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绝对陷阱/作者:木羽愿』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北城人尽皆知,苏时意作为苏家不受待见的私生女,长了一张娇媚脸蛋,心机手段更是一流。而殷家作为顶级豪门之一,继承人殷延更是冷心冷情,杀伐果决,最忌被人欺骗利用。得知父亲继母筹谋抢走自己一手建立起的公司时,苏时意打定主意,在酒会外拦住殷延。没想...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四月末,北城。   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得直往下坠,仿佛正给这座城市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苏小姐,很抱歉,之前跟你说的,投资拾遗香水的事,今天被公司上层驳回了。”   话音落下,比外面响彻的雷声还让人晴天霹雳。   咖啡店里,苏时意咬紧唇,不愿放弃地追问对面坐着的人:“是贵公司还有哪里有疑问吗?或者我可以再做一遍说明.....”   负责人面露难色:“实在抱歉,苏小姐。这也是公司上层做的决定,内部审核之后觉得拾遗香水的投资风险还是比较大...”   之前还十拿九稳的投资,对方的态度忽然就这么大转弯。   到嘴的鸭子飞了,说里面没什么猫腻,反正苏时意不信。   见事情再没什么回转余地,她只能强撑起笑容问:“方便问一下贵公司拒绝我们的原因吗?”   为了这次合作,苏时意已经前前后后请他们吃了不少顿饭,花了不少精力。   现在突然黄了,负责人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只好临走之前悄声告诉她。   “上周末,我们老板和苏总一起去打了高尔夫。”   话说到这,苏时意也彻底明白了。   又是她那个便宜爹在背后动的手脚,堵死了她一条路。   负责人离开后,苏时意坐在座位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把胸口翻腾的郁气生生压了下去。   出了咖啡馆,她直接开车去了车行。   车辆抵押的手续只差最后签个字,快速走完流程,苏时意没急着离开,而是随便在大厅里找了处沙发坐下,等着钱到账。   银行的消息刚过来,她又马不停蹄地把这笔钱转到了公司账户上。   看着余额异常惨淡的账户,苏时意的心又瞬间凉了半截。   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卖车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撑不了太久。   从车行出来时,外面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春寒料峭,冷风只往骨缝里钻,冻得苏时意猛打了个喷嚏。   她搓热掌心哈了口气,想看看手机上叫的网约车司机到哪了。   结果打开一看,订单居然被取消了。   一气之下,苏时意果断放弃,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旁等着拦出租。   公交车站里,她的身影格外纤细显眼,眉眼细长上挑,精致妩媚的一张脸,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   绷着脸不说话时,整个人又多了几分高贵冷艳,气质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站了一会儿,身旁不断有好奇打量的视线瞟过来,大概是在好奇为什么她这样的人,会在这里等公交。   有几个男人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搭讪,又被她皱着眉头的凝重神情劝退了。   苏时意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并未注意四周。   连续一周没怎么合眼,找投资又处处受阻,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来的时候还能坐在温暖的小轿车里,回去就只能在雨里挨冻等车,简直像天堂跌落地狱。   事已至此,她再难受也没用,总得想出个办法来。   雨丝细密,凉意接触皮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此刻的惨状。   苏时意忍不住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点。   其实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卖车只是权宜之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下次进车行,她一定是来买车的。   说不准她就是下一个尊贵的保时捷车主呢。   也说不定是迈巴赫,劳斯莱斯车主?   要做梦也得做个大的,反正不要钱。   这样想着,苏时意一边站在公交车站里躲雨,一边在脑海里思考车以后要买什么颜色的,憋屈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那么一丝安慰。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而现实——   天雷滚滚,一阵寒风猛地刮来,跟刀子割似的,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拍打。   某未来尊贵的保时捷车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默默往公交车站里挪了挪。   *   好不容易等到车,苏时意便赶往苏政华发过来的餐厅地址。   到了餐厅,她还微微有些震惊。   苏厢宴是北城著名的一家江浙菜馆,顶尖的服务和环境,随便吃一顿下来恐怕也要小一万。   她这个便宜爹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大方过?   进到包厢里,苏时意心底的疑窦瞬间更深了。   桌上琳琅满目的菜,旁边甚至还摆了瓶苏政华平时都舍不得喝的红酒,怎么看怎么像鸿门宴。   包厢里只有苏政华一个人在。   见她进来,苏政华语气不悦地质问:“怎么这么晚才到?”   苏时意习惯了他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敷衍道:“外面下雨堵车。”   苏政华又往她身后看去,见后面空无一人,他的笑容瞬间消失,面色控制不住地难看。 第2章第2章   苏时意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居然找错人了。   还好她反应快,把人应付过去了。   果然,信闻凝不靠谱。   打发尹伟离开之后,苏时意没放弃,继续在门口蹲守着。   然而,一直到宴会散场,她不仅没蹲到闻琛,连那位殷总的影子都没看见。   空等了一晚上,苏时意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部空荡荡的,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揉搓攥紧,疼得她脸都白了几分。   她刚开始接手拾遗香水的时候,经常忙到有上顿没下顿,时间一长就落了毛病,严重了甚至会胃痉挛。   她把掌心搓热,用了些力道压在胃部,努力忍耐那阵强烈的不适感。   这时,一股前调辛辣的香水味弥漫进鼻腔,高跟鞋的声音愈走愈近。   隔着几步的距离,苏时意已经认出了那香的主人。   还没等她抬起头,一道熟悉的女声在面前响起。   “苏时意?你怎么会在这?”   苏时意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暗暗咬紧牙关,把那阵胃痛硬生生忍了回去,随即才抬起头看去。   面前的女人一身红色高定礼服,每根头发丝的卷度都精致得挑不出一丝错处,眼尾的眼线拉得很长,高傲得像只红孔雀。   果然是黎姗。   她的死对头。   两个人结下梁子的原因在苏时意看来多多少少有些无语。   大学的时候黎姗在学校里有一个不太安分的男友,总在微信上聊骚学妹,还偷偷给苏时意发过好几次暧昧消息。   苏时意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微信拉黑了,然后之后不久,学校里忽然开始造谣她勾引黎姗男朋友,传得有鼻子有眼。   黎姗没过多久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怒骂她是小三,反被苏时意拿出聊天截图当场打脸。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随后,黎姗男朋友和好几个学妹同时暧昧的事儿就被人在论坛上爆了出来。   黎姗有才有貌,家境阔绰,却因为被带绿帽子的事儿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最后反而把所有的一切都一起怪在了苏时意头上,处处针对苏时意。   一直到毕了业,黎姗靠着家里收购了一家国产香水品牌,势要在事业上压过苏时意一头。   最后两个人就从校友变成了同行,孽缘延续至今。   在对手面前,苏时意绝对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的弱点和破绽。   她盈盈一笑,面上客客气气的:“黎小姐,好巧。”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苏时意,黎姗颇为不悦地眯起眼,视线上下扫了她一圈。   苏时意的脸上明明没化什么,没有眼线勾勒的眉眼依旧细长上挑,妩媚天成,肤色比她打了一层粉底之后的脸还要白皙透亮。   让人看了就烦。   黎姗暗暗咬紧牙关,忽而又轻笑着开口:“怎么,你也是来参加酒会的吗?”   说完,没等苏时意开口,她又故作歉疚地啧了声:“抱歉啊,我忘了,这种级别的酒会,对于来宾邀请一向很严格的。”   这一套讥讽人的自问自答,实在听得人相当来火。   见她如此咄咄逼人,苏时意收起笑容,也不生气,就这么静静盯着她。   黎姗双手环抱在胸前,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过我最近倒是听说,拾遗香水似乎遇到难处了。难道殷二公子帮不上忙,已经让你沦落到自己上赶子找人脉的地步了?”   说着,她又顿了下,刻意拖长了音调:“还是说,想着在酒会上结识哪位老总呢?”   这话的含义实在意味深长,她的音量也没收敛,引来了周围的几道不太善意的视线。   苏时意原本温和的目光蓦地冷了下来。   见她总算有了点反应,黎姗总算满意了。   她又乘胜追击地讥讽道:“怎么,还真让我说中了?你在等谁,该不会是等RY资本的殷总吧?”   话落,苏时意微顿了下,抬眼直视着黎姗。   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愤怒的情绪,反而气定神闲地笑了下,也不答是还是不是。   她故意欲盖弥彰,果不其然看见黎姗的表情一僵。   苏时意很满意黎姗的反应。   哪怕她现在底气不足,可气势上怎么着都不能输。   不是觉着她不配吗?见鬼的阶级差距。   她还非拿别人出来挡枪了。   她苏时意没钱又怎样,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她盈盈一笑,斩钉截铁地说::“我等的就是殷总。”   闻言,黎姗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她用看神经病似的目光看着苏时意,阴阳怪气开口:“苏时意,你是不是被刺激得精神不太正常了?什么人都敢碰瓷了?”   这个时候,苏时意不仅没生气,反倒漫不经心地上下扫了她一眼。   黎姗被她这措不及防的打量弄得懵怔片刻,正不明所以时,就听见苏时意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你会这么想也很正常。”   “........”   悟了这句暗讽十足的话之后,黎姗的脸色瞬间铁青。   周围都是人,她又不好当众发作,脸色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红,刚想开口时就看见不远处的男人身影。   苏时意就看着黎姗的表情像是川剧变脸一样迅速,然后娇滴滴地开口喊了句:“殷总....”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转头看去,就看见身后走廊里走来一行人。   中间的人被簇拥着前行,身影在一众大腹便便的老总中格外鹤立鸡群。   和苏时意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的是,他非常年轻,没有那些老总该有的外形特征,一身西装笔挺,反而更像娱乐圈里走出来的男模,却又多了一种普通人没有的冷感。   衬衫的领口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一丝不苟。心理学上说,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严谨到不允许自己行差踏错分毫,自制力极强。   他的轮廓线条利落,鼻梁高挺,架着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隐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又仿佛覆着一层暗光。   苏时意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睛。   是那种,人在已经满足了所有世俗里的物质欲望后,才会生出的厌怠和疏离感。   因为什么都有,所以任何事物都难以入眼。   他冷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这种高高在上看人的眼神,莫名让苏时意的心头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来。   她也没空去多想这种感觉是哪来的,脑中飞速转动想着对策。   谁知道她能好巧不巧能在这个时候把人等来,刚刚她在黎姗面前大言不惭,是想着无论怎样也得在对手面前撑住场面。   苏时意这人就是有个毛病,见不得自己讨厌的人舒服。   譬如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   绝对不能被黎姗这种小人看了笑话。   随着对面的男人越走越近,苏时意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他。   她唇边挽着笑容,落落大方地开口:“殷总您好,我是苏时意。家父是苏氏集团苏政华,您和家父今晚约好见面的。”   虽然苏时意很不想提苏政华这个名字,可她总得需要一个正当理由来和殷延搭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里陡然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朝苏时意看过去。   好奇的,鄙夷的,什么都有,大概是觉得她当众就敢搭话,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   可苏时意从来不在意这些。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就是要试一试的。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对面缓步走过来的男人。   她唇角的笑容弧度完美,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扬,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她知道自己哪里生得最好,面对他的角度也是恰当正好的。   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脸上。   不到半秒,他的视线便收了回去,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经过。   显然没有半点打算回应她的意思。   苏时意的心都跟着一凉。   她又忍不住上前一步,脆声叫住他:“听说殷总您喜欢吃江浙菜,所以我冒昧把饭店的几道招牌菜打包带了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合您的口味。   她追上前的一瞬,女人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飘进鼻翼。   殷延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侧眸瞥向身后的人。   灯光下,女人低垂着眼,肤色白皙如瓷,却微微透着一抹病态,眼尾细小的红痣依然生动艳丽。   她大概已经提了很久的打包袋,细白的手指被勒出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他微微垂睫,平静收回视线。   而黎姗像是看好戏似的站在一旁,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殷延是谁?   22岁斯坦福MBA毕业,短短几年,就已经累积到了别人几辈子都得不到财富,站在了金字塔尖上,可望不可及。   这样的天之骄子,即便是性情冷傲,眼高于顶,也于情于理,且永远不缺人趋之若鹜。   苏时意,就凭她?   真是做梦。   如此想着,黎姗颇为不屑地轻哼一声,语调讥讽:“苏时意,你下次说大话之前也至少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殷总可不是你能随意.......”   碰瓷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措不及防地被人打断了。   “你过来。”   男人的嗓音低沉冷淡,语气毫无起伏,却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不只一旁黎姗愣了,连苏时意也愣了。   丢下这句,殷延便抬脚离开。   周围的老总见状,互相交换了眼神,非常识相   而就在黎姗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苏时意说的。   顿时,黎姗的脸色像是被打翻了调色盘一样变幻不停,眼神几乎快要将苏时意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苏时意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后,想也没想地抬脚追了上去。   身后那道怨愤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苏时意停下脚步回头,便看见黎姗铁青难看的脸色,非常精彩。   对上她的眼神,苏时意的唇角不由得扬了起来,回以一个同样嚣张的笑容后,才抬脚离开。   殷延走得很快,丝毫没有因为她跟在后面就稍作停留,苏时意只能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紧他。   进了电梯,苏时意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透过电梯门的反光观察着身边的男人。   狭小的空间内,她闻到了男人身上传来淡淡的乌木沉香气。   是一种深邃而厚重的味道,克制,疏淡,透着距离感。   前调微微辛辣,檀香木的香气将琥珀后调紧紧包裹起来,仿佛将所有欲望隐匿于其中,深沉内敛,是让人难以参透的危险气息,却又充满了诱惑力。   香如其人。   似乎不太好招惹的感觉。   电梯一层层下降,苏时意收敛起思绪,挽起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主动开口道:“殷总您好,我是拾遗香水的苏时意.....”   话未说完,却忽然被人打断。   “你认得我?”   殷延侧眸看向她,镜片后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目光似有些意味不明。   苏时意冷不丁被他问得懵了下,随即展颜假笑道:“当然,您果然和传闻里一样,年轻有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听到她这句略带敷衍的彩虹屁之后,眉眼间的神色似乎更疏淡了几分。   苏时意还在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搜刮四字成语的时候,忽然听见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他的语气凉凉的,“品貌不凡,还是气宇轩昂?”   苏时意表情顿时僵住。   居然被....被听见了??   殷延轻勾起唇,听不出任何情绪地补充:“苏小姐的视力似乎不太好。”   他的嗓音冷淡磁性,说这话时听起来更是讽刺十足。   苏时意唇边艰难维持的笑容都跟着凝固了几分。   .......完了。   马屁真拍马腿上了。   就在她僵硬地笑着,脑中飞速思考怎么挽救局面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救了一命。   苏时意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接起电话。   是殷子墨打来的。   她用手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喂,子墨。”   电梯内空间狭小,话筒里的声音异常清晰。   苏时意能明显感觉到殷延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压迫感有点强,让人很难忽视掉。   她咬紧唇,快速结束这通电话:“嗯,我现在有点事,等下再打电话给你。”   还没等苏时意挂掉电话,电梯门已经打开,男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迈步出去。   酒店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门口,门童已经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等她追出去时,殷延已经弯腰上了车。   苏时意看着男人高不可攀的背影,心头那阵没由来的熟悉感还是萦绕不散。   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殷总,请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不对,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有点儿像烂大街的搭讪话术。   还没等苏时意有机会开口补救,就看见面前的车窗慢慢降下。   冷风呼啸总,苏时意听见他淡声反问。   殷延又把问题丢了回来:“你说呢?”   她眨了眨眼,快速琢磨了下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半秒,苏时意便不假思索地答:“应该没有吧.....如果是像您这样的人物,我肯定不会忘的。”   这话倒不是在阿谀奉承,光是他这张脸,就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   那阵熟悉感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吧,苏时意想。   “嗯,所以我建议你。”   车里的男人理了理衣襟,侧脸轮廓深邃立体,窥探不出任何情绪。   晚风里,他的嗓音低沉悦耳,传进苏时意的耳中。   她顿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只见殷延慢慢撩起眼,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有若无地停顿了下。   薄薄的镜片反射出一缕暗光,晦暗难辨。   苏时意的心都跟着紧紧提起,结果下一秒,却听见他慢条斯理道。   “下次换个借口搭讪。”   “.......” 第3章第3章   翌日,雨后天晴。   一座三层的老旧工作楼隐于喧嚣的城市内,门口挂着的木质牌匾却一尘不染,上面刻着一行斜体的花字:   拾遗香水&she.   下午苏时意给员工们订了下午茶,这会儿工位上洋溢的都是咖啡和蛋挞的甜香气,空气里还混合着淡而清甜的花果香。   早上一开完公司例会,苏时意就把自己关在了调香室里。   琳琅满目的香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她正专心致志地用滴管把白麝香混合进量杯里,甚至都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了。   混合好香料,她又凑近试香纸闻了闻。   一阵浑厚沉郁的木质香灌入鼻腔,却又和昨天在殷延身上闻到的味道有着细微的差别。   第一次复刻失败,苏时意的心情有点不爽。   她天生在嗅觉方面优于常人,几乎是过鼻不忘,复刻香味失败的经历也几乎没有。   果然,香如其人,和那个男人一样难搞。   想起昨天酒店门口的画面,苏时意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试香纸随手丢进垃圾桶。   从调香室里出来时,乔诗语已经在外面等了半天。   将手里的花茶递给苏时意,她忧心忡忡地开口问:“投资的事怎么样了?他们答应了吗?”   苏时意轻抿一口花茶,摇摇头,“没有,他们临时反悔了。”   乔诗语也不意外,最近这几个月里,有苏时意父亲和妹夫在背后作梗,苏时意几乎处处碰壁,吃了多少次闭门羹不说,希望落空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如此想着,乔诗语??忍不住叹了口气:“时意,这几年我手里也攒下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应个急....”   乔诗语家境不好,出生在落后的小县城里,父母重男轻女严重,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家里没钱供她上大学,乔诗语便在北城的一家香精厂里打工,偶然遇到了来谈业务的苏时意。   苏时意发现她在香料方面有天赋,便邀请她来拾遗香水,资助她学习了专业的调香知识。   如果不是苏时意,乔诗语也不会有机会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过上现在这样稳定的生活。   苏时意当然理解她想帮忙的急切,柔声安抚:“真的不用,我一个老板,怎么能用你的工资。你还是好好攒着钱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闻言,乔诗语微怔了下,显然不相信:“真的吗?”   苏时意笑了下,故作轻松:“真的,RY资本,听过吧。”   乔诗语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哪怕乔诗语不太懂商业金融方面的东西,也听说过RY资本。   简单来说,RY和拾遗香水放在一起,就是大象和蚂蚁的区别。   她不由得皱起眉,“时意....”   话未说完,苏时意忽然打断她:“诗语,我们的香水好不好?”   乔诗语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诚实答:“好,很好。”   这是实话。   不论从她们的配方,原料,概念,乃至大多数国产香水品牌都没有的匠人精神,拾遗香水都有。   更准确来说,给拾遗香水带来这些的人,是苏时意。   是她把一个破败的小公司,一步一步重塑成了现在的拾遗香水。   比起黎姗的公司来,她们根本一点都不差。   唯一差的就是,她们没有黎姗背后的那么多资金和人脉。   乔诗语一直都相信,不管是苏时意还是拾遗,都只差那么一个机会。   苏时意笑容明艳,看不出丝毫阴霾。   “既然我们足够好,就不怕遇不到能慧眼识珠的人。困境只是暂时的,我有信心。”   话虽如此,可乔诗语还是觉得这个挑战太大了。   顿了顿,她又担忧问:“RY资本真的有可能注资给我们吗?可我们这种小公司,恐怕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入不了,那就想办法入。”   苏时意轻捻了捻手里的试香条,浓郁的沉香沾染上指尖。 第4章第4章   在书房把秦芝的情绪安抚好之后,苏政华才独自一人下了楼。   刚下楼梯,他就看见苏时意端坐在沙发上,端着花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她的脸色看着似乎比往日更苍白了些,细长的眉眼依旧是攻击性十足的艳丽。   苏政华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女儿,除了继承了她母亲的调香手艺,更是遗传了她母亲的一副好容貌。   听见声音,她的眼尾微挑,视线直直朝他的方向地射过来。   苏政华莫名就被这冰冷的眼神盯得心里一慌。   许是因为心虚,苏政华也没提起昨天心疼到他差点心梗的那瓶红酒。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强作掩饰地轻咳一声:“时意啊,怎么昨天没吃饭直接就走了.....”   苏时意自顾自地轻抿一口花茶,语气辨不出情绪地开口。   “大概有点反胃?吃不太下。”   苏政华的笑容一凝,僵硬地接话:“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因为工作太累了,年轻人还是得注意休息.....”   闻言,苏时意轻笑了声:“您都一把年纪了,不是照样每天去公司吗?那我就更没有理由懈怠了。要舒服的话,死了之后还有大把时间。”   “........”   表面的父女亲情实在有点难以维系,气氛僵硬又尴尬,苏政华只好放弃做这些毫无意义的表面功夫,终于进入主题。   他轻咳一声,佯装随意地开口:“时意啊,爸爸昨天听人说,看见你和殷总在一起?”   话落,苏时意终于抬了抬眼。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红唇轻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是啊。”   苏政华瞳孔一缩,急忙开口追问:“殷总不是前几天才刚回国,你怎么会认识.....”   苏时意轻挑下眉,含着笑道:“昨晚当然是殷总让我去的啊。他说他最近失眠有点严重,让我把拾遗的新香送过去。”   这句话里涵盖的意思就非常的耐人寻味了,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更能曲解出千百种含义来。   哪怕是现在狐假虎威,她也绝不能让苏政华和秦芝舒服了。   苏时意一本正经地胡诌,最后还不忘问上一句:“您说,殷总他是什么意思呢?”   这话一出口,苏政华的脸色顿时白了又白,额头也渗出一层薄汗。   仅仅是她这样欲盖弥彰地提到殷延,苏政华就已经慌张成了这样。   昨天被她戳穿之后还会恼羞成怒大发雷霆,今天就只能在她面前装成孙子一样来套话。   苏时意心口堵着的那口郁气忽然就散了点。   她当然明白他此刻在脑补什么,虽然她和殷延现在压根什么关系都没有,但苏政华这么爱想象,她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苏政华连嘴唇都在颤抖:“可是你现在是殷子墨的未婚妻,你怎么敢...”   她又嫣然一笑:“人都被逼到绝路上了,哪还有什么不敢的。”   “您只要别忘了,我也姓苏,手里也还握着苏氏的股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弄得鱼死网破,怎么着都不好看。您说是吧?”   客厅里的气氛陷入死寂,楼梯上忽然探出了一个头。   秦芝眯起眼睛打量,目光落在苏时意那张脸上,控制不住地憎恨和厌恶。   苏时意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秦芝,她究竟有多蠢,甚至不知道她深爱的丈夫在结婚前隐瞒了自己已有妻女的事实。   如果不是苏时意几年前用心计耍手段,怎么可能有机会进得了苏家大门,还从苏政华那里骗走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和一家小公司。   苏时意不过是一个没名没份的私生女,怎么配抢走她们家这么多东西。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要坐等着看苏时意把整个苏家都握在手里,绝对不行。   要是都被苏时意抢走了,她的意欢还剩下什么。   思及此,秦芝不自觉死死攥紧楼梯扶手,才能克制住冲下去赶走苏时意的冲动。   察觉到客厅里的氛围似乎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的心里又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5章第5章   想见到殷延,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唯一难办的,就是她的身份太尴尬了点。   犹豫片刻,苏时意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她又想起和殷子墨的初识。   她和殷子墨是大学时认识的,那时候殷子墨在攻读眼科学的博士学位,他出身豪门,长相清俊温润,为人平易又亲和,身上没有一点富二代的恶习和架子,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第一次遇到殷子墨是在苏时意常去的一家福利院里。   那家福利院里有许多盲人孩子,她闲暇时就会过去,带着自己最近调的香水,通过香味来帮助那些天生看不见的孩子感受一些事物。   而往往这时,院子的不远处,殷子墨会教几个孩子认字,他会极有耐心地握着孩子的手指,去一点点感受书上凹凸不平的笔画,耗上几十分钟也不会不耐烦。   一开始是因为学校的志愿者活动,到后来渐渐没什么学生去了,每周都来的就只剩下苏时意和殷子墨两个人。   有时苏时意忙着考试的时候,就会托殷子墨把新调好的香水一起带过去。两人加了微信,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可也仅止步于此,如果非要说的话,苏时意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更像是知己的关系。   而这桩假婚约,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   半年前,殷子墨的母亲林沁婉突然检查出癌症,还好是早期,动了一次手术之后,病情就控制住了。   而就在林沁婉生病住院的期间,苏时意去探望过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在生病的时候就会格外盼望子女快点成家,林沁晚第一眼看见她,就认定了她是殷子墨的暗恋对象。   就在苏时意不知所措,刚想否认的时候,人就被殷子墨拉了出去。   走廊里,男人的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俊秀的面容中透着些疲惫和无奈。   他的嗓音温柔地跟她解释:“抱歉时意,是我妈她误会了。但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先假装承认我们的关系,让她安心养病。等她的状况恢复一些了,我就和她解释清楚。”   那种状况下,苏时意就算再怎么冷血无情,拒绝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而当初答应下来,她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那时苏政华已经隐隐有了动拾遗香水的念头,而苏时意抓准了时机,跟他说了婚约的事。   殷子墨虽然没有从商,可说到底是殷家二公子。殷家作为北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之一,也不是苏家能轻易攀上的。   苏政华对这桩婚约自然是喜闻乐见,相比起强行夺回拾遗香水,用苏时意来笼络殷家的关系,当然能带来更大的利处。   于是苏时意就这样给自己多争取到了三个月的时间。   这桩假婚约,他们算是各取所需。   而她刚刚在电话里答应下来,参加明天的家宴,也就意味着....   她又会见到殷延。   *   次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   殷家家宴的时间定在晚上六点,但苏时意还是起了个大早。   去人家家里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贵重的东西殷家人也不缺,她思来想去,还是打车去工作室,把最近新研发出来的香薰拿上了几件。   取完香薰回到家里,时间还算充裕,苏时意便洗了个澡,又挑了一张冰箱里最贵的面膜贴上。   她敷着面膜走到客厅的瑜伽垫上坐下,一边做几个拉伸动作,一边打开手机闹钟定时。   30秒倒计时开始,苏时意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拾遗香水是2019年成立的中国沙龙香品牌,其优势一是公司拥有独立的调香师团队.....优势二..”   麦肯锡的30秒电梯理论,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客户投资自己的项目。   倒计时结束的一刹那,苏时意也刚好说完最后一个字,长舒一口气。   不错,很完美。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只缺一个机会。   只要殷延愿意给她三十秒时间,她就有信心说服他投资拾遗香水。   前提是,他得愿意听她说。   这个男人的性格太阴晴不定,想到今晚的饭局,苏时意实在没什么把握。   只能见招拆招了。   *   下午五点,殷子墨的车准时停在了楼下。   想着要见长辈,苏时意今天的打扮便格外收敛了些,淡米色的丝质衬衫,搭配了一条刚刚到膝盖的白色半身裙。   出门前,她又照了照镜子,确保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温婉大方,极具欺骗性。   嗯,看起来真是一点坏心眼儿都没有呢。   等她急匆匆下楼时,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拉开车门,苏时意略带歉疚地看向身侧的人:“抱歉,等很久了吧?”   驾驶座上,男人穿了件米色的线衫,骨节修长的手扣在方向盘上,气质清和温润,眉眼清隽。   大概是刚从医院出来,还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车里。   殷子墨嗓音温和:“没有,我也是刚到。”   苏时意一边系安全带,关心道:“医院最近还是很忙吗?”   他答:“昨天通宵给一个小孩子做了手术,明天还有五台。”   苏时意听得不自觉皱起眉,忍不住说:“再忙也要好好休息啊。”   闻言,男人眉眼间的神色更为柔和:“放心吧,我都有数。倒是你呢,投资的事怎么样了?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第6章第6章   饭桌上,几人依次落了座。   殷宏镇坐在主位,殷延单独坐在他的左手边,林沁晚坐在右手边。   而苏时意自然要挨着殷子墨坐,这样一来,只有殷延单独一人坐在对面。餐桌仿佛变成了楚河汉界,无形中分割出了对立面。   又仿佛,他们几个才是一家人,而殷延,才是那个外人。   佣人一道道上菜,桌上的气氛静到有些诡异,场面不太像要坐在一块吃团圆饭的一家人,父子之间的对话反而更像两个上级领导在互相慰问。   聊的都是公事,一场家宴都快要变了味。   很快,林沁晚便主动开口缓和:“小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别总聊工作了。我特意亲手炖了参鸡汤.....陈妈,快把我下午熬的汤端过来。”   苏时意全程都尽量保证默不作声,面上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实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饭桌上的形势。   林沁晚让佣人端上来的是松茸鸡汤,每个人的手边都有单独摆好的调料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行添加。   而苏时意敏锐地发现,殷延手边的调料碟里,是没有香菜碎的。   殷延已经那么多年没回殷家,佣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不吃香菜。   也就是说,记得他的喜好,又特意叮嘱了佣人的人只有林沁晚。   而下午谈及殷延时,林沁晚的脸上又出现了一种明显的情绪。   是愧疚。   按理来说,豪门家庭里,像殷家这种同父异母的情况并不少见,无非是离婚之后再娶,可即便这样,林沁晚也没必要对丈夫前妻的儿子露出类似这样的愧疚情绪。   除非......   一边想着,苏时意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到殷延身上。   男人独自一人坐在对面,吃饭时的动作斯文矜贵,浑身上下都透着距离感。   苏时意正陷在自己的脑洞里,脑补着一出豪门大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盯着殷延出神。   只见他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拭过手指,动作漫不经心。   殷延掀了掀眼皮,突然地开口:“苏小姐,好看吗?”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地朝苏时意的方向看过来。   几道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让苏时意彻底回过神,脑中难得短路了一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不过就是偷偷看了他几眼,这男人就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真够狠啊。   一旁的殷子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关切道:“时意?怎么了吗?”   苏时意只好硬着头皮,讪笑着编出一个借口解释:“啊....我刚刚是在想,刚刚好像在大哥身上闻到了一阵很好闻的沉香,但又和普通的沉香不太一样,我有点好奇而已。”   她本身职业就是调香师,对别人身上的味道感兴趣也不足为奇。   闻言,殷子墨并未起疑,只笑着说:“你还真是职业病犯了。”   见状,林沁晚也跟着柔声附和,连连夸赞:“时意的手艺真的是特别好,今天带过来的香薰味道比之前那些品牌送来的都好闻。”   苏时意立刻顺着这个台阶下,冲她微笑道:“伯母喜欢就好。”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轻松了些许,刚刚那一茬也被险险翻了过去。   殷延抬了抬眼,扫过笑意盈盈的女人,目光微暗了些,没再开口。   苏时意这才暗暗松下一口气。   而后的时间里,一顿饭终于安然无事地吃完。   *   家宴就快结束时,殷子墨的电话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医院临时送来了一个车祸重伤的病人,伤势很严重,今晚医院值班的医生应付不来,只能打电话叫殷子墨回去主刀。   殷子墨急着离开,虽然苏时意也想走,但又不好让他耽误时间再送自己一趟,便主动说要陪林沁晚呆一会儿再走。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苏时意一边分神注意著书房的动静。   刚刚吃完饭,殷延就和殷宏镇去了书房,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今晚苏时意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殷延面前刷脸,最好能顺便找机会单独和他说上话,这会儿他没走,她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没多时,楼梯上便传来了细微声音,有人下楼了。   苏时意没回头,就像是没注意到人下来了似的,语气如常道:“伯母,今晚打扰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林沁晚点头,“那好,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吧。”   这时,淡淡的沉香气从身边飘过,苏时意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过去。   她抓准时机开口拒绝:“不用了伯母。”   她看着殷延的背影,急忙叫住他:“不知道大哥一会儿去哪,方不方便捎我一程.....”   她那一声大哥叫得脆生生的,在冷清的客厅里分外突兀。   殷延脚步微顿,才意识到这声是在叫他。   他蹙了蹙眉,视线终于朝她扫过来。 第7章第7章   星期日上午,苏时意不用早起去公司,索性在家里睡了个懒觉,一直到中午才幽幽转醒。   刚想翻身下床,双腿就传来一阵拉扯的酸痛感。   是昨天走了太多路的后遗症,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走路都有点打颤,直接梦回高中跑完八百米时候的场面。   苏时意忍着那阵酸痛,心里已经在给殷延扎小人了。   心里骂的不解气,她又从床头随手摸了一个平时记录香料配方灵感的本子,愤愤不平地画了个思维导图出来。   在最中间殷延的名字外面画了个圈,苏时意又满腔愤怒地在旁边写下好几个词。   没风度,记仇怪,小心眼儿,天蝎男.....   狗!都!不!要!   写完最后四个字,她才发现不对劲。   不行,她还要追殷延呢,自己骂自己算怎么回事儿。   越想越烦,苏时意冷哼一声,啪得一下合上本子,丢回床头的抽屉里,试图给自己进行精神洗脑。   生活再难也得过。   殷延再烦也得追。   他昨天不是半路把她丢下了吗?   等她把殷延追到手了,非得让他绕着别墅跑十圈不可,然后求着她上他的车。   到时候她再不屑地瞥他一眼,转身上自己的保时捷。   脑补了一下那副画面,苏时意已经觉得自己爽到了。   她正心满意足地起身准备去洗漱,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声。   是殷子墨发来的微信,告诉她假订婚的事已经和林沁晚说清楚了,让她放心。   看见消息,苏时意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是落了地。   她过段时间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苏政华,没了和殷家联姻的机会,对苏政华来说必然是个晴天霹雳。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慢慢传出去。   至于殷延那边,她得想办法亲自告诉他。   *   虽然是周日,但苏时意作为老板,下午还得去商场巡个店。   两周之后拾遗要举办线下的试香活动,她还得去店里先指导店员现场到时要怎么布置。   周末的国金商场人山人海,拾遗香水的门店在化妆品这层的最里面,人流量比起黎姗的门店,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是苏时意不知道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而是她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国金的商铺租金本就高得离谱,这几年更是接连飙升,拾遗香水本就是小众沙龙香,香水的制作成本非常高昂,盈利能保住门店租金已经实属不易。   “这些装饰可以挪到旁边去,太繁琐的装饰只会喧宾夺主,我们要让客人进店之后第一眼关注到的是我们的香水,而不是这些衬托品,明白了吗?”   “明白了苏总。”   店员连忙点头,按照她的意思挪走桌上的花束。   又细化了一部分柜台的摆放后,苏时意又微信找来商场广告部的负责人,商定过几天广告投屏的时长。   负责管理商场广告的副经理简媛是苏时意大学辩论社里的学姐,两人颇有些交情。   广告费不菲,简媛也知道苏时意现在有难处,便答应可以宽限几天。   这时,简媛想起什么,问她:“隔壁樊俪香水最近好像也在准备活动,这事儿你知道吗,你们的日期不会撞上吧?”   闻言,苏时意蹙起眉,摇了摇头。   自从上次酒会外面遇见黎姗,她就再没听到黎姗什么消息。   太过风平浪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简媛好心提醒道:“我也是听说,你凡事也多留个心眼,我先帮你预留出那几天广告屏的档期,钱晚两天应该也没什么事。”   苏时意顿时感激一笑:“谢谢学姐,过几天有空我一定请你吃饭。”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   忙完已经接近下午,中途苏时意还收到闻凝的微信,让苏时意去商场负一层的咖啡店找她。   进到咖啡厅里,苏时意一眼就扫到了闻大小姐。   刚在商场里血拼完,闻凝的脚边全是琳琅满目的大牌购物袋,不要钱似的堆在一边,算是把豪门千金挥霍无度的精神贯彻到底。   苏时意一走过来,闻凝立刻蹙眉:“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好像又瘦了?”   苏时意在她对面坐下,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有吗?”   闻凝当然知道她最近在为什么事发愁,撂下手机看着她说:“要不我回去跟我哥说,让他给你投了算了。反正他的钱就是我的钱,他不敢不同意....”   其实早在最开始,拾遗香水刚成立时,闻凝就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给拾遗香水投了两百万。 第8章第8章   话音落下,气氛短暂凝滞一秒。   还是司宴最先察觉到不对劲,摸了摸下巴,看热闹的眼神在苏时意和殷延身上转了一圈。   有点意思。   林许对此刻的氛围完全一无所知,下意识维护她出声:“先生,苏蜜是今天新来的,还是我去.....”   听到林许把那个假名字说出来,苏时意简直绝望到无语了。   果然,只见殷延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嗓音冷冽。   “苏蜜,是吧。”   他的语气虽淡,却不容置喙:“就她去。”   “........”   苏时意算是看明白了。   他认出她来了,而且存心想整她,是吧。   也是,殷延这种人,恐怕最讨厌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而她还不怕死地耍了一次又一次。   只见林许目光为难又担忧地看着她,苏时意呼出一口气,彻底认栽了。   “没事,我去吧。”   她对林许说完,又朝殷延的方向看去。   只见男人好整以暇地坐在那,手里已经开始拿着平板看文件,半点目光也没分过来。   行,很行。   苏时意咬了咬牙,潇洒转身走了。   等她一走,司宴便揶揄开口:“什么情况啊,以前可没见你针对过哪个女人,刚回来几天就惹情债了?”   闻声,殷延抬起头,视线遥遥落在远处的那道倩影上。   他敛眸:“她就是苏时意。”   听到这个名字,司宴眼睛瞬间瞪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殷子墨那个未婚妻?她胆子不小啊。”   殷延和殷家那对母子的关系,旁人或许不知道内里缘故,但作为殷延十几年的好友,司宴却是一清二楚。明面上是家人,其实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解的程度。   不跟他们计较已经算是殷延这辈子最仁至义尽的一次了。   而苏时意这个人,他也早有耳闻。北城豪门瞧不上眼的家世背景,和殷家的婚约纯属高攀,听说手段了得。   现在看来,竟然敢来招惹殷延。   要么是太蠢,要么是野心太大。   司宴看着不远处苏时意的身影,忍不住感慨一句:“你还是小心点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漂亮的女人越毒。尤其美人计,防不胜防。”   殷延挑了挑眉,轻嗤了声:“你以为我是你?”   “.........”   司宴被他噎得没话说,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刚才那句提醒纯属多余。   殷延这样的,混迹名利场多年,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   像他们这种人,钱赚多了,偶尔为色所迷也是正常。   但殷延跟他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没有心,又哪来的可能动心。   *   殷延他们打的是练习场,放眼望去,高尔夫球在草皮上遍地开花。   人工捡球这种事儿简直是近乎变态的折磨程度,最累的不是走多远,而是每走一步就要不停地弯腰。   苏时意每捡起一个球,心里就要多骂殷延一句。   虽然来之前她也做了心理建设,知道自己一开始在殷延这里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摆冷脸之类的也都是正常,她都能接受。   但是——   这得多变态的人才能想出这么变态的方式折磨她。   这样就想击退她,没门。   苏时意这人就是有一个优点,不到目的决不罢休。   带着那股不服输的怨气,一直到太阳快落山,她才把地上的高尔夫球都捡完。   垂了垂酸痛到几乎没有知觉的腰,苏时意回头才发现,殷延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草坪那边连个人影儿都没了。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苏时意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林许,拖着酸痛的腿追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不会真就这么走了吧?   她咬了咬牙,走到男更衣室前,趴在门上竖着耳朵听了听。   里面安安静静的,似乎没人在。   苏时意一阵懊恼,刚想转身时,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了一步,砰的一声,后背就抵在了门上。   身后,男人似乎刚从更衣室里出来,衬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系得一丝不苟,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   他垂眸看着她,漆眸里含着几分审视。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苏时意张了张唇,完全没有被抓包之后的慌乱。   她轻咳一声,反而先发制人道:“您刚刚就认出我了。”   殷延挑了下眉,没说话。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喋喋不休道:“然后还让我把那些球都捡回来,就是为了故意折腾我。”   兴许是刚刚累的,她的脸颊比往常更加绯红,红唇潋滟,饱满的额头上依稀能看见薄汗,一双美眸却依然灿若星辰。   她又朝他逼近一步,不依不饶地追问:“是我哪里做错什么了吗?还是你只是因为殷家的事对我有偏见?”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冒出来,听得殷延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苏小姐,未免有点自视甚高了。”   苏时意毫不在乎他话里暗藏的讥讽,“那就是和殷家没关系了?”   殷延似乎无意在殷家这个话题上与她多作纠缠,他的神色更疏冷几分,转身就要离开。   苏时意却没想这么轻易放他走,她心里一横,抬手拉住他的袖口。   男人的脚步微停,视线冷冽地扫向拽住他的那只手。   她的手指白皙纤长,唯独指腹看起来比其他部位更红,看起来还沾了点灰。   意识到男人很可能有洁癖,苏时意又赶忙收回手。   她咬了咬唇,语气听着似乎还有一丝委屈。   “我和殷子墨的婚约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现在已经说清楚了,我和他也不是未婚夫妻的身份了。”   殷延微眯起眼,漆眸静静打量着她。   片刻,他才低声开口:“你想说什么?”   苏时意紧张地舔了舔唇,轻声说:“我想让你,能不能别这么抗拒我。”   殷延的目光倏地暗了几分,面上依然毫无波澜。   苏时意仰起头,视线灼灼地望着他,眼底像是燃着一簇小火苗。   她说:“我想做您的同盟。”   只说了这么一句,苏时意就知道他一定听懂了。   以殷延的手段,分分钟就能查到她现在面临的境况,也会理所当然地把她归类到为了利益接近他的那一类女人里。   她看似暴露得彻底,其实也是最安全的。   这样至少短时间内,他不会发现她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时意稳住心神,又从身上摸出一张名片来。   她正了正神色,认真地朝他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我是拾遗香水的创始人苏时意,这个是我的名片。”   殷延垂下眼睑,目光淡淡扫过那张米色的名片,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接。   见他没打算要接的意思,苏时意只好讪讪收回手。   泄气了一秒,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嗓音清浅却坚定:“我知道以拾遗香水目前的资质确实不够格站在这里,但我还是想努力争取一次机会,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殷延慢条斯理地系着手腕上的袖扣,转身就要离开。   他的声线冰冷:“很可惜,我没兴趣。”   闻言,苏时意咬紧唇,连忙挡住他的去路。   “我并不是不自量力,我迟早会向您证明,我是有这个能力的,而且我也相信我的香水有足够的潜力,让投资的价值翻倍。”   她颇为自信地挺直背脊,不卑不亢地正视着男人,字字笃定。   “而且我相信,下一次见面,一定会是您主动想见我。”   *   那天球场过劳运动回去之后,苏时意的腰和腿又疼了三天,连下楼梯都成了难题,走哪儿都是一股膏药味儿。   闻凝听说之后,骂她就是活生生在找虐受。   苏时意也没法反驳,毕竟别人眼里看来,她确实是在殷延那儿自找没趣。   但她觉得,这苦头也没算白吃。   前几天在苏政华面前提起殷延那一下,快一周了,苏政华还没来找她麻烦,大概是真被她糊弄住了。   但苏时意清楚,这个办法拖不了多久。   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苏政华和秦芝,还有她那位野心不小的妹夫,沈慕舟。   苏意欢从小在象牙塔里长大,防备心很轻,以至于在念大学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被面前这个长相俊秀,勤工俭学的穷学生骗走了芳心。   一开始带沈慕舟回家时,秦芝还是坚决反对两个人在一起,后来也不知道沈慕舟用了什么方式说服了秦芝,从一个穷小子一跃成了苏家未婚夫,现在已经成了苏氏集团项目部副经理,一路节节攀升。   最近,苏政华已经彻底放心把公司不少重要项目都交给了沈慕舟,包括撺掇秦芝来抢她的拾遗香水,也是沈慕舟的主意。   所以苏时意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几天,她等着殷延主动联系她的同时,又特意跑了一趟银行,想再试试看贷款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上午去了银行,她先是被人晾在那等了快一个小时,银行的客户经理才姗姗来迟。   这家银行的经理倒是比别家银行的要客气些,上来先跟她握了握手,语气歉疚。   “苏总,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刚上任不久,临时有个重要客户要来,耽误了时间。”   苏时意微微一笑,“没关系。”   她心想,这经理应该确实没撒谎。北城的几家银行都被苏政华和沈慕舟提点了,没一个愿意给她贷款。   至少面前这个经理还愿意跟她聊,说不定还有戏。   两个人聊了几句后便直入正题,经理问道:“苏总现在名下可以做抵押资产都有什么?”   “有公司的楼,还有我自己名下的一套房产。”   苏时意将公司的基本情况都大致回答了一遍,经理听后也认真给出了几个贷款建议。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了两声。   办公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   他面容清俊,眉眼含笑,是那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温和,极具欺骗性。   看清来人,苏时意的眼神骤然冷下去。   很快,经理就被打发出了办公室,屋子里只剩下沉慕舟和苏时意二人。   沈慕舟理了理西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开口:“姐姐,好巧啊。”   这种虚与委蛇的功夫,苏时意实在懒得做。   她冷着脸不开口,沈慕舟不恼反笑:“前几天听爸说,姐姐和RY的殷总好像关系匪浅,我还以为拾遗已经找到新的靠山了。”   苏时意端起咖啡轻抿了口,语调讥诮:“沈副总人去了国外,消息倒灵通。”   沈慕舟也不在意她夹枪带棒的语气,唇角笑容更深。   “我劝姐姐省点力气,以RY的水平,是看不上拾遗这点小钱的。”   “殷延这个人,当然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慕舟微微收起笑意,正了正神色。   他声音蛊惑:“你帮我拿下苏氏,我替你保住拾遗,我们各取所需,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苏时意轻嗤出声:“你哪来的自信我们会是一路人。”   沈慕舟靠在沙发上,手腕搭在膝盖,慢悠悠说:“我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决定好了,我随时欢迎。在这期间,伯母的疗养院地址我也会守口如瓶。但,过期不候。”   听到疗养院三个字,苏时意脸色一白,冷冷盯着沈慕舟。   母亲是她唯一的软肋,因为太在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紧绷起来。   苏时意悄声攥紧包带,冷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慕舟的眼里噙着笑意,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对那些陈年旧事丝毫不感兴趣。”   他的目光温和,却让苏时意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阴冷感顺着背脊盘踞而上。   沈慕舟的视线落在杯口鲜红的唇印上,又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他笑了下,语调意味深长:“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姐姐。”   *   从银行出来,外面阳光正烈,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可苏时意身上的寒意却并未散去,她甚至没心思去想刚刚的贷款再次泡汤,忙不迭地给疗养院打去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苏时意急忙开口。   “阿姨,最近有人去病房看过我妈吗?”   护工懵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没有啊,都还是老样子,没人来过。”   听见这话,苏时意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那没事了,麻烦您好好照顾我妈。过几天我就抽时间回去看看。”   挂掉电话,她长舒一口气,脑中思绪如麻。   和沈慕舟合作,无疑是与狼同谋。她也不认为沈慕舟在得到苏氏集团之后会放过拾遗这么一块香饽饽。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可是现在,前有狼后有虎,全都把她的路堵死了。   她手无寸铁,哪怕是撞破南墙,她也得破了这场死局。   然后护住她自己,护住拾遗香水,还有母亲。   *   回到公司,苏时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下午。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几天过去了,殷延那边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苏时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赌注押错了,也许她上次应该用一个更直接的办法跟殷延产生交集。   可那个男人实在是太难拿捏了,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样干等下去,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时意咬了咬牙,正打算再联系闻凝想办法时,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   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眼前一亮,等了几秒后,才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道沉稳恭敬的男声。   “您好,请问是苏时意苏小姐吗?”   苏时意愣了下:“我是,请问您是....”   男人温声回答:“我是殷总的私人秘书,许恒瑞。我现在在拾遗香水工作室的楼下,是殷总让我来接您。”   “接我?”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声,另一通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一种预感在心头升起,苏时意摁下接通键,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入耳。   男人的嗓音低沉清冽,混杂着微弱的电流声传过来。   “带上行李来机场,我会考虑你之前说的。”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电话就被挂断了,嘟嘟的忙音紧跟着响起。   苏时意抿了抿唇,刚刚积压在心头的烦闷瞬间散了,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一点弧度。   成功了。   下了楼,她果然看见一辆迈巴赫停在那里。   许恒瑞开车送她回家取了一趟行李,时间有点匆忙,苏时意来不及仔细收拾,就随手从衣柜里拿了几套职业装塞进行李箱里。   到了机场,苏时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远处停机坪上的是殷延的私人飞机。   没有拥挤不堪的经济舱,只有宽敞豪华的单人沙发座椅,处处透露着有钱人对品质和舒适的要求,奢侈至极的体验。   抬眼看过去,男人坐在沙发上,被西裤包裹的长腿随意交叠起,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笼罩在他深邃俊美的侧脸上。   他正在低头看文件,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折射出光芒,浑身透着冷傲矜贵的气质。   端着托盘的空姐目光也忍不住流连在他身上。   抛开别的不谈,这男人在外貌上也有足够骄傲的资本。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譬如殷延。   收敛起思绪,苏时意朝他走过去。   听见声音,殷延从文件里抬起头,就看见苏时意冲他扬起一抹明艳笑容,特意加了重音:“殷总,好久不见。”   那表情里好像在说:你看,我就说了吧,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而且必须得是,你,殷延,来请我。   殷延懒得理会她小心机得逞之后的洋洋得意,神情依旧寡淡。   他不得不承认,苏时意身上的小聪明确实比他想的还要多。   仅仅是混进了一次高尔夫球场,就能让史密斯从小患有自闭症的女儿指名道姓想见她。   史密斯对这个女儿异常疼爱,明明之前对收购合作的事推三阻四,可面对女儿提出的要求,却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当即便联系了殷氏集团。   说是收购的事情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前提是让秘书苏时意一同前往临城。   殷延一直没主动开口,苏时意也不着急,直接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很快就有盘靓条顺的空姐走过来,弯腰恭声问道:“小姐,请问您想喝些什么?”   她弯起眼睛:“有玫瑰花茶吗?”   “有的,您稍等。”   “谢谢。”   这一套下来一气呵成,俨然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把反客为主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殷延眼尾微挑,语调漫不经心:“你倒是自觉。”   见他终于开口,苏时意在心里轻哼一声,面上仍然巧笑嫣然。   她扭头看向他,美眸明亮一片:“您刚刚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   闻言,他终于撩起眼看向她,轻描淡写道:“我说什么了。”   “.....?”   开始不认帐了是吧?   大概是因为某人以往的言行举止,让苏时意在潜意识里真的觉得,殷延这人绝对干得出翻脸不认账的事儿。   下一秒,殷延挑了下眉,淡声道:“我的记忆力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   苏时意咬了咬牙,忍住了那股想打人的冲动。   算了,谁让她有求于人。   她又重新挽起一抹完美无瑕的笑容,非常狗腿地问:“那您都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那天怎么跟史密斯女儿说的,一会儿就怎么演。”   苏时意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极为期待的样子:“秘书,就这样?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殷延掀了掀眼皮,嗓音淡漠:“你还想怎样?”   她眨眨眼睛,半是试探地开口:“嗯..比如别的角色..需要演女朋友我也可以?我戏路很广的,而且外形条件也不错。”   话落,只见殷延掀了掀眼皮,漆眸盯着她。   她刚刚说的话听起来确实过分自信了,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事实。   苏时意笑容更灿烂,“怎么,要考虑一下吗?”   话音刚落,他的脸忽然靠近了些,俊美的五官在她的眼前骤然放大,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属于男人身上的木质香调瞬间侵占鼻腔,压迫感十足。   苏时意下意识屏紧呼吸,大脑冷不丁空白了一瞬。   只见殷延蹙了蹙眉,目光深深地凝在她的脸上片刻,忽地开口。   “你的睫毛。”   苏时意愣怔地眨了下眼,有点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   谢天谢地,他的眼睛终于长出来了吗?要发现她的外在美了吗?   虽然听着有点自恋,但不妨碍她的确是天生丽质啊。   她表面佯装镇定,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泄露出她此刻的小得意。   “我的睫毛很长是不是?天生的,不是嫁接的....”   话音落下,苏时意看见殷延的表情似乎透着一点无语,片刻,他淡淡收回视线,重新靠回座位上。   苏时意的心里顿时浮现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就听见他语调平静地提醒。   “有一根粘在脸上了。”   “.........” 第9章第9章   苏时意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钟里丧失了接下来三个小时内所有跟殷延开口说话的兴趣。   她坚信,一个女人哪怕再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也抵不过一个男人在你面前说。   ——你的睫毛粘在脸上了。   这太窒息了。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和殷延八字不合。   他对女人过敏是吧??   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之后,苏时意选择在座位上不说话装死,借此逃避刚刚的社死时刻。   反观殷延,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发言有任何问题。   等意识到旁边异常安静,殷延终于从手里的股市图分出神来,侧眸瞥了她一眼。   兴许是被他叫来的太匆忙,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一套正式的衣服,简单修身的米色上衣,深蓝色的阔腿牛仔裤,经典的法式慵懒风。   一缕碎发不经意从耳边垂下,勾勒出她精致小巧的侧脸,唇色是淡淡的粉,却依然不减五官带来的明艳漂亮。   她正撑着下巴,佯装镇定地看着飞机外的景色。   殊不知红透了的耳根早就暴露了她此刻的尴尬。   片刻,殷延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收回,嘴角轻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   苏时意正望着窗外重塑心理建设时,一份文件忽然被摆在了面前。   她怔了下,转头看向他:“这是什么?”   殷延语气缓和了几分,淡声答:“Serche的资料,明天上午我们会去临城总部和史密斯见面。”   “哦。”   苏时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扮演他的私人秘书陪他出差,她当然得了解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她前两天回去之后,自己有在网上搜索过关于Serche品牌目前的情况,还有股价的涨幅,和殷延给她的这份差不多。   随手翻了几页,她便放下文件,试探性地开口问:“你要收购Serche?拿下控制权?”   这其实涉及到了内部机密,RY企图收购的目的还尚未被外界知晓。   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过线了,苏时意抿抿唇,还是认真解释:“我现在是你的秘书,那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得知道你想要什么,才能想办法帮上你。”   她这番表忠心的话说得言辞恳切,苏时意自己心里也清楚,殷延并没有对她卸下防备。   他这样混迹名利场多年,早就站在权利顶端的男人,心机深沉似海,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对一个人卸下防备。   苏时意知道自己看不穿他,索性倒不如真诚坦荡点,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   她不躲不闪地迎着殷延的目光,澄亮的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坦坦荡荡。   长达几秒的对视后,殷延眼里的那抹暗色褪去些许,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说看,你的想法。”   听到他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她一个谏言的好机会,也是苏时意等待了好久的机会。   她正了正神色,“Serche是著名的家族企业,但旗下的香水线却是从史密斯这一代才诞生的,目前大部分香水品牌通常会选择将调香这一部分工作外包给香精公司,而史密斯却选择斥巨资建造独立实验室,足以见其重视程度。”   她的嗓音轻缓动听,不疾不徐的,像春风拂面似的,让人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如果RY想要采用强硬手段收购股份的话,按照史密斯的往常的行事风格,势必会联系其他资本调资金入场。到时候股价波动引起恐慌,引得股民躁动,纷纷低价抛售,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商场上最喜闻乐见的当然是合作共赢的局面,逼得任何一方鱼死网破,让自己获得所有利益,都不是上策,聪明人不会这么做。”   苏时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语气笃定地推测:“所以你还是会倾向于从史密斯身上入手,因为这样最便捷。说服他心甘情愿地把股权卖给你,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只不过史密斯身上有些难突破罢了。”   话音落下,殷延微微抬睫,眸底染上几分兴致玩味。   原本以为她只是在调香方面极有天赋,可从苏时意刚刚的话里不难看出,她对投资的了解并不只是浮于表面,而且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足够毒辣,稚嫩,却野心十足。   更有趣的是,她似乎很了解他。   被他这样盯着看,苏时意的耳根不禁有些发热。   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尽量把注意力都放在正事上:“但是,打蛇打七寸,人都有软肋。他在意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在这件事上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无非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给他一些谈判时可以切入的新角度。   “我也是调香师,如果让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转手我自己做出来的品牌,我对对方的要求只有一个。”   谈到专业方面,苏时意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尊重香水,而不让它彻底沦为市场上的商品。给调香师足够的创造自由,而不是遵循市场随波逐流,仅此而已。”   *   三小时后,飞机准时降落至临城机场。   殷延应该是晚上还有事,下了飞机就自己离开了,不忘吩咐司机把苏时意送到酒店。   在前台取了房卡上去,苏时意才发现给她安排的房间竟然是顶层的总统套。 第10章第10章   苏时意忽然觉得自己昨晚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殷延怎么可能不记仇,很有可能是在等着今天和史密斯见完面之后再跟她秋后算账。   不记仇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一路上,苏时意非常识相地保持安静,努力降低自己在车里存在感。   而殷延似乎忙得很,这会儿也没空搭理她,一目十行地翻阅手里的文件。   两人就这样短暂的相安无事,车子一路驶到Serche独立的香水实验室总部,刚下车,便有秘书带着他们坐专属电梯上楼。   苏时意在心里谨记自己的秘书身份,非常有眼力见儿地退后一步,规规矩矩跟在殷延的斜后方。   一直到进了会客室,史密斯已经等在里面。   明明是正值中年的男人,史密斯的鬓间却已经依稀可见白发。   他站起身来迎接,礼貌地朝殷延伸手:“您好,殷总。”   殷延也伸出手与他回握了下,沉声说:“久等了。”   简单寒暄了下,史密斯的视线便落在苏时意身上。   史密斯是外国人,夸赞的方式也非常直接:“这位就是苏秘书吧,果然和思琳说的一样,是个大美人。”   苏时意冲他谦虚一笑:“您过奖了。”   史密斯也没有过多客套,很快便直入正题:“是这样的,我女儿思琳,从小出生时就患有先天性视觉障碍,她的母亲去世得很早,也导致了思琳患上严重的自闭症,她从不和生人讲话,苏秘书是第一个。”   史密斯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重。   苏时意也听得有些心酸,认真道:“您放心,我都明白的。”   “那思琳今天就多拜托苏秘书了,只要她愿意多开口和你说说话,就足够了。”   *   来到隔壁那间会客室,苏时意推开门,便看见小女孩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放着一根导盲杖,画面看着就让人心疼。   她走过去,在沙发旁蹲下身,嗓音轻柔地开口:“你好,思琳。我是苏时意,还记得我吗?”   思琳的瞳仁依旧黝黑却涣散,她点点头,稚嫩的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我记得...你的味道,很特别。”   她说话的速度依然很慢,“你也和我妈妈一样,是调香师吗?”   “我不但是调香师,还是魔法师。”   她说:“我可以用不同的味道,让你看到很多有趣的画面。相不相信?”   见思琳点头,苏时意笑了笑,从包里把这次带来的香水小样都拿了出来。   她将香水轻轻喷在试香纸上,待酒精挥发掉,才把试香纸凑近思琳。   “闻闻看,这个是夏天的菠萝汽水。前调我混合了广藿香和一点点橙花,等到甜味儿散去之后,随之而来的一股清新的冷冽感,像是在你喝完了一整杯汽水后,杯子里叮当作响的冰块。”   她的嗓音轻柔,如和煦的春风般轻拂过耳畔。   “这个是茶。在我小的时候,家里的柜子装满了外公珍藏的茶叶。厚厚的玻璃罐里,茶饼堆叠在一起,每一次外公用雪水煮茶时,茶壶咕噜咕噜地冒泡儿,我都能闻到这阵茶香。”   随着她生动的描述,思琳的脸上绽放出更加明媚向往的神情。   会议室外,史密斯看着女儿难得露出的笑颜,心里十分感慨。   “苏秘书真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殷总真是幸运,能找到这么出色的秘书。”   殷延的目光也停留在屋内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女人弯着眼睛,眉眼间都是柔和之色,是只有面对小孩子时才会出现的温柔和耐心,鲜少流露出来的另一面。   谈起香水时,她浑身上下都似乎散发着自信又从容的光芒。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她的身上投下一层朦胧的光晕。   察觉到外面投过来的目光,苏时意抬起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隔着玻璃,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片刻,她就看见他平静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   沙发上的思琳小脸沮丧:“可是,思琳看不到。眼睛看不到的人,也能成为妈妈那样的调香师吗?”   苏时意回过神来,轻轻把思琳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唇边笑容温婉。   “没有可不可以,只有想不想。”   “上帝既然收走了一部分东西,一定会用另一种方式还给我们什么。就像小思琳,可以一下子闻出别人闻不出的味道。”   她歪着头,轻笑着给思琳讲:“姐姐小时候也遇到过一个人,他也看不到,可是却比普通人聪明好多,能算出很复杂的数字.....”   *   殷延和史密斯的会面是单独进行的,往往会面的级别越高,领导就越不会把一些闲杂人等带在身边。   苏时意深谙此道,遂也没有觉得心急,而是耐心地陪思琳呆着。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史密斯便回来了。   他的身后没人,殷延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11章第11章   停车场里,苏时意踩着高跟鞋紧跟在他身后。   似乎是想起什么,殷延的脚步突然停下,“许恒瑞呢?”   ......都走到停车场了才想起来问。   苏时意在心里腹诽,嘴上仍然殷勤地答:“许助理临时有急事先走了。我现在也是您的秘书呀,今天还没结束,作为秘书,我有义务来接您。”   快走到车旁,苏时意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老总们,都是等着身边助理开车门,尊贵得跟皇帝出行似的。   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想先去帮殷延打开后座的车门。   没想到男人已经先一步拉开门。   注意到她的动作,殷延眉头拢起,淡淡道:“我还不至于让女人帮我开门。”   她愣怔地眨眨眼:“噢..好的。”   看来某人还没大爷到那种地步嘛。   见殷延已经坐上后座,苏时意也绕到驾驶座上坐好。   她系上安全带,伸手就要发动车子,手臂却蓦地僵在半空。   等会,保时捷卡宴启动键在哪来着?   她没开过啊。   这时,殷延在后面忽然出声。   “不会开?”   “.......”   眼神还挺好使。   苏时意还以为他下一句就会像以前那样开口嘲讽她,没想到,没等她开口,就又听见他淡声说:“不会开就换许恒瑞回来。”   和她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殷延的语气很淡,没什么嘲讽的意味。   她愣了一下,立刻倔强反驳:“会开,只是没开过这么贵的而已,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吧。”   苏时意一边理直气壮地嘟囔着,一边低头去找启动键。   殷延看着她到处摸索也找不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骨。   他出声提醒:“右手边。”   “哦。”   苏时意顺着他说的方向一摸,找着了。   顺利启动车火后,她终于在心里悄悄松下一口气,然后默默将启动键的位置记下来。   以后绝对不会再找不到了。   宾利一路驶出停车场,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夜色浓稠,城市里霓虹闪烁,玻璃上光影交叠变换,仿佛倒映出了一副光怪陆离的壁画。   苏时意慢慢开着车,脑中忽然回忆起了几年前的一个画面。   是一场酒局上,那时她刚毕业不久,初入商场,稚嫩得在一堆老总之间格格不入。   她弯着腰挨个敬酒,手臂举得酸痛,敬到一个老总面前时,就听见那老总悠悠开口。   “小苏啊,这持杯也是有讲究的,要先托住杯脚,通过摇晃手腕来晃酒杯,不然这酒的温度就被你手上的温度影响了。”   在那种场合下,这番“善意”的提醒,像是一个无形的耳光扇在脸上,让苏时意尴尬到手里的酒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那时实在太稚嫩,也不知道该怎么在那群人精面前圆滑地把话题掀过去,只能站在那憋红了脸,也没人愿意为她说上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含着笑接话:“我听说苏小姐是成年之后才被接回苏家的,小时候没人教导,没学过这些礼仪也不奇怪,不知者无罪嘛。”   听上去像是在好心替她解围,可苏时意不傻,听得出那人语气里的高高在上,还有明晃晃的轻蔑和傲慢。   有的人就喜欢通过这种方式羞辱别人,借此获得更多的优越感。   那些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都是瞧不起苏时意这种,靠着手段才被认回家的私生女。   他们说的确实没错,没人去教她这些,她没法反驳。   苏时意很讨厌看见那群人的嘴脸,在那之后,越是她不会的,她就越要拼了命去学,这样才不会再一次因为什么都不懂而出丑,变成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刚刚找不到车子启动键时,她难以控制地慌神了,下意识以为自己会又一次陷入到之前那样难堪又窘迫的时刻。   殷延这样货真价实的天之骄子,他的出身,显然比酒桌上的那群人更有资格来嘲讽她,也可以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击退她。   可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虽然她接触到的殷延,一样傲慢,高高在上。   可似乎..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讨厌。   苏时意一边开车,心里忽然冒出一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后视镜。   后座上,男人阖着眼,眉头微微拢起,像是喝多了,此刻不太舒服,身上的衬衫也比往日看着凌乱了几分,看着没那么不易接近了。   苏时意见他皱着眉,非常体贴地说:“殷总,你要是想吐的话记得提前跟我说,我靠路边停车。吐车上怪麻烦的,豪车清洗费很贵的。”   殷延抬手松了松领带,闭着眼说:“这是我的车。”   言外之意,贵也是他付钱。   苏时意非常听不惯他这种有钱人发言,话里不自觉地发酸:“你的车就不用清洗费啦?还是你们总裁车脏了都直接换新的开...”   她碎碎念个不停,殷延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出声打断。   “苏时意。”   他的嗓音低沉,微微带着些哑,磁性悦耳。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叫她全名,让苏时意冷不丁怔了下。   殷延蹙了蹙眉,忍耐度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专心开车。”   “哦....好的。”   苏时意这回不敢再老虎头上拔毛了,注意力只好重新回到路况上。   前面就是一个红灯,她缓缓踩下刹车,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后视镜。   后座上,男人阖着眼,窗外的光影被切割成一块块碎片,   这时,后面的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按起喇叭。   苏时意皱起眉,见前方还是红灯,她便没理会。   喇叭坚持不懈地响了有一会儿,把殷延吵醒了。   他睁开眼,望了一眼前方的红绿灯,哑声问她:“怎么不走。”   苏时意看见他抬头在看,以为是自己搞错了,下意识又转头看了眼前面的灯。   她摸不着头脑地说:“前面还是红灯呀。”   闻言,殷延的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暗,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下一刻,他重新合上眼,“嗯。”   莫名其妙的,苏时意撇了撇嘴,注意力重新回到路况上。   看来是真的有点喝醉了,连红绿灯都看不清了。   *   一路顺利回到酒店,苏时意在电梯里给许恒瑞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人已经安全送回来了。   电梯在顶层打开门,殷延率先迈步走出,苏时意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深夜,走廊里寂静无比,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一直到殷延走到房间门口,她眨了眨眼,心思百转千回。   突然,她叫住他:“殷总,我们还有事没聊呢。”   明天回到北城,她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再说,今晚他喝了酒,说不定比平时更好说话呢,苏时意一点也不想错过今天这个大好时机。   “滴——”   房门成功解锁。   殷延的手搭在门把上,嗓音透着些倦怠:“你很急?”   这问的不是废话,再多耽搁几天,她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苏时意在心里吐槽,笃定答:“很急。”   她目光坚定又灼亮地望着他,试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急切。   而殷延似乎不为所动,两人就这么在门口无声地僵持了几秒。   他的视线凝了她片刻,随后平静地收回,打开房门往里走。   “那进来。”   苏时意看着他的身影走进房间,刚想抬脚进去,脚步又蓦地顿了一下。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她进去好像不太对劲啊。   她还没自信到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殷延对她做什么。   但管他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没时间犹豫。   *   等苏时意做好准备进到客厅里时,殷延却不知道去哪了。   她环视了一圈没见到人影,只好保守地坐到沙发上等着。   第一次深更半夜进男人的房间,哪怕苏时意平时胆子再大,这会儿也控制不住地有点儿紧张。   感觉到掌心浅浅地冒了一层薄汗,她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冷静点,她来是聊工作的,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还没坐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的房间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苏时意脑中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一些画面。   他去洗澡了?   我进来谈生意的你去洗澡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里面洗澡的人可是殷延。   她就算脱光了站在他面前,那男人估计也只是冷嗤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别挡路。   .......   脑补了一下画面,苏时意顿时觉得不紧张了。   她站起身,打算随便找点什么事儿干,能讨好讨好他。   思来想去片刻,苏时意的目光看向厨房。   *   半小时后。   洗去了身上难闻的酒味,殷延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些许。   他把用完的毛巾随手丢进洗衣篮里,才想起外面客厅似乎还有一个人在等着。   殷延走出房门,就看见中岛台旁,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来回忙碌。   也她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神情极为专注认真,腰上还系了一条围裙。   殷延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耳边忽然又响起晚上席间时,徐晋说的话。   乖巧,能干的,贴身秘书。   他的眸色暗了几分,一点零星泛起的情绪很快被掩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   殷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把聚精会神煮汤的苏时意吓了一跳,手里的汤勺差点没拿住。   她转过身,就看见男人插着兜站在那里,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苏时意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在给您煮醒酒汤,您刚刚不是有点醉了吗?”   她看房间里什么食材都有,还都是新鲜的,就自作主张地卖了个好。   说完,她又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补充道:“您放心,作为秘书,这是我应该做的。”   瞧瞧,多么贴心。   顿时,殷延微微蹙眉。   他的唇角抽了下,语调颇为讥诮:“你玩扮演上瘾?”   “........”   苏时意觉得自己关心他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简直就是多余。   中岛台旁,昏黄的灯光洒下来,男人确实刚刚洗过澡,也换了一身衣服。   他穿了件墨绿色的上衣,偏休闲的款式,衬得他肤色极白,透着一股少见的贵气。   许是因为刚洗过澡,殷延没带眼镜,鼻梁线条高挺利落,瞳仁漆黑深邃,眼底窥不出什么醉意,依旧是白日不苟言笑的薄凉模样。   莫名的,苏时意就是觉得他不近视,眼镜的存在仿佛只是一层外在的伪装,又像是...   在帮他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还能清晰看见有一颗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到喉结到锁骨,不合时宜在他的肩上晕出一小处暧昧的暗色。   室内的光线朦胧,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地冒着冒泡儿。   苏时意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只能没话找话:“咳,原来您刚刚是去洗澡了啊.....”   殷延撩起眼看她,扯了扯唇角:“你喜欢闻酒气?”   “哦..不喜欢。”   差点儿忘了这男人有洁癖。   应酬里沾了满身的烟酒味,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   苏时意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瓶子外还挂着层薄霜,看得她自己的胃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她下意识出声制止:“喝醉了之后最好还是不要喝冰的了,会犯胃病的。”   殷延握着瓶子的指节微不可察地轻蜷了下。   他忽然撩起眼盯着她,眸光深邃晦暗,像是坠着一汪不见底的漩涡,随时能将人吸附其中。   话刚一出口,苏时意反应过来,自己管得好像有点多了。   她咬了咬唇,眼睫垂下来,“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殷延没开口,苏时意下意识觉得,自己可能又把殷延惹着了。   她管他这些,就好像已经把自己摆在他女朋友的位置上了似的。   顿了顿,苏时意怕他误会,又徒劳补充了句:“我不是你心里面以为的那个意思,真的....”   话音落下,殷延忽然朝她逼近一步,漆黑的眼紧紧噙着她的身影,目光忽而染上几分轻佻,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说说看,我以为什么。”   许是因为他刚洗完澡,浴室里带出的水汽在周遭的环境中弥漫开来,混合着沐浴露清冷的薄荷味,忽而变得潮湿,温热,让苏时意的身上也莫名生出一股燥意,有些发晕。   殷延身上的浴袍敞着,有些松垮,喉结到胸口,肌肉线条一览无余,随着每一次呼吸,苏时意都能看见他的胸膛轻微起伏。   过近的距离,男人身上强势的侵略感和气息铺天盖地包裹而来,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的背后就是灶台,无法再后退,温度顺着背脊一寸寸攀升蔓延,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离。   气氛忽然有些变了味,苏时意赶紧别开眼,略微平稳了一下呼吸。   心脏不合时宜地猛跳了下,她佯装镇定地轻咳一声,自我催眠似的开口:“我知道您对我也没那个想法...”   话未说完,就被他低声开口打断。   “你怎么知道没有?” 第12章第12章   话音落下,苏时意瞳孔一缩,耳根像是被烧着了一样发烫起来。   等等,他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还没等苏时意做出任何反应,殷延垂下眼,目光重新变得冷淡清明。   两人距离拉开,他没什么表情,转身朝客厅走去。   他好像没打算对刚才那句话多作任何解释,仿佛刚才那一瞬让人头晕目眩的暧昧只是苏时意自己的错觉。   她回过神,追问道:“醒酒汤您真的不喝一点吗?”   “我没醉。”   苏时意连忙把灶台的火关了,追着他出去。   “那我可以开始了吗?”   殷延在沙发上坐下,懒懒应了声。   闻言,苏时意面色一喜,急忙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拾遗香水的商业计划书,还有一些香水行业的数据资料。”   殷延看了一眼,没拿起来。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看,说给我听。”   他长腿交叠,随意靠坐在沙发上,明明姿态闲散,却依然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虽然早就做足了准备,但苏时意有点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先将拾遗香水的情况用最精炼的语言介绍了一下。   然后开始分析目前市场的形势。   “香水行业长期以来被国外的进口品牌垄断,国产香水品牌只占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三十。近三年内的数据显示,香水的消费规模正在逐年增长,中国的香水市场虽然空白,却也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经济蓝海。”   “中国拥有不输任何国家的文化底蕴和调香历史,只要给我时间,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一口气说完之后,苏时意的心脏还在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她的手心都冒了一层薄汗,目光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殷延,有点像一个等着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   苏时意也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包括他轻皱了一下眉头。   静默片刻后,殷延终于开口。   “一个品牌从发展到成熟,需要耗时多久,不必我提醒你。”   他的嗓音冷漠如磐石:“选择其他的领域,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撷取到更多的利益,RY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用真金白银陪你试验你的猜想。”   话音落下,苏时意猛然怔住,脸色刷得一下白了。   殷延的话却没停,每一个字都仿佛变成无形的利刃狠狠戳进她心里。   他继续道:“市场渗透率低,早在起跑线就已经落人一步,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做得到。凭你的一腔热血?”   这还是苏时意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殷延为什么能做到现在的成就和地位。   因为他过分清醒,理智,才能冷眼旁观许多事,权衡利弊,分析得失更是一流。   因而他更明白,什么选择能带来更大的收益,哪些值得他耗费精力,哪些不值得。   他和桌上那瓶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一样,冰冷,又不近人情。   她以为殷延似乎已经因为她付出的努力而稍微软化了一些,可事实上,是她太天真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他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她的要害,半点情面没留。   当然,他们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情份可言。   苏时意张了张唇,愣了好半晌,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垂着眼,似乎在消化他刚刚说的话,整个人似乎被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不管苏时意再怎么坚定自信,面对殷延说出的一些无比现实的考量前,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怀疑自己。   房间里陷入一阵死寂中,殷延抬了抬睫,看着她落寞迷茫的神情,喉结微动了下。   她确实狠狠被他打击到了。   殷延心口微动了下,刚想开口,苏时意却又忽然抬起头。   她的眼眸重新变得坚定明亮,“可我有信心。”   “对拾遗香水,包括我自己,我相信我做得到。”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除非我得到想要的,否则我不会放弃的。”   哪怕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她,她也得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无论前面的路再难,她都必须要做到。   话落,殷延却是难得微怔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苏时意又开口:“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向你争取投资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去想其他办法。”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还是会继续追你的。”   殷延的目光忽而变得有些晦暗不清,让人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他平静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薄唇轻启:“你可以走了。”   “嗯..还有一件事。”   她眼睫轻颤了下,欲言又止道:“如果你半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厨房里的醒酒汤可以热一下再喝。”   留下这句,苏时意便离开了。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人虽然走了,客厅里的那股女人身上的淡香仍然在空气中挥之不去,搅得人有些心烦意乱。   殷延难得觉得有点烦躁,起身想要去开窗,余光却瞥见沙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纸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角落里。   殷延弯腰拿起袋子,意识到这应该又是苏时意故意留下的。   他的眼眸微眯,刚想要将那个袋子扔进垃圾桶,手却又鬼使神差地停在半空。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殷延的眉心染上一点燥意。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致的香薰,简约的黑色,飘出一股浅淡安神的味道。   旁边还有一张手写的烫金卡片,她的字迹算不上娟秀,反而颇有几分少见的飘逸洒脱。   “这是我专门做的木质香调的助眠香薰,应该会是你喜欢的味道。   希望它可以让你今晚睡个好觉。   晚安,老板。   ——你的今日份限定秘书:苏蜜”   *   在临城进行的收购工作进展顺利,处理完其他,殷延又多留了两日,把殷氏集团最近进行的互联网金融项目正式敲定。   殷氏集团临城分部,26层会议室外,办公区的员工们纷纷有些坐立难安。   微信小群里,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开始八卦。   “里面那位就是殷董事长正房嫡出的太子爷?要我说,咱们李总也是集团老人了,折腾半年都没谈成的项目,太子爷来一次就能搞定?”   旁边一个男同事在电脑打字:“嘘,可别瞎说。咱们还是孤陋寡闻了,我一在美国做投行的朋友,听说RY资本背后的人就是这位,还吵着要跳槽到殷氏。”   “20岁,一支股票就能赚几十个亿,什么概念。就算没有太子爷这身份,人照样能赚到别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   女同事拿着手机打字的手激动到微微颤抖:“虽然但是,抛开有多少钱不谈,光是看脸的话,我愿意倾家荡产包他好吗!”   小群里正聊得七嘴八舌,会议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精英打扮的一行人鱼贯而出。   为首的男人西装笔挺,在一行人的身影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他的身后,一向嚣张跋扈的某互联网公司老总第一次露出卑躬屈膝的神情,肥肉横流的脸上是讨好的笑容,与以前造访时的姿态截然不同。   送走对方后,分地区经理立刻转身看向殷延,殷勤恭维道:“殷总不愧是在国外投行锻炼过的,谈判水平果然有华尔街精英的风格,雷厉风行。我和对方周旋了快半年,殷总一来他们就答应让利3个点....”   奉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殷延淡声打断:“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总的工作能力已经不足以担任分地区总经理这个职位了。”   他的语气虽淡,压迫感却极强,经理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僵住。   “殷总,您这是....”   几人还站在办公区的过道上,殷延神色淡漠,眼里半点情绪都没有。   殷延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言简意赅道:“我希望在今天下班前看到你的卸任报告,项目后续工作全部交移给陈副总处理。”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一片死寂,一旁的员工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总经理回过神,随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似乎是没想到殷延会在众人面前如此不留情面。   “殷总,您不能这样,我在殷董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您一来就能.....”   他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利用职务之便受贿多次,将不符合投委会审批标准的项目破格通过,致使项目亏损近一亿,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殷延每说出一个字,总经理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丢下这句后,殷延连半个眼神都没给,直接抬脚离开,也不打算理会办公区是何景象。   许恒瑞则快步跟在他身后,低声开口:“殷总,董事长说让您今晚抽空回一趟老宅。”   殷延抬了抬眼,“什么事?”   “董事长没说,只交代让您回去一趟。”   他嗓音冷淡,“知道了。”   *   飞机落地北城时已将近夜里十点。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殷家老宅依旧灯火通明,见有车驶来,门卫处的保安立刻打开大门恭敬放行。   二楼书房内,殷宏镇坐在红木桌后,脸色微愠,压迫感很强。   他严肃开口:“你把李威革职了?”   殷延点头,神情不受半点影响。   “是,他利用职权受贿多年,不移交警察已经是网开一面。”   不仅革了他的老人,还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顺势安排了进去,借势在公司里演了一出杀鸡儆猴,提醒下面的人,殷氏的新主人是谁。   他这个儿子,太有手段。   念着李威在公司多年,殷宏镇早知道他受贿这事,不过都是几十万的小钱,他以为殷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成想,殷延倒是一点颜面都不留,杀伐果决的作风比起他当年,有过之无不及。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殷宏镇端起茶杯,压了压心口那股郁气,还是先松了口:“公司的事你既然有主意,我也不多插手了。”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去临城出差这几天,带了个女秘书?”   殷延眼皮一跳,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您的消息倒是灵通。”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有的事不需要我多说。殷氏的担子都落在你的身上,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衡量利弊。外面的女人都是什么目的,你心里都清楚。”   “玩玩可以,但殷家的大门,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进的。”   闻言,殷延却轻笑一声,“那外面那位呢?您不是一样娶进来了?”   殷宏镇听出他语调里的讥讽,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许是因为这件事他本就理亏,殷宏镇缓和了语气:“不管怎样,沁晚他们母子都撼动不了你的地位,小时候离开家里也是你自己的意思,你是我的儿子,子墨也是我的儿子。”   “当初的事也只是意外,殷氏集团都是你的,你又何必再记着过去的事不放。”   殷延的指节收紧,面色却瞧不出变化。   殷宏镇并未察觉,自顾自地又说:“子墨从小就不是从商的料,有你在,我也没必要再揠苗助长。至于那个苏时意,一个私生女,子墨也算是听进去话了。他偶尔任性,也就算了。但你不是那样胡闹的性子。”   闻言,殷延的眼里染上几分讥诮。   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自己的父亲。   能把偏心这两个字演绎得如此冠冕堂皇。   谈话草草收尾,殷延没做多留,走出书房,就见林沁晚站在书房门口,手里端着托盘。   两人迎面撞上,难免有一丝尴尬。   最后还是林沁晚先艰难挤出一抹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阿延,这么晚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煲了汤,是你最爱喝的,外面还在下雨,要不喝了汤再走吧.....”   殷延面无表情地绕开她下楼,“不必了。”   虚伪的关心和讨好,无非都是别有所图。   林沁晚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眼眶不禁泛红,忍着哭腔开口:“对不起,当初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然而,男人的身影却早已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   夜色浓重,天空被一层薄雾笼罩成浅灰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四周都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上了车,殷延阖了阖眼,忽然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   每次回到殷家,他都会涌起一阵生理性厌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临城那几天工作太忙没怎么合眼,他好像有点感冒,喉咙的不适此刻愈发强烈。   小病小痛,殷延懒得理会,靠在座上闭目养神。   司机看他皱着眉头,悄悄把车内的音乐关掉,车厢里安静一片,只能听见雨水拍打车窗发出的微弱声响。   突然,殷延的手机轻轻震动一声,屏幕紧跟着亮起。   他揉了揉眉心,低头解锁手机。   果然又是苏时意发来的消息。   从酒店那晚之后,她就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如果以前说是试探,那她现在就已经彻底变得肆无忌惮。   哪怕他不回复,她也照样能乐此不疲。   “我送您的香薰您用了吗?味道还喜欢吗?”   “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您喜欢什么样的,我有空的时候可以重新做一个。”   “新的做好了哦,什么时候我给你送去?”   他的指尖一条条划下滑,最后停留在最新的那条上面。   她发来了一张图片,画质很模糊,入镜的只有桌上的菜肴和酒杯。   “酒局好煎熬,还是做你的秘书比较幸福。”   *   发出那条消息之后,苏时意把手机放回洗手台上,从包里又翻出止痛片,扣出一片咽下去。   从临城回来之后,她这几天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其他机会,应酬酒局也参加了一个又一个。   这几天里,她和殷子墨解除婚约的事已经陆续传了出去,还传到了苏政华耳朵里,从今天下午开始,他就开始不停地打电话过来。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听得她心烦。   她点开接通,苏政华尖锐又刺耳的质问声立刻透过听筒传出来。   他出口便是怒声呵斥:“苏时意,婚约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提前跟我商量,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爸!”   好一句先发制人,她都觉得苏政华是侮辱了父亲这个字眼儿。   苏时意冷笑,厉声反问:“那你呢,有当我是亲生女儿过吗?你给我苏家的那些股份,真的是因为觉得亏欠了我和我妈,还是害怕我把你之前做过的恶心事抖出去?”   说完这句,她也不管苏政华是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忽然像是突然被人抽去力气一般,苏时意靠在墙边,身子慢慢脱力地滑下来,她靠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想要短暂地喘息片刻。   她回到苏家的过程实在是太艰难了。   难到她自己甚至都不想回首。   刚回到苏家那两年里,秦芝防她就像是防贼一样。   那时候她为了从苏政华那里得到她应得的,苏时意只能装乖讨好,在苏政华面前演出一个单纯无邪的好女儿模样,哪怕她心底恨得要命。   那是她还只是个学生,根本挣不到母亲的疗养费。   如果不能从苏政华那里要来钱,她就只能看着母亲活生生病死在医院里。   不行啊,她怎么能亲眼看着母亲病死。   哪怕回到她最讨厌的人身边,哪怕不得已笑脸相迎,苏时意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得忍。   她早就明白,一个人如果想得到什么东西,只能自己拼尽全力,去伪装,去争取。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世界上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多可悲啊。   爱这么奢侈的东西,她从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上都得不到,又何况别人。   所以还是拼了命地去搞钱吧。   有了钱,她才不必再担心母亲被从医院里赶出去。   生活才能有保障。   她可以不被爱,但她得活着。   *   得胃痛缓过来些许,苏时意才回到包厢里。   烟酒味浓重的地方,对她的鼻子来说是种折磨。   这会儿,她才刚回到包厢里,手机屏幕就又亮了起来,还是苏政华的电话。   胃部的灼烧感阵阵袭来,苏时意心烦意乱,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然后扔回包里。   和殷子墨的婚约没有了,坏处还是有很多的。   譬如在这种应酬酒局上,以前因为她是殷家二公子未婚妻的身份,不少人还心有忌惮,不敢明目张胆地吃豆腐揩油。   而现在,没了那层身份庇护,苏时意不过是一家小香水公司的老板,还是让很多人都瞧不上眼的私生女。   那些猥琐又不怀好意的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不少人都彻底肆无忌惮起来,像是私底下商量好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让她敬酒。   美其名曰,先吃饭后谈事儿,实际就是拖着贷款的事不松口。   比起这些座上的这些人精,苏时意还是太嫩。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银行行长见她回来了,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她一圈,笑眯眯开口:“苏小姐,还是年纪轻,这酒量看起来不太行啊。没喝几杯呢怎么就去厕所了。”   苏时意被他盯得很不舒服,脸上却也只能强撑着笑。   “抱歉啊李行长,今天胃不太舒服,我敬您一杯配个罪。”   她浑水摸鱼地拿了手边一杯果汁喝尽,就听见对面有人悠悠开口。   是酒局上的一位投行的女合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瞧着苏时意不顺眼。   她轻笑着开口,视线若有似无地扫向苏时意,“要我说啊,野鸡就是野鸡,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一个站不稳,可不就摔下来了。”   这话一出,旁人的目光也纷纷默契地投向苏时意。   讥诮的,色眯眯的,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   要是放在往常,苏时意一定会想方设法反唇相讥回去,不可能让人占了口头上的便宜。   可她今天实在太累了。   最近几天加起来,她恐怕都没睡够十个小时,这会儿空腹喝了酒,胃痛加剧,她连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别人爱说就说吧,她又不会少块肉。   好不容易坚持到酒局结束,苏时意才终于解脱了。   胃部的烧灼感越来越强,她怀疑是肠胃炎卷土重来了。   她艰难走出饭店门口,强撑着笑脸送走了几个老总,心里思考着要不要一会儿去医院挂个急诊。   这时,刚才酒桌上坐在她身边的李行长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拢她的肩。   “苏小姐一会儿回哪,我送你回家吧。长这么漂亮,大晚上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   苏时意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真的不用了,我朋友一会儿来接我去医院。”   李行长显然不信她的话,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腕:“都这么晚了,哪有什么朋友还愿意来接啊。跟我走吧....”   周围没人,苏时意被他纠缠得有点烦了,怒火涌上心头,她强撑的笑容也骤然消失,冷冷斥道:“松开。”   原本想着做人留一线,她没想着撕破脸皮,可偏偏这人就是不知道适可而止。   被她这么拒绝,李行长面子全无,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无尽的不屑和鄙夷。   “一个女人,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了,我都不嫌弃,你还高高在上个什么劲儿.....”   这时,男人不知道看见什么,话音顿时一顿。   “殷...殷总?!”   感觉到殷延的视线遥遥扫过来,寒意丛生,李行长心里一哆嗦,瞬间松开抓着苏时意的那只手。   苏时意怔了一下,也转头看过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路灯下,男人就站在车旁,身型挺拔显眼,线条冷峻利落,脸色看起来比往常阴沉几分。   刚才饭桌上的那个女合伙人也站在车旁,笑容殷切又娇羞,殷延却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目光定定地望着苏时意。   视线在空中遥遥相汇,苏时意懵了一下,被酒意麻痹的神经变得有些迟缓,甚至都不确定殷延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她好像只是给他拍了一张饭局的照片,又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哪里。   就在她茫然地站在原地时,耳边的风声呼啸着。   她听见殷延的声音却融在晚风里,无比清晰地传过来。   他看着她说:“苏时意,过来。” 第13章第13章   听见殷延在叫她,苏时意觉得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   男人就站在那,身形挺拔显眼,气质矜贵又冷清,存在感极强。   没想到殷延会出现在这里,没人再敢造次了。   他叫的是苏时意的名字,那么出现在这里的意义自然也不言而喻。   刚才饭局上的人还没走光,除了纠缠苏时意的那个行长之外,其余几个人心里都默默有了数。   有的人,惹不得。   过了几秒,苏时意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殷延刚刚在叫他。   他好像确实来找她的。   得到这个认知,苏时意脚步飞快地朝他走过去,完全没顾得上周围人的目光。   她懵怔问:“你怎么会....”   看着她苍白异常的脸色,殷延沉声打断她的话:“上车。”   一旁被殷延晾着无视的女投资人几乎快要将苏时意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苏时意愣愣点头:“哦...