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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宠/作者:逦逦』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林窈窕勾引了那个冷寂的少年，她睡了也玩弄过他后，清醒脱身，一个电话就把他甩了。再次重逢，那天黄昏晚霞似火，靳明琛堵在门口，他已褪去少年稚气，冷白皮、态度疏离，完全专属成人的荷尔蒙攻势与占有欲。他湛黑的眼底映满她的样子，“怎么，又想跑？”婚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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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章
　　深秋的天空很蓝，从窗口照进阳光，落在人体工学的椅子上，覆在她颤动的睫毛。
　　银杏的叶子应该是在外面时就挂在她的发间。
　　他背对着窗，单手托着她的后脑吻住她，呼吸交错，金黄色的叶子在椅子的晃动中滑落到两人的鼻尖缝隙。
　　他另只手在禁锢着腰，腾不出手，便张唇咬住那片银杏叶随意松口。
　　叶片落地。
　　接下来的一切继续热烈，朦胧，又真实。
　　七情六欲，总是磨得人脸红心跳……
　　心跳中，闹钟的声音响起：
　　“铃——”
　　林窈窕倏然醒来，她在睁开眼的瞬间，才意识到又梦到他了。
　　太久没碰男人，身体饥.渴也全靠和他在春.梦里解决。
　　林窈窕长呼口气，掀开薄被，只穿了睡裙的身体露在流动的空气中，缓解潮热的体温。
　　这场梦，曾经真实发生过。
　　在她的十八岁。
　　是和靳明琛，靳孟岩的儿子。
　　当初，她为了报仇，勾引了靳孟岩的儿子，那个干净真挚的少年。
　　本想着等生日所有人在场时，当着靳孟岩把他儿子狠狠甩掉。
　　偏偏天不从人愿，在生日的前几天，靳孟岩没来得及听到她谋划许久的报复，却出意外去世。
　　人死了，仇恨与执念便皆成空。
　　所以，在十九岁生日的当天，林窈窕抛掉熟悉的一切，连学校也不例外，没有与任何人告别，直接离开了北港城。
　　她离开后，过得浑浑噩噩。
　　就是缺钱了正好瞥到会所的招聘广告，当服务生，负责每个包厢的客人点酒水之类。
　　会所里有不少小野模，陪酒之后跟客人出去吃宵夜，吃完之后做什么，做到哪种程度，便全是成年人之间的自由了。
　　林窈窕因为长相明艳，身材又好，面试的时候被会所经理石天磊暗示要不要伪造个模特的身份。
　　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就笑了，眼尾显出自带的媚意，更有生冷的抗拒：“石经理，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来应聘服务生，不赚那种大钱。”
　　最后石天磊惋惜，留她做包厢服务生了。
　　其实，做野模这件事，也并不是完全没希望。
　　在这种风月场，渐渐被同化的女孩子太多了，从一开始拒绝到后来不断突破底线，他没少见。
　　他期盼着，没准哪天林窈窕也能开窍。
　　蓝海会所，是这所城市出了名的销金窟。
　　这座会所招待的客人非富即贵，会员制，大佬们的天堂。
　　会所不同于别的单位，它在白天关门休息，夜里才是笙歌欢笑的经营时间。
　　林窈窕作为服务生，随着会所规矩来，夜晚七点上班，黎明四点下班。
　　她负责的包厢有客人时就招待，轮不到的时候，林窈窕就在走廊的长沙发无聊抽烟。
　　风姿绰约的样子，也被不少路过的客人看上。
　　但她都会笑笑，指了指自己黑色正装外的铭牌：“抱歉，我就是一个服务生，不陪酒。”
　　好在会所里不缺陪酒的火辣模特，即便有客人看上她，也不至于饥渴到强迫她的地步，只是有些遗憾的多瞧她两眼。
　　毕竟，有面儿有身份，模特儿一抓一大把，为难个服务生就很没品。
　　日子一天天这么过，卡里的余额渐渐从四位数，积累到五位数。
　　从春到冬，两个来回后，林窈窕也变成这间会所的老牌服务生，服务的包厢也越来越高级，这也就意味着客人越来越有钱。
　　林窈窕一直觉得下半辈子就这么过太无趣。
　　她大概算了算买所房子和养老需要的钱，计划再熬夜卖几年酒水，就去母亲生前最爱的南方地区买间小房子，养养花看看海，顺便也体验一把海子的浪漫，这样过完此生就挺安逸。
　　“窈窕快来，黄总又来捧你的场了。”
　　经理石天磊领着VIP客人过来时，林窈窕正低头，手指按着手机玩消消乐，听到招呼，随即就把手机黑屏塞回工装口袋。
　　她推开包厢的门，双手相交于小腹之上，下颌微收，面带亲和，标准的服务生典范：“黄总，您今天喝多少？”
　　她天生白，又瘦的匀称，巴掌大的脸明艳动人，一头乌发盘在脑后，穿着黑色显腰的工装，恭顺微笑的样子对比不远处那群媚俗的野模，显得清纯又脱俗，让人一扫浑浊，心情愉悦。
　　有人偏爱这口。
　　黄总就是这种。
第2章第2章
　　不想被注意到，就要安静得像不存在。
　　林窈窕拉了拉旁边的苏冉，没再开玩笑，而是神色认真地将手指放到唇前做出噤声的示意。
　　苏冉愣了愣，虽不解，但也会意，配合暂时消声闭嘴。
　　他们谈笑风生走着，权贵不可侵的姿态，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三四米的距离，林窈窕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发出半点声响。
　　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老天向来公平，偏要她偿还这份罪孽感深重的债。
　　所以才会在他经过对面时，即便她低着头，努力埋脸看着脚上的那双黑色高跟鞋头，也还是听见男人驻足后另几人的反应。
　　“靳董？”
　　“靳董？”
　　“怎么了？”
　　靳明琛停下了，那些人摸不清缘由，但她明白，他的停下与其余无关。
　　既然已经被发现，再装鸵鸟也于事无补。
　　她心慌到不行，急，且躁，甚至像是逃命立马转身。
　　“有事，先走了。”
　　林窈窕朝苏冉丢下一句，匆匆转身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关上安全门，又推着垃圾桶挡在门后。
　　所有行动，全出于本能。
　　楼梯间清清冷冷，回荡着她高跟鞋下楼的急促声音。
　　林窈窕快疯了，以前在学校百米赛跑她都没这么跑过，一只高跟鞋都掉了，双脚高高矮矮，也顾不得捡。
　　二楼到一楼并不算远。
　　终于到达底层的安全出口，林窈窕拉开门跑出去，因为鞋掉了一只，影响速度，她索性将另一只也脱掉。
　　身后的厚重安全门还在缓缓闭合，隔着缝隙与空荡的旋转楼梯，她听到了楼上垃圾桶倒下，以及安全门被推开的响动。
　　她犹如惊弓之鸟，丝毫不敢慢下来。
　　还好，在他下来追上之前，她快一步左拐右拐，近乎狼狈进了员工更衣室。
　　光着脚没法逃远，家门钥匙也还放在更衣室柜子里。
　　她气喘吁吁地把剩下的那只鞋子塞进柜子，拎出备用的运动鞋套上，连衣服也没换，抓起钥匙就走。
　　林窈窕没多停留，慌慌张张从蓝海会所不起眼的侧门出去。
　　毕竟，靳明琛能从VIP包厢出来，便是贵客，只要给的时间充足，想在会所里逮她，简直易如反掌。
　　蓝海这种娱乐场所一切向钱看，至于保护员工隐私的人情味，实在可笑，林窈窕从不抱有幻想。
　　出租房是间二层小阁楼，底下一大片蔷薇攀爬在栅栏，干净雅致的白色，点缀在黎明天色里。
　　往日，林窈窕会在经过时多看两眼。
　　今天，她兴致缺缺。
　　她上楼用钥匙开门，没按灯，借着窗外不太亮的光进了浴室，再出来，已是女人味颇足的吊带睡裙，长发湿漉漉，卸去妆的脸依然明艳。
　　手机关机了，就扔在桌边。
　　会所那边不知道怎么样，她知道靳明琛追到了安全通道，但后面望见没人，是把她当个屁放了，还是誓不罢休动用人脉关系找她，林窈窕垂眸，也有点拿不准。
　　欠人的，迟早要还。
　　欠钱最好说，情才是最难的，而到底要不要再次搬家，离开这里，这个问题她还没想好。
　　林窈窕惆怅慵懒趴在床上，尽管闭着眼睛，也没有丝毫睡意。
　　窗外的晨光渐渐出来，这地方偏僻清净，树多鸟也多，鸣叫时不时远远声传来，不大，却还是全部传进耳朵里。
　　以往这些根本不足影响。
　　但，今天因为靳明琛，她失眠了。
　　漫长的上午过去，下午半走神用平板电脑看了部电影，早午饭合一吃了点东西，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林窈窕才开机，没什么特殊消息。
　　她不放心，拨号给会所经理石天磊，打了个电话询问：“有客人找我吗？”
　　石天磊当她没睡醒，回：“什么客人？还没上班营业呢，哪来的客人。赶紧洗把脸，准时上班。”
　　还好，一切如常。
　　暂时不必考虑搬家离开的事了。
　　挂了电话，她长舒一口气，靠回床头，那口气松出去后，心里却忽然空落落的。
　　似乎靳明琛真把她当个屁给放了。
　　自己在隐隐期待什么？
　　真是欠虐。
　　林窈窕自嘲笑笑，不愿再多想，太累。
第3章第3章
　　这样的选法，除了林窈窕外，在场的人都觉得新鲜。
　　“这……灰姑娘选法，还挺有意思的。”
　　“对，靳董这想法好，就让灰姑娘陪吧。”
　　“没错没错。”
　　几个老董不约而同笑笑，集体赞同。
　　林窈窕听着这些人模人样的大财主，发出深含别意的笑声。
　　这种笑声在会所太常见，权贵男人的恶劣一面，在这里被展露无遗。
　　她早已司空见惯。
　　只是今天不同，靳明琛就在对面，她忽然很好奇，好奇曾经干净无害的少年会是什么表情。
　　此时此刻，好奇心胜过愧疚心。
　　林窈窕抬眼，悄然地去看他。
　　靳明琛靠在沙发，没说话，兀自从烟盒抽出支烟。
　　少年已经出落成了男人。
　　以前，他不抽烟的。
　　包厢为营造舒服私密感，灯光装的很暗，黑色的皮质沙发，实木的暗桌与茶几，风格就像融进夜里的世界。
　　他修长好看的手拿起打火机，按下燃起蓝白火光，侧头点了烟，目光轻淡瞥来，隔着半大的包厢与她视线准确相汇。
　　四目相对，远比想象中更头皮发麻。
　　靳明琛的目光很冷，几乎让人打颤。
　　林窈窕心跳停了一瞬后，有些承受不住，率先躲开他的目光。
　　可她脑袋清醒，已经下定主意，绝不承认这只鞋是自己的。
　　鞋子的尺码是大众码，很多女孩子都可以穿上。
　　只要不承认，那他想拿捏她的理由就空了。
　　包厢前排的一个模特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举了举手，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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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董，我鞋子很多，丢了哪只也清楚，能不能让我先试试……”
　　这里是有钱就能买到柔情似蜜的地方，在这陪酒工作的模特千娇百媚，全是自愿，谁都不清高，都是来赚钱的。
　　另个模特嗤笑一声：“凭什么你先试？这鞋子，我还看着像我的呢。”
　　身着各式名媛裙的女孩子们争得互不相让，虚假的姐妹情显露无疑。
　　在会所却也不敢太放肆，就逞口舌之快。
　　后排的服务生们则悠哉地事不关己，静静看争夺好戏。
　　林窈窕隐没在末尾，没再抬眼。
　　因为对面的靳明琛而心弦紧绷，控制着视线和表情。
　　女孩子们争抢越大声，静默的她就越能无声藏匿。
　　但靳明琛并没受到影响。
　　全部充当耳旁风，他看都没看，就直接无视掉了。
　　他的身骨清瘦料峭，指间夹着烟，眉里眼间不带什么情绪，整个人好似跟包厢的暗淡融为一体。
　　短暂的忍耐。
　　靳明琛起身，走过来，停在她面前，他黑漆漆的眼眸看了她两秒，试图窥探她的愧疚彷徨，可她偏偏低头安静，丝毫痕迹也没留给他。
　　这让他想起他父亲葬礼上，和哀悼痛哭的亲友们不同，她那天也是这样。
　　不哭、不悲，犹如局外人。
　　“你，去试试。”靳明琛摁灭手里的香烟说。
　　他指尖干干净净，手骨修长，整个动作下来，没沾半点烟灰。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就把这机会给了她。
　　包厢内嘈杂的吵闹没了，此刻全场寂静。
　　女孩们全都看过来，悄悄打量林窈窕。她平时并不张扬，偏美得肆意，就比如现在她身上明明没有花枝招展的打扮，穿着最平常的服务生工装，简单的盘发，唇上只涂了口红，依然能够吸引目光。
　　得到试穿鞋子的优先机会，在外人看来，她走了大运。而她心里明白，这是大霉运。
　　林窈窕不能装没听到这位大财主的吩咐，也不想得罪他，只能面含微笑，尽可能推脱：“靳董，这个鞋子不是我的，我记得很清楚，没丢过鞋。”
　　扯谎，最简单的事了。
　　靳明琛笑了下，晦暗不明。
　　他身后的另几个老董相互凑近，在低声交谈着什么，然后饶有兴致喝酒看热闹。
　　林窈窕旁边的同事们满脸匪夷所思，包括经理石天磊在内，好似觉得她有点不知好歹了。
第4章第4章
　　林窈窕从更衣室出来，肩膀没再被捉着，她反而感觉不轻松，有些话一旦挑明，负罪感就没了遮掩，尽数涌上来。
　　可她没时间矫情。
　　她得工作，认下鞋子，就要去VIP包厢做靳明琛今晚的服务生。
　　电梯到二楼，靳明琛迈动长腿先走出去，她也不疾不徐跟着出来，走廊一群人密密麻麻，石天磊还领着一大帮服务生和模特候在门口。
　　几个胆子稍大的女模特在打量她，从头到脚，盘发没乱，工装完好无损，就连气息神情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这就证明，靳明琛没跟她发生什么。
　　那些模特想的的小九九，林窈窕不想理。
　　她经过苏冉身边，抬眸瞧见对方蹙着眉，有些担心。
　　“没事吧？”苏冉用口型无声地询问。
　　“没事。”她笑笑，同样无声地回。
　　心里微微的暖。
　　但，她仍不习惯让朋友为自己惦念。
　　大概丧气缺爱惯了，可以同甘，却不想别人跟她共苦。
　　许是之前靳明琛的那句都滚震慑力太大，在他冷着脸，还没进包厢的情况下，经理和身后一群人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敢擅自动作。
　　靳明琛身形颀长高大，走在她前面。
　　他长臂推门，人就进了包厢，没去管身后。
　　林窈窕在会所做服务生工作不短，素养这方面训练出来了，她习惯性伸手抵住门，也正因此，才没被迎面而来闭合的厚重大门亲吻到脸。
　　她进门，入耳的是另几个老董调笑，和靳明琛招呼寒暄的声音。
　　林窈窕下意识去看之前被丢在包厢的鞋子，她抬眼看到时，那只遗落在地毯的银色高跟鞋，已经被半笑不笑的靳明琛捡起来，
　　然后，放在一旁的酒柜上。
　　银色的鞋子相配各种包装的酒水，隐约有些艺术品摆件的错觉。
　　很快，石天磊带着一群人重新进来，脸上带着讨好，小心翼翼询问：“靳董，您要不要再选个陪着喝酒的姑娘？”
　　“没必要。”
　　靳明琛坐在沙发上，侧眸看她一眼，林窈窕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就这个叫窈窕的。”
　　他说着，似乎记起什么可笑的事，突然玩味地嘲讽：“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话是当年林窈窕引诱他时说过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心想，连这句都搬出来，这家伙绝对是来报仇的。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那就别畏畏缩缩了。
　　林窈窕气势也就上来了，像很多年前那样倔强又敌意的眼神看着靳明琛，她嫣红的唇角弯着弧度，“靳董，很抱歉，我不负责陪酒。”
　　靳明琛刚才发了疯，此刻倒是很平静。
　　他也不恼，抽出支烟。
　　直接招手，很快经理跟哈巴狗一样弯腰过去。
　　他叼了根烟，点上，指了指她：“充多少钱能陪酒。”
　　会所是有这种不成文的规矩。
　　只要钱多肯砸，别说区区服务生，就连蓝海会所的经理石天磊也是可以陪酒的。
　　不过，林窈窕从不陪酒，也没破过这个原则。
　　石天磊知道她来这做服务生只是为了会所比其他行业更高的工资，但既然是为了钱，他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陪酒。
　　蓝海会所这类销金窟，缺钱和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太多了，可以做他的摇钱树。
　　即便个别一开始不愿意，后面也会渐渐同化，最后堕落。
　　可这些人里，不包括林窈窕。
　　她在蓝海会所已经待了两年。
　　如果是长相一般的服务生，没有堕落的条件，他也不说什么。
　　可林窈窕有，只要她肯，想挤进蓝海会所收入最高的四大美模都不成问题。
　　石天磊看不懂林窈窕。
　　只觉得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这种风月场，还是第一次见像她这样的女孩。说做服务生，就只做服务生，好像想挣钱，又好像不稀罕钱。
　　清高是林窈窕的，石天磊更看重钞票。
　　开多少价能陪酒没具体行情，石天磊想了想，尽量往高了说。
　　毕竟，这位靳董是不差钱的主儿。
第5章第5章
　　第二天，林窈窕凭着幼小的记忆，一个人背著书包去幼儿园，所幸，奶奶家距离幼儿园不算太远，路线她记得住。
　　她到了学校，发现了大家跟平时不同。
　　小同学们的表情沮丧，尤其女孩子们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憋着眼泪。
　　林窈窕听刘老师对大家的安慰才知道，原来，是养殖园的那只白兔子死了。
　　刘老师哄着小朋友们，说小兔子也会变成一颗星星，晚上对它说话，小兔子就可以听到。
　　“老师，不对。”
　　林窈窕仰起头，看着比她高出很多的刘老师，天真的眼睛里多了丝悲伤：“兔子死了，它不会听到的，奶奶说，死了就是没了，不会变成星星，也不会再回来的。”
　　林窈窕心里只想着，死了不会变成星星，而忽略掉了对于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这个年纪，只想接受美好的假象。
　　所以，在她说完后，有几个小女孩就哇地一声哭起来，觉得无比残忍。
　　刘老师赶紧再次安抚，哭的女孩子们才渐渐恢复平静，没一会儿，上课玩起游戏，大家很快忘却兔子死掉的这件事，又像往常一样开始欢声笑语。
　　却记得，林窈窕说话残忍的事。
　　他们谁也不和林窈窕互动玩游戏，开始了小朋友之间的排斥。
　　她不明所以，抿着唇，就沉默待在座位折纸鹤，每个步骤都是妈妈教过的，折累了就对着纸鹤发呆。
　　孩子们上课结束，纷纷跑到园里玩滑梯和跷跷板，走时还不忘对林窈窕做个鬼脸。
　　她懵懵眨了眨眼，还坐在原处，更加不知所措。
　　直到傍晚太阳近乎落山，风有些凉。
　　一群四五岁的孩子被刘老师赶回教室。
　　教室里闹哄哄，孩子太多，温度也高出外面不少。
　　窗户关上以后，空气近乎停滞。
　　林窈窕趴在桌子上，周围满是说笑声。
　　传到耳朵，虽然吵，她还是额头枕着交叠的胳膊，维持着姿势，像极了在趴着睡觉。
　　呼吸逐渐有些沉闷。
　　隔着一排座位，几个小朋友围在一起，用最天真无邪的语气，唧唧喳喳地讨论着。
　　“跟你们说，昨天新闻里北区爆炸的那户，就是林窈窕家！说是她爸妈发生争执，拧开了燃气。”
　　“啊？真吓人。”
　　“而且，跟你们说，她肯定会转学。我妈妈说了，失去父母的孩子，就是孤儿，林窈窕她爸妈都死了，肯定会被送到福利院！”
　　“她午睡的位置靠着窗户，能看到杨树花毛毛虫，我想换！”
　　“我也想换！一会儿就跟刘老师说。”
　　孩子们的主题很快又跑向别处，嗓音稚嫩显耳如小鸟一般，你一句我一句。
　　相比分别，似乎不重要。
　　大家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得失。
　　林窈窕有些失落，她趴了一会，放学的古筝声响起，教室里更乱了，接孩子的家长在窗外挥手喊名字，孩子们陆陆续续被接走。
　　她将自己挂在座椅的书包取下来，背到两边的肩膀，其实并不重，里面装着水杯是空的，没人记挂。
　　白底红色碎花的裙子，也已经脏了好几处。
　　她来到孩子群的末尾站着。
　　尽管清楚，外面黑压压的家长，没一个属于自己。
　　奶奶说了，腿脚不方便，不会来接她。
　　家长都接走了自家的小孩，刘老师回过头，稚嫩的林窈窕还站在原地。
　　小朋友们家里的情况，老师大致会了解一些，尤其，这孩子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爸爸妈妈不在了，奶奶见过一面，没关心小孙女的林窈窕，只是不停重复身体不好这件事。
　　刘老师想要送她，她却很懂事，尽量不添麻烦说：“不用的，老师，学校离我奶奶家很近。”
　　林窈窕跟老师挥挥手，就独自跑出校门口。
　　走过第二个红绿灯，她走过斑马线，左转，进了一条尘土漫扬的道路。
　　这里没有车辆通行，只有黄色的机械像个庞然大物，钻头破碎路面，发出震耳的哒哒声。
　　施工的水泥路磕磕绊绊，不小心就会让年幼的小孩子跌倒。
　　四岁的林窈窕跌倒再站起来，她觉得膝盖痛，低头去看，发现膝盖磕破了皮。
　　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外伤，懵懵站了一会，从书包里扯出卫生纸，小心翼翼擦了擦血痕。
　　因为痛，她走的并不快。
　　夕阳完全西沉，晚霞不再浓烈。
　　冷风习习中，一盏盏淡白像月亮颜色的灯盏，在路两旁亮起。
　　经过绿色的老旧书亭，林窈窕看见边上的桌椅前，坐着一个似乎和她差不多大，干净奶白的小男孩。
　　他穿着整齐，背着黑色小双肩包，低头在看书，从挺拔犹如小松树的坐姿看得出平时的自律。
　　林窈窕膝盖破皮，走路不太自然，她偏头看着男孩时，正巧，对上了他也掀起眼皮的目光。
第6章第6章
　　过了施工的水泥路，进到一个老小区，再往里走的到尽头，顶楼就是林老太太家。
