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清穿之在御膳房打工后我成了令妃/作者:克莱因蓝蓝』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一朝穿越,昔日的美食博主穿成了乾隆朝御膳房的一名小宫女——魏芷卉。身为宫女,自然是低人一等,她隐忍了数月,暴脾气险些没压住。但是么,乾隆十年、姓魏,她掐指一算,未来的孝仪纯皇后、嘉庆帝生母,不就是自己?她就像天选之子,带着上天赐给她的“智能...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乾隆十年四月,行慧贤皇贵妃谥礼。   慧贤皇贵妃生前,极受乾隆宠爱,只可惜,未得一子半女。十年初,高氏病逝,皇帝哀戚,一时间,阖宫上下,各个处事严谨,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御膳房里,一个身穿藕荷色旗服的小宫女从外头进来,她把手里空了的红木食盒放在案上,看了眼坐在那儿的同样着藕荷色旗服的女孩,轻声道:“芷卉姐姐,还坐着呢?马嬷嬷正在外头发愁,拿别人撒气呢。”   小宫女方才不知去了哪个宫里头送了午膳,身上搭了一股浓浓的香味,魏芷卉微皱了皱眉,站起来假意看看厨房里的食材,远了些,问道:“马嬷嬷有什么好愁的?”   什么好处都是她拿了,她还会愁?当然,这话,魏芷卉自然不会说。   “启祥宫那边,嘉妃娘娘派人来了好几次,说是皇上为着慧贤皇贵妃薨逝,已伤心了多日,本来是好容易已经好些了,可前些日子谥礼一办,皇上亲自写了悼文,又伤心了。如今,连饭也不好好吃了。”   小宫女顿了顿,看了眼门外没人,又压低了声音道:“嘉妃娘娘说,要御膳房做几个开胃的菜,给皇上送去呢!听说,养心殿和启祥宫的小厨房都得不了法子。”   魏芷卉刚想接话,门外传来马嬷嬷的声音:“芷卉,你和初菱一起,今儿必得想个法子把嘉妃娘娘的命令给完成了。”   身旁的这个便是叫初菱的小宫女,闻言低声嘀咕着:“御膳房那么多人,就叫我俩做。”   初菱的声音不大,马嬷嬷自然听得见,尖细的声音,一下子涌入魏芷卉的耳膜:“初菱,我告诉你,让你做那是赏识你,你要不乐意,我趁早向内务府汇报了去,你就别在这儿当差了!”   魏芷卉看着初菱就要爆发的小表情,忙拉住她不让她说话,自己上前一步,微幅了身:“嬷嬷别生气,初菱不过是心直口快,嬷嬷放心,芷卉一定完成任务。”说完便拉了初菱往后头厨房里去了。   离了马嬷嬷,初菱哪还有刚才的好脸色,气狠狠地道:“哼,什么人啊,每次分到咱们手里的都是难活儿,不是去给那个难相与的娘娘送吃食,就是给那个怀了孕脾气大的娘娘做饭,哪个活不是把脑袋拎在手里干的?事办好了她坐享其成,事没办好,她少了个心腹大患!”   “初菱!”魏芷卉低吼,“这些话,你在我这儿说便罢了,但只隔墙有耳,别有一天把命搭在自己嘴里!”   初菱见她是真怒了,便闭了嘴,两人虽是待在厨房里,但却也没动手,魏芷卉就这么撑着脑袋坐在案边。   初菱的话不无道理,自她来这儿,已有半年,马嬷嬷这人不好相与她深有体会,此人素日咄咄逼人,见风使舵,派给他们二人的活皆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她素日也是不待见这马嬷嬷,只是她不及初菱这丫头这么直白,毕竟,在这深宫里头,处理一个讨厌的人,也要时间。   初到这儿时,她正生气呢,好歹在现代她也是个某音粉丝百万的美食博主,怎么到这儿成了个御膳房的小宫女?   可后来,她看到镜子里那张脸,双眸似水,肤若凝脂,两颊那抹淡淡的粉红,再搭上那不用胭脂便已嫣红的唇,整个人,便如画中走出来的那般,还有这个魏姓,在乾隆年间,好像挺幸运。   得知此时,日后飞黄腾达的那位“孝仪纯皇后”尚未进后宫,她了然,自己的机会来了。   “芷卉姐姐,你想什么呢?”初菱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魏芷卉看了眼初菱,四下里张望了会儿,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开口:“去准备一些春卷米皮、球生菜、肉片还有辣白菜来。”   “你想到要做什么了?”初菱又惊又喜。   魏芷卉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但她其实挺愁的。   来这儿没几天,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金手指——智能食谱,她只要想做什么,在脑袋里想一下,详细的食谱就会出来。   她今天想做的这个辣白菜牛肉生菜卷是她没穿过来的时候就想做的,但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尝试就穿越了。   今天马嬷嬷提到要做个开胃菜,她就想到了这个,只是这儿虽是皇宫,但可惜限制和忌讳太多,有些东西还是没有的,比如这辣白菜本来也是没有的,但谁让这宫里头有嘉妃这个朝鲜族来的人呢。   但要说最可惜的还得是没有牛肉这件事,牛太稀罕太高贵,这古人,不敢杀。   因此,她今儿做的这道菜,只能改名为“辣白菜猪肉生菜卷”。   初菱很快拿了食材过来,魏芷卉把猪肉片倒入锅里翻炒了会儿,加了些许黑胡椒,看着原先红红的肉片变了色,淡淡的肉香飘了出来,才把肉片盛出来。   又倒了点辣白菜在锅里简单地炒了几下:“初菱,你把米皮放温水里泡软。”   初菱照做后,她盛出了辣白菜,又亲自择了几片球生菜叶,用水洗净。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招呼了初菱一起帮忙:“一片生菜叶,两片肉,肉中间夹上几块辣白菜,然后卷起来。”   这菜本就是开胃小菜,因此整体不算繁琐,只一会儿便做好了,她把卷起来的成品切成两半,放置在盘子里,撒上了少许的白芝麻。   米皮微透,里面是红红的辣白菜和碧绿的生菜,隐隐也能窥见肉片,细闻之下,生菜的清爽搭上辣白菜和黑胡椒的香气,倒有几分色香味俱全的意思。   “芷卉姐姐,咱们这,真的能成吗?”初菱有些忐忑。   “开胃菜,辣白菜的辣遇上球生菜的脆爽清甜,辣白菜又是嘉妃娘娘的家乡特色,权当借花献佛了。”   魏芷卉把做好的菜放进食盒里,去了前头见马嬷嬷。   ————   长春宫里,皇后富察氏端坐于上首,底下只坐了娴贵妃和嘉妃。   “本宫今日叫你们来,是为着皇上的事。自慧贤皇贵妃谥礼以后,皇上伤心了数日,听李进公公说,皇上这几日用膳也用的不多。”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已让御膳房准备了开胃菜,养心殿和启祥宫的小厨房做的菜,想来皇上一时吃腻了也是有的。”   嘉妃抬手抚了抚耳坠,一番话说得稳妥又隐晦,高氏在世时,这后宫便是她俩的天下,还剩一个纯贵妃平分秋色,如今苏氏有孕,高氏已去,这后宫便是嘉妃一人专宠。   皇后闻言,不露声色:“既如此,那是极好的,若是皇上吃了觉得好,得让人好好奖赏的。”   从皇后那儿出来,嘉妃身边的人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马嬷嬷说,菜已经做好了。”   嘉妃回了启祥宫,看了眼宫女送来的吃食,这辣白菜倒是贴合她的心意,她轻笑了声,问:“这菜可有什么说法?”   宫女将从御膳房听来的话娓娓道来,学得有模有样:“奴婢给娘娘梳妆吧,一会儿到了晚膳的点,该去养心殿了。”   嘉妃在心里把宫女说的话默背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后来在乾隆面前也能自如地说出来。   ———   御膳房里,魏芷卉正忙着给各宫的主子们准备晚膳,全然不顾及初菱在边上的埋怨:“芷卉姐姐你也太能忍了,马嬷嬷拿着你做的东西说是她做的都不是第一回了!”   魏芷卉专心致志地摆着盘,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有什么好急的,她这张脸,还是少点眼的好,更何况,这嘉妃是个什么个性她还没搞清楚,万一自己像电视里那样,栽她手里了那也不好办,自己还得多研究研究这人的形势。   “这些是给几位贵人小主的晚膳,你快送过去吧。”魏芷卉把几盘菜装进食盒递给了初菱。   自己则拿着用剩下来的边角料给二人做了些晚饭,宫女们能吃到的肉少得可怜,便是剩的,也不过是些边角料,但还好,她这个又带金手指,又是美食博主的穿越人,还不至于难倒。   她用剩下的土豆和豆角简单地做了个豆角土豆,鲜香软糯的土豆还算下饭。   来这儿这么久,连荤腥都是只能看只能闻,唯独不能吃,想她在现代,也是个尝遍荤腥的人,她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好像是该提上日程了。   毕竟,已经乾隆十年了,按理,这一年,魏氏被封为贵人,且同年,晋位令嫔。   待她和回来的初菱吃完了饭,初菱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又嗅了嗅她的,嘀咕着:“芷卉姐姐,你身上真香,不像我,哪怕不怎么下厨,一天下来,也浑身油烟味。”   魏芷卉敲了敲她的脑门,嗔怪:“脏小孩,还不快回去洗洗。”   她自然也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这是她来这儿的另外一个金手指,身上带着异香,一股雏菊的香气,熟悉但又陌生,便是再重的油烟味也沾不上一星半点,还有这双手,哪怕洗菜在水里泡久了,也不会起一点褶子。   她正想着呢,却被一阵争吵声给打乱了思绪。   “马嬷嬷,您今儿可是在嘉妃娘娘那儿得了赏的,可不得好好疼疼我们?”   “是啊是啊,可别便宜了芷卉和初菱那两个小丫头!”   “那俩人一天天的清高给谁看呢?”   几个小宫女簇拥在马嬷嬷身边,魏芷卉自是把她们的奉承和奚落听了进去。   果然,这马嬷嬷又把自己做的东西揽成她的了。   魏芷卉冷哼一声,碍于她是嬷嬷,自己如今只是个小宫女,只能忍了。   她本是想拉着初菱回住所的,但还是趁着人群散了以后,拉了素日处得好的小太监小高子来问:   “嘉妃娘娘为什么赏马嬷嬷?”   作者有话说:   Halo,终于过签啦!第一本书接受合理意见,阅读之前指路文案的排雷哦。   Vb@晋江克莱因蓝蓝,作者专栏有现言和古言预收哦,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嘻嘻。   清穿预收《清穿之小透明太妃的恋爱日常》求收藏~作者专栏还有古言宫斗预收和现言娱乐圈/先婚后爱预收么么啾!   清穿文案如下:   这是一场截然不同的穿越。   别人穿越:皇帝的宠妃、未来的太后、无上风光。   可付婉然的这场穿越,简直史无前例——   女儿身守寡、穿越即葬礼、迷茫的前程   迷茫的不只是前程,还有付婉然。   摇身一变成了乾隆最后一位嫔妃:晋贵人富察婉然。   这穿越体验感太差,每日只能在寿康宫的一隅焚香念经,刺绣度日。   终于,她因为太无聊病了。   于是她就见到了一个“实习太医”,从此,宫里的日子,再不孤寂。   ———   段惟清第一次见到晋贵人是在太上皇的丧期,他跟着师傅去寿康宫诊脉,居然有人在太上皇的丧仪上累晕了过去,这未免太放肆。   但并没有人管,除了一个小宫女外,并没有人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贵人。   师傅说,晋太贵人才十六岁。   他记得,太上皇驾崩时已近九旬。   再见到这位年轻的晋太贵人,她面色憔悴,意识也不知是否清醒地问他:“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吗?”   再后来,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瞒着所有人把她带出了宫,看遍红墙以外的风景,也看遍这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与自由。   荣华富贵于我而言都不及你,所有的大逆不道也是因为你。   那些晦涩无趣的日子,唯有你是继续下去的动力。   【食用指南】   1、女主穿越时乾隆已经驾崩,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二人不存在任何夫妻之实(年龄差七十几大漏特漏!!!)   2、小透明最年轻太妃vs太医院最年轻太医,年龄差5,1v1,sc,单纯谈恋爱。嘉庆和他的老婆们只活在台词里。 第2章第2章   自穿过来以后,因为容貌和姓氏的原因,她不想过早地惹眼,所以一直闭门不出,只安心地在御膳房当差,至于出去送膳的活儿,外头的人各个都是指着哪日能到哪个主子那里当差的,自然也是不会乐意让她出去。   外面的那些事,有的是初菱告诉她的,还有的便是这个小高子。   小高子瞥了眼满脸笑意无暇顾及这里的马嬷嬷,低声道:“今儿晚膳,皇上用了御膳房做的开胃菜,夸好吃呢,心情也比往日好了不少,一高兴就把嘉妃娘娘留在养心殿侍寝了,嘉妃娘娘便派了人过来赏赐了马嬷嬷。”   “她怎么就知道那菜一定是马嬷嬷做的呢?”初菱轻哼一声。   魏芷卉听了心下了然,但还是没什么波动,她拉了初菱:“行了,咱俩回去吧。你不是说要去洗澡么?”   ———   翌日早晨,长春宫里,嘉妃春光满面,后宫众人听闻皇上昨儿心情大好,也是舒了口气。   皇后坐在上座,从宫女素清那儿接过一个匣子,看着嘉妃道:“这件事上,你算有功,这支步摇,便当是本宫赏你的。”   嘉妃一喜,上前欠了身:“多谢娘娘。”   “上前来。”   嘉妃莲步上前,便见皇后亲自打开匣子给她戴上了步摇,她一脸欣喜地抬手抚了抚,笑道:“谢皇后娘娘。”   没说几句皇后便遣了众人回宫,自己去了内殿,素清扶着她坐下:“娘娘何必这么善心地还赏赐她,那功劳明显还是御膳房的。”   皇后弯身亲自点了熏香:“御膳房那儿,想必嘉妃昨儿就已赏了,嘉妃那儿的赏赐……”她顿了顿,无声地笑了声,继而说道:“本就不值一提。”   ———   这事借着小高子的嘴传到御膳房的时候,初菱夸赞皇后贤惠,唯有魏芷卉不发一言,她追的清宫剧不算少,也知乾隆与富察氏伉俪甚笃,但若她真以为皇后能没点手段稳坐后位那也是真蠢了。   皇后这一举,夸赞了嘉妃能调节皇上情绪,不让皇上为了高氏之死伤心影响国事,还让皇上知道自己贤能,嫔妃做得好自己就奖赏,另外么,只怕从今儿起,御膳房有的忙,怕是好些主子都要来御膳房找人做几道菜送去养心殿然后争宠了。   但魏芷卉并不纠结皇后,横竖以后自己也是。   她掐指一算纯贵妃这胎该是女儿,所谓酸儿辣女,只怕过几日都想吃辣的。   苏氏素日柔婉,位至贵妃都没开口要小厨房,日日的膳食都是从御膳房拨的。前些日子纯贵妃胃口不佳,饶是她做了多少开胃菜也无济于事。   御膳房的差事向来都是轮着干,昨儿魏芷卉下了厨,今日她本来只做些点心即可。   还没想好做什么,就听一个宫女怨怼着打了帘子进来:“呛死我了,这么辣的菜,怎么做啊!”宫女边说边咳了几声。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纯贵妃怀着身孕要吃辣的,皇上都说了,御膳房要好好伺候,你倒好,还嫌这嫌那的!还要脑袋不要了!”马嬷嬷听了上来就扯着小宫女的耳朵骂道。   魏芷卉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起身:“你来帮我做点心吧,我去帮你。”   小宫女素日不喜魏芷卉,但又不想再被呛着,满脸不情愿地和她换了差事。   魏芷卉拉着初菱去了后厨,看着在那候着的小高子,问:“纯贵妃娘娘要吃什么?”   小高子见到魏芷卉,咳了几声道:“只说要吃辣的,说是越辣越好,别的倒是什么也没说。”   魏芷卉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盘成品,蹙眉,色香味除了辣味什么也没有。   她推开这盘不知道是什么的菜,看着面色不佳的小高子和初菱,叹了口气,但也无法,她俩只能受着这份辣。   她只能庆幸自己在现代也是个吃惯了辣的人。   她思索了会儿,从一旁的橱柜里拿了新鲜的包菜递给初菱:“洗干净,用手撕成小块。”   自己则拿了一块豆腐切成了小块,然后切了不少的红绿辣椒丁以备后用。   热油爆香辣椒丁和香葱蒜末,辣椒的味道一下子就布满了后厨,魏芷卉倒入切好的豆腐块,又倒上自己刚调好的酱汁,任锅里翻腾了一会儿,揭开锅的时候,一阵香气。   “芷卉姐姐做的菜就是香!”   魏芷卉把煮好的麻婆豆腐盛出来简单地摆了下盘便让初菱装进食盒保温。   然后开始着手下一道菜———酸辣手撕包菜。   醋香和辣味融合在一起,红红的辣椒配上包菜的绿,简直是视觉盛宴。   花了半个时辰这顿饭才做完,魏芷卉没跟着人把菜送过去,只说自己身上辣椒味太重,不能污了娘娘们。但她知道,她身上哪有什么味道,她只是还不想这么早惹人注意罢了。   ———   景仁宫里,纯贵妃看着桌上摆着的麻婆豆腐、酸辣手撕包菜、辣子鸡丁、青椒炒蛋和凉拌黄瓜还有一碗解辣的冬瓜肉丸汤。   小小的桌案上,一眼望去清一色的青红辣椒,宫女刚一打开食盒她就被这辣味给吸引了。   一顿饭进得极香也久了些。   乾隆来看她的时候她才刚吃完不久,两人对坐着说着话,提起今儿的午膳,苏氏笑道:“前些日子御膳房做的菜总不得臣妾心意,偏偏今儿这几道菜,辣得恰到好处,深得臣妾心意,便是那道解腻的肉丸汤也是极妙。”   皇帝听了自然心情也好,想着御膳房这几日当差不错,便让李进去御膳房打赏了一番。   但很显然的,当事人并没有受到奖赏。   第二次,魏芷卉还是忍了。   之后的几天,纯贵妃依旧想吃辣的,为了能让御膳房继续这么挨表扬,马嬷嬷直接把这差事交给了她。   她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毕竟这纯贵妃在宫里算个好人,现在伺候好了,以后也算有个好伙伴。   于是这几日,什么水煮肉片、酸辣土豆丝、干煸四季豆、鱼香肉丝、毛血旺、虎皮青椒,魏芷卉变着法儿地给纯贵妃做。   当然,她只负责做不负责送,便是纯贵妃派人送来的赏赐,她也没拿到一分一毫,但她看着毫不介意,好似极为淡泊名利一般。   但只有她知道,在她心里,“事不过三”极为重要。   “芷卉,承干宫那儿来了消息,舒嫔娘娘说今儿要和皇上一起用午膳,让御膳房做的清淡些。景仁宫那儿,依旧是要辣的,你可别弄混了。”马嬷嬷打了帘子,站在厨房门口,只看了魏芷卉一眼,说了几句便走了。   “每天傲给谁看呢?姐姐你也不生气,明明都是咱们干的,凭什么好处尽让她一个人占了!”初菱看着一脸平静的魏芷卉,嘀咕着。   这些话,她这几日念叨惯了,倒是听得魏芷卉耳朵里都快出茧子了。   当然,这一次么,马嬷嬷自然不会这么好过了。   “行了别牢骚了,去把菜洗了,今儿给舒嫔娘娘做上汤娃娃菜。”魏芷卉拍了拍初菱,给她派了活儿,又唤了小高子进来一起帮忙。   今天要做的东西多,偏又都是大人物,魏芷卉只觉得自己忙得焦头烂额,但她也自然没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厨房里的两个锅今日一个也没闲着,她一边做上汤娃娃菜,一边给纯贵妃做芋儿鸡。待两个做好,她看了眼初菱,道:“你来吧,西兰花虾仁蒸蛋是你擅长的,给舒嫔娘娘做。”   说完,她亲自端了菜分别放进暗红色的食盒里。   一阵忙碌结束,景仁宫和承干宫的食盒依次盖上,送餐的依旧是初菱和小高子。   魏芷卉待在厨房里收拾着刚刚弄剩下来的东西,简单地给二人做了些吃的,等着二人回来。   她揉捏着有些乏力的肩颈,可惜了,在这儿没有按摩椅,按摩还得自己来,若是日后身份变了,倒还不至于这么痛苦。   等初菱和小高子回来,几个人才刚扒拉了几口饭,就被外头跑进来的小丫鬟给喊了出去:“快出来吧,出事儿了!”   初菱和小高子一脸震惊地往前头去,倒是魏芷卉坦然自若。   “马嬷嬷!这就是御膳房干得好差事?舒嫔娘娘再三叮嘱今儿的午膳要清淡!您自个儿瞧瞧,您今儿做的都是什么菜!”   魏芷卉看了眼说话的人,她出去的不多,未曾见过,倒是一旁的小高子,轻声嘀咕:“这是承干宫的琴支姑姑。”   “琴支姑姑?她来做什么?”初菱一脸不解。   魏芷卉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催促着:“别说话了,快去。”   “琴支姑姑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御膳房,哪次不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菜啊?”马嬷嬷也没看食盒,就这么各自硬碰硬。   琴支冷笑了一声,把食盒打开给马嬷嬷看:“那就劳烦马嬷嬷自己看看,这道菜清淡不清淡!”   食盒里,金黄色的汤汁,搭配着翠绿色的莴苣,白中透粉的鱼片,上面盖着的几篇柠檬,散着淡淡的清香,看起来清淡又滋补。   “这还不够清淡?”马嬷嬷淡淡地一句话,听的琴支一阵窝火。   魏芷卉站得不算靠前,只听见一声尖叫,就见马嬷嬷被琴支一把扯住了手腕,琴支亲自拿了勺子往马嬷嬷嘴里灌了一口汤,斥道:“喝下去!到底清不清淡!”   马嬷嬷才尝了一口,就开始不停地咳嗽,一时间,周围围着的几个宫女,也有素日看不惯马嬷嬷的,皆在背后偷着乐。至于魏芷卉么,她隐在人群里,抿着唇,憋着笑。   “琴支姑姑,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马嬷嬷缓了缓开口。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这菜莫不是不是你做的?”琴支姑姑把手里的勺子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勺子瞬间碎裂在马嬷嬷的脚边。   马嬷嬷往周围围着的几个宫女里头张望了一下,看到魏芷卉的那一刻,她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开口道:“不不不,不是我做的,我不做的,都是丫鬟们做的。”   “马嬷嬷不是每日都说,那些菜都是自己做的么?”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御膳房的大门口渐渐传了进来,魏芷卉循声望去,这人她见过,是启祥宫的姑姑西贞,之前因着嘉妃看御膳房近来做的菜不错,这些日子也几次过来要些吃的,当然,马嬷嬷皆把这些好处给占走了。   “莫非马嬷嬷每日都是骗我的?”西贞走进了些,一字一顿地看着马嬷嬷,说道。   作者有话说:   更改了两位娘娘住的地方,应该不影响阅读的。 第3章第3章   西贞的一番话,倒是让马嬷嬷清醒了几分,她看了眼人群里的魏芷卉,有一丝狠戾地指着她:“是她!这菜是她做的!”   初菱和小高子一听,吸了口气,担心地看着魏芷卉:“姐姐……”   魏芷卉平静地对上马嬷嬷恶狠狠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冲身边的人摇了摇头,然后提步上前,朝着琴支和西贞躬身道:“二位姑姑恕罪,奴婢是御膳房宫女魏芷卉,这菜确是奴婢所做,本是打算送往景仁宫给纯贵妃食用的,想必是这菜看着清淡,小宫女放入食盒时一时间看错了,才酿了这样的错误。”   琴支冷哼了一声,素日里承干宫来御膳房定膳食的事情皆是底下小宫女做的,她倒是不知道这御膳房里还如此暗流涌动:“那你说吧,该怎么办?皇上和娘娘一会儿还要用膳,出了这样的差错,我看你们御膳房是不想要脑袋了!”   “嬷嬷息怒,厨房里此刻正蒸着一碗芋头蒸排骨,嬷嬷不若先端了去?”   琴支本就不欲多争,毕竟承干宫那儿还等着她去复命,她嗯了一声,便顺着魏芷卉的示意,跟着初菱去了。   这下,御膳房便了西贞的地方。西贞看了眼马嬷嬷,向前了几步:“马嬷嬷,你每日替咱们启祥宫做菜,怎么身上一点油烟味都没有?哦!我忘了!您刚说完,这些菜都不是你做的。”   西贞顿了顿:“那平日里我们启祥宫送来的赏赐,岂非都被你给白白占了?”   马嬷嬷今儿也算是被两个人轮着教育了一番,此刻都快呆了。   西贞与琴支的温和不同,她看着就不似一个省油的灯,想必今儿这事,她必是不会善罢甘休。   魏芷卉低着头,朝西贞道:“西贞姑姑来御膳房可是为了嘉妃娘娘的午膳?不知嘉妃娘娘要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做。”   西贞扫了一眼低着头的魏芷卉,一把拉住了马嬷嬷:“不用,我们嘉妃娘娘亲自点了要马嬷嬷为她做一道蜜汁桂花扎,马嬷嬷还是赶紧去吧。”   魏芷卉低着头抿唇轻笑,这蜜汁桂花扎做起来工序极为繁琐,五花肉要先用曲酒与冰糖腌制,是为冰肉;咸蛋黄的颜色也极有讲究,务必是粉粉的,这样才不会过于咸腻。等这些都准备好了,再将鸡肠弄薄,然后卷入冰肉与蛋黄,最后在表面刷一层蜜汁。   如此繁琐的步骤,她纵是有智能食谱的金手指,也得看一会儿才能看懂。这道菜是粤菜,宫里的人多是满军旗出生,会做粤菜的少之又少。   “给嬷嬷一个时辰,若是嬷嬷做不好,便自己想想怎么去启祥宫领罚吧!”   魏芷卉看着西贞拽着马嬷嬷往后厨走去的样子,颇有几分今日拿不到这份蜜汁桂花扎绝不罢休的架势,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初菱此刻,已回到芷卉身边:“姐姐,那金汤柠檬鱼是怎么回事,后头那碗排骨又是怎么回事。”   魏芷卉敛了笑意:“巧合。”   二人跟在西贞后头去了厨房,看热闹倒是另一回事,主要还是旁的活儿。   “马嬷嬷!您平日不是什么都会做么?怎的今日,竟一个人手忙脚乱起来了?”   二人循声看过去,马嬷嬷此刻,看着面前的五花肉和咸鸭蛋还有鸡肠,手足无措,胡乱捣鼓下,还险些弄翻了曲酒。   魏芷卉看着面色不好的马嬷嬷,低声笑了笑,上前朝着西贞欠了欠身:“姑姑,奴婢来吧。”   西贞拉开了马嬷嬷,给魏芷卉让了位置。   在初菱的帮助下,纵然这菜步骤繁杂,但也不难,端出成品的时候,魏芷卉呼了口气,还好,没有翻车,她由衷地感谢自己的金手指,不然没有食谱,她根本做不出来,更别提怎么把握这些度了。   西贞看了眼做出来的成品,放进食盒,又从衣袖里拿了几粒碎银子,塞到魏芷卉手里:“看来日后这赏赐,还是直接给芷卉姑娘来得好,免得又被有些贪心的人白占了便宜!”   魏芷卉垂眸看了眼手心里的碎银,本不欲收下,但对上西贞的视线,还是握在了掌心里,低声道:“多谢姑姑。”   待西贞离去,马嬷嬷的表情才堪堪好转。   她坐在椅子上,冷哼了一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魏芷卉:“哼,遂你心意了?”   魏芷卉无声地勾了勾唇:“嬷嬷言重了,芷卉不过是一时疏忽,还请嬷嬷责罚。”   “责罚?我敢责罚你?是不是若是我今日责罚了你,明儿你再耍个心眼儿,我这个御膳房掌事嬷嬷就要让贤了?”   “芷卉不敢,今儿下午芷卉不当差,就先退下了。”   魏芷卉刚转身,就听到马嬷嬷在身后说道:“你以为你能进哪个娘娘宫里伺候,然后一跃上枝头?我告诉你,就你这长相,没人会用你的。”   魏芷卉的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只说了句:“我从未想过。”   我想的,一直都是怎么当上魏贵人。   当然,这句话,她不会说出来。   魏芷卉的话当然也没有说错,今天下午是初菱当值,本来么,她也乐意留下来帮帮初菱,但是若今日她留下了,只怕马嬷嬷会不停地烦她,所以她干脆回住处去了。   谁料刚走出御膳房没几步,就被人喊住了:“芷卉姑娘留步。”   魏芷卉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梳着两把头,身穿深蓝色宫装的妇人站在那,看着像是哪个宫的姑姑,她有些后悔自己素日不常出门,竟是一个人都不认识的,   她礼貌地欠了身:“姑姑是?” 第4章第4章   魏芷卉进养心殿小厨房已经快半个月了。   就如那日在小厨房,兰若所言:“你聪慧能干,御膳房伸展不开你的才能。你若来了养心殿,我一定亲自带你。”   她不仅搬离了御膳房,还搬离了原先住的地方,兰若亲自给魏芷卉安排了住处,更是亲自教养她礼仪,至此,再也不必受御膳房那些人的压迫与冷眼。   至于初菱和小高子,她只能希望,若有成功的那日,可以把他俩从御膳房接出来。   兰若素日不常往小厨房来,但小厨房的人都知晓魏芷卉的来历,倒也不敢轻易怠慢了她。   “芷卉姑娘,李公公刚过来说,皇上今儿批折子批得有些上火,让咱们做些败火的菜去。”来传话的是李进的徒弟德忠。   如今已是初夏,这些日子准噶尔部内乱,乾隆日日在养心殿批折子,常常批得不是摔杯子,就是扔了折子。   这些日子养心殿的常客便是皇后的弟弟富察傅恒,听德忠说,后宫的各位主子们每每要来探望,都被赶了出去。   于君王底下干活,竟真有几分提着脑袋做事的感觉。   小厨房最不缺的就是食材,但魏芷卉更愁的还是该给乾隆做什么。   还好有智能食谱,但忙碌了快一个时辰,看着德忠把食盒送回来,里头装着的那盘白切鸡、木耳炒莴笋、香椿拌黄豆还有苦瓜炒肉丝皆只是动了一两口。   “皇上……不喜欢这菜么?”魏芷卉有些紧张,前几日她做的菜,德忠每次送回来都是吃了一大半的,还从未有过这般只动了一点的。   德忠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这几日为了朝政,连太后那儿都不去请安了。这饭更是吃的不多。”   魏芷卉看着这没动几筷子的菜,一时也是不知该怎么办,若是乾隆没上火,她倒是还可以做一些酸辣的开胃菜过去,但上着火本就只能吃清淡的,这几日看下来,乾隆喜爱苏杭菜,但却也不爱过于清淡的食物。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那我午后再给皇上做些小点心,公公看着若是皇上心情好些了便来拿。”   德忠点了头退下,魏芷卉看着这小厨房的众人,他们皆是“打工人”,每日只是德忠吩咐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可她魏芷卉不一样,她就像是兰若的小徒弟,替她在这儿默默关注着皇帝的饮食起居,断不能让他饿着。   魏芷卉思考了许久看到一旁放着的荸荠,想起前几日做了个马蹄炒肉丝,乾隆也是吃了大半,便起了做椰汁千层马蹄糕的心思。   只是这马蹄粉,养心殿的小厨房并没有。素日里乾隆是不怎么吃点心的,只是偶尔会有后妃送来一些,所以这养心殿的小厨房里,若说缺什么,那便是做点心的材料。   御膳房倒是有马蹄粉,魏芷卉思考了会儿,见德忠正闲着,便让德忠去取了。   至于这椰浆么,她倒是不愁,毕竟她早就看到海南进献的椰子了,她正思考着该用这个给乾隆做什么呢。   清水与马蹄粉混合搅匀后,过筛滤去杂物,她轻轻地用勺子刮去粉末颗粒,便将黄生浆放于一旁备用。   又倒了清水和黄片糖在锅中,直至糖完全融化,吩咐生火的小太监把火弄小后,她缓缓地一手倒入一两勺生浆,另一手快速地搅拌均匀,直到煮成稀糊状,至此,熟浆制成。   魏芷卉盛出来看了看,确定是自己想要的效果,方才倒入剩余的生浆中,将二者搅拌均匀,制成黄熟浆。   白浆的制作则相对简单些,只要将适量的牛乳、白砂糖和椰浆倒入马蹄粉中搅拌均匀即可。   魏芷卉伸展了下胳膊,还真别说,这在养心殿做菜,可一点没轻松,若是在现代,又或是御膳房,她还有点试错的机会,可这儿可不一样,她一试错,那脑袋分分钟掉下来。   还好,这个智能食谱的金手指很给力,她本以为食谱里说的那些什么三百克、一百五十克她在古代会听得云里雾里,再加上没有小秤给她衡量,她会手抖或者把握不住度。但万幸,这智能食谱带来的优良效果可能就是,她的手就跟个秤一样,食谱说要多少量,她就能取多少量。   甩了甩手,她拿了个耐高温的碗开始一层一层地加浆,一层一层地蒸,待一切结束,她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她轻轻地将成品扣在案板上,用刀轻轻地切成菱形,拿了个粉彩山水图盘,将切好的椰汁千层马蹄糕,在盘子里摆好,端进保温食盒。   思索了片刻,她取了两朵干玫瑰和一片陈皮,打算煮一杯陈皮玫瑰花茶,但又想起,乾隆有首诗《荷露烹茶》,里面有句话说:“秋荷叶上露珠流,柄柄倾来盎盎收。”   不说这句诗写得怎么样,反正脑子里蹦出来这句诗的时候,魏芷卉第一次见,但她看懂了。   她想起小厨房里,每日都有人专门收集新鲜的露水,且常备大量秋露。   她取了一些倒入茶壶中,煮沸后,倒入青玉盖碗中,又加了两片干玫瑰以作点缀,然后按照乾隆喝茶的习惯,凉了片刻,才让人出去通报给了德忠。   一切做完,魏芷卉只觉得自己已经累得不行。   她趁没人伸了个懒腰,又伸手捏了捏脖子。   “芷卉姐姐,我替你捏捏肩吧。”   身后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给魏芷卉吓得清明了不少。   她回身便见到方才帮着她生火的那个小太监,叫小其子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逐步走过来,便要伸手碰上她的肩。   魏芷卉向后退了几步:“不用了。我挺好的。” 第5章第5章   魏芷卉握着墨锭的手顿了顿,但旋即又恢复正常。   御前宫女,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竟然有些放松。   还好不是一上来就是当个答应或是官女子的,不然她只怕会更紧张。   她迟疑了一会儿,仿佛是在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奴婢蠢笨,怕是难堪大任。”   乾隆轻笑了一声,抿了口茶:“你若蠢笨,也做不出这样的好菜了。”   “谢皇上夸奖。”她边说,边微微欠了身。   乾隆沾了墨继续批阅奏折,直到李进进来:“皇上,嘉妃娘娘来了。”   魏芷卉手里的动作停了,她轻轻地将墨锭放在一旁,后退了几步,欠身道:“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乾隆没开口,她自是一动不敢动:“李进,从今儿起,魏氏就是养心殿的御前宫女。”   魏芷卉全程怔愣着谢了恩,又匆匆地从后头退下,乾隆的样貌,她竟依旧未曾看清。   待她一身细汗回到后头的时候,兰若正在那儿教训小其子:“在养心殿干活,就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你该动的心思就只有好好伺候皇上,旁的,一概不许!”   看小其子低垂着的头,芷卉才想他应该已经挨了许久的训了,正欲上前,便听到兰若一句:“芷卉不是你能动心思的。”   魏芷卉搅了手里的帕子,她知晓历史的走向都尚且走得艰难,历史上的令妃,到底又是怎么走过来的呢?   步履维艰,步步为营。   “兰若姑姑。”魏芷卉吸了口气,还是打断了他们。   兰若见了她,挥退了小其子,从腰间拿了帕子,替她拭去了额角的薄汗:“在皇上面前当差,是会辛苦些。”   “皇上…让奴婢去当御前宫女。”   ————   次日卯时,长春宫,众嫔妃请安。   嘉妃坐在娴贵妃下首,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珠串:“大家还不知道吧,养心殿昨儿多了个御前宫女。”   “不过是个御前宫女罢了,皇上身边多个人伺候又算什么?嘉妃娘娘未免太小题大做。”舒嫔抬头看了一眼嘉妃,颇为不耐烦。   “只怕来日若这宫女与我们一同坐在这儿的时候,舒嫔也着急吧?”嘉妃并不忌惮,估摸着皇后要出来了,倒是越发口无遮拦。   舒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皇后向这儿走来。   行礼结束,皇后扫视了一眼众人:“后宫当以和睦为主,皇上不过是多了个御前宫女,这又如何?便是多个嫔妃又如何?咱们要做的,无非就是好好照顾皇上,这些日子准噶尔的事情惹得皇上心烦,后宫就更该安分守己。”   “嘉妃,你如今已是皇子生母,又是妃位之首,说话怎么也该注意分寸。”皇后又看了眼嘉妃。   皇后言辞间有几分薄怒,一时间几人都不敢吱声,皇后又问了几句阿哥和公主,才放了人走。   屏退众人,皇后才问了素清:“怎么回事?”   素清摇了摇头:“只知道养心殿多了个御前宫女,听说是御膳房过去的,兰若姑姑亲自教导了几日的,别的消息一概不知。”   皇后重复了会儿“御膳房”三个字,问:“那嘉妃是怎么知道的?”   “昨儿嘉妃去养心殿请安,碰巧那宫女在替皇上磨墨,听说是退下的时候被嘉妃看了个影儿,就问了个小太监。”   皇后亲自点了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这个看着就不算简单的宫女。   皇帝往日若是看上了哪个宫女,直接封了官女子或是答应的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这般提了作御前宫女的,倒是头一遭。   皇后看了眼素清:“让人看着些。”   ———   魏芷卉已经在养心殿工作了数日,女子不可干政,乾隆批奏折的时候鲜少会叫她在一旁伺候,除了第一次来的时候。   别的时候,虽说是近身侍奉,但她都不过是奉茶倒水,不曾见过乾隆正脸。   她并不想当个闲职,也不想浪费了自己的金手指,所以她依旧会在小厨房做活,只不过不会全天在那儿呆着。   乾隆起得早,每日寅正便要起床,卯正要用早膳,为此,小厨房每日寅初便要就位,开始忙活皇帝的早膳。   皇帝的早膳不可敷衍了事,纵是多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吃饭,也得摆满满满一桌。   前几日的早膳,魏芷卉都不曾参与,今日,该是首日。   作为一个在现代熬夜熬到凌晨三点的人来讲,凌晨三点就要上班,她简直不敢想。   但所幸,没有手机的日子,入睡还算容易。   魏芷卉洗净了手开始准备给乾隆的早膳,她昨晚就已想好了做什么。   让人帮着活了面,她专心致志地将鲜虾去了虾线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剁成了虾泥,一部分整只备用。   为了增加脆爽度,她拿了个荸荠,切成碎末,又切了一小块肥猪肉,剁成末,将这些加上调味料混合起来搅打成馅儿。   待一切结束,她看着食盒里的成品,颇为满意,忙活了快两个时辰,可算没白费。 第6章第6章   魏芷卉跟在乾隆后面往书房去,只是下巴那块被人似有若无地抚过的地方,此刻倒是如火烧一般。   这个点的乾隆平日都是去重华宫那儿坐会儿的,但今日不知为何没去。   在书房他倒也没有批折子,只是随意地抽了一本书出来,偶尔提笔在纸上写些什么。   魏芷卉不敢看,更不敢问,只专心地磨着墨。   “你阿玛是?”乾隆翻著书问道。   魏芷卉心下一惊,阿玛?她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有一些原身的记忆,但并不美好。   手里的动作不曾停下,她面色无波地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知自己自幼只跟着额娘……后来有一次额娘说要带我去外祖家,走的水路,奴婢在途中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额娘已不见了……后来辗转着奴婢就来了宫里。”   寥寥数语,其实她也记得并不真切,她知道历史上的魏氏,是正儿八经的满洲上三旗包衣出声,可她的原身记忆告诉她,她并非如此。   但她还是想赌一次,赌自己会不会是这个天选之子。   乾隆本以为,宫女的选拔皆是上三旗包衣的女儿,但他没想到,他随便问了个,便不是这样。   心里的怒气尚未来得及纾解,他忽地想起了内务府总管魏清泰来,一时间,一些想法渐渐生根。   “朕不过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乾隆许是也觉得问到了别人的伤心处,立马也揭了过去。   李进端了新沏的茶进来,身后的德忠也端了今日的奏折过来。   魏芷卉知道乾隆该批折子了,但又不敢开口说走。   “皇上,讷亲大人和傅恒大人来了。”李进放好了茶,又把奏折都摆好。   魏芷卉不禁在心里感谢李进,她是真不太想在这儿磨墨,手酸不说,还怕自己说错话。   “皇上……那奴婢先退下。”   乾隆抿了抿桌上的茶,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一眼,道:“你上次泡的陈皮玫瑰茶不错,下午再准备些,先下去吧。”   