好。”   上了后座,苏时意系上安全带,转头看向他,强打起精神。   “你怎么会来啊....”   殷延言简意赅:“史密斯说思琳有礼物送给你,让我转交。”   “那礼物呢?”   他语气平静:“在公司,忘拿了。”   “.......哦。”   苏时意也没精力去思考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人陷在柔软的座位里,头发遮挡住脸颊。   她疼到没力气说话了,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指甲紧紧扣着掌心,忍着胃部那阵钻心的绞痛。   太煎熬了,像是无数只手在胃部来回揉搓碾压,五脏六腑都纠在一起。   她试图转移注意力,出声叫他:“殷延。”   这好像还是苏时意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无力,殷延侧眸看向她。   苏时意歪头靠在车窗上,长发散落着,半遮住小巧的侧脸,只露出一小截的下巴,透着些脆弱和病态。   她有气无力的:“等过了这个红绿灯,你就随便把我丢在路边吧,像上次那样就行。”   苏时意的嗓音细细的,可能因为有些喝醉了,又透着那么丁点儿委屈的意思,咬字都软绵绵的,像在撒娇。   殷延眸光微凝,下意识认为苏时意是控诉他之前的行为,企图让他心生怜惜。   然而下一秒,她又小声嗫嚅:“我怕吐你车上,弄脏了还要赔钱.....”   “.......”   他拢起眉头,“哪那么多话。”   苏时意抿抿唇,不出声了。   她缩在车座上,只能拼尽全力忍着那阵反胃感,手心里都在冒着虚汗。   发觉到她安静得不对劲,殷延皱起眉,目光沉了几分。   “你哪里不舒服?”   苏时意气若游丝地答:“胃...胃疼....”   闻言,殷延眉头皱得更紧。   前排的许恒瑞立刻会意,打转方向盘驶向最近的医院。   殷延嗓音低沉,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   “难受的话就吐出来。”   他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想要把她脸上散乱的长发拢到耳后。   苏时意微微喘着气,无意识地推开他的手,轻声喃喃:“我才不要....”   她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   肯定是披头散发,脸色煞白得像女鬼一样,狼狈极了,画的妆估计也早就花了。   要是再在他面前吐出一摊子呕吐物,那她还要不要形象了。 第14章第14章   封闭的电梯内,似乎隐有什么暗流在悄声浮动着。   苏时意抱着玫瑰,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浑然不在意电梯里的其他人。   身后,沈宜宁的目光轻掠过苏时意,心里还在猜想她是不是哪个明星或者网红。   大概是因为看到与自己容貌相当的女人,心里不受控制升起的危机感。   沈宜宁收敛起思绪,微笑着看向殷延:“上次毕业典礼之后一别,就一直没机会找时间聚一聚,斯坦福的校友聚会学长也没来。听说学长最近刚回国,应该是很忙吧?”   听见沈宜宁开口,苏时意的神经不受控制地绷紧,注意力全都落在身后,竖着耳朵偷听。   “嗯。”   殷延应得简短,苏时意心里那股火气浅浅淡了一丝。   还好他不双标,对谁都是一副面瘫脸。   她紧蹙的眉头总算略微舒展开。   同是女人,苏时意自然一下就听出来了她这番话里的满腔柔情似水,情意绵绵。   可惜啊,一腔柔情给错人了。   苏时意顿时觉得这个沈宜宁脾气是真好。   反正比她好。   苏时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电梯门光洁清晰到反光,早就把她每一瞬的表情变化都无比清晰地倒映出来。   而殷延站在她身后,将她细小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垂下眼,唇角悄无声息地弯了下。   沈宜宁敏锐注意到殷延的神色竟然流露出一丝柔和,心里顿时一喜。   她又乘胜追击,柔声细语道:“学长这么忙,还愿意抽空来捧我的场,我不请客做东请学长吃饭,恐怕都说不过去呢,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日料,学长今晚有空吗?”   前方,苏时意抱着花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收紧了,胸口的气血再次翻涌。   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敢答应。   也恰好在这时,电梯到达楼层,发出叮的一声。   还没等听到殷延的回答,苏时意按下的那层到了。   苏时意挺直背脊,背对着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背影相当潇洒。   电梯里,沈宜宁看着苏时意远走的窈窕身影,不自觉咬紧唇。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格外灵敏,又或许是见到一个外貌条件与自己相当,甚至更加优越的同性,直觉也会不自觉地变得更敏锐。   就比如现在,她注意到,殷延的视线似乎也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   直到电梯门合上,楼层继续往上,直到在顶楼打开。   见他要走了,沈宜宁犹豫了下,又试探性叫他:“学长?你今晚方便吗?”   殷延唇线抿紧,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抱歉,我最近很忙,有事可以和我助理预约,失陪。”   丢下这句,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只留下沉宜宁一人愣怔在电梯里,半天回不过神。   *   苏时意回到柜台里,脑袋里还全是刚刚的画面。   胸口隐隐有一股气血流动,还没等她平复好心情,就看见小七火急火燎地迎面跑过来:“不好了时意姐,咱们的广告屏被撤了!”   苏时意皱紧眉,却没慌,“慢慢说,怎么回事?”   小七被她的冷静感染,慌乱的情绪也稳住了些,赶忙带苏时意过去看。   国金里的化妆品香水这层,最显眼的门店就是黎姗的樊俪香水。   正对着黎姗店铺的,就是悬挂在楼层中间的一面巨大广告屏幕。   广告投放在上面,非常显眼瞩目,就是前些日子苏时意花大价钱定下的。   因为腰包有限,她只买了一天的,为了宣传今天的活动,吸引客流量。   而此刻,上面播放着的广告却不是拾遗香水的,而是黎姗的樊俪香水。   苏时意皱紧眉头,掏出手机就想联系负责这事儿的简凝。   只是还没等她发出微信,商场广告部门的主管经理就从身后匆匆过来了。   苏时意用手指着对面的大屏,面色冷冷的。   “李经理,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主管连连道歉,语气为难:“苏总,真的不好意思,我过来就是想和您解释这个事儿。是这样的,之前简媛确实答应了租给您。”   “但是今天吧,樊俪香水的黎总今天是直接找了上层,临时更改了活动日期才急需要用这面广告屏,公司上层做的决定,我们这些打工的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苏时意听明白了。   难怪黎姗前些日子悄无声息的,原来就是在筹谋今天这一出。   临时更改活动日期,请当红明星沈宜宁过来站台,就是为了让苏时意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部泡汤。   他们也不想临阵反悔的,可黎姗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15章第15章   听见这句,苏时意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他今天上赶子犯什么毛病?   大庭广众之下,干嘛跟她拉拉扯扯的。   刚给他学妹捧完场,现在想起来找她,算什么。   感觉到店里的店员和顾客都在往他们这边瞟,苏时意耳根有点热,嘴里依然不饶人:“我介绍了您就买吗?不买的话咱们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比较好......”   没想到殷延却没什么表情,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香水展台,平静道:“可以。”   话落,苏时意倒是惊讶得愣了一下。   一旁,小七虽然不认识殷延,但看男人的气场和打扮就知道是个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她看着都有点发怵。   而苏时意从男人一进来到现在,说话就没客气过,谁管你是多大的人物。   不愧是她的时意姐,太勇了。   还没等苏时意反应过来,殷延的视线扫了一圈,又淡淡补充:“有多少,我全要了。”   .....听听这扑面而来的暴发户气息。   有钱不赚王八蛋,白来的冤大头她干嘛不宰。   苏时意心里咬牙切齿,立刻换上殷勤笑脸。   “行啊,那我亲自给您介绍。”   看了一会儿热闹,小七从目瞪口呆里回过神,在身后拽住苏时意:“时意姐.....”   拾遗香水虽然产品量不多,但是因为天然香料的成本高昂,制造技艺精湛,每瓶的价格起码都要四位数起,最贵的典藏版甚至要五位数。   这个数字加起来,少说小十几万,多多少少有点败家了。   看着殷延的背影,苏时意冷哼一声,一脸不以为然:“别跟他客气,他有钱得很,今天下凡散财来了。”   谁让他赶在她气头上来招惹她。   看今天不宰死他,狠狠薅他的羊毛。   “..好,好的。”   小七看着苏时意咬牙切齿的表情,默默吞了吞口水,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千金哄娇妻照进现实吗。   言情小说诚不我欺。   *   不过,可惜的是,拾遗香水门店里的存货并没有那么多。   因为香水生产高昂,门店里并没有那么充足的存货量。   看着收银上的数字飙升,苏时意的良心竟然难能可贵地痛了一下。   不对,她心疼殷延的钱干嘛?吃饱了撑的要跟他这个黑心资本家共情?   算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   心里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苏时意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可能自己这就叫人美心善吧。   思索片刻,苏时意还是小声开口:“一款最多卖你五瓶,要是都卖给你,我的顾客都没得买了....”   殷延微微颔首,递过去一张黑卡,没什么表情:“随你。”   见某人的态度良好,苏时意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刚刚那股作劲儿消得差不多了,她的气势也弱下来,顺着台阶就下呗。   但有一茬还没翻页,苏时意一边结账,又忍不住嘀咕:“你不是特意来给你亲爱的学妹捧场的吗,现在这算什么,故意打人家脸啊。”   殷延蹙了蹙眉,慢悠悠地问:“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来给她捧场的?”   苏时意还是不信,“那你们刚才.....”   还一起坐电梯。   他言简意赅地打断:“电梯里偶然碰上。”   苏时意愣了一下:“所以你不是特意为她过来的?”   殷延挑眉,似乎觉得她说的有些难以理喻。   “我有那么闲?”   是啊,你不闲。   你不闲干嘛跑到我这里来撒钱。   苏时意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一想到隔壁黎姗请了沈宜宁站台,营业额恐怕还没她今天多,苏时意的心里就爽到不行,那口郁气竟然因为殷延的寥寥几句就这么散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幸灾乐祸可能不太好,只能努力压抑着脸上的笑容。   她语气认真地开口:“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吗?”   殷延微微挑眉。   苏时意:“叫熊猫送外卖。”   “笋(损)到家了。”   “........”   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苏时意连忙补充:“开玩笑,我开玩笑的。心情好才跟你开玩笑的嘛,怎么这么小气。”   “要是每天都有你这样的冤...”   把冤大头几个字憋回去,苏时意机智改口:“缘分颇深的顾客,我肯定开心得睡不着觉。”   并且做梦都在数钱。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为了展示良好的服务态度,苏时意还把殷延送到了停车场。   大概是因为某人今天在她这散了波财,苏时意看着殷延的背影都觉得顺眼了很多。   刚才在店里,可能是因为有殷延在,不少小姑娘都进来店里逛,表面装成挑香水的样子,实际余光都在往他身上瞟。   苏时意又悄悄抬起眼。   男人走在她前面,侧脸深邃,长腿笔直,西装线条剪裁利落,手腕上扣着一块黑金手表,浑身上下都着一股矜贵。   殷延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好像确实挺招人的。   就在她盯着他的背影出神时,转弯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一辆车,苏时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拉到一边。   他语气冷冷的,“走路不看路?”   她的手腕被人扣着,男人腕上手表冰冷的质感贴在皮肤上,莫名引得一阵轻微战栗和热意。   说不上来的酥麻感。   苏时意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   她抿了抿唇,小声嗫嚅:“我..我刚才没注意嘛。”   殷延又深深了她一眼,眼里似乎掺杂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却也没说什么,随即松开她的手腕。   苏时意忍不住捻了捻指尖,试图赶走刚才一瞬间的热意,下一刻就听见男人低声说:“今晚到我家来。”   她的瞳孔瞬间收缩,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   走到车旁,殷延面色自然:“史密斯女儿给你的礼物,不要了?”   苏时意咬了咬唇,“哦...这样啊。”   她以为什么呢。   又想歪了想歪了。   *   送走殷延这个大顾客之后,苏时意心满意足回到店里,小七就拿着手机一脸兴奋冲了过来。   “时意姐,你快看,快看热搜。”   苏时意接过手机,目光快速在屏幕上扫过。   #詹曼琳推荐小众国产香水#   她愣了一下,点进去热搜词条,神情猛然怔住。   “詹曼琳V:今天难得空闲,亲自去逛了逛商场,没想到收获了意外之喜。非常独特的味道,偶然听创始人讲解了品牌概念,却没想到意义如此深厚,很欣慰。国产香水,一样未来可期。”   配图就是刚刚她在拾遗香水专柜购置的那瓶slate。   苏时意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刚刚来店里的那位与她相谈甚欢的顾客,竟然就是詹曼琳。   二十岁就已经成为了世界品牌的首席服装设计师,在时尚界的地位无人可企及,后又开始转型投资一些小众的中国设计师品牌,让国风设计登上了许多国际舞台。   詹曼琳为人低调,平时鲜少在镜头前露面,所以苏时意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万万没想到,她这是撞大运了。   詹曼琳虽然已经淡出大众视野许久,影响力仍是不容小觑。   不过短短十五分钟过去,拾遗香水的官博粉丝已经涨粉近十万。   还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宣传营销,詹曼琳的认可,无疑是最好的宣传。   詹曼琳V:“今天走得着急,没来得及和苏小姐交换联系方式,我对拾遗香水这个品牌非常感兴趣,也很认同你今天说的一些想法,真正好的品牌值得被人发现。我希望能见证拾遗香水走向世界的那一天,也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也有意愿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一聊。”   看着这条消息,苏时意握着手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保自己没有一个字看错。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激动和惊喜中缓过神来。   这是想要投资拾遗香水的意思,她应该没理解错。   她终于遇到贵人了。   *   于此同时,樊俪香水店里,黎姗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热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刚刚她还在想,今天的活动办的相当成功,拾遗香水那边根本就没剩几个人。   没想到詹曼琳竟然去了。   她苦心筹备,就是为了得詹曼琳的一个青眼。   可詹曼琳不仅去了拾遗香水,还给苏时意打了一波免费的广告。   黎姗几乎气得手都在发抖,这时,助理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附在耳边说了几句。   黎姗瞳孔一缩,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殷总怎么会亲自去拾遗香水的门店?”   一旁,沈宜宁穿着一身简约大气的白色高定裙,闻言也转过头去。   到底是做的演员这行,沈宜宁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诧,很快便不动神色地掩了下去。   她笑容不变,“拾遗香水?我好像都没听过这个牌子。”   黎姗咬着牙冷笑:“苏时意,果然有点手段,刚跟殷子墨分手就能攀上另一棵大树,难怪说话底气那么足呢。”   沈宜宁目光微闪,又装作随意地问:“那位苏小姐,是北城哪家千金吗?”   “她哪配得上千金小姐四个字,只是一个没名没份的私生女罢了。”   话音刚落,店里的一个员工神情慌张地从外面小步跑进来。   “黎总,咱们的广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   黎姗瞬间站起身,音量拔高:“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您快来看吧。”   黎姗快步流星冲出去,果然,外面商场悬挂着的大屏幕上,她花重金拍摄的广告视频果然没了。   员工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开口:“听广告经理说,这好像是上面的意思。本来就是我们临时毁约,抢了....”   用不道德手段抢了拾遗香水的广告。   黎姗却根本听不进去,死死盯着面前的广告屏幕。   被撤也就算了,怎么就被换成拾遗香水的广告了?   黎姗刚一转头,就看见许恒瑞和商场总经理并排从不远处走出来。   殷延虽然不在,但黎姗知道,这件事一定跟苏时意脱不了干系。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许助理,殷总是已经走了吗?这广告屏......”   见黎姗居然还有勇气过来,许恒瑞微微一笑。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从今天开始,这家商场隶属殷氏名下。殷总一向反感商场上的恶性竞争,今天临时给你替换广告屏幕的所有涉事员工已经被解雇,也希望黎小姐以后可以遵守先来后到的原则,不要给其他人平添麻烦。”   黎姗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话说得冠冕堂皇,语气听着虽然客气,却不难听出警告意味。   黎姗还是不服气,大小姐当惯了,她以前花钱走捷径的事也没少干,曾经在大学里有一年出国交换的机会,就是她当时让父亲找了校董,让原本应该属于苏时意机会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既然有钱,当然就不能看着好事落在苏时意身上。   但是今天,她居然失策了。谁能想到,殷延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苏时意,做出这么公私不分的举动。   她花了那么多价钱请沈宜宁拍的广告,视频里撒的玫瑰花瓣都是钱。让她怎么能甘心就这么被换掉。   黎姗不甘心地咬紧唇,快要被气晕了,指甲几乎把掌心扣出血来。   她脱口而出:“许助理,这里面难道就没有其他原因了吗?殷总那么公私分明的人,怎么能.....”   许恒瑞笑容不变,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非要说个人原因的话,很抱歉,我们殷总对玫瑰花过敏。” 第16章第16章   托詹曼琳那条微博的福,今天拾遗香水不管是网络销量还是线下门店的销量都破了近一个月以来的新高,简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下午送走了殷延,客流量激增,门店人手不够,苏时意就又回到店里帮忙,又得找时间联系工厂那边紧急调货,忙得不可开交。   晚上六点多,闻凝也抱着束花过来了,本来她是计划着等苏时意忙完一起去吃庆功宴,结果也被拉去临时上岗,帮着柜台员工一起打包香水。   一直忙到商场九点关门,今天的忙碌才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闭店之后,苏时意正要和闻凝一起去吃饭,出门就被商场经理拦住了去路。   以前苏时意和这个经理应酬过一次,想要把广告费用的价格谈下来一点,可这个经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半点口都不松。   没想到今天,商场的总经理倒是点头哈腰的,态度异常殷勤得都有些不正常。   “苏总,今天广告屏的事确实是我们商场这边的工作失误,不应该临时毁约,您放心,违约金我们一定会按照合同要求赔付,并且拾遗香水未来一个月的广告费用我们全部免费,就当是我们道歉给您的诚意,以后类似这样的情况也绝对不会再发生。”   这话听得苏时意倒是愣了愣。   这态度转弯的会不会有点太快了?上午还临时变卦撤掉她的广告,这会儿又来跟她卑躬屈膝地认错。   一个月的广告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这是赚了。   见他们态度这么卑躬屈膝的,苏时意心里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语气淡淡的,也没什么好脸色。   ’“那就先这样吧。”   经理闻言,又是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路殷勤地把苏时意送到停车场。   出了商场,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砸进路边的水洼里,荡起圈圈波纹,雨水混着泥泞草木的味道灌进鼻腔。   有闻凝开车,两个人去了城南一家有名的蟹粉面馆。   热腾腾的蟹粉捞面和生煎包上了桌,瞬间勾起了苏时意的食欲。   闻凝也没什么大小姐架子,两个人都饿坏了,没一会儿就风卷残云地消灭掉一整笼生煎包。   面很快也上来了,闻凝一边往碗里倒醋,随口提起:“我说今天那个商场经理,够狗腿的啊。我记得上次见这人还挺狗眼看人低的,今天这个态度还挺稀奇。”   提起这茬,苏时意也觉得不对劲,沉吟片刻后,脑子里忽然浮现一道身影。   该不会跟殷延有关系吧?   她戳了戳碗里的面,心里下意识觉得这不太像是殷延这么刻薄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可思来想去,好像也没别的可能的人了。   想起什么,苏时意猛地撂下筷子,神情都透着绝望:“完了!”   她答应了殷延今晚要去他家拿东西来着。   下午忙得不行,搞得她直接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她居然放了殷延鸽子。   闻凝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醋差点没倒进去半瓶。   她看着苏时意急急忙忙地拿起手机,“什么事儿啊,把你着急成这样....”   苏时意言简意赅地跟闻凝解释了一遍,就听见闻凝猛然拔高音量。   “他半夜让你去他家?!”   闻凝没控制好音量,引得隔壁桌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那个沈宜宁呢?他脚踏两条船?”   苏时意摇了摇头,“没什么关系,就只是同一所学校的而已。”   闻凝呸了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今天特意帮你探到的消息,沈宜宁也是美国长大的,沈家又和白家走的很近。白家你记得吧,白煦,就是把殷延抚养长大的人,她最近好像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让殷延和沈宜宁订婚,听说这几天还因为这事儿要回国....”   听到白煦这个名字,苏时意的瞳孔轻微收缩了下。   她垂下睫,敛去眼底那抹情绪,半开玩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她不会让白煦如愿的。   沉吟片刻,苏时意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拨了殷延的号码。   电话里嘟嘟响了几声后,没一会儿竟然就接通了。   对面没传来声音,苏时意只好试探性地开口:“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呀?”   静默半瞬,男人的声线凉飕飕的,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说呢。”   完了完了完了。   不会真等她到现在吧?   苏时意尴尬地轻咳两声,只能先随便找个借口解释:“我在公司加班呢,刚刚才忙完....”   就在她话还没说完时,就被身后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   “老板,来两碗蟹粉捞面!不要香菜葱花!”   “......”   电话里瞬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没想到这么快,撒的谎就被拆穿了,苏时意简直尴尬到头皮都在发麻。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殷延轻哂一声,语调透着讥诮。   “你改行去卖蟹粉捞面了?”   “.......”   大概是放了鸽子之后有点心虚,苏时意讪笑一声,有些讨好地问他:“你饿了吗?要不要我过去的时候帮你带一份夜宵?”   殷延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哑,丢下一句随便就挂了电话。   书房里,许恒瑞站在对面,把殷延刚刚签好的文件塞进公文包。   收好文件,许恒瑞却没急走。   殷延揉了揉眉骨,“还有事?”   犹豫片刻,许恒瑞欲言又止:“是,白夫人昨天又打电话来了。”   殷延眉眼间的神色骤然冷下来,周身气息凛寒。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这次又要了多少。”   “三千万。”   这个数字,许恒瑞说出来都觉得太过狮子大开口。   白家夫妇,果真是为了将人当成了赚钱机器,这些年才会不停要钱。   数额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敢开口。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没过片刻,桌上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殷延眼眸微沉,接起电话。   白煦的声音随即从电话对面传过来。   她的语气听起来和蔼又自然,“阿延,小姨最近听说你忙,就一直没给你打电话,你姨父他也.....”   殷延冷声打断她的话:“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明天会有人打过去。”   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白煦僵硬地顿了一下,语气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依然惺惺作态地继续道:“好。知道你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忙也要记得照顾好身体,小姨是三天后的飞机到江城,去参加朋友的一个投资酒会,那我们到时候再见。”   挂掉电话,殷延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打着亲人的名号,时不时奉上虚伪的关心,只是为了下一次的狮子大开口。   所谓感情,不过都只是裹在利益外的糖衣炮弹。   这个世界一向如此,冷漠,现实,只有永恒的利益。   殷延从椅子上起身,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落在桌角的香薰蜡烛吸引过去。   房间冷清死寂,只有蜡烛燃着,烛火摇曳,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与暖意。   微弱的火苗映在他眼底,殷延的目光忽地微闪了下。   *   与此同时,苏时意不敢耽搁了,只能连连给闻凝赔罪,又承诺了下一顿大餐请客,这才被放走。   匆匆打包好面,她就按照手机发来的地址打车去了殷延家里。   路上,她看见路边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心念微动,让司机停了下车。   很快,出租车就到了目的地,是北城市中心顶级的楼盘阙云苑,寸土寸金。   普通人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一间厕所的程度。   苏时意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公寓楼,心里忍不住唏嘘。   殷延的家在顶层,她收了伞,进到电梯里,输入刚才许恒瑞发给她的密码。   很快,电梯升到最顶层,电梯门打开的一瞬,苏时意猛地怔了一下。   她把手里的伞放到一旁,视线缓缓扫过眼前的一切。   只有黑白灰三色的色调,虽说这种冷淡风的装修并不少见,可毕竟是住处,总会有些什么别的颜色或绿植稍稍点缀。   走进房子的这一瞬,让苏时意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殷延的世界。   没有任何生机和色彩,只有数不尽的灰暗,死气沉沉。   而她的闯入,似乎成为了这个世界里唯一一抹亮色。   就在苏时意刚打量完客厅环境,刚想转身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窸窣声响,紧接着一团暗影措不及防地冲了过来。   那团不明物体扑到她身上,把苏时意吓了一跳。   她低头定睛一看,居然是只金毛!   毛发柔顺光亮,仿佛每一根都精致打理过,一看就是主人长期精心照料的结果,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她,虽然体型庞大,但丝毫不让人觉得害怕。   苏时意一直很想养只大型犬做宠物,尤其是金毛,总让人格外有安全感,从小她就喜欢的不得了,可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这个念头便只好作罢。   后来长大了,她又整天忙于工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有精力去照顾一只宠物,这个心愿就这样被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十一。”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不远处响起,苏时意猛然怔了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循声回头,便看见殷延正抱臂倚靠在墙边,姿态慵懒闲散,不知道站在那看了多久。   所以刚刚他是在叫她时意?怎么突然这么亲昵?   太..太快了吧。   她懵怔地眨眨眼,耳根忽然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热。   “你.....”   话未说完,殷延垂下眼,薄唇轻启道:“十一,过来。”   他话音刚落,那只金毛便摇了摇尾巴,听到主人召唤,却还是呆在苏时意脚边不肯动。   苏时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她瞳孔放大,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刚刚是在叫它?”   他挑了下眉:“不然?”   “.......”   殷延你有病啊你给狗起个跟我名字念起来这么像的干嘛?   要不是她和殷延还没认识多久,她真的会怀疑他这是故意的。   殷延靠在那,看着她绯红的双颊,似乎意识到什么,唇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   “你以为我在叫你?”   这话问得苏时意一时语塞:“......”   是是是,是她刚才自作多情行了吧!   苏时意轻哼一声,蹲下来撸狗狗。   她还是有点意外:“这是你养的狗啊?”   殷延挑了下眉:“不然?”   苏时意吐了吐舌头,她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意外殷延这样尖酸又刻薄的人居然还会喜欢狗。   “十一。”   他又唤了一声,蹲在苏时意脚边的金毛仍然一动不动,冲着苏时意不停摇尾巴,殷勤得不行。   “........”   苏时意低头看了看仍然黏在自己身边的金毛,唇角忍不住得意翘起:“看来它好像更喜欢我一点呢....”   话音未落,十一就站了起来,嗖得一下冲到了殷延身边。   她笑容一凝,转头一看,原来是殷延不知道从哪拿出一袋肉干。   十一闻到肉香味,自然颠颠地跑了回去。   殷延手里拆开的肉干拿出来一块,蹲下来喂它。   他的上身只穿了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散开,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莫名的禁欲和诱惑。   这个男人只要不张嘴的话,皮相就是十成十的蛊惑人。   他今天没戴眼镜,漆黑的眸更加深邃。   殷延轻提西裤,半蹲下来,裤脚上移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腕。   金毛乖乖地立在他脚边,吐着舌头,模样憨态可掬。   一人一狗,在一起同框时的反差感极强,却又不显得违和,透出一股奇异的温馨感来。   苏时意看着他的修长的手掌扶住十一的头,骨节分明的长指微微张开,指节微蜷,十一金黄的毛发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衬得他的肤色愈发冷白,甚至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凸起。   他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十一的后颈,像无声的抚慰。   男人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动作却又是鲜少见到的耐心和温柔。   见惯了平日里那个不近人情又冷冰冰的殷延,冷不丁看到此刻的画面,苏时意的心口忽地猛跳了下。   他低声说:“十一,张嘴。”   莫名其妙的,苏时意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也痒了一下,身体里没由来升起一股燥意。   为了忽视那阵奇怪的感觉,她只能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等着十一把那块肉干吃完,殷延站起身,看见苏时意还站在原地。   他抬了抬睫,眼神里辨不出情绪,转身朝餐桌走:“过来。”   苏时意回过神,连忙跟在他身后往餐桌走。   为了避免尴尬,她索性打包了两份面,坐下来陪他一起吃。   拆开打包盒,面因为放的时间太久,已经微微成坨了,卖相看着有些一般。   再加上苏时意本来就是吃完过来的,这会儿根本一点也不饿。   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刻意放慢速度,目光时不时瞥向对面。   冷白的灯光下,殷延就坐在对面,养尊处优的手握着筷子,吃面的时候不急不缓,动作斯文优雅,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几十块的蟹粉捞面莫名被他吃出了一种米其林三星的感觉。   十一乖乖地蹲在餐桌旁边,见殷延没唤它过去,便乖乖地蹲在苏时意脚边,任她揉搓。   苏时意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注意力都在十一身上。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看到十一脖子上带着的一枚银牌,上面刻著名字和出生日期。   他居然已经养了这只狗五年了。   她有点惊讶,一边爱不释手地撸着狗狗,随口问道:“你为什么叫它十一啊?是那个数字的十一?有什么寓意吗?”   他答得言简意赅:“日期。”   那应该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吧。   如此想着,苏时意又脱口而出道:“怎么不叫它money啊,这样听着就更像你养的狗了。”   “.......”   苏时意轻咳一声,试图挽救局面:“我的意思是说,money这个名字一听就很贵气,和你一样。”   他这才淡淡收回眼,估计是懒得和她计较。   餐桌上气氛宁静,殷延坐在那吃面,苏时意就坐在他对面默默撸狗。   安静了没一会儿,苏时意又自顾自地喃喃开口:“我也一直很想养只狗来着,从小就想,可惜一直没机会.....”   本来她是自言自语,也没期望殷延回应她,没想到却听见他低声问:“为什么?”   提起未达成过的心愿,她唇边的弧度落了些,语气变得有些黯然:“因为没时间啊,我连自己的生活都保障不了,怎么能再耽误它。既然做不好,倒不如别开始....”   殷延淡声道:“都没开始,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   闻言,苏时意微怔了下。   的确,她都没尝试过,就已经在心底认为自己做不好。   也许是因为,她有太多枷锁,她得先做好拾遗,有太多还没做到的事。   因为不敢分散精力,所以她担心自己没办法负起责任,只能将自己的喜好向后搁置,给更重要的事让路。   因为她还不够强大,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有足够的资格选择自己想要的自由,才能随心所欲。   回过神来,苏时意看见他放下筷子。   她弯起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笑盈盈的模样:“面怎么样,好吃吗?”   殷延扯了扯嘴角,惜字如金答:“一般。”   苏时意早习惯了他的刻薄,用筷子戳了两下面,不甘地嘀咕道:“可能是放的太久了,下次我们去店里吃堂食味道应该会比较好....”   话音落下,殷延的指节悄无声息地轻蜷了下。   苏时意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又自顾自地从包里掏出刚刚在药店里买的含片。   静谧的客厅里,女人的嗓音柔和动听,窗外雨声未歇,交织在一起,驱赶了房间里的寂寥。   “我在电话里听你的声音好像有点哑,换季容易感冒,这个绿色的含片很好用,之前我喉咙不舒服的时候都喜欢吃这个.....”   忽然,殷延从对面站起身。   他的侧脸冷硬分明,冷声打断她的话:“礼物在客厅的茶几上,你可以走了。”   他突然变脸,搞得苏时意愣了一下。   她的睫毛颤了颤,又细心地发现殷延的脸色似乎好像是比往常更苍白了些,透着些许病态。   看着殷延似乎真的准备回到卧室不管她了,苏时意抿了抿唇,也只好拿起包准备离开。   她的脚步慢吞吞的,把客厅茶几上的礼物袋拿起来,余光又不受控制地往四周瞟去。   房子里空空荡荡的,根本一点人气儿也没有,这么压抑的环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住下去的。   没有家人,没有色彩,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的私人领地里,似乎只是他空荡又荒芜的世界中的冰山一角。   她窥探到了,却发现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十一。   莫名的,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丁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本来苏时意已经快要走到玄关,突然,她的脚步停下,又转身折返回去。   殷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刚要转身时,一阵馨香迎面而来。   苏时意措不及防地踮起脚尖靠近他,掌心贴上他的额头。   柔软细腻的掌心措不及防地覆上来,肌肤相贴的位置,热度一寸寸渡过来,她连指尖仿佛都染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殷延浑身一僵。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胆大,他一时间竟然也忘了拉开她的手。   片刻,殷延垂下眼,眸光沉沉地凝着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苏时意微蹙着眉,她的鼻尖小巧,饱满的红唇轻抿起,似是在认真感受手心下的温度。   因为距离过近,他的鼻翼里都充盈着她身上的淡香,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殷延的喉间忽然紧了一下。   他刚想要抬起手拉开她的前一秒,苏时意却先一步收回了手。   她的眼底倒映出他的影子,双眸澄亮到仿佛一眼就能看得见底,染着几分担忧和紧张。   客厅静悄悄的,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细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殷延的眸光忽而又暗下一寸。   静默片刻,苏时意语气严肃,得出结论。   “殷延,你生病了。” 第17章第17章   感受到掌心滚烫的温度,苏时意无比确定。   他就是发烧了。   这人怎么生病了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啊?   苏时意抿紧唇,只好问他:“你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她在药店只买了些含片过来,没买退烧的。   殷延淡淡道:“客厅电视柜下面。”   顺着他说的地方,苏时意蹲下,果然翻出来一个家用药箱。   她从里面拿出退烧贴和退烧药,又跑去厨房倒温水。   殷延坐在客厅沙发上,十一乖乖趴在一旁,他的手揉了揉十一,视线又不受控制地落在那道走来走去的纤细身影上。   家里开着灯,厨房的暖光洒进来,让他冰封的眸底出现一丝的破裂。   让殷延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幕,和现在的场景渐渐重叠。   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母亲的存在,唯一一个能够媲美母亲的角色,大概只有林沁晚。   有一年他生病高烧,偌大的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林沁晚在他床边不眠不休照顾,给他用凉毛巾不耐其烦地给他降温。   可,都是假的。   殷延垂下睫,目光再度变得晦暗,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很快,苏时意就端着一杯温水回来了。   她把杯子放到桌上,一边去拆药盒一边问他:“要不要贴一下退烧贴?温度会降得快一些。”   他靠在沙发上,幽暗的目光凝着她的身影。   殷延忽地开口:“苏时意。”   她抬头:“嗯?”   他的声线冷淡薄凉,“你不必这么殷勤。”   苏时意扣药的动作一顿,像是被人猛地迎头浇下一盆凉水似的。   她吸了口气,气得一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她算是发现了,殷延这个人真的别扭的要死。   虽然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粹,但至少现在的关心也是真的。   可他好像总是在抗拒别人对他好。   苏时意眼睫轻颤了颤,闷声说:“你就当我是因为今天广告的事报答你吧。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把扣出来的药片放在桌上,倔强地咬紧唇,忍不住解释:“你也别总是觉得我还是为了争取你的投资才做这些,我已经找到愿意投资拾遗香水的人了。”   苏时意直起腰,“我先走了,你吃完药就早点休息吧。”   殷延看着她,唇线绷紧。   “我让许恒瑞送你回去。”   苏时意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抿了抿唇:“不麻烦许助理了,外面还在下雨,我自己打车回公司就行了,商业计划书还没改完。我得回去接着改.....”   有的时候,苏时意心里的心思几乎都仿佛写在了脸上。   譬如此刻,她浑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   不高兴。   客厅气氛沉寂,一旁的十一似乎也嗅到了两人氛围不对,颠颠地蹲在苏时意面前,摇着尾巴拦住她的路,好像也不想让她离开似的。   苏时意忍住想揉搓十一的冲动,刚想抬脚时,手腕就忽然被人扯住。   “那就等雨停了再走。”   苏时意怔了下,反应了两秒。   他这是..在留她?   顿了顿,殷延又抬了抬下巴,看向十一。   他神色平静自若:“你不是喜欢它?它不想让你走。”   话音落下,十一非常给面子地摇了两下尾巴,眼巴巴地看着苏时意。   话说真的只有十一不想让她走吗?   苏时意心动了一下,嘴上依然说:“可我还要回去改计划书。”   “留在这改。”   闻言,苏时意眼睛转了一圈,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靠近他,讨好地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口,小声嗫嚅:“那你愿意帮我一起改吗?有好多地方,我这个外行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么好的讨教机会,不要是傻子。   殷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她拉着他的那只手,意外地没有挣开。   他嗯了声,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仅限今晚。”   闻言,苏时意面色顿时一喜:“那我可以借用一下电脑吗?”   “书房。” 第18章第18章   下午三点,江城。   荟萃居内,包厢私密性极高,假山流水潺潺,诗意极佳。   服务生有条不紊地上着菜,沈宜宁一身得体优雅的白裙,栗色卷发披肩,目光温婉又含情脉脉地望着对面的殷延。   男人鼻梁高挺,侧脸轮廓俊美深邃,劲瘦的腕上扣着银质腕表,目光冷淡自持,半点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   她考进过斯坦福,拿到过影后,却都很少有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刻。   沈宜宁第一次见殷延,是在斯坦福的毕业典礼上。   殷延是作为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回校演讲的,少见的东方面孔。   被邀请作为典礼嘉宾的每个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前辈,   只有他格外年轻,英俊,浑身都透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矜贵,举手投足都格外迷人。   后来沈宜宁才知道,殷延在他的领域里,被很多人视为传奇,神话。   是几乎被奉上神坛的人物。   难怪他会那样倨傲,冷心冷情,仿佛对世界上的一切都视若无物。   她混迹娱乐圈多年,早就见惯了各种长相出众的男人,殷延的容貌放在里面,不仅不输,甚至更胜一筹。   她比他见过的那些男人都强了太多,不论是从样貌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   他越是拒人千里之外,沈宜宁就越想得到他。   今天这场相亲宴,是白熙提出来的,或许殷延并不知情。   白熙是殷延母亲的亲妹妹,是抚养他长大的亲小姨,只要白熙认可她,那她嫁给殷延的可能性就是最大的。   他总不可能忤逆白熙的。   她家世好,容貌好,学历好。   也只有殷延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这时,沈父看着殷延,心里也非常满意。   他含笑开口:“我家宜宁啊,念书时就经常在家里提起殷总,心里崇拜得很。平时说话都落落大方的,今天看见殷总在,都不好意思开口了。果然是一表人材,年轻有为。”   殷延语气礼貌疏离,“您过誉了。”   一旁,白熙笑着打圆场,“阿延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冷了点。宜宁我也喜欢得很,不骄不躁,是大家闺秀的性格。”   饭桌上交谈甚欢,殷延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声,他解锁屏幕,视线扫完屏幕上的短信。   殷延神色一凝,握着杯壁的指节蓦地发白,目光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一丝慌乱,却很快被不动声色地掩下。   他没有过多思考,对着桌上的人说:“抱歉,公司那边突然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   说完,他便拎着椅背上的外套起身。   白熙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要走,“阿延…”   双方长辈都在,纵使这场相亲宴是白熙自己计划的,并没有提前告诉殷延。   殷延知分寸,小的时候,白熙会给他安排很多门不同类型的课让他上,里面或许有殷延不喜欢的,纵使殷延心里不愿,面上也不会表露出半分。   也许是家庭缘故,殷延从小寄人篱下,性格也是过分早熟,懂得如何压抑和克制,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没人挑的出错处。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连白熙都很难从他的脸上窥探出半分情绪。   殷延并不与她有多亲近,但白熙说到底是抚养他长大的亲人,是他母亲的亲妹妹。   所以这些年,白家管他要的钱,一笔接着一笔,他都给了。   今天的相亲宴,白熙知道如果自己提前告诉殷延,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但他既然被她骗来了,就不可能会当众驳了她的面子离开。   可现在,他未免有些失礼了。   不仅失礼,白熙还从他的神情里窥探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从不这样的。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白熙总觉得,或许不只是因为公司的事那么简单。   她蹙了蹙眉,笑容略微僵硬,试图挽留他:“阿延,你沈伯父他们还在呢,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殷延沉声打断她:“是,很重要。”   白熙的笑容顿时一僵。   另一边,沈父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沈宜宁也慌了一下,想开口说什么。   殷延却再无暇顾及理会,丢下一句抱歉,便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开。   *   下午六点。   北城市公安局外。   苏时意走出警察局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   狂风呼啸着席卷,云层间电闪雷鸣,一道刺目的闪电撕破天际,冰冷的雨丝落在脖颈上,冷意蔓延开来,豆大的雨珠砸落在水洼之中。   长达四个小时的询问结束,苏时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思绪成堆,怎么也理不清。或者说从一开始被带到警局里到现在,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整整一个下午,警察调查清楚后把她放出来,投资说明会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   手机一进警察局就被收走,关机到现在打开,里面瞬间涌出上百条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像是天塌了一样。   苏时意站在警察局门口,麻木不仁地一条条回复着。   詹曼琳那边听说了情况,也觉得遗憾又无可奈何。   今天说明会到场的人很多,全场的人等着苏时意一个人,她却根本没到场。   这样的情况,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苏时意做事太不稳妥,这样的场合都会缺席。甚至还有一个合伙人中途恼怒离场。   即便是苏时意有原因,这样的局面也很难善后。   原本已经触手可及的机会,再一次变得飘渺无望。   警察局门口,闻凝早就来了。   她看着苏时意坐在那里,冷静地处理着后续,一直到出了门都看不出任何表情。   闻凝忍不住担心,心里也跟着揪疼:“时意,你别这样…..”   苏时意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冲她扬起一抹笑。   “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闻凝不信,还要坚持陪着,最后还是被苏时意赶走了。   她需要时间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赶走闻凝之后,苏时意不知道去哪,便索性在警局附近找了个屋檐躲雨。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麻木地接起。   苏时意斩钉截铁地开口:“是你做的。”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苏时意继续平静道:“是你和苏政华搞的鬼,你们趁着这几天仓库的存货量很多,调换了仓库的一部分不合格的香水,然后去警察局举报,就是想阻止我今天去说明会。”   她冷笑,“沈慕舟,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会卑鄙成这样。”   闻言,沈慕舟反而轻笑:“你既然拒绝了跟我的合作,不想和我一起得到苏氏,那我们当然就成了敌人。我对敌人,从不手软。”   “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但是你的心太软,不适合残酷无情的商场。如果我放任着你把拾遗越做越大,那我得到苏氏集团控制权的希望当然就越渺茫。”   苏时意冷冷打断他,“沈慕舟,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的。”   丢下这句,她便啪得一下挂断了电话。   *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又停了。   苏时意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前路一片黑暗混沌,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她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可还是把一切搞砸了。   有时候最让人泄气的,大概就是拼尽全力后,结果仍是失败。   苏时意知道,她不该去怀疑自己。可她现在真的觉得好累。   像是有藤蔓在心脏上紧紧收缩,快要让她窒息。   前方忽然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她怔怔抬起头,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在层层细密的雨幕里,她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夜色有些暗了,光影交叠,路上的车灯一晃而过,男人的面容无比深邃清晰,金丝边眼镜折射出冷清细碎的光芒。   他只穿着件衬衫,显得有些风尘仆仆,没有往常那般一丝不苟,雨水滴在他的肩上,晕出点点暗渍来。   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车灯在他身后转瞬即逝的那一刻,映得他的眸色比傍晚的夜色还深。   下一刻,殷延把手中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沾染着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阵熟悉的沉香,让她慌乱了一整天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苏时意恍惚了下,嗓音哑得发涩:“殷延....”   “你怎么….”   她本来是想问,他怎么会来。   但殷延似乎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他低声说:“下午还在江城。”   他在解释为什么他来晚了。   苏时意怔了怔,心口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下。   她的睫毛扇动着,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眼底泛起的湿意。   “我失败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殷延的一瞬间,下午强装出的若无其事就瞬间坍塌。   她自顾自地低喃:“我搞砸了说明会,什么都没了。”   苏时意攥着外套的指尖收紧,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下午在警局时的恐惧和慌乱,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刚被带进警局审讯室里的时候,她真的好怕。   她的情绪堆叠着尽数爆发,全然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苏时意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露出像现在这样脆弱狼狈的一面。   她准备了好久,付出了很多心血的事,就这样落空了。   是她太没用了。   那种彷徨和迷茫就像是深渊一样,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苏时意咬着唇克制着,瘦弱的肩一抖一抖的,声音染着哭腔。   “我以为我只要一直努力,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能和你并肩的,到时候就不会再有人说我配不上你....”   话音落下,殷延动作一僵。   仿佛有什么东西,蓦地崩裂开来,将他眸底如寒潭般平静的伪装撕开一条缝隙。   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如果我这几天能多让人盯着工厂那边,沈慕舟就不会有机会把那些假香水混进仓库.....”   他就没办法借此机会陷害她,让她错过今天的投资说明会。   都是她的错,是她太不小心,是她没想到沈慕舟竟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苏时意越想越难过,止不住地抽噎着,心里压抑得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世界上没有如果。”   殷延打断她,“商场上,这只是第一课。一旦你挡了别人的路,他们就会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击垮你,以后这样的事只会源源不断。”   苏时意并不蠢笨,恰恰相反,她聪明,果断,唯独只有一点。   她还太稚嫩。   他的漆眸紧紧噙着她,“只是这样,你就想要认输了吗?”   听着他的话,苏时意愣了一瞬,下意识摇头:“当然不....”   殷延又道:“既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就别再继续妄自菲薄。如果仅仅是因为其他人做的手脚,就让你从此一蹶不振,只能证明你太过不堪一击。”   苏时意怔怔地望着他,像是有什么消沉了的意志再一次徐徐燃烧起来。   他顿了顿,嗓音缓和,“以前我也遇到过像你现在的情况,是竞争对手和公司股东联手做了假账,挪用公款,导致RY股票崩盘。仅仅是那天一个晚上,公司就亏损了将近三十亿。”   苏时意怔怔地看着他,又听见殷延继续平静道:“所有人都以为RY会就此倒闭,公司股东全部低价抛售股票,银行追债,董事会联合起来,试图推其他人上位,公司从上到下,没人觉得RY能活过来。”   他说这些时的语调轻描淡写,但苏时意却能听出里面的凶险。   她的心都跟着一紧,追问他:“那后来呢?”   殷延看她一眼,“你说呢?”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却又透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和坚定。   “如果我和他们一样想,就不会有今天。”   苏时意的喉间顿时说不出的发涩。   是啊,他能走到今天,哪里是仅仅靠着家世就能完成的。   还有异于常人的坚毅心志,能力,缺一不可。   “苏时意,”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缓和:“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如果连你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信心,那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明白吗?”   殷延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小锤子一样,敲击在她心上。   苏时意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如藤蔓般蔓延而上,紧紧包裹住她,暖流从心脏处涌向全身。   现在不会是她的尽头,她也绝不可能会止步于此。   