　　小区里老年人很多，相比高层公寓，这里没电梯，并不受年轻人喜爱。
　　六层楼的台阶，林窈窕的书包在背后微晃。
　　老旧房子门打开，里面格外的安静，佝偻着腰的奶奶似乎永远穿的都是一身灰衣，显得老态龙钟。
　　屋里还有另一个男人，林窈窕看到他的第一眼，是陌生的。
　　男人看她，微微滞住。
　　眼前的小女孩，可以看到姜月的影子，母女是如此相似，基因继承是强大的。
　　“你是窈窕吧？”
　　男人的笑浸染到眼底，像亲人的感觉，快步过来。
　　林窈窕却还是不自主往后退了半步，书包碰到门口的旧布帘，微微的阻力。
　　同时，奶奶在呵斥她：“躲什么！”
　　连窈窕手将书包带攥得更紧，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而后觉得眼熟，终于认出来。
　　在妈妈抽屉里的毕业照片有这个人，照片中，都穿着毕业的学士服，他搂着妈妈的肩，笑得灿烂，关系看着亲密。
　　妈妈毕业很多年了，相比照片，他也已经没那么年轻。
　　靳孟岩。
　　这个名字从脑袋里冒出来，钻到耳朵，撕扯出燃气发生意外那天的争执。
　　她早晨去幼儿园的时，爸爸妈妈在争吵，爸爸在恶狠狠咒骂靳孟岩，而妈妈像疯了一般维护，他们彼此折磨、互相谩骂，言语之间恨不得对方去死。
　　整天打架争吵，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婚姻。
　　就连嫌弃她是女孩不是孙子的奶奶，都曾不止一次当她的面抱怨：“你那个妈心里全是姓靳的男人，哪有我儿子，结婚也就是搭伙过日子，哎呦，真是倒霉啊。”
　　老人家只顾自己嘴上痛快，根本不关心这会对还是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林窈窕眨下灰蒙的眼眸，好似懂了。
　　所有的矛盾与争吵，几乎来自于靳孟岩的存在。忙着吵架的人，是不会有时间来爱孩子的。
　　因此，她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靳孟岩。
　　林窈窕眼睫低垂片刻，再抬眼看人时，眼神里的天真多了丝提防。
　　靳孟岩看着她笑笑，还是和善的模样。
　　窗外的天色渐渐昏暗，当着屋子所有人的面，靳孟岩再次说了自己的来意，想替窈窕的妈妈照顾她这个可怜的孩子。
　　靳孟岩举手投足的气质，明显跟这间破败的屋子不搭，他这些年过得应该很好，把孩子寄养在他那里，算是很好的选择了。
　　老人家扶了扶久坐的腰，皱着眉，似乎有些酸痛，自语道：“哎哟，造孽，该还债就还债，一报还一报，就这么着吧。”
　　林窈窕侧头，目光去看奶奶。
　　那个印象中都算不上慈祥的老人，此刻像救命稻草。
　　她问道：“奶奶，你要把我送人？”
　　“是你亲妈死了，不要你了！”
　　白发苍苍的奶奶先是语气尖锐为自己辩护，意识到还有外人在，随后才叹口气，操着家乡的口音，稍稍温和：“不是奶奶想送，而是奶奶我照顾不了你，再说你一个女娃，又不是孙子，总跟着奶奶算怎么回事。你就跟靳叔叔走吧，而且，户口还是在我们老林家，不算收养，就是寄养。”
　　林窈窕抿着嘴，压抑着酸楚，不说话了。
　　她说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吧。
　　就是因为她不是男孩子，不是林家的孙子。如果是男孩子，奶奶的爱也许就会多一些。
　　林窈窕垂下睫毛，明白现在的自己就连亲奶奶也视为累赘，而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却愿意她寄养在家，对比起来，似乎是天大的恩赐。
　　她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没有选择的权利，福利院或者靳孟岩身边，总归是没有家了，像个被人不要的布娃娃一样。
　　临别之际，奶奶给她装行李。
　　一个书包，几件衣服，还有那盒来自别人的创可贴，简单到不像送别。
　　天已经黑了，林窈窕上车后，望了眼顶楼亮着的灯光，出门的时候，奶奶说腿脚不方便，没下来送她。
　　车子启动，离开老旧的居民楼，晚上仍在施工的道路，晚高峰的路上有些堵，广播开着，靳孟岩给妻子打了通回程电话后，就一直试图找话题跟林窈窕聊天。
　　比如，她在幼儿园中班还是大班，中午吃的什么，以后想去哪所学校诸如此类。
　　林窈窕垂着眼睫，不回答，也不说话。
第7章第7章
　　第二天一早，陈娴带着靳明琛回了北港。
　　一线的北港，比二线的晋城繁华许多，据说，靳明琛在北港请了当地最好的数学私教，年纪虽小，就有过全市数奥第一的成绩，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他们都不会在晋城久待。
　　靳孟岩之所以待在这，是医药集团拓展业务，他自负责新项目，才会在晋城暂居。
　　他担心林窈窕年纪小，不能适应北港城新环境，所以把她带在身边，先继续在晋城念书。
　　对于出资抚养的事，林窈窕一点都不感激这个男人，相反，还有些敌视。
　　再长大些，林窈窕开始故意跟他作对，放学回来的鞋子乱丢，书本作业纸屑也弄满屋子，吃饭故意装听不到他的关心。
　　他要求的事偏不做，禁止做的事，偏要做。
　　学校里女孩子就属她最疯，很没家教的样子，就连比自己高一头的体育委员，她也敢用指甲去抓。
　　如此故意的恶劣，果然，引得靳孟岩频繁惆怅叹息。
　　林窈窕暗自爽快，心底平衡了一些。
　　这样争斗的几年，比起孩童时期，初中的她随着青春期到来，愈加难管教。
　　这几年，林窈窕不曾跟他回北港，哪怕春节也是。
　　逢年过节，她大多找各种借口自己遛在外面，和博物馆广场的鸽子相伴，偶尔也会去同学朋友家。
　　她有时会从靳孟岩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奶奶的情况，大多是年纪大了，身体出现的小毛病很多，有社区义工帮忙送菜，已经不必每天出门。
　　对一个被丢弃的娃娃讲述原家庭的近况，还真是多余。
　　同样，她从未去过那个老小区。
　　那个老人不愿意要她，所以，她也不愿意去摇尾乞怜。
　　对于奶奶，林窈窕只淡淡给过一个祝福，那就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初中的第二年，林窈窕要搬家离开晋城了。
　　靳孟岩医院集团项目全面完成，他的外居期满，即将回去，在跟林窈窕的奶奶商量后，老太太言简意赅，自己身体更不好了，不愿留孙女在身边，只想图清净。
　　晋城，还是北港城，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相比林窈窕的淡然，靳孟岩倒是很高兴，他开始对她讲有关北港的一切。
　　车窗玻璃映出十三岁少女的冷漠，林窈窕听着他语气畅快地说着北港城。
　　沿海城市，海岸上有大片的红树林，街边有糖水铺和小吃，除此之外，也有关他的妻子陈娴，他的儿子靳明琛。
　　昨夜下过大雨，窗外的风进来，带着泥土的腥味。
　　林窈窕没办法喜欢，即便天空蔚蓝、阳光再好。
　　车子停到庭院，熄火之后，靳孟岩略迟疑，才开口：“窈窕，你要是舍不得晋城，可以不跟我走，我会再想个折中的法子……”
　　“跟你走。”林窈窕道。
　　说完，她独自打开车门，先下车了。
　　靳孟岩一时愣住，似乎没想到他原来是被这丫头依赖的，如此想着，他脸上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
　　关于这点，林窈窕确实没撒谎。
　　她是想跟他走，想继续跟在靳孟岩身边，不为别的，只微制造数不清的麻烦。
　　离开晋城的前一天，恰好是端午节。
　　从超市买回的粽子，包装精美。
　　粽子热好拆开，林窈窕咬进嘴里，预期之中，敷衍生产线的味道。
　　墨绿色的粽子皮黏糊糊，感觉不算舒服，她仍固执地吃掉了一整个，吃完以后，端午节也就算这样过了。
　　书房的门开着，时不时传来靳孟岩的说话与笑声，在和远在北港的亲人视频通话。
　　路过书房，电脑那边的男生声音更加清楚。
　　“今天端午节，妈做了粽子，肉粽甜粽都有，爸，明天你回来就可以吃到了。”
　　那声音很好听，温文尔雅的清澈与偏冷质感，可以想象到对方懂事教养极好的性子。
　　就算分隔两地，也在线上团聚。可以想见，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
　　夜色走廊微暗。
　　林窈窕抬头看了一眼，灯光泛黄，尽头挂着靳孟岩的全家福，应该是很早时候拍的，他还不显老，照片里妻子很漂亮，孩子也可爱。
　　林窈窕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有些讽刺。
　　回北港城的飞机上，靳孟岩的座位挨着林窈窕，两人几乎没话题，他想到少女也许会感兴趣好吃的好玩的，就绞尽脑汁把北港城的美食娱乐补充说给她听。
　　她压低帽檐，戴着耳机，不想交谈的模样。
　　他倒习惯，从容笑笑，只当宠溺纵容小朋友。
　　航班按时抵达。
　　就这样，林窈窕来到了只在耳朵听过的北港城。
　　正值盛夏，蓝天透过机场上方的透明玻璃可以清楚瞧见，阳光洒进来，落在大理石的地面，微微的刺眼。
　　来接机的人是陈娴。
　　陈娴唇边有和煦温柔的笑，跟以前一样。
　　林窈窕睫毛轻抬地快速瞥眼，没说话。
　　陈娴看到丈夫后，笑着招手，随后看到旁边穿着暴露，像极了不良少女的林窈窕，目光相碰的那瞬间，她眼神轻轻淡淡的，很无所谓。
　　那双眼睛跟姜月相似，少女的气质却跟姜月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这会儿没有笑，眸底都是冷漠的。
　　这孩子满是让人无法靠近的抗拒。
　　相比印象中倔强的小女孩，如今成长为少女的林窈窕似乎更难相处了。
第8章第8章
　　靳明琛个子很高，已经是林窈窕需要仰视的角度。
　　两个人言语上强弱势明显，但，哪怕她在楼梯转角的平地踮着脚，他耳根微红往后偏脸错开的那段距离，便是楚河汉界，足够避开近乎亲吻的呵气。
　　楼梯间的窗户吹着进风，刘海的发尖划过眼睫，突如其来的不适感让她的笑意不再那么明显。
　　这样逗异性，林窈窕也是第一次。
　　她偏装得像个老手，玩味轻飘飘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转身继续踏上楼梯。
　　跟着她一起上楼的，只有寂寥的影子。
　　靳明琛抬眼看着上楼的少女，她侧脸轮廓隔着扶手隐隐约约，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嘴角的笑在变浅，很快无声地消失，没有一点痕迹。
　　靳明琛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傍晚的天有些黑，在老城区的地段，粉雕玉琢的她穿着白红碎花的小裙子，本该是掌上明珠的幼小年纪，却只有她一个人背着大大的书包，不知在哪里磕破了膝盖，走路很慢，一瘸一拐。
　　可她咬着唇，仍在认真地走。
　　后来，她被接到他父亲身边生活，刚到家的那晚，她抵触委屈，大喊不要跟靳孟岩的儿子做朋友做哥哥就跑到院子里。
　　靳明琛追出去，说可以不做她朋友，不做她哥哥。
　　那也是他第一次，哄一个女孩别哭。
　　从那以后，他和林窈窕接触的并不算多，她一贯躲着他。
　　他跟母亲再回到北港城，她留在晋城，他们便基本失去了联络。
　　靳明琛看着走上楼的林窈窕，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
　　他始终微微蹙着眉，现在的她浑身是刺，似乎在和父亲做着莫名的抗争。
　　—
　　天色染上鱼肚白，晨光覆出来。
　　林窈窕起床，洗脸刷牙，换上新校服，摸了摸耳旁的耳钉，又涂上一层水润润的唇膏，单肩挎起书包，看着镜子里像个不良小拽姐的自己，她满意点头。
　　下楼时，陈娴正招呼她吃饭，牛奶豆浆各一份，因为拿不准她的口味。
　　“不饿，先走了。”林窈窕说。
　　她背著书包出了门。
　　没想等任何人的意思。
　　在她出门之后，靳明琛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有家教的冷静内敛，拎著书包也向门口走去。
　　林窈窕打开手机导航，预备看看坐地铁还是公交车。
　　这时，少年握住她的另只手腕。
　　很快，又松开。
　　她略有意外，抬眸，看着他薄唇张合，嗓音和他指尖温度似的，一样冰凉凉。
　　“我答应了今天送你。”
　　听上去有那么点道理，但她还是不想让送：“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靳明琛没理，只把车停在她跟前，眼眸才继续淡淡扫来一眼，丝毫没退让的意思。
　　他语气认真，微冷：“答应的，要做到。”
　　林窈窕盯着他好看的脸耐着性子，觉得好笑，又不可理解，怎么会有这种人，好像没人间烟火气。
　　三好学生见了也得甘拜下风吧。
　　这架势，像是不上车也得绑上去。
　　“……”
　　林窈窕无话可说。
　　其实，在这个家，她最清楚的认知就是靳孟岩不能好过，至于陈娴和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不喜欢，但也没到排斥痛恶的地步。
　　简单来说，她对靳孟岩是非常讨厌。
　　对这对没怎么接触过的母子，因为靳孟岩的关系，顶多，算是一般讨厌。
　　想了想也就想通了，于是，林窈窕非常大度，手机揣回口袋：“好啊，那你送我吧，只限今天。”
　　林窈窕没坐过谁山地车的前杠，人生第一次体验，就是今天了。
　　她在前杠坐着，发顶很近就是靳明琛，他的气息很干净，有类似于冷青柠的感觉。
　　风从脸颊穿过耳朵，扬起她的长发，落在他白色校服的领口处。
　　有些痒。
　　一路林荫路的光影略过皮肤，并非主路的原因，行人不多，安静的可以听到鸟鸣，两人没有再说话。
　　靳明琛骑车技术很好，她的后背全程都没因为转弯或停路口等状况而贴上他的怀里。
第9章第9章
　　二手烟这种味道，附着在衣服上很难消散干净，尤其还是布料偏厚的校服。
　　初三的晨读预备，不同于楼上1到5班爱学习的安静，剩下的吊车尾几个班，全部乱糟糟，男生们聚在一起打游戏，女生们则会在楼道里打打闹闹。
　　林窈窕起得有些晚，她懒洋洋走过那些女生，因为长相太出挑，总会聚集许多目光。
　　惊艳的、喜欢的、嫉妒的。
　　她就快走回10班的门口，身后传来几个9班女生的议论。
　　“长得是打眼儿，但好像不搞对象啊。”
　　“装什么清高啊，一个学生满身烟味，家里也不管吗？”
　　“有人生，没人教呗。”
　　林窈窕停住脚。
　　有人生，没人教。
　　这句话格外刺耳，刺穿了她无所谓的底线。
　　然后，她回过眸，很好看的侧脸，眼神却像淬了毒，朝那的女生说了一句：
　　“嘴真贱，你妈就教你用嘴放屁？”
　　林窈窕笑得挑衅，回击的嗓音质感偏清甜，说出的话，却藏不住心头怒火。
　　…
　　同学之间打架，在学校里偶尔也会发生，其实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大多数是男生。
　　女生打架，算比较罕见了。
　　打水的男生路过，回到1班，忍不住跟正做题的同桌嘟囔：“哎哎哎，10班那个特漂亮的林窈窕，跟9班的女生打起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天啊，真是疯狂。”
　　声音不算大，感慨万千的意味，像是扼腕叹息倾慕已久的美人，居然也有瑕疵。
　　1班全是尖子生，班里最安静，静到连模拟试卷翻页都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基本全班都听到了。
　　正在对答案的靳明琛，唇角微微绷紧，笔尖也忽然就此顿住。
　　旁边的叶晓璐以为他不喜欢女孩子粗俗，于是附和吐槽：“这么疯，连个女孩子的矜持样子都没有。”
　　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嫌弃，还有身为优等生的骄傲。
　　真题的最后一道有些难，答案也是模棱两可，所以叶晓璐写得不太确定，就在迟疑的两秒时间，靳明琛已经站起来。
　　他几乎快步地走了出去。
　　叶晓璐愣了下，有些呆滞，他去哪儿？
　　马上就要晨读了呀。
　　…
　　靳明琛皱着眉赶到时，这场战役已经结束。
　　被打的女生蹲在地上哭得惨兮兮，头发脖子和手臂都花了一片。
　　靳明琛只快速略过一眼，而后，他看向林窈窕。
　　林窈窕周围没人，但也有些狼藉，书包大概在争执中被丢在地上，课本试卷碳素笔散落满地，她身上的校服有些凌乱，下颌还有道明显的抓痕，因为肤色白，还挺明显。
　　可她没什么反应。
　　她只冷眼看着那蹲着哭的女生，满是漠然，几乎没流露出丝毫脆弱的情绪。
　　靳明琛垂眼，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林窈窕的眼睛在晨光的照射下显出浅浅的水痕，却被忍着不许更多，伪装的强势与淡漠，让她此刻看起来像只受了伤孤零零的小动物，虽然露着锋利的爪子，其实不堪一击。
　　也许就是从这刻起，他对她在心里潜伏的那粒微妙种子，疯狂地攀爬生长了许多。
　　过了几秒，靳明琛上前一步，更靠近她。
　　他低头，敛眸，帮忙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本。
　　整个初三年级，没有人不知道靳明琛的，他不光长相出众，在年级是学神一样的存在，几乎像个传说。
　　大庭广众之下，学神这样的姿态简直让周围人惊得合不拢嘴巴，全靠一口气深吸进肺里吊着。
　　他把书本收拾进书包，单手拎在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教养良好，所以语气也听不出什么特别情绪，淡淡的，就像平时一样。
　　“怎么回事。”
　　少年感的低沉、偏冷。
　　听得她恍惚生出可以依靠的错觉。
第10章第10章
　　来年九月。
　　初三升高中，初三吊车尾的几个班学生，大都流进普通高中，只有林窈窕还留在这所重点学校。
　　不仅如此，新学期的开始，她就以特长生的身份，空降挤进尖子生云集的高一1班，还被安排在学神靳明琛的后面位置。
　　至于原因，完全得益于靳孟岩的人脉和脑筋。
　　靳孟岩出资给学校捐了座新多媒体教室，也为林窈窕报名了艺术声乐的课程。
　　林窈窕中考成绩烂到只有二百出头的分数。
　　普通学校差班里，像她这样叛逆装酷的学生有很多，基本结束九年义务教育就进了社会。
　　如今她能跻身尖子班，背后自然少不了靳孟岩的运作。
　　他筹谋着一切。
　　可偏偏林窈窕极为讨厌他的动脑筋。当初，大概就是因为他动了脑筋，才会让母亲姜月明知他见异思迁，还对他死心塌地，乃至婚后还念念不忘。
　　她抵触。
　　抵触学习，也抵触声乐课。
　　姜月曾经在大学里担任过校园乐队的主唱，虽然没签约演艺公司，小打小闹的组合，却没少演出，也没少拍照留念，这才让年幼时的林窈窕有机会翻到过照片，觉得很妈妈很厉害，有这个印象。
　　靳孟岩以对她好的名义找声乐老师，学看谱唱歌，似乎按照姜月的模板在培养她。
　　林窈窕其实对唱歌挺喜欢，原本并不反感。
　　可兴趣是一码事，被逼迫便又是另一码。
　　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声乐课，她的态度都算不上积极。
　　就算时光荏苒，到了高三年级，林窈窕还是最喜欢跟校外那群成年朋友一起待着，起码，表面看上去是喜欢。
　　午休她躲在校门旁小巷里聊天，那些游手好闲的男女生们抽烟，每当她带着满身烟味出来回座位的时候，坐在前面的靳明琛就会微微皱起眉头。
　　林窈窕勾唇，就笑了。
　　下午的四节课结束，走廊里来来往往去厕所和小商店的同学很多。
　　林窈窕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叶晓璐正要进去。
　　虽然同班，成绩像条无形标准，分开了优差生。
　　爱好，作风全不同。
　　她没打招呼，对方也一样。
　　只不过，林窈窕是对任何人都不打招呼，而叶晓璐身为年级第二，高傲惯了，瞧不上差生。
　　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擦肩而过，距离拉开。
　　叶晓璐往厕所里走，几步的距离后，林窈窕接电话的声音隐约传来。
　　“现在吗？”
　　“没关系啊，我也不爱上自习课。”
　　“行啊，那就还在校门口旁的巷子里。”
　　“等着，我几分钟就到。”
　　叶晓璐听到，觉得无可救药，事不关己继续走。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持续七秒结束。
　　数学老师安排好了做试卷，一晚自习的时间，临放学时统一收上去评分。
　　课代表周琮从办公室领来试卷，在讲台按小组分下去。
　　试卷是高三数学老师们一起讨论自出印制，压轴的几道题，都是给尖子生准备的，颇有难度。
　　周琮习惯性先看了看压轴大题，综合性大还涉及一些地理知识点，顿时压力山大，觉得这张卷子想得高分很难。
　　放下试卷，周琮看向斜前方的位置。
　　靳明琛坐在那里。
　　周琮仔细注意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到同样犯难的神色，以此来认同自己的数学能力。
　　然而，并没有。
　　他微微侧身，一手传试卷，一手翻过背面，只轻淡掠了眼压轴题，平静如故。
　　学神之所以被称为学神，不是全无道理的。
　　卷子没做，分数还没出来，周琮已经深受打击。
　　靳明琛确实不认为这张卷子有值得犯难的地方。
　　他当下在意的，是身后空着的位置，那抹明艳夹杂着烟味的身影并不在。
　　但在与不在又怎样。
　　她总是独自放肆耀眼，有股颓废的疏懒，不会给他权利过问。
　　教室里只剩静悄悄写卷子的声音。
　　靳明琛还未动笔，只偏头，淡淡目光落在身后桌面，有几分出神。
　　旁边忽然传来叶晓璐的一句：“不用关心她了，林窈窕呀，这节自习课应该不会回来。”
　　为什么？
　　靳明琛微皱眉，偏清冷的眼神难得给予身边女生几秒，在无声询问。
　　叶晓璐心下欢喜，唇角不可抑制上扬：“听到她接个电话，约人校门口见。”