芷卉应了声,听得殿外已有脚步声,匆匆退下。   乾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许久未曾回头,直到听到傅恒二人进来:“臣叩见皇上。”   乾隆抬手免了二人的礼,让二人落座,从最上面拿了奏折,递给二人看:“川陕总督庆复上书,瞻对首领班滚变本加厉,此次竟早早派兵在险要关口阻挡!”   讷亲看了奏折,递给傅恒:“瞻对一带于大清而言,极为重要,尤其是在控制西藏一事上。”   乾隆靠在椅背上,冲着傅恒抬了抬下巴:“你呢?”   傅恒合了奏折,李进接过又给了乾隆:“臣以为,当精心筹划,速战速决,绝不给班滚可乘之机。”   乾隆难掩笑意:“好!深得朕心!”   他挥毫在奏折上批复了几个字,递给李进:“此次一战,终是当初先帝在时草率完结的缘故,这一次,就应该一劳永逸!”   傅恒与讷亲对视一眼,两人额上皆是细汗。得知皇帝召见二人的时候,二人皆是紧张,虽已猜到是为了瞻对一战,但还是怕皇帝龙颜不悦,所以短短的片刻,背上都早已汗如雨下。   可谁料,今日的皇帝竟是心情大好。   傅恒不由得想起自己刚进殿时看到的那个背影,一时间竟没听到皇帝说二人可以退下了。   “想什么呢?”讷亲轻轻推了下才使傅恒回了神。   傅恒闻言,换了副笑脸:“臣在想皇后娘娘凤体是否安康。”   乾隆并不追究,轻笑了一声:“朕知道你们姐弟情深,皇后一切都好,回头朕安排你们见一面。”   傅恒谢了恩,与讷亲离开养心殿。 第7章第7章   时序快进至八月,眼瞅着便是中秋节,阖宫家宴。   这样的场合,魏芷卉是去不了的,她早几日便已经思考着该给乾隆准备一些怎么样的月饼来度过这中秋节。   中秋这日,乾隆的早膳是李进伺候的,魏芷卉早早地就在小厨房忙活起了月饼的制作。   她给乾隆做了芋泥馅、红豆馅、凤梨馅的月饼,便是月饼的形态也是各异。   凤梨馅的月饼,她想着法子做成了凤梨的样子;红豆馅这样普通的内馅并不稀奇,她便在外观下了功夫,做了个柿子的形态,橙色外皮搭配着绿色的柿子蒂,竟有点以假乱真的意思。   芋泥馅的月饼,魏芷卉则想着做得精美一些,她特地弄了不同的形状。   宫里头虽然也有做月饼的模具,但魏芷卉嫌这些图样太过低调,还是自己动了手,她用小刀亲自雕刻了许久,有的是传统的花朵纹路,还有的是一个养心殿的剪影。   看着餐盘里自己刚做好的这些成品,她只觉得自己累得慌,但可能这就是美食博主的职业病吧。看着这些成品,她心里的骄傲不言而喻。   这里没有烤箱,但还好,昨儿智能食谱提醒了她——用火上下烤。   魏芷卉把月饼铺在锅底,先把火架在下面烤了月饼,然后再把火盆放在月饼上面,用底下的余温来烤。   片刻,便已见雏形,她又把月饼翻了个面继续刚才的步骤。   一切做完,她看了眼时间,已近午时,按理说这个点乾隆该用一些点心了。   魏芷卉把月饼放进食盒里,里头还有一小壶她给乾隆沏的桂花乌龙茶。   “李进公公,今儿就让奴婢去给皇上送点心吧。”   李进见魏芷卉见到自己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下意识地往西边看了眼。   奇怪,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怎么这芷卉姑娘亲自提议要给皇上送吃的了?从前她可是最惧怕的。   李进没拒绝,他哪敢拒绝,他如今日日都要遣人去永寿宫看看修得怎么样了。他哪敢招惹以后的宠妃?   “得嘞,姑娘进去便是。”   自从那日皇帝说了要重修永寿宫以后,每次魏芷卉进去伺候,李进都不会跟去。   魏芷卉端了食盒,踏进安静的书房的时候,乾隆正低着头专心地批着折子。   她轻轻地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乾隆才注意到她:“你来了?”   魏芷卉欠了身道了声“万安”,把食盒里的月饼端了出来:“今儿是中秋之夜,皇上一会儿还有中秋宴要去,奴婢便想着先把一点心意给皇上呈上来……还望皇上不嫌弃得好。”   她讲起话来温和婉转,慢慢的,就像羽毛飘飘地抚着乾隆的耳朵。   乾隆看了眼碟子里的月饼,宫里头的月饼,按着模具制出来虽然也有奇异的形状,但他都见过不少了,便是往年安南国等国进献的月饼里,他也很少见过这样的。   “这养心殿的样式,也是你弄的?”乾隆拿了那块月饼,咬了一口,里头是芋泥的馅儿,外头的月饼皮上面白,下面透着紫薯的紫,淡淡的颜色,倒是与往日的不同。   魏芷卉嗯了声,看着乾隆品尝的样子,颇为忐忑。   “味道不错。”他顿了顿,看了眼那个柿子样子的月饼,唇角微微上扬,“做成柿子的样子,也就你想的出来。”   “奴婢祝皇上事事如意。”魏芷卉边说边给他倒了杯桂花乌龙茶。   青玉盖碗里,飘着片片桂花,桂花的馨香搭上乌龙的茶香,颇为诱人。   “皇上喝些茶解解腻。”乾隆抿了一口,点了点头,继续批折子。   魏芷卉看了眼桌案上的奏折,像山一样,她下意识地站在一旁替乾隆磨了墨,没注意到乾隆嘴角的那抹笑意,魏芷卉捏着墨锭的手指,隐隐作痛,却不知道是为何,她也不敢停下来看。   “皇上,该更衣了,皇后娘娘已经在长春宫等皇上了。”   魏芷卉微微侧头看了眼进来的李进,手上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停了停又继续。   也是,今儿是家宴。   乾隆停了笔,魏芷卉也停了磨墨的动作垂手站在一旁。   “你来替朕更衣。”乾隆看了眼魏芷卉,起身转进了后殿。   魏芷卉一脸讶异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到李进催促的眼神,匆匆地跟在乾隆身后进了后殿。   后殿里,皇帝今日要穿的吉服已早早备下。   明黄色的龙袍,上面除了龙,还绣着翻滚的水浪,精细的绣工绝非常人可以完成。   魏芷卉先脱了乾隆的外衣,才帮着他穿上了龙袍。这是她第一次侍奉乾隆更衣,乾隆看不见的地方,她连手都在抖。   衣襟的扣子尚未扣好,她怯怯地抬了手,好不容易才扣好,刚要抽手退开一两步,腰间就被搭了一双手,整个人被带进了乾隆的怀里。   魏芷卉僵在了那儿,许久,见他未有放开之意,才娇声开了口:“皇上……”   乾隆一手揽着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两人对上视线。   他的眼眸深邃,却让人看不清。   “你在怕什么?”只看了她一会儿,他便松了手,然后低沉地在她耳边说道。 第8章第8章   当魏芷卉端着做好的芋泥凉糕踏进养心殿的时候,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缓解了的紧张,又一次浮上了她的心头。   从前端着食盒站在这儿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不知自己生父生母是谁的宫女魏芷卉,可这一次站在这里,她是乾隆的魏贵人、满洲正黄旗。   饶是知道自己的未来发展,她也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不进来?”她循声抬起头,乾隆站在书桌前望着她。   她不露声色地吸了口气,抬脚踏进了书房,将手里的点心放在了桌上,轻声道了万福。   粉彩碟子里摆着白紫相间的糕点,紫薯的香味淡淡的,看着就颇为软糯,上面还撒了一些桂花花瓣。   “这是芋泥凉糕……”魏芷卉言语间尽是紧张。   乾隆笑着拿了一个凉糕,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待吃完了一个,才走到她面前,拉了她的手:“不是说有事要问朕?”   魏芷卉低着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他的手很暖很大,包裹着她小小的手,整个人竟都暖和了起来。   “奴婢……”   “都是魏贵人了,还要自称奴婢么?”她话还没开始说,乾隆便使了劲捏了她的手。   魏芷卉耳垂微红:“臣妾的父亲,是怎么回事啊……”   她抬起头,莹润的双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满是疑惑与好奇。   “魏清泰曾有一女,于四岁时丢失。”乾隆说得简单,可她并不全信。   虽说都姓魏,可世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她又低下了头,低低地说道:“臣妾宫女出身,按例,也只能从官女子或是答应做起,贵人的位置……臣妾惶恐。”   乾隆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在圣旨里可曾听到朕说你是宫女出身了?”   所以才抹去了一切自己是宫女的记录吗?所以后世都找不到一丝孝仪纯皇后曾经当过宫女的记载吗?   魏芷卉看着他的眼睛,勾了勾嘴角,轻声道:“臣妾谢皇上。”   乾隆把人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肩:“朕还有折子要批,让李进送你去永寿宫看看。”   魏芷卉点了点头,后退着离了养心殿。   ———   养心殿的偏殿里,兰若奉皇上的命令,在这儿替魏芷卉更衣。   肉粉色的旗装,只摸着便和昔日所著的宫女服饰不同,兰若站在她身后,亲自替她梳贵人的两把头,和宫女那素净的只已红线绑了的两把头不同。   鸾镜里望过去,兰若给她插上了一支冰蓝色的荷花簪,然后又给她簪了些别的,才开始佩戴耳环。   一切弄完,魏芷卉照着镜子,看着里头的人,颇有几分感慨。   兰若扶了魏芷卉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穿花盆底,颇有些不自然,兰若轻声道:“小主不必担心,有奴婢搀着呢。”   魏芷卉看着兰若,眼眶有些红:“多谢姑姑。”   “没什么好谢的,来日小主若有个好前程便好了。”   兰若扶着魏芷卉出了偏殿,就见乾隆站在养心殿门口,似在等她一样。   魏芷卉款步走过去,郑重地向乾隆行了礼:“臣妾魏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乾隆扶了她起来:“朕让人备了轿辇。”   芷卉摇了摇头:“来养心殿小厨房的那日,臣妾一路走过来的,这一次,臣妾也想一路走去永寿宫。”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乾隆,无法,乾隆让李进去取了件披风。   玄色的披风被乾隆抖开,亲自给魏芷卉披上。若非花盆底的跟高,否则这披风就已经拖地了。   “让兰若和李进送你回去,朕晚上来看你。”   魏芷卉屈了膝转身离开,兰若一路扶着她,走过曾经那段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的长街。   那曾经只见到地上灰色的砖块的日子,终于不会再复返。   “永寿宫”三个大字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不免红了眼眶。   跨了门槛进去,东偏殿外已跪了几个宫女太监,她眼尖,一眼看见了跪在中间的初菱和小高子,原先氤氲在眼眶里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兰若,对方了然:“皇上特地派奴婢去问了,小主先前可有交好的宫人,若有便派了来永寿宫伺候娘娘。”   魏芷卉伸手拭了泪,亲自上前扶了二人起来,她拉了初菱的手,忍着泪道:“御膳房匆匆一别,没想到再见面是这般光景。”   初菱的眼里也满是泪,只是碍着大喜的日子没敢流下来。   “奴婢恭喜小主!”   魏芷卉尚未来得及看剩下的宫人,只拉着初菱,还是兰若上来说了话:“小主和初菱姑娘进里面说话吧。”   李进和兰若领了赏便皆回到养心殿复命去了。   一时间,东偏殿里,只剩下了芷卉、初菱和小高子三人。   魏芷卉坐在软榻上,看着一旁站着的二人:“都瘦了,可是在御膳房遭人欺负了?”   初菱擦了泪:“奴婢没事的,在被人欺负,如今跟着姐姐,也都好多了。”   芷卉起身看着东偏殿里的式样,越看便越不安,她只是贵人,但这里的装饰,一应都是按照嫔位的来。   初菱感受到她越看越紧张的心情,开口劝慰道:“皇上喜爱小主,早几个月就特地让李进公公布置了这儿,而且还是按照嫔位的来,小主这一路走到永寿宫,怕是有不少人都看见了,皇上特地给小主的披风,不就是在彰显对小主的喜爱么?”   魏芷卉回头看了那件叠好了放置在软榻上的披风,是这样么?   因为自己走回去会被人说不被重视,所以让他的两个心腹跟着自己,那件披风也是他特意给她的。   他真的喜欢自己么?后人皆道乾隆帝前期宠爱二贤,中前期宠爱纯嘉二人,中后期才是令妃一人的天下。   可是如今正是纯嘉二人受宠的时候,他怎会喜欢自己?更别提自己一开始,只是想在这宫里做做美食,来体验一下电视剧里后宫女人们的日常,究竟是“堕了么?”还是“数砖”。   跟着兰若进养心殿的时候,她想过自己未来会是谁,但绝没想过乾隆真的会喜欢自己,更别提自己也会喜欢他。   “小主?小主?”初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魏芷卉看了眼她,问:“怎么了?”   “永寿宫的几个宫女还等在外头呢,小主可要去看看?”   除了初菱和小高子,外头还跪了三个宫女和三个太监,初菱说是兰若亲自挑的,叫含秀、含云和含翠,三个小太监分别是小旋子、小安子和小通子。   魏芷卉站在殿门口,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在我手里做事,最不该做的便是吃里扒外,见风使舵。今日得宠便伺候得好,来日失了宠便各寻高枝,这样的奴才,我一律不用。”   她顿了顿,看着也跟着跪下去了的初菱和小高子:“从今儿起,初菱和小高子便是永寿宫的掌事宫女和掌事公公。”   她并不屑于多严肃地敲打下人,横竖这些管理的事情,初菱能干。   魏芷卉回了殿内休息,她只是一个贵人,根本不会拥有小厨房,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在这儿,会这么无聊。   永寿宫华丽的装饰和自己昔日住过的地方截然不同,今日明明没有干什么,却累得慌,又或许是这软榻倚得太舒服,   等初菱带着敬事房的人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歪在那儿睡着了。   初菱轻声地把她喊醒,她看着初菱身后的人,那满脸的笑意让她有些不舒服。   “小主大喜,皇上今儿翻了您的牌子。”   哦,应该是敬事房的人,那满脸堆着的笑意,看得魏芷卉有些不耐烦,她低头摁了摁太阳穴,道:“知道了,赏。”   初菱了然地带了人出去给了些赏银,才回到殿内:“一会儿敬事房的嬷嬷就要来了,小主可要吃些什么?”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用膳的点,从前自己伺候人的时候了如指掌,如今自己被人伺候了竟还有些不习惯了。   御膳房端来的菜其实还不错的,一道玉米鸡翅煲,鸡翅与玉米的香甜融合在一起;西兰花炒香菇上面还撒了几粒小米椒,只看那颜色的搭配便让她馋了,鱼香茄子的香味也极其浓郁,还有一道虾仁三鲜菌菇汤,火腿与虾仁搭配的鲜香扑面而来。   其实菜并不多且不算奢侈,但对魏芷卉而言,这已经是这几个月来她吃的最好的一次,不用操心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儿,更不用操心什么菜是自己能吃的,什么是不能吃的。   她没敢吃太多,也许原身单纯,但她必然不是,她好歹也是个穿越的,没来这儿的时候,也是个现实里唯唯诺诺,但网络上大放厥词,对着一堆墙头喊着“老公sleepme”的人。   所以今夜,她才不能吃撑!自己虽没打算动心,但是好歹人家是皇帝,还是个帅气的皇帝!   怎么样,都不能错失了这样的良机。   那些嬷嬷的教导对她而言并不什么事儿,不过就是要让她光着身子裹在被里,然后被太监抬着去养心殿让她有些尴尬罢了。   她遣散了嬷嬷,沐浴完,穿了寝衣,只等敬事房的人过来,可小高子却匆忙地跑了进来:“小主小主小主!”   初菱看了眼跑得帽子都快掉了的人,笑道:“急什么?”   “小主!皇上来了!”小高子扶正了帽子,喘着气。   魏芷卉一惊,戴簪子的手顿了顿:“真的?”   “千真万确,已经到纯佑门了!”   魏芷卉匆匆戴了簪子,养心殿与永寿宫离得极近,此刻已来不及穿外衣,只得随便披了件披风出门接驾。   天还没完全黑,迎着月色,乾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快步走来,腰间的玉佩,在月色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她缓缓蹲下:“臣妾恭迎皇上。”   乾隆把她扶起来,拉了她的手:“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手怎么这么凉?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魏芷卉拉着他进了殿内,道:“是臣妾自己非要这样的,皇上要责罚臣妾么?”   乾隆抬手刮了她的鼻子:“打量朕没办法治你了?”   殿内一时间只有他们二人,晚上不好喝茶,芷卉让初菱倒了牛乳,轻轻地推过去,问道:“皇上怎么不等臣妾过去,亲自来了?”   “忘了朕今日在养心殿外和你说了什么?”他端起茶杯,饮了口牛乳,“这牛乳不错。”   魏芷卉这才想起,今儿白天他便说了晚上会来。   她看着他,红润的唇上沾了些牛乳的白,淡淡的烛光下,脸庞显得更为精致。   她起了坏心,从腰间取了帕子,伸手擦了他嘴唇上残留的白色。   乾隆僵了僵,放了茶盏,轻笑了一声,走到魏芷卉身边,勾了她的小拇指,拉着她往内间去。   魏芷卉的手轻轻地解开了他衣襟处的纽扣,她听到头顶有人低笑:“怎么这次不像上次那样抖了?”   芷卉嗔怪似地轻轻点了下乾隆的肩膀,软了声道:“皇上净挑些臣妾的糗事来说!”   脱了外衣,乾隆整个人都显得松泛了不少,他顺势把魏芷卉压倒在了床塌,一手玩着她的发丝,一手轻扯了帐子:“朕有的是办法治你。”   作者有话说:   我是真不敢写   我怕我在睡梦中你们看锁章……哈哈哈哈哈   堕了么、数砖梗来自电视剧甄嬛传。   感谢在2022-04-0420:38:45~2022-04-0423: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喻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喻萧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第9章   寅正初刻,永寿宫。   魏芷卉是听着李进给乾隆穿衣的声音醒的,渐渐苏醒的身体传来一丝丝痛楚,提醒着她昨夜的旖旎。   桃粉色缎面被上搭着美人光/裸的白皙的胳膊,她半撑着身子,拉开纱帐,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妩媚:“皇上起来了怎么也不叫臣妾?”   乾隆回身的时候恰好就见到被子上的那抹白皙,他微蹙了眉,待李进帮着换了衣服,便挥了手让他下去。   他坐在床沿上,明黄色的朝袍与女子初醒的娇媚好似没有任何的关联。   乾隆把魏芷卉的手放进了被子里,亲自替她掖了被子:“是朕不让她们喊你的,昨晚上不还说朕闹得你睡不好?”   本还想着嗔他几句,不料却被他抢了先,魏芷卉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拉了被子往自己脸上罩:“皇上不许说了!”   乾隆轻笑了两声,替她把被子拉下来:“再睡会儿吧,长春宫那儿,明儿再去吧。”   魏芷卉羞着不肯探头,倒是催促着他去上朝,乾隆无奈,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她:“别闷着自己。”   待听着人走了,魏芷卉也没了睡觉的心情,虽然困得很,但还是不想失了礼数,喊了初菱进来:“梳妆,一会儿去给皇后请安。”   “皇上临走叮嘱了,让小主再睡会儿,皇后娘娘那儿明儿再去。”初菱听着两人不同的说法有些不知所措。   魏芷卉掀了被子坐起来:“你究竟听我的还是听谁的?”   初菱吐了吐舌头,看着上身只穿了肚兜的魏芷卉,忙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后宫里的人怕是都对我这横空冒出来的爹感兴趣呢,我今儿若不去,倒叫人平白留了话柄,说我恃宠而骄了。”   魏芷卉披了衣服从床榻上下来,若非初菱扶着,她险些跌下来,身体的酸痛让她气得直咬牙,昨夜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她轻哼了一声。   含秀端了脸盆进来给她洗脸,初菱在那儿收拾床塌,她回头看了眼那有些凌乱的床,瞥见那早已在“战争”中被推挤到角落里的白色丝帕,好似冬日白茫茫的雪地里,盛放的红梅。   魏芷卉红了脸,见初菱收了帕子,也知一会儿是会有人来收的,她匆匆地从含秀手里拿了毛巾掩在脸上,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   长春宫外,众嫔妃正在等候皇后起床,一时间都在外头站着。   “昨夜皇上召了魏贵人侍寝,怎的竟也没听见凤鸾春恩车的声音?”嘉妃扶着丫鬟的手道。   “嘉妃娘娘住启祥宫,就在永寿宫边上都没听见,嫔妾等住得远的,岂不是更听不到?”舒嫔和嘉妃向来不对付,两人每每说话皆是你呛我一句,我呛你一句的。   “我听说,皇上昨儿亲自去了永寿宫,直到早上上朝才回呢。”   “愉妃平日里不声不响地,怎么这会子这么关注了?”嘉妃循声斜了一眼穿着素雅的愉妃。   魏芷卉踏进长春宫宫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这些古代土著还真是会斗啊,不过是个凤鸾春恩车都能让她们这么在意?   魏芷卉上前了几步,在旁人的注目下走上前,行了礼:“嫔妾给各位姐姐请安。”   众人循声往后望去,都在好奇着这个让皇上抹去了她曾经宫女身份,一举封为贵人的人该是怎么样的绝色。   外头的人里,也就只有娴贵妃位分最高,她先开了口:“妹妹起来吧。”   魏芷卉满脸的红润,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承宠之后的媚态,一身黛蓝色的宫装衬得她愈发白皙。   若论姿色,魏芷卉的确是这后宫里头的绝色,便是昔日最得宠的慧贤皇贵妃,怕是也不及她的。   “诸位主子们进去吧,娘娘起了。”小宫女开了殿门,叫了诸人进去。   长春宫的装饰确实是和别处不同,孝贤皇后节俭贤惠的名声也确实在,整个长春宫看去,是豪华的,但所有的装饰又确实都非绝佳上品。   魏芷卉坐在陈贵人对面,怡嫔柏氏的下首,边上也只坐了几个低位的答应和常在。   皇后坐在上首,一脸的端庄样,她只随意地说了几句,谈话的主题便转到了魏芷卉这儿。   “魏贵人也太守规矩了,今儿早上皇上特地遣了李进过来传话,说是你昨儿侍寝累了,明儿再来请安呢。”   皇后这话若是说得简单些便也罢了,偏偏这话说得露骨,叫魏芷卉听了脸红,叫旁人听了眼红。   谁不知后妃侍寝,到了一定时辰是要被抬去偏殿睡的?   怎么偏就她,皇上整夜留宿不说,还“侍寝累了”?   魏芷卉还没来得及起身说话,便听见嘉妃轻声地嘀咕了句:“狐媚!”   她也不恼,上前行了大礼:“臣妾魏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待人把她扶了起来,她才解释道:“侍奉皇上是臣妾应该的,今日更是理应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宫女出生的人啊,就是不一样,规矩学得是真好。看来从前御膳房教的不错。”嘉妃抿了口手里的茶,瞥了一眼魏芷卉的方向。   虽说乾隆有意抹去了自己的宫女身份,但真的被人提起的时候,她还是有几分不喜,但没办法,她还是得面对。   “嫔妾于御前侍奉皇上数月,若论起来,还得是皇上这个典范素日让嫔妾耳濡目染惯了。”   “听说魏贵人做得一手好菜,不知可否哪日给各位姐姐尝尝啊?”她顿了顿又道,“哎呀,你瞧本宫这记性,我倒是忘了,从前各宫的饭菜那都是你做的,就连本宫也尝过呢,纯贵妃姐姐,你说是吧?”   纯贵妃挺着个大肚子,不防她这么提起自己,但却也烦了嘉妃的嘴:“嘉妃未免太小气,从前皇上册封谁,倒也没见你话这么多。魏贵人是内务府管领的女儿,本宫倒是不记得吃过魏贵人做的菜。”   “行了,都别吵了,回去吧。”皇后并不耐烦看众人吵架,挥退了众人。   离了长春宫,魏芷卉走在后头,看着步伐缓慢的纯贵妃,上前喊住了她:“贵妃娘娘留步。”   魏芷卉躬身请了安,一手扶了纯贵妃:“方才…多谢娘娘出言帮助。”   “无妨,嘉妃说话素来如此,你别放心上。”   魏芷卉侧头看她,即使已经生了第三胎,但苏氏脸上并不见老,也许也是皇上宠她的缘故。   她看着苏氏听着的肚子,轻声道:“娘娘快生了吧?”   苏氏嗯了声,便听魏芷卉问道:“娘娘现如今,还爱吃辣的?”   “酸儿辣女,本宫并不避讳,生了两个儿子了,也该有个女儿了。”看似答非所问,但魏芷卉想,这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   放眼望去这深宫里,皇长子永璜的生母已经离世,剩下的便是皇三子永璋,苏氏又位居贵妃,皇后现下无子,也难怪她只想要个女儿了。   “娘娘如今还得多注意体重的好,若娘娘不介意,可否容嫔妾给娘娘做顿晚膳,全当是报答娘娘今日之恩了?”   纯贵妃拉了魏芷卉的手:“好,本宫喜欢你做的菜,也喜欢你,只可惜后来你去了养心殿,本宫便再没吃上过你做的了。”   魏芷卉笑了笑,看着到了的永寿宫:“娘娘先回去,晚膳的时候,嫔妾让宫女送过来。”   回了永寿宫,魏芷卉才想起来,永寿宫没有小厨房。   从前慧贤皇贵妃在时也有,后来高氏薨逝,便遣散了这儿的小厨房,只留了小厨房在,但人和菜确实什么也没有的。   吃了早膳又休息了一会儿,她开始着手给纯贵妃的晚膳。   魏芷卉叹了口气,喊了初菱:“你去御膳房拿些玉米、排骨、西芹和百合还有鲜虾和香菇、油菜。”   初菱刚离开,她又把人喊住:“你亲自拿,所有的东西必须只能经你的手。”   魏芷卉领了含秀去了小厨房,小厨房里只有平日里含云等人在这里沏茶和做些点心用的东西,她一时有些怅然。   初菱动作很快也很机灵,不止拿了菜,还拿了调料。   小厨房里简陋,但所幸有含云和小高子的帮助收拾了下倒也算干净。   魏芷卉在里头待了许久才出来,膳盒里装着:白灼虾一品、西芹炒百合一品、玉米排骨汤一品、香菇油菜一品,她知道纯贵妃还爱吃辣,所以在白灼虾的蘸酱里特地加了辣。   “你去亲自送给纯贵妃,不可借他人之手。”好歹魏芷卉也是看过几部宫斗剧的人,她才不允许自己做的菜被人动了手脚。为防万一,她还特地每道菜剩了几口放在小厨房里。   魏贵人给纯贵妃做了晚膳的事情瞒得了后宫中人,也瞒不了皇帝。   乾隆听李进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才想起来贵人是不可有小厨房的。   对旁人来讲是没什么,可魏芷卉不一样,她爱美食,没有小厨房,她的生活枯燥得不行。   乾隆看着桌上的折子,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他叫了李进进来:“你去让人把永寿宫的小厨房好好休整一下,不必和别的宫的小厨房一样,就当内殿布置。”   李进点了头,看乾隆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乾隆迟疑了会儿:“传旨下去,朕允准内务府包衣管领魏清泰及其夫人魏杨氏于七日后入宫探望魏氏。”   魏清泰之女册封贵人的圣旨昨儿应该也已传到魏府,这几日,该让他们见个面了。   作者有话说:   蓝蓝:黄桑,咱打个商量呗,速速把小厨房还给智慧宝!!!影响我宝做饭了!!   黄桑:在装修了在装修了在装修了,令嫔的圣旨在磨墨了!   智慧宝:没有厨房的日子我孤独啊!   ——   开了两本现言预收,感兴趣的话收藏一下吧嘻嘻。   爱你们哟!   周四的更新应该在晚上9. 第10章第10章   七日后,魏清泰携妻子魏杨氏入宫。   魏清泰先去了养心殿向皇上请安,魏杨氏则在兰若的带领下先去了长春宫,随后两人才去了永寿宫,见这个十几年未见的“女儿”。   很巧,魏清泰那走失的女儿,现在按理和魏芷卉一样,正是十八十九的年纪。   永寿宫的偏殿里,魏芷卉一身烟红色的宫装,发间簪了一支前些日子皇后赏的海棠花步摇。   双手合于膝盖上,她有些紧张。   “小主,老爷和夫人到了。”含云进来禀报。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初菱:“一会儿你们都在外头伺候。”   她是不是魏清泰的女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永寿宫里,除了初菱和小高子,旁人都是信的。   她亲自起身,去了殿外迎接:“父亲,母亲!”   若是在现代,她一定想给自己颁个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   兰若和德忠亲自送了二人过来,魏芷卉看了一眼跟着的人:“含秀领着德忠公公和兰若姑姑去偏殿喝杯茶,初菱去倒两杯上好的茶端进来。”   她说完,一手一个的,亲自扶了二老去了殿内。   她亲自扶了二人坐在椅子上,极尽孝心:“女儿不孝,一别十数年,竟直至今日才知晓自己亲生父母是何人。”言语间还有几分伤心。   魏杨氏见了这阔别多年的女儿,早已泪流满面,她拿着帕子拭了泪:“都是额娘不好,若不是把你弄丢了,你又怎需要在御膳房那地方受那样的委屈,咱们虽是包衣出身,可便是参加了选秀也是入宫在娘娘身边当宫女的。”   魏芷卉并没想到魏杨氏会知道自己在御膳房当过差,她没表露出自己的惊讶。   恰巧初菱端了茶进来:“这是小主早早就让人备下了的,小主念老爷和夫人都念了好几天了。”   魏清泰和魏杨氏闻言,起身就要行大礼,被魏芷卉匆匆拦了。   “本该一进来就行礼,小主热络,奴才已是不合规矩。”   魏芷卉无法,只得允了二人行这跪拜大礼,刚一结束,她便亲自扶了二人起来。   “多年未见,额娘怎的不与女儿好好地说会儿话,一味地哭什么?”魏芷卉把碟子里的桂花米糕递给魏杨氏。   “阿玛和额娘尝尝?这是女儿自己做的。”小巧的米糕上点缀着一点蜂蜜,还撒了不少干桂花,桂花的芳香也浸透在米糕里。   魏杨氏尝了一块,点着头拉了魏芷卉的手,问道:“皇上待你可好?”   “额娘只看这满殿的装饰便可知道皇上的心意。”   “纵是如此,小主也得万事当心。”魏清泰在边上颇为担忧地叮嘱着。   魏芷卉点了头:“女儿自然知晓,如今后宫和前朝,荣辱一体,女儿必当小心维护魏家的名声,父亲做事也得为皇上效忠,切不可出错。”   三人说了快半个时辰的话,不知为何,魏芷卉竟觉得三人并不陌生。   魏芷卉在现代也是个“妈宝女”,遇事不决便喊妈。在这儿几个月,全然感受不到母爱的她其实也会想家,后来有兰若,但她总觉得兰若更像是一个“师父”,虽也有亲切感,却远没有母爱。   可偏偏在魏杨氏这儿,她感受到了母爱。   探望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临分别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   初菱端了几个红木盒子:“这里是小主亲手做的几个糕点——香球酥、枣花酥、椰蓉开花酥、橙皮桂花糕。还有几匹布料,和给夫人的几个簪子。”   “女儿初为嫔妃,东西不多,只盼来日,能多弥补一些旧年的遗憾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魏芷卉亲手将几个盒子交到二人手里,将人一路送到永寿门,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才回了内殿。   无人处,初菱打量着魏芷卉满脸的笑意:“奴婢看,小主和老爷夫人竟真有几分相似呢!”   “哪儿像?”魏芷卉有些惊讶。   “小主这大眼睛可不就是和夫人那双眼一模一样?还有小主的鼻子也有些像老爷。”初菱自顾自地说着,却让魏芷卉有些心惊,难道,这阴差阳错的,真是自己爹?   “难道皇上真的替小主找到了亲生父母吗?”   “别说了。”魏芷卉打断了初菱的话,她不敢深想。   “别说什么了?” 第11章第11章   中宫有孕的消息,使乾隆心情大好。   后宫三位后妃有孕,受宠的便只剩了舒嫔和魏芷卉,若比起来,还是魏芷卉略胜一筹。   小厨房还在修整,初菱和小高子拦着她也不让她看具体弄成了什么样。   无法,她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蹭蹭偏殿的厨房。   她让初菱去御膳房取了些土豆、玉米、虾、排骨、白萝卜等,然后开始了她今日的美食之旅。   土豆去皮蒸熟后碾压成泥,再加入煮熟的玉米粒和黄瓜丁,用适量的盐和胡椒调味,搅匀。   她小心地把土豆泥团成半圆的灯笼状,竖着把煮熟的虾仁摆好,用熟了的胡萝卜丝做灯穗,又摆了些枸杞、芫荽和葱末做点缀。   一阵忙活以后,她将做好的菜装进食盒里,带了初菱去养心殿。   殿外,德忠见了她,早早地上来迎候:“小主来了,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进了殿内,乾隆正坐在榻上看书,魏芷卉行了礼在一旁坐下。   “臣妾做了些吃的,皇上可要用晚膳?”   乾隆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亲手做的,朕怎会不尝?”   乾隆下了塌牵了她的手:“李进,去传膳。”   待二人坐在餐桌旁的时候,桌上已摆好了养心殿小厨房的菜和魏芷卉送来的几道菜。   初菱在一旁给二人布菜,魏芷卉则在一旁介绍着。   “这几日皇后娘娘和嘉妃娘娘接连遇喜,臣妾想着该做些什么恭贺皇上,便想了这几道菜,皇上可要听听?”   乾隆看着笑意盈盈的人,脸上也不免带了笑:“说便是,你说的话朕哪句没听?”   魏芷卉示意初菱夹了边上的那道排骨,腌好的排骨裹了糯米,和玉米交替摆在盘子里:“这道菜叫金玉满堂。”   边上还有一道白萝卜片夹了肉馅,中间打了个鸡蛋,看过去像花一样:“这叫花开富贵。”   她今天做的不多,只做了三道,毕竟条件受限,但却都是乾隆喜欢的清淡但不乏味的菜。   “那是什么?”乾隆指了那个像灯笼的问道。   “这是土豆泥大虾灯笼,唔,臣妾取了个名叫张灯结彩。”她边答,边给他夹了块虾。   乾隆尝了口,轻笑:“你的手艺越发有进步了。嘴也比先前甜了不少。”   一顿饭吃完,乾隆遣散了伺候的人,和魏芷卉一起赏画看书。   乾隆半搂着她,想起了什么,问道:“今儿那几道菜,在哪做的?”   “当然是东偏殿的小厨房呀,初菱他们每日都瞒着臣妾,不让臣妾去看小厨房。”   她嘟着嘴,一手勾着乾隆腰间的带子,抬头看着他。   但二人都清楚,东偏殿那个根本算不得小厨房。   两人对视许久,乾隆抚着魏芷卉的脸,低声道:“小厨房修整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便可以用了。”   “可是,臣妾只是贵人,能用吗?”   乾隆轻笑,朗声叫了李进:“传旨下去,魏贵人魏氏晋嫔,赐号令,居永寿宫主位。”   魏芷卉微张着嘴,难掩震惊,她知道晋嫔位的速度快,但她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也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她匆匆地行了礼:“臣妾谢皇上。”   乾隆扶了她:“明日起,你就可以用永寿宫的小厨房了。”   是夜,魏芷卉并未离开养心殿,乾隆直接留了她侍寝。   一番云雨之后,魏芷卉瘫软着身子倚在乾隆怀里,眼眶还有些红。   叫了水,初菱进来替魏芷卉擦洗,外头候着的太监正准备着把魏芷卉抬去后头的偏殿,就被乾隆打发走了:“令嫔今晚便宿在养心殿。”   魏芷卉换了寝衣回到寝室的时候便听到了这句话,满脸红晕的样子看了更惹人怜。   她在初菱的搀扶下回到了乾隆身边,若论起来,她几次侍寝,不是皇帝宿在永寿宫一整夜,便是她留宿养心殿。   “臣妾从来没去过偏殿住……”   还没说完乾隆便把她拉到了床上,初菱识相地低头扯了帐子离开。   “还有力气过去么?旁人想留宿都留宿不得,你倒好,朕允你留宿你还想着走?”   乾隆作势便要把人压倒,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腰间,惹得她一阵轻颤。   “臣妾错了还不行嘛。”魏芷卉的眼睛带着刚哭过的红晕。   身上的人低笑了声,在边上躺下,搂了她的腰:“行了,不闹你了,睡吧。再不睡,便是不累。”   魏芷卉闭了眼,却也知道,明日的长春宫,嘉妃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   次日清早,待伺候了乾隆起床,魏芷卉便回了永寿宫。   一进宫门,便看到正殿门口蹲了一排人,一见她来便喜气洋洋地:“恭喜令嫔娘娘。”   初菱在一旁笑着道:“有几个新来的宫女,娘娘一会儿再见吧,先去看看小厨房?”   自然,魏芷卉当然要看看这个神秘兮兮地搞了将近,两个月的小厨房到底长什么样。   永寿宫是个两进的院落,正殿和后殿为主位所居,东西四个偏殿如今都空着。   正殿的三间配殿素日供令嫔日常起居,而后院的五间配殿则另作他用。   魏芷卉跟着初菱往后头走,才发现,乾隆排人将后院角落里的那件配殿改成了小厨房,装饰得还极为精美,里头摆着的碗碟杯盏皆是上品,配殿昏暗,为此修正的时候特地比原先多加了窗。   魏芷卉看着这有些奢侈的小厨房,这……甚至不是下人能用的,这简直就是给她在永寿宫里安了个打发时间的地方啊!   “皇上吩咐了,这小厨房只有娘娘吩咐了底下人才能进去,娘娘不进去或是娘娘不吩咐,下人们只能用耳房那个原先的。”初菱在一旁补充着。   魏芷卉看了眼小厨房里摆着的东西,各种调料一应俱全,听初菱说,菜品每日都会送来。   她点了头,回到正殿,让初菱拿了件披风:“去长春宫吧。”   长春宫里,嘉妃依旧是仗着身孕来得迟了些,因着晋了位分,她如今就坐在舒嫔对面,舒嫔的边上就是嘉妃的空位。   嘉妃一来,看了眼令嫔,轻笑了声:“魏贵人,哦不,令嫔妹妹如今住着永寿宫的主位,听说皇上特地给妹妹弄了个小厨房,供妹妹自个儿用,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个厨子呢。”   顿了顿,她看了眼上首坐着的皇后,道:“照这么下去,皇后娘娘,回头咱们若是有什么小宴会,怕是只要令嫔咱们就可吃上满汉全席了。”   边上几个小常在和小答应轻笑了几声,魏芷卉并未回头看,她脸虽有些红,却也没多恼:“那只怕要让嘉妃娘娘失望了,嫔妾手艺好,那也不过是讨皇上欢心罢了,若是小宴会,哪怕是还得是御膳房来得好。”   她看着嘉妃,唇角勾了勾:“毕竟当日御膳房一道辣白菜猪肉生菜卷,便让皇上胃口大开,这不也让嘉妃娘娘受宠多日吗?”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嘉妃不妨她提起这道菜来,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和乾隆说那菜是她想了让御膳房做的,后来知道是魏芷卉做的时候她已经进了养心殿。   今日冷不丁在长春宫被她提起,嘉妃眼神间有些局促。   魏芷卉见她先偏了视线,无声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   长春宫的事就此了结,有时候,魏芷卉觉得嘉妃这人并不坏,就是蠢。   若是魏芷卉一直做这个御膳房的小宫女,嘉妃兴许会收买收买她,让她给自己做些好吃的方便她邀宠。   但只可惜,她也成了皇上的嫔妃,她最擅长的东西恰恰是嘉妃用来邀宠的把柄。   那嘉妃不就慌了?   所以嘉妃当着众人嘲笑自己是厨子这事儿,她本来打算告诉乾隆的,但还是没提。   反正这人,也挡不了自己的路,只要不害着自己,那又有什么要紧?   但是吧,若是真惹上自己了,魏芷卉也不介意推你一把。   已是年末,北京城下起了雪,皇帝忙于朝政,已有几日没来后宫。   