她不会一败涂地的。   静默片刻,殷延抬手,轻揉了一下她的发顶,像那天安抚十一一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的嗓音低沉冷冽,不容置喙。   “今天他们抢走了你什么,明天,就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   苏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内。   一个年轻男人叩门进来,苏政华见沈慕舟进来,把文件放到一边。   “慕舟,举报的事怎么样了?”   沈慕舟在沙发上坐下,“警察应该已经发现只有那几瓶香水是违规的,不会真的对姐姐怎么样。只是今天让她缺席了那场说明会而已。”   闻言,苏政华点点头,“殷家那边呢?”   沈慕舟温声答:“目前没有什么动静,而且据我所知,白熙已经到了江城,而且有心撮合殷家和沈家联姻。”   这话的潜台词苏政华听得懂。   殷延应该没心思去处理苏时意这档子事。   苏政华这才松了口气,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苏政华也不是真的担心举报这件事会对苏时意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他和苏时意还有这这层父女关系,一旦苏时意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冷眼旁观,总归要落人口实的。   苏政华放下心来,又问他:“你手里的那个项目,做的怎么样了?”   苏政华信任沈慕舟,除了放手交给他了一部分苏氏集团内部的项目,前阵子沈慕舟看中的一个新技术项目,苏政华还给他提供了资金。   沈慕舟回答:“非常顺利,明天就会开始B轮融资。”   “好,好,”   沈慕舟做事向来稳妥,苏政华也没有过多操心,话锋一转道:“意欢最近快毕业回国了,等她一回来,你们俩就把婚礼正式办了吧。”   苏意欢和沈慕舟订婚已经快两年,这两年里,他也看好沈慕舟,将来苏意欢嫁给沈慕舟,公司的大部分也是要交到他们手里的。   总归不能给苏时意。   沈慕舟微微一笑:“好,爸。”   前脚离开苏政华的办公室,沈慕舟就接到了苏意欢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女孩年轻漂亮,长着一张和苏时意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眉眼里更多的是天真烂漫。   苏意欢娇声问:“慕舟,我下个月就回国了,你最近忙不忙?有时间来机场接我吗?”   沈慕舟语气温柔又宠溺,“当然了,再忙也得去接我的公主。”   苏意欢很满意他的答案,眉眼里都荡漾出幸福和甜蜜。   又腻歪了几句,苏意欢挂掉电话,沈慕舟脸上的笑容也顷刻消失。   他站在落地窗旁,目光冰冷地望着脚下的风景,刚刚的情意和温情仿佛只是错觉。   沈慕舟出身普通,甚至称得上贫寒。   从小到大,他都是依靠着各种奖学金,拼尽全力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却时常面临交不起学费的窘况。   他想成功,想摆脱所谓的命运,他不能穷一辈子。   他有才华,有能力,唯独没有和那些富二代一样的起点。   他想要站在高处,就需要一个最高的垫脚石。   像现在这样,站在苏氏集团的高楼上,俯瞰脚下。   从一开始,他就是别有目的地接近苏意欢。   因为苏意欢单纯,好骗。   比起苏意欢这种天真无邪的富家小姐,他其实要更喜欢苏时意那样的。   可偏偏苏时意总想跟他成为敌人。   可惜,他对敌人从不手软。   他的目标,是得到全部的苏氏集团。   拦路的,当然都要踢开。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恭敬道:“沈副总,项目公开说明会的时间快到了。”   沈慕舟回过神,微微颔首:“知道了。”   今天要争取B轮融资的项目是沈慕舟最近一年来投入最多心血的项目。   是一项全新的信息专利技术,对外号称是有史以来处理大数据分析结果最快速的处理器。   但事实上,这项技术目前的信息处理速度远远不及对外所说的那么快。   原本发明者承诺沈慕舟,只需要再多半年,就能达到当初说的效果。   沈慕舟等了一年,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可他前期已经投入了太多的资金和心血,一旦让已经投资进来的公司知道这项技术其实是失败的,纷纷要追回投资,那他就可能会面临血本无归的结果。   所以沈慕舟只能硬撑着,用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来圆,努力争取到更多的融资和时间。   到了公开说明会的现场,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有之前已经投资进来的投资方,还有新的对项目感兴趣的投资人。   沈慕舟整理着西装准备上台,忽然,会场门口缓步走进来一道颀长身影。   看清进来的人,沈慕舟动作一僵。   殷延怎么会来?   转头去问助理,助理也一脸莫名:“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也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想要投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沈慕舟咬紧牙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潜意识里也不相信殷延真的会为了苏时意而浪费时间对付他这么个角色。   沈慕舟只能强装镇定自若地走上台,按照流程开始发言。   台下,殷延就坐在第一排。   男人长腿交叠,稳稳坐在那,说不出的压迫感和气场。   沈慕舟被他盯得心里越来越发毛,心里忐忑不安,演讲时的手心几乎都渗出一层薄汗,让他有一种被殷延温水煮青蛙的恐惧感。   可一直到说明会尾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沈慕舟在台上松了一口气,即将说出感谢致辞时,会场里忽然响起齐刷刷的手机震动声。   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气氛安静而诡异。   有人拿起手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随即脸色一变。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声,沈慕舟心里咯噔一下,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坐在第一排的创投公司老总率先把手里的册子一扔,啪得一声脆响,听得人心里一颤。   老总脸色铁青,也丝毫不打算顾及沈慕舟的颜面,冷哼一声:“沈副总,我看今天这个说明会就到这吧。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骗局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辈子。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大众道歉和解释吧。”   沈慕舟一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李总…我…”   然而,却没人给他解释的机会。   有了一个人开头,剩下的人也都源源不断地往外走,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沈副总,之前我投进来的钱,希望你三天之内就尽快退回来,我念着情分,也不去公安局举报你,但希望你尽快给我和公司一个交代,别闹得太难看。”   沈慕舟脸色骤然煞白,满场的人很快就走光了。   偌大空荡的会场里,只剩下殷延还坐在那里。   沈慕舟抢过助理的手机,果然也收到了短信。   是他造假数据的证据,被发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手机里。   是殷延做的。   他过来果然是给苏时意报仇的。   沈慕舟陷害举报了苏时意,殷延就把他的项目造假全部曝光在众人面前。   这下完了。   他这一年来争取到的所有投资,不仅要还回去,甚至还要赔付违约金。   更惨痛的代价是信任,这样的事情被曝光,以后真的还会有人愿意投给他钱吗?   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得来的一切,现在一子下错,满盘皆输。   沈慕舟手脚发凉,脑中嗡嗡作响。   他没想过,殷延竟然会这么狠。   等着说明会结束的前一刻,把他的一切全部击碎,再收网,就像是在欣赏了一场跳梁小丑的表演。   下一刻,殷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男人的嗓音漫不经心,“既然沈副总喜欢胜之不武,也是时候自己尝尝是什么滋味。”   沈慕舟咬紧牙关,只觉得自己现在狼狈如丧家之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一个苏时意而已,就值得殷延如此大费周章出手。   手背攥紧成拳,沈慕舟却一个字都不敢开口。   他用那些小手段,可以对付现在羽翼未丰的苏时意,但他有可能玩得过殷延吗?   殷延慢条斯理地起身,视线扫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的视线很淡,压迫感却极强,锐利而冰冷,危险至极。   “商场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喜欢。但如果沈副总喜欢玩,我也不介意作陪。”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在她那里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任何利益,我都会替她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殷延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只要后果你承担得起。” 第19章第19章   大概是那天殷延说的话点醒了她,这一次的打击并没有让苏时意萎靡不振太久。   何况眼前的形式也不允许她继续颓废下去,还有很多事还在等着她做。   原本苏时意以为,这次不仅是错失了投资说明会的机会,按照沈慕舟卑鄙的手段,很有可能还会借这次机会让媒体大肆宣扬,中伤拾遗。   拾遗香水最近正值风口,官博粉丝一直在增长,官网的下单量也在日渐递增,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苏时意就越担心这次风波会被有心人放大,抹黑拾遗香水的口碑。   当天晚上,拾遗香水的市场部经理和苏时意一起留在公司熬夜,时刻盯着网上有没有出现负面新闻。   市场经理滑动着鼠标,眼也不眨盯着屏幕:“没有,时意姐,不仅没有关于我们拾遗香水的黑稿,反而....”   恰恰相反,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反而是沈慕舟项目造假的事。   苏时意觉得,有可能是沈慕舟被这件事打得措手不及,现在根本没时间来对付拾遗香水。   对此她当然喜闻乐见,不仅如此,苏时意还打算先发制人。   她让闻凝推了一个新闻记者的微信过来,再给沈慕舟这件事狠狠添上一把火。   其实她并不想用这些手段去对付别人,但事实证明,商场上,心软是最不可取的。   本来苏时意想着给沈慕舟这条微博买个热搜,后来想想,沈慕舟也不值当她花这么多钱。   意外的是,即便是苏时意没有掏钱买热搜,热度依然居高不下,像是幕后有什么推手似的。   受到新闻影响最多的就是苏氏集团的股价,短短一个晚上,已经有不少持有苏氏集团股份的股民正在往外抛售股票。   股价一夜之间跌了几个点,苏时意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股市图,脑中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她捞起桌面上的手机打给闻凝,电话一接通,苏时意便直入主题:“闻凝,借我点钱。”   那头,大半夜的,闻凝迷迷糊糊地被她一通电话叫醒,脑袋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答应了。   “行啊,你要多少?”   *   比起苏时意,此刻真正焦头烂额的是沈慕舟。   苏氏集团项目部和公关部灯火通明整夜,会议室里,公关部经理打完电话回来,苦着脸对沈慕舟说:“沈副总,热搜那边还是撤不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往下压了。”   真是见了鬼了,按照以前的公关手段,其实这种丑闻,只要砸的钱够多,也没有压不下来的。   偏偏这一次,他们折腾了半宿,网上的形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公关部经理甚至想问...是不是沈慕舟得罪什么人了。   但显然不用经理说,沈慕舟自己心里也一清二楚。   一定是殷延在背后给苏时意撑着腰呢。   苏时意做什么,殷延就在背后为她推波助澜。   追回投资的电话几乎快要打爆他的手机,沈慕舟极力控制着自己铁青的脸色,回到办公室里,仍然有些犹豫不决。   大丈夫能屈能伸,苏时意说到底是个女人,女人心软。   他打个电话过去给她道歉,再答应给拾遗香水一些好的资源,说不定这件事就能翻篇过去了。事情再这样发酵下去,他的损失只会越来越大。   沈慕舟权衡片刻,把一会儿要道歉的话在心里打了个草稿,拨通了苏时意的电话。   只要过了这次难关,他依然有机会东山再起。   然而,电话响起一阵阵忙音,始终无人接通。   连续打了好几遍,沈慕舟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居然被苏时意拉黑了???   *   次日早上七点,苏氏集团会议室内。   经历昨晚那一波震荡,股东和公司高层们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苏政华心里到底还是偏向沈慕舟,虽然沈慕舟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岔子,他在办公室里教训了半天,但怎么说也是自己宝贝女儿相中的未婚夫,他还是得想办法帮沈慕舟收拾这次烂摊子。   只是,股东们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沈慕舟能轻易得到苏政华的原谅,却不见得能过了股东这关。   事已至此,苏政华只能先召开股东大会,让沈慕舟在大会上给股东们赔礼道歉,再出解决办法。   来到会议室里,股东们都到得差不多了。   没过一会儿,门口又走进来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   女人穿了一身简单素雅的裙子,黑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面容明艳漂亮至极,简直和一屋子的老男人格格不入。   看见苏时意出现在这,苏政华下意识有点心虚。 第20章第20章   看着殷延发过来的那条消息,苏时意怔了下,忽然又想起沈慕舟项目造假被曝光的事。   她还没有特意去找人打听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   这件事应该和殷延有关。   莫名的,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蔓进心头。   苏时意又想,也可能是她自作多情吧。   他干嘛要帮她做这些。   她强迫自己收敛起思绪,还没等来得及回复殷延的消息,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一个电视台的负责人,前几天和苏时意约好了今天的采访,询问采访的时间能不能提前半小时。   苏时意应下来,又匆忙给殷延回了条消息。   苏时意:“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一个采访,晚点我结束再告诉你吧。”   她收起手机,赶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去了电视台。   最近网络上越来越流行推荐小众高级香水,而拾遗香水恰好赶上这一波风潮,便有一个电视台的节目编导联系到苏时意,希望做一期关于高级沙龙香有关的访谈。   想着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宣传新品的好契机,苏时意便答应了下来。   到了电视台,很快有专业化妆师帮苏时意做好妆发。   主持人:“其实最近不少网友已经发现了拾遗香水这个宝藏品牌,但是因为价格,可能没办法尝试到很多香味,对于这种情况,苏小姐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苏时意微笑着答:“拾遗香水过段时间即将推出的洗护产品系列,性价比很高,基本涵盖了目前拾遗所有的味道,大家可以先尝试,如果喜欢的味道,再购入我们香水系列。”   主持人:“那如果是面对观众朋友们,苏小姐会怎样向我们介绍拾遗香水这个品牌呢?”   “拾遗香水的定位是中国高级香氛品牌,可以满足时下大家对于独特风格的要求,气味从来不是越多人喜欢就越好,真正的意义在于是否能够真正代表一个人,或者一份珍贵的记忆。”   苏时意望着镜头,被细致勾勒过的眉眼弯起。   她的语调不疾不徐:“也欢迎大家去拾遗香水的线下门店亲身体验,也希望大家能在拾遗遇到属于自己的味道。”   一个一个问题问下来,苏时意皆是对答如流。   主持人连连满意点头,觉得这期节目的播出效果一定会不同凡响。   且不说别的,光是这个颜值,主持人都能想象到弹幕会是怎样一副刷屏的景象。   录制中场休息时,苏时意还叫了小七给在场的工作人员点了奶茶。   她抽空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就听见走廊转角传来谈话声。   “今天表现的很不错,看上层领导的表情都很满意。等会我们把合同签了。”   苏时意一抬头,刚好撞上来人。   男孩身材瘦削,五官年轻俊秀,长相气质都自带一股忧郁感,身上是简单的白T,背上还背着一把吉他,很眼熟。   “乔屿泽?”   苏时意愣了一下,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了。   “你怎么在这?”   乔屿泽神情一慌,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时...时意姐?”   *   休息室里,苏时意看着对面的男孩,脸色微微严肃。   “说吧,怎么回事。”   乔屿泽垂着眼,也知道自己没法隐瞒了,只好实话实说道:“对不起时意姐,是我自己偷偷来的。他们说我唱歌很好听,可以试着签约经纪公司直播。一场直播赚钱很快,我就想试试看。”   乔屿泽是乔诗语的亲弟弟,自幼也在小县城里长大,从他初中开始的学费和生活费,几乎都是乔诗语一个人承担。   他今年才刚满18岁,虽然已经保送了北城最好的大学,但说到底还没高考,在苏时意眼里就是个孩子。   乔诗语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当然也把乔屿泽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   男孩子年轻帅气,唱歌又好听,被经纪公司盯上也是正常。   苏时意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劝他:“屿泽,我知道你懂事,但是你现在还没念完书,重心还是要放在学业上。”   乔屿泽神情愧疚:“对不起,时意姐,是我太心急了。”   苏时意又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我暂时不会跟诗语说,但你如果真的要做这个,你姐早晚会知道的。而且你年纪还小,那些经纪公司说的话也不能全信。你如果在没考虑清楚的情况下签了合同,以后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明白吗?”   女人嗓音轻柔悦耳,明明年龄也没比他大几岁,却透着说不出的沉稳,让人信赖。   上一次见到苏时意还是去年,转眼一年时间过去,她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点,眉眼依旧精致,眼神盈亮而坚定。   乔屿泽的耳根微微红了:“我知道了,我不会随随便便签合同的。”   少年清秀的脸上神情认真,苏时意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下半场的采访很快就要继续,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敲门提醒苏时意。   苏时意只好先回去,临走之前不忘提醒乔屿泽:“合同先别签,我先找律师帮你看看。你等我一会儿。”   *   隔壁演播室内,财经专访结束。   闻琛从里面出来,助理皆随其后。   路过隔壁演播室时,余光瞥见里面的身影,闻琛脚步一顿。   台上的女人身影纤细,正在认真演示着怎样调配一款简单的香水,她的动作游刃有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眉眼间含着淡笑。   旁边,一个年轻清俊的男孩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时意的身影,脸颊微红,眼里好像都在冒星星。   闻琛挑了挑眉,忽然想起前两天那事。   沈慕舟这样的角色,哪犯得上殷延亲自动手。   挺有意思。   看来闻凝最近传播的八卦倒也不都是夸张。 第21章第21章   苏时意眨眨眼,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慢吞吞拿起手机。   她点开微信,果然看见多了一个小红点。   他拿回来的那个挂件还摆在手边,苏时意抿紧唇,拼命忍住笑意。   她扬了扬下巴,很是高傲地把手机扣回桌上:“等我考虑考虑吧,看看我的申请列表里什么时候排到你。”   殷延的唇角轻勾了下,继续给她烤肉。   没过一会儿,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苏时意抬眼随意一瞥,就看见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殷延看见那串号码,表情骤然淡了些,却没有起身去外面接,而是直接坐在位置上接通了。   电话那头,白熙的声音传过来。   “阿延,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吗?上次你中途离开,咱们最好也要再回请沈家一次,要不然外面传出去也说不出去,你说呢?”   殷延手下烤肉的动作不停,淡声回她:“最近都没时间。”   白熙听着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像是在那种很热闹的餐厅。   她愣怔片刻,有点没反应过来。   以殷延的性子,怎么会去那种人多嘈杂的地方吃饭。   静默片刻,白熙忽然又想到那天殷延匆匆离席。   顿了顿,她试探出声:“阿延,你现在是和其他人在一起吗?”   他似乎没打算遮掩,目光看向对面的苏时意。   “是。”   她吃得大快朵颐,和他平日里在饭局上见到的那些所谓名媛千金不同,看着没什么规矩,但却很放松。   从前他在名利场上接触的人,个个都像是带着一层虚伪的面具,面面俱到得像个完美的假人。   但苏时意不同。   她是鲜活的。   白熙听出他没有任何想要多说下去的意思,只好强撑笑容道:“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我们周日晚上再见。”   鉴于刚刚某人主动加了她微信,苏时意这会儿心情舒畅,随口问他:“谁的电话啊?”   殷延眸光微暗,把手机扣回桌面。   “我母亲的妹妹。”   话落,苏时意的动作僵了一下。   片刻,她才意识到打电话来的人是白熙。   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生疏的语气形容白熙,她的睫毛不动声色地轻颤了下,哦了一声,装作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收回视线,筷子尖戳了戳盘子里的烤肉。   这通电话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狠狠将她刚才不该有的悸动和心思浇熄。   碟子里的海盐刚好空了,苏时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不在焉地开口:“你手边那瓶绿色的调料递给我一下。”   桌上的蘸料都摆在殷延那一侧,花花绿绿的瓶子齐齐摆在那。   他的指尖顿了下,漆黑的目光落在手侧的瓶瓶罐罐上,又很快划过她面前空着的碟子。   两秒后,殷延从里面挑出她要的那瓶,递给她。   有了白熙那通电话,苏时意后面吃饭也有点心不在焉,没注意到殷延那一刻细微短暂的停顿。   最后吃完饭,还是殷延买的单。   可能就是在苏时意去洗手间的那点时间,他就已经把帐结了。   送她到家楼下,苏时意刚下车,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小七打来的,问她周末出差的机票要订几点。   苏时意说了个时间,很快便挂掉电话。   她一转头,发现殷延也下车了。   他的手臂撑在车门上,漆黑的目光望着她。   “周末要去江城?”   晚风徐徐,苏时意的发丝被轻扬起,挡住眼前的视线。   她拨开遮挡在眼前的长发,回他:“嗯,去出差。”   意识到他好像是有事要说,苏时意眨眨眼:“怎么了吗?”   殷延没再多说,嗓音低沉:“没什么,上去吧。”   “哦..那我上去了。”   苏时意只好点点头,然后慢吞吞地往公寓楼门走,走到一半,她忽地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往回跑。   “殷延。”   殷延动作一顿,“怎么了?”   苏时意气息微喘,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过几天等我回来,有样礼物送给你,你记得提醒我啊。”   路灯下,她的眼眸明亮,像是有细碎的光圈坠在眼底,倒映出他的影子来。   殷延的视线在她的脸上一寸寸移动,漆黑的眸底仿佛有什么情绪轻轻涌动。   末了,他的喉结轻滚了下:“知道了。”   *   很快就到了周六下午,苏时意按照计划准时飞往江城。   这一次她出差,是为了和江城那边的一家产品外包装工作谈合作,尽可能地把拾遗香水最近要推出的洗护系列的包装成本压低。   光靠香水,就想在中国打出市场,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定位高的沙龙香,受众群本就十分有限,不是人人都能尝试得起的。   但洗护产品不一样,比起香水来说,洗护用品的成本会更低一些,也是大多数人能够尝试得起的,比如沐浴露,护手霜等等。   很早以前苏时意就想过尝试这条路,但碍于资金有限,一直没办法实施。现在有了凌越的投资,她终于有机会试着新辟一条路出来。   谈了两天,苏时意挑中的那家工厂的负责人还是不愿意松口:“苏总,咱们这个成本,真是不能再往下压了,毕竟这工艺摆在这里。”   苏时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拾遗的销量上去了,每个月的订货量当然也会上去,您这话说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把钱赚了去似的。您这儿的成本其实不算便宜,国内真正用的起的品牌也不多,而且拾遗以后定的货量只会越来越多,基数摆在这里,以后还愁没得赚吗?”   这话一出,负责人神情果然动摇了,“那您在这稍等片刻,我再去跟我们大老板商量一下,他人还在国外,我打个电话。”   “好,麻烦了。”   本来苏时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压价不太一定能成功,但意外的是,只和对方周旋了那么一两次,工厂那边竟然就真的答应了下来。   过程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苏时意没想太多,速度飞快地签好了合同,提前结束了这几天出差的任务。   晚上,她和小七又顺路去打卡了一家江城有名的江边火锅店,两个人吃完之后撑的要命,就打算散步走回酒店,路上还看见有买仙女棒的。   合同签得顺利,苏时意心情不错,一时兴起买了两根,在江边点燃,又让小七帮她拍了两张照片。   小七是摄影专业毕业的,拍照技术相当不错,用手机都拍出了一种写真质感。   苏时意挺喜欢,回酒店的路上顺手更新了一下朋友圈。   *   与此同时,北城私人会所。   司宴晚上组了个牌局,硬要拉着殷延一起过来。   北城的豪门圈子里,司宴玩得最开,也最爱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组局。   晚上公司有个会,殷延处理完工作,来得迟了点,牌桌上的司宴已经输掉小半叠筹码。   殷延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嗓音都透着几分倦怠:“输了几局,至于脸臭成这样?”   对面赢了不少的闻琛轻笑一声:“司少为情所伤了,今天财运看着也不怎么样。”   眼看这局又输了,司宴低咒一声,把手边的筹码一推,“别提了,前两天追的那个,被那妞儿耍了。”   “我算是发现了,女人啊,忽悠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比谁都快。这次爷就当被她耍了。”   殷延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问:“你确定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关于司宴的私生活的事儿,殷延基本不怎么搭腔,他难得一见开口关心,简直直戳司宴痛处。   “我的问题?天天又是包又是车,花变着花样地送,哪样少了她。”   司宴冷嗤一声,忿忿道:“上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几天说是外派出差去了,整整三天,一条微信没发,朋友圈倒是更新得挺频繁。给爷玩欲擒故纵这套呢。”   殷延长腿交叠,随意靠在沙发上,闻言,指尖下意识点开那个头像。   苏时意的朋友圈里最近两条都是这周发的,有甜品店打卡照,还有刚刚发布的,在江边放烟花的照片。   看着倒是挺逍遥快活。   殷延思索片刻,刚点开和苏时意的聊天框,就听见司宴在那边咬牙切齿地冷笑,“她不来找爷,还指望着爷主动舔她去啊?图我的钱还想让我当舔狗怨种,做梦!”   殷延:“.......”   “明知道人家是奔着你的钱来的,还上赶子舔,这怨种谁爱当谁当。”   殷延:“........”   闻言,闻琛倒是抬了抬眉梢,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殷延,识趣地但笑不语。   司宴说着说着,莫名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转头一看,就发现殷延的脸色似乎看着比平时黑。   ........   我他妈骂我自己是舔狗怎么还有人对号入座了呢。   *   在房间洗完澡出来,她趴在床上,点开朋友圈的未读消息,随手刷了刷,直到看见点赞列表里突然又弹出一条新消息,苏时意指尖倏地一停。   看见殷延给自己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再三确认之后,苏时意确定自己没眼花。   其实这几天,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殷延。   也许是在跟他相处的时刻里,她心跳不受控制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让苏时意感到慌乱。   她不能让一切走向脱离自己的控制,所以她必须冷静清醒下来,无数遍提醒自己。   已经有几天没和殷延联系了,苏时意心念微动,下意识点开他的微信头像,打开聊天框。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停留在一周以前,这几天她忙着跑工厂,根本没想起来给殷延发消息。   苏时意心虚地抿抿唇,又想点进他的朋友圈看一看,结果不知道怎的没点开,双击了一下,竟然不小心点成了拍一拍。   看着那条拍一拍提示,她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要尬麻了。   可恶,到底是谁发明的这个破功能。   没事,万一他都不怎么看微信呢。   .......   苏时意正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下面就秒速弹出一条消息。   殷延:“?”   ........   她总不能回答说,我是要视奸你朋友圈吧?   就在苏时意握着手机还不知道怎么回复殷延这个问号的时候,下一秒,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那串眼熟的号码在屏幕上跳跃不止。   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他打电话过来该不会是问她刚才为什么拍他了吧?   小七还在浴室里洗澡,苏时意握着手机快步走到窗边,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还没等殷延开口,她深吸一口气,先发制人道:“我刚刚看见你给我的朋友圈点赞来着,才不小心手滑拍到你了...”   电话里静默片刻,就听见殷延轻描淡写道:“我也手滑了。”   ......那咱俩还挺巧。   苏时意在心里腹诽,才不相信他一个大总裁会手滑到去点赞他朋友圈。   顿了顿,男人低沉冷淡的声线再次传过来,轻轻敲击着她的耳膜。   “出差还顺利?”   她顿了下,随即弯起唇答:“嗯,蛮顺利的,没想到对方负责人那么好说话,竟然真的愿意把价格降低了那么多,看来我跑着一趟还是很值得的,省了好大一笔费用呢。”   苏时意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对面没出声,像是在静静听她说话。   她说着说着也忽然停下来,听筒里只剩细微的电流声,像是有什么在深夜里静静流淌着,静得让人心慌。   突然,电话里传来铃铛声,像是十一跑过来的声音。   好像是知道苏时意在电话那头似的,十一难得汪汪叫了两声。   苏时意眼睛一亮,想起十一好撸的手感,心里顿时有点痒。   “对了,十一最近怎么样?我看到网上最近有一款口碑很不错的狗粮.....”   殷延:“不太好。”   “啊?”   苏时意愣了一下,还以为十一生病了,听见这话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她连忙追问:“是生病了吗?严不严重?有带它去看医生吗?”   殷延语气平静:“发情期。”   “.......”   苏时意还没出口的关心瞬间被堵回了嗓子眼。   而且不知道怎的,她听见殷延声线清冷地念那三个字的时候,莫名让她的脸耳根升起一股热意。   大半夜的,怎么有一种他们在聊□□的感觉。   她舔了舔唇,小声说:“哦...发情期啊。”   与此同时,十一正眼巴巴地盯着殷延手里的那块肉干,馋得几乎流口水,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   就在肉干离嘴边越来越近的时候,殷延却蓦地把手收了回去。   书桌旁,十一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肉干离自己越来越远。   ......今晚的零食没了。   电话那头,苏时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他语调凉凉地开口:“你还挺关心它。”   “...........” 第22章第22章   苏时意听着他这话,总感觉闻到一阵说酸不酸的酸味儿。   她抿紧唇隐忍着笑意,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怎么,你吃醋了啊?”   话一出口,苏时意心想,完了。   按照殷延这种口是心非的脾气,指不定要怎么阴阳怪气她。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没否认。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哂。   他没否认,他不尴尬。   尴尬的人立刻就变成苏时意了。   怎么听得她好像那么自恋似的啊.......   她的指尖绕着发丝,缠绕出一圈又一圈,耳根有点发烫。   很快,苏时意就又听见他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夜色静谧,从窗外望出去,刚好能看见横跨江城的江水,水波粼粼,月光细碎地坠进江水里,电话里微弱的电流声混杂着男人低沉的声线,缭绕在耳畔,似情人低喃。   苏时意小声回答:“不知道呢,可能明天下午吧。”   “嗯。”   他就低应了那么一声,其他什么也不说,欲言又止的,立刻就让苏时意的喉咙有点发痒。   她轻声嘀咕:“怎么,你有事啊....”   电话那头,殷延换了只手握手机,另一只手随意插在口袋里。   他垂眸看着窗外的月色,淡声反问她:“你不是说要给我礼物?”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   这时,殷延又似笑非笑地问:“你以为是什么?”   .........   苏时意并不想回答他这个破问题,脸上有点发烫。   听见小七好像已经洗完澡准备出来了,她不知怎的有点心虚,连忙对着电话说:“我先挂了啊。”   就在苏时意刚挂掉电话不多时,小七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小七一抬头,就看见苏时意握着手机站在窗边,脸颊透着些不寻常的绯红。   这种表情,简直是太熟悉了。   小七憋着笑,看着她一脸怀春的表情。   “时意姐,你惨了。”   苏时意回过神来:“啊?”   “你坠入爱河了。”   *   第二天起来,苏时意睡得很好。   她定了今天下午的机票回北城,其实原本想的是后天早上回去,但不知道怎么,昨晚临睡觉之前,苏时意鬼使神差地就把机票改签了。   今天早上睡醒,她才反应过来昨晚睡觉之前都干了什么。   可改已经改了,苏时意也只好作罢,开始收拾行李。   将行李收拾好寄存到酒店前台,她便独自出门打车。   这趟来江城除了为了拾遗香水的事,她还要见一个人。   苏时意来到咖啡厅里时,许国栋已经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等着她了。   她走过去,把包放在旁边的座上,歉疚道:“抱歉许叔,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对面的中年男人大方一笑,语气宽和;“没事,我也才刚到。”   许国栋是母亲大学时的同窗好友,曾经遇到困难时受过苏时意母亲的接济和恩惠,当初她们母女二人重病落难时,许国栋也帮了不少忙。   后来苏时意回到苏家之后,偶然又联系到了许国栋。   许国栋作为苏氏集团的股东之一,心里早就对苏政华和沈慕舟深有不满,加上苏时意的母亲未婚先孕也是因为苏政华的缘故,便更看不顺眼苏政华。   得知到苏时意有心控制苏氏集团,许国栋为了还当年那份恩情,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苏政华和沈慕舟鼻子太灵敏,苏时意如果在明面上频频接触和苏氏集团有关的事,势必会打草惊蛇。有许国栋在,她就能不费力气地得到不少苏氏集团内部消息,帮助她做后面的打算。   “沈慕舟那小子,最近在公司里老实了不少。前几天项目的事儿算是给了他一记重创,行事也收敛了不少。上次股东大会之后,我们当众给苏政华施压,碍于股东,苏政华明面上只能架空了沈慕舟一部分权力,但私下的重要项目,沈慕舟应该还在经手。”   许国栋叹了口气,“财务部那边都是秦芝的人,新上任的财务部副经理是秦芝的大舅子,前几天公司还有人撞见沈慕舟和他在日料店里一起吃饭。他们把手伸得太长了。”   苏时意抿紧唇,心里也有些发沉:“上次的事情只能给沈慕舟重创,但不能完全根除他这个毒瘤。只能再后续找时机。”   许国栋想起上次,忍不住出声赞她:“你上次在股东大会上,做得很好。没想到你看着是个小丫头,其实能力大着呢。”   苏时意不好意思地笑笑,谦虚道:“我哪有您说得那么厉害,还是因为有您在一旁配合着我。”   那天在股东大会上,苏时意先抛出话头,后续朝沈慕舟发难的任务就交在许国栋这个正儿八经的股东身上。   也是因为他们背地联合,打了这场配合战,才能折掉沈慕舟的一部分羽翼。   但这还不够,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这时,许国栋忽然又想起什么,压低音量道:“公司里的账不对劲,之前沈慕舟借着项目由头批出去的公款,每笔虽然都只有几百万一千万不等,但是这一年以来零零总总算在一起,也不是小数目了。”   苏时意愣了下,“您说他挪用公款?”   许国栋脸色沉重,“以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但目前为止,跟这些资金流有关的人全都被苏政华和沈慕舟握在手里,我们能做的目前也只是怀疑。” 第23章第23章   他说完这句,苏时意彻底不敢动了。   玄关的冷光从头顶打下来,她也看不见殷延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尖。   苏时意忽然想到闻琛下午和她说的。   今天是殷延母亲的忌日。   说实话,她曾经猜想过,为什么殷延和殷家的关系那么疏离冷淡,为什么林沁晚会对殷延抱有愧意。   但是她没想过,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林沁晚当初有没有真心将殷延当成亲生孩子,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伤害和结果已然造成,不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殷延都是一个被她利用和伤害了的孩子,他何其无辜。   一个自己自幼当成母亲来看待的人,却毁掉了他唯一的家。   殷子墨可以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和人生,殷延却不能。   而在殷家,同样都是儿子,殷延,就是那个不被爱的。   这样的日子里,只有他自己,在怀念他的母亲。   他又做错什么了呢?   心口像是被人紧紧纠起,难受得让她有点喘不上气来。   苏时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因为..她好像和林沁晚是一样的人。   她们都一样过分。   一样..在骗他的真心。   苏时意的喉间忽然开始有些发涩,心情变得五味杂陈起来,那阵没由来的慌乱和愧疚,让她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慢慢的,他抱着她的力道终于一点点地松下来。   脱离了他的钳制,苏时意终于得以看到他的表情,她发现,男人眼里的晦暗情绪褪去些许,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克制。   刚刚他流露出的脆弱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脑袋里乱糟糟的,苏时意深吸一口气,男人身上残存的体温还沾染在身上不曾散去,脖颈那一处依然灼热一片。   “你..喝醉了吗?”   “没有。”   殷延似乎没打算对自己刚刚的行为做任何解释,平静地拿过她手里提着的包装袋,转身往屋里走。   哪怕他再不想承认,可现实是,他刚才的的确确....   失控了。   看见他背影走远,苏时意回过神,甩了甩勒到有些不过血的手指,立刻抬脚追上去。   房子里还是和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色调灰暗一片,她环视了一圈,发现没看到十一。   苏时意轻咳一声问:“十一不在家吗?”   他声线微哑:“送去做护理了。”   “哦....”   但她还是特意把前两天网购的狗粮带过来了。   苏时意抿了抿唇,刚想继续开口说话,就被殷延淡声打断。   “不早了,我让许恒瑞送你回去。”   听见这句,苏时意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赶人。   她才刚来!!   哦不对,刚才在门口被他抱了有一会儿了。   但是,刚刚还在门口把她抱的腿差点麻了,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看着男人冷漠的侧脸,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明明有些人在某些时刻就是很脆弱,需要安慰,可他偏要冷着脸推开你。她甚至不明白殷延到底在跟谁较劲。   跟他自己,还是跟她?   还是说他刚才抱她那一下,并不是因为是她,而是因为她刚好在他最需要拥抱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思及此,苏时意脱口而出:“那你刚才还抱我呢,不是喝醉了之后在耍流氓吗?”   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你要是不承认你刚刚是喝醉了不清醒,那你就是有企图。”   苏时意就站在那,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很倔地看着他,大概是今天不从他这儿得出个答案就誓不罢休一样。   “你不说,我今天就不走了。”   空气里,两人视线交汇,苏时意很有气势,不躲不闪。   客厅里陷入僵持不下的静默中。   殷延眼眸微眯,眸色逐渐深邃晦暗,让人很难辨出情绪。   片刻,他忽然抬脚走近她。   苏时意的背后就是墙壁,殷延的忽然逼近让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后背直接抵在了冰凉的墙面上。   男人的肩很宽,挡住了身后一部分的光线。   极富侵略性的气息突然袭来,苏时意呼吸一滞,怔怔地撞进他的视线。   男人的眼眸极为黑沉,没有眼镜加以掩饰时,目光好像变得更加赤.裸直接,压迫感很强。   刚刚拥抱时,苏时意其实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   但是此刻,因为距离太近,殷延直勾勾盯着她看的时候,他那双生得极好看的眼睛里只剩下她的倒影,让人忍不住头晕目眩。   他的眸色依然清冷,但是那抹清冷的存在,却仿佛是因为克制着某种不该有的情绪...   譬如眼底最深处那抹欲.色。   .   苏时意被他盯得喉咙有点发干,有点没法呼吸。   下一刻,他狭长的眼尾微挑,莫名漫出几分轻佻,有点勾人。   他的嗓音漫不经心:“那你说,我什么企图。”   “......” 第24章第24章   病房外,殷延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里面的场景,面色辨不出情绪。   不多时,他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殷子墨知道,昨天病房里那些名贵至极的补品,大概是殷延送过来的。   对于殷延,林沁晚的心中一直有愧。   殷子墨亦是如此。   他们有此生都难以挽回的错误。   不管怎样试图弥补,殷延却依然不会再愿意与殷家多亲近一丝一毫。   可当林沁晚真的住进医院里时,殷延却又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绝情。   殷子墨看着他冷冽的背影,忽地出声。   “哥,你和时意,是我想的那样吗?”   殷延脚步微顿,没有说话。   走廊里陷入一阵死寂之中。   殷子墨心里明了,嘴角笑容透着一丝苦涩。   其实在刚刚,苏时意在他身边时,殷延的表情和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殷子墨出生开始,殷延作为哥哥,从来没有和他争抢过什么。   殷家继承人这个位子,他也知道,殷延并不想要。   小时候,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殷延明明是他的哥哥,却对他那么冷漠。   后来他才知道,他所拥有的很多东西,殷延都没有。   甚至这其中的一部分,还是被他抢走的。   而殷延,钱财,名利,看似什么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在外人眼里,他早在开始,就站到了多少人一生无法达到的终点。   可即便如此,他失去的却比普通人更多。   完整的家庭,童年,选择人生的权利。   还有......   殷子墨的眼底涌起一抹情绪,再度看着他开口。   他的声音发哑:“爸不会同意的。”   其实不用他来提醒,殷延心里更清楚。   然而,话音落下,殷延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   医院停车场,苏时意站在电梯口旁边等了十五分钟,也没见殷延下来,穿着高跟鞋的脚都止不住地发酸。   苏时意觉得,她今天多多少少是沾点倒霉在身上了。   不然像刚才这种场面,怎么就被她撞上了。   从殷延面无表情离开之后,她就根本没走,打算留在这儿等殷延下来再跟他解释。   苏时意:“怎么办,我来医院看林沁晚,被殷延看见了。”   闻凝秒回:“点蜡默哀jpg.”   闻凝:“没招了,你自救吧。你说你干嘛去不好,这下他不得误会你阳奉阴违,想两头讨好。”   苏时意:......   苏时意:“所以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闻凝:“你要不撒个娇试试?”   苏时意迟疑两秒,回:“能有用吗?”   闻凝:“那就死缠烂打,这个你最擅长了。”   苏时意:........   她恹恹地叹了口气,深觉自己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时,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听见那阵熟悉的脚步声,苏时意一回头,果然是殷延下来了。   男人大步从电梯里走出来,衣角在空气中掀起一抹凌厉的弧度,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   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看起来没有一点打算和她说话的意思,看起来冷漠无情。   苏时意张了张唇,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这么不会说话的时候。   确实挺难解释的。   她和殷子墨还有过婚约,又被殷延这个万年醋坛子撞到了,她长八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脑子有点打结,苏时意咬了咬唇,试探性地开口:“你生气了吗?”   殷延脚步顿了下。   他冷淡地瞥她一眼,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我为什么要生气。”   ........   苏时意果断决定快速翻过这个话题,见他抬脚又要走,她连忙抬手拉住他的袖口,急急出声:“殷延,我脚酸....”   殷延的脚步果然停住了。   但他没回头。   苏时意发现这招有戏,又晃了晃他的袖口,乘胜追击道:“我刚才等你等太久了,脚都站酸了。你送我回去吧.....”   男人声线薄凉:“不顺路。”   她立刻脱口而出:“那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   闻言,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视线交汇,安静几秒。   僵持不下后,他突然松了口:“可以。”   苏时意意外睁大眼,总觉得他好说话的时候情况都不太妙。 第25章第25章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还没等两人反应,司宴已经推门而入。   “司少,不能进....”   许恒瑞的阻拦到底晚了一步。   见场面已经无力回天,许恒瑞立刻非常识趣地低头不看,认错态度非常明显。   司宴则瞪大眼睛,嘴里差点就能吞下一个鸡蛋。   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淡扫过去,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又被砰得一声关上。   办公室里,苏时意在看见司宴闯进来的一瞬间,人已经差点儿麻了。   反观殷延,神情依旧淡定,他气定神闲地直起身,撑着椅子的手一松,苏时意回过神,立刻找到时机钻了出去。   她尴尬到一刻都不想多留,连忙去沙发上拿包就要溜。   殷延倚在办公桌上,双手抱臂,上下扫她一眼,看着她慌不择路的样子。   片刻,他淡淡出声:“我们又没怎样,你心虚什么。”   苏时意拿包的动作一僵:“........”   对哦,他还没怎么样呢。   她虚个什么劲。   顶多就是离得近了点....   ——而已。   苏时意立刻收敛表情:“我没心虚啊。”   殷延盯着她的脸,又慢悠悠道:“那你脸红什么?”   “........”   他一点破,苏时意脸上的温度瞬间成倍上涨,拎起包头也不回往外走。   “今天腮红打多了!”   殷延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唇角轻勾起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   苏时意离开之后,办公室里,司宴双手举投降状诚恳认罪:“Sorry,我是真没想到。”   谁能想到殷延这样的人还能在办公室里玩这出?   司宴又啧啧两声,“你不会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跟你们家老爷子对着干吧?这可不像你啊。”   殷延语气不耐,回到办公桌后看他:“你来就是为了说废话?”   顿时,司宴正了正神色,“怎么可能,当然是有正事。”   办公室里没人,司宴收起了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又认真道:“我前几天帮你联系到了英国那个眼科圣手,罗伯特医生,这两天给他安排个包机,过来给你看看?”   殷延动作微顿,眸色暗了几分。   安静片刻,他说:“算了。”   闻言,司宴有点急了:“你真就打算就这么放弃了?不治了?”   殷延语气淡淡,依然波澜不惊。   “治不好,就这样吧。”   司宴有时候觉得殷延这人是真他妈牛逼。   有的人只是红绿色盲就已经快被逼疯了。   可殷延呢。   他甚至连颜色都无法分辨。   整天照样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十几年的时间在外人眼里伪装得滴水不漏。   或者这件事落在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上,也不需要这么辛苦地隐瞒。   但殷延不同。   因为他是殷家的继承人。   殷氏集团上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他,他必须完美无缺,也不能挑出一点错处。   只要他稍微在外人面前暴露出一点缺点,就会有数不胜数的人试图拉他下位,争抢殷家这块肥肉。   外人都羡慕殷延,羡慕他才这么年轻,就已经拥有了别人几辈子都积攒不到的财富。   但司宴一点也不羡慕。   因为殷延活得实在太累。   司宴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对了,姓唐那孙子要回来了。把正宫太子都能逼退位了,他倒也还有点手段。”   “上学那会儿他就愿意盯着你,跟你对着干,现在好不容易掌权了,恐怕更又要来不自量力地跟你争了,听说最近还打算抢临城那块地。”   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若有所思片刻,随即沉了几分。   “知道了。”   *   “周末拾遗要去北郊的福利院做公益,那附近有一个水坝,风景还不错,殷总赏个脸呗。”   周五晚上,苏时意思来想去,还是给殷延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最后,殷延到底也没说答不答应,只惜字如金地回了两个字。   ——再说。   嘿,态度依然拽得很。   苏时意轻哼一声,关了手机也没回他。   眨眼就到了周日,阳光晴朗,出了北城市区,随处可见的高耸大楼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绿,暖意融融。   捐给福利院的物资昨天就已经送到了,知道苏时意要来,院长还特意在门口拉了一条醒目的横幅。   小七抱着一束玫瑰匆匆跑进来:“苏总,刚才又有人送花来了。”   苏时意蹙起眉,心里还在想会不会是殷延送的。   但又转念一想,殷延干得出这么浪漫的事儿吗。   她打开玫瑰花上的贺卡,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玫瑰,同样的贺卡和字迹。   “预祝活动顺利。   ——T.” 第26章第26章   “你说什么?人喝醉了之后会分不清红绿灯吗?”   电话里,闻凝被苏时意的这个问题逗得差点笑出声,“当然可能了啊,人要是真喝醉了之后醉到亲妈都不认识好不好?你忘了我之前有一次醉到差点把你当成我妈了?”   “.......”   苏时意想着,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喝醉的时候看不清红绿灯情有可原。   可如果清醒状态下,也会看错颜色吗?   脑中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但直觉告诉苏时意,真相似乎没这么简单。   这时,电话那头,闻凝又开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时意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能强迫自己收敛起思绪。   “没什么....”   她又追问:“你哥还有跟你说过什么关于殷延的事吗?比如小时候的事?”   闻凝:“没啊,我哥你知道的,嘴严实的根本撬不开。”   苏时意叹了口气,“那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知道?”   “嗯....那就只能想办法套套司宴的话,反正从我哥这儿肯定是不可能了。”   电话那头,闻凝还在做美甲,慢悠悠地又道:“对了,我昨天可看见热搜了,殷总手笔真是够不小呀。黎姗搞那么花头,最后照样被虐得渣都不剩,昨天网上直接查无此人好吧!殷总干得漂亮啊。”   苏时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闻凝说的是什么。   其实昨天殷延突然来那么一下,她也没搞清楚状况。   她的声音小下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   按理来说,苏时意应该高兴的。   殷延越是这样,就越能帮她达到目的,她该是喜闻乐见的。   可是,她的心里每次偏偏都是说不出的沉重,那阵甜意混杂着不知名的情绪,又酸又胀。   她不该这样的。   苏时意的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电话那头,闻凝拖长音调,一副故弄玄虚的揶揄语气。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殷延他,真的对你动心了?”   *   挂了电话,接下来的一整天,苏时意都心不在焉的。   她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不受控制地出神,又鬼使神差地打开百度搜索,手指轻敲键盘,输入两个字:色盲。   很快就蹦出第一条搜索答案,苏时意点开。   导致色盲的原因:   1.先天性基因遗传。   2.后天性创伤导致,可能原因为颅脑病变,视觉神经受损等.....   如果殷延真的没办法分辨颜色,又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查了一下午和色盲有关的资料,苏时意的眼睛都开始发酸。   这件事像是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心里,她关上电脑,脑袋里依旧乱糟糟一团,怎么都捋不出一个答案来。   不管怎么想,她都实在没办法把色盲这两个字和殷延关联起来。   那么优秀的人,也会碰上这样的缺陷吗?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牢牢攥紧,有点无法呼吸。   不行。   她必须得找机会亲自验证这件事。   *   与此同时。   殷氏集团大楼,总裁办公室内。   气压低沉,逼得人大气不敢出。   殷延从办公桌后起身,将手里的文件扔到桌面。   啪嗒一声,听的人心都跟着一紧。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漆黑冷沉,视线冷冷地睨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语调云淡风轻,却听得人有些背脊发寒。   “解释一下,这个项目是怎么过的投委会审批。”   没用任何敬语,语气可以说是毫不客气。   吴建海的额头顿时有些冒汗。   快要年过半百的人了,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面前怵成这样,丢人不丢人。 第27章第27章   殷氏集团大楼外。   有助理帮忙开门,沈宜宁上了保姆车,才刚一上车,包里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一旁的助理看见沈宜宁脸色不好,很有眼力地拉司机下了车,留沈宜宁一个人在车上。   她这才接起电话,“白阿姨。”   白熙和蔼可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宜宁啊,怎么样?阿延应该答应和你过几天一起来酒会了吧?”   沈宜宁咬了咬唇,心里虽然酸得难受,语气依然维持着大家闺秀的善解人意和温婉。   “没有..殷总说他已经有女伴了。”   回想起刚才办公室里的情景,沈宜宁的心里又升起一股浓烈的不甘。   可她实在想不通,殷延到底想要什么。   她能给他带来更多的财富和资源,有哪样不好?又有哪样比不上苏时意?   她已经主动成了这样,殷延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同样,他的拒绝也明明白白。   这样的拒绝,其实已经在告诉他们,联姻是不可能的。   殷延已经要公开带着苏时意出席酒会了,下一步呢?   难道要带她回殷家吗?   没人会允许的。殷宏镇不会同意,白熙更不会。   难道殷延还会为了苏时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和他的所有亲人对抗吗?   电话那头,白熙显然愣了一下。   “殷延有女伴了?”   “嗯。”   电话里瞬间陷入一阵沉默,大概也是联想到那天殷延突然离席的事,白熙顿了片刻,又柔声问沈宜宁:“宜宁啊,那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沈宜宁抿唇,才道:“她叫苏时意,经营了一家规模不大的香水公司。前几天我去帮朋友走了场活动时见过一面。”   话音刚落,砰得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电话那头摔落在地。   紧接着,白熙的声音哪怕尽力掩饰,依然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苏...时意?”   *   与此同时。   苏时意离开殷氏集团之后,就直接打车去了拾遗香水店里。   