　　她努力保持好学生的语气和姿态，摇摇头，顺便将手中的试卷铺平，说：“估计……又是去见那帮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吧。”
　　靳明琛放下试卷，修长的手指尖轻蹭过桌面。
　　他眉眼淡淡，没有说什么，就起身离开了。
　　叶晓璐：“喂……”
　　人已经离开，头也不回。
　　卷子和那支状元碳素笔，就孤零零躺在桌面。
　　周琮从讲台回到座位，再看了眼旁边林窈窕空落落的座位，低头继续做大题，小声说：“应该……是去找林窈窕了吧。”
　　“……”
　　叶晓璐怔了怔，仿佛才意识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
　　靳明琛似乎并不嫌弃差生，此刻看来，不仅不讨厌，好像还一直努力拉颓废的林窈窕。
　　这算什么。
　　同学友爱？
　　周琮：“别管了，做题吧。”
第11章第11章
　　处于生理期，林窈窕原本不想多走动。
　　奈何下午时候，她被喊到教导处职工办公室，不得不走了大半个教学楼过去，原因是教导主任不知为何大抽风，调看了校门口旁巷子里的监控。
　　监控里，有昨天晚自习时发生的一切。
　　出于对靳明琛品行的了解和信任，教导主任只把焦点放在手里拿烟的林窈窕身上。
　　问题学生会被联系家长。
　　林窈窕也不是第一次犯校规，她早已习惯。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走廊很清静，这所重点学校人才不少，学生很少来这里。
　　林窈窕靠着墙，仰头看窗户，外面水泥建筑上方，有零星的麻雀飞过，宽阔的静谧天空，遥遥垂在那里。
　　她发了会呆，听到教导主任出去迎人的客套声，靳孟岩来了，他来得匆忙，白色高尔夫球衣都没换下，袖口熟悉的红蓝相间logo，是威尔高尔夫球场的标志，就在学校两个路口外的位置。
　　他在来之前，应该正和生意伙伴打高尔夫。
　　林窈窕看见他，也没收敛散漫的神色。
　　她依旧靠墙站着，穿着白长袜的一侧小腿还微微弯曲，踩在墙面。
　　教导主任就事论事，对靳孟岩颇为客气：“靳先生，监控里是没抓到她抽烟，但画面清清楚楚，她手里拿着一根烟，还点着了。先不谈有没有吸烟的问题，要不是有同学举报，还抓不到她跟外校人来往这么密切，现在已经高三，没多久就是高考，还是希望孩子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听到有同学举报那几个字，林窈窕略有意外地挑了挑眉，从初中开始，班里不喜欢她的女生很多，但大多是不说话，井水不犯河水，费心力跑去举报的还真就有点意思了。
　　“主任说得对，我问问孩子。”
　　说罢，靳孟岩转身走过来，看她：“那烟哪来的？”
　　他一贯如此，生气也极为有涵养，从不会大呼小叫。
　　这些落在林窈窕眼中，全是假绅士的虚伪而已。
　　她蛮不当回事，连看也不看他，说：“朋友的。”
　　“哪个朋友的？”
　　“你管我哪个朋友，反正不是你的。”
　　林窈窕答得迅速，带了抵抗，气氛一时僵持强硬。
　　她不服管教也很明显，丝毫没有高三生的样子。
　　可惜，也没能让靳孟岩火冒三丈，从最初的说教开始，他已经不知不觉间不再苛责，总像个慈祥和善的老父亲。
　　林窈窕也深知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都习惯了，更何况这个惺惺作态的男人。
　　教导主任见多了各种差生，也明白再对峙下去没意义，于是替着头疼：“唉，靳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所以才叫您来沟通。这样吧，今天您先领她回去，好好谈谈，明天再照常来学校。”
　　靳孟岩答应下，再次跟老师赔礼道歉。
　　站在旁边的林窈窕，对此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唯一有点在意的，是叛逆这一套，玩了又玩，对靳孟岩来说，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波澜。
　　她有点心烦。
　　想快些找到新的路数。
　　回去的路上，车内显示屏播放着文艺频道推荐的电影。
　　《乍寒》。
　　电影名《乍寒》，乍暖还寒。
　　林窈窕之前看过。
　　剧情大概就是：女主锦秋被追求前途的男友吴达抛弃，吴达跟横刀夺爱的老板女儿结婚，后来，锦秋嫁给一名矿工。可惜好景不长，矿工在窑洞遇难，怀孕的锦秋也难产，只留下奶娃娃小磊，而吴达得知消息后，动了恻隐之心，跟妻子商量后，前去锦秋老家，以收养小磊回城里生活为结局。
　　这部影片，屏幕里正演到吴达跟妻子商量收养小磊的部分。
　　“嘁，没劲。”林窈窕瞥了眼屏幕，然后低头去戴耳机。
　　靳孟岩面色有些复杂，看过来，问：“窈窕，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
　　林窈窕看似漫不经心地答：“不怎么样。”
　　她下滑歌单，寻找想听的那首，“孩子那么小，没生存能力，所有的安排全是被迫接受。如果我是那孩子，我真的对收养的吴达一家喜欢不起来，他们全在自以为是，明明薄情寡义，却又装作仁慈，然后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似乎最善良，最委屈。”
　　靳孟岩眉头紧蹙，不知道该赞同，还是解释。
　　她倒是话锋一转，轻飘飘地给出讽刺的钦佩：“不过，很厉害啊，因为收养了那孩子，之前犯下所有的错误都显得情有可原，值得被原谅。”
　　从某些地方来说，靳孟岩何尝不是另一个吴达。
第12章第12章
　　纸上笔迹略稚气，算不上多娟秀，顶多将纯真爱情句子写得还算清楚。
　　靳明琛没再折成纸鹤，而是稍微侧身，将略有褶皱的横格纸还到她桌上。
　　他朝林窈窕看了一眼，眼神如常，没半点旖旎，说：“多练练。”
　　她没明白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字。”
　　林窈窕片刻沉静后，气笑了一瞬。
　　这是被嫌弃了么。
　　她伸手拿来那张横格纸，瞧着上面比考试时还努力工整的字迹，渐渐蹙眉。
　　有一说一，确实生涩，不太好看。
　　不过，这是重点吗？
　　林窈窕把纸折叠，随手夹进旁边的词典里，“嘁，谁让你看字了，看内容好不好。”
　　她嘟囔完，继续趴在桌上，拿笔在课本页码空白处画着火柴人。完工一翻动，便是最简单的手工动画。
　　靳明琛没回头，边上教室窗户开着，外面的风撩起桦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晃动斑驳影子。
　　亮与沉的明暗中，他清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点笑意，是听到她的嘟囔才有的反应。
　　彼时叶晓璐顿了顿，须臾，握笔的手指不断收拢。
　　从林窈窕递来纸鹤，她就开始在意，将同桌少年的举动全看在眼里。
　　上课的时候靳明琛素来不喜欢被打扰，叶晓璐作为他同桌，说话也算不上多的原因就在这，她一直都忍着，只有课间或者自习时才会找借口主动搭话一两句。
　　林窈窕在课上打扰，叶晓璐没想到他不仅没冷脸，居然还会笑。
　　危机意识让叶晓璐无法静下心听课，指尖泛白捏着碳素笔杆，凑向靳明琛，悄声：“明琛同学，你家附近的那个白光书店还开着门营业吧？”
　　“开着。”他目光扫向讲台的内容赏析，言简意赅地答。
　　“那太好了，我想看这篇莎士比亚《暴风雨》的纸质版全集，”叶晓璐已经临时打好了腹稿，说：“明琛同学，你家离白光书店近，回去的时候能捎我一段吗？”
　　叶晓璐以为他愿意载林窈窕，就有机会答应载自己。
　　靳明琛没看过来半眼，只淡淡回：“校图书馆就有。”
　　“……”
　　叶晓璐咬唇。
　　有了参照，人容易在得到结果之后对比。
　　叶晓璐垂头，感到难堪和失望，心头生出一阵不甘。
　　教室里安静，语文老师富有激情的讲解仍在继续。
　　晚自习是数学课。
　　素有“魔女”外号之称的数学老师早就备好了高考模拟卷，上课铃的前五分钟就踩着高跟到了班里，一打上课铃，立刻发下去卷子。
　　大家埋头奋笔疾书。
　　林窈窕挑着简单的送分题做了做，然后就
　　直到放学的下课铃响起来，数学老师喊每列最后一个同学往前收卷。
　　老师将收上来的试卷拿好，眼睛扫了一遍讲台下的学生们，严肃说：“还没交上来试卷的成绩算零分，不用再到办公室交了，因为真正高考的时候考官不会心软等任何人，咱们就按照高考规矩来。有拿不准的知识点回家好好复习，明天讲试卷，好了，放学。”
　　班里讨论答案的声音不绝于耳——
　　“叶晓璐，你最后一道大题答案多少？是30°吗？”
　　“30°。”
　　“学神的答案多少，你问了没？”
　　“……还没呢。”
　　“我收卷子的时候瞄到学神的了，45°，辅助线是延长C边相交于点F。”
　　“卧槽，一语惊醒梦中人，辅助线我画错了！”
　　“叶晓璐居然也有错的时候。”
　　林窈窕对这些丝毫不在意，她书包早就收拾好了，回头望一眼最后排的何珊，何珊正拿着扫把赶人，催促：“好了，你们别对答案了，快走快走，卷子明天魔女会讲，别耽误我扫地回家啊。”
　　何珊是今天的值日生，要扫完地才能走。
第13章第13章
　　靳明琛没再从镜子里看过来，而是转身直接看真实的她，一副耐心等回复的样子。
　　两人默不作声地面对面，林窈窕盯着他，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一种前所未有被管束又不太排斥的氛围中。
　　她等了几秒，见靳明琛仍没有改口转圜余地的意思，就只好点头答应。
　　“……行吧。”
　　退一万步讲，眼下最重要是博得他的好感，别说八点半前回来，咬咬牙，就算不去也不是不能商量。
　　林窈窕踩着楼梯下楼，长黑直的头发被她随后挽在耳朵一边，衬着明艳的脸孔妩媚风情。
　　那件少年提醒才穿上的外套，刚出门，就被她利索地脱了。
　　现在天稍显黑，温度不怎么低，保守和辣妹之间，她自然选择后者。
　　林窈窕从小区出来，坐了辆出租车到达天海KTV。
　　林窈窕来得不算早。
　　她推门进包间时，那些人已经嘻嘻哈哈闹在了一起，朱楚楚在那堆人里头，见她进来，打了声招呼，啤酒果盘饮料和蛋糕陆陆续续端上来。
　　包间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三个男人，两边的是痞子打扮的小弟，中间的平头男人，块头高大，胳膊纹着龙，颇有香港电影里大哥的几分意思。
　　朱楚楚站出来迎接热络：“哥！你来啦。”
　　“妹子，生日快乐，送你的。”平头男人拿了细长的礼物盒出来，打开，是条银色女士项链。
　　“谢谢峰哥。”朱楚楚开心极了。
　　等寒暄完拿了生日礼物的朱楚楚回来，凑近林窈窕低语，她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新认的大哥，以前蹲过号子，职高那片都归他罩着，特牛.逼，华强也就是二把手，见了他都得喊声哥。”
　　朱楚楚的语气满满自豪。
　　华强是朱楚楚认的上一任大哥，据说是因为有了女朋友就不再管朱楚楚的事，所以喜爱高调的朱楚楚才会急着找下一任靠山。
　　以前出来聚，大多是跟林窈窕在学校小巷里一起闲聊吹牛.逼的那几个熟人。
　　现在多了一帮人，其中为首的就是朱楚楚新认了个社会哥，崔峰。
　　据说职业学院那一片，全是他罩着。
　　林窈窕随大流，跟着包间里的朋友喊声峰哥。
　　朋友的朋友不一定能当朋友。
　　如果说不学无术的坏也有阶层，那她和朱楚楚他们的坏，远不及这些所谓真正混社会的大哥小弟们。
　　崔峰这类人才是实打实的非善类，进派出所，蹲监狱的经历在他们当中也并不新鲜。
　　在成年人眼里是社会渣子，但在很多三观还未完全成熟的少男少女心里，这些不光彩的事迹，甚至会成为他们所谓的不好招惹，牛.逼人物的勋章。
　　崔峰看了眼包间里最漂亮的几个身影。
　　包间的角落，林窈窕和董菲儿正帮忙给朱楚楚切蛋糕。
　　等大家分完了蛋糕，一个个开始拼酒。
　　林窈窕坐在边上交叠两条腿吃着果盘，偶尔接过话筒，唱两首喜欢的歌。
　　比起那帮对瓶直接吹的人，她酒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过生日时喝醉过，醒来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但朱楚楚说她在哭，还讲了好多胡话，关于过往的父母意外，以及对靳孟岩的恨和报复。
　　从那以后，她基本不挨酒。
　　林窈窕得益于明艳的长相，跟这些打扮漂亮的女孩们玩在一起，即便不喝酒，只手边夹着香烟，也并不显得违和。
　　KTV里，今天的主角朱楚楚边喝酒边唱着歌。
　　崔峰过来，就坐在林窈窕旁边，开始劝酒。
第14章第14章
　　“回来了。”林窈窕唇边也弯出笑,在他身前微喘着气说：“还没八点半哦。”
　　他点头“嗯”了一声，可以隐约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樱桃甜，是夜风卷着味道从她脖颈发间过来。
　　“你买了什么？”她问。
　　“A4纸和墨水。”靳明琛把手里的袋子展开说。
　　林窈窕没听到有零食,下意识抬眸询问：“要吃果冻吗？”
　　少年微微偏头，和她对视，自带冷感的表情露出些疑惑。
　　“我想吃橘子果冻。”
　　说完，她正想让靳明琛等自己，没料到他居然先一步点头,转身就回了便利店。
　　“……”
　　林窈窕的脚就顿在原地。
　　什么情况,他去买果冻了吗。
　　她决定原地不动，看看他是不是买果冻。
　　等靳明琛结完账出来,把一排果冻拆开递过来一个,她手指摸着果冻素料包装，才终于确认，这少年真是去给自己买橘子果冻了。
　　“多的可以回家吃。”他说着,将另几个搁进购物袋。
　　“那个，谢谢。”
　　林窈窕撕开包装,一口咬在果冻边缘,甜软的触感在舌尖蔓延,而后有种直觉告诉她，这是自律的靳明琛第一次帮女孩子买零食。
　　她抬眸，看着他：“靳明琛，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之前我挺任性的。不过，我已经想开了,我们父母不同,虽然做不成兄妹,但也不至于做敌人，我对你挺有好感的，不如，我们先从做朋友开始吧。”
　　林窈窕的眼尾含笑，装作无意的样子，实际每句话、每个字都在提醒少年两人的关系，更像心理暗示。
　　好感和兄妹情，是绝不可以被混淆的两种发展方向。
　　淡白的灯光下，靳明琛个子高，此刻的气氛使然没压迫感，而是可以拿捏的感觉，他垂眸，也在看她，那清澈偏冷的眼神里有些意料外闪过。
　　林窈窕保持着笑，仿佛很有自信。
　　的确，她料定了他不会拒绝。
　　要不然，这果冻就不会出现在她手里。
　　靳明琛并没有犹豫很久，他单手拎着购物袋的指尖却轻微紧了紧，又松开，很好说话，就像前几天早晨答应骑车载她一样：“嗯，好啊。”
　　林窈窕身侧的便利店的大灯闪了闪，按时在夜色中亮起，周围的景物都清晰几分。
　　她在少年的眼里看到自己微笑的样子。
　　清纯又引诱，像足了迷惑君王的妖妃。
　　林窈窕保持着弧度，笑得眼尾嘴角有点酸涩，她才缓缓收敛，再度看了眼他手中的那个购物袋。
　　靳明琛那向来只装学习用品的袋子里，隔着透明塑料袋，可以看到散落的橘色.诱人果冻，袋子往上的手提部分，是他骨感而修长的手，指节微微发力握着。
　　像他这样拒绝过很多女孩子表白的男生，干净得要命，如果亲昵碰到女孩子手的话，大概会红耳朵吧。
　　这只是忽然闪过的念头，林窈窕也随即得出结论，而她明明不该伸手靠近，却又红唇微咬，着魔般伸手去碰他的。
　　“明琛，窈窕，你们在干嘛？”
　　熟悉的女人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响起，略显急促，也像一盆冷水，从林窈窕的耳朵浇下来，制止了她的行为。
　　两旁的路灯都亮着，林窈窕借着光，回头看向那女人。
　　果不其然，是陈娴。
　　小小的几盏路灯再亮，也驱不散浓浓夜色，某些暗淡的角度，适合掩盖彼此真正的情绪。
　　但通过嗓音的语调，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慌张担忧。
　　陈娴不知看了多久，车子被司机停在对面路边的树下，推开车门脚步略显匆忙地来朝他们过来。
　　陈娴本应该明天回来，心里隐约放不下家里的两个孩子，更准确地说，是担心靳明琛。
　　当初他以全市第一的成绩继续待在省重点学校，现在被国内知名大学投来橄榄枝，前途一片大好，靳明琛很自律，无论学习还是课外爱好，都不需要陈娴过多操心。
　　同样，他也很单纯。
　　做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看着似乎总是冷寂寂的，实则内心没那么不近人情，尤其在异性感情这方面，正因为寡淡，拒绝了太多暧昧，才更像一张白纸。
　　白纸才最可怕。
　　留下些什么，便是一生难以磨灭的印记。
　　自从那天清晨在窗口瞧见林窈窕在对靳明琛笑，然后坐上他车子的前杠，陈娴瞧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也许是林窈窕不良少女的样子太惹眼，漂亮，叛逆有性格，大多男生怕是都会有好感。
　　陈娴心里开始不安，这种不安说不清道不明，与其说有证据，不如说更像一个母亲担心孩子的本能。
　　陈娴不想让两人单独相处过夜，临时决定提前回来，也许把这少女想坏了，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小心些总归是没有害处的。
　　路灯照着夜色，依稀有小飞虫像扑火般环绕。
　　林窈窕动作停下来。她再伸手一点点，就可以碰到袋子提手上靳明琛的手，但她没那么头脑发热了，选择了放弃。
　　她站在少年的身前，接着收回已停顿的手，对着陈娴微笑了一下，嗓音是少女的细柔感，语调盈满无辜与自然：“阿姨，果冻很好吃，袋子里还有，我想再拿一个。”
　　陈娴朝那个方向去看，看到透明袋子里的橙黄果冻，有点意外，又好像猜到什么，却只温柔笑笑，没追问。
第15章第15章
　　“……”
　　他没有立刻回答,面上的神情倒是平静如故。
　　靳明琛瞧着她，一双黑眸静如潭，没多久挪开视线重新回到为她勾画出更精简的诗词背诵目录,才开口。
　　“不重要。”他说。
　　林窈窕本以为他会说不是，因为问题太暧昧，他又是个正经少年，回答不是的概率比较大。
　　她听到答案略有意外，而后有点想笑。
　　这答案太模棱两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不重要算什么意思。
　　这时,房门被敲响，接着陈娴推开进来。
　　见到两人坐在桌前规规矩矩,陈娴收了不安的视线,转而脸上露出笑，把托盘上的东西逐一放到桌边，语气颇为亲切：“学习辛苦了,我来送点水果和牛奶。”
　　“谢谢阿姨。”
　　林窈窕朝来人露出笑，眼睛弯弯,今晚格外有规矩。
　　明明是甜美的笑,陈娴看着,总觉得危险。
　　最近……这是怎么了。
　　陈娴在思虑中从房里出来，下楼，到客厅时走神缘故，最后一层阶梯差点踩空,还好就在旁边的靳孟岩伸手扶了一把。
　　“多大的人了，走路注意脚下。”靳孟岩忍不住嘱咐。
　　陈娴放下托盘,眼神隐约担忧,看过来：“老公,这两个孩子，好像最近关系忽然近了不少。”
　　“我也觉得。”
　　靳孟岩接话，但方向却与陈娴截然相反，对于他来说，两个孩子关系亲近这是件好事。
　　靳明琛自律懂礼貌，林窈窕相对一直比较叛逆。
　　两个孩子的关系不冷不热，如今亲近起来，靳明琛没变，变的是林窈窕。
　　靳孟岩乐观地把原因归结为小女孩成熟了，长大了，懂事了。
　　他欣慰笑着，说：“感觉这俩小孩吧，一个热情，一个温情，当朋友挺好的。”
　　这事上面，靳孟岩的认知太光明坦荡。
　　陈娴的担心就显得略小人，她说话的语速向来不快，此刻却像一口气说完所有忧虑：“窈窕好像开始亲近明琛了，都是青春期的孩子，我只是担心……”
　　脚踩上楼梯的声音，似低沉的鼓响，打断这种担心。
　　靳孟岩又踏上第二阶第三阶，身形在动，声音带着笃定，“不会的，窈窕你不相信，明琛你总该能信，别想太多了。”
　　“集训的事，什么时候送她过去？”
　　“跟振华聊过了，就这两天。”
　　“那就好……”
　　听到这两天林窈窕就会离家去集训，陈娴才如同稍稍吃了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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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楼上房间内的林窈窕已经手抖‘不小心’把牛奶弄到了少年的手腕和胳膊，还有两滴在唇角和脸上。
　　她嘴角藏着笑，第一时间道歉，然后拿了抽纸，去擦拭：“沾了牛奶，我帮你。”
　　她手里的纸巾吸满液体，黏黏的触感。
　　靳明琛下意识去接她的抽纸，却没想到，对方已经忽然凑近，眼疾手快地擦过他的唇角和脸。
　　她收回手，看着他清隽的脸表情变得微愣，目睹他的耳朵尖再次染了些红。
　　林窈窕的笑看不出别有用心，单纯模样说：“这下全部干净啦。”
　　少年没说话，眼睛淡淡看着她。
　　仿佛那红着的耳朵，不是他本人的。
　　林窈窕笑着单手托腮回视他，仇恨使然的滤镜，她心里想，这表情好波澜不惊啊，明明害羞，还装的平静，真会装。
　　果然，跟他爸爸一样。
　　血脉传承。
　　啧。
　　—
　　周振华是本省最年轻且受欢迎的音乐副教授，也有不少流言，说眼下最火的女团AIR主唱，曾是他学生，两人有过一段地下恋。
　　无论真相如何。
　　抛开八卦层面，凭他专业实力，外加英俊长相，都是学音乐的年轻女孩们想要的导师。
第16章第16章
　　林窈窕上了台阶,在回去宿舍的半路，偶遇到正在栏杆前看手机的周振华。
　　她转了方向，快步走过去,第一时间分享零食：“周老师，吃果冻。”
　　周振华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在她走近前，就毫不留痕迹地收了手机。
　　“窈窕同学，老师不爱甜食，谢谢。”
　　“周老师,我其实也不太爱吃,瞎吃点，给嘴巴打发寂寞。”
　　两人以短暂的师生关系相称,他们并排站着,周围也很安静，栏杆外的绿色枝叶婆娑，只有轻微的风声。