魏芷卉并不在意,她只安心地在这永寿宫里做些喜欢的美食,隔几日便会派人给乾隆送去,余下的,她便自己吃,偶尔还拉着初菱他们一起吃。   这日因着天冷,她便想着做一个甲鱼煲,便早早吩咐了含秀去御膳房拿。   可谁知含秀回来的时候却是空着收回来的,从前从未有这样的情况,魏芷卉不免疑惑地问了几句,在含秀抽抽噎噎的话语里,魏芷卉算明白了个大概。   含秀拿了甲鱼和一众配菜出来,还没走远,就被喊了回去,说是长春宫也要,素清的说辞是皇后一时嘴馋,小厨房没有便只能来御膳房要了。   可偏偏今日御膳房的甲鱼数量也不多,最后一个被含秀拿走了。   双方争执不下时,好巧不巧地嘉妃身边的西贞也赶着来凑一脚,西贞半撺掇半抢地把甲鱼给了素清。   含秀哭哭啼啼地,魏芷卉蹙了眉:“别哭了,不过是个甲鱼。有什么要紧的?永寿宫便罢了,若是在外还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挥了手,让含秀下去了,一手撑着脑袋,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她闭着眸,只一会儿,灵光乍现。   魏芷卉匆匆地从塌上起来:“初菱含秀,跟本宫去长春宫!含云去养心殿找皇上!”   作者有话说:   嘉妃这个我挺怕我写得不行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解释一下吧,大概就是那道菜其实就是一个马嬷嬷抢了女主的功劳,嘉妃又抢了马嬷嬷的功劳。   嘉妃和乾隆说是自己想的点子,完了借御膳房的手做出来了。黄桑一想:你好有创意,朕喜欢。   嘉妃一拍脑袋:懂了,我以后继续这样邀宠。   但偏偏源头的美食家辞职不干了,做得一手好菜更得乾隆喜欢了,那嘉妃就慌了。   (在我这儿,嘉妃挺蠢的……皇后么,没那么贤惠,毕竟男人老婆多,也要吃醋,偶尔使点小坏,但又是大家闺秀出来的,怪不到哪去。)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最后!预收和作收求求了呜呜呜感谢在2022-04-0622:05:50~2022-04-0817:1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迹v清欢10瓶;阿懒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第12章   北京城正是雪后初晴的天气,从温暖的殿内出来,魏芷卉只匆匆地披了件初菱拿来的披风,手里连汤婆子都没来得及拿。   长春宫正闭着门,魏芷卉示意初菱去叩门,许久才见了宫人开门。   “本宫要见皇后娘娘。”魏芷卉满脸的焦急。   又是一阵等待,素清才出来迎了魏芷卉。   素清一见到含秀,就皱了眉。   魏芷卉看在眼里,并未在意,只问:“皇后娘娘呢?”   “在里头准备用膳呢。”   魏芷卉回头看了眼素清,径直冲了进去,就看到皇后正坐在榻上,几个宫女在摆着菜,那道甲鱼煲正摆在那儿。   她俯了身向皇后请安,说道:“臣妾自知莽撞,不该擅闯,但请娘娘责罚。只是臣妾今日此举,确有理由。”   皇后倚在榻上,一手轻抚着肚子,似是极为珍视:“你起来说吧。”   魏芷卉站起来道:“娘娘如今有孕,且娘娘近来身子虚弱,甲鱼虽有营养,但却有助于滋阴补肾和散瘀,孕妇是最忌讳此等食物的。”   皇后听着也明白了大概:“倒是本宫疏忽了。”   “皇上驾到——”   外头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皇后看了眼素清,素清一脸的疑惑。   一行人跪在店门口接驾,魏芷卉蹲在皇后的身后,她有些不敢看乾隆。   “起来吧。”   乾隆走进内殿,与皇后并排坐于榻上,素清给魏芷卉搬了小几。   乾隆看了眼魏芷卉,毕竟是她派了人去找的他:“令嫔,怎么回事?”   魏芷卉寥寥几语就把自己让含秀去御膳房拿甲鱼,被嘉妃身边的人撺掇着给了素清的事情讲了出来。   “含秀这丫头也是蠢笨,素日不知道孕妇不可吃甲鱼,西贞撺掇几句便给了。”她说完偏头看了眼含秀,指责道。   乾隆听完,看了眼皇后:“朕记得皇后向来不怎么吃甲鱼,怎么今日突然要吃了?”   “前些日子请安的时候,嘉妃和愉妃提了一嘴御膳房做的甲鱼煲好吃,臣妾今儿想起来便也想尝尝……”   “嘉妃”两个字一出口,魏芷卉便看到乾隆紧锁了眉,皇后一说完,乾隆便叫了李进:“传嘉妃!”   魏芷卉低垂着头,长春宫有暖炉,自己的手可算暖了些。   嘉妃来得快,一进来乾隆便直捣事件中心:“这甲鱼可是你和皇后提了的?”   她虽是狡辩,可是个人都能听出她暗暗的撒娇:“臣妾冤枉,臣妾不过只是提了一嘴好吃罢了。”   魏芷卉微皱了眉,默默地冷哼了一声:“好吃那也是嘉妃有孕前吃的了,既是这么好吃,西贞,今儿在御膳房你怎么不争着要呢?”   西贞有些没底气:“那奴婢哪敢像含秀姑娘一样,和皇后娘娘争吃的?”   “是不敢?还是西贞姑娘早知甲鱼于孕妇无益?”魏芷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看着西贞说的这番话。   她顿了顿没等西贞说话:“臣妾听闻,西贞精通医理,如何不懂这些?若是不懂,怎么嘉妃没有怀孕的时候每隔几日便要吃一次甲鱼,如今有了身孕,就从来不碰了?”   她说完起身给帝后屈膝跪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皇上不信,大可派人去御膳房查看,膳房记载了每日各宫取走了什么菜,一应俱全。”   乾隆扫了一眼李进,李进便出了长春宫。   魏芷卉被扶了起来,她看着面色不太好的嘉妃,在心里冷笑。   她怎么知道孕妇不能吃甲鱼这事儿还得感谢嘉妃。   那会儿她还在御膳房,纯贵妃正有孕,西贞也是经常来拿甲鱼,那会儿马嬷嬷常提醒送膳的小宫女别把两宫的膳食搞混了,有孕之人是吃不得甲鱼的。   李进效率很高,一会儿便取了膳底档来,只看了几页,皇帝便把本子扔在了嘉妃脚边,冷声道:“中宫的孩子你都敢害?”   许是顾及这儿有着两位有孕的嫔妃,乾隆很快便敛了怒色,沉声道:“李进,送嘉妃会启祥宫安心养胎,直至生产,至于西贞,意图谋害嫡子及皇后未遂,她既是嘉妃陪嫁,送回母家。”   乾隆这变相的禁足在魏芷卉看来不痛不痒,但若能十个月不听嘉妃叨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看着嘉妃和西贞一个个一脸惊慌地被带走,魏芷卉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嘉妃果真是有点蠢笨在身上的。   “皇后娘娘还未用晚膳,臣妾叨扰了许久,便先回宫了。”   乾隆看了她,点了点头,看见桌上的那桌子菜,皱了眉。   素清看在眼里:“小厨房里还有菜,奴婢让人撤了再来。”   “朕陪你用吧。”   魏芷卉道了声“臣妾告退”便匆匆离开。   尽管从打算走令妃这条路的时候,她就没打算对帝王动心,但怎么也是有过肌肤相亲的人,看着他与别人琴瑟和鸣,难过还是有的。   出了长春宫,外头的寒冷,倒让她一哆嗦。   初菱赶忙替她披了披风,又匆匆地把刚才回永寿宫拿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娘娘快暖暖。”   魏芷卉结果汤婆子,一股暖意顺着手心蔓延全身。   ———   永寿宫里,魏芷卉踏进殿内,殿内早已点上了暖炉。   她一个人静默地倚在榻上,感受着暖炉里升腾起来的热气,整个人才渐渐暖了起来。   初菱端了碗红糖姜茶:“娘娘,方才多少受了寒,暖暖身子吧。”   魏芷卉看了眼那杯盏里的红糖姜茶,她不喜欢姜茶的味道,所以初菱才加了红糖。   一杯茶下去,倒有几分热,初菱看她兴致缺缺,想起来她还没用晚膳,有些不安地开口:“娘娘还没用晚膳,可要吃些什么?”   魏芷卉摇了摇头,往内殿走去:“不拘做点什么罢,本宫累了,先休息会儿。”   初菱扶了她去贵妃榻上歇着,自己招呼了人去小厨房给魏芷卉煮点东西。   歇了约莫一个时辰,魏芷卉才醒过来,尝了几口初菱熬的粥和做的几道菜。   主仆间正闲聊着,含云从外头进来:“娘娘,景仁宫那边发动了。”   魏芷卉愣了愣,但若是算起来,也该生了。   匆忙披了披风便往景仁宫去,她看了眼已经暗了的天色,也许,这才是宫里头的生活吧。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闲得慌,但又忙得焦头烂额。   景仁宫的正殿内,娴贵妃和舒嫔、怡嫔已经在了,愉妃照顾五阿哥不得空,便没过来。   乾隆坐在上座,却没见皇后,怡嫔在她耳边轻声道:“皇后凤体不适,便没过来。”   魏芷卉微点了头,听着寝殿内痛苦的叫声,守月姥姥一盆又一盆的清水端进去,再端出来时已是血水。   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皱了眉,她抬头看了眼上首的乾隆,紧拧的眉,表露着他的不安。   娴贵妃开了口:“纯贵妃先前已顺利产下两位阿哥,此次也定能无虞,皇上别太担心了。”   舒嫔也在一旁宽慰着:“娘娘之前胎象稳固,一定没事的。”   魏芷卉没搭腔,舒嫔她们是见过后宫中女人之前生产的,但魏芷卉是第一次。   她听着寝殿内的尖叫,和嬷嬷们的声音,心揪得慌。   她的脸上担忧与恐惧太过明显,被舒嫔看在了眼里,低声说道:“令嫔妹妹也不必太担心,女人生孩子本就艰难,贵妃素来身体康健,无事的。”   夜深了,魏芷卉低垂着头,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许久,寝殿内才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一时间,外头等着的几人,皆是松了口气。   守月姥姥抱了孩子出来报喜:“恭喜皇上,恭喜娘娘,纯贵妃娘娘诞下一名公主。”   乾隆满脸的欣喜,外头众人纷纷道喜,但魏芷卉却在思考别的。   果然,乾隆看了会儿公主,但守月姥姥却没把公主给他抱,说道:“公主左手五指有蹼相连,宛如佛手。”   众人一听,神色各异,唯有乾隆一脸喜色:“佛手?佛手!好!这是天赐祥瑞啊!赏!”   魏芷卉敛了神色,她从前便看过介绍,说四公主被称为“佛手公主”,这样一个被现代医学认为是残疾儿的症状,却被乾隆称为祥瑞,一时不知是四公主的悲还是喜。   景仁宫的殿门一直开着,倒是透了些风进来,魏芷卉轻咳了一声,引了乾隆的注意。   “怎么了?”   “如今纯贵妃诞下公主,夜已深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魏芷卉还没来得及说话,娴贵妃先开了口。   乾隆把怀里的公主递给乳母,径直走向魏芷卉:“这里,娴贵妃看着吧,朕去永寿宫。”   他不顾旁人的视线,握了魏芷卉的手,有些冷,乾隆皱了眉,明明她方才手里抱了汤婆子的。   回永寿宫的仪仗里,魏芷卉倚在乾隆身上,轻声道:“恭喜皇上,又有公主了。”   她知道,他今夜的高兴不是假的,登基十年,膝下已有五子长成,唯有公主,只有皇后所出的三公主长成。   纯贵妃怀胎十月,所有的迹象都直指此胎是个公主,他一定有所期待。   乾隆揽了她的肩,轻轻地拍着,似是安抚她今天一天的心惊胆战,又似是在肯定她的了解。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的:“怎么这么凉?可是白天去长春宫没带汤婆子冻着了?”   魏芷卉没想到他下午还注意到了她,愣了愣,摇了摇头。   乾隆侧头看了眼她,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很不自然嘛?   仪仗停稳在永寿宫前,乾隆直接打横抱起了魏芷卉,一时间身边跟着的人都没了影。   他一路走到内殿,将一脸震惊的魏芷卉放在榻上。   魏芷卉被他半压着,他就这么盯着她,并不说话,直到魏芷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轻推了他,他才沉着声问道:“你今天在怕朕?”   作者有话说:   智慧宝:没吃上甲鱼,还要斗智斗勇。   乾隆:甲鱼?行回头安排!   宫里对谁吃了啥其实记得很严的,嘉妃这波属于蠢蛋一个。   什么时候解封,这文写得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在画饼充饥,写了就吃上了。 第13章第13章   魏芷卉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终究还是偏了视线。   害怕?是有的,只是连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   “臣妾没有。”   头顶传来轻笑:“芷卉,你今日从长春宫出去的样子,还有在景仁宫的样子,朕可都看在眼里。”   魏芷卉抿了唇,匆匆地推开他,从榻上站了起来:“皇上讨厌!”   眼看她就要出去叫人,乾隆坐起了身,一把把她拽住:“跑什么?皇后是朕的发妻,怀着嫡子,胎象不好,又有人要起坏心,朕陪着吃了顿晚膳安抚安抚。你跑得就跟朕禁足的是你一样干嘛?”   他似是在解释,却又像是在调侃她。   但肯定的是,魏芷卉吃这一套。   她原先梗在心头的一股倔强软和了一些,两人一站一坐,魏芷卉低头看着乾隆拽着自己的手,嘟着嘴说道:“臣妾今天也没吃上晚膳……”   乾隆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时分辨不出真假:“初菱!”   初菱不明就里地走了进来,便听乾隆问道:“你们娘娘晚膳都吃了些什么?”   “回皇上,娘娘晚膳……就喝了几口粥…吃了几口菜。”初菱说得忐忑,时不时地瞟上两眼魏芷卉。   魏芷卉倒也不心虚,卖惨嘛!我也会!   “去给令嫔端些点心进来。”   乾隆挥退了初菱,便捏住了她的手:“你啊你!叫朕说你什么好!”   天色已晚,两人尝了几口点心,便沐浴更衣。   乾隆沐浴完回到寝殿时,便见魏芷卉着一身螺青的寝衣,坐在鸾镜前,梳着发。   他看见镜旁一个精致的木盒里,装着各色发簪、耳环等,他未曾见过,便问了句:“这是哪来的?”   魏芷卉注意到他说的是什么,看了眼匣子,轻声道:“册封嫔位的诏书下来以后,额娘和阿玛派人送来了一些衣裳首饰,说是……早早就备下了的陪嫁……”   提起这个不知是否有血缘的父母,她竟有些哽咽。   那日送来的还有一封家书,提起这几箱妆奁,即使女儿丢失,也备下了好几年了。   乾隆透过鸾镜看了她有些惆怅的神色,想起来这些东西,那日兰若提了一嘴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怎么今儿这人这么容易就不高兴了。   他牵了她的手往床上走去,许是乾隆今儿心情好,又或者是方才魏芷卉撒的那个娇到位了,反正两人的夜间活动也很到位。   魏芷卉觉得今天应该是她穿越过来以后最累的一天。   白天心理累,晚上浑身累。   三十多岁的古人这么猛的吗!?   乾隆勾着她如瀑的长发,低声问:“在景仁宫的时候,你在怕什么?”   魏芷卉此刻正窝在他的臂弯里,一手搭在他精瘦的腰上,犹豫了会儿,才缓缓开口:“臣妾……听的害怕。”   乾隆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若论起来,听着纯贵妃在产房里的尖叫,看着守月姥姥一盆盆血水地端出来,怕么?他也是见过旁的妃嫔生产的,又是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人,便是怕,也不过是怕母子身体有恙罢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但身边这人不同,才十八的年纪,她何曾见过这些。   魏芷卉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拍着自己,然后便听到他柔声道:“纯贵妃生三阿哥的时候22岁,嘉妃生永珹的时候26岁。你若怕,便先不生了,再养几年身子吧。”   她倒是没想到乾隆会这么说,轻声回了句:“皇上不想要和臣妾的孩子吗?”   乾隆:……是谁这么笨我不说。   乾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不是害怕?你还小,过几年再生吧。”   还小么?也不小吧,古人十五岁就结婚了,孝贤皇后生第一胎的时候才十六岁。   当然,若是在现代,她才刚成年。   魏芷卉安静地消化着这几句话,不知何时竟沉沉地睡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乾隆已经上朝去了,初菱进来一脸的笑意道:“皇上特地叮嘱了奴婢别喊娘娘,说是让娘娘好好歇着。”   待她起了床,便听含翠进来说德忠领了太医来,她一时纳闷,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啊。   郑太医上来给她把了脉:“皇上说,娘娘昨儿受了凉又受了惊,叫微臣来给娘娘看看。”   受惊!?不是吧,古人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不过是郑太医的说辞,他的重点在后面。   他把一袋药给了初菱:“娘娘若连续喝三日,便可达一个月的效果,若是连续喝三个月,则可长期避孕。”   初菱的惊恐被魏芷卉看在眼里,她也没想到乾隆真就说到做到。   “这药…对身体可有害?”   “娘娘放心,皇上千叮万嘱,万事以娘娘身体为先,用的药都是极温和不伤身的,且皇上叮嘱微臣每隔三日来为娘娘诊脉,视娘娘身体状态及时调整药方。”   魏芷卉点了点头,他既想得周全,自己也懒怠再问,遣了人送太医出去,便让含云去熬了药。   倒是初菱一脸担忧地问:“皇上怎么突然就让娘娘喝起了避子汤?”   那些闺房言论她自然不会告诉初菱,只含糊其辞地说着时候尚早。   “本宫如今只是嫔位,上头贵妃和妃都有孩子,本宫去点眼做什么?”   你们生呗,反正最后冠军是我。   “可是母凭子贵,娘娘您看愉妃娘娘便知道了。”初菱可不吃这一套。   “人家是潜邸的老人,本就有资历在前,本宫三个月当上令嫔已是惹人眼红,若此时有孕,那便是众人的眼中钉。急什么?”   她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御膳房拿只乌骨鸡来。”   ———   皇后此次怀孕反应强烈,为此特地取消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但偶尔也有嫔妃会来给皇后请安。   就如此时的魏芷卉,她的身后跟着初菱和小高子,还有两位太医。   对她的到来,素清有些惊讶,难免想到昨日的那一闹,但想起昨日若非是她,怕是皇后这一胎也难保,因此没说别的便带了她进去。   请安毕,魏芷卉将初菱手里拎着的食盒打开,汤盅一掀开,一股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乌黑的乌骨鸡被切成小块,红枣漂浮在奶白色的汤面上,还有冬菇和淮山做着点缀。   “臣妾听闻,娘娘孕期艰难,况昨日臣妾又来叨扰了娘娘一番,故此今日特亲自给娘娘熬了一盅冬菇淮山乌鸡汤,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看了眼那汤,竟罕见地没让她不适,她示意素清将人扶起来:“你有什么罪?是本宫该感谢你才是。”   魏芷卉在一旁坐下,看了眼初菱:“去把太医叫来。”   转头又喊了笑,对皇后说道:“娘娘的饮食昨儿才险些出了问题,因此臣妾今日特带了郑太医和杜太医一同前来,让二位太医先看看此汤有无不适。”   郑太医是皇上的人,杜太医则是给皇后安胎的太医,她这一出,是必然不会有事的。   两位太医检查完,确认没什么问题了,魏芷卉才起身将汤成了一小碗给皇后:“娘娘尝尝?”   皇后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又尝了块鸡肉,才放了碗:“皇上素来称赞你的手艺,今日看,果然是极佳的。”   魏芷卉笑着坐下:“娘娘若喜欢,臣妾以后还给娘娘做。”   皇后略带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好了,本宫要吃什么,横竖有小厨房在,你啊,如今是皇上的嫔妃,能让下人做的,便让他们做。”   魏芷卉看着皇后憔悴的面容和微微显怀的肚子,抿了唇,起身:“娘娘如今有着身孕,还是好好歇息得好,臣妾就不打扰了。”   回永寿宫的路上,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初菱:“嫔妃有孕几月时,可以安排妃嫔母亲入宫陪产?”   “八个月,也有受宠的娘娘们,七个月便可入宫。只是也看家世……这宫里现下,除了皇后娘娘,还没有谁享受过这种荣宠。”   也是,嘉妃纵使诞下乾隆登基后的长子,虽说数字没什么严格依据,但连着两年登基的皇帝都行四,想来众人也是觉得永珹不一般。   只可惜,嘉妃的出身就决定了她的未来,也难怪她生产这么多次,都没这福气。   至于愉妃和纯贵妃,也逃不过家世低三个字罢了。   她想起皇后这一胎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自私,希望自己能体验一下宫斗冠军的感觉,毕竟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她无私,也希望富察皇后这一胎能够平安无虞,如果来这一遭,能够少发生几场悲剧,那或许不当这孝仪纯皇后也不成问题,横竖,那都是身后的事了。   这一夜,侍寝的依旧是正得宠的令嫔。   枕畔耳语时,魏芷卉提及今日给皇后送了乌鸡汤一事,说道:“臣妾看皇后娘娘此胎怀得艰难,不若皇上,允准娘娘母亲,提前入宫照佛吧。”   乾隆听着她的话,一时没说话,直到察觉到她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从腰际移向自己的脖颈,再慢慢地抚向他的喉结,他喉头发涩,上下一动。   他沉了声问道:“替皇后讨恩典,怎么?这回不吃醋了?”   什么这回那回的,哪次吃醋了?魏芷卉腹诽着。   魏芷卉事后带着些娇媚的声音软软地传进他的耳中:“臣妾可不敢,皇上这话得亏没第三个人听见,若是被别人听见了,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说臣妾善妒呢?”   乾隆轻笑着,把下巴上那只胡作非为的手扒拉开:“谁敢说朕?”   他捏了捏那只软软的手,把人揽在怀里,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说:   智慧宝:这男人让我害怕,我才十八,你这么对我真的好吗?! 第14章第14章   富察夫人提前入宫照顾皇后的消息,在次日清晨,已传遍了后宫。   皇帝不过宿了永寿宫一晚,富察夫人便可提前入宫,一时间众人不知是该羡慕皇后还是该羡慕令嫔。   每日的晨昏定省依旧免了,但这日清晨,魏芷卉却收到了长春宫送来的几匹蜀锦和一只翡翠镯。   她看着这些赏赐,有些不解。   待下人走后,小高子才在一旁说:“皇后娘娘素日极守规矩,当日怀着二阿哥的时候,更是直到快临产了,才让母亲进宫陪产。此番赏赐,想必是皇后娘娘在感激娘娘呢。”   魏芷卉摸了摸那几匹蜀锦,她何德何能,让皇后感激?   ———   待皇后母女相见,已是十日后。   临近年关,按理应当大办的新春家宴,却因着中宫养胎而变得俭省不少。   长春宫里,皇后正看着内务府送来的账本和敬事房送来的彤史打发时间。   富察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彤史上那不停出现的“永寿宫令嫔”几个字,皱了眉:“这令嫔,这么得宠?”   皇后轻轻地翻着:“纯贵妃刚生完,嘉妃有孕,娴贵妃本就不得宠,可不就只剩了舒嫔和令嫔?”   “娘娘可得防着些令嫔,依额娘看,此人不容小觑。”   富察夫人看了眼素清,示意她下去,一时间内殿只剩了母女二人。   皇后不解地看了眼母亲:“额娘这是何意?”   “半年前,傅恒入宫觐见皇上,在养心殿看见一女子的背影,再后来,便有了魏贵人,这其中机关,娘娘自然懂。”   皇后正了色:“额娘,皇上说了令嫔是内务府包衣管领的女儿,什么养心殿不养心殿的,以后休要再提!”   富察夫人看了眼皇后,有些“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觉:“皇上这么说,唬得那是后人和外人,可是娘娘您是皇后!您还不知这魏氏是什么来头吗?小小的御膳房宫女,一跃成为御前宫女不说,还能哄得皇上给她找了个阿玛,娘娘您若再不打压着,只怕魏氏封妃就在眼前了!”   皇后蹙了眉:“额娘,女儿见过魏杨氏,和令嫔确实有几分相似。”   顿了顿,皇后轻声地说了句:“额娘,令嫔挺好的。”   富察氏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皇后,轻叹了口气:“娘娘您就是太好性子了,可于后位,一味的好性子,那使不得啊!”   皇后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再听:“素清,传膳。”   ——   而另一边,魏芷卉则在永寿宫的小厨房里,忙活着给乾隆的新春贺礼。   “初菱,你去把汤底煮好了倒进铜锅里,含云含翠,你们俩把那个娃娃菜和笋尖洗洗。”   魏芷卉一边吩咐着几个小丫鬟,一边小心翼翼地切着肉片。   一小块猪肉在她的刀下,被片成薄薄的肉片,平铺在盘子上。另一旁的盘子里摆着的,是特地让内务府处理好的羊肉。   乾隆爱吃豆腐,这一次魏芷卉特地准备了冻豆腐。   “娘娘,汤底已经煮好了。”   魏芷卉看着锅里的汤底,轻笑:“好了,一会儿本宫喊你你再端出去吧。”   永寿宫的正殿里,乾隆早已候在这儿了,听着后头“哒哒哒”花盆底的声音,他不免抬了头。   魏芷卉一身暮山紫的冬日宫装,颈间的那圈白色绒毛随着风吹,小幅度地颤动着。   花盆底轻快的声音下,她快步跑了过来,身边连个人也没有,她穿得也极少。   乾隆皱了眉,起身拦了她要请安的动作,握住她的手,还好,没冻着。   “外头下着雪呢,怎么不多穿点?”   魏芷卉摸了摸袖口绒毛处化了的雪珠,一脸笑意:“臣妾喜欢看雪,况且后殿小厨房过来才几步路,才不会冷呢!”   乾隆宠溺地看着她,笑着问道:“在后头捣鼓什么呢?不让朕看?”   魏芷卉冲乾隆眨了眨眼,向后头喊了声初菱,一众小丫头小太监端了餐盘鱼贯而入。   餐桌上,摆着的铜锅此刻正冒着热气,清澈的汤底里飘着紫菜、大枣、香菇和枸杞,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铜锅里升腾的热气霎时间让整个殿内,也暖和了不少。   一道道涮菜也被摆上案,笋尖、冻豆腐、娃娃菜、茼蒿、莴笋、猪肉片、羊肉、鲜虾、肉丸、火腿、皮肚、鸭血、鸭肠、黄喉,应有尽有,皆是乾隆爱吃的。   他看着魏芷卉,唇间不可抑制地溢出一声笑:“这便是你在后头忙活的?”   魏芷卉边笑边夹了几块涮菜在锅里:“这可是臣妾忙活了好半天的,皇上今儿必得吃饱了出去!”   她的眼神瞥着锅里的菜,天知道她想这口火锅想了多久了。   还别说,这宫里的麻酱真香啊!   乾隆看她一脸嘴馋的样子,拉了她的手:“好了,坐下吃,让别人伺候就行了。”   魏芷卉给乾隆夹了块她亲自涮的肉:“皇上蘸蘸这个酱,可好吃了。” 第15章第15章   新春一过,这日子便过得快了起来。   也许是为了告诉众人,中宫还在,皇后在年后恢复了晨昏定省,但明眼人皆能看出,皇后身子并没有多好。   孕中期的睡眠算不得多好,眼下的乌青,便是脂粉也不能全然盖住。说起话来,也不比往日,魏芷卉常觉得,皇后每日清晨请安过后,要花一个白天的时间修养,方能使自己康复。   皇后每日的请安,也只是听着大家说话,自己很少开口。   直到天气回暖了些,魏芷卉才觉得皇后的身体,要比以往好了许多。   但也奇怪,谷雨一过,皇后又免了众人的请安,且对外也不说理由。   永寿宫里,魏芷卉听小高子汇报完,沉思了良久,她从前对孝贤皇后的了解,仅限于她的贤惠名声和乾隆对她的伉俪深情,再有嘛,那便是她的崩逝了。   她对于她什么时候生的孩子,是全然不知。   “杜太医那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小高子摇了摇头:“郑太医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照顾娘娘身体的,平素虽也有交集,但这些事,奴才万不敢向他打听。旁的太医那儿,奴才虽有交好的,但却也得不到中宫的消息。”   魏芷卉没出声,这宫里头的消息,若想传开来,很容易,但若是不想传开来,也容易。   皇后取消请安情有可原,毕竟她这胎看着就难,但前几日明明已见好转。   她摇了摇头,一时想不明白,这一次,她只能像开盲盒一样等皇后生产了。   “从今儿起,直到皇后娘娘生产,为了不影响娘娘安胎,一个个的都离长春宫远点!”   她挥了挥手,示意别人都退下,一时间只有初菱在侧。   “娘娘是怕富察夫人?”   魏芷卉一手撑着脑袋,没出声,她却想到了春分那日。   难得的好天气,魏芷卉便带了初菱去了御花园瞎转转,这一转就看到了皇后和富察夫人出来散心。   初春的季节,御花园里的桃花开得正艳,衬得皇后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魏芷卉提了一嘴:“臣妾瞧着这花好看,想回去做些桃花酥,娘娘若不嫌弃,臣妾让人给娘娘送些过来?”   皇后笑着抚摸着那花瓣,正要说好,富察夫人倒是先开了口:“令嫔娘娘这些吃的,还是拿去哄皇上高兴吧。皇后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吃下去的东西,可是不得不当心。令嫔深谙食理,谁知会不会放些不干净的呢?”   魏芷卉未曾想到她会如此说,脸霎时白了,匆匆跪下:“皇后娘娘,臣妾万万不敢。”   皇后看了眼素清,让人把她扶起来,然后转了身,看了眼富察夫人,正了色:“额娘,您方才的话,若是被皇上听了,女儿也救不了你。”   她没说别的,至少没在魏芷卉面前再说别的,她看了眼魏芷卉:“本宫还有事,便先回宫了。”   魏芷卉看着皇后离开的背影,皇后这几日瘦了,便是那肚子,较纯贵妃当时来看,也要小不少。   看样子,皇后是在说富察夫人吧。   后来她细细地想过富察夫人的话,是把嘉妃的事代自己身上了?   她轻哼了一声,并不爱和她计较,横竖,也在倒计时了。   她回了神,想起初菱的话来,轻笑了一声:“本宫怕她做什么?不让你们去,是免得有什么事被人抓了话柄。”   她轻轻地拨弄着花房刚送来的几株百合,看了眼窗外:“外头的海棠也开了吧,过几天摘一些,做点东西。”   永寿宫的海棠花有多美呢,她在现代就有耳闻,只可惜她离北京太远,总没有机会去故宫亲自看一眼。   一朝穿越,她总算能在前线,一赏海棠风光。   红色的宫墙,映衬着淡粉色的海棠花,浅绿色的枝叶倒成了若隐若现的点缀。轻轻的一场春风,霎时间花瓣飘落如雪。   每日,她都让人捡了掉落的海棠花瓣收集起来,清洗干净,以备后用。   “初菱,去小厨房把先前备着的花瓣拿出来。”   今日是个艳阳天,前朝事务依旧繁忙,若说起来,她已有许久未见乾隆了。   乾隆是守规矩的,初一去了长春宫,然后是翊坤宫的娴贵妃,中间略去了嘉妃,一直到初六方才来了永寿宫。再之后,过了年,便日日忙于朝政,鲜少踏足后宫,但时常,各色的赏赐也不曾缺了永寿宫。   养心殿那儿,魏芷卉也并不敢多去,因此只是日日在永寿宫研究美食。   今日,也是如此。   小厨房里,魏芷卉看着晒干的各色花瓣,正打算做一桌花宴。   忙活一上午,已然准备得差不多了,她从小厨房的窗边把一个罐子拿了过来,这是一个透明的罐子,看过去一层白白的糯米,一层粉色的桃花。她拿了漏斗小心翼翼地把液体析出。   她特地选了个粉白相间的珐琅彩酒瓶,瓶身的颜色与这春天,格外得契合。   魏芷卉遣了宫女把先前准备的糕点菜品都搬出去,独自一人在小厨房里弄她的桃花酿,她轻轻地拿木塞塞住了瓶口。   刚要拿着酒瓶去外头,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太过投入的她,全然没在意悄声进来的人,短暂的惊恐过后,背后传来的熟悉的龙涎香。   僵硬了一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不知为何,这熟悉的味道,竟让她一时有些陌生。   许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怎么来了?”   她转身要请安,却被他从正面箍住了腰:“不用请安。”   魏芷卉抬头看着他,多日未见,没瘦,但看着憔悴了些,看来国事,是真的很忙。   “自己在这儿弄好吃的,不想着些朕?”乾隆抬手抚着她的脸,食指处的玉扳指,温凉的触感遇上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很舒服。   魏芷卉低头漫无目的地盯着乾隆腰间的玉佩,似撒娇似埋怨地轻声道:“皇上都不来这儿,臣妾怎么知道皇上想不想吃。”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然后乾隆便垂手拉住她的往外走:“上好的阳光,永寿宫的海棠花开得这么好,自个儿享受可不好。”   海棠花下,魏芷卉早早地就让初菱摆了小桌子,此刻,案上的菜品也已就位。   如往日一样,魏芷卉最喜欢的便是吃饭前,挨个儿给乾隆介绍今日的膳食。   长条的瓷盘里,铺了一层长长的绿叶,上面摆着四个粉粉的桃花酥,边上还撒了点桃花花瓣做点缀。   两个小小的蒸笼里,一盒是桃花小笼包,她在外皮上下了功夫,粉白相间的外皮,薄如蝉翼,皮薄馅多,光看着便格外诱人。另一盒里摆着的是海棠定胜米糕,她做了不同的颜色,或紫、或黄、或粉。   小小的圆碟里,还摆着几个海棠花酥,逼真的模样,竟和身后树上的海棠花如出一辙。   上好的春天,光吃这些并不够,她还特地煮了一盅腌笃鲜,鲜嫩脆爽的春笋,遇上咸肉的鲜香,若是要魏芷卉说得夸张点,那便是“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碟子里还摆了一盘白切鸡,鸡皮金黄,一旁的酱油碟子里,她还加了点小私心,撒了两片花瓣,这是初次尝试,她也不知味道如何。   乾隆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完,早已按耐不住,但他也没忘了别的,他示意她坐下:“是不是还漏了什么好东西没给朕看?”   他一提醒,魏芷卉才想起来,那被乾隆打断了的最后一样东西。   “含云,去后头把桃花酿拿来。”   含云很快就把东西拿了来,还带来了两个白玻璃水丞,魏芷卉亲自替乾隆斟了酒,淡粉色的桃花酒,倒在这透明的水丞里,格外得好看。   乾隆举杯抿了口,点了点头:“酿得不错,朕看你会得倒是挺多。”   魏芷卉轻笑,心里却是想着,我有金手指在,还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她替乾隆夹了个小笼包,边上蘸的醋还是她特地准备的红色的醋,上面也撒了些花瓣。   夹了几筷子,终是乾隆没忍住,微瞪了她一眼,魏芷卉才想起来,前几次吃饭的时候,乾隆提过几嘴,以后不用她亲自布菜,叫宫女们伺候就行,可她总不记得。   她眼带笑意地吐了吐舌:“初菱、含云,过来布菜。”   “给皇上尝尝那道香椿拌豆腐。”香椿的墨绿与豆腐的白遇在一起,爽口又清淡。   乾隆看着这一桌春意盎然的膳食,在心里暗笑。   他倒也不是误打误撞来的永寿宫。   许久未曾踏足后宫,但后宫的事他也并不是全然不知,郑太医今日早晨替令嫔诊脉完回养心殿汇报时提了一嘴娘娘在海棠树下摆了小桌,他便猜到了些。   所以早早地忙完了政务便来了这儿,一探究竟。   吃饱餍足过后,许是因为喝了些酒,并不胜酒力的魏芷卉,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一阵春风起,身后的海棠花又被吹落了一些,飘了些在她的发髻上,她发间本就簪了绢花,这一来,更动人了。   乾隆举杯饮尽了杯里最后一点酒,起身牵了她的手:“风大,你有些醉了,进去歇会儿。”   魏芷卉仰头就着他的手站起来,心里却在想,满宫里,皇帝起来了还坐着的,还等着皇帝拉自己起来的嫔妃,怕是只有她一人了吧。   她一言不发地望着牵着自己的人,听着他吩咐初菱给自己备些解酒的茶来,又听着他嘱咐含云把床铺收拾了让自己睡会儿,   原来帝王,也会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人吗?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哦专栏有现言和古言的预收,感兴趣的也可以看看嘿嘿!   爱你们哟~ 第16章第16章   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有人把自己横抱起来,她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魏芷卉在从前也是个千杯不倒的人,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儿第一次碰酒,竟有些醉了。   她懒懒地任由乾隆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然后任由初菱给她脱了外衣,摘了发间的簪子步摇。   觉得浑身松泛了许多的她,轻声嗯了一下,便渐渐睡去。   迷蒙之间,察觉到有人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脸,细细地描摹着自己的眉毛、眼鼻。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昏暗了不少,魏芷卉蹙了眉,整个人已经清醒了不少。   这就天黑了?那自己岂不是把乾隆晾在这儿一下午?   她一时顾不得旁的,掀了被子下床来,便见乾隆坐在外头的榻上正在看书,她不禁在心里头松了口气。   听见声音,乾隆抬了头看过去,见她只穿了件寝衣,微微拧了眉,放了手里的书,走过去:“也不穿个衣服,就这么跑出来做什么?”   魏芷卉嘟了嘴:“想看看皇上有没有走……”   乾隆轻笑了声,刚想说什么便见初菱听了声音已经进来了:“先穿衣服。”   说完他又去了外间的榻上坐着,随意地翻看着。   寝殿内,被初菱侍奉着更衣的魏芷卉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酉初二刻。”   魏芷卉看了眼殿内昏暗的环境,怎么也不像这个点啊,刚要问,初菱便又补充道:“娘娘睡着的时候,皇上在外间也小憩了一会儿,后来外头刮了风突然下起了雨,皇上才没走的。”   她了然,怪不得,前几日她白天都让人把殿门和窗户开着的,这样还可以晒太阳,今儿醒来窗户和殿门都关得紧紧的。   这天也真奇怪,睡之前还是个大晴天,一觉醒来都下起了大雨。   “不必这么繁琐了,簪两个簪子就好,横竖也不去哪儿。”   初菱本是打算如白日的时候那样,却被魏芷卉拦了,只在发间簪了个步摇和簪子,那些绢花看着也累赘。   她起身往外间去,径直往乾隆身边坐下,娇嗔道:“皇上下午怎么不去里间休憩?”   乾隆从书中抬头,合了书页,递给了初菱,含笑道:“朕才不和酒鬼一起睡。”   魏芷卉愣了下,哼了一声:“那皇上今夜去别处歇息吧,横竖臣妾方才睡过的榻上也有酒味了。”   初菱刚把乾隆看的书收好,便听自家娘娘说出这话,一时间吓得半死,险些就要跪下,但还好乾隆面色未变。   乾隆侧头看着一脸“正气”的人,挑了挑眉,低头理了理衣摆,作势便要离开,心里却憋了一口笑。   “皇上真要走么?”魏芷卉一步未动,脸上的神色也与方才无异,只是仰头看着他。   “朕来看你,可有的人倒成了小醉鬼。”他顿了顿,笑着看她,“朕竟是今日才知,你酒量就这么点。”   哼,那是你没见过我千杯不倒的样子。魏芷卉暗自腹诽着。   乾隆招了手把人拉到自己这边来,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雏菊香,还带了些桃花的香气,笑道:“若是朕今日不来,你不会要一个人在永寿宫当酒鬼吧?”   