最近门店的生意特别好,店里几乎大半客人都是年轻女孩子。   香水本来就是近几年的流行趋势,很多年轻人早就已经不满足现在市面上烂大街的大牌香,更追寻小众特别的香水,拾遗香水的出现刚好填补了这一空缺,还引来了不少潮流博主打卡。   刚一进店门,苏时意就看见一个店员正围着客人,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巾。   “客人,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女人身型极为清瘦,腰似是一折就会断掉,一身简单的黑裙,肤色透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极为忧愁孤僻的气质,和周围的热闹嘈杂格格不入。   女人轻轻吸了吸鼻子,接过纸巾,声音有些哽咽:“抱歉,吓到你们了。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你们家的这瓶香水,和我已经过世的母亲身上的味道很相似,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了。”   闻言,柜员这才松下一口气。   还以为是他们家香水出了什么事儿呢。   心刚落回肚子里,柜员就看见苏时意出现在门口,立刻冲她问好。   “苏总好!”   苏时意微微颔首,关切的目光望向女人:“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是拾遗香水的老板,也是你手里这款香水的调香师。”   女人眼眶泛红,目光透着戒备,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你好。”   察觉到女人似乎不愿在人群里开口讲话,苏时意思索片刻,只好又温声开口:“您方便跟我到里面坐一会儿吗,我店里刚好有新到的花茶,您可以稍微平复一下情绪再走。”   说这话时,她细长的眉眼微弯,五官里的攻击性便削弱,双眸明亮澄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感。   与苏时意对视片刻,女人眼里的戒备终于卸下几分,最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谢谢。”   休息室内,角落的香薰静静燃着,淡淡的馨香融在空气里。   苏时意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贮藏罐,将水壶烧上水。   很快,水壶里开始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水雾氤氲飘渺,在空气中绽开一朵蘑菇云,又消散开来。   苏时意把泡好的花茶递给她,柔声说:“这是我托朋友从南方带来的茉莉花茶,前段时间刚刚采摘下来的,味道很好。”   透明杯壁里,白色的茉莉花瓣轻轻漂浮在水面上,清新的茶香沁人心脾,莫名有一种安抚情绪的力量。   女人握着水杯,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湿润了干涩的喉咙,沿着食管滑进胃里,让四肢都生出一阵暖意。   像是触动到心里的某处,她的目光有片刻的恍惚,声线微哑:“我母亲她生前很喜欢在家里养茉莉花,所以她的身上总是会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混合着茉莉花香,和这瓶香水的味道很相似。自从我母亲离开之后,我已经快忘了这是一种什么味道了。”   明蔷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对别人吐露心扉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几年前患上抑郁症开始,她就再也没对陌生人说过这样多的话。   明蔷是一名职业摄影师,几年前,她凭借着自己的一部摄影作品走红,因为那张摄影作品风格诡谲,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也凭此斩获了国际大奖。   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   童年的阴影磨灭不去,她拍摄出来的作品越来越怪诞不经。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有别人口中所说的灵气,也没有刚入行时被人赞颂的,所谓的天赋。   最热爱,最擅长的事,她好像也不会了。   因为事业不顺,明蔷的生活也一度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   她不得不停下事业,觉得自己拍出的每一张作品都是垃圾,自己都无法满意。   她开始失眠,焦虑,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长此以往,恶性循环。   她把最坏的一面都留给了身边亲近的人,以至于没过多久,相恋多年的男友也向她提出分手。   明蔷隐约感觉到,自己大概是生病了。   她明知道什么不对,可是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靠吃药去维持情绪,活着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母亲意外去世的那天,彻底崩断了明蔷最后一根弦。   她做不好自己喜欢的事,也留不住自己爱的人。   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再也没有人关心她,她也没有任何留下的意义。   其实,她是打算今天离开这里之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却被人用一杯热茶留下了。   明蔷声线发哑,整个人都笼罩着浓重的,说不上来的悲伤。   “我很怕,有一天,她会彻底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人的终点并不是死亡。   而是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   苏时意心里也有些感慨,视线落在明蔷裸露出来的那截手腕上,上面布着深深浅浅的划痕,纤瘦得过分。   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她轻叹了一声,心里生出些不忍来。   苏时意又轻声问她:“您一会儿有空吗?”   明蔷微愣,紧接着又听见她柔声道: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一会儿可以到我的调香室来,也许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复刻出和您母亲相似的味道。”   *   下午,阳光正好。   拾遗香水调香室内,细碎的阳光穿过窗外树叶的缝隙钻进房间里,工作台上摆放着的瓶瓶罐罐在阳光折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苏时意又将一毫升橙花精油滴进试管瓶里混合,喷在试香纸上递给她。   “这样呢?”   明蔷轻嗅了嗅,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神情流露出落寞。   “很接近了,但又不是完全一样,好像还可以再多一点什么其他的味道...”   苏时意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从旁边香料台上拿起一瓶香料。   “要么试试看加一滴这个进去?”   明蔷按照她说的,用试管提取一滴,融合进试管瓶里。   淡金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瓶身内摇匀,房间里格外安静,窗户开着,甚至能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说不出的治愈人心。   差不多混合均匀后,苏时意又将一条崭新的试香条递给她,微笑着说:“这回再闻闻看?”   明蔷迟疑着接过试香条,凑近轻嗅了一下。   原本她已经没再抱有什么希望,直到那阵熟悉而浅淡的香气钻进鼻腔,仿佛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几乎一模一样的味道。   明蔷激动得差点儿流下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时意:“是了!就是这个味道!简直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时意笑了笑,回答她:“是因为我刚刚忽然想到,天底下的大多数妈妈或许都有一个共同点。”   “每个人身上的香气或许是不同的,但是母亲身上可能沾染的同一种气味,是烟火气。”   “我在原有的香料基础上又添加了胡椒,微微辛辣的前调,就像是妈妈在刚做完饭时,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染上围裙,闻起来就有一种在炭火旁取暖的踏实和安心。不管在外面多累多难,只要回到母亲身边,就好像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苏时意的唇角挽起一抹柔和的笑,不急不缓地又道:“而且,这不是我做到的,这瓶香水是你自己调配出来的。”   听着她的话,明蔷神情恍惚,眼眶倏地有些发热。   她压了压鼻尖泛起的酸意,压抑已久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谢谢你苏小姐,愿意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帮我实现一个看似不切实际的愿望。”   “谈不上什么浪费时间,这就是香水本身的意义所在。因为味道和记忆牵连,我们才能靠味道记住一些什么。”   苏时意又是一笑,缓声道:“有很多人都说,人不应该沉溺在回忆和过去里无法自拔,可如果一些美好的记忆能够支撑着我们在以后的人生中更好地走下去,比起拼命去遗忘,永久铭记也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你也从来不是一个人,不论是气味还是记忆,很多已经逝去的人或者事,其实都在陪伴着我们。”   因为自己也曾淋过雨,所以,如果可以。   她也想在某些时刻,替别人撑一把伞。   “从下周开始,拾遗香水会举办一个调香兴趣班,是免费的课程,你如果对调香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上上课,是个消磨时间的好选择。”   明蔷怔忪片刻,握紧手里的这瓶香水。   金灿灿的阳关镀上透明的瓶身,握在手里暖洋洋的。   仿佛,世界原来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冰冷。   香水,也可以是有人情味的。   明蔷声音哽咽几分,“谢谢你....”   苏时意冲她笑了笑,嗓音清浅:“给这款香水取个名字吧,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很适合它的,也很适合你的。”   说着,苏时意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在标签上写下几个字,粘贴到瓶身上,递给明蔷。   明蔷怔怔地接过,低头去看瓶身上的字。   ——不死蝶。   “Neverdie.”   *   为了帮明蔷调配出那款香水,苏时意在调香室里整整关了一个下午。   她在调香时不喜欢被打扰,习惯把手机关了静音放在办公室里。   一直到把明蔷送下楼,苏时意想把手机开机,才意识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心里正想着上楼管小七借个充电宝,苏时意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自己。   “你好,请问是苏时意小姐吗?”   苏时意回头,是一个抱着花的跑腿小哥。   来的次数多了,跑腿小哥都认识她了,二话不说就把花束塞进苏时意怀里。   “您好,这是您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又来了。   已经是这个月的不知道第多少束了。   苏时意抱着花,有点头疼,想着干脆要不要直接找个垃圾桶扔了算了。   她刚环视了一圈,忽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有点眼熟。   她眨眨眼,还没等苏时意反应过来,就看见车窗缓缓降下。   诶?殷延怎么来了?   “上车。”   苏时意只好抱着那束烫手山芋上了车。   花有点碍事,她就顺手放在脚底,然后才看向殷延。   苏时意弯腰的时候,发丝顺着肩膀滑下去,不偏不倚滑过男人的手背。   殷延指节微蜷,目光微暗下一寸。   等她直起腰时,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苏时意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没答,沉声反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苏时意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了,不明所以答:“我下午一直在忙,没看手机。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没事。”   这语气可不像是没事。   苏时意懵怔眨眨眼,又在后视镜里和前面的许恒瑞对视了一眼。   看着许恒瑞做的口型,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地看向殷延:“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没接你电话吧?”   “........”   殷延面不改色道:“没有。”   前排的许恒瑞:......   为了年终奖,他觉得他现在还是不应该说话。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殷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她脚边放着的那束花,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转移话题:“别人送的?”   苏时意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   “嗯,不知道是谁送的。”   下一刻,就听见他轻嗤一声,冷冷评价:“俗气。”   “........”   苏时意被他差点气笑。   他不送她的花,还不准她收别人的花?   他凭什么这么霸道。   苏时意哼了声,又故意说:“俗气怎么了,我就喜欢,女人就是这么肤浅的生物。”   说完,她又抱着花夸张地猛吸一口,语气浮夸:“嗯,这花真好看,怎么看都好看,回家我还要养在花瓶里,摆在桌上天天看。”   气死他气死他。   果然,殷延的脸色似乎更黑了。   余光瞥着她浮夸的表情,他把手里的文件放下,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你第一次收到花?”   “不是啊。”   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沉沉盯着她打量:“那至于这么激动?”   苏时意眨眨眼,一本正经道:“每天一束,时间长了我说不定还能自己开个庄园呢,到时候还能自己提炼精油做香水呢,激动激动还不行。”   实不相瞒,她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座自己的庄园。   殷延:“........”   皮了这么两下,苏时意总算想起来收敛一点,不然等会要被他连人带花赶下去。   殷延绷着脸不说话,苏时意也不惯着他,车厢里就这么安静下来。   她心里还惦记着他眼睛的事,想找个机会验证。   然而一直到下了车,她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能够不被殷延察觉到她已经发现了。   苏时意心里装着事儿,心不在焉地抱着花下了车,忽然又听见殷延在身后叫住他。   “苏时意。”   她抱着花回头,红唇微张,看着有些呆呆的可爱。   “啊?”   殷延盯着她看了片刻,不容置喙地说了句。   “晚上呆在家里,别乱跑。”   *   虽然不知道殷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苏时意确实听了。   回到家之后,她也没再出门,留在家里把新系列的广告拍摄方案整理了出来。   处理完工作,她就在外卖软件上随便点了份外卖,正等着外卖来时,就听见门铃响起。   苏时意走过去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人。   “您好女士,您的鲜花送到了,请您签收一下。”   苏时意愣住:“花?”   *   十分钟后。   苏时意看着满地的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满地。   不是一束两束,是很多束。   几乎快要把她家大半的地板面积都占满,花店都要来她家进货的程度。   比起下午收到的那束玫瑰,眼前的花瓣饱满欲滴,甚至上面还隐约可见晶莹的露水,像是从哪刚刚空运过来的。   酒红色的花瓣由外至内,颜色逐渐变浅,形成一种漂亮的渐变色,微微透着些磨砂质感,说不出的复古高级感,看着就很贵。   厄瓜多尔玫瑰。   苏时意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美得漏了一拍。   本来她觉得自己早就过了为一束花心动的年纪,至少对别人送的花毫无感觉。   但是她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又没抵抗力了。   自顾自欣赏了半天,苏时意又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她又想起下午下车时殷延说的那句话。   搞了半天是让她等着花。   苏时意思索片刻,还是将刚才拍的那几张照片挑出几张,发了个朋友圈。   才发出去,立刻就有数不清的人给她点赞。   没过一会儿,她就看见殷延给她点了个赞。   殷延的微信头像很简单,是一张路灯下的照片,隐约能看出倒映出的影子是十一的。   下一秒,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苏时意走到阳台上,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微弱的电流声混杂着男人清冽的声线一同传过来。   “花收到了?”   “嗯...”   有晚风轻轻吹着,苏时意才觉得刚才鼻尖萦绕着的花香终于散了点。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还没问你呢,干嘛送我这么多花?”   真像是要开花店似的,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呀。   电话那头,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顺着听筒传过来,轻轻敲击着耳膜。   “你不是说你喜欢?”   话音刚落,苏时意呼吸一停。   她张了张唇,心口像是被玫瑰刺轻轻戳了一下,泛起丝丝缕缕的痒意和酥麻,包裹缠绕住心脏。   紧接着,又听见他轻描淡写地道:“把下午那束破花扔了,摆在家里不嫌丑?”   听见这句,苏时意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翘,很努力地才能克制住不笑出来。   幼稚鬼,幼稚死了。   她在心里说着,嘴上又问他:“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啊?”   不知道电话那头殷延在做什么,苏时意听见椅子摩擦地毯的窸窣声音响起,紧接着,他似乎站起来了,走到了窗边。   “周末殷氏会在临城会举办一场合作酒会。”   苏时意忽然又想起今天在殷氏集团遇到沈宜宁的事,本来其实下午的时候,她心里其实还没什么感觉。   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点不知名的情绪,脑子里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有没有也像这样送过别人花?比如沈宜宁?   想着想着,苏时意的心里莫名有一阵发酸,唇角的笑容也落了一点。   她克制着,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是有沈宜宁陪你去吗?”   大明星大才女,带出去多有面子呢。   她连个入场资格都混不上。   电话里静默片刻,苏时意又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什么时候说是她陪我去?”   她愣了一下,脑子慢吞吞地反应了几秒,才消化了他这句的意思。   “那你.....”   是要她做他的女伴出席?   殷延打断她,声线不知怎的,听着也似乎比往日柔和几分。   “嗯,所以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理智告诉苏时意,她现在是应该矜持一下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满屋子的玫瑰花香气逼人,熏得她今晚有点头晕目眩,连她组织语言都变得有点困难。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理智回神,耳根有点发热。   “我出场费一次很贵的.....”   他说,“我付。” 第28章第28章   第二天一大早,闻凝就被苏时意一个电话叫来家里当义工。   闻大小姐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场景简直震惊到说不出话。   “不是吧,这也太多了?!花店都得来你家进货啊。”   苏时意正坐在地上拆花束,“快帮我一起,把花插到花瓶里养起来。”   “这么多,家里花瓶都不够,你要不干脆扔掉一部分算了.....”   话未说完,就被苏时意飞速打断:“不要。”   一听这话,闻凝打量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啧啧两声:“怎么,舍不得啊?”   苏时意脸颊微红,表情透着一丝不自然,出言为自己辩解:“不是..这花很贵的,扔掉太浪费了。”   闻凝就一副嗯嗯嗯你继续狡辩的表情。   “.......”   一直到中午,两个人才好不容易把所有花都插进花瓶里,苏时意累到瘫倒在沙发上,连根手指都懒得动。   在手机上点好外卖,闻凝立刻又像是打满了鸡血,把自己带来的塔罗牌在苏时意家的茶几上摊开。   “来来来,我给你算个卦。”   苏时意坐在垫子上,撑着脸好笑道:“你什么时候又开辟的这个技能?”   闻凝有模有样地洗起了牌,还摆出个挺唬人的牌阵,一本正经地张罗她:“最近刚学的,快,抽张牌。”   苏时意只好非常听话地按照她说的步骤抽出一张。   “逆位....”   看着苏时意抽出的牌,闻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跟她说:“你再抽一张。”   闻凝捋顺好顺序,轻咳两声:“事业方面嘛,牌面看起来是上升期,不错。牌面看起来很顺,虽然小有波折,但都是上升趋势。而且不出意外,遇到难关的时候,你会有贵人相助的。”   苏时意顿时忍俊不禁,全当听一乐。   “至于这个感情方面嘛....”   闻凝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分析:“虽然有一张逆位,是双箭头的走向,但是唯一有一点。牌面上显示,你最近似乎自己在心里跟自己打架,已经开始迷失自己的初衷,而且感情里最根本的矛盾是源于两个人自身.....”   苏时意听着听着,逐渐有些走神,她的目光怔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最后一张牌,或许未来可能会面临分手的局面,因为感情中的其中一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放弃这段感情的打算,在某个时机成熟之后,就会想要去追寻人生和理想更高的追求,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让苏时意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她有些慌乱地起身,像是在逃避什么。   “外卖到了,我下去拿。”   “哎....这还有一张牌呢。”   话没说完,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   苏时意走得很急,搞得闻凝只好自己把那张牌翻开。   看着手里最后一张牌面,她自言自语地出声道:“他知道你全部的心思和顾虑,却依然会选择包容,引导着你,做你最坚实的后盾,相互陪伴和扶持,让两个人同时走向一条更好的路.....”   闻凝十分满意地把牌都收起来。   不错,是张好牌。   *   眨眼便到了两天后,周日,酒会是晚上开始,苏时意提前下班回家,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选出来晚上到底要穿哪条裙子。   想了想,她捞起桌上的手机,给殷延发了条消息。   苏时意:“你说我今天穿什么样的裙子比较好?”   消息才刚发出去没一会儿,反倒是许恒瑞的电话先打了过来,问她现在方不方便。   苏时意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回了句方便,很快房门就被叩响。   她过去开门,就看见许恒瑞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群人。   许恒瑞冲她微微一笑,身体往旁边一侧:“苏小姐,这是国内最专业的造型师团队,你对今晚的服装或者饰品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们提就好。”   苏时意惊讶地红唇微张,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这都是殷延找来的?   房间里,造型师动作麻利把带来的礼服和饰品尽数拿出来。   礼服全是当季大牌的新款或者高定,剪裁精致华丽,各种颜色款式全都齐全。   苏时意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在灯光的反射下,精美的钻石饰品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都疼,看着就价值不菲。   她微吸一口气,瞬间觉得自己密集恐惧症都被治好了。   苏时意不得不承认。   她就是这么肤浅。   大概女人就是这么肤浅的生物,永远年轻,永远沉迷各种闪亮亮的钻石和漂亮礼服。   而且,有点爽。   造型师微笑道:“苏小姐,还有这边是我们带来的高定礼服裙,您看您喜欢哪件,如果没有喜欢的话,我们还有图册,你如果看中哪款,我们随时都可以让人送过来。”   纠结片刻,苏时意回过神,指着一条红色礼服裙,说:“就这条吧。”   造型师立刻夸赞:“您眼光真好,这是chrimi今年推出夏季的新款,我们也是昨天刚拿到的。您的皮肤也白,红色很相衬呢。”   苏时意笑了笑,算是应了这应承。 第29章第29章   殷延回视着她,视线又划过她握着的那只手表,眸中情绪像浓得化不开的墨。   片刻,他才低应一声:“嗯。”   殷延接过苏时意手里的那块表,递给那个老总,神情依旧平静自若,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老总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是意料之外的亲昵,也没再多说什么,接过手表,戴上了。   见状,苏时意终于暗暗松下一口气。   等那个老总走了,危机解除,她才复又看向殷延,像是刚刚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一样,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   “都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他也垂眸看向她,低声解释:“公司里有点事,刚忙完。”   话刚说完,殷延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旁边就有其他西装革履的男人上前搭话敬酒。   “殷总,好久不见啊....”   殷延的话被打断,注意力只好先转移到其他地方,伸出手与对方回握。   “你好。”   苏时意心里装着事儿,就在殷延被其他人缠住的时候,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卫生间。   躲进洗手间里,苏时意将水龙头打开,满脑子想的都是现在要怎么脱身。   她必须得在白熙来之前离开。   可是她又答应了殷延今晚做他的女伴。   半路丢下他一个人走,也得需要一个正当的借口。   到底要怎么办呢?   苏时意咬紧唇,心里沉得上不来气。   等她整理好情绪,刚一出洗手间门口,就看见殷延等在外面。   男人脱了最外面的西装外套,烟灰色的银质领带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上,衬衫被顺着劲瘦的腰线被束进西裤里,浑身散发着冷淡禁欲的气息。   听见声音,殷延转过头看去。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措不及防地空气里撞上。   没想到殷延会来这里等她,苏时意微愣了下。   这时,他刚好抬起眼朝她看过来,两人视线骤然交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殷延的目光好像比往常更深,更让人难以看透的晦暗。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她撞破他最深的秘密了。   而他现在似乎正站在那里思考,到底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苏时意抿紧唇,心脏噗通噗通跳着。   几秒后,她决定先发制人。   苏时意抬起睫,灯光下的脸色透着些苍白,难得一见的楚楚可怜。   “殷延...我..我有点难受。”   他蹙了蹙眉,沉声问:“哪不舒服?”   “就是胃有点疼....”   苏时意隐约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表演可能有点假,可她又没办法,只能迎着殷延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话落,殷延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梭巡而过,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苏时意被他盯得发虚,手心都有些冒汗。   几秒后,殷延收回探究的目光,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的嗓音缓和几分,似是对她有些无可奈何:“我送你回去。”   闻言,苏时意脑子里的弦骤然松下。   她连忙道:“不用了,让许助理送我回去就好。”   她的慌乱掩饰的不够好,殷延的眸色微暗一寸,将她脸上所有细微末节的表情尽收眼底。   “嗯,回去吧。”   *   就在苏时意前脚刚乘着电梯下楼的下一秒,隔壁的另一部电梯门缓缓打开。   白熙缓步走出电梯,立刻便有酒店的侍者恭敬上前引路。   酒会大厅的门打开,无数道视线瞬间朝门口张望过来。   白熙虽已经年过四十,保养却十分得宜,眼睛隐约和殷延有两分相似,看上去不过也就三十出头,举手投足都带着富太太的优雅知性,养尊处优多年。   她是香水世家出身,白家做香道已经有些年头,其实在时代的洪流里早就已经逐渐没落,不可避免地呈现出衰败之势。后来白家被迫转战香水市场,凭着多年的底蕴,也算是在香水界里立有一席之地。   而就在九年前,由白熙亲自操刀,推出的一款名为绿意的香水,销量突破国产香水近十年来的新高,将白家彻底推向了中国香水最巅峰的宝座,白熙也借此机会名利双收,在全世界的香水行业里都颇负盛名。   可惜在那之后,白熙做出来的香水就再也没有过那样的辉煌。   再后来,白熙嫁给资本圈大佬,隐退幕后,白家的香水产业也归入丈夫手下的企业一同管理,虽然销量平平无奇,可那瓶绿意,依然是世界在谈起中国香水时,不可避免提起的一瓶香水。   除却香水界前辈的身份,白熙现在又是现在RY资本总裁的亲小姨。   这样的身份,任谁来都是要毕恭毕敬的。因为有殷延在,哪怕白熙丈夫的企业近年来越来越衰败,靠着这层关系,就依然能够顽固至今,谁不羡慕这样的好命。   白熙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翡翠项链,宝石翠绿盈亮,极好的成色,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众人看着,目光忍不住透出些羡慕来,奉承的声音不绝于耳。   “白夫人,您这项链可真好看呀,我记得是纽约拍卖会上的一件拍品呢,要几百万一条呢,果然衬您的气质。”   “是啊是啊,殷总可真孝顺,真羡慕您.....”   白熙只是笑了笑,回应的表情也不甚热切。   应付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她的目光搜索了一圈会场,才在角落里看见殷延的身影。 第30章第30章   傍晚十点。   唐禹创投公司大楼顶层办公室内。   吴建海靠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着落地窗旁站着的身影,抬了抬眉毛。   “唐少,听说你今晚还去参加了殷氏集团的酒会,该不会是要倒戈吧?”   唐子骁低头看着脚下霓虹夜色,慢条斯理地晃着手中的酒杯。   “吴总没听过一句话吗?”   他轻笑,语调散漫:“想要打败敌人,就必须得先接近敌人,找到弱点,才能一击即中。”   话落,吴建海愣了下,思考着他的话。   唐子骁虽然看着一副二世祖的样子,但手段确实阴狠。   能用安插在殷氏集团的商业间谍把这次的地皮抢到手里,说明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有胆子,也有野心。   这也是为什么吴建海选择和唐子骁联手,想要一举把殷延拉下位。   现在殷宏镇已经全部将殷氏的权力放给了殷延,但殷延在殷氏集团的股份却不是一家独大,殷子墨和林沁晚也占走了一部分。董事会握着的也不少,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殷延虽然有管理权,但只要董事会集体反对抗议,殷延的位子也没有外表看上去坐得那么稳。   既然已经上了唐子骁的贼船,他也没办法半路中止,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唐子骁身上。   吴建海清了清嗓子,想起什么,又迟疑开口:“话说唐少,之前你跟我说,殷延是色盲这件事,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话,这么大个事儿,在公司里这么些年也没传出过什么风声啊.....”   唐子骁神色自若:“八九不离十吧。前几天司宴托关系,悄悄联系了一个英国有名的眼科医生。之前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我也隐约听到过有人传,在眼科医生的私人诊室里看见过殷延,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罢了。”   吴建海:“那既然他们消息封得这么严实,这么些年都没透过一点口风,我们怎么能找到证据证明他有这个毛病,没法继续管理集团?”   这时,手机震动一声。   唐子骁打开手机,屏幕里,苏时意的电话和微信号已经被发了过来。   他复制到微信里,打开搜索,点击添加。   吴建海又开口:“哦我倒是听说,前几天晚上,有女人进殷延办公室来着.....”   “你要做的只有尽可能拉拢好现在董事会里的成员。”   唐子骁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里苏时意的微信头像。   “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   次日一早。   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刺得苏时意从睡梦里悠悠转醒。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是宿醉之后的反应。   缓了两秒,忍过那阵眩晕感后,苏时意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在家里,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床上?   不对,她怎么回来的?   苏时意刚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那条裙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身上那条高定礼服裙已经布满了褶皱,被她当成睡裙穿了一晚上。   心肌梗塞了。   十八万就这么睡没了。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心如死灰地下床,准备去洗漱。   刚一出房门,她一抬眼,就看见搭在沙发上的那件西装外套。   很眼熟,好像是殷延昨晚穿的那件?   苏时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那件外套。   脑中忽然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沾染着温度热意的外套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温柔到甚至不像殷延能做出来的。   ——“殷延,你是不是看不清颜色啊?”   ——“是。”   他竟然就这么告诉她了?   清醒了之后,苏时意手一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就..这么信任她不会说出去吗?   不知怎的,她的心口又升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好像..有点心疼,又有点难受。   那殷延的色盲,又是什么事导致的呢?   如果说是基因遗传,殷子墨又没有这样的缺陷。   那就有可能是外力导致的?   苏时意左思右想,宿醉之后的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时,沙发上忽然传来手机铃声。   她循着声音,找到沙发夹缝里的手机。   殷延打来的电话。   殷延:“起了?”   “嗯...”   想起昨天晚上断片的记忆,苏时意莫名有点不自然起来。   她张了张唇,没话找话:“是你昨晚把我送上来的吗?”   电话那边传来窸窣声响,紧接着,他的声音终于响起。   “不然呢?”   殷延顿了下,淡淡补充了句:“看来你对你酒后的四肢协调能力很自信。”   “........”   什么叫她对自己的协调能力很自信?   说得好像她喝多了就没法自己走路了似的!   此时的苏时意并不知道,昨晚她确实不是自己走上来的。   但殷延也没指望她能想得起来。   很快,苏时意就开始反过来挑他的错,理直气壮地说:“我身上的礼服没换,现在都毁了,全是褶皱,根本没法穿了。”   她心疼啊。   十八万一条的裙子啊,就这么被她当睡裙穿了一晚上?简直暴殄天物。   然而殷延显然把这句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听完她抱怨,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帮你换掉?”   “??”   苏时意眼睛睁大,热意一下从脖子蹿到耳根。   她怎么就是这个意思了?这什么企业级理解?   没等她开口,他又淡淡补充了句:“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   “........”   注意什么?给她换衣服吗?   温度再一次从耳根迅速发酵到大脑,烧得她脸都跟着发烫。   苏时意攥着西装外套的指尖不自觉收紧,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的外套落我家了,我今天送去干洗完再还给你吧。”   没想到他又问:“什么时候还?”   他干嘛这么着急?   又不是只有这一件外套能穿。   她心里腹诽,嘴上却问:“要不明天?”   殷延嗯了声,语气缓和:“明天下午我去接你。”   苏时意咬紧唇,压着心底那点说不出的感觉,故作淡定。   “哦..好。”   离明天下午...还有好久呢。   *   今天下午还有拾遗香水第一节公开的调香课堂,苏时意作为老板,当然得过去走一趟。   去之前她还把殷延的西装和她的裙子送到了干洗店,看看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调香课程是免费的,但是有限制人数,一共30个名额,据技术部经理说,开放报名的那天,小程序都拥挤到点不进去了。   苏时意到了上课地点,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数都是年轻女孩们。   教室最后一排,明蔷也来了。   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不少,身上穿的也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黑色,而是变成了颜色稍微柔和一些的卡其色长裙。   隔着玻璃,明蔷正低头认真地做着笔记,虽然身形依然纤瘦,神态间却不再似之前那样精神恍惚的模样。   只要有起色,就是好的。   好好活着才能拥有无限可能。   苏时意的心里升起一阵欣慰,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她接起电话,小七焦急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时意姐,咱们之前约好给新品拍广告的摄影师,突然说人要出国了,没办法拍了。咱们得赶紧找新的摄影师了,不然拍摄进度就要延后了......”   *   明蔷最近的状态确实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那天从苏时意那里离开之后,她带着那瓶名为不死蝶的香水,回到了小时候长大的家乡。   她在老家独自一人住了几天,在山水风光里走走停停,开始努力学着自己做饭,甚至还买了一些和调香有关的书籍去看,而不是自顾自地沉溺在负面情绪里,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虽然她还没有勇气重新拿起相机,但至少,她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   她忽然发现,原来一切好像也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糟糕。   阳光很暖,花茶很香。   她还可以闻到酷似母亲身上的味道,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也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或许还有被治愈的可能。   下了课,明蔷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她走出门,就看见苏时意站在那里,看着她微笑。   *   两个人一同往外走着,苏时意问了她这几天旅行的细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看见你朋友圈了,等过段时间我闲下来也想去玩玩,景色看着真好。”   明蔷的嘴角也抿起一点弧度,“是啊。我们老家的洛神花茶也很好喝,下次来上课的时候我给你拿一包。”   “对了明蔷,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   苏时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温声问:“你有兴趣来担任这次拾遗香水新品广告的摄影师吗?”   明蔷一怔,没想到苏时意说的会是这个。   “我记得你是一个很优秀的摄影师。所以才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帮我这个忙。”   静默片刻,明蔷回过神,她垂下眼,眉眼笼罩着一股黯然和自卑。   “对不起时意,我已经很久没拿起过相机了,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水平和以前一样。”   自从因为抑郁症停止工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到现在,也没有人再愿意来找她一个过气的摄影师拍照。   明蔷觉得,她的才华和灵感早就枯竭了,也早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她甚至不敢打开自己的相机包。   苏时意心里明了她的顾虑和自卑。   但人总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   这种时候,总是需要人推她一把的。   沉吟片刻,苏时意眉眼弯起,眼尾细小的红痣也摇曳生姿起来。   她目光恳切地看着明蔷,“这次拾遗香水的新品里,我把那瓶不死蝶也添了进去,我相信你可以拍出最合适它的片子。这次的宣传片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就当是帮我一次忙,好吗?”   迎着她灼亮的目光,明蔷恍然片刻。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好像也升起一点冲动来。   想去帮苏时意,想帮拾遗香水。   她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人,有人情味的品牌,是该被所有人看见的。   何况,在她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是苏时意伸出手把她拉了回来。   可她真的能做到吗?   很快,浓重的自卑再度将明蔷淹没。   她再次垂下眼,语气茫然无措:“可我...我不行的.....”   苏时意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你可以,我相信你。就算是没做好,我们也得先做了再说。”   明蔷愣愣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时意又笑,嗓音轻柔道:“要是因为害怕失败就放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能算真正的喜欢呢?既然不甘心放弃,那就坚持到自己彻底做不了的那天。”   “要是能请到你来做我们新品的摄影师,还是我们拾遗香水赚了呢。”   “那..我试试吧。”   “其实我想拍的,不仅仅是一支广告。我最开始的构思是,把这次的新品广告,拍成一部类似微电影的形式,里面有一定的故事性。剧本我自己已经写好了,只是还没开始着手拍摄。”   苏时意正和明蔷讨论着自己的想法,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礼貌客气:“您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年轻悦耳的男声,语气莫名轻佻。   “你猜。”   苏时意顿了下,细眉拧起:“唐子骁?”   果然,下一秒,唐子骁又欠欠地说:“居然能一下听出来我的声音,时意,你该不会真对我旧情难忘吧?”   苏时意立刻就要挂电话。   “等等,别着急挂啊,我就开个玩笑。”   唐子骁连忙叫住她,语气正经了:“找个时间,我们出来聊聊吧。昨天酒会上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   “就电话里说,我没空出去。”   唐子骁也不意外她的态度,又慢悠悠地道:“做生意的事儿,电话里哪说得清。和殷延有关的生意,也不想聊吗?”   *   唐子骁发过来的是一家法式餐厅的地址。   苏时意到了之后,立刻就有侍者迎上来,问过名之后将她领到座位上。   法式餐厅的氛围相当浪漫,悠扬的小提琴曲回荡,桌上的蜡烛燃着,花瓶里插着玫瑰花,像情侣约会的场合。   唐子骁一身西装坐在座位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一开口,就又是那副不着调的语气:“我还以为会是殷延送你来的呢,都做好旧爱见新欢的准备了。”   苏时意无语至极,冷冷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废话的?”   “怎么会,不是说了吗,谈笔交易。”   唐子骁知道她没耐心,于是也直入正题:“你最近和殷延走得那么近,应该知道,他是色盲的事吧?”   苏时意放在桌下的手指微紧了下,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唐子骁勾唇:“和我做交易很轻松,你只需要想办法,让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就足够了。”   “他对你应该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毕竟和他当对手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旁边有女人。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说完,唐子骁似是又想到什么,微微压低声线。   “你想利用殷延的手扳倒白熙,太天真了。”   苏时意动作一僵,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的目光定定地逼视着她,收敛了平时吊儿郎当的伪装,正色道:“白熙不管做过什么,都是那个抚养他长大的人。一旦他对白熙做了什么,不孝的帽子就会扣在他身上。”   “为了你大义灭亲,背信弃义。你觉得殷延那样理智到可怕的男人,可能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唐子骁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语气悠悠:“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理解你报仇心切,但你们女人就是天真,你也不例外。但是,你不够了解男人。”   苏时意呼吸一紧,紧接着就又听见他说:“只要事成,你再想扳倒白家,毁掉白熙,都不会再有任何阻力,包括殷延在内。”   “我们实打实的利益捆绑,总比你费尽心思去利用那点虚无缥缈的感情来的靠谱吧。”   看着她逐渐苍白下来的脸,唐子骁又忍不住得意勾唇,像是笃定了苏时意一定会答应。   他自信一笑,“这笔交易,你绝对不亏,好好考虑考虑吧。”   *   离开餐厅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马路上车水马龙,冷风瑟瑟,吹得苏时意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路人们行色匆匆,唯独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刚唐子骁的话还言犹在耳。   苏时意了解唐子骁的为人,他和沈慕舟不同,至少作为合作伙伴,不会做背后捅刀的事。   其次,他给的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条件。   只要她背叛殷延。   她想要的,大概就能百分百得到。   如果她足够清醒和理智,她就该这么选。   所以苏时意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不理智的。   否则她为什么要犹豫。   两个念头在脑中不停碰撞,却谁也不能占上风。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吹够了冷风,脑子里仍然思绪凌乱,找不到出口。   苏时意只好放弃用这种方式清醒,脚步停下来,在随手在路边拦了辆车。   才刚坐上车,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尖锐地响了起来,像是什么不详的信号。   她飞快接起电话,几秒后,苏时意脸色骤变,手机啪得一声从手心里滑落,砸在座位上。   她慌乱出声:“师傅,麻烦你现在送我去西郊疗养院,快一点!”   *   疗养院走廊外,手术室红灯长亮,不曾熄灭。   终于不知道多久后,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神情严肃地看着苏时意:“患者现在情况很不好,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肺部感染导致器官开始出现衰竭状况,现在最好尽快转到中心医院,那里的设施具备给你母亲做手术的条件.....”   苏时意的脑子里瞬间像是有一道雷声炸开。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不犹豫地点头:“转,现在就可以转!”   “我们刚刚已经打电话联系过了,但是很不幸的是,医院的床位资源很紧俏,根本没有空床位.....”   苏时意声线颤抖着,抓着医生的手急切道:“出多少钱都可以,求您救救我妈,多少钱都行。”   见状,医生也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这不是光有钱就能行的,要不你看看,能不能找人想想办法?越快越好,病人现在的情况不能拖了.....”   -   走廊里,苏时意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握着手机的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像是海水没顶一样的窒息,她握着手机,六神无主地站在走廊里,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仿佛都听不见了。   找谁,她该找谁想办法。   难道要去找苏政华吗?   一时之间,苏时意竟然一个人都想不起来。   她失魂落魄地怔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泛白,恐惧慌乱的情绪像是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一串熟悉的号码跳跃在屏幕上。   苏时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接起电话。   她的嗓子都在发涩:“喂...殷延....”   电话那头,殷延第一时间听出她的不对劲。   他皱起眉,声线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了?”   “我....”   苏时意气息发颤,声音不受控制染上哭腔:“是我妈,她突然发病了....”   殷延的声音很冷静,又问她:“你现在在哪?”   苏时意也被他的冷静感染了一些,吸了吸鼻子:“西郊疗养院,医生说要快点转到中心医院去,可是医院没有空床位....”   他毫不犹豫道:“你先在那等着,我来想办法。”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周围吵吵嚷嚷,一直到苏时意跟着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她还没回过神来。   中心医院里,手术室外的红光刺眼地亮着,仿佛能将她一下子带回几年前的那天。   护士进进出出,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手里握着那张求苏政华求来的银行卡,救命的钱。   “果然又是来要钱的。”   “我不认识你妈,别来找我借钱。”   “那么不知廉耻地未婚先孕,你妈那都是活该!”   .........   无数道声音像是梦魇一样在脑海里不停萦绕,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座下长椅冰冷的温度顺着脊背一寸寸传递上来,蔓延至全身,冷得她四肢也开始麻木,手也在不自觉发抖。   那种熟悉的恐慌和无能为力,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死神面前,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她,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时意怔怔抬起头,就看见殷延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他来得很匆忙,浑身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医院走廊的冷光打下来,隔着镜片,她也看清了他眼底那抹慌乱。   苏时意呼吸一紧,看着他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看见她好好地坐在长椅上,殷延紧绷着的线条终于微微松懈下来。   她红着眼睛,眼尾还沾着泪花,目光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的狼狈脆弱。   他忽然弯下腰,将坐在椅子上的她扯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他身上还裹挟着外面带来的凉意,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却让她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苏时意呼吸一停,本就泛红的眼眶忽然更酸得厉害。   一出声,她的嗓音更是哑得要命:“殷延.....”   殷延眸色一紧,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和一丝不难察觉的温柔。   “别怕,没事了。”   苏时意的心脏忽然又漏了一拍。   她的指尖攥紧他的衣服,眼泪浸湿出一处暗渍。   他低声说:“一切有我。”   温度顺着拥抱层层堆叠,驱散掉刚刚几乎已经麻痹四肢的寒意,心口也像是被塞满了什么,涨得发痛。   她的嗓音哑得发涩,在怀里忽然冒出一句:“西装又弄脏了....”   殷延:“还差这一件吗?”   她又慢慢问:“那我怎么还你.....”   他低垂着眼看她,嗓音低沉:“欠着吧,以后再还。”   苏时意眼眶更热,心口几乎已经无法呼吸。   周围环境噪杂,所有的声音却仿佛被一瞬抽空。   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此刻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烫得人心口发颤。   殷延,别再对我好了。   否则谎言被戳破的那天,她要怎么办才好。 第31章第31章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直到听见医生出来说没有生命危险了,苏时意的双腿终于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后续的一切,殷延都已经安排好了。   孟锦书被从手术室推出来之后,就立刻转入了重症监护室里,病房也都安排好了。   殷延刚刚打完电话回来,折腾到现在,他身上的衬衫也微微凌乱了几分。   苏时意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从来了之后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赶来的时候也很匆忙。   她微吸一口气,泛红的眼睛看着他,轻声说:“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就好.....”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其实苏时意心里竟然还有点....   舍不得他走。   “不走了。”   殷延把手机收起来,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往医院安排好的休息室里走。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太晚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苏时意张了张唇,本来想说不用了,可已经被他拉着走到了隔壁准备好的单人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床旁边摆了张折叠椅,一盏落地灯静静亮着。   苏时意爬到床上,看着旁边那张简陋至极的椅子,还有身下柔软的床,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   那椅子看着就不舒服。   可这是单人床,她总不能也让他一起来睡吧?   就在苏时意脑子里胡思乱想时,殷延走到床边,弯腰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才把医院的被子给她盖上。   以至于苏时意紧贴肌肤盖着的,是沾染着他身上温度的外套。   他把被角给她掖好,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苏时意躺在床上,长发在雪白的被单上散落开,她眨着眼睛看他,眼尾那抹红色还没褪去,红痣缀在眼下,眼里盈盈水光,写满了楚楚可怜的脆弱。   也不说话,就只是那么看着他。   殷延心口动了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蹭了下她的眼尾,嗓音说不出的低柔。   “睡吧,我不走。”   苏时意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落下骤然停了一拍。   然而下一秒,他便克制地收回手,直起腰,走到那张折叠椅旁坐下。   见状,苏时意只好把刚才差点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心里充盈着的情绪阵阵发着涨,是让她觉得陌生的,对其他人从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依赖感。   是她根本不该对他生出的感觉。   沾上枕头,那阵困意就来了。   身体透支的疲惫感成倍袭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阻止着苏时意的大脑中两种念头继续拉扯打架。   她就那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时意慢慢睁开眼睛。   外面的天还没亮,她缓了几秒,等意识彻底回笼,便立刻转过身去。   抬起眼,就看见殷延还坐在那里。   折叠椅看起来并不舒服,他靠在那,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白衬衫黑西裤,依然清冷自持的气质,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场。   