　　周振华往她这边看了几眼,她身材纤瘦，嚼了两颗果冻,脚下褐色的果冻纸箱,衬得她脚踝小腿的肌肤更白嫩。
　　他就联想到她的妈妈姜月,拿了根烟出来，刚想去摸打火机，意识到她还在场，于是没去点燃。
　　周振华慢悠悠地说：“大学的时候,除了我待的音乐系，其他系里就你妈妈最有天赋,那时候在学校,是学校乐队有名的主唱呢。今天上课就能发现,你耳朵灵，音也准，继承了她的优点。”
　　林窈窕朋友似的跟他接话，从容：“别光说优点，我这个人还喜欢听缺点。”
　　他声音略带笑：“姜月脾气倔，也不屑跟合不来的女生抱团。这点，你也跟她一样。”
　　原来，周振华什么都看在眼里。
　　林窈窕挑挑眉，她把果冻壳扔进垃圾桶，然后大胆地跟他伸手，商量的语气：“周老师，给我来根。”
　　头一回遇到女学生找他要烟的，周振华眯眼愣了会，半晌回神，笑着摇头，没给。
　　从外表看，林窈窕明艳，穿得又像不良少女，会抽烟似乎理所当然。
　　而不管从她母亲老同学来说，还是短暂的师生关系，周振华都不愿意给未成年烟。
　　林窈窕浅弯了下嘴角，她像是看透了他的顾虑，申明：“我满十八了，今年刚刚满。”
　　看她模样不像骗人。
　　周振华这才递来一根，又把打火机给她，嘱咐：“少抽，对嗓子不好。”
　　她点燃了烟，吸到肺里仍然觉得呛，咳嗽连连，惹得旁边的周振南没忍住笑出声。
　　“真想抽，可以试试女士烟，没这么冲。不过，好端端的，学这个干吗，都说了对嗓子不好，还是别抽了。”
　　同是搞音乐的，周振华可比她专业，资历更深得多，却也在抽烟。
　　她不免好奇，缓了缓咳嗽的冲动，问：“周老师，那你为什么抽呢？”
　　周振南已经把唇边的那根烟点燃，少顷，青蓝色烟雾飘散在风里，他说：“不抽，对心情不好。”
　　这男人身上似乎藏着过往。
　　她说出自己的感觉：“周老师，你看上去像有故事。”
　　“嗯，算是吧，这世界谁身上没点故事呢。”
　　芸芸众生，各有各苦。
　　在道理上，总是通透，真要做起选择来，人们一个比一个当局者迷。
　　—
　　半个月的集训如火如荼地过去。
　　收获也不小，林窈窕以前上声乐课只是应付事，在集训这里完全不同，从来没这么勤快，她其实悟性很好，直接被周振华拔高到考试无忧的程度。
　　艺考的成绩出来，比预想中好，她只缺文化课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周振华所教的顶尖音乐学院。
　　拿到成绩，林窈窕和另三个女孩出钱请了次谢师宴，离开集训宿舍的那天，是陈娴接她。
　　车子是陈娴开着，没回靳家，而是开车去了另一个方向。
　　陈娴边开车边对她说，已经在学校周边给她租了三个月的房子，也在学校旁的教育机构为她报名了各科辅导老师的课，美其名曰，节省来回的时间，让她专心冲刺文化课。
　　林窈窕听着陈娴不断说着好像关心她的话，嘴角嘲讽地浅弯了下，她懒懒地靠在副驾驶，事不关已一般。
　　“窈窕，房子的床太硬，我怕你睡不惯，给你换了新垫子，被子也是新晒过的……”陈娴还在假意慈爱。
　　人啊，有时候真像跳梁小丑，尤其已经看破掩饰，知道真相，冠名堂皇的理由说的再多，没什么用处，更显得可笑而已。
　　林窈窕不屑再听，笑着打断，“陈娴阿姨，你那么怕我吗？”
　　陈娴：“什么。”
　　林窈窕唇角残余弧度，她视线挪向陈娴这侧，一副好笑的表情说：“怕我接近靳明琛，我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一听到靳明琛的名字，陈娴的表情微变，默了会儿，把车子停在林荫路边。
　　林窈窕等着回答。
　　陈娴看过来，努力保持出笑，“窈窕，不管你是哪种想法，做哪种关系的朋友，我都不允许是现在。”
　　“窈窕，阿姨一直没问过你，你有梦想吗？”
　　梦想。
　　这个词太遥远崇高，她早已经不奢望了。
　　“明琛已经收到A大和H大的择校邀请了，他想体验高考，我尊重他的意思，这才答应缓一缓。明他的梦想是要设计一套全面的代码程序，他很喜欢这类，相关的数学和英语也很出色，在我看来他一直都在朝着实现梦想努力。”
　　“窈窕，你应该跟他一样，朝着梦想奋斗。你走的艺术特长生路线，虽然艺考过了，但文化课成绩需要好好提高。这段时间你应该踏实复习。阿姨这么做，是对你们俩人都负责，希望你能理解。”
　　陈娴把利弊摆给她，柔柔的语腔，轻轻的声音，都像把保护伞，可惜保护的对象不是她，意思也很明确——高考前，想和他关系亲近的企图，绝对不允许。
　　陈娴盯着林窈窕的脸，以为会看到失望或佯装无辜的表情。
　　然而，都没有。
第17章第17章
　　教室黑板的高考倒计时,三十天的数字被擦掉，改写成了二十九天。
　　下午照常上课，晚自习之后,同学们按照复习进度，留下请教问题，或离校继续刷题。
　　林窈窕把空白了小一半的卷子胡乱塞进书包，背着靳明琛给的复习资料出了教室。
　　她出来时，靳明琛正被几个好学生围着问数学拔高题。
　　那些公式和名称,只让她觉得耳朵麻和脑仁疼。
　　高三的晚自习下课最迟,校门口已经没别的年级学生，只有个保安象征性地守在门卫厅。
　　前面的街道在整修施工,原本的蜀葵花坛被拆除成了黄土坑洼,巷子里的监控也因为施工撤了。
　　紧挨学校的这条小巷子，一到天黑时候就成了某些流氓混子堵人的临时场所。
　　林窈窕从校门口出来，能听见巷子里三五成群的男性在吹牛聊天,其中还有个穿校服的小男生，有烟头猩红的火星,在老旧的路灯下冒着光。
　　她相比初中时候,更曼妙引人侧目了。
　　马硕只一眼,就准准瞧见林窈窕，出声喊：“窈窕姐！”
　　林窈窕看过去，辨认出他，从他的身上,她依稀见到自己初中时不良少女的模样。
　　“窈窕姐！”
　　马硕又热情挥挥手，起身迎上来：“上午那时候在学校刚挨完训,烟都被没收了,都没给姐你递根烟,现在补上。”
　　“真懂事。”
　　林窈窕接了那根烟，笑着从他打火机点燃，就夹在指间，她没抽。
　　尝试过两次，味儿太呛。
　　周振华说得对，她下次再想抽烟，放弃这种，该尝试女士香烟。
　　“这是干嘛呢？”林窈窕这才注意到巷子里面的男人中，有上次在KTV朱婷婷过生日见过的大哥，崔峰。
　　“堵个高三的，他妈的，今天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眼神特鄙视，看不起我这种差生，装J8毛啊。”
　　林窈窕弯了弯嘴角，没接话，本来想说借口有事先走，还没转身，崔峰已经瞧见她，打招呼。
　　“哎……”
　　林窈窕顿住，假装才看见，笑着喊对方。
　　“峰哥。”
　　“你是这个学校的？”
　　她含糊：“嗯。”
　　马硕一看两人认识，更觉得崇拜她，连看林窈窕的眼神都似乎要亮了亮，果然漂亮女生的人脉圈子都好牛.逼。
　　马硕显得兴奋且积极：“峰哥，窈窕姐是高三的，我们学校初中开始就是最漂亮的女生，现在高三了，都没人能比下窈窕姐。”
　　林窈窕和崔峰并算不上熟。
　　唯一的交集，还是通过朱婷婷。
　　每个人生活选择一旦有了改变，圈子也就变了，那天从KTV走了以后她忙着集训，半真半假地装好孩子复习，野着的时间少了，自然和朱婷婷还没再见过。
　　崔峰那次就一直在看她，心里已然是惦记上。
　　今天崔峰目光不减。
　　林窈窕对这种事上没耐性，能想到最省时省心的办法，就是用认哥哥的关系委婉拒绝。
　　然后，她也就真这么做了。
　　当她笑着说羡慕朱婷婷，也想认崔峰做哥哥时，周围的几人包括马硕在内，都愣住了，一个个全看着穿校服也格外养眼的林窈窕，以及她对面正抽着烟的凶闷男人。
　　好在，崔峰皱眉犹豫片刻，摸了把平头，认下了：“昂，行，多个妹子的事儿而已，哥看你也合眼缘。”
　　暂时安全了。
　　一堆人的面前，她认崔峰当哥。
　　崔峰没驳面子，半推半就算是认下了她这个妹妹。
　　当了哥，正好挡一挡崔峰别的方面念想。
　　林窈窕笑，过去帮忙点了根烟，算是尊敬的意思。
　　巷子口没了蜀葵花坛，直接能看到经过的那些人，巷口时不时走过几个和她穿着同样高三校服的学生。
　　巷边的路灯亮着。
　　叶晓璐经过，闻到巷子的烟味，偏头，在那些男人堆中，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巷子里的林窈窕。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纹着身，抽着烟，身高比林窈窕高太多，应该也是自己仰视的高度。
　　饶是林窈窕相比以前收敛不少，努力装着好学生，那股子散漫难拘束的气质，也很容易就再次和那些不学好的混子们融洽。
　　见到林窈窕在那，叶晓璐顿了顿，转身想往学校里走。
　　林窈窕已经瞥见，立马开口，喊住：“等等。”
　　旁边的马硕回神，自觉几步过去拦住叶晓璐，叶晓璐还没走远，被拦住后打算从侧面绕过他，却被一把拽住了书包。
　　几经拉扯下，书包带从胳膊滑走，完全拽到了马硕那里。
　　马硕把书包扔给旁边的那些男的，因为人多，对方又是女生，所以颇有底气地嘲笑：“你他妈聋了，窈窕姐让你等等。”
　　林窈窕没打算欺负叶晓璐。
　　但她也不能任由对方再回学校去告状。
　　见她娉婷走过来，叶晓璐心里紧张：“你、你让人拦我干什么。”
第18章第18章
　　从集训地出来那天,她没搬回家，而是住进陈娴置办所谓高考冲刺的学习用地，她住在那个陌生的房子里整整一晚,靳孟岩只短信问候了一声住的习不习惯，那边物业很好。
　　林窈窕没加靳孟岩的微信。
　　这么多年，他打电话，她要么拒接，要么无视。
　　靳孟岩已经习惯用短信消息单方面联络她。
　　从始至终,靳孟岩没询问过新房子安不安全。
　　在他的心里,或许在物业好的前提下，她这个不良少女,在哪里都无所谓,都是安全的。
　　晚自习结束，学校门口早已黑漆漆，林窈窕只是吃了份煎熬做晚饭,又扔完空盒子，隔着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隐约可以听到巷子里马硕嚣张教训人的声音。
　　靳明琛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林窈窕侧着身偏头看他,她这个人向来不自恋,但少年此刻眼神寂静看着她，仿佛还可以等她吃几份再来打扰，让她恍惚有了更大胆的猜测——
　　从她下楼出学校，他就一并跟来了吧。
　　林窈窕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心中庆幸，还好没跟崔峰马硕他们多待,也没想抽烟,要不然,指不定他又要冲进去，掐灭她的烟。
　　当然，她最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靳明琛和崔峰起冲突。
　　靳明琛性子硬，虽然有日常训练，但他接受的是正规系统散打训练，崔峰手狠人多，混子打架阴招也不少。
　　双方均不退让，真要对峙起来，就不是件小事了。
　　“好，咱们走吧。”
　　林窈窕挂断电话，那边的朱楚楚似乎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
　　她没心思听了。
　　她打开手机语音导航，上了靳明琛的车子，在他微弯腰的双臂之间，就像虚松的怀抱，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很亲密暧昧，当然，也只是看起来。
　　离开学校这条路，拐进挨着公园的街道，晚风徐徐吹拂，路灯明亮照耀，林窈窕先前的危机感很快被安全闲淡取代。
　　房子距离学校并不远，此时，路程已过半。
　　林窈窕想开口说点什么，想来想去，找到可以聊的话题：“对了，今天叶晓璐跟我打听你想去哪个学校了。”
　　靳明琛看着前方继续骑行，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应了声：“嗯。”
　　“我偏不说，叶晓璐被气走了，后来有没有找你问？”
　　“问了。”
　　“你告诉她了？”
　　“没说，就算说了，她也考不上的。”
　　在理智冷漠这方面，男人好像打小就比女人成熟得早。
　　“下回能不能连理都不理她，我看到她就讨厌。”林窈窕顿了顿，努力表现对他占有欲很强的模样，绞尽脑汁想了些理由，还想补充说服他。
　　两人距离很近，前面街道清净人也少。
　　靳明琛低眸看了一眼她。
　　她额头在他的阴影下，微微仰着的脸有灯光和月光打落，皮肤细腻，睫毛很长，从鼻尖到唇畔，那一寸都如此清晰。
　　靳明琛收了视线，抬眼平视远方，答应：“好。”
　　他简简单单就应下了。
　　没说出口的后续理由就这么噎在喉咙，一阵夜风伴随着他衣服干净清爽气传了过来，林窈窕愣了愣，然后心情很好，弯唇笑着赞许：“真乖。”
　　房子在学校后街的一个小区里，学区房，宽敞便利的小区，占地面积不小，却只有两栋楼，房价寸土寸金。
　　这里住着的不全是有钱的人，大多是父母咬了牙给孩子们买的，窗户亮着灯，似乎每家都在学习，很安静。
　　林窈窕用门禁卡打开楼门，靳明琛停好车子，也跟在身后。
　　等他跟着林窈窕到了目的地，他才知道房子是什么结构，一室两厅，白色与绛红的中式装修风格，她的行李又少，一个人住显得冷清。
　　林窈窕给了他倒了杯，然后也不防备，直接进屋在衣柜盲区开始脱校服。
　　衣服拉开又脱掉的窸窣声。
　　靳明琛背对着她卧室的门，去另一个房间和卫生间看了眼，嗓音淡淡：“你昨晚自己住在这？”
　　此刻，她已经脱光了，正拿着睡裙往身上套，说：“嗯，高考前都住这了。”
　　林窈窕很快换上，从主卧里走出来，身上是一件陈娴给新买的纯白色短袖睡裙，偏长，到小腿的位置，布料丝滑，她踩着粉色拖鞋，双脚莹白，指甲润泽，十分的秀气。
　　靳明琛挪开眼，又环顾一下厨房，最后得出结论。
　　这个房子，离学校近，生活所需品一应俱全，除了冷清些，没什么别的缺点。
　　他好心嘱咐：“晚上睡觉反锁好门。”
　　林窈窕倚着房门，抬眸看着他，笑了笑：“这么不放心我，你也偷偷搬来住这呗。”
　　他没回过头，身形背脊修长笔直，独自走向大门，“不合适。”
　　林窈窕了然。
　　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走了。
　　她先发制人，忙提议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看个电影再走？”
　　靳明琛转过来，整个人停在门口。
　　林窈窕说这话，心里已经做好被回绝的准备，毕竟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这一晚上在乱开玩笑。
　　就要高考了，还在这邀请他住在这，邀请他看电影，孤男寡女，深更半夜。
第19章第19章
　　清冽的味道与樱桃甜融绕在一处。
　　直到厮.磨到仅剩半瓶的橘子汽水,她如愿以偿地品尝着他，距离床边最近的那瓶汽水瓶也不知被谁的动作撞倒，甜腻的汽水沾湿她的袜子,脚踝和小腿。
　　橘子汽水的味道蔓延，从明显到适应，纵然是大白天，丝毫不影响两个人。
　　唇与唇的依依不舍，在极短的换气中,断断续续。
　　林窈窕思绪像被揪到了外太空,失了重力都在漂浮，满脑袋的遐想。
　　影片里尖锐的叫喊配音声,都被虚化成了不再重要的白噪。
　　跟最初她主动的挑起不同,渐渐，被他后来居上，转换位置半压在墨蓝色床面上,以超出少年感的男性强势来继续这份亲昵。
　　在这种事情上，男人似乎天生就比女人更能一点就通。
　　他的手覆在她绸缎般的长发,指尖微微梳理其中,蔓延轻触到她的耳后,若有似无，惹得睫毛抖动。
　　即便在低温的空调房，也觉得热潮上涌。
　　林窈窕深吸着气，紧扣着他的双肩,想以此冲淡肾上腺素狂飙的这种感觉。
　　几近一发不可收拾，他唇蓦地离开,转而下滑,像结束语般亲了亲她的下颌后,彻底地离开她。
　　靳明琛不愧是尖子班的学生，这方面都能克制好。
　　正是这种克制致使了他做很多事情都特别出色，因为他把控得了自己，可以把一些事情做到顶尖，比如兴趣代码什么的。
　　在他的原则，和女孩子睡一起，大概率要婚后了吧？
　　林窈窕懵懵想着。
　　她只觉得缺少许多，明明只是嘴唇失了热度与温软，在空调的冷气中发凉。
　　影片还在继续，蓝白色光调浅亮着两个人。
　　林窈窕睁开迷蒙的双眸，对上他的眼神。
　　靳明琛凝视着她，幽深的目光使这场对视定格缓慢下来。
　　他垂眸，没让眼里的侵.略感继续，手中拿着透明的玻璃瓶，昂起头颅，喝下两口橘子汽水，喉结极缓地上下滑动，有股干爽而欲感的神色。此刻，跟他平时冷静寡淡的那面，像是两个极端。
　　而这个脸配上现在的表情瞬间，她心动了，没有伪装，而是真实的心动感。
　　林窈窕不知道他是否也像同龄的男生看过那些片子，所以掌握了接吻的基础，还是纯粹悟性好，骨子里主导欲基因驱使。
　　无论是哪种，都足以如同猛烈的药剂，直喂到她心坎。
　　林窈窕从镜子里瞥一眼，她的耳朵和脸也红了。
　　巷子里那些人说得对，荷尔蒙会扰乱理智，无论真心假意。
　　林窈窕忽然不安，原本有把握全身而退，可她的自信在这样初次交锋中失掉一半，有了会把自己真玩进去的担心。
　　她也因此，仿佛一下清醒过来，默了默，坐起身子单手托腮笑着看他。
　　影片进入短暂的风平浪静，房间安静，她可以听见自己呼吸正从急促慢慢回归正常。
　　墨蓝色的丝绸床上残留着交错褶皱。
　　家里明明没人，却刻意压低声音，她眼睫扑扇，说：“我，喜欢你。”
　　声音轻轻的，很快就被恐怖的电影音乐所掩盖，如同不存在。
　　他看过来的眼神，说明已经听到了。
　　为什么喜欢？
　　真的是喜欢吗？
　　如果他像对待学术般严谨发问，那么她大概招架不住，因为本来就是扯谎。
　　但靳明琛什么都没有问，只轻点了下头，鼻腔里很自然很低沉地嗯了声。
　　他把毯子拿来，重新展开，裹住了林窈窕白细的肩膀：“其实，谈恋爱是我大学计划外的事。”
　　“那你补一下计划。”
　　林窈窕享受着他的体贴，有点漫不经心地半开玩笑说：“亲了不负责，是渣男哦。”
　　靳明琛弯了下嘴角，清隽的脸好看到让人头皮发紧，“会负责好你。”
　　林窈窕看着他，愣在原地，而后藏在毯子下的手指紧了紧。
　　她保持理智，提出要求：“先不要告诉你爸妈，可以吗。”
　　靳明琛略微一怔，在幕布反射的光亮，有那么几个镜头，她可以看到他清冷深邃眼神里的不解。
　　藏着掖着，像偷情的做派。
　　林窈窕却显得认真，她眼里有光，坚持：“感情应该顺其自然，大人掺和就没意思了。”
第20章第20章
　　时间总是在轻松欢乐的氛围里悄然流淌过去。
　　高三（1）班这一场临别的欢聚,班主任王建恒从头陪到了尾。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终究要分别。
　　回去的路上，司机老李开着车。
　　靳明琛也被同窗们以敬学.神.的名义喝了点酒，他眼神清明,翻看着有关创新程序内容的科技周刊，侧脸轮廓清峻好看，而且冷白的皮肤丝毫没脸红上头的痕迹，酒量似乎不错。
　　午后时间容易犯困，林窈窕闭着眼,也不在意司机老李在场,径自正大光明就靠在他的肩膀。
　　就算被老李看到也无所谓，老李不爱说闲话,就算说了,她也可以不承认，推脱困就行了。
　　空调冷风匀速吹在车里，车上的电台广播,两个节目主持人正在谈论高考后值得做哪些平时没空去做的事。
　　主持人A：“还有一位听众说，可以和对自己重要的人,一起看看日出,这个蛮浪漫的。”
　　主持人B：“对,看出日还挺不错，现在按照咱们北港来说的话，早晨五点就可以看到日出了，保准一点儿,建议您四点半就起床，选个视野宽阔的地方,比如窗户边,天台,如果离市区远，能在田野或者海边就更妙了……”
　　广播节目的花样层出不穷，林窈窕也没对别的感兴趣，就记住了日出要和重要的人看。
　　她单纯觉得，自己的喜欢光用嘴说，显得不那么真诚。
　　心虚使然。
　　所以，她想跟靳明琛看日出，做做样子，来证明这份喜欢。
　　车子停在院里，天气燥热，树影婆娑中，两人下了车，司机再度开走停往车库的方向。
　　下车的地方距离花园的藤蔓葡萄架不远，硕大的叶子摇晃中，上面有青涩的葡萄粒。
　　回房子的时候，林窈窕趁机把靳明琛偷偷拽到葡萄藤底，角度与房门是恰到好处的盲区。
　　温热的风穿过花园花枝树梢，散了些燥意，稍稍清凉。
　　她仰着脸，整个人纤瘦柔顺地伏在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像撒娇一样，轻语说：“明早四点半阁楼顶见。”
　　“做什么？”
　　她笑：“看日出，因为你是对我重要的人。”
　　撒谎吗？
　　不，不全是撒谎，他是报复靳孟岩最好的人选。
　　也许知道了真相后，会被憎恨，但她活在焦灼的眼下，没精力去想那以后的事情。
　　靳明琛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答应：“好，我们看。”
　　这个拥抱，与房门是盲区，和二楼的茶室却刚好对着。
　　窗外阳光大好，绿色葡萄叶都变得浅色通透，所有都像在聚光灯下清晰，窗内的百叶帘后，隔着帘子缝隙，陈娴看得一五一十。
　　在陈娴看来，林窈窕属于主动的那方，靳明琛也难得回应温柔，
　　直到一家人吃晚饭，这事陈娴也没跟靳孟岩提。
　　一来靳孟岩总觉得是两个小孩的示好，说她想多了；二来，两人即将步入大学面临着新环境，年少青春懵懂，在陈娴看来，就算成年他们也是两个小孩子，一起能走多久，会不会改变心意喜欢别人，未曾可知。
　　好在对方是在自家成长起来的女孩子，知根知底，虽然荒唐了不少岁月，如今也迈上正途，是比外面的女孩子感觉更亲近些。
　　等有了结果再说也不迟。
　　即便没结果，也不算件彻底的坏事。
　　高考结束，前途一片光明，与之相反的，是靳明琛的感情方面。
　　陈娴对他的学业彻底放心，人总是这样，旧愁没了，就会愁上新的。
　　比如感情，让他心动太难，他太慢热，太寡淡。如果他的感情需要经历和成长，那已经俘获他温柔的林窈窕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来晚饭桌前，靳孟岩先把抽掉一半的雪茄熄灭在烟灰缸，散了散烟味，才来到妻儿和林窈窕的临近位置坐下。
　　他询问：“成绩快出了，你们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
　　话是对靳明琛和林窈窕说的。
　　靳明琛一点儿都不为此担心，说：“还没。”
　　她说：“我也没。”
　　陈娴笑着给丈夫夹菜，柔和的玩笑姿态：“别人都是问估分的情况，你这倒好，直接问起想去的学校来了。”
　　好一个夫妻和谐。
　　林窈窕垂着眼吃饭，没什么反应，只把粥喝掉。
　　她认同靳孟岩，其实，相对去哪所大学，估不估分没太大影响。
