后找一批香艳美女为豪车做立体车模,造势宣传,再在大周镜楚等国开一个巡回的盛大车展,她亲自带队,顺便拉上将军,当他们婚后蜜月旅行也行,不仅可以游山玩水,还有顺便大把赚钱。   沈青自觉这计划十分完美,画好设计图后就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摆脱刘副将找全浩洲最优良的工匠,麻烦云直去找那群香艳美女回来训练,就在她忙的风生水起的档口,却赫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让她始料未及,因为她和将军努力了很久都没能怀上孩子,谁知道现在不怀则已,一怀就是双胞胎,于是她的奢侈名车,巡回车展,蜜月旅行,还有边游山玩水边大把赚钱的计划全在将军一声令下之后,大刀阔斧的被搁浅了。   沈青虽然开心终于怀孕,可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大批飞走,心情还是非常沉重的,以至于怀孕初期,她一直郁郁寡欢,惆怅万千。   夏侯湛从云直口中知道怀孕的女人都是脾气暴躁阴晴不定的,见青萝这样郁郁寡欢,所以十分紧张,绞尽脑汁之后终于想到令她开心的办法,他花重金新打造了一幅黄金马吊,送来给她解闷,沈青果然十分欢喜,因为她想起打马吊也是赚钱消遣的好乐子,于是广发消息,把云直高靖,苏羽阿蓁他们都找来凑搭子。   可消息去了好久,他们俩夫妻都没出现,沈青郁闷的不行,“将军,难道他们歧视我这个孕妇吗?”   夏侯湛沉吟的略略蹙眉,“为什么这么想?”   “那不然我找他们打马吊,他们怎么都不来?分明就是歧视我这个孕妇嘛!我还想趁机给我们的宝宝胎教一下呢,他们竟然都不给我面子,太过分了!”   知道内情的夏侯湛笑笑的揽过她,轻抚微凸的小腹,“或许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忙,正好走不开。”   “能有什么事忙啊?”沈青闷闷的嘟囔。   百里家的小宝快三岁了,有红束夫人和大批百里族长老照顾着,云直得空就带苏羽出去游山玩水,完全已退休状态,高靖也是个半退休人士,整天在家腻着阿蓁不放,就是听说高家最近碗碟买的挺勤快,几个大闲人,能忙什么事啊!?   沈青不知,她想象百里云直和高靖他们退休和半退休的清闲,其实根本不存在,就因为他们现在都身处水深火热当中……   *   “百里云直,你背着我私藏这么多漂亮美人,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苏羽拉着一票姿态万千的环肥燕瘦,齐齐站在百里家大厅内,气势汹汹的跟云直声讨质问,百里云直错愕在地,这才想起这些沈青萝托他找的绝色美女,当初她要的着急,他就派人随便物色了不少回来,正准备派人送过去的时候,却收到了青萝怀孕的消息,知道将军不肯她继续忙生意后,就把这事先压下了,一来二去,他早忘了自家后院还住着这么多女人…   没想到会被无意发现的丫头误会,还公然示众的全拖出来了,他还没来及解释身后就传来一阵唏嘘声。   “啧啧,云直,我们培养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太令老夫失望了,幸好小宝做早课去了,不然看到他爹竟然做出这种事,我们这群老骨头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就是就是。”   大厅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七八个老当益壮精神十足的老人,结结实实的做了两排椅凳,人手一杯轻烟热茶,十足的看戏架势,还不竭余力的落井下石,俨然这奚落某人的机会十分难得。   苏羽越听越伤心,神情也越来越不对,百里云直一面头痛一面着急,咄了那群老骨头一声又立刻冲过去跟他解释,“丫头,你别听他们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女人,都是我帮青萝找的!”   苏羽听到这愣着了一下,云直以为她相信了,高兴不已,以为终于可以雨过晴天了,没想到下一刻,耳朵却被她狠狠揪住了,立时疼的他嘶哑咧嘴,“臭百里云直,你找女人就找女人,竟然还把自己做的坏事推给青萝,她现在怀着身孕,她叫你找一群美女干什么?难道找来当奶妈吗!你真是太过分了!”   “啊啊啊!”百里云直疼的不行,又不敢推开她,又气又急,该死的沈青萝,硬说找人的事是商业机密,不能随便跟别人说,现在竟害的他们夫妻不和了!   “真的不是我要找她们的,你不信可以跟我去找青萝对峙!”   “好,对峙就对峙!要是你骗我,以后都别想进我房间了!”身后传来一片笑声,百里云直却懒得理他们,以后都不准进房?这太严重了,不行,得立刻找沈青萝作证去!   *   另一厢,高靖刚继任高氏族长不久,族长夫人正觉百无聊赖,听到沈青萝怀上双胞胎的消息后,立刻开始打包收拾东西,怀上双胞胎实在很难得,她深觉必须去好好研究一下,打包了大批东西,光医书就有两箱,俨然是要去将军府常住。   高靖十分不乐意,他认为,这种时候当然是他们也必须努力怀孕的时候,怎么能去探望沈青萝他们?还要去常住,实在很不妥,拿着从古至今的夫妻相处之理力劝妻子不要奔沈青萝,无奈阿蓁一根筋,他啰嗦了两个时辰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高靖累呼呼的坐在一旁喝水休息的时候,瞥见妻子包袱里装着高家新培育出来的稀罕药草,还装了不少,立时疑惑起来,“你带这药材过去干什么?沈青萝怀孕,用不着这个的。”   阿蓁回头瞥了一眼,淡淡应道:“那是青萝托我带给她的,说是她新开的自助药店卖这款药材卖的极好,让我去的时候再多带一些给她。”   “她拿去卖!?”高靖立时有种胸口被击一圈的吐血冲动,“你白给她多少了?!”   “唔,全给了,现在就剩你手里拿着的这些了。”   “什么?!”高靖感觉鲜血已经涌到他喉咙口了!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珍贵药材,竟全被沈青萝诓去卖了!!!他一下蹿起来,拖着阿蓁就径直往外走,“我们马上启程!老子要找沈青萝算账去!”   *   远在镜楚的沈青突然莫名打了两个喷嚏,拥着她的夏侯湛稍显紧张,立刻低头关切的问道:“怎么突然打喷嚏,难道昨夜着凉了?”   “好像没有吧…”沈青茫然的揉了揉鼻子,“不过,听说打两个喷嚏是因为被人念想,估计是谁想我了吧~”夏侯湛无语,沈青一脸明媚得意的笑,殊不知有两场‘腥风血雨’正直奔他们而来…   ----------------   小蟹我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泪目,谢谢妞们对我所有支持和谅解,四面鞠躬飞吻~~   预计下月开新文,另推荐好友的书《妖孽王爷:爱妃别乱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