魏芷卉倚在乾隆身上,没回他的话,倒是想起自己临睡前那个用手指描摹自己脸的人,不用问便也知道是他,她暗中勾了勾唇,余光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也学了他的样子,抬手抚着他的眉眼,然后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刻下一吻。   “臣妾学得可好?”   乾隆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咳了声,意会到她在说什么,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略带敷衍地嗯了声,不露痕迹地把人从身上拉开了些,想起方才翻看的书,问道:“朕还没问过你,可有小字?”   小字?她一个宫女出身的人,能被人记住名姓已是不错的了,更别提小字了。   只可惜这些话她不能说,毕竟那是乾隆亲自替她抹去了的。   她摇了摇头:“没有。”   乾隆把人圈在怀里,从一旁抽过一张纸,拿了备在那儿的笔墨,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字。   她凑过去看:“书圣规宸藻,文心俪汉章。”[1]   乾隆在宸和俪两个字上画了圈:“宸俪,可好?”   魏芷卉听得心里大惊,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稳了稳自己的声音说道:“臣妾不敢。唐朝时群臣于紫宸殿会见君王,宸字素来是帝王用字,臣妾一介嫔妃,怎么能用呢?至于这俪字,人们都说伉俪情深,那是形容夫妻的,臣妾不过是妾室罢了,何况俪字与皇上名讳同音,臣妾是万不敢用的。”   她想起来之前听说乾隆因雍正赐号“长春居士”,所以给孝贤皇后赐居长春宫。   那么今日这赐字,两个极为尊贵的字,他赐给自己又是为何?   乾隆久未出声,想着她的话,犹豫了会儿,还是开了口:“罢了,换一个吧。”   榻上的小几上,放着一本《诗经》,是魏芷卉闲来无事的时候翻看的,乾隆拿过来,随意翻了一页,摊在桌上,用笔轻轻地划了一句出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2]魏芷卉轻轻地读出来。   “子衿,可好?”乾隆的下巴正好抵着她的耳后。   魏芷卉轻轻地点了点头:“谢皇上。” 第17章第17章   长春宫的偏殿里,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魏芷卉抬头看着乾隆,满脸的愁容。   富察夫人在乾隆刚来的时候出来过,讲了下皇后现在的情况便又进去了。但魏芷卉没遗漏掉她在看到自己和皇帝一起来的时候的那个眼神,那个看自己很不顺眼的眼神。   也是,自己的女儿早产,可皇帝却在跟她讨厌的女人同床共枕,再加上魏芷卉此时强忍着浑身的酸软,全靠初菱在一旁扶着,脸上的红晕也难掩妩媚,这样来看,富察夫人看不惯她那是必然的。   可魏芷卉不在乎,她从见到富察夫人的第一眼就有些不喜欢。   她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卯时了,坐在这儿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里头却始终没有进展。   皇帝还要上朝,早膳还未用,魏芷卉悄悄遣了初菱去问李进可有备下。   很快初菱就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抬头看了眼皇帝,一旁的愉妃看了看初菱,没说话。   “皇上还要上朝,不如先跟李公公回养心殿用个早膳吧。”魏芷卉还是鼓了勇气开了口。   娴贵妃听了,也道:“皇后娘娘这儿还有臣妾们呢,纯贵妃方才也遣了人来问,说是昨夜照顾公主不得空,早起了便来的。皇上就先回去用膳吧。”   乾隆搭在椅子上的手捏了捏眉心,寝殿内皇后的声音忽大忽小,进进出出的嬷嬷们,也只说皇后还没到生的时候,他看了眼底下有些担心的魏芷卉,在心里叹了口气,经此一遭,也不知又要怕成什么样。   他起了身,离了长春宫。   魏芷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对于这个孩子他是担心的吧,可若来日,这孩子离开的时候,只怕他会更伤心吧。   纯贵妃是和怡嫔一起来的,她一来,魏芷卉便先回了宫。   永寿宫里,含云布了早膳,她只简单地尝了些,便听小高子说道:“皇上下了朝便直往奉先殿去了。”   魏芷卉吃饭的手顿了顿,又听他说:“娴贵妃用完早膳便在翊坤宫的佛堂里祈福了……”   她蹙了眉,轻声问:“皇后这胎,生得这么艰难?”   “奴才方才见了郑太医,郑太医说是早产加上难产。”   魏芷卉心下一咯噔,皇后身子这一年来本就不好,若再如此,只怕更会落下病根。   她简单吃了两口,唤了含云进来伺候更衣:“一会儿含云随本宫去宝华殿,初菱在宫里等消息,一旦有事立马来报。”   外头的风雨交加,较之前几日的风和日丽,要冷了不少,含云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宝华殿内,一股檀香扑鼻而来,内外都挂着经幡,在这儿伺候的宫人解释道:“这些经幡都是陈贵人和愉妃娘娘素日派人做了挂起来的。”   魏芷卉点了点头,若说起来这俩人在宫里都什么存在感,愉妃好歹有个五阿哥。   宫人把魏芷卉带到地方,便退了下去。   魏芷卉点了香,在蒲团上跪下,来这儿快一年了,她早已渐渐地融入了这个环境,从前不迷信的人,今日不知为何,竟也期盼着这样做可以让皇后少受一份苦。   她想起那日御花园一事以后,皇后特地派了素清过来替富察夫人赔罪,还拿了个点翠嵌宝大发钗来。   她说不上这孝贤皇后的贤惠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但她看到的那些,皆是好的。   她想起来自己从前在御膳房的时候,还觉得皇后的贤惠是做样子,可如今真来了这儿,倒好像也并非全然如此。   魏芷卉在宝华殿跪了许久,与皇后不多的相处时光一帧帧地在脑海里回放,这宫里的人,她无意与谁交好,就连乾隆的心她都不曾想着要得到。   可这深宫之内,若细数起来,待她好些的,确实只有皇后和纯贵妃。   不知贵了多久,外头传来脚步声,须臾,初菱的声音传来:“娘娘,长春宫来报,皇后娘娘在生了。”   魏芷卉轻声问了句什么时辰。   “未正二刻。”原来都在这儿待了快半日了。   含云搀扶着魏芷卉站起来,她俯身轻轻揉了揉膝盖,才好转了些。   上了轿辇她才问道:“皇上还在奉先殿吗?”   初菱点了头,魏芷卉却皱了眉,他待的时间比自己还久些。   ———   长春宫内,后宫众人尽数在此。   外头的雨于午时停了,殿内人多,大家便都在外头候着。   纯贵妃看了眼奉命在这儿等着的德忠,问了句:“皇上还在奉先殿跪着吗?”   德忠点了头,纯贵妃焦急了不少:“皇上龙体也要紧啊!这大半日跪下来都没吃什么可怎么使得?”   魏芷卉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含云,道:“小厨房那儿本宫记得备了山药玫瑰豆沙糕,你去拿过来。”   雨停过后的空气里,还带着些凉意,魏芷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知又过了多久,连天都有些黑了,里头才总算传来了婴啼声。   一时间外头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很快便有小太监从里头跑出来道喜:“皇后娘娘生了个阿哥!皇后娘娘生了个阿哥!”   德忠见状也快步离开,去往奉先殿传话。   怡嫔站在一旁轻声说了句:“这七阿哥的哭声怎么这么弱啊……” 第18章第18章   过了一夜,紫禁城上下皆已知道了中宫时隔八年,再获嫡子的好消息,嫡子不仅身份尊贵,就连出生也不同凡响,佛诞日出生的七阿哥,更为尊贵了起来。   七阿哥体弱,但又或许是佛祖的庇护,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在太医和乳母的精心照料下,七阿哥在满月宴的时候已经好转,便是皇后,也较之孕期,气色好了许多。   乾隆重嫡,这一次更是大为欣喜,特地着人细心操办了皇七子的满月宴。   给七阿哥赐名的时候,后妃正在给皇后请安。   乾隆下了朝,难得地回来和众人说话,也顺道看看七阿哥,言语间便提起了取名一事:“素来皇子皆是适龄取名,今日朕想着,皇后与朕,多年再得嫡子,不若早些赐名。”   皇后侧头看了一眼:“七阿哥尚未满周岁,如此早的赐名,有违祖制,皇上不如再等等吧。”   乾隆摇了摇头:“无妨,朕已想好,就叫永琮。”   永琮。   两个字一出来,魏芷卉不露声色地瞥了眼周围的人,除了娴贵妃有点反应外,纯贵妃和愉妃皆是面色淡淡。   琮是祭祀时的玉器,一个宗字,更是可以看出乾隆此时,已有意让七阿哥继位。   只可惜,纯贵妃和愉妃都没听出来。   “臣妾记得,庄恪亲王的孙子便叫永琮。”皇后思索了会儿,补充道。   魏芷卉抬眸看了眼乾隆,显然,他并未想到,她看乾隆蹙了眉,很快又仿佛无事发生:“李进,去庄亲王府通知一声,弘普长子改名永瑺。”   七阿哥的存在,仿佛叠加了各种buff,好的生辰、好的父母、好的名字。如此一来,先头的几位皇子便显得黯然失色了不少。   这场请安看似就结束了,正当众人都要离开的时候,皇帝开了口:“令嫔留下。”   魏芷卉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待众人都退去了,她才上前。   乾隆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看魏芷卉:“当日嘉妃禁足一事,朕念及嘉妃有孕,又育有四阿哥,瞒着后宫中人其中缘由,对外也只说是安心养胎,如今皇后已平安诞下七阿哥,嘉妃不日又将临盆,朕想着解了她的禁足,皇后看如何?”   魏芷卉自是不敢说什么的,她只在下面看着皇后,该说不说,这皇后有时候太柔了。   “如今臣妾已然无恙,不如,就放嘉妃出来吧。”   乾隆点了头,但魏芷卉总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   魏芷卉回了永寿宫,不想思考皇后的事情,反正无非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她索性一头扎进了小厨房,每日御膳房送来的牛乳有的她喝了,有的则被她嚯嚯做成了糕点。   今日也是一样,有金手指在,做什么都不太费劲。   待她端着一小碟子白白的糕点踏进正殿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正坐在榻上看著书,她躲在屏风后细看了一会儿,男人明显不在看书,而在发呆。   她上前把糕点放在了小几上,站在乾隆身侧,小手轻按着他的太阳穴,低声道:“皇上看书不仔细,在这一页都看了许久了。”   乾隆轻笑:“看见朕来了怎么不过来?”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疲累,魏芷卉把他手里的书抽走,小声地答非所问:“皇上有心事。”   心里想的是疑问句,可说出口的却是肯定句。   乾隆伸手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只一会儿,脖颈就被人圈住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和敬年满十五,已是要出嫁的年龄了……”   他只说了一句魏芷卉已经懂了,她松开了手,轻声道:“皇上是舍不得公主?还是在为驸马的人选操心?”   乾隆犹豫了会儿:“朕早年间,膝下长成的公主唯有和敬一人,自永琏薨逝,朕与皇后唯有一女,就要出嫁,朕自然不舍。永琮刚出生,朕就提公主出嫁的事,朕怕皇后……”   乾隆的视线看不见魏芷卉,自然见不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   合着我在这儿说了半天,你还担心皇后。   魏芷卉忍了忍心头的不快,声音却比方才冷了一些:“可公主出嫁那也是必然的事……”   “驸马的人选,朕早几年就已属意于科尔沁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朕早些年就已将人接入宫中作皇子伴读。”   “皇上看中的人,那必是好的。”魏芷卉边说边从乾隆身上下来,坐在另一侧,把小几上的牛乳大米糕推了过去,声色淡淡,“皇上尝尝吧。”   乳白的的糕点看着就软糯无比,上头还撒了好些淡粉色花瓣,沁着些花香。   乾隆轻轻地咬了一口牛乳的香味遇上花香,并不腻,反而有些情爽,他看了眼难掩醋意的人,心里暗笑。   陪着她坐了会儿,总是避重就轻地假意不知她在生气,直到临走才附在她耳边带着笑意低语:“今儿醋味很浓。”   魏芷卉刚道完“恭送皇上”,便听他这么一句话,一滞,抬头看他,就见他一脸笑意很快又恢复了正经:“若有一日咱们的孩子要出嫁,朕只会比今日更不舍,更不敢开口。”   她呆呆地站在那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他笑着说道:“别气了,前朝繁忙,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肆意洒脱地转身离开,魏芷卉望着那背影,想起他方才的那些话,明明是个三十几岁的人,坐拥天下,孩子都好几个了,怎么还有着少年心性。   他们的孩子?若是自己无法改变历史,若是郑太医的药没问题,还得有九年吧。   ———   和敬公主的婚事,乾隆最终还是告知了皇后,二人如何商讨的外人不得而知。很快,和敬公主封固伦和敬公主,下嫁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旨意传遍后宫,与此同时,乾隆命人修建公主府,公主出嫁后,与驸马同住京中。   这一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解了禁足两个月的嘉妃诞下八阿哥,出月后不久,嘉妃又一次复宠如初。   整个后宫,嘉妃、舒嫔、令嫔三足鼎立,平分秋色,相比之下,纯贵妃则显得失了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年末,这一年的新春较之往年大为不同,除了嫡子的出生和公主即将出嫁的喜事之外,太后即将回宫。   还在御膳房时,她就知道,太后自端慧太子薨逝后,便前往十方普觉寺为国祚祈福,如今宫中喜事连连,乾隆特地命人将太后接回宫中。   听说这事儿的时候,魏芷卉正在永寿宫里独自打发时间。   关于这位活跃于各大影视剧中的太后钮钴禄氏,她了解,但也仅限于影视剧,那些真正历史上的片段,她却不曾关注。   来到这儿以后关于太后的事情,皆是宫女丫鬟告诉自己的。   除夕宫宴的事情,皇上下了旨意要大办,并且于除夕,恭迎太后回宫。   今日的年宴格外隆重,午正时分,乾隆带着阖宫后妃并阿哥公主前往太和门迎接太后。   高高的台阶上,众人皆是一身隆重的吉服,魏芷卉只是嫔位,站的远些,只能远远地看到那抹明黄的背影,他的身侧,是另一抹明黄色,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涌起一阵神伤。   “来了。”身侧的陈贵人轻声说了声,魏芷卉抬头便见太后的仪仗正向这里过来。   远处的绿瓦上,雪还未彻底化去,又是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她不免想起上一次的春节,那道锅子吃得人身暖心更暖。   这几日乾隆为了太后的回宫和公主的出嫁还有前朝忙碌,已多日不曾踏足后宫,偶尔也只是去皇后那儿看一眼便回了养心殿。   握着汤婆子的手不禁紧了一些,奇怪,怎么他不来的时候还有点想那顿火锅,她在心里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摇走。   太后的仪仗已经行至太和门下,乾隆携了皇后和一众嫔妃下了台阶迎接。   远远地,太后的样子她看得不真切,只能看见底下的三抹明黄色,格外的显眼,可又有些扎眼。   “儿臣/臣妾给皇额娘/太后/皇祖母请安。”   众人的请安声在这偌大的太和门前传开,太后道了免礼,看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   帝后上前特地把永琮先抱了过来给太后看,太后看着嫡孙和自己的儿子儿媳,满脸都是安度晚年的幸福感。   魏芷卉只看了一眼,便偏了视线,这画面,太刺眼。   “嫡子傍身,皇后这辈子是不用愁了。”她听到一侧的纯贵妃和愉妃低声说着。   “贵妃与我,皆是潜邸的老人了,皇后福气好不好,又岂是只在今日?她的福气,不靠子嗣的,比不得我们,争个位子还得肚子争气,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愉妃的声音淡淡的,好似全不在意,又好似早已看破。   两人的对话随着太后的开口,而没了下文。   “雪后冷,公主与阿哥们体弱,都先去干清宫等候开席吧。”   魏芷卉跟在后头往干清宫走去,帝后则跟了太后去往寿康宫。   干清宫门前众人分离时,魏芷卉仿佛察觉到了乾隆似有若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短暂地交汇过后,她很快又转了视线。   她想,自己脸上的表情,和当日嘉妃禁足,自己离开长春宫时的表情无异。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个过渡,毕竟这一年光生娃了   (其实这会儿智慧宝已经有点好感啦!是会暗戳戳吃醋的啦!只是自己还在给自己洗脑而已)   一时不知道写清楚了没有呜呜   更新了文案的排雷【peadlove】   【建议反复阅读,一旦产生不适立马退出】   洁党考据党慎入慎入慎入慎入!!   1.男主皇帝非处,乾隆老婆孩子都多;女主会动心,文   案标了男主视角里女主说过的一句“我爱你”;   2时间线尽量靠近历史,所以女主活不到当太后,也会   有一些人物为剧情服务而改变出场时间,考究慎入;   3.男主后期会不那么渣,后期有所改变,偏宠非独宠,   即使是后期也不能完全保证洁;但乾隆那么多娃摆在   那,我只能尽力让他相对专一谢谢谢谢;   4.女主前期会有点隐忍,后期会改变;   5.会有宫斗情节,介意慎入;   6.女主是穿越,一切让你质疑“为什么她是现代人还咋咋   咋”的行为,都用剧情需要和环境时代所迫来解释;   7.看哪个配角不顺眼了随便骂,看男女主不顺眼咱就弃   文吧。骂我不行,第一本书接受合理建议,弃文不必告知。 第19章第19章   乾隆远远地望了眼魏芷卉,一身雪灰色的缎绣棉袍,不似寻常的八团花绣样,而是八组四季花篮的纹样,外头披了一身晴山蓝的披风。难得的日子,她甚少穿得这般庄重,一耳三钳,还有那花钿,她平日都不这样的。   他不免多看了眼,就见她偏了头,他微微勾了勾唇,这后宫那么多人,若论有谁能这般的与他吃醋,从前没有,今后怕是也只有个令嫔。   太后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的视线,顺着看了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干清宫里,后妃众人纷纷落座,嫔妃坐于一侧,对面是王公大臣们,殿内暖和,魏芷卉脱去了披风,垂眸时瞥见压襟的玉佩,上面的纹样是精雕细琢的海棠花簇,是乾隆赏的。   她又想起方才他和皇后伉俪甚笃的模样,深吸了口气,缓了心绪。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一时间响彻整个干清宫,一时间,请安声连连。   待重新落座后,乾隆站起来举了杯:“今日便是除夕,适逢太后回宫,朕特地宴请百官,恭迎太后。”   说完,他与皇后又转向太后:“儿臣敬皇额娘。”   魏芷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琴瑟和鸣。   举杯饮酒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小的杯盏中装的并不是酒。   她微微一怔,很快恢复了神色,却在抬眸时对上了乾隆的视线,他的眼角带着笑意。   初菱站在身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是皇上特地命人换的清水,娘娘不胜酒力。”   魏芷卉脸上没表露什么,心里却漾着笑意,这喝假酒自古就有啊?   因着太后回宫,后宫各人皆备了新春贺礼,太后看着底下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这几年皇后新纳的嫔妃不多,得宠的新人更是只有舒嫔和令嫔,太后不免多关注了一些。   等到令嫔献礼的时候,嘉妃在一旁看着初菱呈上去的那个朱红色食盒低笑:“咱们这令嫔拿得出手的竟只有这美食了么?”   魏芷卉并不在意,她看着初菱给太后打开了锦盒,又亲自用试毒筷试了无毒,方才开始说话:“臣妾想着太后祈福多年,是习惯了食素的,因此特地做了这九品素食拼盘,赠与太后。”   九宫格的食盒里,摆着九个小碟子,每一道菜都精致典雅。魏芷卉刚要说话,便见太后冲她招了手:“上前来介绍。”   魏芷卉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上前,初菱给她让了位,她卸了护甲,接过银筷,夹了个福袋:“此为翡翠百福袋,内有马蹄、斑玉蕈、薯仔粒、红椒。”   她站在一侧静静地等着太后尝了一口才继续介绍剩下的:“这是百宝凤凰卷,以豆腐皮裹着山药泥,内有松茸和黄牛肝菌和淮山。这道菜叫松仁荠菜绣球包,太后可以配着臣妾亲制的菌菇酱食用。”   另一碟里是一个莲花状的东西,底下还铺了张绿叶,太后见了倒也新奇,问到:“这是什么?”   魏芷卉见状端了出来摆在太后面前:“这是奶饽饽。”   “这道菜叫节节高,这黄色的汤底是用南瓜和金汤熬制。”   魏芷卉又介绍了一道赤松茸冬瓜汤、菊花松露豆腐、山楂雪梨卷和桃花膳才算结束。   九道精致的菜品介绍完,众人一看便知,令嫔是得了太后的欢心了。   太后点了点头,转身握了魏芷卉的手,年过五旬,但这双手除了有些细纹以外,再无别得地方像五十岁。   太后看了眼身旁的皇帝,她早就知道方才魏芷卉在这儿介绍的时候,皇帝的眼睛就没离了她。   “皇帝啊,令嫔,不错。”   魏芷卉听了忙俯了身:“臣妾谢太后夸奖。”   乾隆给魏芷卉递了个眼神,魏芷卉便回了座,倒是太后,都到底下的人献礼了,还在想着方才的菜:“令嫔,回头多来寿康宫陪哀家坐坐。”   ———   除夕夜的上好时光乾隆自然如祖制一般去了长春宫。   永寿宫里,魏芷卉坐在桌前,和初菱含云小高子等人一起守岁,其实这会儿,她有点理解,那些深宫中的女人为什么都这么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了。   像这样的夜晚,明明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只能一个人独对这漫漫长夜。   明日便是正儿八经的年初一,后宫众人都要去向太后请安,穿的衣裳,虽不比吉服隆重,却也不似常服随意,她还挺怵吉服的,太重了。   今日那花钿,重得她连头都不敢低,吉服也要比素日的常服重得多,今晚回到寝殿换了衣服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她看了眼初菱,问道:“明儿向太后请安穿的衣服都备下了吧?”   初菱点了点头:“备下了,李进公公连着今儿的衣服一块儿特地送来的,说是皇上让人制得。”   魏芷卉愣了愣,她并不知道今儿的衣服和明儿的都是乾隆准备的,这些事……本就是下人的。   她心里触动了一下,但很快,一想起他和皇后,就又有点不爽快了。   她起身喊了初菱:“乏了,先伺候本宫就寝吧,小高子他们若是还想玩儿,就去偏殿吧,横竖那儿比你们的耳房暖和些。”   坐在床边,她看到一旁挂着的衣服,也算是吉服,八团花的纹样,但衣服边上都镶着一圈白毛领,通身看起来都很暖和,蓝绿色的配色又灵动了不少。   乾隆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一夜好梦,次日的寿康宫里,太后看着底下坐着的后妃和一众阿哥公主,颇有些纵享天伦之乐的滋味,笑得都没合过嘴。   太后和几个阿哥公主还有有孩子的嫔妃聊了许久,这个时候,和魏芷卉是没有关系的。   她漫不经心地低着头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偶尔喝一口边上摆着的茶。   可这一幕落在乾隆眼里,倒有些落寞了,一时竟不知道不让她生孩子是好还是不好。   太后和孙子孙女们说完话,便让乳母们都把人带回阿哥所和各宫了。   她看着底下的嫔妃,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哀家年纪大了,后宫的事,横竖都有皇后,哀家也不大乐意管。今儿早晨哀家看了些账本和彤史。”   听到彤史,魏芷卉手上摩挲镯子的动作停了停,她微微抬了眸,似是猜到了太后下一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她顿了顿,看向了皇帝:“皇帝,后宫女人众多,还得雨露均沾啊……如今这宫里头有皇子公主的嫔妃,左不过就是皇后、纯贵妃、嘉妃还有愉妃。”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好像觉得这儿人太多,说多了不好,只看了眼舒嫔和令嫔便转了话题。   太后再说了什么,她倒没听得仔细,她最后的眼神,就分明是在说她和舒嫔承宠颇多而无子嗣,不如别宠。   换个人怕是会恼,但魏芷卉并不,她对这个太后,是有滤镜在的,颇有一种我和顶流握过手的喜悦感。   可不嘛,从前的下饭菜昨日吃了自己做的菜,换谁谁不兴奋啊。   临走的时候,太后把皇帝留了下来,倒是遣散了众人,不用猜,魏芷卉也能知道太后要说什么。   ———   魏芷卉把汤婆子放在肚子上,手边还摆着含云端来的红糖姜茶,生姜冲鼻的味道让她紧皱了眉。   “娘娘还是喝了吧,这次疼得这么厉害,若再不喝,那更难受了。”含云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魏芷卉皱着眉,浑身没劲,小腹就像是被绞了一样,太痛苦了,要知道她没穿越的时候是个从来不知痛经为何物的人啊!   来了这儿,也只是偶尔会痛经,可这次,却如此得狠。   她强忍着生姜的辣味,还是一狠心一咬牙地喝了下去,毕竟谁也不想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刚一喝完她便猛地咳起来,含云上前替她拍了背,又给她递了蜜饯,这才好些。   初菱从敬事房回来,端了盘黄糖糕来:“娘娘今儿不舒服连晚膳都没吃什么,不如再用些点心吧。”   这黄糖糕是初菱最擅长的,两人在御膳房时,初菱也曾做过一两块,后来成了主仆,每次来月事,初菱都会做些给她吃。   她刚尝了一块,殿门又被推开,一阵寒风透进来,她不免拢了拢身上的毛毯。   小高子走进来道:“娘娘,皇上来了。”   魏芷卉皱了眉,按理今夜他该去翊坤宫才是,再加上太后的那几句话,他今夜是断不能留宿永寿宫的。   她吹了蜡烛,看了眼初菱含云:“就说本宫来了月事,身子不适,不能伴驾,歇下了。”   初菱含云被她赶着匆匆出了殿门,没过多久,魏芷卉便听到了外头的说话声。   “身子不适?可叫太医来瞧过?”   “娘娘说只是来了月事,年节当下,不用麻烦太医。”   “果真睡下了?”乾隆的话语里带了些试探。   魏芷卉在里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听得见声音,极其沉稳:“娘娘身子不适,早早地就歇下了。”   好!这宫女能处!有慌她真撒!   乾隆越过门口的宫人,内殿的烛火虽熄了,但里头也并不是一盏蜡烛都没留,今夜皎洁的月色照耀下,榻上那人影在外头也不是不能瞧见。   他勾了勾唇,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行了,都起来吧,好好照顾你们娘娘,明儿早上让郑太医来一趟,朕先回养心殿了。”   最后那半句,竟像是特地告诉魏芷卉自己下一站要去哪儿,魏芷卉在里头勾了勾唇角。   有什么好报备的,谁稀罕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干·盯妻狂魔·老婆不见我·隆:太争气了,就算是素的我也想吃啊!   智慧宝:呜我见到嬛嬛了,等我回去了我能吹好久   本周随榜依旧更二休一,晚上九点哦   ————   浅浅推一下基友的仙侠短篇耶耶耶   《茉莉花种植指南》By凌浠   文案:   素奈是山里一株生出灵识的茉莉花精。   长得灵巧可爱,就是法术稀烂。   作为一个喝灵露长大的小花精,她想召些清露扫去灰尘,却总是事与愿违地召出火来。   最终,她那个长得十分好看并且自主送上门的便宜侍从替她第七十三扑灭了着火的屋舍后,   沉重的叹了口气:“要不算了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让我来。”   小茉莉花精眨了眨眼,将之前许诺要罩着他的话火速抛诸脑后,欣然躺平。   链接:xet/onebook.php?novelid=6761259感谢在2022-04-1700:05:14~2022-04-2116:3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媗、碎碎念大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2瓶;媗、JM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第20章   乾隆十二年正月初九未正二刻,养心殿。   乾隆正独坐三希堂欣赏画作,李进推了门进来,身后跟着敬事房的人。   他看着盘子里那几块绿头牌,中间令嫔那块显得尤为突出,随口问了句:“令嫔的绿头牌怎么做了新的?”   “回皇上,从前那块翻旧了,便趁着这几日娘娘不便侍寝重做了块。”   好像是这样,年前翻了次令嫔的牌子,他就提了一嘴,倒不知敬事房做事这么乖觉了。   他伸手把令嫔的牌子拿起来看了眼,放了回去,扣在那:“不用通知永寿宫那边了,朕自己去。”   李进送了敬事房的出去,看着那被翻着的绿头牌,叹了口气,这宫里头最不缺的是宠妃,缺的是能长久受宠的人。   乾隆从三希堂出来,喊了李进更衣,准备去永寿宫。   李进有些犹豫:“皇上……您还没用晚膳呐?”   乾隆闻言啧了一声:“怎么?你当差当傻了?永寿宫能饿着朕?”   ———   永寿宫里,魏芷卉难得地又备了锅子,好不容易送走了“姨妈”这尊大佛,她当然得整点好的。   “皇上今儿好像又没翻牌子,敬事房的人到现在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来。”初菱在一旁边给她弄肉片,边嘀咕着。   魏芷卉倒是全不在意的模样,自那日自己将他拒之门外,乾隆以后多日未进后宫,若非那日他叫了郑太医,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否则,只怕每日的请安都要听其他几位叨叨了。   “你们把这锅子端到前面去吧。”魏芷卉看了眼盘子里弄好了的芋泥凉糕点了点头,嗯美滋滋,这锅子没了他乾隆又不是吃不了了!   她回了正殿看着冒着热气的铜锅,刚要坐下,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声音:“吃什么好东西不告诉朕?”   殿内的主仆几人愣了愣,忙迎了出去:“皇上万安。”说完,她抬头看了看站在后头的小安子,斥道:“皇上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可见平日里小高子没教好了。”   身后的小高子还没来得及请罪,乾隆以把魏芷卉扶了起来:“好了,是朕不让他们说的。”   魏芷卉替他解了披风递给了初菱,然后绕到了桌前:“皇上莫不是闻着永寿宫的香味来的?”   乾隆眯眼看她笑着坐下:“嗯,闻着这儿的醋味来的。”   魏芷卉有些恼,来都来了,能说什么!   一顿锅子吃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魏芷卉拿了块芋泥凉糕递给乾隆,乾隆笑着揽了人:“除夕年宴和初一向太后请安的那两套衣服,很好看。”   魏芷卉愣了下,没曾想他还注意到了自己的衣裳,耳边又传来他低低的声音:“看来朕亲自挑的就是不错。”   她愣了愣,背对着他轻轻嘟了嘴,才偏头看他,似嗔:“臣妾只当皇上满眼只剩皇后娘娘和七阿哥了。”   乾隆不禁笑了出来:“看来若是朕再不来,只怕回头宫里头的醋都要找永寿宫来要了。”   魏芷卉面上一红,从他怀里起来去了另一边,刚一坐下他又开了口,有些正经:“该有的礼数,朕不能失了。”   “臣妾知道了,是臣妾不对。”魏芷卉的声音有些闷,古人真烦,吃个醋都不让吃。   乾隆偏头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又带了笑,他站起来走到魏芷卉面前,把人拉了起来。   两人对站着,乾隆拉了她的手,四目相对:“你没错,在朕这儿你可以任性,可以吃醋。”   她的眼睛有些水汽,乾隆的心软了软,这人好像和后宫中的人都不一样,别人都不敢和自己任性,别人说自己错的时候是为了保命,可她却好像不然。   她说的错了总是带着几分“我就是没错”,若是换了旁人,昔日他便是再宠嘉妃,也断不会这样,可到了她这儿,他却觉得,没错便没错吧。   不愿再看她的眼,乾隆把她揽进了怀里:“大清入关百年,朕幼时常听圣祖与孝诚仁皇后的事,后来大了,又见皇阿玛和孝敬宪皇后。皇后与朕少年夫妻,该给的礼数,朕不能不给。”   他顿了顿:“别气了,以后有气,不必憋着,也不用吹了灯不让朕进来。”   魏芷卉闻言就要推他,却被人紧紧抱住:“过几日的上元节,朕打算带人去圆明园过,到时候,陪在朕身边吧。”   她有许久没有开口回应,倒也谈不上吃皇后的醋,她是知道历史走向的人,更是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可对帝王动心的人,不过是看着帝后情深有些不爽罢了。   谁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和别的女人能高兴呢。   可他一出现,他就说了几句她好像就好了,还是那样,这宫里,有谁能让皇帝亲自哄呢。   “好不好,子衿?”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进魏芷卉的耳中,若论起来,这还是乾隆第一次在两人清醒的时候唤她“子衿”,她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回抱住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   两日后,乾隆奉太后往圆明园共度元宵,一同随行的嫔妃乾隆则只带了嫔位以上的人来。   这是魏芷卉来这儿以后第一次去圆明园过元宵,更是第一次见到这圆明园。   这个被称作“万园之园”的地方可谓名副其实,翠竹掩映,假山林立。   “这一次出行,皇后娘娘住在了长春仙馆,太后住在了万方安和,娴贵妃和纯贵妃住在武陵春色和茹古涵今,剩下的主子们,除了皇上钦点了您住在天然图画,旁的都住了天地一家春。”   魏芷卉倒是没想到,乾隆会这么安排,剩下这四个共住一个地方,只怕来日,自己又要被人挤兑了。   但她无所谓,她现在有点横行霸道,你气呗,反正我就是受宠。   这个元宵节过得颇为隆重,正月十一这晚,乾隆与后宫众人一起,于同乐园用膳看戏,当晚宿在了长春仙馆。   之后的两日,乾隆鲜少见后宫中的人,多数时候都在正大光明见群臣和安南等国来的使者。   直到正月十四这日,乾隆过了早膳便去了天然图画。   天然图画里,魏芷卉正坐在鸾镜前梳妆,今日本没有什么事,所以她让含云梳的是简单的小两把头,乾隆见了,亲自从妆奁里拿了支金海棠珠花步摇亲自给她插上:“好看。”   魏芷卉轻笑了下,起身问道:“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乾隆拉了她的手:“明儿是元宵,忙得很,晚上要去长春仙馆,朕便想着今日先陪你。”   他看着对面的人儿,虽垂着头,脸上却带了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是就想让朕什么都第一个想到你?”   被人戳了心意,魏芷卉的脸绯红,踮起脚尖凑在乾隆耳边低语了句:“皇上等臣妾一会儿。”   说完便喊了含云往后头走去。   后院里,乾隆颇为细心,即使就来几天,也特地让人安排了小厨房,魏芷卉早就准备好了东西,本来是打算今儿午后做好了送去九州清晏的,可谁让这人冷不丁地就来了。   她张罗了含云烧水,然后把提前做好的汤圆、酒酿和准备好的红枣、枸杞、红糖都倒进锅里,还特地卧了个蛋。   这东西快,只一会儿就做好了,魏芷卉亲自端了餐盘往前去的时候,她看到乾隆蹙了眉:“这些事让下人端就好了,踩着花盆底若是摔了怎么办?”   初菱闻言忙上前接过了餐盘,魏芷卉拉了乾隆在榻上坐下:“臣妾现在已经能穿稳了!”   她看着初菱把汤圆放在小几上,自己却想起了刚当贵人时,有时会因为没穿过花盆底站不稳而摔倒,虽然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端着,但也有那么几次被他撞见。   青花瓷的碗碟里,红糖使整个汤汁都带着些红色,汤圆又白又圆的,占据了碗里的大半,周边还点缀着些红枣枸杞。   “皇上尝尝,臣妾今儿早起亲自做的汤圆做了豆沙馅、紫薯馅和五仁馅的。”   乾隆咬了一口是五仁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味道不错。   但魏芷卉却在心里皱了眉,他做这些时特地问了李进皇上爱吃什么馅儿的,听到五仁的时候她有些惆怅,要知道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五仁。   乾隆递了勺子过来,魏芷卉接过勺子看了眼那汤圆,心里暗自祈祷不是五仁馅。   她轻轻地咬了一口,唔还好是她喜欢的紫薯。   酒酿的酸甜配上紫薯的甜,这种陌生的味道她可太想念了。   待她尝完,她才意识到她用的是皇帝用过的勺子,一时有些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   她犹豫的样子落在乾隆眼里,乾隆笑了笑从她手里接了勺子,带着笑意轻斥:“哪来那么多规矩。”   乾隆吃了几口汤圆,便带了人在圆明园里四处转悠:“你第一次来圆明园,陪朕走走吧。”   他一路牵着她走了许久,沿路都在介绍着各处的景致,不厌其烦地听她絮叨地提问。   魏芷卉趁着乾隆不注意的时候偏头看他,一脸认真,看着这些美景快乐的样子竟不像一个帝王。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些,天色渐暗,走着走着,又到了那日看戏的同乐园,魏芷卉不禁疑惑,这儿有什么来的?两个人听戏?还是吃饭?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到一旁的人开了口。   “走吧,朕带你去同乐园。”   作者有话说:   五仁真的达咩啊   紫薯还8错感谢在2022-04-2121:00:00~2022-04-2214:0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第21章   同乐园里,各类叫卖声不绝于耳。   魏芷卉带着满腔的好奇被带到了这儿,沿街的两边摆满了商铺,有卖民间小吃的,也有卖民间的各种稀罕玩意儿、钗环首饰的,颇有些民间的风俗气息。   她正疑惑这皇家园林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买卖街的时候,李进在身旁低声介绍着:“令嫔娘娘没来过不知道,每年上元节都会在同乐园设买卖街,这里的人都是圆明园的宫女太监们扮的。”   