　　靳明琛，学习向来稳定，省状元预备。
　　而她，声乐过关，文化成绩发挥正常的话被艺术学院录取没问题。
　　林窈窕放好碗筷，起身回房时，手故意搭在旁边的椅子一下，指尖轻轻挠过靳明琛后背的衣料，痒痒的触碰，感受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直，她恶作剧得逞，嘴角弯起。
　　晚饭后，碍于靳孟岩和陈娴都在家，她没乱跑走动，在自己房间里听歌看视频，临睡前上厕所回来时，路过相邻的房门，键盘声连贯快速轻响着，林窈窕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在搞代码。
　　她咬紧下唇，隔着门缝悄悄看了一眼。
　　果然，他坐在那里，身影清峻挺拔，英俊的脸满是认真与思索。
　　这么水嫩、好看，怎么会有程序员的爱好呢。
　　林窈窕回到房，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发过去消息：“别熬夜，早点休息，说好的陪我看日出。”
　　手机应该在电脑边，他很快回复：“嗯，没忘。”
　　她继续：“看日出不许不到哦，不到的是小狗。”
　　他极短低笑了一下的声音，略带疲倦的感觉，而后，在哄她：“睡吧。”
　　手机闹钟调到了四点半。
　　林窈窕随手看了部宫斗剧解说，被挑起兴趣，又点进视频平台搜出完整版，二十集连续剧半快进着看完，已经哈欠连连的状态，她看一下时间，距离约定好的四点半看日出还剩不到一个钟头。
　　林窈窕熬过不少夜，经验也颇多。
第21章第21章
　　分数出来,林窈窕看着高考查询页面的成绩，和猜想的差不多，将近四百五十分,满足迈向重点院校的基本线。
　　她筛选江城的学校，刚挑了两个不错的敲进电脑的备忘录里，微信接到语音通话，瞥去一眼，是何珊的。
　　林窈窕放下手里的事情,接通问：“嗯哼？”
　　何珊还是在围绕高考分数：“喂,窈窕！成绩出来了，你看了没？我就勉强够本二线,你快看看。”
　　“看了,四百来分那样。”
　　“特长生的话，这分数不错了吧。”何珊又问：“你想报哪里啊？”
　　林窈窕淡淡说：“去江城。”
　　“江城？对！江城不错啊，那里是个好地方,我也看看有什么学校……”
　　何珊说完，挂了通话,应该在那边查找学校去了。
　　林窈窕庆幸对方没问为什么会选择江城,否则,她大概率是答不上的。
　　这个夏天，结束高考的高三生，度过最轻松的假期。
　　靳明琛报了江大。
　　林窈窕选了江城的音乐学院。
　　一切落定之后，陈娴心情也很好,便有一家人出去旅行的想法，计划了几天,目的地、私人导游与酒店都联络好了,定在琢岛,琢岛的海滩这些年被宣传是著名的海滨度假胜地，周围酒店设施非常新，风景也很美。
　　唯独靳孟岩公司事情多，没办法陪同，最后，由陈娴的弟弟陈品骏补了空缺，拎包一起去琢岛的海边度假。
　　飞机降落在琢岛机场，如洗过的蓝天一望无际，天气晴好。
　　入住酒店，大家的房间都在同一楼，林窈窕特意留意了，靳明琛的房间就她房间的斜对面，正对面的那间，住的人则是陈娴，剩余的旁边一间，归陈品骏暂住。
　　进房前，陈娴给了二十分钟休息和换衣服时间，二十分钟后，在门口集合下楼去海边玩沙滩球。
　　林窈窕进房，简单收拾了行李，换上拖鞋泳衣，趴在床上给靳明琛发去微信视频通话。
　　接通后，对面的画面是朝上，直对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看不到他的人，但可以听见他的声音。
　　靳明琛问了声：“怎么了？”
　　“你人呢，看不到啊。”林窈窕猜想他在忙什么。
　　“在换衣服。”
　　他平静得很坦然。
　　林窈窕想到以前上学时，见过许多他骑车风吹过的样子，微扬的衣角，露着精瘦冷白的腰线，出言调戏：“我要看。”
　　“……”
　　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
　　林窈窕眼巴巴盯着屏幕看。
　　下一秒，对面的镜头被人从床上拿起，靳明琛白色短袖和沙滩裤的清爽样子显现出来。
　　她眨眨眼，略有失望地长长的啊了声，惋惜：“这么快就穿好了。”
　　闻言，他唇角弯了弯，冷感的神情荡出丝撩人而不自知的意味，逗她反问：“那想看什么？”
　　“看你衣服。”
　　她知道看不到了，便一本正经矜持起来。
　　很快到了陈娴约定好的集合时间。
　　陈娴戴了大大的遮阳帽，酒红色条格连体泳衣，这么多年，不愧是养尊处优的靳家太太，保养得很好。
　　只看身形，说是小姑娘也不为过。
　　陈品骏陪着陈娴，在来回奔跑玩沙滩球。
　　林窈窕梳着高高的丸子头，里面穿着上下分着的黑色两件套，外面有件白色绣花的纱质罩衣，既妩媚又保守，懒得玩沙滩球运动，就行走在海边，一双洁白纤瘦的腿很好看，踩着细软的沙滩，清澈的边缘海水浅浅淹没她的脚踝。
　　偶尔感觉到硌脚，如果是漂亮的贝壳，她就会蹲下捡起。
　　靳明琛则安静跟在旁边，替她拎着小小的沙滩桶。
　　他眉眼温和寂然，跟沙滩玩闹的人群像是隔了一个世界，无形中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屏障。
　　海边不断有经过的各色泳装美女看到靳明琛，纷纷驻足在旁，惊艳地朝他看上几眼，很快又被他清冷冷的无视挫败勇气，识趣地走掉。
第22章第22章
　　不知不觉间,刚开始时这场报复性的亲近，已经渐渐变了味道。
　　呼吸交织相融，她的所有放肆被靳明琛的温柔包容,极具耐性。
　　林窈窕的人与态度一并软下来，这场亲吻好似已成为恋人彼此毫无芥蒂的示爱。
　　体温渐渐有些烫，她与他只隔了夏天很薄的布料，亲密在亦真亦假进行，周遭的环境都不再重要,仿佛世界就剩下彼此,就这样无休止亲吻下去。
　　直到房间外响起猝不及防的敲门声，陈娴在喊：“明琛？”
　　这句呼唤,把两人微微拉扯回现实。
　　林窈窕从情绪中脱离,嘴上还紧扯了一下他的唇，松开牙齿，撤回环着他脖子的双手,声音暧昧又不正经，轻笑着说：“你妈来查房了。”
　　她整了整裙子,躲进厚重窗帘后的小阳台。
　　然后,隔着没闭合严的阳台玻璃门,她听到开门，以及陈娴带着东西走进来的声音。
　　塑料袋的微响，挨到桌面。“妈妈买了海鲜蛋包饭。”
　　“好，谢谢妈。”
　　“看见窈窕了吗,我买了两份，可她好像不在房里。”陈娴问。
　　他没心虚,声线依旧冷淡如常：“大概有别的事忙。”
　　果然,男人都会装。
　　“打电话怕显得啰嗦,晚会儿我再去看看，总不太放心，明琛你早点休息。”
　　“嗯。”
　　陈娴离开后，林窈窕从阳台拉开门出来，用勺子吃了一口蛋包饭，沁黄的蛋液裹着米饭和海鲜香，满足着味蕾。
　　“喜欢就吃完。”靳明琛伸手把饭盒往她这边推了推，缩短她用餐的距离。
　　林窈窕放下勺子，起身说：“吃过晚饭，不饿。回房啊，被你妈盯上了，没听见么，晚会儿还要敲我门。”
　　“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他说着就笑了，眼睛微弯，只有她的存在，显得好看又宠溺。
　　林窈窕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搞地下恋情，当然要谨慎一点。”
　　她走到大门口，从猫眼往外望了望，确定走廊空无一人，才出来，回了斜对面的房间。
　　诚如陈娴所言，十几分钟后，门口响起敲门声。
　　陈娴试探地轻喊：“窈窕？”
　　她刚刚冲了澡，做足洗澡的假象，于是边擦着头发，边开门：“有事吗阿姨。”
　　见她是在洗澡，陈娴微微一愣，很快也就回神，“没什么，买了份海鲜蛋包饭，在微波炉加热过，之前来敲门没人应，以为你出去了，应该洗澡水声大，没听到。你在房里，我就不担心了。”
　　“哦，谢谢阿姨。”
　　“不客气，趁热吃吧，看看合不合胃口。”
　　林窈窕打开盖子，香软的饭和配菜，被人贴心加热过的证明。
　　这天晚上，她当着陈娴的面吃了几口，又点头说好吃。
　　接下来的几天，陈娴只要出去买宵夜，都会顺带捎一份上来给林窈窕，还会坐着聊聊天。这也使得每晚她都得在房间等着，没能得逞彻夜待在靳明琛房里放肆，陈娴离开，她也就困了。
　　感受得出来陈娴有意防守两人晚上越界，林窈窕猜对方应该知道些什么，或者看到过什么。
　　不过，陈娴不提，她也配合装傻。
　　林窈窕选择迷惑的人，从来也只有靳明琛而已。
　　在琢岛的最后一天，是在海边的游泳乐园度过。
　　林窈窕没去游戏场所，跟陈娴说了想歇歇，在休息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半小时后，陈娴已经选了汗蒸区进去，她才起身去找靳明琛。
　　美其名曰：学游泳。
　　靳明琛穿着黑色长袖短裤泳衣，在稍深的海域简单冲浪了两圈，就回来等在浅水区，倒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而是昨晚就收到林窈窕提前发的微信消息，说要学游泳，他答应了。
　　在他等待的时候，那张脸、身体线条和冷清的气质，好似在有意无意的引诱，惹得不少泳装火辣美女魂不守舍在周边晃悠，还有人在看着他笑。
　　但真靠近就发现他是生人勿近，扫来的眉眼都是直接略过不感兴趣的忽视。
　　就这样，欣赏他的美女们自觉在对面的水区形成一小波聚集，明白不可亵渎，便远远欣赏，直到林窈窕从他身后，一把环住他的脖颈肩膀，美女们愣住了，呆呆目睹他已经微弯嘴角，将环着他的那姑娘抱下来，双腿泡在清凉凉的水里，神情十分温柔愉悦。
　　此时，除了惊讶，被塞满嘴羡慕的狗粮，就只剩感慨两人很般配。
　　但凡林窈窕长相稍稍逊色点，亦或者身材差那么一点点，她们都要为他不平。
　　可偏偏明艳如同画里的美人儿，身材好到该瘦的瘦，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吝啬，如此欲感与妩媚并存。
　　林窈窕长得美，扫过来的眼神又利，聚集的泳装美女们悻悻散开了。
　　游泳圈就套在腰间，可她想要的是肢体接触。
　　于是，果断抛弃了泳圈。
第23章第23章
　　客厅的纱窗开着,雨打在院子的芭蕉梧桐，到底有些动静，林窈窕睁开眼,坐起身子。
　　靳孟岩和陈娴都不在家，原本就大的房子，在阴郁的雨天里更显得毫无生气。
　　外面还在下着绵绵细雨，目光所及，冷色调覆盖了一切。
　　林窈窕看到窗户旁边阴影里的少年,他坐在那里,面朝着自己。
　　“……明琛，抱抱。”
　　家里没别人,于是她习惯性撒娇,头歪靠在沙发，刚睡醒的甜嗓带了微微的倦意。
　　他就站在那里，依旧安静,没走过来。
　　林窈窕感到意外，与他对视。
　　“你在闹什么别扭？”而后,她努力轻松,笑着去问。
　　少年只看着她,答非所问：“我在网上买好了去晋城的高铁票，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半小时，现在赶去火车站，来得及。”
　　“什么？”
　　林窈窕笑着的模样渐渐消失,表情爬上嘲弄：“去晋城给她吊唁？凭什么？就因为她是我生物学上的奶奶？可她管过我吗？”
　　靳明琛嘴唇动了动，几次后,才说：“……你恨她。”
　　“对。”林窈窕还在看着他,伴随窗外的雨响,她美丽的脸丝毫不遮掩灰暗的想法，“我不会去晋城，也不会出席葬礼。”
　　“不该这样的。”
　　靳明琛攥着的手紧了紧，他变得莫名固执：“窈窕，生活要继续下去的，别再恨了，包括奶奶……还有其他人。”
　　她嗤笑了下，没法原谅，摇头。
　　靳明琛还期冀改变什么，来牵她的手，想一起去晋城证明：“走，我们现在出发来得及……”
　　“靳明琛，你怎么了？”
　　林窈窕因为他的固执而不解，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将话说得更明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以德报怨的高尚品格，她对我不好，对我不好！从来不闻不问，所以我才会一直寄养在你们家啊，靳明琛，你别指望改变我的想法，我也不可能会原谅她。”
　　老人家有自己的坚持。
　　孙子，是家族传承，孙女便是外人。
　　就连死，都提前嘱咐好要过头七，要吊唁。
　　那是老人家的自由。
　　同样，林窈窕也有自身的坚守。
　　不知为何，他喉咙动了动，连声音都让她几乎听出略有哽咽的错觉，“真的不行吗……”
　　他眼神干净，在示弱，向来清冷的情绪，如今带了点乞求。
　　林窈窕有自己的立场，所以冷漠看着，片刻，这些天压在心里的烦躁忽然涌上来，她好笑：“你是好人，要去你自己去。”
　　见她还是不肯原谅，这个事实像无数冷刃一样刺着他，靳明琛收回了手，神情也逐渐淡下来，极缓慢地点头：“我知道了。”
　　下一秒，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上楼离开。
　　林窈窕有自己的脾气，她扭着头，目光就落在窗外不断被雨水浇打颤动的细条枝叶，闭眼，重新窝回沙发里。
　　大概是这阵子过得太开心，用光了所有好运气，她想要逃跑，躲开这个压抑的现实世界。
　　可她哪里也躲不了。
　　一句关怀的话都没留给她，奶奶就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林窈窕恨奶奶。
　　恨奶奶的重男轻女，恨母亲在死后还要被奶奶一遍遍埋怨，恨奶奶冷漠自私，恨奶奶这些年从未关心过她，哪怕一个电话，一句问候都没有。
　　就好像，她从不存在。
　　可她明明存在，明明活着啊，只是被刻意忽视了而已，奶奶一直让她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是连亲人都不会爱她的。
　　—
　　自那天以后，时间好像回到了之前，林窈窕在跟他冷战，她不后悔那天坚持自己。
　　在这场目的不纯的恋爱里，她虽是发起者，却也依旧高傲，不肯屈服。
　　两人住在同一所房子，但默契般互相避让。
　　林窈窕期间去便利店买过女士烟，时间有些晚了，天色黑漆漆的，她穿着细吊带的裙子，撑了把伞，就走进淅淅沥沥的雨里。
　　买烟付钱时，结账店员挺老实，还要了她的身份证看。
　　林窈窕把证件收回到钱包，余光瞥到玻璃墙远远的身影，太过熟悉，所以能够轻易辨认。
　　灯光一盏连接一盏，淡白的浅光映着雨滴，靳明琛似乎不放心她去哪儿，就只在夜雨撑着黑伞，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她唇边噙出笑，敛眸，从柜台旁多添了几杯橘子果冻，跟烟一起结了账。
　　回家，林窈窕充当不知情，把吃剩的橘子果冻空壳扔在那里。
　　靳明琛开门进来，她恰好上楼。
　　他收起伞，顺着她离开前的方向看过去，在桌面看到拆开剩下的果冻包装，顿住了。
　　之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笑着讨好要买橘子果冻的模样。
　　靳明琛双唇紧闭，看着那些空壳，沉默半晌，上前替她整理干净剩下的垃圾。
　　林窈窕在楼上找电影看，最后选了封面颜色最热闹的一部喜剧电影，也不是很想看哪部，只是无聊而已。
　　其实，从冷战开始，她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偶尔会抬眸，快速扫他一眼，瞧他一脸平静冷淡，一切都好似稀松平常，也会有点担心他从自己掌心里跑掉。
　　但，从便利店瞧到他在外面，林窈窕就吃了颗定心丸。
　　她要的是他爱得更多，要他低头，这样才能达到计划中的效果，玩弄后甩掉。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太慌了。
　　林窈窕不会刻意频繁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她一出现，眉眼的散漫与不在意便遮也遮不住，偏偏两人像叫着劲，谁也还没显出上风的样子。
　　时间一晃，靳孟岩和陈娴回来了，也到了高考生要去学校领录取通知单的日子。
　　原本通知单是可以邮寄到学生家里。
第24章第24章
　　林窈窕撑着黑色雨伞到公交站牌时,来领录取通知的旧高三生已经基本走光了。
　　学校门口这站，地上扔着一把坏掉的伞，何珊在低头看着手机地图,似乎在找什么地点，头发潮湿的样子，应该是被困在这了。
　　林窈窕撑着伞走过去，用手肘碰了碰何珊。
　　何珊抬头看见她，正安安静静撑着雨伞。
　　何珊先是愣了下,而后左右偏头张望,道：“你不是把红伞吗，这黑伞好像是学神的吧？欸,学神人呢,你们俩怎么没一起回去，老实交代吧，是不是闹别扭了——”
　　林窈窕看一眼地上不能用的雨伞：“别八卦,伞坏了？”
　　何珊叹口气说；“是啊，这把伞太有年头,早就断了两根伞骨,我爸就不舍得扔,这不，今天终于被风吹坏，光荣退休。”
　　林窈窕把伞递过去：“喏，伞借你用,下次见面再还。”
　　连续几天下雨，路上堵车不说,而且何珊家住在二环外,很远,下了车还要冒雨走一段路，没伞指定淋成落汤鸡。
　　“窈窕，我打算倒车去最近的超市买把雨伞，不如你陪我去，然后伞再还你，这样我们就都不用淋雨了……”
　　林窈窕最怕麻烦，她把伞塞到何珊手里，看着开过来的公交车，说：“别别别，太折腾，我这趟车直达小区，淋不到多少雨。”
　　说完，她潇洒上车，朝何珊挥挥手。
　　车子发动。
　　林窈窕在车上，低头刷着微博，有关她那条颇带热度的视频，因为没有后续，也已经被紧接着的新热点男女网红覆盖。
　　她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知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
　　车子开开停停，格外慢。
　　到站停车开门，冷空气迎面扑来，林窈窕直接用信封挡在脑袋上方，下了车。
　　不算长的一段距离，她冒着雨回到靳家。
　　尽管没几分钟路程，信封外面全湿了，她头发几乎全贴在脖颈与背后，衣服湿了，鞋袜也湿了，凉凉的触感。
　　不过，她无所谓。
　　拿纸巾简单擦了擦带着水珠的信封，把录取通知书取出来，就将湿信封扔进垃圾桶。
　　林窈窕那天缩在被子里，冰凉凉的手脚，许久也没暖回来，有些怀念小时候，妈妈温柔暖和的体温。
　　现实与怀念，落差巨大。
　　她几乎听了一夜的雨声，很晚才睡着。
　　梦里又回到孩子群，家长来了一位又一位，只有她始终没有等到妈妈。
　　正沮丧难过时，姜月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笑着朝她招招手，喊她：“窈窕。”
　　“妈——”
　　梦魇住一般，她坐起喊出声的瞬间，也迷蒙惊醒了，伸手摸摸，发间潮湿全是薄汗。
　　手脚已经暖了，甚至，还捂出汗。
　　林窈窕再次无力躺回床上，虚无充斥寂寞的房间。
　　早上八点，这几日连绵不绝的雨水终于停了，花园的麻雀恢复活力偶尔鸣叫几声，打破了雨后的宁静。
　　林窈窕开窗，面对着阳光和清新的空气，身体却忽然瑟缩了一下，
　　雨过天晴，她反而觉得冷。
　　应该是昨天淋雨，有点感冒。
　　家里有两个准大学生，陈娴趁着雨停，带了司机亲自去百货商场给他们挑选用品。
　　林窈窕没什么胃口，简单喝了几口粥。
　　她开始喷嚏连连，鼻子也呼吸不顺畅，但没吃药，就硬扛着，赌那个人的心疼。
　　林窈窕在沙发，没精打采看起电影频道。
　　大概感冒犯困，她迷迷糊糊醒了睡，睡了醒，十几分钟来回循环。
　　电视从电影到广告，林窈窕惺忪着眼睛看了看，外国片子，白种人的英文，主角长得差不多，她有些茫茫然，也忘了最开始看的是不是这部电影。
　　林窈窕就倚在客厅外的沙发上，一开始是坐着，后来精神不济，就索性靠在那了。
　　靳明琛对她又爱又恨。
　　他看着沙发上的她鼻音浓重地呼吸，心就软了。
　　电视前的林窈窕还脑袋懵懵盯着电影，忽然，一杯冲开的感冒冲剂递到她边上，温温的水蒸气，裹带中成药的气味。
　　“淋雨受寒，要喝药。”靳明琛沉冷着声。
　　她一歪头，闭着眼不去看。
　　“林窈窕。”他连名带姓喊着她，太疏离和一本正经，她可怜兮兮看过来时，他后半句语气明显缓和几分：“……不吃药病怎么好得快。”
第25章第25章
　　高考后的暑假结束,似乎所有的准大一新生们都在期待即将面对的大学生活，因为那是个新世界。
　　大学也是他们真正步入社会前，用来适应与演练的阶段。
　　报道入住寝室的当天,陈娴和陈品骏陪同着两个人。
　　以距离远近为优先，他们上午先去了江大，林窈窕跟着下车在江大转了一圈，她以后会常常到这来，姑且算做第二个学校。
　　江大不愧为名府学校,单是占地面积和图书自习室,就碾压太多高校区的院校。
　　林窈窕下午办理完新生手续，前往寝室。
　　这所学校不愧是有名的音乐学院,很多学生背着吉他或拿着琴谱,一个个端庄且文艺，未来艺术家的气息浓厚。
　　相比之下，林窈窕更像电影学院的招牌,身段与气质不说，仅凭那张出挑的脸蛋,也能在沉默孤傲中大杀四方。
　　到了两人寝室,里面另一个室友已经在整理行李了。
　　室友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见推着行李进来的林窈窕，惊艳地眨了好几次眼，确定这个长得美的女孩手里拿的钥匙是这个寝室的，忙露出热情的笑打招呼：“你好,以后咱俩就是一个寝室的了，我叫李露。”
　　李露,个子比林窈窕矮些,乌黑的头发很直,脸颊两侧稍稍遮住，现下比较流行的公主切发型。
　　“你好，林窈窕。”她简单介绍。
　　李露嘴巴很甜：“室友，你名字好听，长得好漂亮。”
　　“还行。”
　　李露又道：“咱们现在一起去志华逛逛？听说新生凭学生证买电子产品可以打五折。”
　　志华，是附近大学城的商场圈，李露来这已经打听好了，无论新生还是学长学姐，基本都是去志华购物买东西。
　　林窈窕的时间还要继续狙靳明琛，她略一考虑，最后说：“能晚点么？待会儿要跟人吃饭。”
　　“那你吃完再去，我先出发，怕喜欢的机型被选光。”
　　“嗯。”林窈窕点头。
　　其实，她什么都齐全，用不到买东西。
　　这间寝室向阳，全是新的家具，白色调为主，简洁干净。
　　浴室厕所空调两人共用之外，其余都是一人一套的配置。
　　最靠窗户的床铺位置被李露提前占了。
　　林窈窕直接冲着对面另张床走过去，放下钥匙，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撕开湿巾，细细擦拭。