身上的白衬衫,晚上那会儿还被她攥出来些许褶皱,少了些平日里疏淡的禁欲感。   殷延连眼镜都没摘,大概也是累极了,靠坐在那也能睡着。   房间里光线昏暗,暖黄的光镀在他的轮廓周围,将他原本凌厉深邃的线条晕染得意外柔和。   顿时,心口忽然猛跳了下。   苏时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   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他的脸上,看着他的长睫在眼下覆盖出的那一小处阴影,然后细细描摹过他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再滑落至他的唇上。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挑不出一点缺陷。明明是一双多情眼,内勾外翘,却因为他冷淡又倨傲的性子,看起来更蛊人。   这么好看的眼睛,却偏偏看不见任何颜色。   心脏扑通着,一下一下,几乎快要振聋发聩。   莫名的,苏时意的心底生出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来。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苏时意微微弯下腰,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帮他把眼镜摘了。   她尽量放轻动作,不想惊醒他。   就在苏时意刚想收回手时,殷延却忽然睁开眼。   摘掉眼镜之后,褪去那层伪装,他的眼眸幽深,所有情绪都被隐藏得看不出情绪,坠在深潭里,又像是能一下子把人吸进去。   苏时意还没回过神,下一刻,他就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指腹微微粗糙的质感摩挲过她腕间细滑的皮肤,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能蔓延至全身。   大概是刚刚睡醒,殷延的嗓音听上去比往常更哑了几分:“做什么?”   她的耳根不禁发烫,有点心虚地解释:“我..我帮你摘一下眼镜...”   话没说完,殷延眼神晦暗,抬手忽然一扯,两人的距离骤然缩近。 第32章第32章   中午过半,室外阳光刺眼,马路几乎快要被晒化。   北城某摄影棚内,拾遗香水新品广告拍摄的进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拍完每款香水的独立广告片,明蔷走到电脑显示屏前,把刚拍好的照片导进去,给苏时意看。   苏时意满意点头,“很不错,就是我想要的风格。”   明蔷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拍摄,但底子总归是在那的。   画面无论是从光影还是构图,都是苏时意想要的那种。   见苏时意喜欢,明蔷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容来。   其实她明白,苏时意这次邀请她担任拾遗新品的摄影师,不是因为苏时意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摄影师,而是苏时意想给她一个机会。   帮助她重新建立起对摄影的信心,包括对自己的。   这是苏时意的良苦用心,她虽然不说,但明蔷心里明白,也感激。   “对了时意,之前你跟我说想拍纪录片的这个想法,我联系到了我的一个导演朋友,她对你写好的剧本很感兴趣,最近的时间也合适,应该没什么问题。”   闻言,苏时意面色一喜:“那就太好了。”   本来她的计划是八月底拍摄完,可因为孟锦书的身体,她必须想办法把拍摄时间尽可能缩短,尽快把上市时间提上日程。   明蔷又问:“那演员方面呢?你有相中的演员吗?”   苏时意笑了笑,点头:“嗯,我已经联系好了,她一会儿就到。”   正说着,手机便震动了声。   苏时意低头一看手机,立刻起身:“她已经到了,我去接她.....”   *   十分钟后,明蔷看着面前清丽动人的女人,久久回不过神。   女人一袭及腰乌发,眉眼间粉黛未施,却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美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时意请来的代言人和演员。   居然会是时鸢。   自从去年时鸢凭借一部电影,22岁就摘得影后桂冠后,在巅峰时刻毅然选择隐退,从此便在娱乐圈里留下了传说。   影后的影响力多大,自然不用多说。   以前明蔷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时鸢,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真人。   没想到苏时意竟然能请来时鸢给拾遗香水的新品拍摄。   可想而知,等到广告一旦播出,会掀起一波怎样的热潮。   拍摄到中场休息,明蔷忍不住好奇问:“时小姐,请问你是打算复出了吗?”   时鸢笑笑,嗓音温柔地和她解释:“不是的,我没有再回到娱乐圈的打算。只是时意是我的朋友,以前帮过我,所以我也来帮她这次忙。”   苏时意能够结识时鸢也是一次偶然的契机。   那次是她和殷子墨一起出席一场酒会,时鸢独自一人在酒会上被人刁难,酒洒了满身,还是苏时意主动出面帮她解围,又借给她了一套新的礼服裙。   当时在构思新品的宣传纪录片时,苏时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请时鸢来拍摄。   纪录片的主题和立意和女性主义有关,她想要尽可能地突出女性身上柔软却坚韧的美好性格,恰好与时鸢周身的气质相符。   于是苏时意就斗胆去问了时鸢。   没想到时鸢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   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且快速,明蔷本来就是一个足够有灵气的摄影师,而时鸢又是拍摄经验足够多的影后,两个人搭配下来,进度飞快,不到晚上就结束了今天的拍摄任务。   随着外面太阳落下,苏时意也满意拍板收工,感激地望向时鸢:“今天辛苦你了时鸢,晚上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时鸢笑着婉拒,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马路边,“我就先不了,我先生来接我了。”   苏时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豪车,一道修长的身影倚靠在车旁。   “裴忌,这位就是苏时意。就是我之前跟你说,酒会时替我解围的。”   时鸢这样说完,裴忌才终于正眼看向苏时意。   男人的五官俊美锋利,额发垂眼,轮廓线条略微带着些戾气,目光也冷,仿佛只有面对时鸢的时候,神色才是温柔的。   苏时意微笑,礼貌道:“你好裴总。”   裴忌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你好。”   不过也仅仅是这简短的一句,他便又收回目光,抬手轻揽住时鸢的肩。   他的眉眼也柔下来,“回家吧,裴太太。”   时鸢白皙的脸微微红了,和苏时意说了声再见,夫妇两人便相携着上了车。   这让苏时意的眼中忍不住升起一股羡慕。   她之前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时鸢和裴忌的事,都是闻凝给她讲的。   两个人在一起的过程挺曲折的,不过幸好结果是好的。   而这位裴氏总裁呢,还真的跟传言里的一样。   只要时鸢一有外出工作的时候,就会雷打不动地亲自去片场接她下班。   而有时鸢在的地方,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第33章第33章   苏时意觉得他这句话像是一把干柴,猛地掷进火里,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还好楼道里光线昏暗,能掩饰住她烧得通红的耳根。   殷延气息有些乱,嗓音也喑哑,仿佛覆在她眼前。   嘴唇还是麻的,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过什么,凌乱又暧昧,发酵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苏时意只能在昏暗的光线里影影绰绰看见他的黑眸。   熟悉又陌生。   总之不像平时的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时意才慢慢平复了呼吸,才小声开口问:“你..要不要上去坐会,等司机来接你....”   然而十分钟后,她就深深为自己说出这句话感到后悔。   刚亲完,她就邀请他上楼来她家里?   怎么听都像是她意图不轨....   就在她刚开口准备试图补救时,就被殷延干脆利落地打断:“好。”   “........”   这反应速度简直不像喝醉的人好吧?   *   苏时意最近这几天一直很忙,家里也没什么时间收拾,客厅的茶几上堆放的全都是各种资料,沙发上的抱枕也没来得及整理。   她草草收拾了下,殷延也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熟练得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苏时意家的沙发不大,他往上一坐,立刻就感觉沙发拥挤了不少,尤其是他还穿着衬衫西裤,更显得格格不入。   殷延被她沙发上堆着的一个荷包蛋抱枕吸引视线,随手拿起来。   苏时意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那个荷包蛋,玩得好像还有点不亦乐乎的样子,觉得他今天可能真的醉得不清,且毫无理智可言。   “你今天应酬到底喝了多少?”   殷延淡淡道:“没多少。”   其实他今天没应酬。   殷延把抱枕放在旁边,抬手揉了揉眉骨,大概觉得领带系得难受,抬手又将领带扯松了些,姿态多了几分闲散随意,目光也恢复了丝往日的清明。   好像跟刚才在楼下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想起刚刚那个突然而至,霸道至极的强吻,苏时意的脸隐隐又有了发烫的趋势。   苏时意眨眨眼,想到什么,又问他:“那你吃晚饭了吗?”   “没。”   果然。   苏时意立刻说:“那我去给你热点粥吧。”   她今天早上准备前给自己煮了点白粥,没来得及吃就出门了,这会儿从冰箱里拿出来,热热就能喝了。   苏时意端着粥回来,就看见殷延正坐在茶几边上,手里拿着桌面上散乱的资料在看。   那是苏时意最近整理的,苏氏集团,还有她搜集到的一些最近沈慕舟经手的项目资料。   苏氏集团是上市公司,典型的股份制,并非苏政华一人独大,董事会里的股东   苏时意原本想要通过私下不被苏政华他们察觉的方式收购苏家近一半的股票,可将近一个月过去,进展微乎其微。   她原本的计划是,推动拾遗新品上市和暗中收购苏氏集团的过程可以同时进行,可现在,不仅她收购股份的进程遇到瓶颈,沈慕舟背地里搞的小动作她还没查清。   经过这几天她让人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沈慕舟这两年的确一直在从苏氏集团不间断地挪用公款,但他的钱都用到哪去了,苏时意还没查到。   殷延把文件放回桌上,一针见血地问:“你在想办法收购散户的股份?”   苏时意惊讶了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出来她的目的。   不过又转念一想,他可是殷延啊。   她把碗放在茶几上,顺势蹲在他腿边,开始认真求教:“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效率太慢。”   殷延瞥了她一眼,又靠回沙发上,镜片后的眸光重新变得清冷。   “把敌人变成朋友,想办法把董事会变成你自己的人,拿到足够多的话投票权。”   苏时意出神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又在教她了。   集团里的董事会在影响公司重大决策上有很大的作用力,包括集团未来的发展方向,管理层的人选等等。上次苏时意把沈慕舟从项目经理的位子上拉下来,利用的就是董事会众人这些日子来对沈慕舟的不满。   可这和她想要拿下苏氏集团还是不一样的,后者的难度显然更高,能让那些老家伙们支持她一个小丫头上位,难度系数可想而知。   苏时意有点茫然:“可董事会里大多数人都是跟了苏政华很久的.....”   殷延言简意赅地打断她:“以利相交,利尽则散。”   苏时意愣了下,又细细去琢磨殷延说的这句话。   好像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又过得太快,让她没来得及抓住。 第34章第34章   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苏政华坐在办公桌后,两鬓已经隐隐有了斑白的痕迹,面容也比往常苍老几分。   自从上一次股东大会之后,他被迫在众人面前撤了沈慕舟的项目经理职位,现在沈慕舟在公司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他现在已经年岁渐长,既不可能把苏氏集团给苏时意,自己的女儿苏意欢也不是从商的料,所以他只能想尽办法地扶持沈慕舟,最近也在想尽办法地找时机再将沈慕舟扶上位。   在那之前,他不能让苏时意再有精力盯着苏氏这边。   “慕舟,你找的人现在已经过去了吗?”   沈慕舟点头,以往温和清俊的伪装最近也因为心力交瘁而显得有些破裂。   “他已经混到工人里去了,不会有人查到他是我们派去的。”   “那就好,最好再悄无声息地闹点事儿出来,不是说拾遗快要发新品了吗,别让她太顺利。”   苏政华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对了,公司季报那边,已经跟审计公司通过信儿了吧?做得仔细点。”   “您放心,已经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打从去年开始,苏氏集团投资的几个高风险项目其实隐隐已经开始呈现亏损之势。但由于苏氏集团是上市公司,公司的财务状况每年都要有季报和年报公开在大众面前,如果公司的财报上出现一点下降趋势,就会立刻对股价造成影响。   因此,沈慕舟和苏政华就不得不想出了一个办法。   财报造假。   只要账目做得漂亮,暂时糊弄一段时间是不会有问题的,亏损虽然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可他们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而苏时意现在,不仅有殷延给她撑腰,拾遗香水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再这样下去,他真是再也压不住这个女儿了啊。   苏政华忍不住又长叹一口气。   算了,实在不行,还有孟锦书这个杀手锏。   再怎么样,苏时意不会不顾她妈的。   *   与此同时,拾遗香水城西仓库内。   货车横停在仓库门口,已经有几瓶香水被摔碎在地上,浓烈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几个穿着工服的工人手里提着棍子,凶神恶煞地瞪着乔诗语,不依不饶。   一个领头的工人拿棍子冲着她:“我们工厂老板卷钱跑路了,我们最后一批货就是做的你们公司的,当然应该你们来付钱!”   乔诗语着急得脸都憋红了,又不会骂人,“我们的钱早都已经付给你们老板了,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少废话,这钱我们兄弟没有一个人拿到的,一定是你们拖欠,快给钱,不然我们就把剩下的这些全砸了!”   苏时意赶到的时候,看见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面色一寒,挡在乔诗语面前,面对着那群工人,厉声说:“你们再敢砸一瓶试试,我已经报警了!警察现在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钱的事我们可以想办法找到你们老板追回那笔公款,你们现在闹事根本毫无意义。”   这话一落,几个工人手里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半信半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干净利落的黑色高腰牛仔裤,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巴掌大的一张脸,很年轻,细长妩媚的眼尾微微上挑,红唇饱满,是那种极有攻击性的美艳长相,睨着人时的震慑力也很强。   工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点不相信。   这么年轻,居然就是老板了?   有人迟疑问:“你就是这家香水公司的老板?”   苏时意的语气很冷静沉着:“是我,我是拾遗香水的负责人苏时意。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沟通,我理解你们现在的焦急,但是砸东西闹事也不能让钱立刻就追回来,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我们需要的是坐下来一起解决问题。”   这话一出,工人们的神情露出几分动摇。   见状,领头的工人眼睛一转,心道不妙,音量拔得更高:“不跟她废话了,她肯定是骗我们的!老板都跑到国外去了,还上哪找得回钱,这女人就是拿话拖着我们呢,兄弟们给我砸!”   苏时意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   还没等她细想哪里不对劲,那个领头的工人已经举着棍子朝着脆弱的纸箱一棒子挥下。   有了人带头,刚才工人们的动摇瞬间消散了,纷纷举起了棍子。   保安也冲上前阻拦,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打斗声接连不断。   啪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传来,香水液体缓缓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苏时意瞳孔一缩,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冲了上去。   “住手!”   那个领头的工人见苏时意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当即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场面相当混乱,男人的力气很大,苏时意一下跌坐在地上,手按到地上的玻璃碎片,疼得她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刺痛阵阵传来,鲜血顺着掌心滴落在地上。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   工人一边骂着,一边举起棍子,就要朝着苏时意用力挥下。   苏时意条件反射想要抬手护住头,然而下一秒,就感觉到那阵风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骤然停住。   心跳都在这一刻急速加剧,还没等她抬起头,棍子砸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划破空气。   苏时意抬起头,就看见殷延站在自己面前,他扣着那个工人的手腕,脸色仿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再是平日里的云淡风轻。   他用力一拧,抬脚就往男人的腹部狠狠踢去,干净利落。   又是一声极其惨烈的尖叫,周围所有人都被吓得停手了。   工人被踹懵了,嘴里还在稀里糊涂地骂着:“尼玛的,臭□□——”   殷延目光极冷,镜片后的漆眸骇意惊人,轮廓冷硬分明。   “再骂一句试试。”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动作,周围安静到仿佛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殷延他..居然为了她打人了?   苏时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起,整个人腾空。   几天没见,他的温度和气息既陌生又熟悉,却带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刚刚还慌乱的心在这一刻忽然落了回去。   掌心的刺痛在这一刻仿佛也感受不到了。   苏时意靠在他怀里,无比清晰地听见他胸膛里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总之交织在了一起,跳得比正常频率更快。   她甚至感觉到殷延抱着她的手臂肌肉很紧绷,很用力,却又是极致小心而克制的,甚至手背的青筋都在凸起。   像是在害怕。   苏时意觉得自己的眼睛忽然有点热。   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她的心脏处肆意冲撞,堵得她嗓子也发涩。   他在..害怕什么?   *   一个小时后,医院急诊室。   医生把最后一层纱布给她裹上,忍不住叮嘱:“你这个伤口啊,还好不需要缝针,好好养,应该也不会留疤。以后可得小心着点,你看看你男朋友刚才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听见医生的话,苏时意愣了下,刚想解释:“他不是...”   “好了,你男朋友应该缴费回来了。下一位!”   从急诊室里出来时,苏时意的手已经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玻璃碎片划得有些深,包裹得甚至都看不出来手的形状。   殷延刚好交完费回来,看着男人阴沉无比的脸色,苏时意连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跟在殷延身后上了车。   他也不说话,依然是和平时一样的面无表情,但却给人一种暴雨来临之前的压迫感。   倒也奇怪,苏时意面对谁都不发怵的性格,莫名就在殷延面前发怂。   坐到后座,她刚想用完好的左手去系安全带,就听见殷延冷冷出声。   “收好你的白萝卜。”   苏时意的动作立刻一停。   “.......”   不对,她的手怎么就是白萝卜了!   苏时意心里正腹诽,下一刻,殷延就俯下身,措不及防地弯腰靠近她。   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突然袭来,苏时意瞬间一动不敢动,脑子里的弦紧紧绷紧。   感官和触觉被成倍放大,周围的空气流动仿佛也瞬间被按下定格键。   她的心口也跟着猛跳了下,怔怔看着他深邃的侧脸。   脑中忽然又跳出刚刚在仓库门口的那一幕。   也许是因为他出现的太过及时。   所以她的心跳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不合时宜。   很快,安全带发出咔嚓一声。   等车子缓缓发动,苏时意才慢慢回过神。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转头看向殷延,讪笑着开口:“你刚刚来的好及时哦。”   殷延的嗓音冷漠无情:“我再晚五秒钟,你现在就不是坐在这了。”   “.......”   还五秒钟,至于这么精确嘛。   苏时意有点委屈地撇撇嘴,手也疼,想到今天被砸碎的香水心也跟着疼,又被他这么凶了一顿。   她语气放软,“殷延,我手好疼....”   殷延把手里的文件放下,终于转头正眼看着她。   他的语气依然冷冷的,字字句句:“知道疼,还不管不顾地往上冲?你以为你本事多大,嗯?”   苏时意被他骂得一个字不敢辩解,缩了缩脖子:“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下次肯定不会了....”   看到货要被砸,苏时意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香水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毁掉。   这次的确是她的问题,以后不管什么情况,都应该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知道是自己的错,苏时意垂着眼,乖乖低着头。   车厢里陷入安静,殷延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过了会儿,他出声叫她:“苏时意。”   她抬头:“嗯?”   殷延轻叹了声,似是对她彻底无奈,“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几天而已,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想起刚才那副场景,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自己晚来一会儿会是什么样。   幸好他下了飞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   庆幸之余,全是后怕。   莫名的,听见他这句话,苏时意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她眼睫轻颤,掩盖住刚刚片刻的失神,又抬睫看向他。   “那你是不是心疼了?”   苏时意用那只完好的手,又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不依不饶地追问。   “快说...是不是。”   殷延看她一眼,语调不轻不重:“我肺疼。”   “........”   口是心非。   *   不知不觉,车就已经开到了苏时意家楼下。   苏时意觉得殷延应该是要顺道把十一也接回家,一想到十一要被接走了,家里以后又剩下她自己一个人,苏时意的心里就止不住有点难受。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殷延却先一步出声:“呆着别动。”   苏时意转头,奇怪地看着他。   他又说:“我去接十一下来。”   苏时意更懵:“那我呢?”   他接他的狗,为什么不让她下车?   殷延忽然抬手,在她的头上轻揉了一下。   “和十一一起回家。”   *   等苏时意回过神的时候,显然好像已经晚了点。   她就这么跟殷延回他家里了?   她刚才是被下蛊了吗??   而且连人带狗,全都被他搬回家里来了。   殷延一边牵着十一,一边输入密码。   滴——   密码锁解开。   一回到大房子里,十一立刻撒欢儿地跑进客厅。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尽量忽略过速的心跳,用平静的语调跟殷延说:“其实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殷延打开门,抬了抬眉梢,“用你那只白萝卜?”   “........”   苏时意咬了咬唇,还在试图挣扎:“可我没拿衣服和日用品过来。”   “等会有人送来。”   .....行吧。   她没辙了。   人都已经坐在他家里了,还说什么有的没的。   殷延丢下这句,就先去把十一的东西安置了下。   苏时意独自坐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她现在在殷延家里这个事实。   太突然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半个小时,大箱小箱的东西就被搬进了家里。   苏时意坐在地毯上,翻了翻满地的袋子,十一就在她的旁边乖乖蹲着,吐着舌头黏着她。   袋子里都是护肤品,衣服,全是大牌,吊牌还没拆。   她翻来翻去,发现没有自己想的那样东西,才算微微松下一口气。   误会了,误会他了。   下一秒,殷延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你在找什么?”   他突然出现,吓得苏时意差点咬到舌头。   她故作淡定:“没..没找什么。”   她总不能说她是在找那个啥..吧。   殷延挑了下眉,看了看满地被她拆得乱七八糟的包装,目光又落回到她的脸上,慢条斯理地梭巡了一圈。   他慢悠悠地道:“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苏时意想也不想地反驳:“哪有,怎么会。”   “那你刚刚在找什么?”   苏时意脸一热,面上一本正经答:“睡衣,我找睡衣。”   殷延显然不相信,幽暗的目光盯着她,视线顿了两秒。   苏时意被他盯得心里越来越发虚,一阵热意从耳根升起。   她这个答案不合理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打算睡了?”   “........” 第35章第35章   睡..睡哪个觉?   荤的还是素的?   等等,他们现在算是同居了吗?   苏时意觉得自己现在呼吸有点困难,她抱着抱枕,又佯装镇定地看着他道:“算了,我现在还不是很困。”   她的神情看着淡定,却早被红透了的耳根暴露了个彻底。   殷延穿着白衬衫,插着兜站在那,唇角轻扬了下。   他收敛起神色,又一本正经问她:“饿不饿?”   苏时意发现,这人好像能在冷淡禁欲和轻佻里来回切换。   一句话的时间,正经得好像是她自己刚刚想多了似的。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心里腹诽着,在屋檐下还是不得不低头的。   于是苏时意诚实点头:“饿。我们点外卖吗?”   殷延蹙了蹙眉:“没营养。”   “.......”   沉吟片刻,殷延拿起手机,拨了许恒瑞的电话。   苏时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殷延:“嗯,送点食材过来。”   电话那头好像是在问他要什么食材,苏时意感觉到殷延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她瞬间眼睛亮起来,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菜名。   应该是要问她想吃什么了吧?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殷延薄唇轻启,语调漫不经心。   “白萝卜。”   “猪蹄。”   “.........”   她合理怀疑殷延在内涵她,但是找不到证据。   等殷延挂了电话,苏时意看着他眨眨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还会做饭啊?”   看他平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洁癖到不行的贵公子模样,居然还会做饭?   殷延抬了抬眉梢,微眯起眼睛看她,语气有点危险。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苏时意立刻冲他扬起一抹很狗腿的笑容:“当然是完美的形象了。”   “.......”   很快,许恒瑞就把殷延要的食材都送了过来。   殷延这人洁癖确实很严重,很少吃外卖,因为不健康。他的口腹之欲不重,但也从来不允许自己将就。如果时间充裕的情况下,他也会自己亲手下厨做菜,只是次数很少。   毕业之后的工作越来越忙碌,他基本就没怎么再进过厨房。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做菜上,还不如去多评估一份项目。   这就是殷延做任何事前的衡量标准,利益当先。   拎着食材进到厨房,十一也眼巴巴地从客厅里一路跟了过来。   殷延回头看了眼客厅里坐着的苏时意,从柜子里翻出一包肉干拆开,蹲下来喂十一。   他伸手揉了下十一的头,低声说:“去陪她吧,小心点,别碰到她的手。”   十一叼着肉干嗷呜一声,领了命,立刻扭头朝着客厅跑过去了。   -   客厅里,苏时意坐在沙发上,电脑摊在腿上,一只手握着手机在打电话,十一就蹲在她旁边乖乖摇着尾巴。   光荣负伤之后,她也没办法再去拍摄现场监工,只能乖乖居家处理工作。   下午的货被砸毁了一大半,还有包装公司老板卷款逃跑的事要报警处理,包括那会儿带头闹事的那个工人,苏时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是奔着来要钱的,她跟他们好好商量,可领头的那个工人却一点要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好像明摆着就是为了毁掉仓库的香水来的,一直在不停煽动其他人闹事。   至于背后致使的人,是黎姗,沈慕舟,还是唐子骁,苏时意就不知道了。   哪条狗来咬的她并不重要,只要挡路的,她一条一条打回去就是了。   货品被损已成定局,至于跑路的工厂老板,就只能暂时靠警察慢慢追回。事情已经立了案,苏时意还得马不停蹄地寻找新的包装供应商。   时间很赶,发布新品的日期她不可能推后,所以现在只能想办法尽可能快速解决问题。   苏时意给警察局那边打完电话,又开了一场紧急的视频会议,把当时备选的包装供应商都找了出来,一家家筛选。   “不行,这家离得太远,除了运费的问题,路上运输时候的风险也更高。等我过两天再去新石那家跟着他们的运货车走一遍看看。”   “悦纳系列的广告片明蔷刚刚已经发给我了,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明天运营部照常在各个平台发布就好,营销策略依然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那个方案。”   “KOL那边也都联系好了吧?PR礼盒里记得不要放主打的那款。”   -   等电话全部打完,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苏时意已经觉得又累又饿。   似有似无的菜香飘在空气中,闻得她饥肠辘辘。   她立刻收好电脑,循着香味慢悠悠地晃到厨房里,环视了一圈,想帮忙又无从下手。   厨房里,男人衬衫的袖口挽着,露出紧实的手臂线条,劲瘦的手腕上扣着腕表,切菜的动作行云流水,且极有条理,切好的胡萝卜丝被整齐地摆在光洁的盘子里,色彩分明,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他还戴着金丝眼镜,鼻梁高挺,神色寡淡,做个菜都给人一种在处理工作一样的严谨感。   苏时意以前并不觉得会做饭的人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看着洁癖+强迫症的人做饭,居然还蛮享受的。   她又默默吞了下口水。   这男人还挺秀色可餐的啊。   如果殷延赚不了那么多钱,考虑去当个厨子,那她一定会考虑包了他。   她猛回过神,犹豫着出声:“你那个..手表要不要摘一下?”   闻言,殷延抬起戴着表的那只手,自然道:“帮我摘了。”   “哦..好..”   苏时意舔了舔唇,然后上手小心翼翼地给他解开表扣。   指腹轻碰到手表,传来冰凉的质感,又若有似无地摩挲到他腕间的肌肤,他的手背脉络清晰,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苏时意微松一口气,“好了。”   才刚帮他摘下手表,就听见客厅有手机铃声响起。   苏时意还以为是自己的电话响了,等她走到客厅,循声看去,才发现桌上响个不停的好像是殷延的电话。   苏时意只好拿起桌上的手机,小跑回到厨房里。   “你电话响了。”   殷延手下动作没停,淡声说:“帮我接一下。”   话音落下,苏时意顿时愣了下。   帮人接电话这件事...好像有点亲密。   她眨眨眼,回过神:“哦...好。”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苏时意也来不及多想,划开接通键,刚微微踮起脚够到他耳边,殷延就已经俯下了身。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和他这样近距离接触了。   其实苏时意并不喜欢离人太近,会让她有一种被侵入领地的危机感。   但是每次他靠近时,她的心跳总是快得惊人。   就在苏时意的心脏又隐约有了加速趋势时,电话里传来一道熟悉和蔼的女声。   “阿延。”   是白熙。   瞬间,像是有一盆凉水迎头浇下,让她狠狠清醒了过来。   苏时意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隐隐泛了白,呼吸也下意识屏紧:耳边无比清晰地传来白熙的声音。   “阿延,上次小姨跟你说的那个项目,就是那个大数据算法优化筛选客户群体的技术,你和那个专利人牵上线了吗?你姨夫一直催我问问你。”   殷延侧眸撇了苏时意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嗯。后天那边会有人联系你们,具体细节他们之后会详细说明。”   几句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听见嘟嘟的忙音,苏时意终于回过神。   “刚才电话里说的,是那个最新的算法技术吗?”   那个技术,其实她也略有耳闻,现在很多互联网公司都开始陆续启动大数据算法技术,对用户和顾客的喜好总结和筛选上有很大的帮助。   殷延垂眸看着她,“是。”   这件事白熙已经明里暗里跟他提过很多次,白熙丈夫最近一直在投资创立互联网公司,试图挽救白家产业的衰败之势。   而殷延一个月前也已经跟对方牵过线。   有养育之恩在,他不能不答应。   厨房里陷入一阵静默中,苏时意眼睫轻颤了下,忽然抬起眼看他。   “我想要。”   其实她并不是一定要这个什么算法技术。   拾遗香水目前还没有开发专门APP的意愿,对她来说用处也不大。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白熙得逞。   苏时意仰着脸看他,目光澄亮,看起来很单纯。   她抬起头看人的时候,眼尾总是会不自觉上翘,流露出一股媚态来。   “这个技术很好,所以我也想要。”   话音落下,殷延目光微凝,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他的眼眸幽深,又仿佛藏匿着某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镜片的光晃着,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苏时意的心跳有些加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暗了几分。   见他沉默不语,她抬手,用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嗓音故意放软了几分:“我想要,你给不给?”   苏时意忽然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有点像那种.....   祸国妖姬。   这是她接近殷延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跟他提出要求。   给了她,白熙那边他就没法交代。   她想不动声色地试探他的底线。   一边是她,一边是那个抚养他长大的人。   她有点好奇,现在的殷延究竟能为她退到哪一步。   良久后,他依然沉默不语,苏时意的心里莫名升起一点失落。   虽然并不意外,但她还是觉得失落。   大概是因为生出了那点不该有的期待。   殷延还是没说话,深邃幽暗的视线噙着她,侧脸晦暗不明。   苏时意眼睫颤了颤,声音也闷了几分:“不给就算了....”   她松开他的手,刚转身要走,忽然被殷延抬手拦住腰。   下一刻,她就被他用一只手臂轻松拦腰抱起,放在中岛台上。   突如其来的一下,苏时意瞳孔瞬间放大,还没来得及反应,殷延的手已经扣住她的后脑,浓烈的气息铺天盖地压过来。   她下意识攥紧他胸口的衬衫,受伤的那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样的接吻姿势,她在上,不用仰着头,很舒服。   但他吻得很用力,像是在隐忍什么,又像是在发泄什么,总之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唇齿相依间,她的意识逐渐因为缺氧而变得飘忽不定,悬空的双腿给了她一种踩在云端上的错觉。   厨房的光线迷迷蒙蒙,菜香氤氲在空气里,萦绕着一种奇妙的虚幻感。   直到苏时意听见他低沉的嗓音无比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给。”   苏时意浑身一僵,被吻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忽然在此刻蹦出一个念头。   她要是妖姬,那他就是昏君。 第36章第36章   殷延倒是没有真的只做白萝卜和猪蹄。   他做了简单的四菜一汤,菜色清谈,味道却很好。   整顿饭吃下来,苏时意头都没敢抬。   因为只要她看到殷延,就能回想起刚才那个炙热绵长的吻。   其实苏时意只是想试探他一下。   可没想到这一下之后,她的心反而乱了。   听到他说给的那一瞬间,苏时意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她发现自己很矛盾。   而且,越来越动摇。   明明目的好像就快要达到了,可是她却又觉得....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行,她得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她明天就得跑,不能再继续留在这被他色.诱下去了。   晚上吃好饭,殷延把主卧让给她住,自己去了客卧。   苏时意的思绪很乱,再加上伤口还在发疼,吃了药之后就很快泛起困意,澡也没洗,换好睡衣就沉沉睡了过去。   深夜,殷延处理完工作,从书房出来打算去洗澡,又想起自己的衣物还放在主卧衣柜里。   他只好放轻动作,推开门进去。   苏时意没锁门,床头亮着一盏夜灯,人已经睡熟了,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一只手臂还露在被子外面。   殷延看得蹙了蹙眉,抬脚走过去,轻轻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子里,然后把被角重新掖好。   他刚想收回手转身离开,就被苏时意轻轻勾住。   “殷延.....”   她睡觉也在皱着眉,看起来是因为伤口疼,所以睡得不安稳,裹着白布的一截手腕露在外面,说不出的脆弱,勾着他的动作却又透着些依赖的意味。   她的力道很轻,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但他没挣脱。   殷延心口微动,在床边蹲下来,目光落在她裹着白布的手上,无声轻叹了下。   她轻声喃喃着,在说梦话,有些含糊不清。   “殷延...我没退路了....”   殷延的眸光暗了暗,半晌,他低垂着眼睫,视线在她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   夜深人静,莹白的月光朦胧不清,笼罩在他的身影上。   房间里静谧得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良久之后,殷延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小心而隐忍,却是温柔的。   他低声道,“谁说没有?”   *   第二天中午,苏时意从床上醒来时,殷延已经走了。   没想到昨天在他的床上睡得竟然意外的好。   她用一只手简单理了理被子,趁着殷延不在,中午就从他家跑了,带着受伤的手直奔公司。   今天拾遗香水要打一场硬仗,她负伤也得过去坐阵。   前阵子铺垫了那么久的一切,今天她终于可以开始大展拳脚了。   按照苏时意的计划,今天中午开始,拾遗香水就要在各个平台开始准备给新一季的产品预热了。   明蔷登录了许久未登的微博账号,先是发了几组在拾遗香水上调香课时的照片。   不多时,那条微博就爆了。   “啊啊啊啊啊蔷蔷终于出现了吗!”   “这是那个香水的调香课吗?最近很火的那个?”   紧接着,她又转发了拾遗香水官博发布的广告图。   摄影师:@明蔷。   广告图片里,构图和色彩搭配得相当出彩,根据每款的产品名字的不同,照片传递出的氛围感也非常不同,简单的黑白撞色,一只看似濒死的蝴蝶被束于大网中间,身后的束缚却又好像是由蝴蝶自身绽放出的,诡谲又富有生命力的美丽,给人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等等,明蔷又重新开始摄影了吗?!拾遗香水?”   “这广告拍得也太绝了吧,我第一次看见国产香水拍出这么有高级感的广告,而且好有概念的样子!居然叫不死蝶。”   这次的悦纳系列,目前还有一瓶主打隐藏款的海报没有释出。   紧接着,明蔷又发布了一条长微博。   这条长微博里,她向粉丝解释了这几年消失匿迹的原因,阐述了自己抑郁症的经历。文字的力量是巨大的,哪怕她的叙述平静,网友们依然从字里行间里感受到她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挣扎,再到最后的平静与释然。   在最后一段,明蔷这样写道。   “我很幸运,在我自以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我来到了拾遗香水。我从没有想过,会从一个陌生人,和一瓶香水的身上,获得那样多的能量。   是拾遗和不死蝶,见证了我的重生。 第37章第37章   深夜,机场候机室。   司宴刚刚心满意足地加完一个空姐的微信,看着旁边正襟危坐的殷延,还在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平板。   司宴不满他候机这点时间还要死命工作,开始拿话调侃:“我听说殷总昨天动手打人了?英雄救美去了?”   他摸了摸下巴,啧了声:“我说这苏时意真了不得啊,估计这一个下午钱没少赚。我当时说什么来着,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准是盯着你来的。”   殷延语气平静:“没有我,她也能做到。”   其实他并不觉得苏时意走到现在跟他有多大的关系。   她的投资不是他给的,唯一和殷氏有关系的只有那笔供给酒店的洗护系列合同,而且合同上给殷氏的还是低价。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他占了苏时意的便宜。   这话听得司宴又啧啧两声,拖长音调说:“咱们殷总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昨天背地里还给人家....”   殷延语气不耐地打断他:“安静点。”   见他耐心即将宣布告罄,司宴立刻话锋一转:“不过这趟出差,可是老爷子特意发的话,你这一趟去美国没个一两礼拜回不来吧,不主动跟人报备一下?”   闻言,殷延蹙了蹙眉,不太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在哪:“报备?”   “你谈恋爱都不给对象报备啊?就是告诉人家自己在干什么,去哪了,跟谁在一起,给对方安全感。渣男!”   “.........”   司宴刚义愤填膺地骂完,又很欠地笑了一下。   “哦抱歉,我忘了你没谈过恋爱。”   “........”   殷延掀了掀眼皮,冷冷睨他,“你今天嘴是租来的?”   “啧,怎么一言不合就骂人呢。”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很快,便有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走进来。   司宴看清来人,有点意外:“沈小姐?”   沈宜宁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美丽动人的脸来:“司少,好巧。”   和司宴问了好,她又转头看向殷延,一双杏眼柔情似水。   “殷总好。”   殷延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便算作打过了招呼,注意力又回到手里的平板上。   沉吟片刻,他又拿出手机,低头打字。   候机室里没别人,司宴抬了抬眉梢,只好没话找话跟沈宜宁聊起来。   “沈小姐这是也要去LA?”   沈宜宁微微笑道:“是的,工作安排,刚好有杂志拍摄在那边。”   “哦这样啊,定酒店了吗?”   沈宜宁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眼殷延,很快收了回来,唇角笑容不变。   “已经订好了。”   她用英文报出一家酒店名字。   司宴眼睛转了一圈,心里若有所思,面上却佯装惊讶:“这么巧,我们也是那家酒店。”   沈宜宁嗓音温柔:“那真的很巧。我是第一次去LA,人生地不熟,到时候还要麻烦司少和殷总带带我。”   司宴呵呵一笑,余光瞄了眼殷延:“那是当然。”   看来又是殷老爷子的安排啊。   还真是不死心。   *   夜里,拾遗香水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下午爆单之后,全体员工都自发性地留下来加班。   毕竟苏时意给的季度奖金整整翻了一倍,何况今天战果斐然,大家都干劲十足。   晚上忙完,苏时意又给大家点了夜宵,又是麻辣小龙虾又是披萨,香味瞬间充盈整间大会议室。   忙了一晚上,苏时意总算有空喝上一口水,她捞起手机,打开微信,里面全是未读消息,几乎都是来贺喜的,话术也都差不多。   等一条条地回复完,才终于看到殷延发来的消息。   他发来的是一张照片,机场候机室。   殷延:“去美国出差。”   然后是一张随手拍的机场照,整面玻璃窗外,巨大的飞机停在停机坪上,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他发来时苏时意还在开会,根本没看手机。   隔了十几分钟之后,他又发来一条。   殷延:“注意手伤。”   刚刚看着满屏恭贺她的微信时,苏时意的心里并没有多大波动。   可看见殷延发来的这两条信息,心口却好像被什么忽然烫了一下。   苏时意看了看桌面上刚摆好的小龙虾,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发过去,然后打字。   苏时意:“刚刚忙完!正要和大家一起吃夜宵。”   刚发出这条消息,小七就从门口拿着手机探出头。   “时意姐,警察那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抓到那个工厂老板了,挪到海外账户的钱也被及时冻结住了,明天走完程序就能立刻打回到咱们公司账上!” 第38章第38章   晚上,酒店宴会厅内正在举行一场商业交际酒会,里面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片。   “苏小姐?”   西装革履的男人叫了一声,见苏时意似是在走神,“苏小姐?”   “抱歉。”   苏时意回过神来,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盈盈一笑:“这是我的名片,拾遗香水苏时意。”   男人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跟她交换,语气友好客气:“好,那有空我们可以聊聊香水经销的合作,临城也有两家商场对拾遗香水感兴趣,看看苏小姐有没有兴趣在临城开分店,有考虑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   接过名片,苏时意又笑着点头:“一定。”   等上前搭话的人都一一离开,苏时意才微微舒下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一秒里,她又想起刚才出租车上的那通电话,搅得她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难以集中注意力。   他说只教过她一个人。   只要想起,她的心跳就会快得分明。   而且殷延的语气认真到,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在说情话。   说的人不觉得怎样,听的人反而先败得一塌糊涂。   算什么事儿啊。   苏时意,没出息。   *   不远处,几个打扮华丽的富太太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朝着苏时意那边张望。   “哎,那边的那个是不是就是苏时意啊?”   一个富太太唏嘘不已:“哎呦,听说最近可了不得呢,网上一搜到处都是她们家香水,我女儿昨天还说想去上她们家办的调香课,名额都没抢到。”   “我还看网上那些媒体还说,拾遗香水是什么,国产香水的黑马。就昨天那一个下午,好像库存全卖爆了。我老公还想着能不能搭上线,把香水的经销权买过来。”   “可不是嘛,这小姑娘确实挺有本事的,据说还请了那个大摄影师,人脉也不少呢。”   两个富太太说得正起劲,忽然想起旁边还站了个秦芝。   看见秦芝铁青的脸色,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噤了声。   北城贵妇圈子里和秦芝稍微相熟些的,都知道秦芝有多看不上苏时意,以前的苏时意只是个小姑娘,骂她是私生女,想方设法苛待她,甚至她们还听说过,苏时意上学的时候,北城的一个纨绔富二代不知道听见什么传言,当着众人的面就问多少钱能包她一晚。   诸如此类的羞辱,只多不少。   谁又能想到苏时意现在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呢?而且恐怕以后还会越来越势不可挡。   照这样下去,第一个开刀的岂不就是秦芝。   富太太的余光小心翼翼瞥向一侧,果然秦芝表情微变。   她得极力控制着才能维持住不失态,目光死死瞪着不远处的苏时意。   最近苏政华忙着苏氏集团的事分身乏术,一周连家也不回来几次,让她眼睁睁看着苏时意扶摇直上,心里那股怨气和怒火更是不打一出来。   *   洗手间里,感应水龙头潺潺流出水流,苏时意从旁边抽出纸擦干手,刚一走出去,就看见秦芝站在不远处。   她倒是没注意到今天酒会秦芝也在。   大概是因为苏时意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所以这个时候看见秦芝,她其实没多大反应。   苏时意连跟她废话的力气都没有,抬脚就要绕开她往外走,没想到秦芝却先一步开了口。   她语气讥讽:“苏时意,你最近应该很得意吧?”   苏时意脚步一停,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是啊,昨晚数钱数的睡不着。怎么,你急了啊?”   要么说不主动招惹狗,有的狗也会主动上来咬你。   秦芝一听见苏时意坦然的语气,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崩裂开,声音也尖锐起来。   “你不过也就是靠着出卖身体,靠着男人上位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以为像殷延那样有权有势的男人能把你当什么,真爱吗?不过是一时新鲜把你当宠物逗着玩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正宫了?等他腻了你了,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   话落,苏时意眼神骤然一冷。 第39章第39章   下午,拾遗香水办公室内,苏时意正坐在电脑前研究苏氏集团的报表。   她要把苏政华财报造假的证据都一一整理出来,在下周的股东大会之前举报。但整理举报这种事她是第一次做,而且苏时意不是金融专业出身,做起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小七在外面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探出头来,笑眯眯的。   “时意姐,外面有人找。”   会客室里,苏时意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疑惑道:“请问您是....”   男人一身西装笔挺,夹着公文包,冲她微笑问好:“你好苏小姐,我是殷氏集团首席律师徐威,是殷总让我过来的。我还带来了国内最专业的审计团队,来协助您一起整理财务数据。有任何需求您都可以告诉我。”   闻言,苏时意微愣了下。   徐威她听说过,国内最顶尖的律师,每小时的咨询费贵到令人咂舌。   是殷延把人调过来的,供她随便差使。   他连这层也替她想到了。   殷延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他给她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持,让她可以大胆地放手去做。   这是苏时意第一次生出这样奇妙的感觉。   她好像...有人可以依靠。   “您放心苏小姐,像证监会和税务局提交举报的后续我会负责帮您处理好,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可以出结果。股东大会您可以照常进行。”   苏时意回过神,冲他笑了下,“辛苦你了徐律师。”   “没事,应该的。”   *   洛杉矶时间下午五点半。   处理完工作,殷延从酒店里走出来,点开和苏时意的聊天框。   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睡觉。   下意识的,他又顺手点开苏时意的朋友圈。   有转发的拾遗香水的公众号推文,也有她平时自己的生活照,其中最多的风景照,就是海边。   她的朋友圈背景也是一样。   她很喜欢海。   半岛酒店门口,几个外国人走出来,为首金发碧眼的男人用英语主动问殷延。   “殷总,一会儿的酒局,一起来吧?”   殷延收起手机,用流利的英文回:“抱歉,我等会可能有些事。”   他思索了下,又问:“请问这附近景色最好的海边在哪?”   “景色好的海边啊,有一个看日落很不错的地方,只不过开车过去可能要三四个小时。”   男人一听殷延这么问,心里瞬间了然,调笑着问:“殷总是想拍照片给女朋友看吧,这次过来怎么没把女朋友一起带过来?”   听见女朋友三个字,殷延抬了抬眉梢,神情柔和几分:“她有工作,下次吧。”   一旁,沈宜宁站在合作方身边,听到殷延并没否认女朋友那个称呼,目光更是有一瞬间的碎裂,怔怔地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   他竟然要为了苏时意抛下工作应酬,开三四个小时的车去海边,就只是为了给她拍几张照片吗?   她这一趟专程推了国内的工作来到洛杉矶,就是为了能和殷延多一点相处的机会。   可直到现在,几天了,她连一点接近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犹豫片刻,沈宜宁咬紧唇,鼓起勇气,快步上前叫住他。   “殷总,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殷延脚步停下,转过身。   沈宜宁深吸一口气,“殷伯父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比起苏时意,我才是对你来说更合适的选择。我们家世相当,我可以成为你事业上最好的助力。”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我们结婚之后,我不会干涉太多。”   沈宜宁心里想的一直很清楚,商业联姻而已,她只要殷太太的头衔。   包括她自己的父亲,在外面也是情人无数,有权有势的男人这样再正常不过,沈宜宁见惯了。所以哪怕殷延想把苏时意当情人养在外面,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殷延下意识蹙了蹙眉。   沉吟片刻,他终于淡声开口:“沈小姐,你没有必要这样自降身价,而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话音落下,沈宜宁一怔。   几秒后,她才慢慢理解过来他的话。   他的意思是,她应该拥有一段忠贞不渝的婚姻,而不是为了嫁给他,就去被迫容忍那些本就是错误的行为。   他没有任何婚内出轨的打算,也没有考虑过用联姻这种手段稳固事业。   他想要的,好像只有苏时意一个。   殷延抬眼看向她,嗓音冷淡。   “别侮辱你自己,也别侮辱了她。”   想到什么,殷延又停下脚步。   沈宜宁听见他低缓的嗓音从前方传过来。   “还有,合不合适,是我说了算。”   *   次日早上九点,北城。   苏时意还窝在被子里睡觉,就被床边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手臂够到手机,拿到眼前。   是殷延打来的视频通话。   苏时意懵了一下,立马从被窝里坐起,整个人都清醒了。 第40章第40章   “苏小姐,你找的这个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从白熙的公司离职了,最近几年好像一直都是无业在家的状态,不停地更换住所,找起来比较麻烦,找到她的具体位置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电话里,听着对面的话,苏时意的心都跟着一沉。   “大概还要多久?”   私家侦探犹疑答道:“这个...我也不太能保证。”   苏时意要找的这个人,是当年白熙身边的助理。   那时候白熙来医院看望孟锦书的时候,那个助理就一直跟在白熙身边。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苏时意找不到太有力的物证证明白熙偷盗了孟锦书的配方,只能想方设法从找当年的人证上下手。   而在绿意香水推出之后不久,这个助理就已经从白熙身边离职了。   苏时意猜测,这个助理一定知道当年绿意背后的真相,所以才被白熙想办法赶走了,而且恐怕给了一笔不小的封口费。   而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这个人,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说服这个人出来作证。   其实她可以找殷延帮她想办法。   但是,一旦她跟殷延开了这个口,要不了多久,殷延很快就会知道,她故意接近他的目的。   他会发现,原来她和林沁晚是一种人。   他那么厌恶背叛的人,苏时意甚至不敢去想。   所以潜意识里,她只想把那天到来的时间,再拖慢一点。   不知怎的,她这几天就是莫名觉得心慌。   明明苏氏集团和拾遗香水的事情都进展的很顺利,可她就是觉得心烦意乱。   挂断电话之后,就在苏时意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途径能更快找到这个人时,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   小七打开门走进来,把给苏时意泡好的咖啡放在她旁边,“时意姐...就是那个,我明天能不能请一天假呀?”   “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小七连忙摆手,笑容变得羞涩起来,解释道:“我是想去陪我男朋友,明天不是七夕节了嘛,我和他已经异地好几个月了,他最近工作特别忙,抽不开身来看我,我就想着明天偷偷去找他吧,给他一个惊喜,他肯定特别高兴。”   说着说着,小七的语气都透着一股雀跃甜蜜:“他虽然嘴上不说想我,但心里肯定想我过去陪他过节。男人最口是心非了。”   闻言,苏时意出神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又回过神来。   她弯起眼睛,嗓音温和道:“去吧,明天好好玩,记得在人事那边走下流程。”   “谢谢时意姐!”   小七关上门离开之后,苏时意坐在电脑前面,想要继续工作,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脑子里都是小七刚刚说的话,让她根本坐不住。   