魏芷卉全然是新奇的,这些宫女太监们也好玩,看衣服便能知道是谁,却也不管只当是民间的寻常百姓夫妻,不称皇上娘娘,只称老爷夫人,倒是让魏芷卉听了忐忑不已。   乾隆了然地把她的手握得紧了些,低声地说了句:“无妨。”   看着买卖街那些各路吆喝的人,那在紫禁城里被红墙绿瓦压抑着的生活不免放松了些。   “皇上你看!那有卖竹筒粽子的!”   魏芷卉有些惊讶,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小吃了,竟情不自禁地拉着乾隆的手快步往前头走去,直到走到了摊位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合规矩,刚想回头说些什么,就被乾隆拦了,他朝着摊位那儿要了两个竹筒粽子,让李进付了钱。   “在朕这儿,你不用这么守规矩。”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传到她的耳里,她轻笑了下,看着竹筒粽子外头的暗绿色的竹筒被取下,白花花的糯米被裹了层细细的砂糖,递到她的手里。   她先等乾隆尝了,轻声问了句:“好吃吗?”   在他的肯定下,她才咬了一口,软糯的糯米带着些甜味,那种久违的味道再回来时,竟有几分回到了童年的感觉。   买卖街里还有卖首饰、荷包的,看着皆是这些人自己手工做的,魏芷卉难免心动。   驻足在摊位前逛了许久,乾隆见状,从诸多发饰间,拿了一支黑檀木的荷花发簪,玉制的荷花雕刻得极为精美,与黑色的檀木相称之下格外得婉约清冷,倒是和素日宫里那些华贵之物有几分不同。   乾隆把发簪插在了魏芷卉发间:“就这个了。”   主仆四人逛了许久才回到天然图画,魏芷卉只觉得自己的脚要废了,她坐在榻上,小几上还摆着带回来的糖葫芦,小小的,一串只有两个。   初菱在一旁给魏芷卉捏着腿,乾隆被带去了后头沐浴。   鸾镜前,魏芷卉摸了摸发间的木簪,比起妆奁里那些艳丽的金银珠宝,这个显然要更素雅一些。   回忆着今夜的相处,魏芷卉悄声问了初菱皇上可有带过皇后逛买卖街,听说逛过,她才松了口气,不然这“夫人”的称号,只怕会把皇后气疯。   夜深人静,乾隆一如往常般,搂着魏芷卉入眠,可这一次,魏芷卉并没有早早睡下,她早已不记得乾隆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这个习惯。   晚上的那些事,一点点地在脑海中回忆,好像两个人每每私下的接触,都不像帝王与嫔妃,倒更像普通人一些。   次日的元宵节,颇为隆重。   夜晚的山高水长处,灯火通明,歌舞不绝,王公贵胄与各宫嫔妃坐在底下,好不热闹,因着太晚,太后自是只略坐了会儿,便走了。   开席前,乾隆看着底下的众人,举了杯:“去岁上元,因中宫有孕,朕便免了来圆明园一事,今年嫡子出生,太后回宫,朕特地又命人办了这场宴会,与百官一起,共贺上元!”   提起皇后的时候,乾隆侧头看了一眼富察氏,落在魏芷卉眼里,不免想起那日在永寿宫他说的那些话,也是,反正掐指算算,这皇后也不过就陪了他二十几年,可自己有三十年诶。   她并不介意,来这一遭,最重要的,当然是体会下当宫斗冠军的感受啦!   她淡淡地挪了视线,低头抿了口“假酒”,可这样的神情落在乾隆眼里,倒显得她又不高兴了。   于是——   酒足饭饱后,众人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烟火,若按规矩,魏芷卉该是站的边上些的。   正当她准备挪到最边上的时候,乾隆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朝着魏芷卉的方向喊了声:“令嫔。”   魏芷卉脚下僵了僵,回头便听他说了声过来。   她几乎是在众人艳羡又疑惑,嫉妒又气恼的注目下缓缓走过去的,她还没走上前,乾隆就已伸出了手,魏芷卉瞟了一眼皇后,才慢慢地伸出了手。   在众人的错愕里,乾隆替她拢紧了披风,又握住了她的手。   而本该站在这个位置的娴贵妃,此刻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侧眸看了眼帝妃恩爱的场景,心下一顿。   远处绚烂夺目的烟花,一点一点地在墨黑的夜空中绽放,照亮整个后湖。   烟花瞬时绽放的那一刻,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四目相对在一起,相视一笑。   ———   圣驾回宫的次日,长街的甬道上,请完安的众嫔妃各回各宫。   “令嫔这些日子的气色,是愈发红润了,只是妹妹这再得宠,也得记得尊卑啊,皇上的身边儿,可不是谁都能站的。”   嘉妃的声音从魏芷卉的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挑衅。   魏芷卉礼貌地笑了笑,驻足等着嘉妃扭着腰肢过来,待人在自己面前停下,俯身行了个扶鬓礼。   “即使嫔妾不配站,那也轮不上嘉妃娘娘。”魏芷卉说得慢慢的,边说边侧身给嘉妃让了位。   “去了趟圆明园,本宫看令嫔是有些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嘉妃轻哧了一声,说道。   魏芷卉停了脚步,站在嘉妃对面,轻声地说了句:“如果嫔妾没猜错,娘娘恼的不是上元节观烟火的站位,而是此番圆明园的住处吧?”   长街上没什么人,两个人的对话除了身边的丫鬟也没几个能听清,但她还是降了点音调,她看着嘉妃因为微怒而睁大了的眼睛,勾了勾唇角,靠近了些,用更低的声音:“是吗?娘娘?”   说完她便退回原位,抬手抚了抚垂下来的流苏,看着嘉妃。   “这宫里头常有受宠的人,只是,也总会有失宠的人,从前怡嫔也受过宠,可如今也不过如此。令嫔,本宫倒是想看看,你能让皇上宠多久?”   “嫔妾恭候。”魏芷卉笑着欠了身行礼转身往永寿宫方向走去。   背转过身,她没忍住地轻笑了一声,这个嘉妃真是有趣。   她只是没好意思说,她不如算算自己还能活几年。   魏芷卉刚回永寿宫没多久,含云便进来了,满脸愁容。   “怎么了?”   含云看了眼问话的初菱和正在喝姜撞奶的魏芷卉,道:“素清姑姑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召了公主聊出嫁的事,聊着聊着,母女不舍,竟都哭了起来。”   “那这找娘娘做什么?”初菱不禁好奇。   “素清叫了几位主儿去长春宫劝劝皇后娘娘和公主。”   魏芷卉略蹙了蹙眉,这样的事,若是贵妃那样的人去劝尚不一定说到心坎里,她这样的年轻嫔妃去怕是更加不值得一提吧?   但她还是起了身:“去长春宫。”   长春宫里,娴贵妃和纯贵妃已经在了,皇后坐在那儿,微红的眼眶,一看便知是刚哭过,就连舒嫔也坐在一旁。   “公主年纪到了,出嫁是应当的,况且往常公主嫁往科尔沁部那都是远嫁,可如今和敬公主,皇上特地在京内建了公主府供公主与额驸同住,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比起娴贵妃那些伦理纲常的劝慰,纯贵妃的话倒更显得通俗易懂一些,也没那么催眠,她偶尔举些先头各位远嫁公主的例子,让魏芷卉觉得自己是在吃瓜。   魏芷卉坐在下头,和舒嫔相视,又各自安心低头抿了口茶,有两位贵妃在的地方,她安心当个吉祥物便可。   “舒嫔,你年纪小些,你与令嫔去偏殿看看和敬吧。”皇后靠在小几上,撑着脑袋,望了眼下首坐着的两人,低声说道。   好一个年纪小,兴许舒嫔听了不会怎么样,毕竟,那是古代土著。   但这让她以一个庶母的身份去劝只比自己小四岁的公主出嫁,多少羞辱人了。   她没表露出来自己的情绪,看了眼舒嫔,倒是一脸的平静。   直到出了正殿,才见她避了人群低了声:“咱们两个嫔位,去劝嫡出的公主出嫁……”她边说边笑了声。   魏芷卉无声地勾唇,了然她背后的意思,在进殿前低声道:“只要能劝好。”   至于这怎么劝么,魏芷卉并不在意,反正只要劝好了一切好说。   舒嫔出生名门,那学识自是比她一个包衣出身的要高得多,虽然,没人知道她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加二十一世纪高考折磨的人,肚子里文学知识不一定比后宫的人少。   但此刻,她乐得当一个闲散人士,就听舒嫔引经据典地劝着公主,自己则像一个捧哏一样,偶尔附和两句。   和敬的泪痕比皇后更甚,谈起出嫁更是不舍。   魏芷卉不善安慰人,更是没说几句,横竖这公主连出身世家的舒嫔都不大看得上,更别提她了,毕竟她俩来这么会儿,连口茶都没喝上。   她全程摸着鱼,直到舒嫔站了起来,魏芷卉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   果不其然,一离开偏殿,舒嫔便小声嘀咕:“这公主心气忒高了些。”   “嫡公主的心气,岂是人人有的?”魏芷卉笑,倒是不曾看出这舒嫔是个有趣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221:00:00~2022-04-2321:1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y怪尴尬的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第22章   草长莺飞的三月,皇帝和皇后的嫡女固伦和敬公主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大婚典礼。   这几年的紫禁城可谓是喜事连连,婚礼一结束,礼部的人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为了七阿哥的周岁宴而忙活。   又一年海棠花开,魏芷卉亲自做了海棠酥,准备送去养心殿,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个东西要做。   她将在盐水里浸泡过的苹果和梨取出,放在剔透的玉碗里,又加了好些水果,狝猴桃、桑葚、蜜瓜等切好放进去。   她没忍住,上手抓了块蜜瓜往嘴里塞,别说这皇宫真挺厉害,不管时不时令的水果,都能有。   一旁的小碗里,摆着紫色、橙的、白的各色不同大小的芋圆,都是她亲自做的,把这两样都混在一起,她又浇了一勺牛乳上去才算完。   这几日的天热得荒,即使是春日,也是暖暖的。   “哎哟,令嫔娘娘,您可算来了。”德忠一见了她就忙迎了上来,倒让魏芷卉有些不解。   “怎么了?”   德忠向身后的大殿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大小金川一事惹得皇上那是日日不快,前几日和敬公主进宫探视,皇上也只是略见了见。”   魏芷卉了然,看了眼德忠,又看了眼养心殿的大门。   德忠嘿嘿一笑:“得嘞,娘娘,奴才去给您通传。”   等人出来的功夫,魏芷卉扫了眼这养心殿的门口,不知不觉已经快两年了,养心殿她也来了无数回,也有那么几次自己一来,这些人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的。   她笑了笑,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其实这穿越体验也并不差。   德忠领了她进去,李进自觉地退了下去,初菱把手里的木盒放置在桌上,把糕点和水果放下后,也退了下去。   魏芷卉走上前,他已合了奏折,闭目养神。   “臣妾做了新奇的玩意儿,皇上不尝尝吗?”她一边替他揉按着太阳穴,边柔声道。   乾隆看了眼那碗水果,不知是不是在冰里放过,光看着就带了一股凉意,倒是让人也清凉了不少。   魏芷卉插了一块狝猴桃喂了他:“这几日天热,听闻皇上为了前朝的事生气,便想着做些什么给皇上降降火。”   乾隆边嚼边睁开了眼,看着她一身珊瑚粉的旗装,倒有几分春天的味道了。   狝猴桃带了几分牛乳的味道,还有那极有嚼劲的芋圆,他不免问了句:“这是什么?”   “臣妾自创的,水果捞。”   乾隆又拿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永寿宫的海棠开了吧?”   “开了,正等着皇上来赏呢。”提起海棠,她不免想起去年两人于海棠花下对酒谈情的场景,手也游走至他的肩膀,轻轻地揉按着。   乾隆把她的手拉了下来:“这些日子朕忙着大小金川的战役,疏忽你了。”   魏芷卉看着他,什么疏忽呢?不说她在不在意,反正这后宫那么多人,再疏忽,她也是见皇帝最多的人。   “皇上既然批折子批得心烦,不若和臣妾一道去永寿宫看看海棠?”   乾隆眯眼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顺势站起来:“你都亲自来养心殿请了,朕怎么能不去?”   魏芷卉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里舒了口气。   似乎是有了心要让乾隆好好散心,这一趟,二人特地没乘轿辇,就这么一起携手走回了永寿宫。   沿路看见好些太监宫女往一处走,乾隆有些疑惑,魏芷卉看出来,笑了笑说道:“皇上忘啦?过几日便是七阿哥周岁,这些宫女太监都是往交泰殿去干活的。”   乾隆点头不语,拐进永寿宫,含云早已在海棠树下备好了茶点和软椅。   两人坐在花下,乾隆才回了方才的那些话:“前几日和敬入宫,分别时皇后又是不舍。和敬见了朕,也是不舍。”   魏芷卉递了杯茶给他,笑而不语,却又听他继而说道:“这些日子,朕总在想,若有一日,咱们的孩子出世了该是什么样?”   她愣了愣,不妨他突然提起他俩的孩子,这一年多来,自四公主出生,郑太医每隔三日便风雨无阻地来永寿宫请脉。   孩子么?除非药出了问题,不然,那就还有八年倒计时。   “皇上想要吗?”一问完她就觉得自己有病,他最不缺的就是孩子了吧。   乾隆抿了口茶,把杯盏放下,揽了她的肩:“过几年吧。” 第23章第23章   今年的夏天好像来得格外早些,乾隆早早地带了各位公主阿哥和各宫嫔妃前往圆明园避暑,这一次,魏芷卉仍旧住了天然图画。   倒是原来的天地一家春,现如今只有舒嫔一人居住;嘉妃和两位阿哥住在了杏花春馆;愉妃住在了碧桐书院,怡嫔住在了曲院风荷。   在圆明园居住已有几月,这里的景致倒与紫禁城大为不同,闲来无事的时候,魏芷卉更喜欢拉着宫女们去各处转悠,然后找一些“好东西”,做好吃的。   七月的午后倒是热得很,因着大小金川一战,乾隆日日在勤政殿忙于朝政,日常长春仙馆或是万方安和的请安,皇后和太后都在念叨乾隆不往后头来。   “娘娘,外头太阳不那么毒了,可要去转转?”初菱打了帘子进来。   这几日,她总是喜欢在傍晚出去转转的,当然,这里头的闲话也不是没有,嘉妃往常便阴阳怪气过几次,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偶遇皇上。   魏芷卉笑笑总是不答,她只是想多看看这圆明园,错过的美景,若有机会再见,必定要铭记于心的。   她换了身月白色的纱衣,衣裳上的花纹并不算花哨,倒是手里拿的团扇看起来更精美些。   花瓣形的团扇,真丝的扇面上绣着一树海棠,还嵌了点珠子,玉制的扇柄触手温凉,底下坠了一枚小小的玉佩。   初菱在后头撑着伞,偌大的后湖,除了往来洒扫的宫女太监,并不多人,倒也算得上清静。   “后湖的荷花开得好,回头去摘一些莲子吧。”魏芷卉吩咐了初菱,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了《红楼梦》里,贾宝玉心心念念的“小荷叶莲蓬汤”。   后湖的湖面平静也清澈,身后的上下天光楼,颇为适合赏这静谧的湖水。   身侧的初菱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另一侧却莫名地多了层阴翳,她下意识地转身,一抹明黄映入眼帘。   匆匆俯身行礼,又被拦下,她轻嘟了嘴:“皇上每次都不让臣妾行礼,被旁人知道了,该要怪臣妾不守规矩了。”   乾隆站在她身侧,与她一起凭栏远眺后湖风光。   “无妨。”   魏芷卉侧头看他,日暮时分,太阳已经渐渐落下了山,徒留一抹橙色的晚霞,只是还有几分炎热,李进早已挪了遮阳的过来。   “臣妾让人摘了莲子回宫,想留着做些吃的,皇上可愿意赏光?”   乾隆抬手抽了她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垂手握住她的:“在这儿晒了这么会儿了,也该回去了,正巧,朕也念着天然图画的那一口西瓜冰了。”   魏芷卉笑着回握住他,一起往天然图画走去,边走还替他扇着风。   这团扇曾经特地被她放在花簇里静置了一晚,沾染了花香,因此扇起风来也带着淡淡的香气,乾隆轻笑一声,想起了她身上的那抹雏菊香,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天然图画里,两人一进殿,魏芷卉就叫人取了西瓜冰,这西瓜冰就是西瓜啵啵,只可惜这里没有脆啵啵,她只能做了小珍珠来做替代。   冰镇过的西瓜捣碎铺在碗底,再取一些西瓜与放凉的茉莉花茶捣成汁,加上小珍珠便可。   “天气热的时候,唯有你这儿的一口西瓜冰,最是解暑。”乾隆盘腿坐在榻上,含翠正在一旁转动着风轮,扇着冰,殿内便凉快了许多。   魏芷卉去了后头研究这小荷叶莲蓬汤,将荷叶洗净后捣成汁然后加入面粉,小心翼翼地用小签子把一个个面粉团子雕琢成莲蓬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的智能食谱产生了怀疑。   这真的是贾府想出来的美食吗?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荷叶莲蓬汤就是个至尊版疙瘩汤?   她沉默了一会儿,但愿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帝能够和贾宝玉一样喜欢这高贵的疙瘩汤吧。   对着这小小的面团剂子,揉捏雕刻了许久,她做了个决定,回头也要叫人打模具!   打!什么花的样子都要打!   鸡汤是早已煮好了的,前些日子海南进贡的椰子,她也有份,她早早地就想好了要做椰子鸡,今日正好有机会。   待她回到前面时,乾隆已吃了半碗西瓜冰,又尝了些莲子。   “含秀剥莲子最为细心,皇上可还满意?”   乾隆笑着下了塌,看着魏芷卉额间的薄汗,眯了眼:“小厨房那儿夏天热,以后再去,记得让人扇着风,看你这满头的汗,脸都热红了。”   魏芷卉笑着拉了乾隆坐下,正殿确实要比小厨房凉快许多。   乾隆舀了一勺子莲蓬汤,荷叶的清香遇上鸡汤的鲜美,味道还算不错。   不愧是尊贵的一国之君,这东西都觉得好喝,她想起小区附近十几块钱一份的面疙瘩外卖,不禁感叹还得是有钱人会享受生活。   至于那椰子鸡,味道微甜清爽,汤汁清澈,鸡肉鲜美,倒是让乾隆感慨不虚此行。   今日本是忙完了政务,难得去一趟后湖偷个懒,不想却看到了站在栏边赏荷的人,思及此,他不免笑了笑。   天色已暗了,今夜是注定了留下来的。   然而好像并不是那么顺利。 第24章第24章   既是在殿内,乾隆便也不顾别的,伸了手将魏芷卉抱去了床上。   而魏芷卉此刻,还在思考着乾隆方才的那些话,不必向皇后请安,那看来直到七阿哥痊愈,是都见不到皇后了。   “脚疼?”乾隆站在那儿望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人,初菱在一旁替她脱了鞋。   魏芷卉匆匆反应过来,低声道:“臣妾没事的。”   嘴上虽是如此说,但毕竟是穿着花盆底摔得,多少也扭到了。   乾隆叹了口气:“太医院的太医,朕拨了一两个去专门照顾永琮,至于杜茂,朕本无意留他,他又照顾惯了永琮,但还是想着让他将功补过,便也留下了,郑太医素日也照顾惯你的,朕一会儿叫人来再给你看看。”   魏芷卉腰间垫了个软枕,此刻靠着也不觉得吃力,她轻声道了谢,就听乾隆说道:“还有半个多月便是新年了,你可得好起来。”   魏芷卉一愣,只笑了笑没说什么,瞥见帘子后头露了李进的身影,似是有些着急的样子,便轻声道:“李进公公怕是有事,皇上去看看?”   乾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李进这才向前来:“皇上,傅恒大人求见。”   “皇上快去吧。”   她不知道傅恒入宫来干什么,按理说,大小金川一役,此刻尚在休整期间,是没什么大事的,但总是冥冥之中觉得,傅恒在这个点的突然入宫,是为了皇后和永琮。   乾隆离去前,特地叮嘱初菱:“好生照顾你们主子。”   他一走,小高子便进来压低了声音:“奴才听闻,之前七阿哥风寒的时候,傅恒大人就入宫见了皇上,说是想要安排富察夫人入宫侍疾,被皇上婉拒了。”   不得不说,这小高子倒也算得力,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告诉她一些关键的信息。   那这么看来,此次傅恒入宫,也是为了富察夫人侍疾了?   她无意探知乾隆为什么上一次没有允准富察氏的入宫请求,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富察氏。   这个女人,心眼太多,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神色总是透着一丝心机。   果然,稍晚些,就听到小高子说,皇上已经允了富察夫人三日内进宫侍疾,陪伴皇后。   七阿哥出痘已经数日,漱芳斋的消息说,仍旧未有好转,乾隆与太后为此也是颇为着急。   这日,魏芷卉前往寿康宫请安,恰巧碰上了怡嫔与娴贵妃。   娴贵妃素日也算是对太后极尽孝道,因此此时在这儿见到她魏芷卉并不惊讶。倒是怡嫔,她总是给魏芷卉一种墙头草的感觉,在谁那儿都愿意讨好几句,寿康宫这儿,除了必要的时候,倒是很少见到她,思及此,她不免多瞧了几眼怡嫔。   “七阿哥的痘疹没什么起色,这几日皇帝来寿康宫,哀家看着也是忧心得很,你们几个平日里,也要多陪陪皇帝。”   太后倚在软榻上,看了眼众人,但几人都明白,三个人里,唯有令嫔是能见上皇帝的,皇帝这几日来后宫,几乎都是去永寿宫,只偶尔会去嘉妃和纯贵妃那儿看看几个阿哥公主。   魏芷卉捂着汤婆子的手紧了些,在娴贵妃似有若无的凝视下点了头。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也是夜不能寐,为了七阿哥的病人都瘦了一圈,听说娘娘这几日经常去御花园,只为能远远地看一眼漱芳斋。”娴贵妃在一旁补了句。   其实不然,皇后可不止去御花园,小高子说,皇后也尝尝站在漱芳斋外听着里面的声音,独自流泪。   这几日免了皇后那儿的请安,若说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吃瓜吃少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八卦也多,这些事现在都靠宫女太监来告诉自己。   从寿康宫回来,魏芷卉看着桌上摊着的两本书,一本是医书,一本是膳底档。   医书上关于痘疹的治疗不多,多是一些种痘的法子,她轻叹了口气,难道永琮真的熬不过?   她不知道历史上七阿哥薨逝的具体时间,但却也是越近十三年越害怕,穿过来这些日,还未见过有人去世。   明日便是除夕,但宫里头如今,是全然没有过年的氛围的,帝后都在为了七阿哥的并忧心,这一年的年宴自然是省了。   魏芷卉想起前两年的新年,乾隆都会与她一起吃锅子,但今年……她也不知。   她想起太后今儿说的话,犹豫了会儿,叫了含云:“去养心殿探探皇上在做什么,若是有空便说本宫备了晚膳请皇上用。”   说完,她便带着初菱等人进了小厨房,她今儿想做一些不一样的锅子。   最大的不同嘛,还得是汤底,总吃清汤的自然没意思,还得是自己最喜欢的番茄汤底。   锅中倒油,待锅五成热时,加入葱姜蒜末八角等,炒香后将去了皮的番茄丁倒入锅中,加入调味料,待番茄炒出沙后,盛入铜锅,然后加入清水慢炖。   这时间,她就用来准备今日的配菜。   蔬菜早已让初菱备下了藕片、土豆、香菇、班玉蕈和玉米等,荤菜则由她亲自动手。   这一次她亲自做了虾滑,实打实的虾滑,满满的虾肉,这含虾量绝对能满足她这个虾滑骨灰级爱好者。   将鸡翅切了花刀放在一旁,还有去了骨的鸭脚,剩下的则是一些之前也有的火锅必备:鸭血、黄喉、猪肉片、火腿和宽粉云云。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今天火锅以后的甜品,取两个蛋黄加入糖、牛乳和玉米淀粉搅拌均匀,倒入锅中小火搅拌直至浓稠。   倒入碗中盖上盖子放入冰窖里,待它凝固后,将碗扣着,然后将其切成小块,刷上蛋黄液,在火上烤。   至于这剩下的蛋液么,魏芷卉放进番茄锅里煮了,准备做个番茄滑蛋宽粉。   烤牛乳端出来的时候魏芷卉感叹了一下,真不错啊,黄黄的表皮,上面有着被火烤后的焦黑,牛乳淡淡的香味扑来。   “什么时辰了?”   “快申时了,皇上刚到正殿。”初菱在一旁说到。   魏芷卉点了点头,每次在小厨房,这时间就过得格外得快。   初菱和小高子帮着端了锅子出去,魏芷卉先一步去了正殿,乾隆正坐在榻上翻着那两本书。   见她来了,合了医书看她,问道:“怎么想起来翻医书了?”   “臣妾想到七阿哥的病……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可医书上的这些,杜太医他们想来皆是倒背如流的了。”   乾隆捏了捏她的手,似是安抚:“有太医在。”   见初菱已退至一旁,魏芷卉顺势拉了乾隆:“今儿的锅子和从前的可不一样,皇上来尝尝吧。”   铜锅里,番茄汤底的味道颇为浓郁,还有些番茄丁漂浮着,淡淡的番茄香扑入鼻尖,引人垂涎。   魏芷卉让初菱称了两碗汤,碗里已铺好了芹菜丁、香菜碎和葱末,并以猪肉沫替代了海底捞的五香牛肉粒。   “皇上先喝碗汤暖暖?”   吃惯了清汤的锅底,难得换了口味,乾隆这几日被永琮的病压抑着的情绪难免放松了些。   吃过饭,两人对坐于榻上,小几上摆着一碗燕窝和烤牛乳条。   乾隆咬了口牛乳条,牛乳的香甜弥漫至口中,与往日只喝牛乳倒要好许多。   “不下了不下了!皇上都不让着臣妾!”   魏芷卉看着小几上输局一定的棋盘,嘟了嘴。她本不善棋,这点子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乾隆手把手教出来的,但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手下败将。   乾隆看了眼恼了的人,朗声笑了起来,每次下棋输了,这人便都是这样。   他把人拉到身边,亲手喂了个牛乳条:“你瞧你,每次输了便耍赖,便是这样,朕让不让你又有什么区别?”   魏芷卉嚼了牛乳条,不知是暖炉在起作用,还是什么东西在作祟,魏芷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乾隆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的脸贴着她的脸颊,倒让魏芷卉一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把牛乳条咽了下去,乾隆便轻轻地扳过了她的脸,轻轻地一个吻刻在她的唇角。   这个角度太累,魏芷卉轻轻转了身,两人便有些面对面,她身侧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乾隆的衣裳。   他的吻从最开始的蜻蜓点水,变成了深吻,逐渐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魏芷卉的另一只胳膊轻轻地搂紧了他的脖子,袖口处的绒毛碰在颈侧,惹得乾隆一僵,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圈着她腰的手紧了些,他在她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大发善心地松开了她,只一瞬,又卷土重来。   魏芷卉太清楚他的热情意味着什么,自永琮出痘至今,乾隆甚少踏足后宫,偶尔来,也因为担忧,两人只是静静地躺着。   今夜,魏芷卉存了让他纾解心绪的想法,所以也不推拒,反迎了上去,趁着短暂的放松,轻声道:“皇上新年快乐。”   乾隆一手放在她颈后,一手穿于她膝间,把人打横抱抱至了寝殿。   “再说一遍,去年没说。”他的克制让他的声音更为低沉。   魏芷卉轻轻的一声“新年快乐”,却像是开关一样,打开了一室的旖旎,在自己还没彻底沦陷前,她轻轻地伸手,拉下了一侧的纱帐。   殿内烛火轻晃,魏芷卉的意识随着两人的喘息渐渐回笼,乾隆在身侧躺下,将她搂入怀里,细嗅着她身上的雏菊香,有时候,比起茶,她更爱喝牛乳,此时此刻,他更觉得她身上还多了丝牛乳的香甜。   前有美食相伴,后有美人在怀,他觉得自己的神经放松了些。   “叫水?”乾隆一手摩挲着她的腰侧,轻声道。   魏芷卉的声音有些沙哑,轻咳了声方好受一些,但她依旧累得不愿说话,只能囫囵地点了头,任由身旁的人轻笑了声传了人进来。   等被初菱伺候着沐浴完,魏芷卉才觉得自己神志清明了些,躺在浴盆里,一旁摆着一盏玫瑰花茶,她抿了几口,才不觉得口干舌燥。   拢了拢寝衣往寝殿走去,乾隆半靠在床上,等她来了才躺下。   两人相拥而眠,应是一夜好梦。   可刚睡下不久,外头的声音便把魏芷卉给吵醒了,她不由得想起永琮出生的那夜,也是这样,竟有几分不安。   没等得及细想,她看了眼尚在睡梦中的乾隆,轻轻地掀了被子,也没来得及披衣裳,忍了不适,缓缓地下了床,甫一打开殿门,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见皇后身边的宫女竹清一脸泪痕地望着她。   “娘娘……”   作者有话说:   这可没脖子以下!   爱你们~感谢在2022-04-2614:07:59~2022-04-2721:3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诗宋词比课本好背45瓶;有狐绥绥、流苏10瓶;4152695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第25章   魏芷卉尚未来得及有所反映,竹清眼眶里蓄着的泪便一下子淌了下来,她匆匆地关紧了门,怕惊了乾隆,问道:“怎么了?”   竹清抬手拭了泪:“七阿哥的病加重了……太医说…太医说…怕是不好。”   魏芷卉顿了顿,脚下险些不稳,得亏初菱扶住了她,刚要说什么,身后的殿门被人打开,回身一看,乾隆一身明黄色的寝衣站在那儿,脸上也是错愕与震惊。   魏芷卉一时顾不得自己身上也只穿了件薄薄的寝衣,忙上前:“皇上先进去吧,别冻着了,臣妾叫人来替皇上更衣。”   她一边拉了乾隆进去,一边看了眼初菱含云和李进进来更衣。   乾隆眼底的忧心被魏芷卉看在眼里,于是她催促着初菱和含云二人速度快一些。   只是她又如何能比?便是穿完了衣服,那也还有头发要梳,一时间倒手忙脚乱了起来,只得先捡了重要的步骤来,先头发梳了,发饰什么的,倒可以穿衣的时候再弄。   所幸含云在梳妆这件事上比旁人都要得力许多,等乾隆更完衣,这边厢魏芷卉的头发也已收拾齐整。   “皇上,德忠来回禀说,皇后娘娘已赶去漱芳斋了。”李进在一旁轻声说。   乾隆坐在榻上,揉按着眉心,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魏芷卉瞥了眼乾隆,不免催促着初菱快些,好容易等外衣穿好,自己匆匆地一脚蹬进了花盆底里,横竖在后头没人看见,她也不管什么礼不礼数的了。   她一出去,乾隆便站了起来,含云匆匆地给魏芷卉披了披风。   仪仗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握着乾隆的手,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   甫一下轿,魏芷卉便觉得颈间一凉,但情况紧急,她没有时间探究为何,只拢了拢披风。   漱芳斋门口,皇后跪坐在门槛那儿,一旁素清和富察夫人紧紧地扶着她,而里面,宫女太医正匆忙地忙活着。   乾隆的脚步从一下轿,就顿在了那儿,魏芷卉立在那儿,背对着皇后的方向,轻轻捏了捏手里的大手,又放开,低声唤了声:“皇上。”   乾隆深吸了口气:“去吧。”   “皇上驾到——”李进尖了声儿道。   皇后僵硬地转过了身,有些错愕地看向了一同跟来的魏芷卉,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也是,竹清说了,今儿是令嫔侍寝。   魏芷卉欠了身给皇后请安,刚一站起来,就察觉道富察夫人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只一会儿,皇后的眼神也有些不妥。   只是显然,今儿她的重点并不在她,皇后很快就跪在了皇帝面前:“皇上……让臣妾进去看看永琮吧!皇上!”   乾隆没回答,只看了眼李进,沉了声:“叫杜茂来见朕!”   不过须臾,杜茂就已来到殿外,在乾隆严厉的目光下,作了答:“冬日寒冷,七阿哥出了痘本就身子虚弱,前几日的大雪今儿才化,殿门打开关上的次数多了,阿哥只受了一会子的凉,就复发了先头还未彻底痊愈的风寒,两相交错,七阿哥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啊!”   魏芷卉低头看着杜茂,他难得地抬个头,却让她不经意地瞥见了他额间的细汗,这可是寒冬腊月。   乾隆向前了几步,走到了漱芳斋门口,却迟迟不曾进去,看着里头灯火通明忙碌的样子,身侧的手握得紧了些:“没用的东西!朕只问你,可能保七阿哥无虞?”   最后那句话,他显然下了很大的勇气方才问出来。   一旁的杜茂犹豫良久,硬着头皮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微臣无能!”   皇后整个人都空洞了,双目无神地看着杜茂,往前挪了几步,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本宫的永琮明明还好好的呢,怎么会……”皇后边哭边又在皇帝面前跪下,“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允准让臣妾进去看看永琮吧!皇上!”   皇后满脸的泪痕饶是魏芷卉看了都心下不忍,她不由地偏了头,却瞥见了一旁的舒嫔,七阿哥是痘疹,有皇子的嫔妃都忌惮着传人不曾过来,娴贵妃素日过得日子颇为素净,一时间竟只有舒嫔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行了平礼。   舒嫔看了眼魏芷卉总觉得有些奇怪,细细打量一番,一身香槟色的旗装,外头是一件藕荷色的对襟长坎肩,袖口和衣服的边缘皆有白色的绒毛,披风围着,可却总有几分怪怪的。   再一眼,舒嫔便看出了不对劲,虽有披风围着脖子,可细看,那红痕却仍旧显眼得很,再一联想今夜是令嫔侍寝,她便懂了。   早在杜茂说“微臣无能”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她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扰帝后,冷眼瞧着,只觉得富察夫人看令嫔的眼神有些仇视,却不解。   几桩事情联系起来,她了然,轻声哎呀了一声,把人拉近了些,趁着皇后缠着皇帝,忙拢了拢她的披风:“怎么围脖都忘了?”   魏芷卉蹙眉,抬手一摸,出门的时候穿衣服太着急,又乱了往日的次序,就忘了这一茬儿,趁着无人在意,她轻轻拢紧了披风领子,虽然舒嫔没说,但是她既然这么做,那必是有什么东西该遮。 第26章第26章   李进正要出去吩咐,就被魏芷卉喊住。   “七阿哥薨逝,臣妾留宿养心殿,怕是不妥。臣妾还是回永寿宫吧。”   乾隆起身拉了魏芷卉的手,手不算暖和,轻叹了口气:“去备轿,送令嫔回永寿宫,再传郑太医去诊脉。”   李进退下,殿内又只剩了二人,乾隆把人揽到怀里:“初菱怎么伺候的?嗯?”   魏芷卉瞥了撇嘴,似是撒娇:“不怪她的……是臣妾自己着急了。”   乾隆拍了拍她的背:“对下人这么好,怎的不对自己好些?”   他转身取了自己的狐皮大氅,往她身上披了:“别再冻着了。”   墨色的狐皮大氅又重又长,仿佛把整个人都往下压了压,乾隆亲自将人送去了殿门口,又叮嘱了初菱好好伺候,看着人上了轿,才回了殿内。   李进在一旁唠叨着漱芳斋内的情况,他却一时回笼不过神思。   回到永寿宫,魏芷卉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脱力,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今夜的疯狂,还是冬夜着了凉所致。   她坐在榻上,任由含云替她拆了头上的钗环,然后便兀自歪倒在了床上。   含翠被初菱吩咐着去煮了姜汤,魏芷卉头晕乎乎的,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说没事那都是假的。   郑太医不知是何时来的,魏芷卉昏沉沉的,一点也不想醒。   只知道初菱喊她不醒,便轻轻地把她的手拿了出来给太医诊脉,至于太医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后来有人给她喂了药,她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除夕夜。   因着永琮新丧,这一年的春节,极为冷清。   “娘娘,舒嫔娘娘来了。”魏芷卉刚在初菱的侍奉下洗漱好,喝了药继续躺着,就听含云进来通报。   虽不解舒嫔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但她还是让人带了进来。   待人落了座,她才问:“舒嫔姐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夜里凉。”   舒嫔抿了口宫女递来的茶:“白日里来看过你,听说你还睡着,看皇上也在,我便回去了。”   皇上也在?她昏睡着并没意识到,但此刻她却没工夫思考这个。   魏芷卉倚在那儿打量着她,总觉得舒嫔此番过来没有这么简单,她看着她,问道:“姐姐过来有何事?”   很显然,舒嫔不愿直说,她看了眼初菱,面上带着笑,然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埋怨:“你说你们怎么伺候令嫔的?昨儿晚上那么冷的天,也不给人戴个围脖?”   初菱等人就要跪下,被魏芷卉拦了,她知道舒嫔并无恶意:“好了姐姐,昨儿也是我太着急了,永寿宫毕竟离漱芳斋远些……也是怕……”   舒嫔起身,坐在了床沿,拉了魏芷卉的手:“你睡了这一天,宫里头却是热闹得很,长春宫那儿,皇后一回去也是哭晕了的,富察夫人更是束手无策,傅恒大人进宫却也不得入后宫,皇上去了长春宫,可这皇后竟也冷得很,皇上有些恼了,只传了和敬公主入宫,旁的再没说什么。”   魏芷卉闻言蹙了蹙眉,她倒是不知乾隆这一天还和皇后闹僵了,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皇上下了令,过了初一,就奉七阿哥入金棺,丧仪也要按照当日端慧皇太子的仪制来,只稍微略低那么一等。”   这些事,魏芷卉病中显然不愿关心的:“姐姐如今消息怎就如此灵通了?”   “后宫有皇子的嫔妃皆惧怕痘疹,不到最后,那是都不敢近了长春宫的,也就我和娴贵妃还有怡嫔,作为一宫主位,偶尔得去应酬几下罢了。娴贵妃呢素日清净,怡嫔其人太过圆滑你也看得出来,放眼满宫里,此时此刻,也唯有你,得了我的心,算得了能说上话了。”   魏芷卉面上没做什么反应,看到一旁宫女拎着的小食盒,问了一嘴是什么,才知道是舒嫔带来的一盅桃胶雪燕皂角米炖奶。   “知道你病了,也不打扰你,也知道你爱美食,那些俗物你怕是也看不上,便趁着这宫里乱作一团无人在意我的时候亲自炖了一些给你尝尝,还要你不嫌弃的好。”   魏芷卉勾了勾唇:“多谢姐姐了,等妹妹好了,必定是要好好谢谢姐姐的。”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却都不再提七阿哥的薨逝,直到快走了,魏芷卉才看着舒嫔的背影,问道:“姐姐不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吧。”   舒嫔背对着她的身影,满意地笑了笑,却没回头:“妹妹,这深宫里,美食不失为一条避祸的好路,但有的人有的是法子要害你。我只提醒妹妹,远着些长春宫。”   