　　生活方面，受了靳明琛的影响，林窈窕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格外爱干净。
　　过了十几分钟，东西归置得差不多，李露早已出发。
　　寝室里安安静静，只有林窈窕一个人卸去力气坐在桌前，拿起手机，给靳明琛发去消息。
　　“在学校吗？”
　　她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
　　大学新同学新朋友多，新鲜感满满的阶段，小情侣不在同一学校，眼花缭乱也情有可原，别的男生她倒能理解。
　　林窈窕意外的是，总觉得靳明琛与众不同，难道如今也落了俗？
　　她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被莺莺燕燕围住，其中有特别漂亮的，所以暂时绊住了他跟自己的联系。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震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靳明琛的名字。
　　林窈窕接了电话，从寝室下来，看到他就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兜子零食，其中，橘子色的果冻包装最显眼。
　　全部，都是送来给她的。
　　没回微信消息，是他拎着袋子，没注意看手机，专心往这走。
　　她之前的猜想，还真是乱想。
　　晚上，寝室友李露回来。
　　因为逛街闲暇时也逛了学校的贴吧和论坛，看到江大新生省状元靳明琛是个颜值超高的男生，还拎着零食到了音乐学院给女朋友，而偷拍的女朋友侧脸照片，分明就是林窈窕。
　　李露有些懵，重新打量林窈窕，觉得当真是一对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情侣。
　　靳明琛和林窈窕这对男俊女美的跨校情侣，刚入学就传得沸沸扬扬。
　　尤其在学生数目最多的江大，贴吧和论坛传开，底下许多人好奇林窈窕是谁，长什么样子，特意跑到音乐学院去看。
　　林窈窕起初不在意，直到被唐突的次数太多，反感涌上来，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如此热衷于陌生人的自己。
　　她开始回击，每每目光落过来，她便蹙眉，眼神反不悦地看回去。
　　次数渐多，也就成功熄灭贴吧论坛踊跃的偷看。
　　军训结束那晚，林窈窕没换迷彩服，正好混进江大的小礼堂，在靳明琛的带领下占了他的位置，看着晚会节目。
第26章第26章
　　江大的编程社团招新,纳新条件只有两个字——人才。
　　也就是贤者皆可。
　　靳明琛凭借编程考试满分的成绩，顺利进入社团，因为能力强,社团的大家给他取了大神的称号，渐渐地，又从大神变成冷神，后者更符合他。
　　中午下课后。
　　靳明琛本打算从江大来接她。
　　林窈窕坚定地拒绝。
　　她只是觉得，他进了编程社团,就算再怎么抽时间,他也要为其余喜欢的事忙碌吧。
　　而且，说不定到了这,会被一堆艺术生的女孩子围着看,那些窃窃私语，她真的不喜欢。
　　吃过午饭，林窈窕戴着帽子来社团代码室,她虽不懂代码之类的，但这不耽误来这里找他。
　　她推开门进来后,意识到像靳明琛这样的男生,就算名草有主,还是会有喜欢他的女生不择手段。
　　林窈窕从侧面看到白裙子女生，借着问代码相关的事，充满示好的眼睛灵动地盯着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太明显。
　　即使,他根本没掀起眼皮看。
　　这场跟虎视眈眈女生们的争斗，她早就赢了。
　　大概他的表现太忠诚有安全感,安心的一瞬间,林窈窕也就忽然记起来,谈这场恋爱的初衷是什么。
　　她恨了那么久，终于找到出口宣泄，半途而废就显得无能可笑。
　　所有弥漫热乎的温柔被她的恨意与卑劣感挥散。
　　她想，自己要占据他心尖儿的位置。
　　要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那才是毁灭性的打击，足以靳孟岩痛心引以为傲的儿子。
　　林窈窕沿着走，靠过去，像是无意般，环住他的胳膊，心跳在拥抱挤压后几乎紧贴他指点精简程序的冷白肤色的手。
　　接触的时间很短，一个呼吸后，便刻意稍稍松开。
　　徒留招惹后的香旎。
　　靳明琛抬眸看过来，手微微动了动，唇线有些紧绷，看向她的眼神里浮现出几分幽深与宠溺。
　　林窈窕闲坐他身侧的桌边，无视他旁近的那个白裙女生，看着他问了一句：“还忙呢，新上线了想看的电影，陪我去看？”
　　她的气场自信且傲然，完全不把竞争对手的小白花放在眼里。
　　社团周围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以这样的态度跟冷神说话，高高在上，如同审视裙下臣，偏靳明琛就尽数接受，看不出半点不喜欢。
　　于是，大家忍不住纷纷感叹低语：
　　“这是冷神女朋友。”
　　“好好看。”
　　“初梦学姐和她完全是两个相反的类型，清纯白裙跟风情玫瑰的即视感。”
　　“男生比较喜欢哪一种？”
　　“长得好看，都喜欢吧……啊，这话只是个人观点。”
　　“屁吧，都喜欢，怎么不直接说齐人之福啊，冷神才不像你这样肤浅。”
　　林窈窕不在意那些人的窃语，只挑挑眉，看着靳明琛。
　　这几天有风，窗外是蔚蓝无云的天空，照进来的阳光柔和氤氲着他的整个人。
　　靳明琛看了下时间，问她：“电影几点的？”
　　听到问话，她几乎不假思索，随口胡诌：“一小时以后。”
　　“那给我十分钟，有点东西要修改，改完我们就出发。”
　　换做平时，要忙正事，她等十分钟根本无所谓。
　　可此刻心境不同，林窈窕想证明重要的程度。
　　所以她不等，小脸也不见笑意，冷淡得孤傲，抓住这次的机会，发挥：“那算了，编程的事比较重要。”
　　一直窃窃低语的周围成员们，突然就被她对冷神的甩脸子消了音。
　　社团乃至学校整个年纪里，任谁也不敢这么黑脸给靳明琛，他可是大家最想拉拢捧着的主儿，众人都是想尽办法留住这尊大神，也没谁敢有这胆子如此对待他。
　　但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人敢。
　　林窈窕就是个例外。
　　靳明琛看着她转身要离开的身影，“去哪？”
　　她没理，继续走。
　　“林窈窕。”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她依然没停下来。
第27章第27章
　　会客厅桌上摆放着精美的点心盒。
　　林窈窕吃着点心,垂眸看着面前圆口的小盘子，边缘绘着劲竹，中国风的样式。
　　点心是年轻人的口味,香软糯，刚好的甜度。
　　靳明琛视线总是不经意就在她的那里，专注又含着平静，似乎根本看不倦。
　　她偶尔笑眯眯伸手，送一块进他的口中。
　　无论哪种口味,他都接受,不会拒绝。
　　会客厅的古老钟摆规律晃动，此时桌前只剩他们两个人。
　　曹老爷子一众人到了二楼,欣赏近几个月新收藏的古董瓷器。
　　曹老爷子从紫砂壶中回神,从二楼挨门的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到会客厅的两人。
　　曹老爷子仔细凝望了片刻，忽然扬起眉,问：“两个孩子在交往么？”
　　温婉笑着的陈娴表情有些僵，下意识看向丈夫,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真话。
　　靳孟岩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般,然后神色如常，照实说：“是，最近开始的。”
　　“明琛很喜欢那丫头啊。”
　　“嗯？能看出来吗？”
　　“当然。”曹老爷子爽朗大笑两声，“看明琛的眼神,一直跟着窈窕那丫头。”
　　说起靳明琛，曹老爷子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超出同龄人的冷静稳重,从小就受女生欢迎,但并不会亲近。如今这样眼中盛满女生的样子,倒是很难见到。
　　旁边的曹宇认同父亲的观点，斯文接着说：“对，很明显。”
　　曹老爷子慢条斯理地把紫砂壶放回桌面，边说：“要不要给这两个孩子先订上婚，算是提前预定喜事，等他们毕业就办婚礼？哈哈，别紧张，不用听我这个老头的话，我说的不算数，凑个热闹而已，还是看他们。”
　　靳孟岩笑着点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姑且再等等，现在有点太早。”
　　对待子女儿孙婚姻的态度方面，靳孟岩和曹老爷子的出发点是一致的。
　　他们谁也没想过要为利益联姻。
　　尊重孩子本人的意思。
　　比如，靳明琛。
　　只要他喜欢，他选的女孩，等待时机成熟，女方进门，靳家都会亲和以待。
　　无论那个女孩以后是不是林窈窕。
　　对于她，靳孟岩更多的情感是愧疚、赎罪。
　　—
　　秋天褪去暑燥，许多树梢叶子在枯萎，掉落。
　　十一月底，学校运动场周遭的那片银杏叶子浸在深秋，染成了柔和的金黄。
　　这是进入大学以来的首次运动会。
　　林窈窕不管自己学校班级的运动盛况，踏着明朗的阳光，特意跑到江大来。
　　她看着时间，一路听着运动会的广播，即将开始的是新生男子组三千米长跑。
　　靳明琛进了决赛。
　　阳光穿过银杏树扑在地上，她站在远处高台的角落位置，没和跑道周围那群乱哄哄的女同学们抢地方。
　　“啊啊啊！要开始了！”有个大嗓门的女生喊着，激动地几乎破音。
　　林窈窕倒是很平静，眺望运动赛道。
　　她戴着太阳帽，一袭奶白及脚踝的柔软长裙，远远看着靳明琛，朝他笑了下。
　　他在线后，眼神安寂略过激动尖叫的那群女生，而后，远远的，在银杏树堆满叶子的高台角落，毫不费力地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林窈窕在猜，他面朝这个方向，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
　　比赛枪响后。
　　竞争已经开始了。
　　整个运动场，回荡着女生们的尖叫呐喊，还有许多在对着靳明琛的加油声。
　　三千米遥遥跑完，靳明琛体能算很好了，到达终点后接过毛巾擦擦汗，开始慢走喘.息顺着呼吸。
　　原本在跑道围着的那群女生也立刻涌上去，想递水给他。
　　刚踏入跑道两步，就被体育老师呵斥：“退回去！这是比赛跑道，没看到那半圈还有人没跑完吗！”
　　那些拿着水瓶的乖乖女生颤抖，于是通通瘪嘴地退了回去。
　　只有林窈窕，顶风作案。
　　不顾体育老师拿着大喇叭在那里说教训斥。
　　她很快跑到身边，把水给他。
　　大喇叭的声音很刺耳。
　　林窈窕皱了下眉，她在中心的草地，没挡着跑道，所以选择无视，朝靳明琛露出个明媚的笑，“不用理他，你别渴到。”
　　规定就是规定。
　　靳明琛还在微喘着，他抬手，拽住她的手腕，一起离开体育老师规定的禁区。
　　蓝天静谧，微风拂过金黄的银杏叶，轻微摇晃出声响。
　　靳明琛带她前往社团休息可用的实践楼。
　　出了比赛区域，他眉眼间恢复往日的疏淡，身边有林窈窕陪着，也就没有女生再不识趣来打扰。
　　穿过层层银杏树林，林窈窕听着他逐渐轻下来的喘气，轻笑了笑，娇嗔般低语一句：“就会瞎招惹我。”
　　他看过来，眼神无声询问。
　　林窈窕不笑了，缓慢地眨眼，看着他的眼睛，凑近小声：“喘气的声音。”
第28章第28章
　　晚上的团圆饭,靳孟岩没有如约回来。
　　林窈窕虽然无所谓，但也有点意外，靳孟岩在陪家人吃饭这方面,过去十几年向来准时。
　　靳明琛打去电话，除了冰冷的提示声，没有任何回响。
　　他放下：“关机。”
　　桌子上的饭菜已经热过两轮。
　　陈娴不再拖着，决定先和两人吃，边夹菜,边柔柔笑着解释：“可能事情多,耽误了，明天吧。”
　　在忙碌的时候,他的确有关机不被打扰的习惯。
　　饭后,陈娴没睡，就坐在客厅静静地等。
　　靳孟岩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手机处于关机状态,陈娴联络公司的人，都说他下午在南山分部开完会就离开,整整一晚上,却没有回家,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不好的猜想很快得到证实，警察联系过来，通知家属认领遗体。
　　说是车子在盘山公路行驶有的意外，掉进山林,凌晨找到时，车上的靳孟岩和司机都早已失去生命体征。
　　林窈窕呆愣,看到陈娴脸上覆满绝望哀痛,匆匆擦拭眼泪,颤抖着手拉住靳明琛去领遗体。
　　警方给的后续，刹车片被人动过手脚，已立案侦查。
　　人死不能复生。
　　活着的亲眷只能替逝者办好葬礼，送最后一程。
　　林窈窕也守灵上香，她垂着眼，看起来是很失落伤心，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靳孟岩的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懊恼和矛盾爬满了血液骨骸，现在堆砌着失落与后悔。
　　靳孟岩没来得及听到她谋划许久的报复，就这样走了。
　　支撑这么多年的怨意，还闷着她的情绪，却已轰然坍塌，人死，还拿什么谈恨。
　　黑夜沉沉，光照在暗色的灵堂室内，她看向另一边静静坐着的靳明琛。
　　灵堂，黑夜。
　　这样的氛围将寂静无限放大。
　　靳明琛低着头，光又太暗，隔着些许距离，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清他白皙的颈线和从不塌下的背脊。
　　不知怎么，她有些心疼。
　　林窈窕手指紧了紧，才轻轻搭在他肩膀，“还好吗。”
　　“嗯。”
　　他嗓音有些哑，她知道，是很久没进食喝水的缘故。
　　陈娴已经悲伤过度，晕倒了两次，现在被娘家人照顾着，所有的担子与后事就都落在靳明琛身上，虽然有小舅舅陈品骏可以帮忙，但终究是白事，他没有劳烦别人。
　　林窈窕看着他，想安慰却觉得说什么都太过苍白，于是凑近靠在他的肩，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说：“去吃点东西，睡会吧。”
　　终于，他恍如醒来有动作，偏头，微干的唇落在她的发间后，说：“我没事。很晚了，你先去睡，乖。”
　　林窈窕没强迫他，她自己情绪也算不上好。
　　靳孟岩突然离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难怪有句话，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憋屈的压抑感一点点积累在胸口，黑暗里，她起身说：“我回去睡会。”
　　从灵堂出来，并没上楼，林窈窕转身轻声出了家门。
　　她多看了几眼月光下的玉兰树。
　　白色的花朵早就败落，连叶子也枯萎几乎光秃得可怜。
　　冬天的夜风凛冽，一点都不温柔，她也不蜷缩保暖，孑然一身任风钻进衣服，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经过一家酒吧门口。
　　准备参加朋友生日派对的朱楚楚将要进去时，瞥到她的身影，愣了下，不由地停了脚。
　　朱楚楚喊：“窈窕？”
　　林窈窕闻声看过去，见到了前面几米外的朱楚楚，正站在酒吧门口，浓妆整齐，看样子是准备进入。
　　当初高考结束，她唱歌的视频在网络红了一阵，因为很烦被约着出来炫耀，当时她更换号码，巷子里的那些人都没通知，其中，包括炫耀最欢的朱楚楚。
　　没想到，她不过出来散个心，在这里能遇到。
　　朱楚楚走上来，笑：“太漂亮了，所以一眼就认出来。那首粤语歌唱的好，网上热度也高，还以为你要出道当明星了呢，这么久没消息，原来没有啊。”
　　说完，朱楚楚及时补充，唇角的笑愈发明晃晃，满是想压她一头的嚣张感：“对了，我签约正规的模特公司了。”
　　林窈窕淡定回视，也只是礼貌性回应：“那不挺好么。”
　　这种礼貌，语调很平，就连表情都是纯粹不感兴趣，
　　朱楚楚在原地怔了几秒，微微皱眉，意识到自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后，似是觉出些许的没意思，又转而邀请：“今晚我姐妹生日，进去，一起喝点？”
　　林窈窕拒绝：“不了。”
　　朱楚楚绞尽脑汁想让她不舒服，笑道：“哈哈，还真不敢喝酒了？怕说错话？”
　　“走了。”
　　林窈窕绕过，不想继续被纠缠。
　　见不到成效，朱楚楚急了，想占上风的心思几乎外漏无疑，脱口而出：“你喝醉酒说不会喜欢靳家人的视频，靳明琛已经从我这看过了。”
　　朱楚楚看到林窈窕停顿的身形，知道终于达到目的，满意地说教：“他跟你提分手了吧？这不怪我，谁让你欺骗人家在先。”
　　林窈窕没回头，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快步离开。
　　倒是把朱楚楚看得迷糊。
　　“楚楚姐，快来啊。”
　　有人在喊。
　　朱楚楚没再多停留，转身踩着恨天高推门进入酒吧。
　　林窈窕根本无所谓朱楚楚的去还是留。
　　她现在心里在意的，是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目的不纯，依旧甘愿挂在她的钩上。
　　林窈窕走累了，在路灯下的长椅坐下。
第29章第29章
　　踩在机场大理石的脚步声越来越淡。
　　最后消弭于无形,就连眼前的光影都在不断模糊黯淡。
　　林窈窕眼睛终于慢慢睁开，还是熟悉的出租房阁楼。
　　以为回到了曾经离开时的机场。
　　结果怎么可能是。
　　只是梦到了许多过去的事。
　　十九岁前的人生，她抛下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封存在角落里，不去刻意想，还是会因为靳明琛而涌出。
　　清醒后。
　　她躺在床上，脑袋放空，凝望着天花板不禁微微出神。
　　窗帘随风,轻淡淡地晃动,遮掩窗外快落山的太阳，昨晚和靳明琛包厢独处的画面一帧帧闪现。
　　她记起了,想要逃走的打算。
　　林窈窕回过神,下床进了浴室，一边刷牙，一边拿出手机预备订票。
　　微信有几条房东四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窈窕,你现在租的这房子我卖了，跟你说一声。】
　　【咱们的租赁合同是这个月底到期,还有半个月,半个月的房租我转给你新房东了。】
　　【新房东答应让你住完。】
　　原来是了卖房。
　　房子租期还有半个月,房子就卖了，林窈窕无言片刻，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如今关心的，是离开这个地方。
　　飞机票卖光了,还有火车票。
　　这个城市距离南方也就二十多个小时，在卧铺再睡一觉的时间。
　　林窈窕定好今晚的票,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可拿的。
　　当初这房子是拎包入住,除了少数的个人物件，基本全是房东的家具用品。
　　简单装了装衣服，收拾差不多，林窈窕回头看了一眼住了几年的房子，然后自嘲笑了笑，不再留恋。
　　开门之后，她漫不经心地抬眸，而后猛然停住。
　　外面的天色绮丽，黄昏晚霞似火，门口对面靠墙倚着一个男人，像是待了许久。
　　深邃更削瘦的脸庞，是她曾经玩弄过的少年出落成熟的样子。
　　他已褪去少年稚气，冷白皮、态度疏离，完全专属成人的荷尔蒙攻势与占有欲。
　　靳明琛意味不明地笑着，起身过来，就堵在她的门口。
　　晚霞中，两人对峙。
　　他湛黑的眼底映满她的样子，“怎么，又想跑？”
　　事实上，从他得到消息说有人在蓝海会所见过一个很像林窈窕的，决定来这试试，结果真的撞见她的那刻起，他们之前断掉的相交线就已经续上。
　　林窈窕有点后退之路被人掐断的感觉。
　　她早就该想到的。
　　靳明琛既然找上门，哪有那么容易放过她。
　　她深呼吸，看着他，问：“你想怎么样。”
　　靳明琛仿佛听见了句笑话，重复：“我想怎么样？”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行李箱，轻扯嘴角：“看窈窕小姐这架势，是不打算继续租这房子了。”
　　“……”
　　林窈窕先是皱了皱眉，反应过来后，嗤笑了一声用以回应。
　　靳明琛也在笑，只是与她的不同，明明冷如雾凇的神色，弧度到位，看起来像礼貌先生，“笑什么。”
　　“没笑什么。”她微垂眼睫，手拎着不重的行李也觉得累赘，碍于他堵住了门口，所以只好将行李箱先放在屋里的地上，才努力淡定地反击：“继不继续租这房子好像跟靳先生你没关系吧？”
　　靳明琛微压着眼眸看她，淡然：“不巧，这房子四小时前，已经是我的了。”
　　“……”
　　林窈窕顿了顿，而后领悟到，房东说的买家居然是他。
　　靳明琛现在是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她的新房东。
　　她昨晚刚回来，今天下午这房子就被他买走了。
　　让人不联想是故意的都难。
　　林窈窕回稳心神，抿了抿唇出声说：“嗯，我不租了。”
　　他从裤兜掏出对半折叠的信封，递到她面前，似是早就有此预料，嘴边还有残余的笑，只是有些变了阴郁味道：“还剩半个月的租期。”
　　她接过，打开。
　　里面除了那些张百元大钞，连几块几毛的零头都崭新放着。
　　“我不喜欢欠人的。”靳明琛笑很快浅去，看着她，冷冰冰吐字：“同样，也不喜欢别人欠我。”
第30章第30章
　　如果真做了。
　　算什么？
　　林窈窕忍不住多想了想这个问题。
　　一夜情吗？
　　靳明琛偏和她想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因为喝过酒,气息有淡淡的酒味。
　　他另只手掐着她的腰，哂谑笑笑，目光深浓,
　　“那你明天就走不了了。”
　　就连声音被酒精灼得有些哑。
　　玩刻意暧昧这一套，以前是她的优势。
　　但现在……
　　他为什么总能噎住她？
　　林窈窕深吸口气，收拾好一片混乱的脑子。
　　她口嗨没问题，真要这种不清不楚的别扭关系下滚.床单，她感情洁癖,不想也不能接受。
　　她结束先前的巧笑,唇角是轻嘲的弧度，态度完全冷却下来：“靳明琛,你喝醉了就爱发.情？”