终于,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那条聊天框。   他已经快三天没给她发微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忙到根本没时间。   思索片刻,苏时意退出微信页面,打开订票软件,心里那阵冲动怎么也抑制不住。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动作。   她票订的晚,已经买不到直飞的机票了。   苏时意只好捡漏了一张经济舱机票,是从香港转机的,还好她之前就办过旅游签证,现在才能说走就走。   他应该..会想见到她的吧?   苏时意的行动效率很高,下午五点就已经降落在了香港机场,刚一落地,闻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呢?怎么一直没接电话?”   “刚下飞机。”   闻凝震惊出声:“你怎么跑去机场了?又要出差啊?”   苏时意抬头环视着周围的奢侈品柜台,语气很淡定:“去美国,明天不是七夕了吗?”   几秒之后,闻凝听明白了她的话,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就为了去陪殷延过节,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过去?你疯了啊?”   被闻凝这么一说,苏时意才发现,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冲动。   后天一早公司还要开会,她约了合作方吃饭,只在美国呆一个下午和晚上就又要马不停蹄地飞回来。   以前苏时意也不明白,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她甚至还嗤之以鼻,有这个时间回家睡觉不好吗。   但她现在忽然发现,只要能见到他,好像再怎么折腾也值得。   她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过。   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见他。   这阵冲动好像从前天开始就已经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好像怎么也没办法否认和逃避了。   关于她爱上殷延这件事。   挂掉电话,苏时意微舒一口气,用等待转机的时间在机场里转了几圈,最后在一个柜台前停下脚步。   透明的玻璃柜台里,展台中央摆着一枚黑金色的领带夹,暗金的花纹雕刻在领带夹的侧面,很贵,但是也很有质感。   很快就有柜员过来,她便抬手指了一下,“麻烦那个拿给我看一下吧。” 第41章第41章   周一上午,拾遗香水照常开始例会。   会议室里,众人互相递了一眼,担忧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时意身上。   小七鼓起勇气,在苏时意耳边小声问:“时意姐,你还好吗?”   苏时意正在整理文件,闻言动作一顿,“怎么了吗?”   小七抬手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的眼睛,很红...”   不只是眼睛很肿很红,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显得十分憔悴不堪,明显就是在硬撑着,早上也一直在走神,别人叫好几声都听不见。   苏时意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   她扯了扯唇,若无其事地冲笑了下:“没事,昨天熬夜来着,没睡好。咱们开会吧。”   她说没事,大家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照常开始汇报。   一直到例会结束,苏时意回到办公室里,乔诗语紧随其后跟了过来,目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时意,你的脸色看着特别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被乔诗语这么一说,苏时意抬手摸了摸额头,发现好像真有点烫。   “没事,我吃片药就好了。”   听着她无所谓的语气,乔诗语又担忧开口:“正好下午公司事情不多,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吧,正是关键的时候,你自己身体不能先垮了啊。”   想了想,苏时意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自己现在的状态好像确实没法集中工作。   飞机上睡得不安稳,她整个人都有点像踩在云端上飘,昏昏沉沉。   合上电脑,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好妥协道:“那我先回家睡一会儿,有事你电话联系我。”   “嗯,快回去吧。”   -   回到家里,苏时意从客厅里翻出体温计,一测,果然发烧了。   她不是那种容易生病的体质,一旦生病就是病来如山倒。   不知道是昨天在机场着凉了还是怎样,她翻出一片退烧药吞下,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也没有,爬到床上就倒头睡下。   这一觉苏时意睡得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一道身影在床边忙碌,下一刻,一条毛巾贴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让苏时意混沌的意识也清醒几分。   不是他。   是闻凝。   心里刚刚再升起的那点希冀忽然又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了希望之后,破灭之后的失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苏时意缓缓舒了一口气,忍下眼底那阵酸涩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阵控制不住地发黑。   听见声响,闻凝转过头:“醒了?”   看着她煞白的脸色,闻凝又连忙把掉下来的毛巾给她搭回去,“你怎么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   苏时意的声音沙哑得惊人:“没事,就是感冒了而已。”   闻凝脸色一绷:“你少骗我,你昨天不是还兴致冲冲地去找殷延的吗,怎么回来就憔悴成这样,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你快点实话告诉我,你跟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凝老早就觉得苏时意接近殷延的背后不简单,可苏时意不想说,她也不能逼问。   事情到现在,看见苏时意憔悴成这样,闻凝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看闻凝一言不合就要闹的架势,苏时意没办法了,轻叹了口气,只好把所有事都跟她一一道来。   等到她全部讲完,闻凝瞳孔放大,好半会儿才出声。   “所..所以你是说,殷延都已经知道了?你接近他是因为白熙的事?”   苏时意垂着眼,声音是闷的:“嗯。”   一时间,闻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好像被利用的是殷延,可她还是心疼苏时意。   毕竟,谁能算准自己的心呢。   苏时意现在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失恋的模样。   闻凝叹了口气,也有些束手无策,在苏时意床边坐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轻声答:“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闻凝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他和沈宜宁站在一块这件事,我多少听我哥说了一点。最近殷老爷子好像和白家,一直在催殷延和沈家的订婚。是因为殷氏集团这两天好像出了点事儿。”   闻言,苏时意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之前不是有关于殷延色盲的消息传出来吗,虽然被压下去了,但唐子骁这人死心不改,和海外的一家企业暗地里联合收购殷氏的股份。把殷延之前唯一一次投资失败的案例添油加醋。”   苏时意细眉拧起,又急忙问:“很严重吗?”   闻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斟酌着回答:“听我哥说,好像有点。不然殷董事长最近也不会一直逼着殷家和沈家联姻....”   闻凝也不懂太多商场上的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既然苏时意和殷延已经闹掰了,那就没必要再去管殷延的事。   而且照他俩之前这些恩恩怨怨来看,闻凝觉得,殷延不上赶子报复苏时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苏时意不会放弃报仇,而殷延如果想坚持站在苏时意这边,其中会有多少阻力,可想而知。   既然两个人都难以妥协,最好的结果当然是相忘于江湖,这就是闻凝这个局外人的想法。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一边说着,闻凝就站起身,去厨房给苏时意盛粥去了。   苏时意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搜索着最近爆出的相关财经新闻。   她咬紧唇,慢慢滑动着弹出的新闻页面,心也跟着紧紧悬起。 第42章第42章   苏时意没想到殷延也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她不是很理解,他们一个个今天都是犯病了吗?   干嘛都非得往她身边坐?   殷延坐下的一瞬间,西装衣角轻轻刮蹭过苏时意的手臂,距离很近,男人身上好闻的沉香气瞬间取代了包厢里浑浊的烟酒气,萦绕在她鼻尖。   两边的气压都很低,而且间距不宽,苏时意皱紧眉,只好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不想碰到唐子骁,也不想靠殷延很近。   包厢安静,倒是唐子骁撑着脸,悠悠开了口:“没想到殷总还有时间来这儿,不用去陪未婚妻吗?”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唐子骁的目光还似有似无地落在苏时意脸上,观察着她的表情。   殷延抬手理了理衣襟,嗓音漫不经心地回:“看来做投资可能不太适合唐少,婚介或者狗仔这行应该会更赚钱。毕竟道听途说的本事一流。”   “........”   两人一来一往,气氛针锋相对,对话里的火药味极浓,霎时间,饭桌上的其他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苏时意被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简直一秒钟也坐不下去。   她难受得要命,才懒得听他们在这吵架。   “李行长,徐总,今天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苏时意果断拎着包起身,唐子骁也紧随其后站起来,先一步开口:“我送你。”   殷延的眸色顿时一沉,视线跟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出了包间,苏时意踩着高跟鞋的脚步走得飞快。   唐子骁在身后快步跟着她,语气非常不爽:“苏时意,你蠢不蠢,殷延都已经打算和沈家联姻了,你还帮着他对付我,和殷延有过一段,就把你都变成恋爱脑了?”   听见最后这句,苏时意脚步一停,随后,她便转过身,细长的眼尾一挑,那股张扬的生气仿佛瞬间又回来了。   她勾着唇,“唐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单纯看你不爽呢?”   唐子骁顿时一噎,“看我不爽,至于你付出那么大代价找凌峰,你没少给他好处吧?”   “与其有空在这和我废话,还不如好好操心操心您自己。”   唐子骁被她气笑了,目光忽然绕过苏时意身后,仿佛看见了什么。   下一刻,他忽然朝苏时意走近一步,抬手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两人距离瞬间缩近。   陌生的气息袭来,苏时意下意识就想提膝踹他,结果被他先一步洞察,眼疾手快挡住了。   唐子骁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掌心牢牢扣住她的肩膀。   “啧,殷延在那呢。不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话音落下,苏时意动作一僵,余光下意识往他说的方向瞟。   走廊里灯光明亮,殷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就站在那,轮廓深邃分明,镜片后的神情却难以辨出情绪。   唐子骁又轻轻笑了,把她散落耳边的碎发拢回耳后:“怎么办,好像没什么反应。”   就在苏时意抬手推开他的前一秒,他便撤回了手,站直了身子。   唐子骁又懒懒地朝殷延的方向瞥了一眼,非常解气地笑了下,转身回到包厢。   苏时意也不想再待下去,出口在殷延站着的那边,她要是想走,就得从他身边过去。   她咬了咬唇,踩着高跟鞋,只能目不斜视地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苏时意能感觉到,殷延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压迫感很强。   但她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就在即将跟男人擦肩而过的一瞬,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紧紧扼住。   苏时意怔了下,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试图用力挣脱,却没挣开。   他冰凉的长指紧紧扣着她,不让她走。   苏时意只好放弃,抬眼看向他,语气淡而疏离。   “殷总,大庭广众之下,您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合适吧。”   殷延没松手,目光沉沉凝着她。   从前天看着她离开之后,她好像明显瘦了点,本就小巧的下巴更尖细了,眼睛也显得更大,眼尾那颗小痣看起来都没有往常那样有生气。   看见她这样,心里刚刚升起的那股火气莫名其妙就散了大半。   他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终于出声:“你就只有这句话要说?”   顿时,刚才还完好的伪装出现一瞬间的破裂。   苏时意嗓子一阵发涩,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因为生气。   那不然呢?她还要说什么?   恭喜他马上就要和沈宜宁订婚了?   苏时意很想大声质问他,他为什么不离沈宜宁远一点,为什么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她是什么目的,还要过来纠缠她。   但她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其实一开始她就比谁都清楚,她和殷延不可能,也不合适。   只是前段时间,有太多太多的假象蒙蔽住了她的眼睛。   她和殷延之间,有殷家,有白熙,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跨过的。   想到那天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跑过去见他,苏时意就觉得自己蠢得要命。   她不是一个会轻易交付真心的人,人生第一次把自己的冷漠的外壳剥开,动了真心,他却不相信了。   换来这样的下场,挺讽刺的。   思及此,她忽然就笑了,眼尾一挑看向殷延,容颜里平添了几分妖媚,却冷冰冰的。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殷延的目光逼视着她,漆眸晦暗一片,唇角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的声线冰冷:“因为目的被发现了,所以现在连演都不想演了,是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进苏时意心口,在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里搅得鲜血淋漓。   所以在他眼里,所有相处时的心动,全都是她演出来的。   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失望,委屈,还有心底最深处的愧疚,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快要没顶。   苏时意觉得很可笑,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抿紧唇,把那阵复杂的情绪压回去,目光平静地看着殷延,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我累了,不想再演下去了。”   她不会收手,也不会强迫殷延妥协。 第43章第43章   苏时意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她叫殷总,他就一口一个苏小姐,装得比谁都正经。   就在苏时意还没回过神来时,殷延已经握着她的手,挥起球杆。   砰的一声,球呼啸着背风而冲。   她完全是被他带着打出这一杆的。   轻轻松松,一杆进洞。   苏时意顿时觉得自己又被碾压了。   等她回过神,刚想推开他,没想到下一秒,殷延就先一步松开了她。   苏时意推他的动作落空了,有些懊恼地皱起眉。   她咬紧牙关,一个个字挤出来:“多谢殷总指导。”   殷延的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耳根上,似乎心情很愉悦:“荣幸之至。”   “........”   苏时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气得把球杆扔到一边,转身朝更衣室走。   这球爱谁打谁打,她不打了。   等换完衣服出来,走廊里安安静静,苏时意一抬头,就看见殷延倚靠在墙边,侧脸深邃分明。   摆明是在等她。   人生确实是很奇妙,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她拦住殷延。   这次反倒成了他来堵她。   苏时意轻笑了下,不咸不淡道:“殷总又是来给分手费的?这次打算给多少?”   闻言,殷延眼眸轻眯了下。   他早上就看见她发回来的,侮辱性极强的五毛钱了。   但他又不能跟她解释,他转账只是为了试试自己有没有被删。   顿了顿,他薄唇轻启,有些执拗道:“我没说分手。”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苏时意怔了下。   原本苏时意以为,以殷延的性格,现在恐怕已经恨她入骨,至少对她会像对待林沁晚那样。   可是没有。   为什么?   很快,她垂下眼,不敢再深想下去。   把心底泛起的那点涩意压回去,苏时意平静又漠然地开口:“殷延,我不喜欢你。我接近你都是因为白熙,这些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她必须把曾经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断得干干净净。   话落,气氛像是瞬间跌入冰点。   静默半晌,殷延唇线绷紧,幽暗的目光紧紧锁着苏时意。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是。”   她不想多留,绕过他就要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殷延又忽然开口:“过几天拾遗发新品,我让人把CBD附近的广告屏都留出来了。”   闻言,苏时意倒是愣了一下,她脚步停住,终于正眼看他。   “全部的?”   “嗯。”   北城市中心的广告屏一天的费用有多贵不说,她其实本来想联系传媒公司来着,最后还是因为资金有限,退而求其次联系了其他稍微便宜些的。   他既然要给,苏时意就当分手费了。   不要白不要,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欣然勾唇,客气又疏离:“行啊,那我就替拾遗谢谢殷总了。”   这句道谢不难听出敷衍程度,殷延脸色顿时一凝。   苏时意没理会,绕过殷延继续往外走,就看见许恒瑞站在门口。   刚才两个人的对话许恒瑞都听见了,身为秘书,他秉承着专业素养,面不改色:“苏小姐,拾遗新品的宣传片,您有空的话可以直接发我邮箱,我发给传媒公司。”   苏时意弯起眼睛,语气非常温和,和刚才对待殷延的态度天差地别。   “谢谢许助理。等新品出来之后我送你一套,辛苦了。”   而站在原地的许恒瑞明显感觉到,有一道眼刀直直朝自己射过来,想忽视都难。   许恒瑞简直欲哭无泪:“别....别客气苏小姐。”   他哪敢抢殷总的功劳啊!!   等苏时意离开后,许恒瑞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殷延。   “殷总.....”   殷延面无表情地弯腰上车,“你话太多了。”   “.......”   有的事许恒瑞更不敢说,本来今天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结果他这个向来公私分明的老板,今天竟然二话不说地推掉会议,就为了跑过来讨好人家,还不被领情。   怪惨的。   上了车,许恒瑞暗暗吞了吞口水,有件事又不得不现在就说。   顶着车内的低气压,他鼓起勇气开口:“还有一件事,殷总。董事长现在好像已经暗中在联系记者和媒体了。”   殷延掀了掀眼皮,“做什么?”   “说是要公布您和沈小姐的婚讯.....”   他冷笑一声,声音漫不经心:“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婚讯?”   殷氏内部的斗争其实殷延心里都有数,最近这段时间唐子骁联合吴建海做了什么,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之所以之前一直没出手,就是等着这群人自以为接近成功时,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唯独老爷子坐不住,还有白熙。   拼了命地想借着这次由头让殷家和沈家联姻,商量不成,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先斩后奏了。   许恒瑞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这时,救命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连忙接起,几句话之后,许恒瑞愣住:“凌越创投?”   他握着手机转头:“殷总,是凌越创投的凌总....”   *   下午,苏时意刚到拾遗楼下,乔诗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时意,不好了,我们的线上程序好像被人黑了,现在全部没办法线上下单了。”   苏时意瞳孔一缩:“你说什么?不是已经安排人做好这方面的防护了吗?”   早在仓库那次货品被损之后,苏时意就已经在各方面都加强了防范,更花了重金在程序维护上,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乔诗语声音焦急:“是,但是对方黑客的技术好像很厉害,小程序现在瘫痪了,现在技术部已经在尽力抢修了,但效果不太好,应该是有人故意的。”   是谁?苏时意不知道。   脑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苏政华和沈慕舟。   她抿紧唇,沉着道:“别着急,让技术部继续想办法,我先出去一趟。”   左右她都已经准备好了,正好赶上今天她心情不好,要是有人给她找不痛快,她就趁着今天全部一棒子打死。   -   与此同时,苏氏集团办公室。   苏政华在办公椅上根本坐不住,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从前几天开始,他的心里就隐隐有了点不详的预感,可财务那边一片风平浪静,又好像只是他多心了。   “慕舟,你不是说已经想办法找人发拾遗香水的黑料了吗,还有你找的黑客,”   沈慕舟的脸色也难得透出几分阴沉。   “狗仔那边的黑料都被人截住了,和拾遗香水有关的黑料通稿全都被删了。”   他事做的很隐秘,按理来说苏时意应该不会发现才对。   可原本安排记者准备在这几天里陆续发布的新闻,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发布之后全部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删的一点不剩。   这样的手笔,恐怕只有殷延了。   可是明明他都听说殷家要和沈家联姻了,为什么殷延还在暗地里帮着苏时意。   沈慕舟暗暗咬紧牙关,清俊的五官不受控制地变得扭曲。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急促叩响。   苏政华的秘书快步流星走进来:“不好了苏董,苏小姐来了,还带着公司的股东们都来了!”   苏政华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他们怎么突然会来?”   秘书急出了满头的汗:“人现在都已经到会议室了,正等着您和沈总过去呢。”   -   走廊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尽头走来的女人一身黑色西装裙,裙下是一双笔直白皙的双腿,如瀑黑发披散肩后,红唇潋滟,脸上的表情很淡,高跟鞋踏出清脆的声响。   一众大腹便便的股东跟在她身后,还有西装革履的律师提着公文包,个个似乎都以她马首是瞻,气势很足。   工位上的员工全都坐不住了,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起来,一个个兴奋无比。   “卧槽,这架势是来逼宫的吧?”   “正好,苏氏的业绩一年不如一年,拾遗香水现在势头这么好,咱们换了老板指不定能赚更多呢。”   “咱们要换美女老板了,好飒好飒!!”   “哎对了,拾遗的香水你们都买没买?借我喷一下吧,好闻的话我也入一瓶去。”   -   径直走进会议室,苏时意也没客气,直接往主位上一坐。   等苏政华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本来的座位被占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   “你——”   质问的话还没等问出口,座位里就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股东,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扔,阴阳怪气截断苏政华的话。   “老苏啊,这关上门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你倒是给我们解释解释,这财报上的数字,你是不是让人闭着眼睛瞎写的啊?”   一听到财报两个字,苏政华的额头瞬间冒出了汗。   不过到底是有几十年的道行在,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强装镇定道:“老孙,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姓孙的股东冷笑一声,目光扫向一旁的沈慕舟,幽幽道:“还有,小沈总也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人还没入赘呢,公司的公款难不成都归你了?你说拿就拿,说用就用?”   入赘这个词用的难听,沈慕舟的表情瞬间有点控制不住。   苏时意唇角淡淡勾起,都不用自己出手,就坐在位置上看这出好戏。   “咱们都是一起奋斗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们怎么能说信就信别人,这么容易被人挑拨离间.....”   一边说着,苏政华忿恨的目光瞪向苏时意,本就苍老的脸皱纹更深。   既然他看过来了,苏时意也不打算继续旁观下去了。   她抬了抬下巴,“正好,今天股东们都在。徐律师,东西拿出来吧。”   一旁站着的徐威立刻会意,打开公文包将里面的U盘拿出来,插在电脑里,连接会议室的投影仪。   “沈慕舟先生,这几年里陆续在苏氏公帐上挪用的公款,全部转到了一个海外账户,用于匿名购买苏氏集团的股票。”   “以及二位篡改财务报表的证据,实名举报人的信息,都在这上面。”   话音一落,沈慕舟的神色顷刻变了,竭力掩饰的慌乱再也藏不住。   他暗地里筹谋了快两年的时间,利用财务部和项目部双职权贪污了一部分,又用项目的名义挪用了一部分公款,实际上都用来暗中购买苏氏集团的股票,就等着有朝一日,等他拿到苏意欢手里的股份,就能一举夺取苏氏的控制权。   这一系列操作他用的都是海外虚假公司套壳,苏时意怎么能拿到这么详细的转账记录和数据。   除非——   迎着沈慕舟怨恨扭曲的目光,苏时意挑了挑眉,又轻笑道:“沈慕舟,拿苏氏的钱买苏氏,你这算盘打得不错,你的好岳父恐怕都不知道吧?”   她目光一凛,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我,苏氏也迟早会被沈慕舟买空。”   “慕舟,这是怎么回事?”   沈慕舟脸色一白,脸上的慌乱再也掩盖不住。   “爸,不是您想的那样,我.....”   苏时意欣赏了一会儿狗咬狗的画面,原本以为看见这样的场景,心里会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可奇怪的是,她只觉得平静。   苏时意站起身,淡声打断他们:“两位再有什么话,留着和警察解释去吧。”   苏政华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也更尖锐:“苏时意!我是你亲生父亲!你把你亲生父亲送进公安局,你还有没有良心......”   苏时意毫不在意这种轻飘飘的威胁。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过父亲,孟锦书也不曾有过丈夫。   她转过头,平静地看向苏政华。   “可惜,你根本配不上父亲两个字。”   -   后续转让的全部流程都有苏时意带来的律师全程处理,包括借壳上市的一系列流程,还需要一段时间。   苏时意早就安排好了专门的公司处理,苏政华和沈慕舟也即将要被带进公安局审问,证据确凿,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出判决结果。   股东大会投票70%以上同意苏时意成为新的执行总裁,将现在业务已经逐年衰败的苏氏和拾遗香水合并,完成资产重组。   让拾遗香水上市的流程会和新品发布的准备工作一起进行,最慢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至于白熙,要不了多久,也要准备为她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刚走出苏氏集团大楼,苏时意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豪车,一个中年男人朝她走过来,有些面熟。   这男人苏时意认识,是殷家的管家。   苏时意微微皱起眉,紧接着就听见男人微笑着开口。   “您好,苏小姐。殷董事长想见您一面,请跟我上车吧。”   -   苏时意已经有一阵子没来殷家老宅了。   茶室里,殷宏镇坐在红木桌后,面容比起上次见面时要更苍老几分,鬓边的白发也越发明显,眉眼间的威严之气不减。   “苏小姐,好久不见。”   看见殷宏镇,苏时意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也并不想浪费时间客套,直入正题地问:“是您找人黑的拾遗香水程序,对吗?”   殷宏镇也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坦然点头:“是。”   拾遗香水的程序是他找人黑的,也是为了给苏时意一个警告。   和聪明人说话,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遮遮掩掩。   殷宏镇一直以来就看不上苏时意,哪怕现在她把拾遗香水做到了即将上市的程度,他依然认为,苏时意的出身是配不上殷家的。   以前不配,以后更不配。   殷宏镇声音低沉,又暗含着威胁:“我是想告诉你,你和白熙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如果你一定把这件事牵扯到殷家,牵扯到殷延身上,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白熙抚养他长大,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多少年的养育之恩。不管他对白家做了什么,都会受外人诟病。我殷宏镇也没有这么不懂得是非轻重,没有理智可言的儿子。”   “所以,我已经明确地告诉了殷延,如果他执意要跟你在一起,护着你,可以。只是殷家所有的一切,上千亿的财产,都不会再是他的。毕竟我不只有他一个儿子。”   这话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殷宏镇绝不会容许殷延忤逆他的意思。   如若不然,他就会让殷延彻底一无所有。   “你觉得,他会选择为了你放弃殷家的一切,还是选择放弃你?”   话落,苏时意指尖不动声色地收紧,面上依然笑意盈盈。   “您想说什么?”   “很可惜,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殷宏镇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文件,摆到她面前,上面明晃晃的四个大字。   婚前协议。   白纸黑字,刺得她眼眶有点痛。   看着苏时意微微发白的脸色,殷宏镇又沉声说:“殷延已经答应了和沈家订婚,年底之前完婚。具体消息过几天就会公开发布在媒体上。”   “苏小姐,如果你足够识趣,就应该尽快跟殷延断得干干净净。你也不希望成为别人感情里的第三者吧?” 第44章第44章   夜里十点,江边大排档,夜风徐徐。   烧烤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渺,薄雾如纱般笼罩在夜空中,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啤酒在塑料杯里咕噜地冒着泡。   周围都是热热闹闹,唯独苏时意一个人,形影单只地坐在那里。   本来今天闻凝说了要给她准备庆功宴,她本来应该很开心的,或者是和拾遗的员工们一起去聚餐。   可她现在却哪也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呆着。   苏时意撑着脸,试图把脑中不断回荡的声音赶出去,可不论如何,殷宏镇的话还是不停在脑海里回放。   “很可惜,殷延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殷家的一切,还是放弃你?”   所以,他已经决定好了,是吗?   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在不停地权衡利弊,然后做出取舍。   只不过,他选择了舍弃她而已。   有人能拒绝上千亿的财富吗?   苏时意觉得,的确没人能拒绝。   所以殷延的选择,她完全可以理解。   那她现在又在难过什么?   该彻底清醒过来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思及此,苏时意苦笑了下,把手边杯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这时桌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声。   殷延:“国外请来的程序研发团队,可以帮拾遗修复网站的技术问题,明天会到。”   苏时意愣了几秒,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马上要和别人订婚了,还在这里跟她示好。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苏时意被气笑了,又想到今天拾遗程序被黑的事是殷宏镇做的,无妄之灾,殷延赔她也是应该。   苏时意:“要我自己出钱吗?”   殷延回得很快:“不用。”   苏时意:“谢谢。”   除此之外,多一条废话都没有。   发完那条谢谢,苏时意把手机扣回桌面上,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冰凉辛辣的液体入喉,心间的酸涩却怎么样也挥之不去。   手机屏幕在那里亮着,她不受控制地盯着聊天界面出了神,眼睛眨也不眨。   只要他跟她说,他不会和沈宜宁订婚。   只要他愿意迈出那一步,她或许也可以尝试着,走完剩下的99步。   苏时意很想,很想他能不计利弊得失地走到她身边。   尽管她知道,这太强人所难。   可直到手机屏幕彻底暗去,依然没有等来一条新消息。   苏时意的目光也渐渐黯淡下来,末了,心里那点期待像是彻底被一盆冷水浇熄。   情绪沉得发胀,连酒精都无法再稀释分毫。   是该清醒了。   月光被云层揉碎,洒进江面里,晚风习习,夹裹着冷意吹拂起发丝,遮挡住她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不知道坐了多久,苏时意终于站起身,平静出声:“老板,结账。”   -   与此同时,夜里,殷家老宅。   月明星稀,别墅三楼格外安静。   殷延今天是被殷宏镇强行留在殷家的。   半个小时前,殷家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书房的砚台被砸了两个。   殷延语气平静:“我最后说一遍,我不会和沈家订婚。”   殷宏镇气得捂住心口,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哆嗦,最后只能说:“殷延,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是吧?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苏时意那个女人根本只是为了利用你,等你彻底看清她之后,再给我答复!如果你再做不出理智的选择,殷家从此以后也就不再是你的....”   殷延其实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和殷宏镇吵架,因为毫无意义,没有人能左右他的任何决定。 第45章第45章   当日下午,公开市场正式发布消息,由唐氏科技开始,针对殷氏集团的恶意收购因为凌越创投的加入被迫终止,且似有人员向相关部门举报唐氏科技非法收购其他公司,并造成公开市场价格失衡,已开始接受证监会调查。   殷氏集团此次危机彻底宣告结束。   司瑞地产总部大楼顶层,办公室里。   殷延端坐在沙发上,被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交叠起,整个人的气质却看着比以往更冷,侧脸棱角分明冷峻。   秘书小心翼翼地给他端了杯咖啡,立刻就退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司宴在椅子上转了一圈,给沙发上坐着的人来了个360度展示,美滋滋地问:“怎么样,我这椅子不错吧,将近六万一把的椅子,人体工程椅,坐多久腰都不觉得酸。”   闻言,殷延抬了抬眼皮,“哪买的?”   “怎么,你也要买啊?”   没等殷延开口回答,司宴看了看他一副臭脸的表情,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猜测道:“哦,又是要送去讨好人家了吧。你看看你最近啊,又是国外高薪挖来的技术团队,现在椅子都要巴巴给人家送过去,我说你最近真的挺舔.....”   把后面没说完的那个字硬生生憋回去之后,感觉到对面射来一阵冷意,他连忙话头一转:“你这么付出,人家什么态度?”   司宴了解殷延的性格,知道这人到底有多端着多别扭。   想把人家挽留住,一个字都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地把各种好东西往人家那送。   “我说啊,既然是你要追回人家,你就不能太端着了,你起码主动一点约出来,坐在一块好好聊聊。”   说着说着,司宴又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   不知道最近是殷老爷子还是白家放出来的风声,明里暗里暗示着沈家要和殷家攀关系了。   而殷延最近在哪都冷着一张脸,脸色臭得不行。   “你和沈家的事儿,跟苏小姐解释过吗?”   殷延皱起眉,并不能理解:“莫须有的事情,我解释什么?”   他自始至终就没考虑过和沈家联姻的选项,至于白家和殷家,也不可能逼迫他做出任何选择,当然也和沈宜宁没有半点关系。   司宴知道殷延这人什么样,站在塔尖上,我行我素这些年惯了。   在殷延自己的角度里,他早有打算,并且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当然也不需要解释和道歉。   在感情里,他这套以自己为中心的处事方式当然不可能行得通。   人家不理他,他还以为是人家姑娘在闹脾气冷战,根本意识不到问题严重性。   司宴苦口婆心地说:“你不和苏小姐解释,她怎么知道你什么想法?万一老爷子早都跟人家闹过去了,你又不解释,不就是要脚踏两只船的意思好不好?”   “..........”   殷延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   “其实应该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毕竟苏小姐和白家之间.....”   司宴不用多说,殷延自己心里也清楚。   苏时意和白家之间,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但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这段日子苏时意一直在忙,殷延知道。   而最近除了和拾遗香水有关的消息之外,她一条都没给他发过。   “行了,还不赶紧带上你的嘴去跟人家解释啊。”   殷延蹙了蹙眉,觉得也是时候应该跟苏时意解释清楚。   他打开手机。   殷延:晚上有空吗?   然而就在消息发出的同时,后面冒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司宴就坐在那看热闹,一看殷延的脸色突然黑下来,大概猜到了什么。   “怎么,你不会已经被人家拖到黑名单了吧?”   “.........”   还没等殷延做出反应,许恒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接起,就听见许恒瑞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那头开口:   “殷总,刚刚拾遗香水打了一笔费用过来,说是之前的律师费和审计费.....”   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不用猜都能看出来。   这是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一拍两散。   原本殷延以为,苏时意接受他这几天的讨好行为,起码态度会软化几分。   可他没想到的是,不仅没有软化,她反而在用完他之后一脚踹开了。   办公室内的气压瞬间如坠冰窖,低得惊人。 第46章第46章   次日中午,闻凝就给苏时意发微信,说自己已经到了。   苏时意下到酒店大堂去接闻凝,就看见大厅里,闻凝一身粉色抹胸度假裙,娇俏动人。   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戴着副墨镜,花绿的度假风衬衫,面容风流俊逸,吊儿郎当的气质,手里还拎着两个行李箱,引得周围的年轻女孩纷纷侧目。   见苏时意走过来,司宴摘下墨镜,冲她露出一个笑容:“苏小姐。”   苏时意也跟他打了个招呼,勾了勾唇:“司少。”   知道司宴和殷延的关系,苏时意的态度没有多热情。   闻凝朝司宴摊开手,毫不客气道:“好了,行李箱给我吧。”   司宴看了一眼她们,抬了抬眉梢:“不用我送你上去?”   “不要,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来烦我。”   她这用完人就丢的态度,司宴没辙,只好听话地松开手,语气无奈:“成,大小姐。”   等上了楼,苏时意小声问她:“司少怎么也跟着你一起来了?”   “他啊,当保镖来了。”   闻凝不以为意,“对了,殷总是不是也来了?我听我哥说的....”   “嗯。”   苏时意淡淡应了一声,没给闻凝继续发问的机会,转而问她:“下午要不要去海滩?”   一说到去玩,闻凝立刻兴奋了:“好啊。”   两个人说走就走,在房间里换好泳装,就来到酒店外的沙滩上。   下午的海边阳光依旧刺目,海鸥在空中盘旋飞舞,碧蓝的海水拍打在礁石上,激出层层雪白浪花,海风也挟裹着腥咸的气息。   沙滩上,顶顶遮阳伞遍地开花,司宴和殷延也在。   司宴眼尖,第一个就发现了苏时意和闻凝她们,立刻拍了拍一旁的殷延。   “哎,苏小姐来了!”   殷延掀了掀眼皮,朝着司宴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遮阳伞下,苏时意把外面披着的浴巾解开,搭在椅子上。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比基尼,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出来,白得晃眼,还露出精致漂亮的蝴蝶骨,在阳光下仿佛随时就能振翅而飞。   下面是修长笔直的双腿,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胸部弧度饱满,腰肢纤细到仿佛一折就能断。   苏时意从来不吝啬展示自己的身材。   自信,大方,明媚。   让任何人的视线都很难从她的身上移开。   这时,闻凝也注意到了那边:“哎,那个不是殷总吗?他居然也来海边了?”   苏时意顺着闻凝的视线回头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别管他。”   殷延坐在遮阳伞下,墨镜后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苏时意和闻凝站在那边,一个是张扬妩媚的大美人,另一个是娇俏可爱的富家小姐,早就吸引了附近不少男人的目光。   旁边就有成群结队的年轻男人正在玩游戏,很快,就有一个裸着上身的肌肉猛男走过去搭讪,手里还拿着一个排球。   “美女们,要不要一起来打排球?”   苏时意本来不想答应,可感受到身后那阵让人难以忽略的视线,她又勾唇一笑:“好啊。”   某人不是要看吗,她就让他看个够。   -   十分钟后,沙滩成排的遮阳伞下。   明明烈日当空,司宴却觉得冷飕飕的。   因为他旁边正坐着个行走的冰窖。   从刚才那边的沙滩排球开始到现在,以殷延为中心,半径五米之内的温度急剧下降。   那边的比赛倒是丝毫不受影响,一群人有说有笑,玩得热火朝天。   苏时意往后退着去接球,却一不小心踩到男人的脚,疼得肌肉男嘶了一声,抬手虚揽了一下她的腰。   她急忙回头:“没事吧?”   苏时意语气歉疚:“抱歉啊,不小心踩到你了。”   肌肉男忍着疼,笑呵呵地说:“没事,被美女踩也是我的荣幸。”   .....好油。   苏时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勾起唇敷衍地笑了笑。   这眼神里的一来一回,在某些人眼里逐渐变了味儿。   这边,司宴咽了咽口水,看着殷延握着矿泉水瓶的指尖一点点收紧,侧脸线条越来越紧绷,神色晦暗不清。   这股醋味,都已经快把他淹了。   “我说你,要不就别看了吧,咱也不至于这么自我折磨.....”   话没说完,司宴就看见殷延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双漆黑幽深的眸。   只见他唇角轻勾了下,语气意味不明。   “自我折磨?”   紧接着,殷延的站起身,朝着人群的方向走过去。   -   沙滩排球娱乐赛中场休息,眼镜男正和闻凝在旁边有说有笑地加了微信,肩膀却忽然从背后被人拍了拍。   他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浑身上下都透着普通人身上没有的矜贵。   眼镜男语气不耐:“什么事儿啊?”   殷延轻扬了下眉,“借个位置?”   眼镜男随意一瞥,就看见殷延手腕上的表。   看清之后,眼睛瞬间一亮,不屑的表情也收起来了。   “哥们,咱得讲究先来后到啊。”   殷延没跟他废话,薄唇轻启道:“五万,换你现在这个位置。”   -   中场休息结束,场上的阵营已经变了。   原本和闻凝一个阵营的眼镜男下了场,换成了殷延。   而苏时意和肌肉男则在对面。   看到殷延出现在对面,苏时意顿时皱了皱眉。   肌肉男注意到她的神情,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觉得有些不对劲。   总感觉对面杀气好像有点重。   于是问苏时意:“你认识他吗?”   苏时意收回眼,立刻摇头否认:“不认识。”   肌肉男隐约感觉到两人关系不简单,当即说:“没事儿,对面换了谁我们都能赢。”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轻嗤一声,嘲讽的意味丝毫不掩。   苏时意:“.......”   闻凝也感觉到周围四起的硝烟味和醋味,有点害怕被误伤,于是主动小心翼翼地问:“殷总..你还需要我吗?”   殷延把手表摘下来,随意放在一旁:“不用。”   和肌肉男身上夸张的线条不一样,殷延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非常流畅均匀,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程度。   他连摘手表的动作做出来都是慢条斯理的,看起来从容不迫。   不过肌肉男却是一脸不屑,颇具挑衅地开口:“兄弟,你确定一打二?”   闻言,殷延轻笑了声,掀了掀眼皮,嗓音漫不经心。   “打你,需要两个人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可越是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听起来就越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肌肉男就更不用说了,当即气笑了。   苏时意也在旁边听得蹙了蹙眉,一口气差点堵在嗓子眼。   他故意挑衅是几个意思?   了解殷延是什么性格,苏时意深吸一口气,还是善意提醒肌肉男:“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他这人有多睚眦必报,苏时意最清楚。   很快,闻凝就在开始前默默退了场。   硝烟味太浓,她怕被误伤。   殷延眼眸微眯,盯着对面的两个人。   肌肉男原本一脸轻松,没把殷延当回事儿,毕竟从气质容貌上来看,殷延那种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   可没想到,刚一开局,肌肉男就傻眼了。   他自己就已经是打排球的老手,虽然不比专业级别,但和行外人打起来基本没输过。   但在殷延面前,对比之下,他反倒成了那个菜鸟。   排球带着巨大的力道从对面飞过来,势如破竹一样。   每一球都完美避开苏时意,要么狠狠命中肌肉男的胸口,要么手臂,准度惊人,而且快得根本来不及躲避。   一开始肌肉男还能勉强接到几个球,可到后面,基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刚刚碰到过苏时意的每一处部位,都被狠狠砸了个遍,丝毫不留余力。   局面明明是殷延一打二,他却反倒看起来游刃有余。   有一下的力道实在是太重,砸得肌肉男闷哼一声,条件反射捂住裆部,差点痛呼出声。   重击声太大,让苏时意也吓了一跳,连忙去问:“你没事儿吧?”   肌肉男疼得脸色煞白,美女面前,他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笑容:“没事儿,”   对面,殷延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抱歉,手滑。”   说是抱歉,却听不出来一点道歉的意思。   这球是打不下去了,肌肉男捂着裆部龇牙咧嘴,才发现对面这男人根本不是打算玩游戏。   他是真下狠手。   再打下去,肌肉男觉得自己命根子恐怕不保。   下这么重的手,两个人看来真是正闹着别扭的情侣。   他还在这掺和什么,自己找虐受吗?   很快,人就散没了。   苏时意当然知道刚才殷延都是故意的,她才懒得跟他计较,转身就要走。   殷延抬脚跟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脸色,出声问:“生气了?”   苏时意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好气又好笑道:“殷延,你幼不幼稚?”   他是小孩吗?她跟别人一起玩游戏他都看得这么不爽,故意把人家打成那样?   堂堂一个大总裁,幼儿园小孩都没他幼稚。   殷延云淡风轻道:“比赛尽全力,是尊重对手。”   他顿了顿,又慢条斯理道:“他敢碰你,这点教训是轻的。”   大概是因为刚运动完,他的额前沁出一层薄汗,碎发随意垂着,眸色漆黑深邃,比起往日里清冷禁欲的样子,此刻的他反而多了几分恣意和意气风发。   话落,苏时意的脸涨得有些红,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的。   她骂他:“神经病。”   殷延就当没听到她骂,抬手把一条浴巾递给她,语气不容置喙:“披上。”   刚才苏时意一路走过来,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黏在她身上。   苏时意低头看了眼他手里浴巾,气极反笑:“殷总,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管这么多?”   殷延挑了下眉,大概是猜到她要说什么,目光沉了几分。   果然,下一秒,就看她勾起红唇。   “麻烦摆正您自己的位置。”   她笑意盈盈的,拿手指戳了几下他的胸膛,看着殷延的脸色越来越黑,非常挑衅。   “前,男,友。”   刚说完这三个字,苏时意看着他黑着脸,心情非常舒畅,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下一刻,她就被一条浴巾裹上,他的手臂横揽住她的细腰,一瞬间,苏时意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的世界顿时天旋地转。   她居然被殷延一只手臂给扛起来了?!   没错,不是抱,是扛。   “殷延!你放我下来!”   苏时意气得憋红脸,手攥成拳在他肩上又是打又是砸,她那点力气就跟蚂蚁撼树似的,根本对他一点影响没有。   男人的身体和她完全不一样,他身上很硬,硌得她直难受,温度也很烫。   他刚运动完,身上的汗味却并不难闻。   “殷延!你变态!快点放我下来!”   苏时意就这么骂了他一路,终于,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殷延把她放在椅子上。   刚一坐到椅子上,苏时意就蓦地感觉到背后有点凉。   好像是她泳衣背后的绑带开了。   吓得苏时意连忙捂紧了胸口处的浴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道刚刚殷延就是看到她带子开了,才把她裹起来扛走的?   还没等苏时意回过神,殷延已经绕到她背后,冰凉的指尖二话不说地贴上她的背脊。   被他碰触过的肌肤像是过了电流一般,让全身忍不住颤栗,那阵凉意很快转化成了热意,蔓延开来。   他在帮她系肩带。   苏时意浑身颤了下,终于回过神:“我自己来....”   “别动。”   男人的嗓音莫名透着几分哑。   她的肌肤白皙细腻,红色的泳衣把她衬得更娇艳几分,身上还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玫瑰香。   殷延的喉结滚了下。   苏时意还想挣扎,转回头的刹那,似乎刚好隐约看到某处.....   等会...他..他??   还没等苏时意反应过来,他已经扣着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脸转回去,强势又霸道。   男人的嗓音又低又哑,染上几分欲.色。   “再动一下试试。” 第47章第47章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语气不容置喙。   苏时意立刻就不敢动了,想到刚才瞥见的那一眼,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倒流,一下子冲到头顶。   她咬紧唇,羞得涨红脸:“殷延,你变态....”   大庭广众之下,青天白日的,他..他竟然......   还好这四周都没人。   苏时意的脸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   滚烫的,暧昧的气息在四周的空气里不断升温沸腾,稀薄的氧气也仿佛被顷刻间抽离,几乎快要将人燃烧殆尽。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淡定一点。   他都没不好意思,她有什么可害羞的?   长了一张斯文败类的禁欲脸,谁知道这么不禁撩的?   “殷总定力这么差,光天化日之下就发情啊?”   等殷延帮她系好肩带松开手,盯着她白嫩的耳垂,视线顿了两秒,又顺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拢回耳后,表面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冷淡模样,语气也正经,至少看不出什么异样。   唯独声线发哑:“嗯,所以别招我。”   苏时意被他坦荡的语气堵得一噎,瞳孔难以置信地放大。   他这话说的,她干什么了?   明明是他自己....定力差。   苏时意又不服气道:“我什么时候招你了?”   她仰着脸,细长妩媚的眉眼微扬起,张扬又漂亮。   “明明是你自己。”   苏时意一字一顿,红唇张合:“淫,者,见,淫。”   殷延幽暗的目光紧紧噙着她的唇,下一刻,他忽然欺身压下来,将她困在自己和椅背之间。   苏时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指尖又挑起刚刚才系好的肩带,灼烫的温度沾染上来,似乎比此刻的日光还要灼热几分。   男人身上清冽的沉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汗味,荷尔蒙气息很足,四面八方包裹过来时,让她的心尖都跟着颤了下。   殷延的手臂撑在椅子上,看着苏时意的表情,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   “我发情,你紧张什么。”   苏时意眼睫轻抖,刚一抬眼,就对上他幽深的视线。   殷延今天没戴眼镜,一双漆眸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看着她,眸色比往常更深更暗,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抬手扣住她的下巴,视线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唇,充满了暗示意味,嗓音压得低低的。   “怕我对你发情?”   “.........”   热气喷在耳朵上,让耳根莫名的热度再一次不断升腾,苏时意的心跳瞬间一下下加重。   感受到她的心跳加快,他又轻笑了声,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厉害得很?”   这种压倒性的侵略感,让苏时意招架不住。   而且,殷延的目光总让她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对她做点什么。   不行,这可是在外面。   而且,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不能让他得逞。   苏时意心里一横,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一把推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从齿关里挤出一句:“我可没有跟前男友打分手炮的习惯,殷总还是找别人去吧。”   她从他手臂和椅子的空间里一下弯腰钻了出去,   殷延挑了下眉,神色淡然自若,把手里的浴巾递给她。   “浴巾披上。”   苏时意垂眸瞥了一眼他那里,目光像是被烫了一样迅速收回,心里骂了他一句变态,又把浴巾扔回他身上。   “你还是自己留着盖吧!”   -   离开沙滩之后,闻凝自己先回了酒店里,在房间里刚洗完澡,苏时意就回来了。   闻凝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她惊讶出声:“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以为你和殷总直接.....”   “..........”   其实不怪闻凝多想,苏时意是被男人扛起来带走的。   这么激情的姿势,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了。   闻凝回忆了一下刚才沙滩的那一幕,发自内心地感叹:“殷总身材不错啊,说把你扛走就扛走了,够man!”   “而且他还很闷骚,看你在外面招蜂引蝶的,终于坐不住了。”   闻凝自顾自说着,“你看你在外面多横,照样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苏时意的脑中忽然又想起刚才她走之前,殷延还说了一句话。   她把浴巾扔在他身上,男人抬了抬眉梢,语调漫不经心。   “你走之后,一会儿就好了。”   现在细品了一下他这句话,刚褪下去不久的热意再次翻滚着来袭。   看不见她,他那儿就消停了?他怎么好意思的!   苏时意不自觉咬紧唇,心想。   这男人怎么这么闷骚啊?   她强迫自己收敛起思绪,问闻凝:“饿不饿,吃饭去了。”   “行啊行啊,就在酒店楼下吃吧。”   两个人白天都玩累了,也不想跑去外面吃,就在酒店的餐厅里随便吃了一口。 第48章第48章   当晚,殷氏集团管理层动荡风波立刻占据了各大财经新闻板块,股价也开始起伏不断。   苏时意刚下一飞机,打开手机,各大新闻头条就立刻推送了过来。   殷氏集团在北城本就是屹立已久的财团企业,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对于殷延突然卸任掀起的轩然大波,外界的猜测众说纷纭。   有人说殷延早就不满殷氏的现状已久,早就背地里将殷氏集团大部分的利益掏空。还有人说殷宏镇早就想着将殷家留给二儿子殷子墨,殷延不过是他培养多年的傀儡继承人而已。   也有零星的言论,提到了苏时意身上,不过很快就被有意压了下去。   殷延和殷氏之间的对抗,明明她才是那个导火索,他却把她藏得严严实实。   