舒嫔一走,初菱看着手里的桃胶炖奶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魏芷卉:“一会儿郑太医过来,你让他看看,若没什么问题本宫再喝。”   “娘娘觉得,舒嫔的话有几分可信?”   “八分可信。”舒嫔言行间的拉拢之意太过明显,要说哪两分不可信,那便是她这份拉拢里到底有几分真心。   但魏芷卉此时无心纠结舒嫔的事,七阿哥的事,还没让她理清头绪,长春宫里,谁要害自己?   思索了会儿,她想起了什么,问道:“皇上来过?”   初菱点了点头:“今儿午后,皇上来过,约莫是从长春宫来的,看着面色也不好。皇上在这儿坐了会儿,也没叫奴婢们伺候。”   魏芷卉闻言,暗自遗憾,睡得太死,完全不知道这人来这儿干了什么。   ———   这个新年,若说忙,那也是真忙,也许除了永寿宫养病的魏芷卉,这满宫里,无人清闲。   正月初一的寿康宫内,即使下着大雪,乾隆还是带了众嫔妃前来给太后请安,只是未见皇后和令嫔。   “哀家听说,永琮一去,皇后和令嫔竟都病倒了?”太后侧头看着皇帝。   “皇后这是挂念永琮呢,那夜令嫔在漱芳斋等了许久,衣服穿得少了些,便也冻着了。儿子已派了太医过去照看。”   太后点了点头,却在听到穿少了衣服的时候皱了眉:“冬夜寒冷,永寿宫的宫女都是怎么伺候的?”   “皇额娘知道,令嫔素来体贴下人,儿子本是要罚,令嫔说了将功补过,说是待痊愈了再罚也不迟。”   乾隆嘴上如此说,却也知道,等痊愈了,魏芷卉断不会同意他再责罚了,所以他也只打算罚个半月月俸做做样子。   至于太后,哪是不懂的人?只笑了笑,看了眼两位贵妃:“皇后如今悲伤太过病着,七阿哥的丧礼虽有内务府和礼部操办,但之后各府福晋和诰命们入宫祭拜后宫也得有人,依哀家看,便由娴贵妃和纯贵妃负责吧。皇帝看如何?”   乾隆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既定了下来,太后便也只留了两位贵妃和皇帝,旁人皆被以雪大难行为由遣了出去。   长街的甬道上,嘉妃愉妃舒嫔和怡嫔四人并肩走着,却是心里谁想的都不一样。   “令嫔的病怕是没这么简单吧?”嘉妃轻笑了一声,复言,“我倒是听说,令嫔去漱芳斋的时候那可是衣衫不整,莫不是因了这个才窝在永寿宫里不敢出来?”   愉妃轻咳了一声:“嘉妃,你也是有皇子的人,这些话,也太空穴来风了。”   嘉妃斜了一眼愉妃,并不把人看在眼里,反而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舒嫔:“你那夜不是也去了漱芳斋?令嫔到底如何?”   舒嫔目视前方,冷笑一声:“嘉妃娘娘也太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了,哪能这样呢?那夜大雪初停,自然是比往常要冷一些的,令嫔在那待得久了,着凉也没什么稀奇的。”   嘉妃看舒嫔这样,冷哼一声:“是吗?那这么冷,怎的舒嫔没病啊?”   舒嫔也不理会,看了眼众人,轻声说了句:“嫔妾告退。”便往承干宫的方向走去。   嘉妃皱了眉,看着舒嫔的背影,有些疑惑,轻声嘟哝着:“舒嫔怎么突然就帮令嫔说话了?”   ───   长春宫里,皇后自除夕那日凌晨永琮薨逝后哭晕过去后,已是快有一天多不曾下榻,今儿好不容易好转了气色,再加上今儿新年,才在富察夫人的央求下,除了寝殿,在外间的贵妃榻上歪着歇息。   富察夫人这几日也是一步也不敢离,直到今日,才敢和皇后说些话解闷。   皇后倚在那儿,看着素清问道:“今儿新年,嫔妃们可都去向太后请安了?”   素清轻声道:“都去了,只有令嫔因为病了没去。”   “病了?怎么回事?”   皇后还要再问,就被富察夫人拦了:“娘娘关心令嫔做什么?我看呀,令嫔这病,多半是装的。”   皇后蹙了眉:“额娘别胡说。”   富察夫人压低了嗓音:“什么胡说?娘娘您又不是没瞧见,那夜在漱芳斋,令嫔那衣衫不整的模样,那脖子上,生怕人不知道她侍寝了?七阿哥正病着呢,她花枝招展的是要来恶心谁?”   纵然压低了嗓音,却也抵不住情绪到位了,富察氏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额娘!”皇后轻呼了一声,想让她住嘴,却没忍住地咳了起来。   素清忙上来替她拍了背,看着富察夫人:“夫人少说几句吧,娘娘这还病着呢!”   皇后倒也不是因为富察夫人的口不择言而恼,那夜令嫔颈上淡淡的红痕她自是也看见了的,已为人母,她再清楚不过,可怎么也是曾经的枕边人,她太清楚令嫔是有多受宠了。   她喝了口茶缓了缓,见一旁的富察夫人眼里含了泪,不解:“额娘这是哭什么?”   富察夫人看着她,嘴里说的,却是在永琮离开那夜就已听过的话:“七阿哥出生,令嫔侍寝,怎么七阿哥薨逝,偏偏又是令嫔侍寝!她令嫔是和七阿哥相克吗!”   这话说到后头,声音也愈发大了起来,皇后的手猛地在桌上一拍:“住口!”   此时的长春宫外,乾隆听着皇后剧烈的咳嗽声,交握的两手握成了拳,这几日宫中隐隐有流言说帝后不合,却不知,先冷下来的可不是皇后,而是他。   中宫善妒足以让他恼了,可今日再听到富察夫人这一番话,他更是强忍着怒意。   身旁的李进也是在心里为殿内的人捏了把汗,正犹豫着要不要报一声皇上来了,就见乾隆已转了身,冷了声:“回养心殿,不必告诉朕来过。”   本来今日来这儿,也不过是不愿拂了太后的面子,毕竟是新年,皇后又刚没了孩子,该给的面子也要给,可如今看来,怕是不必了。   “传傅恒进宫。”   作者有话说:   智慧宝:作者!这舒嫔好不好啊!!   蓝蓝:你猜!   今天涨了挺多收,谢谢大噶的喜欢么么么!!   感谢在2022-04-2821:33:10~2022-04-3022:4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疾风文豪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10瓶;乐多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第27章   七阿哥薨逝,连着皇后也一病不起,一时间皇子的丧仪皆交给了两位贵妃。   初四这日,七阿哥的金棺被移至城外的曹三里屯暂安,这日皇后强撑着身子亲自与乾隆目送了金棺出宫,在外人看来,今日帝后同行又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然而只有当事人明白,帝后心里都有一道坎儿。那日傅恒入宫,君臣二人聊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大家知道的是,皇帝已经数日未进长春宫,便是见了也只是存有着基本的礼貌。   待七阿哥的金棺出宫,乾隆亲自去安华殿祝祷后,则转道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呢,自是为了七阿哥的丧仪未曾有一丝新年的气氛,魏芷卉的高烧已经退了,若问还有什么不适,那便是偶尔有些小咳和浑身乏力。   “娘娘,皇上来了。”初菱的话刚落,殿门便被打开,乾隆的身影从屏风后露了出来。   她示意初菱扶她起来请安,乾隆却蹙了眉:“好好躺着,不用动。”   乾隆坐在床沿,一旁站立着的含云手里还端了药,他从食盘里拿了药盏,轻轻吹了吹。   初菱自觉地把魏芷卉扶了起来,侧了侧身。   “让初菱来吧。”   乾隆并不在意魏芷卉的拒绝,也不搭理,只亲自喂了药,药味冲着他的鼻子,饶是他也有些难忍,也不知她每日是怎么喝下去的。   初菱从一旁拿了个小碟子,给她递了两颗蜜饯,乾隆看了一眼:“这蜜饯和宫里的不同,什么时候做的?”   “先前秋天的时候,御膳房送来的金桔,臣妾嫌单一,便做了些蜜饯,平时嘴馋了吃些。”她顿了顿,“金桔止咳化痰,从前只是拿它当零嘴,可今儿倒也正儿八经地发挥了它的作用。”   说者无意,但落在了乾隆耳里,却一时有些自嘲的意味,他上前轻搂了她:“郑太医说了,过几日便好了。”   乾隆轻拍着她良久说道:“朕给永琮想了个谥号。”   “悼敏皇子。”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魏芷卉听着她说完,从前不知“悼敏皇子”是多高的荣誉,可来了这儿才了然,那么多早夭的皇子,能得追谥的又有几人?   她的手搭在乾隆的手上,柔了声:“皇上想的,那便都是好的。”   她察觉到乾隆的下巴抵在自己的头顶,也察觉到他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在发顶,她想起前儿小高子传来的消息,说是杜茂因为伺候不利,险些被乾隆敢出太医院去,有的事情,她已经盘算了许久了。风寒和痘疹属实不是一般太医能治,若只是以此罚了,只怕以后更为不妥。   “七阿哥已经薨逝,从前伺候的宫女和太医们,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她轻轻地开口,似是不太确定他的情绪。   乾隆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宫女和乳母朕都打发出宫了,伺候永琮太不细心,两次生病皆是因此而起,朕不能再留。至于太医,杜茂其人,医术向来不错……只是若不罚他,怕难服众。”   “杜太医这些年照顾皇后也算有功,此次七阿哥的病……皇上也知道,风寒与痘疹皆是急症,本就难治……”她后半句话说得极慢,边说边揣度着乾隆的情绪,见他没什么异样,才敢继续往下说去。   乾隆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罢了,朕便不把他赶出宫去了,只罚他几个月月俸罢。”   魏芷卉点着头,心里开始盘算一些别的事。   ———   直至初六,乾隆追谥七阿哥为“悼敏皇子”,随葬端慧皇太子陵寝的诏书才下来,而魏芷卉的病也渐渐好了些。   她暗暗庆幸,还好没什么大事,不然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岂不是亏了。   这一病,直养了半个月,才得了太医的命令可以出门,被关了十几日,她早就想出去放风了。   只是带着初菱出门的时候,这丫头奇怪了许多。   不管是初菱还是小高子,听说她要去御花园,都是面露难色,问起来,却也是支支吾吾的。   她皱着眉,思考了许久也不得要领。   御花园里,冬日里,也唯有梅花开得艳些,白雪衬托下,红梅点点,甚是好看。   雪停了几日,雪却还未化尽,因此,茫茫雪地里,与红梅的显眼形成鲜明对比的,该是二目鱼色宫装的皇后,颇为素雅的一身衣裳,倒是让人见了有几分怜爱。   一旁的富察夫人,倒是每日如一的诰命夫人的朝服。   魏芷卉站在远处,望着她们,轻声问:“皇后近来日日都来这儿?”   “正是呢,自七阿哥出痘被关在漱芳斋,皇后娘娘便每日都来这儿远远地望着漱芳斋,后来除夕那日七阿哥薨逝,皇后病倒躺了几日,可自从七阿哥的金棺出宫后,娘娘便又是每日都会来,全不管自己的病症。”初菱在一旁说了许久,越说,魏芷卉的眉头皱得越紧。   她早已听闻乾隆已经许久未去长春宫,便是那日上元节,也只是派人送了些上元节礼,人却是压根没去的。   她蹙了眉,上前:“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低低地:“起来吧。”   “雪后冷,娘娘还得注意身子才是。”魏芷卉在一旁轻声道。 第28章第28章   乾隆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个大概,堂堂中宫皇后,今儿这是被变相地禁了足。   魏芷卉瞅着皇后,本就不太好看的面色,此刻愈发地难看,一旁的富察夫人早已瘫软在那儿。   乾隆并不给二人解释或辩解的机会,看了眼李进,递了个眼神。   “皇后娘娘,请吧。”   直到人群都散了,乾隆才继续看向身边的人,本就是大病初愈的人今儿又闹了这么一遭,此刻的脸色,也没见得多好。   乾隆叹了口气,两人对视:“就这么任由旁人欺负?”   魏芷卉低了头,轻声说道:“那是皇后,和皇后娘娘的母亲。”   “罢了,回永寿宫。”乾隆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似是有些无奈。   “皇上不是诏了傅恒大人入宫吗?”   乾隆冷哼一声:“让他等着!”   回到永寿宫,殿内依旧如前些日那般,怕再冻着魏芷卉,所以暖炉生得颇热,一进来,竟像是夏天。   直到此时,魏芷卉才有了心好好回忆方才的点滴。   两人站在那儿,初菱和李进替二人褪去了披风便退下了。魏芷卉看着乾隆,思考了片刻,轻声道:“皇上早知道宫里关于臣妾的流言么?”   不防她突然这么问,堂堂天子居然有一丝怕她生气的不安。   他上前两步,虚揽了人:“朕在长春宫听过两次,第一次听完朕便冷了皇后,第二次,朕点了傅恒让他劝诫富察夫人,后来朕忙着前朝,就不进后宫,舒嫔旁敲侧击地告诉过朕,宫里头流言四起,朕便让兰若去查了,查到是长春宫的人,朕便将人赶出宫了。本以为会息事宁人,你又在病中,便特地叮嘱了不许告诉你,可朕万万没想到,今儿御花园内,闹到了你跟前。”   他说得极缓,如小溪潺潺,平静地给自己解释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那些话不中听,你病着,朕不想让它们影响了你,所以也派了兰若告诉了初菱他们,特地叮嘱了不让他们告诉你,也让你少出宫。”   此刻的二人,早已搂在了一起,魏芷卉靠在她身上,轻声问:“皇上怎么知道臣妾会怪罪下人?”   乾隆闻言倒是笑了出来:“你不会责罚,你顶多待朕走了问问她们是不是知情不报。嗯?”   魏芷卉听他带笑说着这些话,轻轻从怀里挣脱开,往榻上走去:“皇上倒是了解臣妾。”   乾隆听她这带了几分埋怨的语气倒也不恼,他笑着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趁其不备地把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咱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他突然的动作弄得魏芷卉一僵,听他说完才想起来他是在回应在御花园时富察夫人的胡言乱语。她轻声嗯了一声,一时间却脑袋空空的,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儿。   就这么静静相拥着坐了许久,直到李进掀了帘子进来:“皇上,傅恒大人已在养心殿等了许久了。”   乾隆微蹙了眉,似乎还想让傅恒再等一会儿。   他这表情落在了魏芷卉眼里,她柔了声:“皇上去吧。”   “你身上每一处,朕都了解得很。”乾隆临走时,附在她耳边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魏芷卉从一开始地不解,到领悟他说的话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   不是,皇帝也爱不正经?   等皇帝走了,初菱才带了人进来伺候,一行人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奴婢给娘娘请罪。”   魏芷卉了然地看着地上的人,亲自下去扶了初菱,又挥了手叫身边的人起来。   “请什么罪?皇上都亲自替你们求情,叫本宫怎么罚你们?”魏芷卉看着在自己面前排排站的人,笑着说道。   “行了,都出去吧,初菱留下。”   魏芷卉虽留下了初菱在侧,却没立即开口,只是安静地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在乾隆跟前,撒娇是个挺顶用的方法,但撒娇归撒娇,她自然没错漏了,是舒嫔告诉乾隆后宫流言四起的。   舒嫔,这个提醒了她远离长春宫,又提醒了乾隆后宫之中有关于自己流言的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魏芷卉思考了许久,抬眸看了初菱,附在她耳侧低语了几句。   ———   养心殿内,傅恒跪在地上,背上早已冒了汗。   乾隆如说故事一般将御花园的事娓娓道来,听得他气都不敢出一个。   直到乾隆说完了整件事,往龙椅上一坐,然后缓缓地抿了口茶,低沉了声:“朕记得,早在半个月前,朕便提点过你,让你在家书中好好规劝你母亲,这便是你规劝的结果?!”   他将茶盏置于桌上,力道不小,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全程低头的傅恒,更是颤了颤。   “臣斗胆一问,皇上,意欲如何处理臣母?”   乾隆冷笑:“如何处理?妄议嫔妃,散布流言,诅咒皇嗣!傅恒,你说朕怎么处罚才好!”   “臣斗胆恳求皇上看在已故的皇子和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宽恕母亲。”傅恒吸了口气,没敢停留太久,便继续说道,“臣出生那年,父亲已然去世,母亲独自一人将众多孩子抚养成人,平日又独自一人管束府里,数年来,脾性早已不似当年温和,一人管理府中之事,渐成专横独大之人,几番入宫,臣与皇后娘娘家书往来皆有嘱托,不想母亲仍旧不知悔改。”   “傅恒自知母亲所犯大错,若求皇上原谅实为不妥,然还请皇上念在臣与皇后娘娘唯有老母,丧父多年的份上,宽恕母亲。臣日后,必当尽心竭力,为大清效忠!”一番承诺说完,傅恒郑重地叩首。   乾隆一手握拳,置于下巴下方,看了眼傅恒,沉思了许久,朗声叫了李进:“传旨下去,一等公李荣保之妻红带子觉罗氏……”   话还没说完,他想起了富察氏盘根错节的关系,马齐,还有履亲王的嫡福晋,有片刻的犹豫,又说道:“即刻出宫,再不许踏入皇宫。”   说完,他看了眼傅恒:“你也退下吧,回府里,好好孝敬你的母亲,没有旨意,不必出门了。”   他冷冷地看着傅恒退出养心殿,捏了捏眉心,前朝后宫藕断丝连的关系,有时候真让人烦忧,似乎,唯有魏芷卉那样干干净净的人,才更能让人舒心。   若论起来,魏清泰倒当真安分得很,每每上的奏折,偶尔也会在末尾试探性地提上一句给令嫔请安的话,他倒也乐得批复,甚至闲暇之余,也乐意多提几句令嫔的现状。   思及此,乾隆不由得勾了勾唇。   ———   富察夫人被赶出宫再不许入宫的消息传到魏芷卉耳里的时候,她刚踏进承干宫的殿门。   她几乎是不曾来过承干宫的,今日以来,尚有陌生之感。   行了个扶鬓礼后,她在一旁坐下,将初菱手里拎着的食盒打开:“亲自给姐姐做了个酒酿芋泥桂花小圆子,只当感谢姐姐当日提点之意了。”   瓷碗的盖子被打开,调制芋泥时加的紫薯恰到好处,因此这芋泥的颜色不淡,却也不会艳得扎眼,倒让这芋泥更为吸引人。小圆子颗颗圆滑,颇为小巧,边上撒着的一圈酒酿,则让这甜点多了层味道。   永寿宫一年四季别的不多,各种干花倒是不缺,也难怪这寒冬腊月里,还能有干桂花碎能在各种美味佳肴中作点缀了。   “长春宫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舒嫔看着瓷碗里的点心,不得不说,永寿宫的东西,确实是引人垂涎。   “自然是举手之劳,宫中人尽皆知的流言,想必其他人也能听见,嘉妃看热闹妹妹理解,娴贵妃素来清净,鲜少搭理后宫纷争,至于纯贵妃自四公主出生便安心教导公主,若非必要,也不会参与后宫纷争。况且妹妹受宠多时,早已是各人的眼中钉,这样的流言,旁人巴不得愈传愈凶,若是能让皇上听信了,再不宠幸妹妹,那才是最好的。”   说着,魏芷卉抬头看着舒嫔,问道:“那为什么,姐姐愿意行这举手之劳呢?”   舒嫔尚未来得及回答,德忠便来了承干宫:“奴才奉师父的命令特来回禀娘娘,富察夫人已经离宫,禁足于富察氏府中,此后再不许入宫。”   德忠说完便离了殿,魏芷卉还在消化这道旨意,久久未曾回神。   “你封为贵人的时候,人人都想着,我该失宠了,说的人多了,我便也存了不喜欢你的心思,自以为能与你争上一争。”说到这儿,舒嫔自嘲地笑了笑。魏芷卉也听着她的声音渐尖回笼了心绪。   舒嫔垂眸扶着手腕上的玉镯,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不知何时。   “人们都说,这盛宠都有衰的一天,我从前是信的,可是后来看你,竟是盛宠不衰的意思,便也缓了与你一搏的想法。再加上后来和敬公主出嫁,我才明白,这后宫里,也只有你,我说半句话,你便能懂了。”   魏芷卉想起那日长春宫外,两个人像是打哑谜一样的说着和敬不把二人放在眼里。不禁想笑,莫非这便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而成为朋友?   她笑着看了眼舒嫔:“姐姐出身名门,能与姐姐聊得来,是妹妹的福分。”   话一说完,她在心里暗笑,来这儿几年,这些官话她倒说得顺溜。   “聊不聊得来的不在家世,而是你聪慧,你的聪慧,我一早便已有所耳闻。”   舒嫔的话又是半句,似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琴支。魏芷卉了然地勾唇一笑,点头却是不语。   “可若问我,是什么事情,真让我歇了要与你分一杯羹的想法,那还得是去岁的圆明园。”   作者有话说:   好我宣布这个事儿妈杀青!   存稿日渐减少感谢在2022-05-0109:00:00~2022-05-0120:5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96101120瓶;莫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第29章   去岁的圆明园,魏芷卉在心里把这几个字默默地念了念,颇为不解。   舒嫔把这不解的表情看在眼里,想起去年的夏日。   圆明园避暑,人人都道乾隆帝忙于朝政,只宠令嫔,可乾隆也并非只去那天然图画,偶尔也会去天地一家春。但只有舒嫔一人知道,那偶尔里,得多偶尔,才能让她侍了寝,多数的时候都是两人同床共眠。某个乾隆熟睡的夜晚,舒嫔在身侧静静地看着,却听他梦呓,呓语间叫着“子衿”。   舒嫔说完,看着魏芷卉:“后来侍寝的时候,我也曾有意无意地探过,便知道了那是你的小字。我便知道,这后宫里,也只有你,能盛宠不衰了。”   魏芷卉听完,沉思良久,不曾言他,直到身后的初菱提醒道:“娘娘,郑太医该来请平安脉了。”   舒嫔看了眼不露声色的人:“既如此,我也不留了,你身子刚痊愈,是该好好歇着才是。”   魏芷卉偏头看她,勾了勾唇:“那妹妹便告退了。”   看着魏芷卉离开的身影,舒嫔垂眸看了眼桌上的瓷碗,看着挺诱人。   琴支在一旁低语:“娘娘觉得令嫔信了吗?”   舒嫔用汤匙舀着尚有余温的芋泥,却没有尝:“五分信,五分不信。”   说完,她尝了口芋泥,绵密的口感,确实不错,她记得宫里头芋泥这东西受欢迎起来,便是因为当日令嫔做给乾隆吃的一道芋泥凉糕。   “娘娘……这东西……”琴支在一旁拦着。   “怕什么?她是宫里头最擅长膳食的人,她敢?再者了,在这宫里,在饮食上做手脚的人是最蠢的。”   另一边的永寿宫,魏芷卉自一回宫便坐在榻上沉思,她不理解,舒嫔出身名门,为什么会选择拉拢自己一个与她平起平坐的嫔位?而她帮了自己无疑就是站在了皇后的对立面,这又是为何?   “娘娘怎么看舒嫔?”初菱在一旁递了盏茶。   魏芷卉摇了摇头,这后宫真乱,这才半个月,她头都要大了。富察氏母女,一个被禁足在了国公府,一个被禁足在长春宫,怕是如今都要恨毒了她。   更何况,直到回了永寿宫,她才知道,富察夫人被送回国公府后,乾隆又下了道下了道口谕,大致意思是日后和诰命相关的赏赐等等,富察氏都不会有。从此以后,富察氏的诰命之位,仅仅只是虚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皇后生母给的虚名罢了。   她勾了勾唇,对这样的处置尚算满意,若真让她要了她的命,她也并不乐意,那样太血腥。来这一遭,她从没想过要取谁的命。   长春宫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她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她传了小高子进来,耳语了几句,吩咐了他去办事。   ────   上元节一过,乾隆便开始让人准备二月东巡的事情了,这一次的东巡,按照他的计划是想去山东看一看的,这是他登基后首次去往山东,极为重要。   东巡路途遥远,带去的人自然不多,但所幸如今嫔妃也不算多,只带嫔位以上的人便够了。   魏芷卉看着自来到永寿宫便一脸忧愁的乾隆,颇为不解:“皇上可有烦心事?”   乾隆叹了口气,看了眼已布完了菜的宫女,桌上晚膳的香气倒是驱离了一些烦心:“罢了,先吃饭!”   因为早就得了乾隆今儿要来用晚膳的消息,这一桌子菜都是魏芷卉早早地张罗了初菱等人做的。   一品脆皮煎鸡翅,外头裹了淀粉,酥脆的外皮和鸡肉的香嫩融合,引人垂涎;一品糖醋豆腐,完全是依着乾隆的喜好做的;一品香菇腐竹烧肉把肉和香菇的香味完全煸进了腐竹里,只看那那腐竹的颜色便知道是极为入味的;一品老坛姜母鸭,姜味十足,在这冬天热乎乎的,倒也适合;一品素菜水晶包,胡萝卜的橙色、西葫芦的碧绿、鸡蛋碎的金黄和虾皮的暖白透过薄如蝉翼的饺子皮显露出来,蘸上一点陈醋,倒也清爽开胃;一品清炒莴笋,清清淡淡看着就爽口极了。   乾隆看着一桌子菜,只尝了几口,笑意重又浮现在了脸上。   一顿饭毕,魏芷卉才继续问了:“皇上现在心情可好了?”   乾隆合拢了书页,思虑了一会儿,想起今日去寿康宫的事来──   自皇后禁足后,每每去向太后请安,太后都会提及皇后禁足太久不好,就算是有了个养病的借口在也说不过去,今日尤是如此。   “皇后在永琮的事情上,也确实是过了,富察夫人言行不当哀家也听说了,罚了觉罗氏便罢了,横竖外人不知道,但是皇后呢?一国之母,难道日后东巡,皇后一个人守在后宫里头这几个贵人常在的?这不像话。”太后言语缓慢,但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抱怨之意。   乾隆沉默良久:“皇后的事,儿子自有考量。”   “你登基年久,有你的考量没错,但你得知道,你偏宠令嫔,但却不能因为一个没有子嗣的嫔妃而乱了帝后的关系。宠妾灭妻这一桩,使不得!”   魏芷卉听乾隆转述了个大概,隐约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乾隆,低声问:“那皇上怎么想?”   乾隆尝了口初菱奉上来的燕麦牛乳燕窝:“朕心里的气还没消。”   “那皇上心里的气要怎么才能消?”魏芷卉嘴角上扬,眨了眨眼,满眼笑意地问他。   乾隆伸了伸手,示意人往自己身边做:“永琮薨逝她伤心,朕理解。但把永琮的死怪在你头上,又出言诅咒咱们未来的皇嗣,朕不容。”   他说得认真,倒让魏芷卉不敢轻易撒娇了。   她手里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手背,很快被他回握住:“可是太后说得没错,皇后娘娘身为中宫,皇上东巡,她该在的。”见他脸色没有不好,她继而说道,“况且,咱们的孩子,也不是旁人说上几句就真的会有事的。” 第30章第30章   “令嫔莫不是有喜了?”   愉妃的一句话,让众人不禁挺直了身子,这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   众人皆是神色各异。   刚才还一脸得意的嘉妃,此刻早已敛了神色看向了脸色不佳的魏芷卉;至于纯贵妃也是偏了视线看过来,更别提上位坐着的皇后此刻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李进,去请郑岁郑太医来!”乾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也把魏芷卉匆匆地带回了现实。   郑太医的名字出现在耳边,她才匆匆地记起郑太医奉了乾隆的旨意给的避子汤她从未落下过,她没等李进出去,便站了起来,轻抿了唇:“臣妾无事,臣妾只是不惯水路,有些晕船,臣妾失仪了。”   她微微欠了欠身,殿内简直是一个大型的修罗场,从她开口的那一刻起,便寂静无声,待她说完,她自己都在心里舒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觉得自己还听到了旁人呼气的声音。   一句话说完,她有些忐忑,直到乾隆开口:“既是不舒服便坐着,李进,叫郑太医来,看看有什么法子能缓缓令嫔的晕船。”   直到坐了下来,魏芷卉才看了眼上位坐着的三人,一个宫斗冠军,一个宫斗冠军和九子夺嫡冠军的孩子,一个皇后,这么看来,确实有点东西。   一个是期待自己怀孕的太后,一个是巴不得自己没娃的皇后,还有一个明知自己不会怀孕的皇帝。此刻这三人的表情,竟看不出一丝异样。   冠军,看来还是有成为冠军的资本的。   郑太医来诊了脉,确认没有怀孕以后,身旁的几个人,这才真正放了心,只是也有的人,却是有些遗憾。   ——   回到自己居住的阁里,魏芷卉才觉得自己的晕船好转了许多。   含云在阁中早早地备下了她在宫里提前做好带出来的话梅片和青梅丝,酸酸甜甜的,若是往日里,她也是不常吃这样酸的东西的,也就是这晕船实在难受了,她才愿意吃两口。   “娘娘,皇上来了。”小高子站在门口低声道。   魏芷卉不用想都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起身接驾。   蹲在那只怕是晕船更严重,因此,乾隆一看到她,便上前把人扶起来了:“不是晕船么?怎么不躺着歇息?这会儿入了夜,水上风冷,也不多穿点。”   魏芷卉吐了吐舌头,带了几分俏皮:“这不是听说皇上来了嘛!”   乾隆闻言,一边把人拉进了屋,一边抬手屈了指去刮刮她的鼻尖。   进了殿内,初菱沏了茶便退了下去,也不打扰二人。   乾隆看着案上摆着的青梅丝和话梅片,一个细如发丝,一个薄如蝉翼,外头裹了层霜粉,只闻起来便有一丝酸味。   魏芷卉不由得起了坏心,拿了一小条青梅丝,递给乾隆:“皇上尝尝?”   说完,也不及他拒绝,就已塞进了他嘴里,看着他被酸到的样子,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乾隆瞪了她一眼,却是满眼的笑意,拿着茶盏喝了大半才觉得好些:“满宫里,怕是只有你敢这么作弄朕了!”   “皇上不喜欢么?”魏芷卉边说,便没忍住了笑意,又笑了起来。   倒是难得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一时间,乾隆倒也懒得计较她的不守规矩,横竖,他也喜欢。   魏芷卉看了眼坐在榻上的乾隆,双手撑着下巴,敛了敛脸上的笑意:“皇上刚才在太后那儿,失望了吗?”   乾隆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倒是怔了怔,犹豫了会儿:“不会。”   魏芷卉撇了撇嘴:“皇上撒谎!”   “何以见得?”乾隆起身站在她面前,轻笑了一声,答道。   他的身影替魏芷卉挡了些隐隐的烛光,倒叫她想起那日御花园,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了。   他靠得渐近,不由得让魏芷卉紧张了不少。她抬手抵在两人中间:“那,那皇上为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乾隆快被她气笑了,用了些劲,趁其不备把人拉了起来,坐在自己身上。   魏芷卉轻呼了一声,忙搂了他的脖子,一时间又错了力,两人竟都往后仰在了榻上。乾隆翻了个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又怕人再闹腾,直接把人的两只手束缚住。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旗头上的流苏散在了脸上,他抽了一只手替她轻轻地抚开,声音柔和:“朕从来没有停止期待我们的孩子,但朕更想等你不怕了,等你想生了。”   他顿了顿,揉了揉她的脸颊:“等你想好了,朕可以立马让郑岁停药,再给你开安胎药。”   这个角度的乾隆,魏芷卉曾看过无数次,但不知为何,她今日有些酸涩。   她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犹豫了会儿,只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乾隆把她搂在怀里,昏暗的光线里,精准地寻找到她柔软的唇瓣,吻了下去,唇齿间,梅片的香味萦绕着。   过了许久,他才起了身:“明日就到山东了,朕还有事务要处理,今夜不能宿在这儿。”   魏芷卉抿了唇腹诽着,这么“无情”?我都快准备好在船上开战了,你和我说要走?   当然,这话她必不可能说出来,她很快收拾好情绪,起了身替他顺了顺衣服上刚刚被压出来的褶子,又替他披了披风。   只可惜,乾隆是谁?那些微毫的情绪,他怎么会错过?   他勾了勾唇,把她拉近了些,带着笑意地说道:“好了,既是身子不适就早些就寝,叫初菱好生伺候着。”   他又附在她耳边,低语:“先养好身子,旁的,等到了山东再说。”   他低低的声音引得魏芷卉一阵酥麻,直到淡淡地吸了口气,魏芷卉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话要问。   两人行至门口,魏芷卉轻声问:“皇上今儿大晚上来这儿是为何?”   这话一出,倒让初菱大吃一惊,哪个嫔妃敢问皇帝他来干嘛啊?!   正要跪下,就听乾隆轻笑着说道:“你身子不适,朕自然要来看看。”   魏芷卉看着乾隆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忘了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   ———   这场山东之行,尚算顺利,半个月来,乾隆带着众人驻曲阜谒孔林,并且即将赶赴泰安去登泰山。   魏芷卉于一旁瞧着,这一趟下来,太后的气色更是好了不少。   只是反观皇后,却远非如此。   这几日的皇后,似乎总是忙着彰显其中宫的位分,出行时,不是身着正红旗装、上绣牡丹;就是明黄色旗装。   与从前那个穿着节俭,不喜奢华的她比起来,倒像是换了个人。   再一个嘛,若说从前皇后嘴上的口脂颜色是豆沙色,那么这一次山东之行,皇后那是完完全全地换上了999这样的正宫色。   魏芷卉想着不免好笑,她太着急了,因着之前那个养病的借口,一时间,总有流言说皇后身子不适,怕是不行了。只怕皇后如今这么着急,是想着稳定自己的位分呢,告诉众人,她好得很呢。   可惜,旁人不知道,但魏芷卉知道,皇后怕是再也不能看到紫禁城了。   帝王家的登泰山,赏风景自然是其次,更重要的事项,还是祈福。   碧霞元君祠便是一个重点地方,太后与皇后领了各宫的人在东西两殿祈福,乾隆则带了众多大臣王爷在大殿祈福。   东配殿祀眼光娘娘,浓郁的檀香味,和清脆的木鱼声,让人沉静。   听说眼光娘娘是保佑众人身体健康的,魏芷卉看了眼皇后,她倒认真得很。   而等到了西偏殿,皇后更认真了,因为这儿供奉的是送子娘娘,一时间,好像除了太后和魏芷卉,大家都颇为虔诚。   及至几个师太端了一个红木盘子过来,里头摆放着清一色的用红布包裹的石膏娃娃:“诸位娘娘们,贫尼特按碧霞元君祠的风俗,给各位主子们,备了石膏娃娃,放在床上,可求送子娘娘送子,是为拴娃娃。”   师太的一番话说完,几人倒都乐起来了。   太后先起了身:“都起来吧,福芳,你领着各宫的宫女去领,宫里头没跟着咱们出来的,也领一份,都要为我大清开枝散叶才是。”   “皇帝今儿在这儿设了斋宴,咱们一会儿,也先去等着吧。”太后顿了顿,继而说道。   后头,众人看似是在等待乾隆,却是各个都拿着这石膏娃娃欣赏着的,唯有魏芷卉却是并不在乎这些。   “令嫔姐姐不知道吗?从前纯贵妃就梦到过一次碧霞元君,后来便有了六阿哥。因此,这宫里头人人都信呢。”一旁的怡嫔低声地说着。   魏芷卉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般机关,淡淡地勾了勾唇:“我不信这些。”   我信社会主义。   这话被愉妃听了去,笑道:“令嫔妹妹如今正受宠,又年轻,自然不信这些的,想要皇嗣,何愁没有呢?若说起来,本宫这样的,便是日日拜送子娘娘又有何用?皇上又不来。”   “娘娘有五阿哥,又有什么可忧心的呢?”魏芷卉声音很低,她只能这么说。   提起五阿哥,她是遗憾的。   愉妃笑了笑不语,倒是对面的嘉妃一脸的不屑:“依本宫看,令嫔不信也好,若不然,受宠多年未有身孕,岂非要怪送子娘娘无用?”   魏芷卉勾了勾唇,看到已经走了进来的乾隆,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嘉妃的话,她在心里替嘉妃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寺庙里的斋宴做得极好,各色的豆制品和素菜颇为精致,倒叫她想起太后初回宫那会儿,她进献的那个素食拼盘了。   众人正吃着,蓦地,素清的惊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娘娘!娘娘!怎么了?”   魏芷卉抬头望去,皇后的鼻子那儿淌着一行殷红的血……   作者有话说:   救命这是我最后一章存稿了好悲伤   皇后嗝屁倒计时……感谢在2022-05-0309:00:00~2022-05-0322: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笔墨春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D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第31章   皇后突如其来的流鼻血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乾隆更是一惊:“来人!传太医!”   素清焦急地把手里的丝帕掩在了皇后的鼻上,替她拭去一些血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眼底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阿弥陀佛,诸位娘娘若是不嫌弃还请移步偏殿。”师太听闻了这儿的情形匆匆地赶来。   杜茂赶来的时候,皇后已经被挪去了偏殿。乾隆和太后坐在一旁的榻上,一旁站着各宫的嫔妃。   “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这是鼻衄,是因娘娘阴虚火旺而起,待微臣一会儿给娘娘针灸一下,可缓解一些。”   乾隆闭着眼睛,摁着太阳穴,摆了摆手:“去吧。”   魏芷卉远远地看着皇后略显苍白的脸,抿紧了唇。   “皇后身子抱恙,这东巡再继续下去,怕是不妥,不如提前回銮吧。”太后沉默了许久看了眼皇帝,说道。   魏芷卉闻言抬头看了眼乾隆,他始终没有抬头,沉思许久才说道:“就按皇额娘说得办吧,连夜回銮。”   舒嫔侧头看了眼魏芷卉,两人对上视线,相视无言,却又好像都了然。   再见到乾隆是在回銮的时候,李进满脸愁容地来请了她去皇帝御船。   “怎么了?”   “自从上了船,皇上便传了杜太医去问皇后娘娘的病症,可这一问,皇上便生了气了。”李进有些无奈。   魏芷卉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更了衣便去。”   李进刚走,舒嫔又来了。   魏芷卉勾了勾唇,看不出一丝情绪:“今儿倒热闹。”   舒嫔也知道她要去哪儿,只笑着说:“提前回銮,怕是各处都热闹得很。”   初菱替魏芷卉披了披风,舒嫔站在门口,侧了身子让位,低语:“从前太宗皇帝便有鼻衄。”   魏芷卉侧头看她,眼里带了一抹探究。   去往御船的路上,她想起今儿刚上船的时候,初菱来传的话,舒嫔先时封嫔的时候是因为有了身孕,册封礼那日,皇上本该是去承干宫的,可是那段时间,是太后的五十大寿,富察夫人作为诰命入宫祝寿,皇上便允准富察夫人陪着皇后住了几天,可就是这一住,出了问题。   那会儿宫中得宠的唯有皇后与慧贤皇贵妃,册封礼当夜,舒嫔与乾隆正要就寝,富察夫人中途派人来传说皇后身子不适,请了太医,硬生生把人从承干宫给挖走了,这以后,舒嫔被人嘲讽了好一阵,而至于皇后,那不过是冬日里咳了两声,毫无大碍,便被富察夫人当个大事给通知了。   再后来,舒嫔这一胎也不顺,小产的时候,恰逢皇后侍寝,承干宫来报信的宫女换了一拨又一拨,愣是全被富察夫人以帝后要休息为由给拦了回去。   