　　冰冷的眼神和话语,让靳明琛沉默凝视，他忽而就笑了笑。
　　“我什么都没做啊，只身为你的债权人,好心提醒。”
　　说完，松开她。
　　她看到这个眼神,靳明琛已经没了醉态,恢复冷淡的他连笑都不愿意再给,直接从她面前走开。
　　林窈窕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没出声挽留。
　　有什么资格挽留。
　　她和靳明琛之间，早已成了密密麻麻的死结。
　　—
　　林窈窕签了黄隶霄手底下的星浩娱乐公司，开会商定出道计划,除了筛选她音色与唱腔擅长的曲目风格，还安排她参加即将举行的女团选秀节目,为的就是迅速积攒人气。
　　近几年各种偶像选秀节目大热,规模大些的选秀节目基本上从播出到收官,每期都会被粉丝观众带着话题热点上热搜，最终成团的组合人气也都非常高。
　　各大视频平台与娱乐公司也是看中了这个市场，拼命想要发展选秀节目。视频平台提供录制场地、设施与流量最大的首页宣传，各家娱乐公司则为之提供想捧红的歌手。
　　林窈窕作为星浩娱乐公司老板都欣赏的新人，自然被挑中去参赛。
　　她之前还是在蓝海会所颇有资历的酒水销售公关，靠着好嗓子和面孔，刚签约，就被安排参加热度很高的真人类养成选秀节目，
　　所以同事苏冉得知后，开始用大明星来称呼她。
　　会所的大门口，霓虹灯已在黄昏暮色中亮起。
　　林窈窕把多余的工装给过去，算物尽其用：“很久不好好唱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喜欢。”
　　苏冉接了工装袋子，听到她的自暴自弃便不同意，摆摆手，说：“怎么可能，先不说你这独特的甜嗓，就光凭这张脸蛋，不唱歌，做个仙女也能收获大批粉丝。”
　　苏冉说得没错。
　　对于做歌手进娱乐圈这件事，陌生领域，担心她有，但说到底还是唱歌为主，涉及唱歌的话，那些自信她还是有的。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嗓子和歌声。
　　与生俱来的好条件，说是老天爷赏饭吃，一点也不夸张。
　　接下来的几天，林窈窕在公司的音乐室做准备工作。
　　节目海选录制的当天，还没播出，就已经因为导师阵容与路人抓拍的各种盛世美颜的女选手而宣传涌上了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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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们的热情有情可原，这档《限定女偶像》是继《bethestar》的制作人席知州之后，第二期的选秀节目组建女团，栏目组邀请了另一位也很有才华实力的制作人，许承赦，作为节目大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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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透明、公平。
第31章第31章
　　采访小屋里,工作人员看着问题和回答，笑着提问：“看这上面，你的初恋是班级里学习很好的人？”
　　她只点了下头,“嗯。”
　　有关初恋靳明琛的回答，林窈窕能多简略就多简略。
　　她的态度也在传递一个信息，就是明显不想多谈。
　　工作人员相关经验很多，也能察觉出来。
　　奈何情感史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节目看点，就算自己想放过,可为了节目达到预期效果,还是要问的。
　　好在该工作人员并非完全不照顾女选手的情绪，稍顿了顿,最后将问题折中了一下。
　　“那能说说初恋时,谁是主动的那方吗？”
　　听到这个不算过分的问题，林窈窕秉着给节目组面子的态度，眼眸微垂,还就真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语调平静地回：“我。”
　　“看来你在感情里属于主动热情的一方。”
　　“是。”
　　答完所有问题,林窈窕从采访小屋出来,已经完成今日录制任务,到演播厅交还随身携带的麦，就可以回家等下次录制再来。
　　到演播厅把麦还给负责统计的工作人员，林窈窕再出来时，在走廊出口的不远,瞧见一袭水蓝裹腰长裙的倩影。
　　那美人侧着脸，轮廓在林窈窕眼里,有几分过分眼熟。
　　是盛沁沁。
　　外面太燥热,室内起码还有空调冷气,盛沁沁就在走廊绿植前打着电话，很乖的语气：“……对了，靳董，导演说下次的二十强比拼，赢得第一成绩的选手，会有51秒的solo舞蹈时间放在最终的节目MV里，福利是不错，可老实说，我不擅长跳舞。”
　　林窈窕无意听墙角。
　　她只是经过，却将盛沁沁的话听了个清楚，有时候听力太好，真的是种烦恼。
　　这不，通过那声靳董，她已经猜出，对方是在跟靳明琛通电话。
　　小花盛沁沁和金主靳明琛的八卦绯闻，早在娱乐八卦里不算新鲜事了，林窈窕平时不关注，身边的同事苏冉却很关注，前阵子偶遇靳明琛时，苏冉还喋喋不休跟她讲了许多有关两人捕风捉影的绯闻消息。
　　其实没什么特别暧昧的，只是盛沁沁偶尔作为女伴陪同在侧。
　　放在别人身上，也许都不会成为绯闻。
　　但在片叶不沾身的靳明琛这里，女伴始终是同一人，便足够成为难得罕见的八卦点。
　　林窈窕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是那种亲密关系，她只告诫自己，就算是绯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盛沁沁也看到了经过的林窈窕。
　　似是犹豫了一下，有话想说，很快结束通话，笑着追上来在她身边一起往前走：“嗨，窈窕。”
　　林窈窕：“嗨。”
　　“你的问答卡，我今天从编导那里不小心看到了。”
　　盛沁沁多看几眼面前这个侧脸下颌轮廓很熟悉的美人，问：“也许有点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你的初恋是靳明琛？”
　　林窈窕：“……”
　　盛沁沁从包里掏出手机，操作露出添加好友的二维码，有些热情过头：“扫码加个微信吧，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
　　林窈窕不觉得有什么好聊的。
　　她顶多算个前女友，现在靳明琛身边的女人是谁，她目前都没干涉的资格，也没什么可传授分享。
　　唯一床上的那点儿事，靳明琛体力与耐力都好，当年都能让她服服帖帖，更何况现在，应该更有经验技巧。
　　曾经热烈的日日夜夜重现脑子里。
　　林窈窕一不小心，开始胡思乱想些画面，心跳忍不住有些快。
　　她长吸口气，及时制止。
　　“加个好友吧。”盛沁沁清亮的眼眸像林间的小鹿，还在邀请。
　　没放弃的意思。
　　林窈窕也不愿给人难堪，拿出手机，简单一扫按了添加好友。
　　列表显示两人已是新朋友关系。
　　盛沁沁兴高采烈，挥挥手先上等候门外的顶级保姆车，走了。
　　林窈窕倒是不着急，她侧着脸，依然驻足，瞥了眼旁边深色玻璃墙倒映出的自己。
　　跟盛沁沁大概轮廓有几分相似罢了，细揪五官，到底没那么相像。
　　就只说眼睛，她看着自己的眼尾微挑，妩媚遮也遮不住，根本不像鹿，倒只像狐狸。
　　而后，她脑袋里忽然就冒出朱楚楚曾经给过的评价——要勾引男人一点都不难，狐狸精。
　　可她谁也懒得去勾引。
　　只除了，靳明琛。
　　夏天的黄昏阳光褪去烈意，却还是闷潮沉热。
　　林窈窕回家关门，在浴室冲了凉，换上清凉的吊带睡裙，坐在吊椅微阖眼放松，没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
　　几下之后，是年轻女人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对面新搬来的邻居。”
　　林窈窕从猫眼看了看，对方干练的短发，高挑的身形。
　　她有印象。
　　在前些日子的时候，她路过对面，的确有新搬来的女邻居，浅浅地有过一面之缘。
　　邻居忽然前来，应该是有事。
　　果然，开门后邻居第一时间说：“你好，那个不好意思……”
　　话说到一半认出她。
　　“你是林窈窕！”
　　林窈窕此刻是洗完澡的素颜，黑色长发微湿挽在脖颈后面，象牙白的肌肤很干净，粉黛未施，并不影响她眼神面孔极具女人味的美感。
　　她轻轻“嗯”了一声。
第32章第32章
　　林窈窕处于弱势,她憋着一口气，想发又发不出。
　　再次遇到靳明琛之后，周遭环境生活变化都太大,她觉得自己像过历险记一样。
　　对于靳明琛不容商量的强势，林窈窕知道自己欠他，憋着没发火，而是硬弯出笑来，给出回应：“那你最好看住了,我指不定哪天直接演个三.级。”
　　极近的距离,他的鼻尖几乎蹭过她的皮肤，暧昧缱绻的姿势,说出的话却阴沉沉：“你敢的话,我也保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发疯。”
　　靳明琛说完，发出一声绝对压制的轻笑,后退些距离，直接松开她离开。
　　林窈窕憋着火,不爽的情绪更郁闷了。
　　这就是他的乐趣吗？
　　让她总没法直面反击,不得不闷着。
　　不过,好在人的情绪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宣泄。
　　在备赛与最后的决赛，林窈窕有十二分的精神与战斗力，她也彻底将负面情绪化作正面情绪，决赛三轮的PK,丝毫不显倦意。
　　《限定女偶像》会与排名前五的选手签约，组建临时的五人女团DreamQueen（梦想女王的意思）,合同期为一年。
　　最终,前二十强的选手中,由林窈窕、盛沁沁、Abby、刘黛萌、唐嘉敏五位艺人作为DreamQueen成团出道。
　　这是各大平台与娱乐公司惯用的模式。
　　可以将选秀节目的这波流量余热收益赚到手，低成本高回报，资本已经将音乐选秀市场玩得明明白白。
　　参加选秀节目的选手大多数都有原本所属的经纪公司，DreamQueen成团后经纪约也还是原本的经纪公司，但要和节目举办的视频平台方的经纪公司签约，成团期间都由平台方的经纪公司统一管理。
　　通俗来说，走什么路线接什么项目给什么资源报什么价，这些都是靳明琛投资的视频平台方说了算，成本投入的钱也是平台方来出。
　　成团的艺人在平台方定下决策定后，按照决策执行活动就行。
　　至于各位艺人所属的原生公司，只可以得到所赚利益的分成而已，其余的都干涉不了，顶多能提建议，或者亲力亲为，在艺人心理和生活上表示一下关怀。
　　DreamQueen成团的出道歌曲，五位成员人气都挺高，平台方不愿放弃任何爆红积攒人气的机会，确定了分手、离开为主题，选择旋律悲戚、节奏舒缓却又有节奏感的曲子。
　　平台方为保险起见，策划的首个歌曲MV中，要求是每个成员都能露脸被歌迷眼熟。
　　于是，首个MV开会之后，定下多女主角的故事。
　　一个男生脚踏五只船，同时和五个女生交往，被发现后女生们选择忍痛分手。
　　男主角平台方邀请了颜值与演技并飞的星二代肖白。
　　肖白的父母都是圈内大佬，也被圈里人称为“少爷”，有礼貌教养，外形条件英俊出挑，出道的短短一年，已经有了大批粉丝。
　　唱歌，林窈窕不畏惧。
　　和男生合作拍戏，她倒真是第一次。
　　拍摄MV的那天，恰逢下雨，外景拍摄不成，但MV的霍导追求完美，于是临时决定，一众人乘车赶往两百公里外，天气晴好的北港。
　　五个成员因为拍摄的场景不同，身上服装也从清纯风的校园短裙、干练风的职业装等各不相同。
　　林窈窕属于狐媚系长相的美人。
　　MV策划与导演安排给她的风格，也是偏风情惹火的形象。
　　她穿着细肩带的红色长裙，手臂肩膀和脖颈，大部分裸.露在外，阳光晴好的沙滩上，稍久些就会觉得晒。
　　刚拍完和MV男主肖白邂逅亲密的戏份，待会还要拍她目睹他花心，抱着别的女人的镜头。
　　连隔着金色沙滩吹来的海风都是热的。
　　林窈窕向阳微眯眼，抬手遮住上方的光线。
　　瞧见她这样，旁边早有经验的肖白把自己助理准备的黑色防晒伞拿过来，绅士撑在她的头顶：“你用吧。”
　　很有礼貌和教养。
　　跟几年前的靳明琛，有相似的青涩与内敛。
　　林窈窕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扯远，回过神，本想拒绝，但皮肤的不适制止了她。
　　大太阳下，这里的金色沙滩没有椰子树，更没多余的伞棚。
　　此时手中这把黑色雨伞，像是庇护所。
　　她不堪暴晒，现实面前只好接受，道谢：“谢谢。”
　　…
　　黄昏时刻，一白天的拍摄结束，阳光也敛去伤害柔和了许多，伴着降下温来的海风海浪落在金灿灿的沙滩，格外清爽惬意。
　　约好晚上八点，大家吃过饭，再一起回去。
第33章第33章
　　第二天出门前,林窈窕对着镜子看了眼，锁骨处的齿痕没消下去的样子。
　　靳明琛下嘴那么狠，最少半月十天恢复。
　　她无奈,叹气，到衣柜前找合适的衣服。
　　待会十点有个节目通告，如果齿痕没藏住，被超高清的摄像机拍去，对于刚出道的女歌手来说,必然是场灾难。
　　她只能贴上创可贴,再找衣服遮挡，双重保险才安心些。
　　夏天的衣服,想遮牙印都不好遮。
　　找遍了所有衣服,林窈窕才找到一件高领的黑色衣裙，虽是高领，腰间两侧是镂空的黑纱花纹,穿上若.隐若现，是她平日的风格,慵懒又性.感。
　　上午十点,SUV的公司车停在电台大厦车库。
　　几分钟后,林窈窕和另四个成员一起到了《娱乐我敢说》的录制现场。
　　这是DreamQueen成团后，首次上聊天爆料式的脱口秀类节目。
　　而此次的节目嘉宾，没有别的偶像团体，只有她们。
　　节目为了真实和收视率,播出方式是跟互联网直播同步。
　　也就意味着，艺人不能说错太多话,少的瑕疵,主持人可以帮忙圆场,出错太多那么大罗神仙也爱莫能助。
　　主持人乔姐三十多岁，一身黑色职业装，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说话也随意亲和，给人的感觉沐浴春风，像个老朋友。
　　但挖料的日常不会被跳过。
　　新成立的这队女团里，人气最高、资历最久的，要属已经拍摄过影视作品的盛沁沁。
　　盛沁沁最近被传的绯闻有两则，一是和上部剧的男主角容然传恋爱中，另外就是和商圈大佬靳明琛的那些绯闻。
　　对于乔姐提问与容然恋爱消息的真假，盛沁沁解释：“真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啦，我们只合作过一部戏，杀青后连面都没见过。”
　　乔姐点头，接着问：“那方便聊一下跟靳明琛，靳董的关系吗？”
　　林窈窕安静坐在位置，没做声，她慢悠悠抬起眼眸，落在旁边一身白裙淡妆像仙女的盛沁沁身上。
　　盛沁沁捕捉到了。
　　她笑着，也不知是对乔姐，还是对林窈窕，只含糊神秘地回：“这个不太方便聊……”
　　自有种娇羞不多语的味道。
　　林窈窕敛了眸，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有点累的感觉。
　　乔姐暂时结束和盛沁沁的聊天，转而把目光落在正低眸出神的明艳美人身上，她跟盛沁沁位置相邻，跟白裙完全不同的黑色高领的衣裙，即使不出声，也依然夺人视线。
　　乔姐见惯娱乐圈的美人，却也仍觉得她出众，惊艳之后，微微一笑：“林窈窕小姐，接下来，我们聊聊？”
　　“嗯，好。”她回神后，比想象中淡定稳重，完全看不出新人的紧张。
　　乔姐问出的前几个问题，按照惯例，都是与选秀比赛的心路历程，或者音乐作品相关。
　　后面的八卦绯闻，才是观众们真正最感兴趣的部分。
　　“昨天你们的新歌MV拍摄完成，当晚就有狗仔在网站曝光了一张肖白为你撑伞的照片，连线上都有了你们两个人的CP超话，看得出，大家还是很赞成你们真的在一起。”
　　乔姐话说完，录制厅的屏幕已经显现出那张抓拍，放大的照片，肖白脸上的表情和她略有感激的模样，似乎真有些暗度陈仓的意味。
　　而后，乔姐问的隐晦：“所以，你和肖白之间，有发展的可能吗？”
　　林窈窕平静回应：“没可能。”
　　乔姐说：“可从照片看，感觉很搭呢。”
　　林窈窕勾唇，礼貌性笑笑，解释照片的举动，也是她今天主要目的：“太阳太晒了，肖白前辈很绅士，看我一直在挡阳光，才好心撑伞借我，并不是网上谣传的来电恋爱。”
　　她辟谣了绯闻。
　　今天的节目就没白来。
　　正主儿都在节目亲口辟谣，很快，在网络传开。
　　就这样，她和肖白刚兴盛起来的CP超话，被林窈窕亲自否认端掉了。
　　平台方经纪公司早在年前就备案完成了几部IP大剧，现在准备开拍其中备案最靠前的现代剧《职场》，男一女一定下，眼下缺个女二。
　　如今新女团DreamQueen属于大势流行，开拍的筹备会议之后，经纪公司高层给出的暗示，是要导演在女团DreamQueen的成员选出演女二的角色。
第34章第34章
　　人生就是郁闷和欢喜交织着度过。
　　在音乐盛典前一周,林窈窕收到苏冉发来的消息，一封喜庆大红色的电子邀请函，然后颇为激动地告诉林窈窕,下个月要和男友结婚了。
　　她暂时把阴霾仍在脑后，先去买庆祝新婚的礼物，虽不是自己，但也有几分替朋友开心的轻松。
　　苏冉之前一直在奢侈品的官网浏览一条年度限定的大师制作四叶草项链，还吐槽过价格太贵,但精致也是真的,并非普通专柜首饰能媲美。
　　林窈窕戴着墨镜帽子，亲自去城中心的奢侈品店买下。
　　她刚进门就惹得柜姐们纷纷主动上前,都想介绍新品,店里的员工衬衫西装，很正规整洁，他们见惯小姐太太,纵然林窈窕没刻意背著名牌logo的包，鞋子和衣服都是低调简约的类型,但从小被富养的姿态和气质是挡不住的。
　　面对新品介绍,林窈窕不感兴趣地直接略过,目标明确，开口要年度限定的四叶草项链。
　　能买得起这条项链，非富即贵。
　　距离最近的柜姐甜美微笑着询问客人电话记录消费，林窈窕未摘墨镜,说了句不方便。
　　意识到这位气质美人客人似乎格外注重隐私方面，柜姐顺从,改为主动帮忙包装得整洁美感,墨绿色的蕾.丝带,扎着好看的蝴蝶结。
　　“谢谢。”
　　林窈窕道谢，取了装项链礼盒的袋子，从店里出来。
　　外面的马路川流不息，在黄昏中渡了层金粉般，每个人似乎都有前往的目标与归宿，她不自觉站定了一会儿，始终觉得，即便身处繁华的城市街道，也还是觉得茫然无措。
　　这种漂泊的感觉，从小跟着她，早该习惯。
　　只是跟靳明琛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太温柔干净。
　　人就是这样。
　　如果一直生活在寒冷的黑暗里，不觉得怎样。
　　一旦见过黎明曙光，又短暂拥有过温暖，当再失去时，便对黑暗再也无法忍受。
　　所以，世间才有的飞蛾甘愿扑火吧。
　　林窈窕是借着今日份的拍戏顺利，提前收工的机会，临时挤出几小时，晚上还要回练习室为下周的音乐盛典打歌做准备。
　　快递会比较方便，但那样未免少几分朋友见面久违的满足感。
　　她来得比较匆忙，在路上给苏冉发去的微信，说待会在会所门口见，要给新婚礼物。
　　苏冉也很够意思，连客人都没招待，直接跟临房的小姐妹换房，风风火火下楼来门口。
　　林窈窕说了声预祝结婚快乐，苏冉看到礼物，激动地尖叫出声，感动到眼眶发红抱着她，两人在会所前的长椅坐着，简单聊了聊最近和以后的打算。
　　其实，大多是憧憬着幸福的苏冉在说，林窈窕唇角噙笑，淡淡在听。
　　此刻，她真心羡慕苏冉。
　　苏冉准备辞职，不打算继续在会所做了，毕竟鱼龙混杂，吃的都是青春饭。
　　辞职后，就结婚跟丈夫在新房的小区门口开家烟酒超市，等收入稳定下来，再备孕要个宝宝。
　　一切顺理成章，平淡而温馨。
　　大多数人走向的结局好像都是这样。
　　成家，立业，有孩子。
　　林窈窕笑着点头，而她自己则一直游离在外，除了靳明琛，始终抗拒别的男人靠近。
　　黄昏下，风吹着树影婆娑在脚边，近在眼前，浮光掠影，从没真正属于她。
　　林窈窕隔着墨镜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赶回去练习室准备下周的舞台表演。
　　刚起身，视线扫到对面会所走出来的白短袖运动裤的青涩大男生，旁边挽着男生胳膊的女人是吊带短裤的陪酒小姐莉莉。
　　苏冉似乎看不惯，凑过来语气不悦地说：“喏，这男生是个大四临毕业的大学生，老实话又少，就普通工薪家庭，靠的奖学金消费，估计没谈过恋爱，上周第一次来，就被莉莉哄得五迷三道，直接消费了两万。”
　　林窈窕觉得诧异，没忍住多看几眼。
　　没想到这事还没完，苏冉还补充：“今天又来了，听说今天更狠，一上来莉莉就撇下销售公关，自己领着人去前台开了两万五的单，那男生应该已经把攒四年的奖学金花得差不多。”
　　说完苏冉撇撇嘴，叹息：“不过我真不明白——可以拿奖学金的学生，按理说怎么也算半个天之骄子吧，没想到沾到这销金窟，也昏了头。”
　　林窈窕目光在对面那两人的身上落着，无可奈何地回应：“没办法，人都有七情六欲。”
　　启蒙晚，不代表欲望不强。压抑得久了，疯狂也是常态。
　　对面的莉莉把自己抽了一口的烟笑嘻嘻给了男生。
　　隔着不远的距离，林窈窕看到上面隐约印着女人嘴唇留下的那圈口红印。
　　把男生送到会所门口，莉莉也就毫不留恋地转身重新进会所里。
　　逢场作戏，是这里陪酒小姐必备技能。
　　那男生从台阶下来，林窈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黄昏暮色，大概太柔和纯粹，让她也想做个苦口婆心的好人。
　　墨镜和帽子未摘，身形气质依然是出挑的，她在苏冉呆愣愣的眼神中走到男生面前，勾唇笑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第35章第35章
　　黄隶霄交的各种高级询问顾问的朋友不少,但也不是个个都保真。
　　他在东南亚地区过度投资养老级别的别墅公寓，而房地产遭到当地管理局干预，使得他资金无法按时回笼,为了能撑过寒冬期，国内一众娱乐影视公司也被考虑抵押或转卖股份。
　　黄隶霄的公司虽然不比国内几大娱乐巨头赚钱，但至少在盈利，尤其星浩娱乐，旗下还有许多功底不错的艺人,而且最近风头正盛的林窈窕也签约在内。
　　这些艺人和林窈窕,在商圈的资本眼里，便是通过演艺活动可变现的摇钱树。