苏时意抿紧唇,心里像是被一股热流包裹着,想起那晚海边的那个拥抱,还是忍不住会心悸。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说不出的力量,和无所畏惧。   是他给的底气。   他有他要处理的事,苏时意也该放心大胆地去处理好一切。   按照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他们已经拦住了李欣慧,那个白熙当年的助理。   苏时意赶到咖啡厅时,看见座位上坐着的女人。   那年白熙来看望孟锦书时,跟在白熙旁边的女人就是李欣慧。   将近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李欣慧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苏时意。   当年的那个娇怯小女孩,原来真的长成了现在的这副独立自信的模样。   李欣慧听说了很多拾遗香水的事。   比起苏时意来说,曾经白熙所创造出来的辉煌,更像是一具空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国产香水,也变得越来越浮躁,难以沉淀。   真正能让一款香水扎根在人们心底的,不仅仅是好闻的气味,更多的是它背后的意义,所存在的目的。   而一个香水品牌,成立的初衷又是什么。   而现在的大多人,都恰恰忽略了这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拾遗香水会做到如此火爆的原因。   人们喜欢香水的味道,又欣赏其背后的概念,两者相辅相成。   苏时意看着李欣慧,嗓音清浅而平和。   “我找了你很久。”   李欣慧被她盯着,心虚地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那年,她帮助白熙一同隐瞒,将病床上那个虚弱女人的最后希望夺走。   何其残忍。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语气真诚:“你不会不知道一款香水对于一个调香师来说的意义,那是我母亲的声音。”   “你也是一名调香师,你应该能理解,绿意对我母亲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她卧床不起这么多年,唯一能闻到的,只有香水的气味。”   对于作曲人来说,音符是他们对这个世界发声的工具。   而对于调香师,她们能够诉说的途径,只有香水。   苏时意其实可以利用利益手段收买李欣慧。   但在那之前,她还是想试试。   她还是想要相信,人心里,恶是短暂的。   善意只会被暂时掩埋,但不会永远消失。   “可以把绿意,还给我母亲吗?”   听见这句,李欣慧眼眶湿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决定进入香水行业的初衷。   她不是为了当小偷才选择这个行业的。   曾几何时,她也怀揣着梦想,怀揣着对这个世界的希望,想要创作出独一无二的香水。   可是渐渐的,在金钱和名利里,她迷失了自己。   所以在白熙偷窃了配方之后,她选择为了荣华富贵帮忙隐瞒。   可是,躲藏隐瞒了这么多年,偷别人的东西荣华半生,真的太累了。   这个错误,早就应当被修正过来。   香水珍贵的意义,不应该被这样玷污。   那年,病床上的孟锦书,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把自己收集多年的香料送给她。   还鼓励她道,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调香师的。   那时候的李欣慧只是白熙身边一个打杂的助理,香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只有孟锦书对她说过,相信她。   可她都做了什么呢?   她辜负了别人的善意和信任,也背叛了自己曾经的梦想。   在浮华里丢失的初心,究竟还能找的回来吗? 第49章第49章   很快,北城便迎来了九月时节。   秋风席卷落叶,北城市中心最显眼的广告大屏上,此刻正投放着拾遗香水的广告。   一周前,悦纳系列卖到脱销,苏氏集团联合着拾遗香水的股价一夜之间疯长,成了眼下备受瞩目的黑马。   当初与凌峰签订的对赌协议上的金额,仅半年不到,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而苏时意的身价也紧跟着翻了上百倍,无数采访和新闻接踵而来。   九月中旬,北城优秀企业家颁奖典礼准时召开。   苏时意作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女企业家之一,是被主办方邀请着进场的。   走廊里,主办方正给苏时意带路,走廊对面就迎面走来一行人。   看见为首走过来的殷延,苏时意愣了下。   最近殷延忙着处理分割RY和殷氏的利益互连,她也忙得分身乏术,两人几乎快有一周都没见上面。   而他现在突然出现在颁奖典礼,也没提前告诉过她。   而在其他人眼里,只听传言说,苏时意和殷延已经分手了,而且刚一分手,就出国度假。   没过多久,白熙又出了这样的事。   中间的前后因果关系,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苏时意利用殷延报仇,把人耍着玩,不少人还背地里等着看苏时意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殷延报复。   所以根本没人知道,殷延还暗戳戳地追过去找她。   所以现在两人算是有点暗度陈仓那个意思了。   苏时意细眉一挑,表面装得客气又疏离:“殷总好。”   殷延微微颔首,语气同样听不出情绪:“苏小姐。”   两人迎面撞上,让主办方的额头差点紧张得冒出冷汗。   原本听说殷延是不打算来今天的典礼的,至少往年他们邀请,殷延就从没参加过。   可今年却突然答应了,让主办方们实在摸不到头脑。   现在看来,两个人同框时,苏时意面容平静,殷延神色冷淡至极。   看起来确实挺像是分手之后形同陌路的状态。   然而,就在两批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没人看到的角落里,殷延的手背有意无意地刮蹭过她的手背。   温度转瞬即逝,苏时意眼睫轻抖了下,神情看起来依旧若无其事。   等殷延那行人离开后,她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男人冷淡的背影。   手背上的温度似仍有残留,提醒着她刚才的那一下并不是错觉。   他故意的。   表面一副正经得不行的样子,背地里还搞小动作。   苏时意抿紧唇,嘴角却忍不住扬了下。   这人,装得还挺像的。   -   会场内,颁奖仪式准时开始,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台上最亮的那盏。   殷延坐在第一排,苏时意坐在第三排。   苏时意一抬头,就能看见斜前方男人的侧脸。   隔着一段距离,他穿着正装,背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线条挺括利落,戴着副金边眼镜,鼻梁高挺,气质矜贵,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禁欲气息。   心口忽然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下。   就在苏时意刚刚收回目光时,就听见麦克风里的声音传遍会场。   “年度杰出女企业家获得者——”   “拾遗香水,苏时意小姐。”   台上的灯光闪耀,女人走上演讲台上,一袭黑色束腰西装裙,身材高挑,黑长卷发披散肩头,眉眼精致妩媚,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耀眼的光芒。   这是属于她的成就和荣誉。   殷延坐在台下,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神情逐渐变得柔和。   无数镤光灯在台下闪烁,雷鸣般的掌声从台下响起,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注视着一个国产香水品牌如星星般冉冉升起,万人瞩目。   苏时意微笑着接过奖杯,照例说了一段感谢致辞。   最后,她缓声开口:“拾遗香水绝不会止步于此。未来的某一天里,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或许是街角的铺子,也可能是商场里的门店,只要走进去,就可以闻到拾遗香水的味道。”   “让大家都能骄傲地告诉身边的人,这就是来自中国的味道,中国的香水,从不输给任何人。而拾遗香水的成长,并不仅仅是代表着中国香水,更代表着对女性的祝愿。希望今后终有一天,女孩们可以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喷上自己最爱的香水,勇敢无畏地看遍世界上的每一处风景。”   话音落下,台下的掌声蜂拥而至。   此刻,苏时意并不知道,许多年后,她在颁奖典礼上的这段话依然被许多正在奋斗的年轻女孩们当作激励自己的动力,她的成功,也鼓励了更多女孩们追求平等与梦想的决心。   说完,苏时意顿了顿,下意识看向台下,视线与第一排坐着的男人相接。   无数人的会场里,他们的目光旁若无人地交汇,碰撞,交织缠绵。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此刻的对视里安静流淌着,让苏时意的心口忽然有些发烫。   台下的掌声和目光,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震撼。   可唯独此刻,殷延坐在那里,他微微抬眸,仰视着站在台上的她,却让苏时意的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自豪和骄傲。   她张了张唇,缓缓开口:“最后,还要感谢一个人。”   “我的慕强,是刻进骨血里的。我从不甘心于在低处向上仰望,所以一直拼了命地想要爬到高处。”   “谢谢他,懂我想要的,也愿意纵容着我像大树上生长的枝叶藤蔓,不断汲取养分。”   观众席上,殷延看着她,镜片之后,漆黑的眼眸里情绪如浪潮翻涌。   在台上回视着他的目光,苏时意的唇角忽然轻弯了下。   最后的那句,她没有说出口。   他懂她真正的欲望与渴求,也只有她能听见他心里的伤。   殷延,我们天生绝配。   -   颁奖典礼结束后还有一场交流酒会,苏时意只是站在那,就有不少人过来敬酒,祝贺她拿下今天这个奖项,其中不乏想要和拾遗香水合作的公司老总。   殷延参加完颁奖就走了,他刚从殷氏卸任,商场上大小争斗风波不断,已经许多天都忙得无暇分身,走了之后还给她发了条消息。   说晚上来找她。   狗男人,晚上才想起来找她了。   香槟一杯接着一杯地下肚,苏时意的意识也开始有些飘忽。   她推辞掉一杯酒,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手清醒一下。   刚走到走廊,苏时意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姐。”   苏时意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脸色憔悴不堪,眼眶红彤彤的。   是苏意欢。   苏意欢是听说了苏政华的事情之后匆忙坐飞机赶回来的,在苏氏和拾遗都等了很久,也没见到苏时意。   听到前台的员工说苏时意今晚来参加这个颁奖典礼,苏意欢才想办法混了进来。   猜到苏意欢是因为什么来的,苏时意的神情淡漠疏离。   “找我有事吗?”   苏意欢语气哀求,就要去拉她的手臂:“姐,我求求你了,你别把爸和慕舟逼上绝路行吗?我们都是一家人....”   苏时意面容平静地挣开她,心里刺痛了下。   “你们是一家人,我不是。”   她没有家。   见到她如此反应,苏意欢愣怔地张了张唇。   苏时意毫不留情的拒绝,让苏意欢紧绷了几天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   一夜之间,自己的未婚夫和父亲都被送进了警察局,甚至还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在苏意欢的眼里,苏政华对苏时意已经很好了,她也并不知道曾经的苏时意都经历过什么。   苏意欢声线颤抖,崩溃地哭喊着:“苏时意,你根本就没有良心!如果当初不是爸给你钱,给你公司,你怎么有机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苏意欢激动地上前,拉扯苏时意的手臂,苏时意想往后退躲她,却没注意到身后端着托盘的侍者。   啪的一声,托盘上的香槟杯全部砸碎在地,飞溅的玻璃碎片在苏时意的脚腕瞬间划出一道伤口。   刺痛感骤然传来,血珠顷刻簌簌冒出,疼得苏时意低嘶了声。   一看见血了,苏意欢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也立刻慌了:“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苏时意抿紧唇,脸色疼得白了几分。   这时,走廊里已经渐渐有了其他人围观,压低的窃窃私语声一句不落地传进苏时意耳中。   “那个就是苏时意吧,心可真狠啊,为了钱眼也不眨地就把自己亲爸送进局子了。”   “是啊,你看人家都那么求她了,可真没良心.....”   “有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连个家都没了,多可怜啊....”   苏时意的眸光微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刺入掌心的软肉里,呼吸也紧了两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紧张询问:“苏总您没事儿吧?我先带您去休息室处理伤口....”   “不用了。”   还没等话说完,苏时意淡声打断,也没再看苏意欢一眼,转身就走了。   -   苏时意今天多喝了几杯酒,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混着度数高的,她此刻人都昏沉沉的,心里更是闷得发沉。   情绪作祟,酒劲就发作得更厉害,等到了家,她眼前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回到家,楼道里,她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颀长身影,抬手揉了揉眼睛。   确认不是幻觉,她才怔怔出声:“你怎么来了?”   苏时意完全忘了下午他说的。   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儿,殷延蹙了蹙眉,答非所问。   “喝酒了?”   他晚上还参加了应酬,身上的酒气都没她重。   “一点点。”   苏时意缓缓吐了一口气,手摸索着就去开门,然而试了指纹锁半天,也没打开。   奇怪?锁坏了?   她又不死心地去试,然而下一秒,就被殷延抓住了。   他眉眼无奈,抓住她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按上解锁处。   滴——   门开了。   “这叫一点点?”   “.......”   气氛有点尴尬,苏时意响亮地打了个酒嗝,也懒得辩解了。   门总算打开了,她开了灯,弯腰在玄关处把高跟鞋脱了,也没力气摆到鞋柜上,就随手甩到一边。   殷延的视线落在她流血的伤口上,眉头皱起:“脚怎么了?”   苏时意抿了抿唇,脑袋虽然晕沉沉的,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但她心里也清楚,她更狼狈的时候他都见过。   但现在就是不行。   她含糊道:“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没事,你回去吧。”   然而下一刻,苏时意就被他一把拦腰抱起。   她惊呼出声:“喂...殷延你干嘛?”   整个人忽地腾空而起,等苏时意回过神时,已经被他放在沙发上。   殷延沉声问:“药箱在哪?”   苏时意窝在沙发里,揉了揉脸,迷迷糊糊抬手指了个方向。   殷延找到药箱走回沙发旁时,苏时意已经把脸低埋着,只能看见她的长发遮挡住侧脸。   她好像有两副面孔。   平时白天清醒的时候,独立得谁也不需要。   喝醉了的时候,幼稚得像个孩子。   殷延在她面前蹲下,掌心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脚,神色透着些无奈。   紧接着,他冰凉的长指扣住她的脚腕,指腹摩挲过肌肤,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痒。   明明喝醉之后的感官理应变得迟缓,他带来的每一处感受却又异常清晰深刻。   苏时意埋在靠枕里的眼睫悄无声息地轻颤了下。   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让苏时意的眼眶忽然有点发湿。   殷延的语气有些沉,“苏时意,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又不是我自己想受伤的....”   他这么凶干嘛啊?   苏时意的声音有点委屈,就要挣扎:“你别管我.....”   挣扎也无效,他的手扣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毫不受阻地拿酒精给她消毒。   等把伤口处理好,殷延再抬起头,就看见苏时意把脸埋在靠枕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明摆着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疼了?”   殷延无奈,语气却柔和了几分:“知道疼,下次就别受伤。”   她看着殷延的脸,脑袋里忽然冒出晚上听到的那些话。   她好像的确挺没良心的。   苏政华是他亲爹,却被她亲手送进了局子。   而殷延呢,他又不欠她什么,反而被她骗了感情,现在连家产都不要了。   如果她是殷延,现在一定恨死她了。   毕竟对苏时意来说,什么都比不上钱好,要什么都不能不要钱。   所以,他傻死了。   平时清醒的时候,苏时意不会去想那么多。   可一旦醉了之后,她就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忽地出声问:“你殷氏的事情都解决了吗?真的一点家产都不要了?”   还没等殷延开口回答,苏时意又自言自语地嘀咕。   “算了,不要就不要了吧,反正我也可以养你。”   闻言,他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几秒后,殷延唇角忽然勾起一点弧度,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片刻,他微微弯下腰,手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鼻尖靠近她,像是用气音低声问:“打算怎么养我?”   苏时意的头一垂一垂的,声音困倦发懒,慢吞吞地说:“你别戴上千万的表,别太铺张浪费,还是勉强能养得起你和十一的.....”   他的胸膛颤动着,忍不住低笑了声。   殷延抬起手,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摩挲了下。   “不用养十一,养我就够了。”   苏时意的脸又往深处埋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指腹下传递来的手感极为柔软,温度也有些热,殷延看不见,但是能猜到,她现在的耳朵应该红得要命。   他又轻勾了下唇,低声又问:“听见了么?”   半晌,房间里静谧无声,听不见回应了。   沙发上的苏时意半阖着眼,意识游离了大半,显然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到手腕传来一阵冰凉。   苏时意睁开迷离的眼,就看见视线里,男人低着头,侧脸轮廓深邃俊美,正认真地在她手腕上系着什么。   意识清醒了几分,等殷延松开手,她再垂眸一看,就看见一条粉钻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她的手腕白皙,粉钻的光泽又澄净至极,客厅的暖光洒下,让钻石折射出闪耀细碎的光芒,氛围柔和又梦幻,看着便知价格不菲。   饶是苏时意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也被这条手链美得心颤了一下。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向他问:“这是什么?”   “礼物。”   恭贺她今天拿奖的礼物。   男人,还挺有心的。   有被貌美手链取悦到,苏时意翘了翘唇角,忍不住又举起手腕,翻来覆去地欣赏了几遍。   灯光下,女人红唇翘着,一双细长上挑的眼像小狐狸似的眯起,看起来相当愉悦满足。   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沙发上踉跄起身,到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   “这个,送你的。”   上次去找他的时候,没送出去的领带夹,放在抽屉里到现在都落灰了。   殷延垂下眼,接过盒子,就看见一枚烟灰色的领带夹静静躺在里面。   他的长睫垂着,灯光下遮盖出一片细密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苏时意忽地抬手,挡住他的眼睛。   迷蒙的视线慢慢从他的鼻梁线条,滑落到唇上,每一寸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遮挡住眼睛的他,莫名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苏时意努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暖黄的灯光镀在男人的轮廓,将原本冷硬的线条映衬得越发柔和。   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下意识出声喃喃:“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掌心下,苏时意感觉到,他的长睫颤了颤。   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殷延抓住。   还是保持着眼睛被她遮住的姿势,他突然俯身压下来,低头吻上她的唇。   一切来得有些突然,可那又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不似会在殷延身上出现的温柔,让人忍不住心悸。   苏时意看不见他漆黑的眼眸,只能感受到从他的动作里感受此刻压抑着的情愫,湿热的唇舌一点点勾勒出她的唇线,慢慢亲吻着她,却又再衬她不备之时,不由分说地探进齿关,将为数不多的氧气残忍掠夺。   唇齿交缠之间,呼吸顷刻之间乱了,情愫暗涌使得四肢渐渐泛起一阵酥麻,心跳乱了拍,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男人身上的沉香气清淡好闻,充满了蛊惑气息,让人止不住向下沉沦。   冰封的心像是被暖流涌入,一寸寸融化瓦解。   有阵子没和他接吻,苏时意有点抵不住,下意识想逃,却被他扣住后脑勺,更深地吻下来。   她的手无力地往下垂,触碰到他衬衫上冰凉的纽扣,心尖都跟着颤了下。   许久,殷延终于放过她。   他暂时离开她的唇,低哑着嗓音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缺氧还没缓过来,苏时意的意识都在漂浮着,根本无法思考,脑子是晕的,心跳是快的,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她喘着气,下意识摇头:“没......”   话还没等说完,就再度被他的唇封缄。   殷延忽地抬手,掌心覆上她的眼睛,和她刚刚的动作一模一样。   视觉骤然被剥夺,微弱的暖光透过他指间的缝隙流泻进来。   还没机会进入肺部的氧气再次被无情剥离,男人的滚烫炙热的气息充盈感官,一个轻微的动作便能轻易引起山洪涌动,血液流动不断加速涌上头顶,喘息也变得困难。   只能听见他低喘的气息,一下下敲击着脆弱的耳膜。   殷延的嗓音低沉喑哑:“再想。” 第50章第50章   苏时意被他亲吻得几乎要上不来气,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胸膛,才终于被他放开。   下一刻,她就又被他打横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   沾上枕头,苏时意的困意顿时更深,嘴里说的话也含糊不清:“想不起来....”   殷延也没指望她能记起来。   毕竟清醒的时候都不记得了。   他俯下身,唇落在她眼尾的那颗红痣上。   这样温柔的动作,他几乎从未在人前表露过。   卧室里灯光朦胧,男人的嗓音在房间里轻轻响起。   “睡吧。”   -   次日一早,苏时意醒来时,殷延已经走了,桌上还给她留了早餐。   她锤了锤昏沉沉的脑袋,第一个蹦出来的画面,就是昨晚不可言说的那一幕。   除了他带来的强烈身体记忆之外,苏时意完全不记得昨晚自己说过什么,意识一整个断片。   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竟然那么容易就缴械投降了。   苏时意一直觉得,殷延总是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可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她又始终想不通。   她长叹一口气,刚抬手,注意力就被手腕上的手链吸引了去。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投射进来,粉钻顿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怎么看都很美。   算了,看在手链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   苏时意洗了个澡,把早上殷延买来的早餐吃了,然后又大发慈悲地把某人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画了个妆就去了公司。   拾遗香水原本的办公楼被她卖掉了,目前拾遗香水的大半老员工都在苏氏集团的办公楼里工作。苏时意最近还计划着在临城买下一块新地,建一个属于拾遗香水的独立调香实验室。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新招来的助理探出头来:“苏总,外面会客室,有位先生找您。”   苏时意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隔壁的会客室。   刚走进去,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俊逸男人。   苏时意愣了下,没想到殷子墨会过来。   “子墨?”   自从上次之后,苏时意就一直没见到殷子墨。   这段时间殷家风波不断,殷子墨整个人看着消瘦了一些,清俊的面容却依然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眼眸依然澄澈。   殷子墨站起身,眼眸微微弯起,染着些笑意。   “一会儿有空吗,时意,我们聊聊吧。”   -   两人没走远,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   苏时意搅了搅咖啡杯,率先开口问:“伯母的身体好些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   殷子墨笑了笑,“倒是我爸,最近情绪波动很大,血压忽高忽低的。”   苏时意顿了下,语气歉疚:“抱歉,子墨。”   “和你没关系,时意,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殷子墨苦笑了下,缓缓道:“我哥的心本来就不在殷家。我们所有人都亏欠了他很多,怎么也还不清。所以哪怕他现在做出离开殷家的选择,我们也没有资格阻拦。”   从来就不是殷延欠他们什么,反而是他欠了殷延太多。   听见他这样说,苏时意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静默片刻,殷子墨忽地道:“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苏时意顿了下,有点没听懂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我哥的眼睛也不会受伤。”   苏时意顿时怔住:“你说什么?”   -   半个小时后。   殷子墨前脚刚离开,苏时意也走出咖啡厅门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殷延的电话。   她回过神,接起电话前深吸了一口气。   “喂...殷延....”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混合着微弱的电流声传过来。   “我在路边,抬头。”   苏时意顺着他的话一抬头,果然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忙不迭快步走过去。   也不知道殷延在这等了多久,刚刚看没看见刚才殷子墨出来.....   完了,他们刚才坐的好像是窗边。   苏时意目光心虚地瞥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殷延神色淡淡:“你助理说的。” 第51章第51章   和医生约定的面诊时间定在十月底,还有将近两周的时间。   苏时意提前补办好了飞美国的签证,打算到时候陪殷延一起去面诊。   而且她还有计划,年底就把拾遗香水的业务往海外发展,进军国外市场。   临行之前,临城那块地皮的竞拍会也要开始了。   那块地皮位处临城的热门地带,竞标的公司不少,殷延的RY资本也是竞标公司之一。   但只要殷延不出手,以苏时意现在的实力和地气,拿下这块地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殷延前几天还让人给她账上打了两千万。   这还算是苏时意第一次在商场上和殷延做对手,从他手里抢东西。   不得不说,挺刺激的。   这天下午,苏时意准时到达竞拍会场,竞拍会还没开始,四周环境有些嘈杂。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殷延打来的。   他上来就问:“钱够用吗?”   苏时意轻哼一声,红唇勾起:“给对手转钱,殷总怎么想的?”   他在那边似乎刚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里,她听见一声关门声响起,紧接着,男人低沉冷淡的嗓音传过来。   “我的不就是你的?”   虽然很俗,苏时意承认自己还是被他这句话取悦到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了翘。   没等她说话,殷延又问:“一会儿结束之后过来?”   “干嘛?”   他顿了顿,才低声说:“想看看你。”   周围的声音乱糟糟的,男人低沉的声线混合着电流声轻轻传进耳膜,苏时意心口都跟着重重跳了一下。   直到挂了电话,那阵心跳加速仍然没缓过来。   今天只有许恒瑞来代表RY资本参加竞拍,殷延并没有亲自过来。   没了殷延那边竞争,竞拍相当于只是走个过场。   最后这块地毫不意外地被苏时意以一千三百万的价格拿下。   随着一锤定音,竞拍会结束,苏时意和小七一起心满意足地离开,刚一出门口,就看见许恒瑞在车旁等着。   她这才想起刚才殷延说的。   想看看她。   其实她也很想见他。   苏时意收敛起思绪,抬脚朝许恒瑞走过去,露出一个笑容:“许助理。”   许恒瑞也朝她微笑着打招呼:“苏小姐,殷总让我接您一起去公司。”   苏时意点点头,转头对小七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过去一趟。”   小七立刻领会:“好嘞时意姐!”   -   殷延在北城市中心,也就是原来离殷氏总部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座办公楼,高耸入云。   苏时意被许恒瑞带着走进一楼大堂,员工们步履匆匆,却都被吸引过去视线。   女人踩着一双高跟鞋,束腰的红裙,极为亮眼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露出来的双腿纤细笔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少见的气质来。   拾遗香水风头正盛,北城到处都是拾遗香水的广告,前台小姐今天喷的也是拾遗的悦纳系列,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了苏时意。   几个前台视线追随着苏时意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放心大胆地聊了起来。   “那个是不是就是拾遗香水的创始人啊?听说好像还是咱们殷总的前女友.....”   “真人好漂亮啊我的天,比采访里还好看一万倍!”   有人好奇问:“既然是前女友,那为什么还来公司找殷总?”   “难道是复合了?”   很快就有人找到证据:“等等,咱们公司竞标好像输了,最后中标的是拾遗香水!”   一个员工了然地啧啧两声:“害,这还看不懂嘛,必定是总裁给未来总裁夫人放水了呗~”   “可咱们殷总也不像是为色所迷的人啊.....”   “你不懂,那叫闷骚。”   -   办公室里,苏时意刚一进去,许恒瑞就非常利落地把门关严出去了。   她一抬眼,就看见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那办公,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挽了上去,手臂线条紧实利落,银质手表戴在劲瘦的手腕上,折射出金属的冰冷光泽。   他好像在开视频会议,苏时意进来时,他连眼也没抬,注意力全在面前的电脑上,神情专注冷淡,薄唇轻启时,说的好像是西班牙语。   男人在专注工作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异常的魅力,勾得人心痒。   苏时意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坐殷延的车,他在后排打电话,也是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禁欲脸。   但她莫名其妙就觉得,殷延这样挺带劲的。   苏时意没打扰他工作,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他结束。   终于,听见他那边似乎是结束了,殷延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着,大概是在发邮件。   苏时意用手撑着脸,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他办公桌旁边,随口找了个话题。   “临城那块地你真不要了?”   男人手下的动作不停,目光仍然注视着电脑屏幕,语气轻描淡写:“你喜欢就拿着。”   苏时意见他的注意力还是都在工作上,心里顿时一阵不乐意。   男人,刚才还说什么想看看她,骗她来了,又把她晾在这儿。   苏时意不满地撇撇嘴,故意说:“你继续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没想到殷延的动作更快。   他的手从电脑上离开,手臂一勾,苏时意高跟鞋一个没踩稳,就跌坐在了他的大腿根上。   她刚一低呼出声,就听见殷延慢条斯理地说:“小声点,外面能听到。”   苏时意的脸顿时涨红:“你...”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故作镇定道:“你干嘛,刚才工作不是挺专心的吗?”   她语气里的不满相当明显,殷延的唇角轻勾了下,语气淡淡的。   “你没来之前更专心。”   苏时意的耳根又是一热,大白天的坐在他腿上,还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先让我起来....”   殷延扣着她腰的手臂一点力气没松,嗓音漫不经心:“又没人进来,怕什么。”   是哦,他办公室也没人敢随便进。   苏时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坦然地靠坐在他怀里。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沉洌好闻,用的是她前几天新做的一款男香,乌木雪松,像雪山峭壁上生长的一株雪莲,泛着些生人勿近的冷意。   她随手拿起一份电脑旁边的文件,看了两眼,眼睛忽然亮了亮。   她转头,指尖勾上他的领带,荡悠了两下,嗓音又娇又软的,一看就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给我介绍两个呗。”   他今天带的是她送他的那个领带夹,烟灰色的,他今天的领带也是同色系,很清冷的高级感。   闻言,殷延喉结微滚,手臂圈着她的姿势不变,骨节分明的长指继续敲击着键盘,任由她将自己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弄出褶皱。   “感兴趣?”   苏时意耸耸肩,坦然点头:“嗯,反正钱放着也是放着,拿出来投资,也算是帮助别人完成梦想了,不投那么多,投资策略稳一点,还能赚点零花钱。”   殷延没做思考,嗯了声:“明天我让许恒瑞把项目发给你,回去你自己挑。”   小事而已,她想玩投资,他扔几个项目给她玩玩也无妨。   赚了都算她的,亏了他担着。   何况,苏时意在投资方面有天赋和头脑,从一开始殷延就清楚。   她想涉足他擅长的领域,他当然不会阻止。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殷延挑了下眉,又问:“钱够用吗?”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她这句话。   苏时意现在根本不缺钱花,更何况他前两天刚给她打了两千万。   虽然她不缺,但和他主动问出来,感觉还是不同的。   而且她发现,殷延哄人的方式还是很直接的。   送礼物,给钱,简单又粗暴。   此时此刻,他的手臂还圈在她的腰上,温度从紧贴着的部位慢慢递过来,窝在他怀里,那种奇异升起的安全感和熨贴,让她的心口也微微有些发烫。   他还一脸正经地坐在这,怀里抱着她也不影响处理工作,领带被她刚才勾得一团糟,侧脸线条深邃分明,好像哪个角度看都很好看。   喜欢他,好喜欢他。   遵循着心里难以抑制的那阵冲动,苏时意扬起脸,想亲他一下,结果高度不够,一不小心亲到了他的喉结上。   柔软温热的触感突然袭击敏感部位,她感觉到殷延浑身都僵了下,眸色紧跟着暗下来。   他身上的肌肉本来就硬邦邦的,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苏时意的错觉,怎么感觉他身上更硬了...   刚才办公室里还温馨的气氛顷刻之间有些变了味,暧昧的气息隐隐在空气中浮动着。   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苏时意立马从他身上弹了起来,轻咳一声慌乱说:“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下一刻,她就被男人欺身压在了办公桌上。   苏时意倒吸一口气,手臂还勾着他的脖颈,声线紧张得发颤。   “干..干嘛呀。”   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他不至于在办公室里发情吧。   殷延垂着眼,目光幽暗地盯着她。   “你呢,想干什么。”   她眼睫颤了颤,小声说:“这不是喜欢你才亲一下吗.....”   话没说完,她的下巴就被用力扣住,男人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极为强势地攻城略地。   他有些用力地吸吮她的唇舌,侵略进她的领地里,势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气息和标记。   苏时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从刚才她坐在他怀里开始,他就一直在忍着。   他不是在办公室里有多严肃正经,只是太能克制,太能忍。   刚才她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像是点燃了最后那根引线,把他极力克制的情绪瞬间引爆。   他一只手的掌心掐着她颈后,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压。   被他碰触过的整片肌肤都不受控制地麻了,像过了电一样,那阵电流迅速朝着四肢蔓延开来。   他微微撤出一些,亲吻她的唇角,压着嗓音问:“喜欢钱,还是喜欢人。”   什么鬼问题。   她就不能又喜欢他的人又喜欢他的钱吗?   苏时意被他吻得一阵阵缺氧发晕,无力地攥紧他胸口的衬衫,脖颈微微扬起。   算了,怎么感觉今天他得不到一个答案,就不打算放她出办公室的门了。   万一真有人闯进来看见这幅画面....   稍微一想象,苏时意的浑身都绷紧了,感觉到裙摆好像被往上掀起了一点,凉意瞬间沾染上来。   她无可奈何地喘着气,指尖将身下的文件攥出褶皱来,只能说出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喜..喜欢你。”   身下的文件散乱一片,还有几张滑落到了地上,桌面一片狼藉。   她的裙摆在黑色办公桌上铺散开来,像一朵绽开的玫瑰花。   殷延低垂着眼,长睫盖住他眼底晦暗的神色,喉结的线条有些凌厉。   等她喘好一口气,他的唇便再度追了过去,嗓音发哑。   “乖。”   -   苏时意从办公室里出来时,毫不意外地迎了一路的注目礼。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刚才进去时完好的唇妆此刻看起来依然光亮,显然是刚刚补过的。   总裁办外面的办公区,一个秘书快步走回来,召集周围的同事压低声音。   “我刚才透过门缝偷看了一眼,满地的文件,太激烈了吧.....”   “大白天的,还是在办公室里....刚才未来总裁夫人进去呆了多久?有没有人计时?”   “不至于吧,咱们殷总不能光天化日在办公室里就...何况这也太快了。”   “你年终奖没了。”   -   殷延是下午的飞机去美国,美国总部有项目临时需要过去处理,左右月底的面诊也要过去,他便提前出发了。   苏时意还要晚几天才能动身,送他去了机场之后,她就自己开车去他家里,轻车熟路地把十一接了回来。   十一俨然已经把苏时意家里当成了第二个家,一进门就欢腾得不行。   养狗的东西苏时意家里早就配备得很齐全,她刚整理好房间,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最近苏时意一直在准备起诉白熙当年盗窃配方的事,只是年代久远,很多提交的证据都需要慢慢核实,走法律途径的效率有些慢,但只要有胜诉的可能,苏时意就不会放弃。   舆论上白熙已经付出了代价,在法律上,她犯过的错也必须要承担后果。   昨天,苏时意已经把起诉书提交给了法院。   眼下这通电话,正是白熙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白熙苍老疲惫的声音便从对面传过来。   “苏时意,你成功了。”   苏时意冷冷挑眉,“白熙,我们法庭上见吧,私下里,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白熙僵硬地顿了下,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在我这里,你是成功了。可在殷延那里,你真的觉得你自己赢了吗?”   话音落下,苏时意的眸色一滞,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电话里陷入沉默,白熙轻笑了声,不急不缓地道:“你应该知道,阿延养了一只狗吧。那只狗陪了他很多年。但你一定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养。”   “那时候他刚出国不久,来到白家,和我们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养那只狗。”   苏时意呼吸一停,紧接着又听见白熙说:“他养十一,是因为一个女孩。殷延他其实根本不喜欢狗,之前甚至还会过敏。但是因为一个女孩曾经对他说过什么,他才一直养十一到了现在。”   “他不是个会轻易动情的人,但却最长情。他在美国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女孩,不会轻易说忘记就忘记的。他以前的书房里,藏了很多和那个女孩有关的东西,不让任何人碰。”   白熙的语气颇为愉悦和得意,仿佛只要看到苏时意稍微不顺心一点,她就能找到些许安慰。   “殷延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但很可惜,那个人不是你。”   -   夕阳斜下,太阳像是熟透了的鸭蛋黄挂在天边,余晖照射进屋内,十一正乖乖趴在地板上,等着苏时意投喂。   十一满身柔软的金毛在橙色的光下反射出锃亮的光,看着暖洋洋的。   苏时意蹲在地上,给十一面前的盆装上狗粮。   她眼角眉梢里都透着一阵烦躁,抬手rua了几下十一的毛,凶巴巴地开口。   “说,你妈是谁?”   ......   女人的怨气相当可怕,虽然十一听不懂,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后躲,汪了一声,乌黑的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她,一脸的无辜。   一人一狗对视几秒,空气陷入尴尬的沉默。   很快,苏时意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蠢,叹了口气。   “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个一两段前尘往事的。   他有个初恋当然再正常不过,她也没必要太过在意,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想得通这个道理,不代表就能忍得住不生气不在意。   “你说你爸是不是混蛋,把你丢给我,自己跑去出差?”   说什么来什么,苏时意这边刚一骂完,电话立刻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还跳跃着殷延的号码。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没立刻接起,等着手机响了三四声之后,她才慢吞吞地接起来。   “怎么才接电话?”   苏时意撇撇嘴,“刚才没听到。”   殷延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转而又问:“吃饭了吗?”   苏时意抿紧唇,语气里都透着一股怨气:“还没,正给你儿子喂饭呢。”   殷延听出她语气里的闷闷不乐,嗓音缓和几分,低声问她:“怎么不高兴了?”   然而这点温柔缓和完全不足以消除苏时意此刻的怨气。   于是她硬邦邦地否认:“没有。”   他的嗓音些许无奈,“后天我让人给你安排飞机,你坐我的私飞过来。”   “我还让人给十一买了新狗粮,他最近消化不好,吃完可能需要喂一点益生菌,一会儿许恒瑞会买好送过去....”   “不用了。”   苏时意骤然出声打断他,简直忍无可忍。   十一十一,他到底是有多惦记十一。   苏时意忽然又想起之前她问殷延,十一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日期。   现在想想,不会是他初恋的生日吧?   她深吸一口气,从齿关里挤出一句:“你一会儿就让许助理把十一接走。”   他和初恋的狗,她不养了! 第52章第52章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大概殷延实在不理解她突然的态度转变因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顿了顿,他才缓和着语气问她:“十一闹你了?”   她舔了舔唇,觉得背锅的十一有些无辜,于是说:“没有。”   苏时意坚持闷声不响,殷延沉吟片刻,却也只能无奈开口:“北城的事如果处理好了的话,就早点过来。”   她的指尖缠绕上自己的发尾,闷声问:“做什么?”   殷延却避而不答,低沉冷淡的嗓音难得染上些笑意。   “来了就知道了。”   -   挂掉电话之后,苏时意靠在沙发上,被刚刚挂电话之前殷延说的最后一句话勾得心痒痒,可一看到面前趴着的十一,心情又不受控制地有些低落。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跟他置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是心眼有多小,还要计较这些。   但只要想到,她的心口就一阵阵发涩发堵。   没错,是很嫉妒。   苏时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打开微信和闻凝讲这件事,没注意十一在茶几旁翻来翻去。   她早上随手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回化妆台的首饰盒还放在上面,很快,十一伸出爪子,哗啦一声。   一声巨响把苏时意的思绪骤然拉回:“十一!不许乱动!”   首饰盒被顷刻之间全部打翻在地上,手链项链散落一地。   还好不是卧室里的香水,苏时意这才松了口气,只好无奈蹲下身,开始整理十一刚刚扑乱的东西。   有一条手链她打算过几天去美国时换着带,就随手留在了茶几上,打算一会儿收拾包的时候直接装进去。   而苏时意却没注意到,之前她放在盒子里的那枚钻石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手链缠绕在了一起。   那抹小小的亮色就这样被她没有察觉地一同装进包里。   -   “殷总的初恋?”   闻凝刚一听完苏时意发来的语音,下意识转身戳了下旁边的司宴:“喂,别装死,殷总初恋谁啊?”   司宴抓了抓头发,一脸无奈:“我上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老妈子.....”   闻凝才不相信,细眉一拧:“你少骗人,你肯定知道。”   司宴无可奈何地放下手里的酒杯:“我知道的真不多,当时在美国的时候,就听说殷延好像一直在找人。”   “找人?”   司宴的语气吊儿郎当:“当时他出事的时候,听说是被人送到警察局的。殷延因为眼睛治疗的事治疗了整整一年多才恢复视力出院,刚好了一点就疯了一样地找人。只是好像一直没找到什么消息。”   说到这,司宴顿了下,抬了抬眉梢:“其实我一开始就能感觉到,殷延对苏小姐和别人挺不一样的。”   闻凝眼睛亮了,追问他:“什么意思?”   司宴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但笑不语。   他和殷延认识了将近十年时间。   殷延这人,骨子比外表更冷,甚至冷漠到了一种事不关己的程度,对于周围大多数人或事,他甚至都懒得给予任何目光或关注。   他鲜少接受来自这个世界的爱意,自然也没理由回馈任何。   而那次球场上,是司宴第一次见到出现在殷延身边的苏时意。   大概连殷延自己都不曾察觉,从那时候开始,他的余光里已经藏进了一个人的身影,不再像是司宴曾经认识的那个殷延。   说得直接点就是。   从一开始,殷延望着苏时意的目光,并不清白。   殷延看人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敏锐,他大概知道,苏时意柔弱的外表下,藏着多少的野心与潜力。   他早就看出,苏时意接近他的初心,是想利用他做跳板。   并且,他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如果他一开始对她表现出的所有冷漠与抗拒,都是为了勾引猎物更主动地,更心甘情愿地踏进他的陷阱呢?   这个男人的心思究竟有多深,连认识了快十年的司宴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司宴心里感慨,嘴上终于慢悠悠开口:“而且,我猜殷延其实很早就知道了。”   闻凝愣住,反应了好几秒钟,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张了张唇,难以置信地问:“很早是多早?”   “最开始苏小姐接近他的时候。”   -   “初恋”的事如鲠在喉,让苏时意直接拒绝了殷延准备的私人飞机,第二天自己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直飞美国。   头等舱座椅舒适,飞机十几个小时,苏时意便打算一觉睡过去,强迫自己别再控制不住地纠结初不初恋的事。   她轻叹一口气,想在包里翻一个蒸汽眼罩出来带,手伸进去包里一摸,却忽然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将那样东西掏出来。   掌心摊开一看,是那颗钻石纽扣。   应该是因为下午十一把柜子上的弄撒了,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盒子里掉出来,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顺手就一起放进了包里。   飞机座位顶部的一束暗光打下来,让那枚被擦拭得光洁的纽扣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苏时意的指尖微微摩挲过纽扣表面,心念微动。   只是那时候还太小了,她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就像是流星划过天空,非常短暂的一瞬,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乃至到现在,即便让苏时意努力回想,她也难以搜寻到太多记忆。   唯一留下的痕迹,大概就是她手里这样东西。   苏时意微微垂下眼,最后将那枚纽扣妥善地放回包的夹层里。   她拉上眼罩,调低了座椅靠背,困意便阵阵袭来。   这一觉,苏时意睡得很沉。   整个梦境像是零散的碎片拼凑而来的,时断时续。   大概是因为那颗钻石纽扣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她的包里,勾起了苏时意尘封已久的回忆,让她又梦见了小时候的那个人。   这一场梦,让苏时意想起了很多儿时被遗忘了的细节。   那时候的苏时意刚被亲戚送到福利院里,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小乞丐,福利院后那片荒废已久的水库,是身体里那个孤独灵魂的栖息地。   可那天,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入侵者。   她又回到了那片隐秘的水库里,看见那块巨石旁躺着的,不知生死的那个男孩。   他的眼睛上依旧蒙着白布,面容在一团云雾里朦胧不清,始终看不真切。   那年是深秋,梦里的风也一样萧瑟。   她一个人努力带着笑脸,在这个城市中踽踽独行时,忽然发现了一个似乎比她还要可怜的人。   于是,两个孩子在钢筋水泥的冰冷城市里,一步一步地走。   他在商场门口举办的速算活动上,轻松就赢得了一等奖,看得苏时意目瞪口呆。   那也是她第一次对同龄人产生出一种崇拜感。   梦里,他站在楼宇的缝隙之中,斜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眼前的白布上,露出的半张脸的线条精致漂亮。   苏时意想,她得把这个小瞎子平安地送到警察局去。   不然这么聪明的脑子,多可惜呀。   她兴致勃勃地问他:“喂,你这么厉害,以后应该能赚很多钱吧?”   他的表情很淡,一副少年老成的气息,说出来的话也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那时候的苏时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钱怎么会容易得到呢?   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为什么孟锦书会差点被医院赶出病房,为什么她会被亲戚避而远之,送到福利院里,为什么她拿不出医药费。   苏时意小时候的愿望有很多,都很幼稚,而且大多数都能依靠着金钱完成。   比如那个时候孟锦书不让她吃冰淇淋,她就想每天都能吃到一盒草莓冰淇淋。   小时候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养狗,她就很想养一只狗,最好是一只大狗,这样就能在他们家守门,省得总有喝醉了的男人半夜来敲他们家的门。   她还说想要一个庄园,里面种满了各种珍稀花草,时刻都能采来新鲜的材料调香。   .......   等等。   像是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苏时意的瞳孔陡然收缩。   那个猜测细想起来太过不切实际,太过巧合,以至于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就在这时,手机一阵阵剧烈震动起来,像是试图帮她印证着某种猜想。   连续几条微信,都是闻凝发来的。   闻凝根本顾不上打字,直接发来了大段大段的语音。   “听我哥他们说,当时殷总是自己从绑架犯手里逃出来的,是有人把他救了,送到了警察局。当时殷总的眼睛伤得很严重,失明了有一年多的时间才治好,治好了之后色盲才成了后遗症的,好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找一个人。至于后来殷总去了美国,就再也没跟哪个女人走得近过了....”   说到最后,闻凝大胆猜测道:“所以你说的那个什么初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小时候救了他的那个人?” 第53章正文完   夜里,飞机准时降落机场,淅沥小雨簌簌落下,层层冲刷洗礼过透明的玻璃窗。   是许恒瑞开车来机场接的苏时意。   “苏小姐,殷总临时有一场紧急会议,让我先送您回去。”   苏时意盯着窗外的雨幕,终于回过神:“好。”   她的心都是乱的,各种念头充盈在脑海里,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殷延。   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   怎么就会是他呢?   脑中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地闪过,车内一片安静,苏时意在后排忽然出声。   “许助理,之前我找到李欣慧的事,和殷延有关系吗?”   许恒瑞正开着车,没想到苏时意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一时间卡了壳。   车内短暂沉默的那几秒,苏时意就知道了答案。   是他,都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恒瑞连忙答:“殷总应该很快了。”   -   殷延的家在一栋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楼层很高,装修风格和他在北城的时候所差无几。   应该是他很多年前就住在了这里。   苏时意换了鞋,在客厅里看了一圈。   房子里有很多十一的东西,墙上还挂着十一每年过生日拍的照片,大概是整栋房子里唯一的色彩。   她当时以为,那个小男孩就是瞎子。   而殷延只是无法区分颜色,所以她从没过多联想过。   而且,在苏时意的潜意识里,她一直都觉得,她和殷延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白熙,他们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苏时意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原来相遇得这样早。   原来,早在她尚未成熟时,他们的命运里就早就埋下了这样的羁绊。   像是某种奇异的直觉,苏时意走进他的书房。   书架摆放的井然有序,偌大的书桌上空空荡荡,下面还有两个抽屉。   她鬼使神差地拉开一个抽屉,就看见抽屉里,放着一个黑色笔记本。   苏时意指尖发颤,拿起那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被剪裁过后的北城地图,是专为盲人设计的,摸上去凹凸不平。大概是因为被人摩挲过了太多遍,上面的字迹隐隐都有些被磨平了。   能感受得到,他辨认得很辛苦,很艰难。   笔记本的第二页,密密麻麻地画出了无数条他们可能走过的路线,以警察局为终点,倒推着寻找有可能的起点。   不知道他曾经多少次试图找到相遇的那个地方。   多少次试图找到她。   难怪。   猛然间,苏时意忽然又想起,那次在福利院的水库外,殷延就站在那里。   他转过头看她的那一眼里,很深很沉。   她那时尚且读不懂的情绪,此刻终于破开云雾,清晰明了。   十一,她遇到殷延的那天,是深秋。   好像...就是十一月。   所以他养十一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们短暂在一起相处的那天里,她随口说过的那个愿望。   她小时候不曾完成的心愿,他在还未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替她完成。   而且,早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她了。   在她和殷家与白熙之间,他从未犹疑过。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两行新的字迹,苍劲有力。   -她不记得我了。   -我会让她永远记住我。   泪水骤然从眼角滑落,砸落在那行字迹上。   -   苏时意已经彻底坐不住了,她站起身,遵从着那阵冲动下楼,想要去找殷延。   她等不及了,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问他,好多事想要和他确认。   就在苏时意打开门,准备去找殷延时,门外的电梯门就发出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男人颀长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看见苏时意出来,殷延的神情也愣了一下。   “怎么出来了?”   “殷延.....”   苏时意怔怔地看着他,面前的面容与记忆中那模糊的半张脸慢慢重叠。   是了,就是他啊。   她以前甚至还想过,她总觉得看殷延这么眼熟,会不会是因为殷子墨的缘故。   原来不是的。   她曾经见过的那个人,就是殷延。   她好笨,居然这么久都没认出他。   苏时意的声音透着哽咽,慢慢看着他出声:“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醉酒之后无数次问过的话,这次却是用肯定的语气问出来的。   殷延的视线下移,就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他的喉结轻滚了下,眸色晦暗不清。   空气里静默半晌后,终于,殷延开了口。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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