也是自此,舒嫔便对富察夫人多了几分厌恶,只可惜,她那会儿也谈不上受宠。   她又想起舒嫔的话,太宗的鼻衄,她是在提醒自己,皇后也许也会不行?   她不及细想,已经到了御船。   德忠在门口等待良久,匆匆地迎了上来:“娘娘来了,奴才这就带您进去!”   “不去通传?”魏芷卉蹙眉。   “师父说了,娘娘来了便可直接带进去。”   魏芷卉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跟进去。天色已经暗了,殿内的烛火点得却不算明亮。   乾隆此刻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不知看进去了没有。   魏芷卉上前请了安,没有出声地给他又点了盏蜡烛,点完了才走过去轻声道:“皇上当心眼睛。”   乾隆把书扔在一旁,伸手把她拉到了身边:“李进叫你来的?”   “臣妾自己来的。”她抿了唇,撒了个小谎,却被他看破,指尖被人捏了捏。   “撒谎。”   魏芷卉没有回应,只是回握了他的手,低声问:“皇后娘娘的病……如何了?”   乾隆叹了口气,用了点力把人拉了过来:“方才杜茂来过了,说皇后自永琮薨逝以后,就落下了病根,杜茂说法是皇后气虚、肺气过热……”   他顿了顿继而说道:“杜茂说,皇后这次病势汹汹……和敬年初刚生下世子,启程之时正在月中,朕便没带上她,朕在想,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和敬会不会怪朕。”   魏芷卉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低声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至于公主,一定也会见到皇后娘娘的。”   她早已没了最初对皇后的宽和之心,如今这些话,都不过是官方的说辞罢了。   乾隆抬了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了捏眉心:“今儿太后提起太宗,也曾患鼻衄数年。”   她思虑了一会儿,殿门被推开,初菱端了个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盅紫米银耳桃胶莲子羹。今儿的斋宴因为皇后的病,大家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提前回銮的旨意一下,又要听太医唠叨,想必也是没空吃饭的。   “皇上一整天都没好好用膳了,先吃点吧。”她把汤盅拿起来,亲自替他盛了一小碗。   魏芷卉抿着唇,她是真的不会安慰别人。无奈,她只能就这么坐在那儿,安安静静地陪着,看着他吃东西,也许他此刻,也不需要人说什么。   夜深人静,门外的李进也是难办,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该不该进去问乾隆今儿找谁侍寝。而殿内,魏芷卉也是犹豫不决,这样的时候她留宿,亦是不好。 第32章第32章   次日清晨,魏芷卉刚睡醒,唤了初菱进来更衣,却见她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一边接过初菱手里打湿了的帕子擦脸,一边问道。   “青雀舫的消息,说是皇后昨儿后半夜又传了太医,怕是不好。”   初菱的话音刚落,魏芷卉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昨儿后半夜?”   见她点了点头,魏芷卉又问道:“昨儿咱们离开的时候皇后还是好的?”   得到了初菱的肯定回答,魏芷卉倒是不明白了,病势再凶险,她这也太凶了,看着竟也不像是突然病的。   “娘娘一会儿要去青雀舫吗?奴婢听说各宫的娘娘都去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自然,我若不去,只怕明儿都要说是我害的了。”   ————   青雀舫外,太后、乾隆与六宫嫔妃俱在。   魏芷卉欠身给众人请了安,却未曾起来,她抿紧了唇,从她一进殿,就察觉到了太后身上的寒意,还有舒嫔微皱的眉。   她蹲在那,不曾出声,却也不敢抬头,直到乾隆的声音传入耳中:“起来吧。”   她甫一起身,就看到太后颇为探究地看着乾隆。   “哀家听说,昨儿皇后最后见到的人是你?”太后不知何时又把视线转向了她。   魏芷卉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如此。   “回太后,昨夜皇后娘娘身边的竹清来叫臣妾,说皇后娘娘要见臣妾。”   “那就请令嫔娘娘说说昨儿都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害得皇后娘娘昨儿半夜又病了起来!”站在门口的素清看着令嫔,全然忘了规矩。   “放肆!朕和太后还在这儿呢!”乾隆拧眉看了眼素清,满脸不悦。   “皇帝!哀家正问着呢!”太后拦了乾隆的话,看向魏芷卉说道:“说吧令嫔,昨儿都和皇后聊了些什么?”   魏芷卉垂眸,手里的帕子无意识地绞着,昨夜聊了什么?那些话,怕是不能说的。   她想起昨夜来,她本要离开,她早就深知两人独处,必有后患。   可皇后那句“你不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让你生吗?”还是让她驻足停留。   皇后说完那句话,整个人又好像虚弱了不少。   魏芷卉缓缓地回了身,看着她,慢慢地走上前,她没有质问皇后是怎么知道的,她没有立场。郑岁是乾隆的人,但皇后在太医院也并非没人,要想知道一些事,也不难。   她勾了勾唇:“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病榻上的人闻言轻笑了声:“喝了三年的避子汤,瞒得了旁人,却瞒不住我。”   她看了眼魏芷卉,也不在乎她是什么表情,只自顾自地说道:“众人皆以为你喝的是坐胎药,旁人只当你无福生育,可本宫是皇后,这些事,旁人没有脑子,不代表本宫没有。”   也许,是病中的缘故,今日的皇后颇爱怀念过去,她闭着眼,像是在说故事一样:“你知道哲悯皇贵妃吧,皇上才14岁的时候,她就成了潜邸的侍妾,那会儿她也才不过刚到及笄之年,三年后,她生下大阿哥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却已经落了病根。好容易养好了身子,她又怀孕了,可这一次,她却没那么幸运,难产生下了二公主,却没留住,就连自己也从此缠绵病榻。那一年,她才刚过20。”   说到这儿,皇后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说,皇上为什么不让你生?是怕你重走哲悯皇贵妃的老路吗?要本宫说,是该怕,当年的哲悯皇贵妃,那也是潜邸难得擅长饮食的人,可就是这样擅长的人,最后缠绵病榻,什么也吃不了。”   魏芷卉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是想告诉我,我是哲悯皇贵妃的替身?   她轻哼一声,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礼貌的笑意:“这么说来,臣妾一介嫔位,于娘娘话里话外,倒是可与哲悯皇贵妃并肩?臣妾倒要感谢娘娘赏识了?”   皇后看着她,没再提这事,倏然又把话题转向了富察夫人:“你说,你进后宫是不是就是为了折磨本宫?你克死了永琮不说,你还差点把本宫的额娘弄死!”   “弄死?臣妾何来这么大的本事?”她摇了摇头。   “你没有本事,可是你知道吗,那日若非傅恒请求,只怕赐死额娘的旨意,皇上早就下来了。”皇后的眼眶微红,紧紧地盯着魏芷卉,放在被上的手更是握紧了缎被。   她说的这些细节,魏芷卉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着皇后,向前走了几步俯下身,低声道:“富察夫人是否无辜,娘娘再清楚不过吧?舒嫔册封礼那夜、舒嫔小产那夜还有怡嫔为何不孕?这些事,皇后娘娘都心知肚明吧,皇后娘娘任由自己的额娘把民间大宅门里那些肮脏的手段带进后宫,却又不报,是为什么?”   她看着皇后脸上短暂的惊恐,轻笑:“让臣妾来猜猜?皇后娘娘是觉得舒嫔与怡嫔不过只是个不受宠的嫔位,便是猜到了是谁下的手也不敢说?而至于富察夫人,自是不敢对付娴贵妃纯贵妃等人,因此,这手,只能伸到底下去?可臣妾倒是不解,她们又能给娘娘带来多大的威胁?”   她顿了顿,又站直了身子:“富察夫人的后果,不怪旁人,要怪便怪她咎由自取,诰命夫人将后宫搅得一团糟,她不尝尝这后果谁尝?至于娘娘么?也莫怪旁人,都说一孕傻三年,要臣妾说,皇后娘娘您,多少是糊涂了。” 第33章第33章   回到住处,初菱去送吃的了,含云端了早膳:“娘娘一起来就去了青雀舫,也没吃什么,初菱姐姐方才临走时叮嘱奴婢温了一小碗蔬菜鲜虾粥还有一碟子虾饺。娘娘用点吧。”   魏芷卉点了点头,看着含云把吃的摆在了小几上,一侧的小碟子里还放了几片梅片和青梅丝,她尝了口粥问道:“这怎么在这儿?”   “初菱姐姐怕娘娘闻了荤腥又晕船,所以才让奴婢放了两片在边上,怕娘娘要。”含云在一旁答着,若说起来,当日内务府给的几个宫女,含云含秀和含翠,这三年看下来还是含云更得力些。   她喝了半碗粥,又尝了两口虾饺,脑子里却全是皇后的病症和今日偷听到的那些话。   她从含云手里接了漱口的茶,完毕后,挥了挥手:“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会儿。”   含云点了点头,收拾干净了东西,又给她沏了杯茶才退下。   她想起皇后的那些言论,她摇了摇头,又有几分可信呢?   “娘娘,舒嫔娘娘来了。”进来的是初菱。   “你回来了?东西送去了吧?”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杯中的茶已经有些凉了。   初菱点了点头,看了眼小几上的茶:“奴婢去给娘娘换一盏。”   她刚走,舒嫔便已进来了。魏芷卉起身难得郑重地行了个礼:“今日在青雀舫,多谢姐姐相助。”   舒嫔看着初菱端了两杯茶上来,笑道:“我说过的,是你聪慧,你带出来的人不也聪慧么?”   看着初菱退回身后,魏芷卉与舒嫔相视一笑:“也是,诚如姐姐当日所言,这宫里头,妹妹半句话,姐姐便能懂了。”   魏芷卉回头看了眼初菱,昨夜青雀舫里,她把护手递给初菱时小声地叮嘱了一声让她去叫舒嫔。   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叫来了舒嫔,反正舒嫔聪明得很。   她此举的目的,不过就是想着若今夜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想怪罪到她身上,她不至于孤立无援,连个见证者都没有。   至于昨儿舒嫔是否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横竖那会儿只有她是第三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成想,这人撒谎的劲儿倒也不错,一句“思念悼敏皇子”算是解释了皇后波动的情绪。   舒嫔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皇后的身子怕是不行了,只怕这后宫还有一场硬仗。”   魏芷卉端着茶盏,撇了些热气,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些话,这场硬仗指的是什么彼此都懂,只是她早已得知了结局。   “妹妹说,皇后会和皇上说些什么呢?”   魏芷卉把茶盏放在小几上,低头一笑,不置一词。   她思索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只见小高子着急忙慌地掀了帘子进来,她蹙了眉:“怎么回事?猴急猴急的?”   “青雀舫那边好像不大好。”   “不大好?不是皇上在那儿么?”舒嫔先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听说皇上刚走没多久,宫女便传了太医。”   魏芷卉看了眼舒嫔:“姐姐可要一同前去?”   舒嫔点了点头垂眸看了眼两人身上的装束,算不上太过艳丽,这才一起动了身。   ———   半个时辰前,青雀舫。   乾隆直等众人都散了,才深吸了口气才踏进青雀舫,进殿前,他看了眼门口站着的素清和竹清,唤了李进:“带他们两个下去,一人掌嘴二十,以惩不报皇后病情之罪。”   素清和竹清哭喊着被人带了下去,乾隆压了压心里的怒气才随了李进踏进殿内。   病榻上,身着黄色寝衣的女子,好像瘦削了不少,脸上的苍白和憔悴更是与往日截然不同。乾隆看了眼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的人,心下一颤。   听到脚步声,皇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皇上……”   “躺着吧。”乾隆轻咳了一声,抬了手示意人躺下。   他在床榻前的圆凳上坐下,看着病榻上的人:“既是早就病了,为何不上报?”   皇后闭着双眼,眼角不知何时淌下了两行清泪:“臣妾怎么敢呢?只要太医不说臣妾病了,臣妾就没病,臣妾就一直是皇后。”   “便是病了,你也一样是皇后。”   “若是病了,就像今日这样,臣妾油尽灯枯,而后宫里都在议论着下一任皇后的人选。”   乾隆拧眉抬头看着她:“永琮一去,朕看你也是糊涂了。你若是早早的让太医院看了,早些痊愈,何至于此?你自然一直都是皇后!”   皇后笑了笑,只是这笑却也与从前的美貌相差甚远:“皇上和令嫔妹妹好生默契,昨夜令嫔妹妹也是如此说,说臣妾一孕傻三年,早已糊涂了。”   听到令嫔二字,乾隆拧紧的眉微微松了,但只再一细想,他便知道方才在青雀舫外,魏芷卉又撒了个小谎。   乾隆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自然都落在了皇后眼中,她强撑着不适,从榻上微微地坐起:“臣妾自然会一直是皇后,可皇上从来都只是给了臣妾一个位分罢了,皇上的心,从前在慧贤皇贵妃那儿,后来有嘉妃有纯贵妃,再后来有令嫔,可皇上,也许您自己都不知道吧,您对他们的宠爱,旁人合起来,都抵不过令嫔一人。”   皇后虚弱地说着这些话,刚一说完,便又躺了回去。   乾隆打量了一会儿榻上的人,心里的那些心思陡然间被人说中,他罕见地有一丝别扭,但只一会儿又恢复了镇定:“朕宠爱令嫔,但朕自问,待你始终如嫡妻一般。”   “嫡妻?皇上可曾见过哪位皇后哪家嫡妻,当着妾室的面,额娘被赶出宫,正室被禁足,皇上又可曾见过哪家嫡妻要在儿子薨逝当夜,看着妾室身上带着男女欢好过后的印迹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还不是她克了臣妾的孩子吗!”   皇后说着又渐渐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似乎坐着的姿势能让她更好地抒发心中的怒气。   乾隆紧锁着眉:“朕记得朕曾经点过你,善妒,在这后宫最不可取。还有,富察夫人为何被朕禁足你心知肚明,这一切,与令嫔无关,皆是她咎由自取!朕念及你年幼丧父,又念着傅恒和你阿玛的情谊,留她一命,已是慷慨仁慈!至于所谓相克之说,朕早就告诉过你,这样莫须有的流言,朕再不想听到!”   皇后半撑着病体,咳了几声:“善妒?可皇上您不觉得您有些宠妾灭妻了吗?”她顿了顿,并不管乾隆的反应,继续说道,“令嫔未入宫时,臣妾身为中宫,自不敢轻易奢求情爱,只求皇上能始终与臣妾相敬如宾互敬互爱,就如从前孝敬宪皇后与先帝那般,可是皇上呢?自令嫔一来,臣妾居于何位?皇上与臣妾,只剩了嫡子的情谊吧。”   她说到最后冷笑了一声,倒让乾隆有几分微怒,但他也懒得搭理她的那些牢骚,只问:“昨夜你与令嫔究竟说了什么?”   皇后叹了口气,躺回了榻上,似是筋疲力尽,但却也是轻笑:“皇上可算想起来问了?”   她顿了顿,看着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人,轻声道:“可臣妾不想说。”   乾隆站起身,看了眼榻上的人:“你不说,朕自不会逼你说。”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你好好歇着吧。”   他说完转身打算离开,恰巧李进进来通报说兰若奉旨前来替素清竹清二人伺候皇后。乾隆看了眼来人,点头示意他待人进来,又回身看了眼榻上躺着的人。   “皇上!”榻上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乾隆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问道:“想说了吗?”   “臣妾自知时日无多,继后是谁,臣妾不在乎,可皇上应该知道,一个家事低微,又没有子嗣的嫔位,一飞冲天成为皇后,会有多难。”她说完仿佛已经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微侧了身,剧烈地咳嗽着,可背对着自己的人却全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眼看那抹背影就要消失在门口,她忍了不适,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毕竟,她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   声音虽微,却因殿内的寂静,足以让乾隆听清,话音落下时,乾隆刚踏出青雀舫,他猛然回头,却已望不见她了。   他在青雀舫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紧紧地握住了拳。   他看了眼迎面走来的李进吩咐道:“让兰若好好伺候着皇后,另外,替朕传郑岁,不必让旁人知晓。”   ———   青雀舫是有些远的,这在船上只能步行。   魏芷卉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初菱和小高子,问道:“皇后怎么突然又不好了?”   “奴才听说,皇上与皇后娘娘似是在青雀舫争吵过,再后来,皇上走了没多久,娘娘便又犯了病,太医说怕是不好。”   魏芷卉与身侧的舒嫔相视一眼,轻叹了口气,纵是早已对皇后没了敬重之心,但当人真要走了,却也还是有些不忍。   “从前太宗皇帝患鼻衄,我听说流鼻血时,竟要以碗盛?”舒嫔低语。   魏芷卉一惊,这些先祖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多,这般流血,早就失血过多休克了吧。   她四下望了望,虽然已是三月,却正是倒春寒的日子,天空阴沉,风也有些大,今日的水路并不比来时安稳,也许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倒让她忘了晕船这事。   青雀舫就在下一个拐角处,已经能远远地看到了。魏芷卉抬头望了望这阴郁的天,下一个艳阳天,皇后应该是见不到了。   “皇后娘娘崩了——”   几乎是在两人刚走进青雀舫的那一刻,太监带着哀戚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行进的船队。   一时间,青雀舫的方向哀声不绝。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求生欲:别骂别骂别骂,我尽量不膈应人了!   感谢在2022-05-0609:00:00~2022-05-0623: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意23瓶;一隅3瓶;乐多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第34章   凄惨的哀声传遍各地,两人相视一眼,匆匆地往青雀舫内走去。   殿内,只见皇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边上跪着素清和竹清二人,二人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   魏芷卉看着那掌印愣了愣,一脸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两人给在场的两位贵妃请了安,便与怡嫔和愉妃等人一起跪下,倒是不见嘉妃。   两位贵妃站在一旁,脸上虽哀伤,但眼泪却是一点没有的。   可不吗,这位置一个不留神就要落到自己身上怎么还能伤心起来呢?   “皇上那边可派人去了?”娴贵妃看了眼站着的兰若问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早就派人去了。”   魏芷卉跪在舒嫔身旁,看着挡住自己视线的两位贵妃的背影,这场大战,终究还是来了。   “大行皇后已逝,娘娘的丧仪还得有人操持,若不然,臣妾等人也是没了主心骨啊!”愉妃说道。   两位贵妃面面相觑,还没看出个先后来,身侧的怡嫔开了口:“大行皇后先前有孕之时,后宫中的事皆由娴贵妃操持,此时还得娴贵妃来啊!”   闻言,魏芷卉一怔,她瞥了一眼身侧的人,一时间有些惊讶。   娴贵妃看了眼身侧的纯贵妃,说道:“当日悼敏皇子葬礼,便是纯贵妃与本宫一起操持,今日之事,也该一起才是。”   纯贵妃原先有些尴尬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等众人换上了白色的丧服再度回到青雀舫的时候,阖宫众人俱已在此,也是这会儿,嘉妃才挺了个肚子进来,而大行皇后也早已换上了入殓的朝服,直等良辰吉时入殓。   青雀舫内唯独不见乾隆与太后的身影,一侧的怡嫔低声说道:“大行皇后崩前,那血止都止不住。”   殿内除了哭声便只有这低低的谈话声,魏芷卉与舒嫔斜了怡嫔一眼:“大行皇后刚刚崩逝,这些话,莫再说了。”   怡嫔看了眼面色凌厉的魏芷卉低声嘟囔着:“你怕是恨极了她,怎的这会儿竟不说了?”   魏芷卉微蹙了眉,再没说话,恨极?她又没要自己的命,倒也谈不上恨极了,毕竟还没到恨得想盼着人死的地步。   随着大行皇后入殓,周围人不绝的哭声宣告着乾隆十三年的三月十一日,皇后富察氏崩逝于德州舟次,年三十七。   含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看着这个本该在自己殿内的宫女,魏芷卉有些疑惑,轻声问道:“什么事?”   “李进公公派人来,想让娘娘去一趟。”   含云的声音不大,但舒嫔离得近,自然听见了,她小声说道:“你去吧,大行皇后崩逝,皇上那儿也该有人陪着。这儿若有事,我会叫人告诉你。”   魏芷卉点了点头,在初菱的搀扶下起身:“先回去换个衣裳。”这纯白的孝服自然是不能穿去皇帝御船的。   待换了一身素色的旗装,魏芷卉才匆匆前往皇帝的御船。   御船内,乾隆独自一人,一身墨黑的素服坐在榻上,窗户开着,不远处,便是青雀舫,青雀舫传来的哭声依旧清晰可辨。   魏芷卉轻声上前,替他关了窗户,这会儿,外头的哭声才没这么清晰:“皇上万安。”   乾隆下榻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坐吧。”   “今儿天冷,皇上开着窗,别着凉了。”   魏芷卉的声音淡淡的,她摸不清他的情绪,不知道他是不是向历史上所说的那样,对大行皇后的崩逝颇为伤感。   乾隆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青雀舫那儿一切都好吧?”   “娴贵妃和纯贵妃打点得井井有条,皇上放心。”   “皇后崩逝的消息朕已命人快马加鞭告诉和敬了。”乾隆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嫡女,他还是抱歉的。   魏芷卉回握住他的手,低声劝慰:“公主不会怪您的。”   乾隆深吸了口气,本想问问皇后昨夜和她说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方才郑岁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回想了无数遍。   “今儿朕想吃你做的午膳。”沉默了许久,乾隆开了口。   魏芷卉倒是没想到他开口是为了说这个,她愣了愣,起身走到他面前:“好,臣妾先回去。”   乾隆点了点头,却在她要走的时候又把人抱在怀里,抬手在她的脸侧轻抚,玉扳指的温凉猛地触到皮肤上,惹得魏芷卉轻颤。   她直觉今日的乾隆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是皇后崩逝前说了什么,可她没法问。   她任由乾隆轻轻地抱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臣妾该回去了。”   离了御船,却在青雀舫后的不远处见到了兰若,魏芷卉轻唤:“兰若姑姑。”   兰若福身致礼:“娘娘有何事?”   魏芷卉四下张望了一圈,轻声问道:“听闻大行皇后临走前,兰若姑姑奉旨照顾,不知大行皇后可曾说了什么?”   兰若与魏芷卉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看似疏远却是极尽礼数的亲近:“大行皇后不曾言她,左不过是一些入不了耳的流言蜚语,和惋惜帝后情分罢了。”   魏芷卉微微勾唇,兰若的话说的婉转,不过就是大行皇后生前疯言疯语还在骂自己罢了。 第35章第35章   大行皇后之死,于乾隆内心而言究竟是什么情绪,别人不得而知。至于表象上,皇帝给足了体面。   先前吩咐提前回銮是为了让大行皇后能够更好地回到紫禁城养病,如今大行皇后崩逝,这些事,反倒不着急了起来。   乾隆吩咐了几个皇室宗亲恭奉太后缓乘回京,免得舟车劳顿。   数日后,大行皇后的梓宫移至长春宫,先时未曾同行的贵人以下的几位主子早早地换了孝服于长春宫致哀,更别提,固伦和敬公主了,公主自得到消息那日起就从公主府赶回宫中,只等圣架回銮。   魏芷卉与舒嫔跪在后头,看着固伦和敬公主痛苦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不忍。   乾隆念及舟车劳顿,没要求他们几人头几日必须要在长春宫守着,因此每日只待个半天,除了两位贵妃和贵人以下的人外,都回了自己的宫殿。   山东一行,让魏芷卉和舒嫔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舒嫔在永寿宫坐了会儿。   “皇上已经下旨,追谥大行皇后为孝贤皇后,还要天下人以国母故世来服丧。这丧礼,不管是当日圣祖自孝诚仁皇后起的四位皇后还是先帝世宗皇帝的孝敬宪皇后,都匹敌不了啊。”舒嫔抿了口茶,琴支和含翠跪在地下给二人捏着膝盖。   舒嫔的话没错,对于孝贤皇后的葬礼,乾隆确实尽了心,即使生前帝后似是已经离了心,但在这些身后事上,他给足了体面,《述悲赋》更是让人们都觉得帝后伉俪甚笃。   魏芷卉抿着唇不语,转了话题:“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得很,嫔妾冷眼看着不管是皇上还是两位贵妃都瘦了不少。”   听到两位贵妃,舒嫔不免抬了头问道:“后位悬虚,依你看,谁更好些?”   魏芷卉勾了唇:“这话,哪是我能说的?”   舒嫔摇了摇头,拿了块桌上的桃花酥:“一个是乌拉那拉氏出生,怎么说和孝敬宪皇后也是同姓,一个虽有两子一女,却是汉军旗。你说,谁的胜算更大?”   “有皇子的不就免了再想嫡子的念头?”她试探性地开口。   “不,她没有机会。”   舒嫔坚定的口气,让魏芷卉放下杯盏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却是什么也看不出。   “姐姐为何如此坚定?”她敛了脸上的异色。   舒嫔摇摇头,只是笑着,却不言语。魏芷卉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船上听到的对话,随口一问:“这些日子与姐姐关系日渐密切,尚未问过姐姐闺名是什么?”   “云舒。”舒嫔在一旁取了笔墨写了下来。   魏芷卉轻轻地念了念,又想起舒嫔的封号,她不由得看向她,舒嫔了然,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们这样的选秀进来的人,皇上不过知道咱们姓什么罢了,名什么他自是不在意的。不比妹妹,还有小字。”   提起小字,她倒不免想起当日舒嫔所言一事,不由得红了脸:“那姐姐可有小字?”   见她摇头,魏芷卉的心里却像是做了个排除法,她不叫曼容。   那这个曼容究竟是谁?嫔位以上者,只剩了怡嫔、嘉妃、愉妃和两位贵妃,可在她的认知里,这些人都不叫曼容。   “在想什么?”舒嫔看着她发呆,不禁问道。   “无事,不过是在想,太后虽说缓乘回京,却也快得很。”   “且等着吧,太后昨日才回京,继后的人选也该有眉目了。”   舒嫔一脸的淡然和肯定,让魏芷卉更为不解。 第36章第36章   寿康宫内,太后命人点了檀香,倒是静心。   太后看了眼身侧坐着的皇帝,抿了口茶:“哀家自从昨日回宫,便派人去传了皇帝多次,皇帝都不曾过来,看来皇帝是知道哀家多番找你,所为何事了?”   乾隆掩饰着情绪,顺了顺衣摆:“皇额娘要见儿子,无非就是中宫之位。”   “那便说说你的想法。”   乾隆看了眼饮茶的太后,他的想法?他有心想要魏芷卉坐那个位置,可他知道,暂时不能。   “儿子的想法,自然是……”他讪讪地一笑,带了几分故意试探太后的意思,也特地说到这儿就停了。   太后自然不是蠢笨的,把手里的茶盏往小几上一磕,发出一声脆响:“不可能!先不说令嫔只是嫔位,一个包衣出生还没有子嗣的人,难登后位!令嫔年轻,尚未经事,更是难以服众。”   提及子嗣,乾隆的心不免颤了颤,他想起方才养心殿里,那人欲言又止仿佛想把他看穿的样子,总觉得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乾隆敛了神色,恢复了正经:“从前世祖皇帝时,孝诚仁皇后崩逝三年后才再度立后,因此如今孝贤皇后新丧,朕想着,也不着急立后一事。”   “不急是不急,但人选还得是有的。”太后顿了顿,继而说道,“如今宫里头的几个主位里,只剩了四个潜邸的老人,还有三个嫔位。令嫔和怡嫔出身不高暂且搁置,妃位里头嘉妃愉妃都是有皇子的人,但这两人的出身都难当后位,皇帝你也明白。”   乾隆接了太后的话茬:“舒嫔年轻,也是不经事的,纵是出生叶赫那拉,是满军旗也难敌后位的责任。”   “既如此,那便只剩了娴贵妃和纯贵妃……”   “皇额娘不必说了,儿子心里明白。”乾隆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起身,“前朝还有事,儿子先回去了。”   太后召见过皇帝的事,没几日便传遍了各宫,长春宫里祭拜的人,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孝贤皇后梓宫移殡景山观德殿前一日,乾隆特命诸皇子公主、嫔妃福晋等入宫祭拜。   这几日,虽是日日在长春宫,乾隆也曾来过,但除了问问两位贵妃丧礼的事,倒是很少和旁人说话。   魏芷卉也懒怠和他说话,呵,叫你前几天不长嘴!   祭拜之余,也有休息的时间,一群人坐在长春宫的偏殿,一个个的都在寻找着自己的高枝。   当然,还是纯贵妃那儿比较吃香,毕竟有孩子。   舒嫔冷眼瞧着,勾了勾唇,靠在魏芷卉身侧低语:“若是有一日,这结果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那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魏芷卉微微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舒嫔会这么笃定,但却也不否认她说的话。   “明日便是大礼之日,今夜不用你我守灵,早点歇息才是。”魏芷卉真的会累死,跪了好几天了,太痛苦了那感觉,明明没有眼泪,每天还要憋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入夜,舒嫔早已走了,魏芷卉因为更衣,便没让人等,只带了初菱独自回宫。   今夜长春宫守灵的是大阿哥永璜和他的福晋、三阿哥永璋还有几个王府的福晋,后宫里便只有怡嫔和婉贵人。   魏芷卉从后院偏殿出来,夜深人静,唯有正殿传来的祈福声,在这黑夜里尚有几分惊悚,她小声地叮嘱初菱:“早些回去吧。”   刚行至西偏殿,魏芷卉便顿住了脚步。   “臣妾这几日冷眼旁观着,大家都想着纯贵妃会是继后呢。”这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魏芷卉蹙了眉,是怡嫔?她在和谁说话?   “纯贵妃不过是汉军旗,小门小户的出身,不过是有两个儿子,但这后位,她还配不上。”魏芷卉猛然捂住了嘴,想后退了几步,又看了眼身侧的初菱,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太后和怡嫔?她们在长春宫偏殿里做什么?   “纯贵妃这些日子也算是出尽了风头,臣妾瞧着倒是娴贵妃也不多事,安静致礼,办起事来倒也妥帖大方。”   “这便是咱们满军旗的人儿的好处了,乌拉那拉氏虽不比当年孝敬宪皇后时那般光耀,但到底,这家风也是在的,不至于在大事上显得小家子气了,就冲这个,哀家提拔她也是应当的。”   魏芷卉在殿外听着怡嫔轻笑了声,继而说道:“既然太后有意,那臣妾也必当为太后效力。只是那枕边风,臣妾失宠多时,怕是不行的。”   太后叹了口气:“曼容啊,有时候也不是只有枕边风有用。”   两人的说话声渐小,又似是在密谋着什么,可魏芷卉全然听不下去。   太后的那一句“曼容”,早就勾住了魏芷卉的神思,怕被人发现偷听,她拉了初菱的手先行离开。   回宫的路上,太后的怡嫔的对话在自己耳边一遍遍地回想着,她回忆着怡嫔这个人。   怡嫔也是包衣出生,听说是江南进献的美女,身份不高,但初入宫时也是受宠得很,因此没多久便成了一宫主位。只可惜,也是个着了当年富察夫人道的人,富察夫人入宫,带了些新鲜的珠钗首饰,皇后看着好玩,便赏给了当时正受宠的怡嫔,可偏偏这些东西,在宫外的时候,被麝香沾染久了,怡嫔留在身边日久……自然也就与皇嗣无缘了。   这些事,怡嫔自己是否知情魏芷卉不知道,毕竟这事儿还是兰若从前和她提起的,当然,兰若不曾提起富察夫人,这种事更是只提了一半,这还是她自己猜的,可偏偏那日青雀舫里,孝贤皇后的反应告诉她,她猜对了。   这些事皆出自富察夫人之手,而孝贤皇后全然知晓,却隐瞒不报。   这些都是她为魏贵人之前的话,她入宫后,怡嫔给她的感觉,总是一个旁观者的状态,像个墙头草一样,哪里都有她的身影,可她在哪却又都不站队不交好。   可是……她明明记得,怡嫔闺名不叫曼容。   “娘娘,到永寿宫了。”初菱在一旁小声地提醒她。   魏芷卉回神,这一夜,本该一夜好眠,可如今,怕是要因为这一场偷听而难以入眠了。   ────   三月二十五日,孝贤皇后富察氏梓宫即将移殡,长春宫内,各宫的人已经跪了许久,便是乾隆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膳的点,乾隆遣了众人出去用膳,而自己却是不曾离开。   殿门口,魏芷卉和舒嫔回身忘了眼乾隆的背影。   “听说这几日,皇上为了孝贤皇后的丧仪,发了好几次火,已经处理了好几个官员了。”舒嫔在一旁小声地嘀咕。   这些事,魏芷卉早已有所耳闻,后人都说乾隆十三年是一个分水岭,自此乾隆性情大变,杀伐决断。   她在想,乾隆这几日的深情,有几分真心?是因为失去了一路与自己携手走过来的少年夫妻的感伤,还是因为皇后离世而给的体面和尊敬。   “皇上瘦了,你要是心疼,便去陪着吧,这个时候,后宫里,也唯有你还能说上话了。”舒嫔看了眼不远处一脸“惆怅”的德忠,看魏芷卉的眼神就跟看救命恩人一样。   魏芷卉闻言才缓缓回神,她偏了视线,也不多说,看了眼初菱:“去请杜太医在偏殿候着,若有什么不适也有个照应。另外,去备一碗西洋参燕窝过来。”   初菱转身吩咐了人,动作倒也快,魏芷卉喝了碗汤的功夫便都好了。   她看了看碗里的燕窝,还好,不算烫。   长春宫里,众人都不敢打扰乾隆,因此皆都只在偏殿候着。   魏芷卉悄悄地走了过去,轻声地行了礼,确认没把他吓到,才继续开口:“皇上累了半日了,也该用些东西,怕皇上没胃口,臣妾特让人坐了西洋参燕窝,皇上多少用一些,也好补补身子。”   乾隆倒是没想到是她来了,自那日养心殿以后,两人很少再私下见面,平日见面,她又生疏得很。   他点了点头,看着她,在李进的搀扶下起了身。   “皇上去偏殿用吧,臣妾叫了杜茂来替皇上诊脉,皇上也别太累了。”魏芷卉没给乾隆拒绝的机会,看了眼李进,朝东偏殿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人便引着他去了东偏殿。   东偏殿里,一时间只剩了乾隆和魏芷卉和几个伺候的人,杜茂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诊脉。   乾隆看了眼杜茂,见他神色无异便也懒得听,挥了挥手叫人下去了。   他尝了几口燕窝,看向这几日清瘦了不少的人儿,一身纯白色的素服,脸上也未施粉黛,比起当日初到养心殿时,更添了几分纯粹。   又想起郑岁的话来,不由得有些烦躁。   “初菱,令嫔这几日瘦了,怎么伺候的?”   眼看初菱要跪下,魏芷卉忙道:“和初菱没有关系,臣妾不过就是这几天没睡好罢了。”   乾隆看着这个心疼侍女的人,摇了摇头:“朕又没说要罚她,你着急什么?既是睡不好,叫杜茂开些安神的。”   他轻叹了口气,这几天,她待他总是淡淡的,隐隐能察觉缘由,却是不敢说,竟也只能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看她流露一些真性情来。   “皇上,到时辰了。”德忠从外头进来通报。   大礼的时候到了,魏芷卉先一步去了长春宫,无意间瞥见在诸皇子中跪在前面的永璜和永璋,想起昨日怡嫔和太后的对话。   一些关于永璜永璋在葬礼上对嫡母大不敬而被乾隆责罚的记忆猛然浮上心头,一时间,她不免多看了两眼二人,还有那跪在众妃前头的纯贵妃。   身侧,舒嫔并没有漏了这一幕,低声道:“你留意他们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曼容解谜!存在感很低的怡嫔当当当!   (墙头草四处勾搭和谁都将讲话探听点消息嘿嘿)   感谢在2022-05-0909:05:00~2022-05-0922:5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D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第37章   “你留心他们做什么?”   舒嫔的话,让魏芷卉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舒嫔言语间,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礼开始,随着太监在一旁的喊声,嫔妃们行礼、叩首、致哀。   耳边是不绝的哭声,魏芷卉虽于孝贤皇后没有十足的感情,但身处此地,也不得不展现一下自己精湛的演技。   “永璜永璋,你们俩怎么回事?”乾隆厉声的斥责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魏芷卉望去时,只见乾隆面色凝重地看着跪在那儿的两位阿哥,沉声呵斥:“永璜!孝贤皇后去世,你为何只有哭声,而无眼泪?”他顿了顿指向永璋,“还有你!大礼之时,你没有眼泪便罢了,你竟在此瞌睡!成何体统!”   两位阿哥背对着魏芷卉,因此她看的并不真切,但斜前方的纯贵妃,她却是看得极清楚。   纯贵妃看着被训斥的永璋,原先正抽泣的背影,突然开始慌张,往永璋的方向张望着。   可永璜、永璋被乾隆问话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直挺挺地跪着,不免让人生疑。   “朕在问你们话!”乾隆又一次开口,这一次,言语间的怒意,更为强烈。   