　　即便如此,懂行的资本老狐狸仍旧借机压价,像是商量好了，一个个如豺狼似谋划着怎么将黄隶霄的娱乐公司们打包收购的时候，靳明琛就在这时出面,给了高于市场价的收购合约。
　　两人的交情其实一般，过去拉着关系人情去了饭局,黄隶霄想高攀,偏靳明琛不给机会。
　　如今雪中送炭,着实让黄隶霄喜出望外，觉得这事简直就是撞大运。
　　直到细想，林窈窕的演艺合约被单独拎出来送去查看，黄隶霄才堪堪明白过来。
　　但这场收购出价不低,黄隶霄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如此，包括星浩娱乐在内的几家娱乐公司一夕改朝换代,换了新东家。
　　这则消息不仅在财经新闻报导,老板换了,在星浩娱乐公司内部更是传得人人皆知。
　　对消息不太敏感的林窈窕，也在工作群里看到这条公司所属者更换通知，清清楚楚写着，从黄隶霄，变成了靳明琛，有几个年龄大些的艺人在黄隶霄手底下时间长了，有些感情，主动组织起告别旧老板的饭局。
　　她看到之后，扬了扬眉，有点出乎意料。
　　“我不会让靳董有机会欺负你。”
　　黄隶霄的这话，今犹在耳边，转头却把她连同合约都转了。
　　林窈窕嗤笑。
　　没去参加所谓的离别饭，还翻到通讯录和微信，直接把黄隶霄所有联系方式删了。
　　—
　　音乐盛典有许许多多的音乐家和偶像歌手，男男女女，大多年轻有活力说笑，林窈窕觉得聒噪，从女团的位置起来，她踩着清凉的大理石一路向里，不知不觉就沿着走廊来到最清净的洗手间。
　　她刚参加音乐盛典，对这里还算不上熟悉，只知道自己女团的表演在压轴倒数的排序。
　　洗手间清清静静，没人出入走动。
　　隐约可听见外面持续播放的悠扬钢琴声。
　　林窈窕在隔间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见一个女声娇笑愉悦地打着电话，停在洗手池前，水流缓缓流动的声响，不及那女子电话内容劲爆。
　　“……那当然，盛沁沁行，我为什么不行。”
　　事关自己的女团成员，林窈窕手慢下来。
　　隔着门缝，她看到洗手池前低.胸礼服的出名性.感女歌手杨敏儿，正对着镜子一边补妆，一边打电话。
　　“今晚咱们这儿是音乐盛典，楼上可是钻石王老五们的世界，听说下午开什么联合会议来着。我打听了，靳明琛在11C区潜水游泳，盛沁沁的那个什么DreamQueen女团表演顺序在盛典最后，她要排练，也肯定不会在靳明琛身边，既然偶遇了，我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待会儿装喝醉进去，然后不小心掉进水里，抱住他就行了。”
　　杨敏儿接着拨了拨额前的刘海，语气势在必得：
　　“按以往经验来说，男人没什么不同，没有不吃腥的猫。”
　　“新鲜感，就是我能胜过盛沁沁的优点。”
　　洗手间静谧，潺潺流水声轻缓响着。
　　杨敏儿还在打着电话，离开的身影摇曳生姿，的确有诱.惑人的自信本钱。
　　脚步声彻底消失，林窈窕才推门出来。
　　她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把这事告诉靳明琛，给他打去电话，却是没人接听。
　　也是，谁游泳还会看着手机。
　　出了洗手间，她心不在焉走了几步，越走越慢，最后停住，已经决定上楼。
第36章第36章
　　冬天灰蒙蒙的天空,凋零的玉兰，风吹过半开的窗口，卷着刺骨冷意涌在昏暗的房间四周。
　　靳明琛就靠在床尾。
　　他坐在地上,眼眸低垂着，犹如雕塑，没有一点儿鲜活的神色。
　　风吹着帘子，翻飞晃动，他却像感觉不到冷。
　　父亲的遗体已经火化,埋进墓园。
　　那些与他父亲生前关系不错的亲戚友人们,在告别仪式后，也渐渐不再上门。
　　装潢豪华的家里没有人烟的味道,更显得冷清。
　　这房子的每一处,都有靳孟岩曾经的影子。
　　记忆太多，如今都是割心的酸楚。
　　陈娴睹物思人，为避免伤心过度,暂时搬到娘家休养，起码还有亲人照顾劝解。
　　当晚,陈品骏安顿好姐姐,来老房子接靳明琛一起走。
　　陈娴现在没了丈夫,儿子便是最重要的人。
　　夜色寒凉寂静。
　　靳明琛一言不发地出来时，目光死寂瞧到零星的白色，冰凉凉落在鼻尖融化，下雪了。
　　刚下的。
　　今年的初雪。
　　他定住脚步,想起她曾满脸笑意说过的话——
　　“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再看次日出吧。”
　　“初雪浪漫,都说告白会成功,而日出是新的开始,希望我们有个新的，浪漫的，纯粹的开始。”
　　她却已经脱身，不再为约定负责了。
　　这场雪似乎憋了很久。
　　漫天鹅毛般，滑过枯枝与冬青，轻飘飘堆积。
　　他握紧了手指。
　　已经努力不去想她了。
　　可现在让他看见第一场雪，折磨着他的理智。
　　靳明琛嘴唇动了动，在黑暗落雪中，犹如脱离现实世界的美感标本。
　　“把手机借我。”
　　陈品骏愣了下，还是拿出来递过去。
　　那个熟悉的号码，已经拨了千百遍。
　　他用舅舅的手机，再次拨去。
　　电话在几声后才被接通。
　　默契一般，谁也没说话。
　　很快，电话被挂断，大概对方猜到了打电话的人是他。
　　听着挂掉后的忙音，就像一把利刃，再次将他千疮百孔的残躯扎得鲜血淋漓。
　　他似乎听到她无声的决绝。
　　靳明琛，我知道是你。所以，别再打来了。
　　对一个离开者的执念，有希望才叫等，没希望就只能是煎熬和无边际的自我折磨。
　　如此，恰好形容靳明琛。
　　水花飞溅在四周，其中一些落在他的鼻尖下颌。
　　林窈窕紧紧抓着他的手胳膊，完全出于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身体被他抱着，没完全进水里，她稍缓了几秒努力镇静，才去看他。
　　水波荡开，从快速到平缓，一圈又一圈。
　　靳明琛似是好心，“你像刚才那样，一生气就要走，是钓不到我的。”
　　中央最大的吊灯炽亮，从他身后的照过来，逆光中靳明琛不太清晰的神情不带一丝玩笑。
　　他好像真的认定她是欲擒故纵，特地来勾.引。
　　如今给她机会亲昵，是想看她能做到哪步吗？
　　毕竟，当初都能宽.衣解.带，如今更该风情万种引.诱才对。
　　林窈窕红唇勾起，挑衅十足：“那请教一下，靳董，我要是真想钓，你怎么才能被钓到？”
　　“很简单。”
　　他表情正经，叙述连贯：“像以前一样，说喜欢，然后开始脱就好了。”
　　“靳、明、琛！”
　　她一字一顿，几乎羞恼着咬牙。
　　也再次意识到，那个被她支配的少年，已经出落成说多么色气的话，也不会红耳朵的成熟男人了。
　　“帮我上去！”
　　她脸在发烫，却不想被看扁，所以依然在凶巴巴。
　　靳明琛听到这话，便知道她还是老样子，不会游泳。
　　他抱着她在原地，一动不动。
　　静了片刻后，靳明琛才游刃有余掌心托着她的纤细腰身，微微用力往上，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肯把心思用在学游泳，而不是别的上面，琢岛那次就该学会了。”
　　以前也不是没教过。
第37章第37章
　　从11楼慌忙离开的杨敏儿既尴尬,又有些憋气。
　　重新回到楼下的音乐盛典，节目已经依次开始，前台的音乐与歌声,观众席的粉丝尖叫，与楼上的贵气安静不同，俨然另一个世界。
　　杨敏儿坐到自己的位置，节目是开场的顺序，她的歌在上楼前就已经表演完了,如今坐着,只能单纯欣赏别人的舞姿与歌喉。
　　旁边不太远的位置就是盛沁沁女团。
　　见盛沁沁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人,杨敏儿静默两秒,倒是主动过去了。
　　“嗨，你在找林窈窕？”
　　被主动搭话的盛沁沁微愣，抬眼看见低.胸丰.满的性.感前辈杨敏儿,回神，没坦露其实在找肖白有没有来看演出的身影,含糊说：“啊没……”
　　杨敏儿根本不在意到底找谁,只想挑拨离间：“她在11C哦,跟靳董在一起呢。”
　　嗲声嗲气。
　　说完立刻转身走了。
　　没看到盛沁沁失笑的无奈模样。
　　绯闻谣传太凶，难怪就连肖白也能误会她，可她跟靳明琛真就比今晚的月亮还纯洁。
　　11C泳区内的安静套房里。
　　吹风机的声音微微响着。
　　林窈窕裹着毛巾，在吹湿漉漉的头发,她衣服都湿透了，只能暂时都脱掉。
　　隔着一道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身影,靳明琛背朝着玻璃,就在外面有条不紊穿上黑色的衣服。
　　头发彻底吹干，她才把吹风机关掉，放到镜子旁边。
　　而后，浴室门被敲响，他人在外面，只有冷白骨感的手递来给她更换的衣物。
　　“谢谢。”
　　林窈窕接了衣物，一共三件，展开看看，最小的那件是美背背心。
　　难得，他还记着她喜欢穿这种短款的美背。
　　宽大些的是件黑白相间的女式新衬衫，真丝长袖，以及纯黑长裤。
　　她原本是想穿他给的衣服做临时演出服，所以才特意说明，最好跟湿掉的那套短裙短袖颜色相近。
　　她想要款式，明明是同类型的惹火裙子。
　　而他给的，则是长裤长袖。
　　完了，服装危机。
　　林窈窕真想跟靳明琛说，她是女团，歌曲风格也是性.感风，真不是封.建保守主题曲。
　　但她眼下没时间跟他纠结这个。
　　得下楼找造型师问问，看还有没有备用的演出服。
　　她打开套间门出来，特助朝她笑笑，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微妙，就好像推断她和靳明琛关系暧昧一般。
　　在电梯门开，她刚进去，靳明琛也跟着进来了。
　　“干嘛？”
　　“送你下楼。”
　　林窈窕好心提点：“不找人打扫一下？”
　　他清冷深沉的眼神看过来，是在无声询问。
　　她叹口气，觉得靳明琛在这方面并不太注重，耐心解释：“我的长头发，肯定会有几根在浴室的镜子前和地面上。”
　　他点头，平静：“所以呢？”
　　靳明琛的表情太过平静，反倒显得不心虚，林窈窕有点惊讶：“不怕盛沁沁看到吗，她可是你未婚妻。”
　　靳明琛反问：“谁跟你说是未婚妻？”
　　她坦白：“你舅舅说是。”
　　靳明琛没什么情绪，回答着她的所有疑问与不解，仅在叙述事实：“我没考虑过盛沁沁，也从没碰过她，她能偶尔露个脸做女伴，靠的仅是侧脸和你有几分相像。”
　　“……”
　　这下，换她不淡定了。
　　其实自从再次见面，靳明琛的表现都是矛盾且又对她照顾，林窈窕一直没敢细揪较真，为什么他的表现是这样。
　　当亲耳听见从他口中说出这些话时，就都明白了。
　　盛沁沁并不特别。
　　只是因为轮廓像她，他就给了那个人无数隐形资源。
　　原来，他还在喜欢。
　　从很早以前开始，持续到了现在。
　　可越是这样，伤害过他的愧疚感就越强烈，于是，林窈窕内心挣扎后选择了避开，因为她心里从没奢望过这种可能。
　　如今他的专情与长情，反倒让她更在意自己曾经的恶劣。
　　“靳明琛，我不配。”
　　她闭眼，深呼吸：“真的。”
　　靳明琛皱起眉，紧盯着她，神情愈发深冷。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她出去，转移话题，略紧张连说话都不自主结巴：“我、我要准备上台了。”
　　林窈窕恨自己不争气的嘴巴，咬紧了唇。
　　她是个胆小鬼。
　　从电梯出来，拐过一个角落，视线彻底遮挡住身后的电梯和里面的靳明琛。
　　林窈窕才卸掉伪装，她扶着墙，最后脱力般靠在冰凉的墙面，眼角再也憋不住，很快湿润，如果可以抹去对他的伤害，一睁开眼，回到从前就好了。
　　擦干眼泪，调整好情绪，她匆匆找到造型师说明情况。
　　造型师为难，女团的服装是定制的没有多余。
　　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好找风格特别贴合的演出服，大牌的需要提前借，小牌的太廉价。
第38章第38章
　　歌迷们从新专辑的预告宣传片中很快发现,DreamQueen女团的主唱林窈窕，已经不再是服装清凉，露着笔直修长的双腿,已经开始走保守路线。
　　整个女团的风格似乎也被重新拟定。
　　对此，网上两大说法流传。
　　其一：没那么多原因，就是新老板规划的新路线，高级感。
　　其二：她应该和某位大人物关系不一般，所以连带着整个女团的待遇比以前好了不止几倍,资源也好了许多,盲狙裙带关系。
　　林窈窕在经纪SUV的保姆车里翻着这些猜想，觉得有些粉丝的洞察力真的很厉害。
　　不过,只猜对一半。
　　倒不是裙带关系,而是夫妻关系。
　　夏末快九月，结婚。
　　然后，她一直忙着拍戏,基本都住在剧组。
　　偶尔闲暇，不用再攒着钱,她便都花在自己身上。
　　先在南方购置了套养老别墅,再买套CBD中心临街的商铺,委托中介租出去。
　　其余的存了部分定期，再剩下的钱才开始花销。
　　逛街倒也不累，靳明琛给配了小助理。
　　饰品与包包类，比起质量堪忧的某些外国顶级大牌,她更偏爱晋城出身的“冰辰”大设计师的东西，就连婚戒,靳明琛也随了她的喜好,专门找人请冰辰做的。
　　雪花的形状,碎钻大小镶嵌，独一无二。
　　在林窈窕看来，婚戒很适合靳明琛，白金的颜色干净，质感又冷硬。
　　即便她和靳明琛目前各睡各的，没有对外公开，更没夫妻床上的那些事，但只要她不说，靳明琛也不讲，那至少在曹老爷子眼里，她就是名副其实的靳太太。
　　曹老爷子没有食言，真的就组局将结交的全球闻名资本大佬给靳明琛介绍认识。
　　有了机会，他的实力自然不会浪费。
　　如今，就等时间过去，欧洲市场开拓稳定下来。
　　林窈窕能感受到，自从主动提议结婚的建议后，她和靳明琛两人指尖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起码，他不再别扭冷然的呛她。
　　这段婚姻能维持多长时间，林窈窕也考虑过，最快的话，也要欧洲市场那边项目按计划完成，最少一年半载。
　　她跟靳明琛结婚，就是在还当初的情债，从良心上说，已经好过了许多。
　　林窈窕不着急离婚，因为除了靳明琛，她也没想结婚的人。
　　即便身处娱乐圈，接触的基本是美女帅哥，或者才华横溢的音乐制作人和导演，可她就像没七情六欲的超尘高人一样，什么念头也没有。
　　不，也并不全是没情.欲。
　　起码，在面对毫不逾矩、眉眼总蕴着，的作为女伴陪靳明琛偶尔出席宴会，他靠近，揽着她的腰，一个简简单单清冽不属于她的气息，又或者劲瘦修长的手抽烟或拿着酒杯的时候，她会莫名想到在床上，这些曾经裹着热烈的心跳与汗水，抚.在让她几乎快疯掉的每一处。
　　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躁.动。
　　林窈窕不是没想过，跟靳明琛做成年男女的炮友关系。
　　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抹杀。
　　她跟谁做炮友都可以，唯独，靳明琛例外。
　　涉及感情，太过复杂，她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也因此，林窈窕以拍戏方便为借口，长期住在《职场》剧组的拍摄酒店。
　　药物品质与人脉都齐备的情况下，欧洲的医药市场开拓顺利。
　　靳明琛作为成功者，他接受欧洲知名的财经栏目采访，靳明琛年少上学时，英文就很好，面对采访绰绰有余，对方电视台为表对中国的尊重，依然特意请了汉语通的主持人。
　　当专业问题过后，首次被询问私人生活方面，而国内的网络超话上，唯一与他有些绯闻的女人，就是小花盛沁沁。
　　同时，现今也是他旗下经纪公司DreamQueen女团的签约成员。
　　对此，靳明琛没任何犹豫，直接亲口否认了。
　　而后，他还特意将无名指的男款戒指露出来，澄清：“还有，我已婚了。”
　　主持人以为能挖到大料，但靳明琛的话点到为止，礼貌微微一笑，不再多提及妻子任何一个字。
　　让中外的观众都感慨，这大概是保护妻子最好的方式。
第39章第39章
　　从盛夏八月正式出道,到入秋的十一月，新女团通过发布首张专辑、参加音乐盛典以及一系列的综艺节目，人气持续暴增。
　　第二张新专辑的后续曲正在筹备中。
　　成员们的录音是分开录制的。
　　林窈窕戴着耳麦,她不巧这阵子感冒了，鼻音重嗓子略哑，状态不是很好，录了很多遍，有细节不太满意,就会在自己的部分反复重唱。
　　手机在外面玻璃窗外的桌上,显示有人来电亮了很久，她垂眸认真录着歌,都没瞥来一眼。
　　日出录到日落,林窈窕才结束录歌。
　　她出来看到手机十几个未接，全是同一个陌生号码，正微愣猜测会是什么人时,那个相同尾号的号码再次打来了。
　　林窈窕接通，那边的女声柔和笑笑,说：“窈窕,好久不见了,我们见一面吧。”
　　听到的第一秒，她几乎就能辨别出来对方。
　　这个声音太熟悉，是陈娴的。
　　林窈窕感冒了，有些鼻塞,但脑袋还是清醒着。
　　陈娴不会无缘无故想办法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一定是和靳明琛有关。
　　也对。
　　如果知道他和她这种当初玩弄感情的坏女人结婚，陈娴那么爱护靳明琛,会很反对的吧。
　　陈娴定了见面的地点,在家咖啡厅。
　　也许是知道她在录音室录音,距离倒不是很远，十几分钟的车程。
　　这个女人似乎永远都在照顾别人的情绪。
　　林窈窕不免回忆起许多过往，与之相关，比如小学时发烧，陈娴会间隔半小时整夜为她测体温，哄着她吃药，自己熬出黑眼圈，却还在第二天亲自熬了好消化的米粥，笑着端给她吃。
　　这也就是为何当时的她对陈娴恨不起来。
　　陈娴是靳孟岩的妻子，也是一个容忍度很高的温柔女人。
　　在前往咖啡厅的路上，林窈窕盯着窗外的街景出神，她知道和靳明琛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会结束，当初也并没争得陈娴的同意。
　　她意识到问题之后，自嘲弯了弯唇，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只顾自己的情绪，说一走了之就一走了之，说和靳明琛结婚就结婚，任性骄纵，像被惯坏还没长大成熟的孩子。
　　犹豫了片刻，林窈窕翻开联系人。
　　她给当时办理婚房过户的陈律师打去电话，简单询问了几句协议离婚是否可以提前签署的事宜。
　　起码，陈娴在劝她离开靳明琛时，她能够证明，这次没想过玩弄靳明琛，是真的想要帮他而已。
　　所以离婚协议随时签都没问题。
　　这是她能想到的，可以给到陈娴的最大诚意。
　　黄昏中的咖啡厅在橘红色的光线下，朦朦胧胧，让人恍惚回到几年之前。
　　陈娴出手阔绰，邀请她来时已经包下整间咖啡厅。
　　在林窈窕进来时，女人正在二楼靠边的位置朝她笑着招手。
　　仿佛，从来没有过不愉快的过往。
　　她感冒了，并不太想喝咖啡，只要了一杯清水。
　　陈娴笑：“你原本在我眼里还是个小朋友，如今却忽然变成了大明星，你的歌很好听，都说你妈妈唱歌也很好，不过，我年轻时没那个运气，没听她唱过。”
　　林窈窕抬眼看着对方，听着这话，等待对方切入正题。
第40章第40章
　　靳明琛出了电梯,边开车门，边打电话时，林窈窕在剧组那边,已经兢兢业业带病开拍了。
　　手机在小助理那里,也是小助理芸芸接的：“靳董，窈窕姐正在拍临近杀青的重头戏份呢。”
　　他开车出了车库，“感冒药买了吗？”
　　“买了，说明书的不良反应是会犯困，窈窕姐说拍完再吃药。”
　　他沉默片刻，“知道了。”
　　小助理芸芸小心翼翼询问：“靳董，要不要等窈窕姐拍完，给您回电话？”
　　“不用,等她拍完戏睡醒再说。”
　　他还在疼惜她的身体。
　　嗓子都什么样了,还跑去录歌,小助理说她感冒难受到睡不好，却仍旧按行程安排来拍戏。
　　靳明琛蹙着眉,忽然有些后悔。
　　真不该让她进这个圈子,让她这么拼。
　　十一月末的秋寒弥漫。
　　沁凉的雨水淅淅沥沥下起来。
　　这场室内连拍的戏份,直到凌晨才堪堪结束。
　　林窈窕已经困难到用嘴巴呼吸。
　　小助理赶紧递来药和保温杯。
　　她抬手把药搁到嘴里,一口混着温水吃下去,药片是苦的,碰到口腔会散出浓浓的药味。
　　小助理连糖果都备好了,还是靳董嘱咐过的，橘子味糖果。
　　但林窈窕并没想象中娇气。
　　她可以面不改色吃苦药,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那套。
　　林窈窕换了戏服,穿回自己的衣服。
　　小助理跟着她从更衣室出来，直到她进了酒店房间,才彻底放心：“窈窕姐，你吃了药赶紧睡会吧，就剩最后一场杀青戏了，导演群里刚给的通知，说要明天中午等雨停了再去拍外景。”
　　“嗯。”
　　她脱掉鞋子，浑身虚软，头更是很晕。
　　关灯上床。
　　温暖的酒店房间，让吃了感冒药犯困的林窈窕真的就沉沉睡着了。
　　窗外夜雨未停。
　　豆子大的雨滴不停落在车子挡风玻璃，冲刷，流下去。
　　隔着不断的雨幕，靳明琛就在车里等候，听到陈律师说她询问了离婚相关的事情，他原以为可以做到沉寂的的心再次不安，劲瘦的手指紧了又紧，一双眼睛不自觉看着剧组酒店出口。
　　每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都要经过这条必经之路。
　　秋雨一夜滂沱。
　　清晨雨停，被满身的汗水捂醒，林窈窕洗漱之后，随意套了件贴身的针织裙。
　　杀青的戏是中午才开始拍摄。
　　她看了眼手机，里面有条消息，是小助理昨晚发来的。
　　原来靳明琛昨天联络过她。
　　林窈窕当时在拍戏，两人就没通成电话。
　　拉开窗帘，却在酒店楼下的松树旁，看到靳明琛。
　　他一直站在那儿？
　　她错愕惊讶，忙飞奔跑到门口，一路到楼下。
　　微冷的空气留下她很快消散的呼吸白雾。
　　从后面走近靳明琛，这是她时隔多年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他的背影。
　　他穿了件纯黑色的外衣。
　　在寒凉的深秋早晨，似是等了一夜，靠在车边迎着雨过天晴的朝阳，孤独而又消瘦。
　　靳明琛回眸再看过来时，眸光就与她的不期而遇。
　　他眉眼微动，深情就快溢出，脚下踩过早晨才弥漫起的轻微薄雾与白露，再也不屑于伪装抓住她的手腕，隐忍地挽留。
　　“不离婚。”
　　他语气虔诚，敛眸，微偏头，把林窈窕前些天搁在婚房洗手台的婚戒重新戴回她的无名指，沙哑又温柔：“杀青就回家住。”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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