魏芷卉与舒嫔互相看了一眼,舒嫔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儿臣……自皇阿玛登基以来便一直由寿安宫的太妃们照顾,儿臣记事以来便鲜少见过皇额娘……”永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乾隆打了一巴掌。   魏芷卉被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轻轻地一颤。舒嫔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下她才缓了些。   “那么你呢?永璋?”乾隆又转向了永璋,可这永璋不知为何,死活不肯开口,任凭一旁的纯贵妃如何着急。   乾隆也不逼他,横竖先处理一个,他看向永璜似是不解气,又在另一边也扇了个巴掌:“朕念你生母过世得早,一登基便把你给了先帝身边的太妃们抚养,朕指着你能跟着太妃们清清静静地学些好的,可谁知竟是连百善孝为先都未曾学会!朕竟不知,朕如何能养出你这般冷血无情、不守孝道之子!”   乾隆疾言厉色地训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尤其是几个有皇子公主的,都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孩子,生怕下一秒出了差错的便是自己的孩子了。   “李进!大阿哥永璜,于嫡母葬礼不守孝道,难堪大任,带下去,朕再不见他,凡教导过永璜的师傅,一律革职回乡。”   几句话下来,给永璜的未来下了定数,“难堪大任”,从此,这个皇长子再无继位可能,一时间永璋的沉默,让纯贵妃愈发的紧张,而此时,乾隆未曾开口,她更是不敢说话,只是整个人都有些瘫软了,全靠身边的宫女搀扶着。   永璜被带了下去,直到这时,他才因为自己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而哭泣,魏芷卉在一旁看着,颇有些感慨。自她入宫,只有家宴上才会见上永璜一面,可这种时候,乾隆和孝贤皇后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几个皇子公主身上没谁会注意到这个养在太妃身边的小透明呢?   这样的生长环境,让他面对孝贤皇后的葬礼,如何能哭得起来?   至于永璋,魏芷卉却是愈发不解,按理说,孝贤皇后生前,也不算薄待了三阿哥,便是旁的皇子公主,如今也能哀戚着,可为何他偏偏只是做个样子?还不说原因?还有他的困倦又是为何?虽说昨夜是永璋守灵,可按理来说,守灵的人,都是会轮流交替着歇息那么一两个时辰的,断不会因为守灵而困顿。   “永璋!有你大哥的例子在前,你还不说吗?”乾隆紧锁着眉看着一言不发地永璋,不由得怒火中烧,也是一巴掌。   他转向了此刻早已泪流满面瘫倒在地上的纯贵妃:“纯贵妃!这便是你替朕养的好儿子!”   纯贵妃跪直了身子:“皇上,永璋他素日里待孝贤皇后恪守孝道,断不敢如此不敬啊!”   “是吗?那今日永璋又为何如此?”乾隆冷了声,看着纯贵妃。   纯贵妃一时失语,若问他永璋为何如此,她更是全然不知,昨日她还特地叮嘱永璋今日的大礼必得遵守礼法,切不可有半分逾矩不规之处。   她只能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皇上,永璋素来孝顺,他断然不会这样啊!”   乾隆没有再多说,孝贤皇后移殡也是有良辰吉时的,他看了眼身侧的太监:“把三阿哥送去养心殿,听候发落!朕倒要听听他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随着三阿哥被带走,长春宫里的一切又都继续走上正轨,只是纯贵妃,已因为永璋的突发状况没了原先的心性,一时间,之后的事都落在了娴贵妃身上。   魏芷卉看着那些先前谄媚于纯贵妃边上的人如今都跟在娴贵妃身后,一时间有些唏嘘。   她看着走在娴贵妃身后但并不怎么言语的怡嫔,不禁想起昨夜听到的对话,她看了眼初菱,耳语了几句。   孝贤皇后的金棺离宫后,乾隆回了养心殿处理永璋的事,各宫的人也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回了宫。   长街的甬道上,舒嫔看着身侧的人,低语:“今儿大阿哥这举止……”   见她摇了摇头,魏芷卉问道:“按理来说,大阿哥养在太妃膝下该是颇为安静本分的,况且又时常听说大阿哥身为长子,虽不算受宠,但从前在上书房那也是阿哥们的表率极为勤勉善思的,怎么会?”   舒嫔四下望了望,没人了才开口:“同为富察氏,虽不同族,可一个是皇后,一个虽为皇贵妃,却只是个名号,别的尊荣一点没有,又不受宠,虽是长子又如何?孝贤皇后崩逝,皇上膝下无嫡子,倒是有个长子,只怕是大阿哥也生了些争权夺位的想法,一时错了念头。”   魏芷卉叹了口气:“那姐姐看三阿哥……”   舒嫔摇了摇头,不置一词,虽也是想不通的样子,却仍旧说道:“皇上不会放过的。”   ———   魏芷卉带着满腔的疑惑回了永寿宫,整个人疲乏得很,含翠在一旁替她捏着腿,揉搓着跪得有些红肿的膝盖。   初菱端了碗桃花酥酪放在小几上:“这几日外头阴雨绵绵的,风大,娘娘来碗酥酪暖暖吧。”   魏芷卉瞥了一眼那碗酥酪,是她早上走之前准备了一半放在那儿的,竟被含云这几个懂事的做完了,她端了碗尝了尝,桃花的芳香与牛乳的醇厚还有米酒的香甜混在一起,暖暖的,比长春宫的那种惊心动魄要温暖许多。   才吃了半碗,小高子走了进来:“娘娘,皇上责罚了三阿哥,和大阿哥一样……”   魏芷卉手里的动作一顿,还是来了,她早就料到了的:“皇上说再也不见三阿哥了?”   “这倒没有,皇上罚了三阿哥的师傅们半年的俸禄,至于三阿哥皇上禁足了一个月,另外……说是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魏芷卉叹了口气,还好,还愿意见,也许这里,也是看在了纯贵妃潜邸多年的情分和四公主的面子吧。   她看着手里的酥酪,问了初菱:“小厨房里,还有多的吗?”   初菱摇了摇头:“娘娘还要吗?奴婢派人去做。”   魏芷卉起了身:“不用,本宫自己去吧。”   她走进小厨房,取了两碗牛乳煮开,撇去表面的奶皮放凉后,再倒入滤好的米酒搅拌均匀,加了些糖,放入锅中蒸了一刻钟左右,待其凝结成冻,又撒上了些干桃花做点缀,周围还撒了少许的蜂蜜。   两只高足海水纹碗里,放着两碗桃花酥酪,魏芷卉看了眼初菱:“一碗叫含云送去景仁宫给纯贵妃,再派个太医去,免得有什么事情本宫说不清,还有一碗随我去养心殿。”   初菱点了头吩咐了下去,便随了魏芷卉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外,德忠见了她迎上来,魏芷卉问道:“皇上还在气头上?”   德忠点了点头,小声地说着:“可不是,赶走了三阿哥,纯贵妃进去求情,皇上又把人赶了出来,这会儿还在里头发火呢,师父正打算叫奴才去请娘娘呢。”   魏芷卉点了点头,踏进了殿内,才一进殿,还没来得及请安,一个杯盏便摔到了自己脚边,应声而碎,里头的茶水更是溅在了裙摆上。她脚步一顿,俯身捡了碎片,才捡了一半,面前一阵阴影,乾隆俯身把人扶起来:“让下人处理吧。”   乾隆亲自检查了她的手没有被划破,才牵着她坐在了榻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臣妾想着皇上心内郁结着,便亲自做了碗热热的桃花酥酪,皇上尝尝?”魏芷卉边说,便从初菱手里接过了碗,放在小几上,又亲自递了勺子。   有些话,不急着这会儿说,直等他吃完了,魏芷卉开口:“皇上纵然生气,可也该注意身体,听李公公说,皇上都没好好用膳。”   听到三阿哥,乾隆又有些恼:“若不是念着纯贵妃从前潜邸的情谊,又念着四公主和永瑢年幼,朕是断不肯轻纵了的!”   魏芷卉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在他身边坐下,半倚着他,抬手替他抚平了眉心:“罚也罚了,皇上也该消消气,注意身子,何至于伤了自己呢?”   乾隆看了眼坐得虚浮的人,轻轻挪了挪,把人搂得稳当些,言语间又是微怒:“朕问他为什么不见一丝哀容,竟只是做做样子,你可知他和朕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最近好凉   哭了…… 第38章第38章   魏芷卉不解地看着乾隆,却听他轻嗤了一声,倒有几分气笑了的样子。   “朕竟不知素日里都是何人教导的他,竟要管起朕后宫的事来了!”   他说话间的恼怒惹得胸腔震颤,魏芷卉背靠着他的胸膛,倒是感受强烈,一时间,也有几分惊讶。   “他问朕,是不是从未有过立纯贵妃为继后的意思。”   魏芷卉不由得一惊:“继后之事……臣妾可听得?”   乾隆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妨,你且听着便是。永璋才十三四岁,竟要过问朕后宫的事来了?朕立谁为继后是朕的事,他倒好,朕若无心立纯贵妃,他便要对孝贤皇后不敬么?”   他沉吟了一会儿,继而说道:“依朕看,他是想着纯贵妃当了皇后,他便成了嫡子,也可争一争太子之位了?但这般不守孝道,嫡母葬礼未见哀容不说,反而打起瞌睡的皇子,如何能登大任?”   听他越发得恼了,又提起瞌睡一事,魏芷卉轻轻转过了身,替他顺着气,将小几上的茶递给他:“皇上喝口茶润润嗓子。”   过了会儿,魏芷卉才开口:“臣妾听闻昨夜是永璜和永璋守灵,虽说一夜未睡难免劳累,可这守灵期间,也是可以轮着歇息那么一两个时辰的,更何况也会送一些醒神的汤给大家,怎么会还这么困顿?皇上可曾想过?”   听她一说,乾隆才有所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什么,他正要叫李进去查,魏芷卉却起了身。   “请皇上恕罪,臣妾来之前派人查过,昨夜送给守灵各人的醒神汤里,唯有三阿哥的那一碗里,被人加了一味安神助眠的药,因此今日三阿哥才会……”魏芷卉蹲在那解释着,但却也不敢抬头看他。   “这几日的长春宫人多手杂,再加上这药药效又慢,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臣妾派人去寻昨儿负责汤药的人时,发现最后经手的小太监已经自尽了……”人多手杂想要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太难,想要帮纯贵妃至此便也差不多了,再往下,便容易得罪人了。   乾隆垂眸看着抿紧了唇的魏芷卉,叹了口气,把人扶起来:“你便这么帮着纯贵妃?”   魏芷卉看着两人仍旧交握着的手,在心里慨叹,不愧是帝王,她看似是在帮三阿哥,可事实上,她想帮的还是纯贵妃。   “当日臣妾初为贵人时,宫中人人都以臣妾出身低微而轻视臣妾,唯有纯贵妃愿与臣妾有所往来,时至今日,宫中因三阿哥一事,众人纷纷落井下石,臣妾……”   她没说完,仰头看着乾隆,想来他也能懂的。他捏了捏她的指尖:“朕不会迁怒纯贵妃,至于永璋,朕问他听何人说的继后流言,他竟告诉朕,是在长春宫听两个宫女窃窃私语听来的!朕无意考究其理由是真是假,若是真,他读了多年书,如此听信一面之词,也足以令朕失望。”   乾隆虽不信,但魏芷卉却知道,这两件事情里只怕都有怡嫔的手笔,只可惜,事涉太后的想法,乾隆恪尽孝道,她倒不敢提。   若说起来,三阿哥太实诚,两个没看到脸的宫女窃窃私语他都能信了,也确实难当大任,算不得委屈了他。   只是这场继后之争,终究还是娴贵妃胜了,但若是她能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可能是一个谜团的话,可能也不乐意当这继后吧。   ———   纯贵妃自孝贤皇后丧礼过后便称病在景仁宫养着,自此,后宫琐事皆由娴贵妃打理,娴贵妃将为继后的消息,只差了一道圣旨。   丧仪过后,乾隆有一阵子没往后宫来,偶尔来过一次还是去的永寿宫,侍寝次日,派了德忠来传话,说是郑岁已经被赶出宫,从前的药也不必再吃。   德忠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魏芷卉,丧礼虽忙,却也不能忘了正事儿,她和乾隆之间,还有一些帐没算清呢。   她想起那日乾隆在永寿宫,提起继后一事,说自己属意于她。魏芷卉以自己资历尚浅又出身不高婉拒了。   一代帝王于她,有没有真心呢?她想起孝贤皇后说的一些话来,也许是有的,她从不是一个只以自己为中心的人,平素的相处间,她自然能觉察到乾隆待自己和待旁人的不一样。可既是有一分真心在的,那为何就是没有信任呢?   思来想去竟有几分恼了,恰逢前朝因大小金川一战已是波涛汹涌,乾隆许久不曾前往后宫,魏芷卉倒也乐得如此,起初还每日一道菜或者点心的送过去,或是牛舌饼,或是芸豆卷,或是牡丹鱼片,或是茶叶熏鸡。   后来时间久了,杜茂一来请平安脉,她便想起那药的事,只怕再不来,都要忘了这茬了吧。于是她干脆称了病,说自己近日身体不适,翊坤宫那儿的请安她也不去,养心殿那儿的膳食她也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送着。   而这一时期的养心殿内,乾隆日日夜夜都在忙着金川的战役,后宫之事,他压根无暇过问。   “皇上!张广泗进剿屡屡失利,还请皇上早下决断!”讷亲手持奏折,在一旁说着。   乾隆一心看着地图,沉吟不语。   “派岳钟琪去前线,你们看如何啊?”乾隆抬了头,看着傅恒和讷亲。   讷亲看了眼傅恒,欲言又止,倒是傅恒开了口:“依臣之见,岳钟琪大人与张广泗大人素日不合,若是如此恐难定军心。”   乾隆摆了手:“朕知道,朕打算让岳钟琪以提督之衔前往前线效力,再下一道旨意,让班第驻守军中辅佐张广泗。” 第39章第39章   舒嫔看着碗里的东西,听她问,才缓缓地抬头回过了神:“这东西,你从哪儿学来的?”   魏芷卉闻言,也愣了,她转过了头,搅了搅手里的帕子,这西瓜冰哪学来的,这哪是能说的?   总不能告诉她这是我从21世纪带来的吧,她迟疑了会儿,抬了头:“这不过是妹妹闲来无事自己做了吃的罢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闲着便喜欢研究些吃的。”   可舒嫔却仿佛并不吃这一套,她看了眼伺候的宫女,道:“你们都下去,本宫和令嫔有话要说。”   待人都走了,舒嫔才看向魏芷卉:“妹妹这脆啵啵做得以假乱真,倒是不错。”   魏芷卉倏然一滞,前些日子和舒嫔相处时的片段,那些令自己疑惑的地方,在此刻一一浮现。   她为何会对乌拉那拉氏登临后位一事如此得肯定,又为何会在大礼那日,自己关注永璜永璋的时候问自己“留心他们二人做什么”,那些曾经的种种疑惑,在“脆啵啵”这三个字出现在她嘴里的那一刻,瞬间豁然。   她抬头看着舒嫔,一脸的惊异,还未等她开口,舒嫔先松了口气:“我猜对了?”   魏芷卉勾了勾唇,竟是有了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那姐姐三番五次地帮我,是真心要与我交好,还是因为早知胜负已定?”   舒嫔倒也诚实:“起初以为自己有个女主命,可以改变些什么,也存了争一争的想法,后来也明白自己没那个命,便想着,抱个大腿也不是不行,日渐相处下来,倒是越发得明白皇上喜欢你是有道理的,现如今倒是真心更多了些。”   魏芷卉笑着点了点头:“不是女主,却也不错的。”   舒嫔不置可否地笑笑,她来的时候,“云舒”还小,这十几年来,她早已融入了这儿的一切,自当年一心想有个女主命,也妄图过改变历史,自流产以后便也明白了这历史压根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了。   直到见到了此刻,她恍然明白,真正的女主从来都不会改变。   有的东西,有的人,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后人都说,乾隆十三年孝贤皇后崩逝,此后,乾隆皇帝如变了个人一般,杀伐决断也是自此风流。”舒嫔说到这儿,看着魏芷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我的阅历不用说了,所谓当局者迷,但依我看,皇上要变,也只是变了前面的而已,后面那两个字,没变。”   舒嫔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我虽不知你与他之间究竟有何事,但你近日避宠,众人皆有猜测,去岁选秀的秀女们秋天便要入宫了。很多事,我必会帮你。”   她声音不大,说到最后的时候,颇郑重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先回去了。”   魏芷卉站在殿门口,看着舒嫔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秀女入宫的事她早有耳闻,只是并不记得这一波里都有些谁罢了。   至于乾隆……信任危机还未解除,她还不乐意见他。   ————   养心殿内,乾隆看着前线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满脸怒色:“朕派讷亲为经略赶赴金川,是为了让他在前线指挥战事!可张广泗倒好,讷亲刚抵达美诺军营第二天他就走了?竟未与讷亲商讨破敌之策就擅自前往卡撒!依朕看,张广泗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皇上息怒!张广泗大人之举虽说不妥,但所幸讷亲大人当机立断,已于昨日奔赴卡撒,与张大人共商军事。”傅恒在一侧宽慰道。   乾隆叹了口气:“依朕看,这张广泗是越发不中用了!”   才说完,李进从外头进来,有几分犹豫又带了几分欣喜。   “怎么了?”乾隆蹙眉看着这扭扭捏捏的人,问道。   李进看了眼傅恒,傅恒倒也识趣,福身:“臣先告退了。”   看着傅恒离开,乾隆斜了一眼李进问道:“怎么了?”   “永寿宫那边,令嫔娘娘方才出去了。”   “去哪了?”听闻令嫔出门,乾隆喝水的动作都慢了几分,自察觉到令嫔有意躲着自己,他便派了人暗中观察着这人什么时候出了门,去了哪里,又有谁去了永寿宫。可偏偏这人沉得住气,日日只与舒嫔往来,他倒是有心偶遇见见她,却也不好跑那儿去。   乾隆放了手里的茶盏:“去多久了?”   “回皇上,一刻钟了。”   乾隆啧了一声,斥道:“糊涂东西,也不早点来告诉朕,还不快备轿!”   李进摸了摸鼻尖,轻声笑了,这皇上这几日颇有些像孩子。   御花园里,魏芷卉难得出了门,毕竟再待下去,她早就要待疯了,虽说有舒嫔常来陪着她,两人总是避着宫女聊天,这时间倒也过得快,可日日只在那榻上坐着,虽有美食相伴,也憋得慌。   御花园里的栀子花此刻开得正好,绿叶紧簇间,白色的花朵被映衬得更为纯白,花香吸引了不少的蝴蝶,于此翩翩起舞。   魏芷卉一身浅翠蓝的旗装于花丛中倒是明艳得很,衬得脸色也比最初病着的那几日要好得多。   “令嫔不好好养病,怎么跑御花园来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看也知是嘉妃,魏芷卉笑盈盈地转了身,行了个扶鬓礼:“嘉妃娘娘安。” 第40章第40章   饶是起了钓鱼的心思,魏芷卉这顿饭这顿酒,也没刻意。   她是真的挺想喝酒的,来这儿以后唯有宫宴可以喝酒,可偏偏乾隆记挂她酒量不好,每回都给她换成了假酒,于是她只有闲暇的时候可以独自在永寿宫喝一小杯自己酿的酒,一喝多便会被初菱拦着。   她尝了口手撕鸡,里头还加了点花生米,还真是个不错的下酒菜。   她晃了晃杯中的酒,这酒在冰里放过,此刻下肚,凉凉的,好久没这么吃过冰了,还真挺爽。   御花园的那些场景又一点点地浮现在脑海之中,脸上都已经不疼了,她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好像,看到他没有站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的。   思及此,她不禁又仰头喝了杯酒,前几日她和舒嫔提起喝酒一事,舒嫔还笑话她说,她有如此宠爱,何至于借酒消愁。   可是外人又怎懂,她虽竭力融入这时代,也知身为嫔妃之本分,从未奢望能有十全十的真心,可她不喜欢被隐瞒却是一如既往。   酒壶里的酒不多了,可外头还是没有动静,魏芷卉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了,要不怎么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呢。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好像是初菱的声音,魏芷卉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明黄,她晃了晃脑袋,想看仔细些,可那抹明黄却又不见了,面前的人又变成了初菱。   只一会儿,她觉得世界都天旋地转了,好像还会移动,整个人好像在飘一样。   过了一会儿,世界又静止了。   “去给你们主子准备点醒酒汤来。”   一个好像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好像是乾隆的声音,好像有点凶,哦对,刚才初菱好像说皇上来了,她嘿嘿地笑了笑,过了会儿又摇了摇头,轻声嘟囔着:“皇上才不会来呢。”   乾隆看着被自己一路抱到床上神志模糊的人,紧锁着眉,一肚子对永寿宫下人的火压着还未来得及舒散,就听人呓语。他听了几遍才听清,问道:“为什么不会?”   “谁要他来了!之前不来,现在也不用来了!狗皇帝!”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倒是激起了魏芷卉心头那些自由因子,此刻说的话,干的事,都越发得放肆起来。   她两只手胡乱地挥舞着,两只脚也在床上乱动着,阻止着给她脱鞋的宫女,全然没有仪态可言,更像是一个孩子,说起话来也是更加得口无遮拦。   “狗皇帝”三个字出口的时候,不说站在那儿的李进满脸的震惊,站在床边的含云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至于殿门口刚端了醒酒汤进来的初菱,更是险些没拿稳手里的汤药。   “皇上息怒,娘娘不是故意的。”初菱端着食盘就跪在了地上,忙不迭地替醉酒的魏芷卉请罪,但她知道,魏芷卉哪不是故意的,她今儿从御花园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大放厥词”过一回了。   乾隆的脸早就黑了,这永寿宫多日不来还真是让他惊喜了。   虽说今儿过来,本就存了想和她说清楚的心思,可谁知这一来就见了个酒鬼,这还怎么说?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初菱,正了色:“先起来,扶着你们娘娘。”   初菱会意,扶起了醉得瘫软的魏芷卉,正欲让含云帮忙喂药,乾隆拿过了碗:“朕来。”   一代君王倒是难得伺候一个醉鬼,莫说初菱含云不曾想过,便是李进自幼在乾隆身边伺候,也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对待一个嫔妃。   他吹了吹汤药,舀了一小勺,放到迷迷糊糊的魏芷卉唇边,刚才还黑着脸的人,此时一脸的柔和:“先把药喝了。”   也许是刚才闹腾过了,喝完了药她倒是安静了不少,初菱和含云替魏芷卉摘了发饰,又换了衣服。含秀也端了盆水进来,递了块毛巾:“皇上洗洗手吧。”   乾隆垂眸看了眼沾了药的手,回头看了眼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叹了口气,喝个药也不老实,险些把药给打翻。   他洗净了手往外间榻上走去,面色又恢复了最初的严肃:“李进,待里头好了,叫几个宫女出来。”   乾隆坐在外间的榻上,看着一旁的圆桌,圆桌上原先的晚膳都已经撤下了,他摁了摁眉心,想起里头那人喝醉的样子,一时头疼,她好像,和这宫里头的人都不太一样。   内殿伺候的三个宫女一出来,就跟着在外头伺候乾隆的人一起跪下了,掌事宫女初菱先开了口:“皇上恕罪,奴婢们未能伺候好娘娘,还请皇上责罚。”   乾隆饮了口方才含翠倒的茶,这茶倒是他喜欢的,他开口:“令嫔先前因为贪凉病了几日,今儿这酒又是从冰里拿出来的,为何不拦着些?”想起刚才他摸了摸那酒壶,外头的水珠都尚未散去,可知是在冰里放了多久了。   初菱抿着唇:“娘娘执意要喝……还把奴婢们都赶了出去不让在近身伺候,奴婢们根本拗不过娘娘……”   乾隆摁着眉心听完了初菱的话,也是,里头那位的性子轻易不显露出来,一旦显露,那股子倔劲不软言软语哄好了,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令嫔这些日子经常这么喝吗?”   “回皇上……娘娘虽也有嘴馋的时候,但平日里奴婢等皆能拦住,只给娘娘尝那么一点儿……可今儿确实是拦不住。”初菱说到最后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乾隆闻言,叹了口气,想来这人今儿还是在御花园看到自己了,他看了眼李进,起了身:“带他们几个下去,未能及时规劝主子,各人掌嘴十下,再罚俸两个月。”他顿了顿,看了眼外面已经黑了的天色,继而说道,“今儿朕留在永寿宫。”   说完,他便一个人踏进了寝殿,桃花酿淡淡的香气还萦绕在殿内,未曾散去,他垂眸看着床上安静入睡的女子,脸上的红晕有些淡了。   乾隆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不禁轻笑,她是在怨自己没替她出头么?   他叹了口气,嘉妃的那一巴掌,打得她的脸上还有些印迹,方才脸上有酒后的红晕看不清楚,如今红晕退去倒是清楚了不少,也不知她疼不疼。   嘉妃那一巴掌下去的时候他刚到御花园,才要出面,就听她自己驳了回去,又立马回了永寿宫,他倒不好再探出身来了。   沐浴更衣完,乾隆躺在了魏芷卉身侧,安安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安静地看着她了。他就这么望着她静谧的睡颜缓缓睡去,其他的事,过了今夜再说吧。   魏芷卉醒来的时候,许是有醒酒药的缘故,头脑也不算昏沉,只是对于昨夜的记忆却是稀稀拉拉。   昨晚好像被人抱去了床上,再后来有人喂了自己醒酒汤,然后自己就睡着了,别的……她都记不太清了。   魏芷卉抬手揉了揉眼睛,唤了声初菱,帐子被人拉开,初菱脸上的红肿让她皱了眉:“脸是怎么了?”   初菱抿了唇,答道:“昨儿娘娘喝多了,皇上来了怪罪奴婢们未能规劝娘娘,罚了掌嘴……”   “皇上昨夜什么时候走的?”魏芷卉一脸懵,她知道他来过,却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娘娘不知道么?皇上昨夜留宿了永寿宫,早上上朝的时候才走,说是下了朝还要来和娘娘用早膳的。”   他来过么?所以说,昨儿睡梦中有人摸了自己的脸,有人抱着自己这些都是真的,不是自己喝多了做的梦?   魏芷卉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她抬手用手背给脸降了降温,又看到初菱的脸问道:“罚了几下?”   “十下……李进公公知道娘娘怜惜下人,让奴婢们自己动的手,奴婢……自请多罚了十下。”初菱越说声音越小,她想到昨儿那句狗皇帝,就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魏芷卉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实诚呢你!”   初菱伺候梳妆洗漱的时间,也没忘记告诉她昨儿嘉妃的事:“昨儿娘娘一离开御花园,皇上便斥责了嘉妃娘娘,说他不好好养胎,言语不当,又善妒,罚了三个月月俸,还让娘娘在启祥宫待到坐完月子,不准出门。”   魏芷卉点了点头,若是乾隆不罚她,想来也不敢踏足永寿宫,想着想着,她轻声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初菱替她簪了簪子,轻声说道:“奴婢知道娘娘计较,特地问了李公公的。”   “哟,你倒是明白。”魏芷卉揶揄她。   “娘娘别打趣奴婢,奴婢自然也不会就这么问皇上有无惩罚嘉妃娘娘。”   初菱才说完,含云便进来了:“娘娘,皇上已经下朝了,正往这儿来呢。”   魏芷卉点了点头去了外间,圆桌上摆着今儿备下的早膳:一品雪花金丝煎饺,一品红豆糯米丸汤,一笼核桃包和一笼小笼包,还有一盘黄瓜火腿炒蛋,一旁还放了些时令水果。   圣驾已至,魏芷卉起身迎接:“臣妾给皇上请安。”   乾隆一身朝服,俯身把人拉了起来,打量了下她的脸问道:“头可还晕?”   “臣妾没事了,昨夜是臣妾失仪了。”   极尽礼数的样子,仿佛昨夜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一样,乾隆不由得微眯了眼,压了嘴角的笑意:“先用膳,一会儿再说。”   果然,真的是一会儿再说。吃饱喝足过后,看着初菱收拾完了碗筷,乾隆坐在榻上,招了魏芷卉过来,先细细地看了眼昨儿被嘉妃打了的地方,还好,已经消了下去,若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正当魏芷卉一脸疑惑,打算开口问他要说什么时,乾隆握住了她的手,一脸笑意地问道:“子衿,谁是狗皇帝啊?”   作者有话说:   龙:老婆骂我狗皇帝怎么办嘤嘤   蓝蓝:骂得好(不是)   智慧宝:大口喝酒!   未成年人不可以喝酒啵啵!感谢在2022-05-1309:05:00~2022-05-1323:1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第41章   什么狗皇帝?   魏芷卉听得一愣,想起自己昨日从御花园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说漏了嘴,难道是被他知道了?可不该啊那会儿他应该在处置嘉妃,也不会是初菱说的,这丫头嘴严实得很。   头脑飞速地运转着,她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让她提了狗皇帝三个字,于是她决定浅浅装个傻:“皇上说什么?”   乾隆不知她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问道:“朕记得,昨夜有人说,让朕以后也不用来了,还说朕是狗皇帝。”   他松了魏芷卉的手,语气平缓地替她回忆着昨夜的情形,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说罢,他还指了指寝殿内床榻的方向:“喏,就是在那儿。”   魏芷卉此刻早已呆了,喝多不可怕,怕只怕有人替你回忆啊!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胡言乱语会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啊。   见她呆在那儿,一脸震惊地看了眼自己指的方向,乾隆起了玩心,故作生气:“令嫔!你好大的胆子啊!”   魏芷卉闻言,忙跪了下来:“皇上息怒,臣妾……臣妾知错了。”   她抿紧了唇,一言不发,早已无力替自己辩解,这样的说辞,已是大不敬,她怎敢再说。   乾隆看着脸色有些白了的人,见她似是被吓到了,叹了口气,忙把人扶了起来:“朕不过是吓你一吓,怎就吓得脸都白了。”   见她只是低着头抿唇不言,乾隆心里颤了一颤,上前抱住了她,抬手抚着她的背,轻声地安抚着:“朕没要怪你。”   魏芷卉这会儿才缓了缓,天知道她有多怕因为自己一时失言就成了那种在宫斗剧里活不过五集的炮灰。   她靠在乾隆的肩头,低声道:“臣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乾隆没应声,倒是想起了今日自己下了朝特地赶来的缘由,缓缓地松开了她,抬手摸了摸昨儿被嘉妃打过的左侧脸颊,经了一夜已不见红印,他轻轻地触着那光滑的肌肤,问道:“还疼吗?”   魏芷卉仰头对上他的眼睛,但很快又低下了头,言语间带了几分没由来的酸涩又带了几分赌气:“疼。”   乾隆的心颤了颤,他叹了口气,低头在她额前蜻蜓点水般地印了个吻,又把人揽进怀里:“朕昨日去御花园,本就是起着偷偷看你的心思,刚到那儿就正巧见到她打你,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你自己驳回去,还转身就走了……”他顿了顿,“朕已经罚过她了。”   “臣妾知道了。”魏芷卉想起那句偷偷看她,又问道:“皇上是天子想看谁还不是光明正大地看,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听她略带抢白的语气,乾隆竟有几分放心,至少不再似方才那般一言不发了,他嘴角扬了扬,说道:“那也得看有的人愿不愿意见朕。”   他离魏芷卉极近,他口中溢出的那几声短促的轻笑传进她耳里,惹得她一阵轻颤,不由得抬手攥紧了他的衣服:“皇上真龙天子,谁不愿见您?”   乾隆没松开她,却也是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和她对视一眼笑了笑,又把人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肩头:“那你躲着朕做什么?”   被人说中了心思的魏芷卉从他怀里抽出了身:“臣妾才没有。”   乾隆看着恼羞成怒坐回榻上的人,摇了摇头,真是这宫里难得的敢在他坐下之前坐下的人。也罢,横竖也没打算怎么纠正她身上那些不大合规矩的作法,他回身看着低头搅着手帕也不敢抬头的人,不禁好笑。   “不是等着朕来和你解释郑岁的事?若是不听,朕可走了。”说完便作势要走。   魏芷卉闻言,猛地抬头站起了身,情急之下又是口不择言:“皇上若走了!以后便都别来永寿宫了!”   说完猛然间想起自己刚说下的话,又匆匆地跪了下来,软了声:“臣妾知错了……”   乾隆叹了口气,又把人扶起来:“朕又没真走。”他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别在朕这儿动不动就跪,累得慌。”   难得在这宫里有个轻松的地儿,他可不想还要有规矩束缚着。   两人总算回到榻上坐下,乾隆轻咳了声,垂了眸:“朕让郑岁给你的药里被人动了手脚,郑岁身为太医不仅不能守口如瓶还对此事毫无察觉,属实不宜再留在宫中侍奉,朕便连夜让人回乡了。”   那日的乾隆御船上,他命人去偷偷取了魏芷卉的丸药来,郑岁看后一脸的震惊,对此事全然不知的样子早已触怒了乾隆,再问下去,才知道早在永琮薨逝以后,郑岁便伺候过一段时间长春宫的病症,郑岁每日在长春宫请脉后,再去永寿宫诊脉,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常带着永寿宫要用的药材,在后院煎药的时候多数时候是富察夫人看着宫女,有那么一两次问起过给永寿宫的药来,兴许,便是那时候被人动的手脚。   乾隆说完,回头看着她,他说得含蓄,他知道很多事她应该已是从杜茂那儿探得的了。   魏芷卉一言不发,又是富察夫人下手皇后避而不谈,她虽心里一直有个影儿,但也是直到今日才清晰了。   殿内一时寂静,直到魏芷卉轻声问了句:“皇上为什么今日才来告诉臣妾?”   说完,她侧头看着乾隆,她知道他是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所以这一转头,两人的视线倏然交汇。   乾隆起身站在她身前,一坐一站,他搂着她,她眼眶里带着些水汽,他总是不忍心看的。   “朕不敢告诉你,那药是朕想的法子,朕没想到郑岁这般……”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她头上的簪子,是一个很熟悉的荷花簪子,还是那年元宵节在同乐园买的,她一直带着。   “朕怕你会怪朕,所以朕不敢来,后来你总躲着,朕便愈发不知道该如何了。”他低低地说着。   魏芷卉听着一代帝王,低沉着声音给自己解释,一时间出了神,他没必要给一个小小嫔位解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子衿……别怪朕。”他声音极低。魏芷卉好像还未曾见过他这般低声下气。   她轻轻地抬手搂住他的腰,低声地问道:“若臣妾真的从此不能……”   她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不会,朕会叫杜茂好好打理你的身子。”旋即,他又颇为郑重地说道,“你始终有朕。”   这宫里不缺的便是孩子,乾隆想办成的一些事,自有法子,今时不能给她的东西,日后他有的是法子给她。   魏芷卉没再出声,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只希望如今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去解释孝仪纯皇后入宫十年未有身孕,而不会影响之后二十年的进程,不然……她会很被动。   两人静静地相拥,直到殿门被人轻轻地打开,魏芷卉才做贼心虚般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乾隆看着她微红的脸不禁好笑。   李进侍立在侧,不敢抬头,只说道:“皇上,您召了几位大人议政,此刻人已在养心殿。”   乾隆看了眼魏芷卉,说道:“昨夜醉酒,让杜茂来给你请个平安脉吧。”   魏芷卉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皇上快去吧。”   ———   金川的战事谈不上顺利,讷亲赶赴卡撒以后,可算是与张广泗对战事有了进一步的交流,二人决定集中兵力,最终打下了大金川的老巢刮耳崖。   然而不过数日,一场昔岭之战,讷亲手下几位良将,阵亡的阵亡,重伤的重伤。一时间,讷亲早已没了往日的骄气,昔日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军机大臣,此刻如缩头乌龟一般避于帐围之后,军中一应事宜,皆听张广泗下令,讷亲昔日的军威,不出几日便大大折损。   事情传至京城,乾隆大发雷霆,对讷亲更是失望。   而同为钮钴禄氏的太后,更是在寿康宫里暗暗生气,并且暗中筹划着钮钴禄氏的后路。   七月以至,金川一战并不明朗,乾隆日日忧心,养心殿只有娴贵妃这个众所周知的未来继后人选,和魏芷卉这位入宫三年盛宠不衰的人能见上几面了。   魏芷卉站在养心殿外,初菱手里还拎着一碗冰镇杨梅荔枝饮。   得了允准,魏芷卉才款款地走了进去,乾隆并不在批奏折。   她从初菱手里接过了碗放在桌上,红色的果汁里夹杂着白得透亮的荔枝,还有几小片薄薄的柠檬,冰镇过后,三者的酸甜融合起来,更好地刺激着人的味蕾:“臣妾听闻皇上因着战事操劳,给皇上做了个杨梅荔枝饮,既解暑又开胃,皇上可要尝尝?”   乾隆原先就倚在椅子上看着她,闻言便接过了勺子尝了一口,被杨梅汁浸泡过的荔枝带了些杨梅的味道,甜腻中带了几分酸的爽口,倒是确实解暑。   “既是开胃,你可有吃的给朕?”乾隆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揶揄着。   “皇上要吃的,永寿宫的小厨房里,随时给皇上备着呢,只愁皇上不去呢。”魏芷卉朱唇轻启。   乾隆笑了一声开口:“这是怪朕这些日子没去看你?”   一旁的李进看着乾隆脸上难得的笑意,暗暗舒了口气。   “皇上忙于军务,臣妾岂是这般不讲理的人?臣妾知道皇上今儿的朝政处理完了才来的,永寿宫备好了皇上爱吃的菜,皇上不动身么?”   乾隆拾了一旁的笔,未曾起身,想起自己方才拟好的圣旨,又放下了笔,但心里却是做了个决定。   作者有话说:   龙:老婆不经吓,错了错了再也不吓了   (封校人码字好饿SOS)感谢在2022-05-1409:05:00~2022-05-1500:0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haha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ah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第42章   永寿宫里,魏芷卉确实是让小厨房备好了乾隆爱吃的东西,一盅萝卜老鸭汤,乳白色的汤汁,鸭肉的鲜美配上萝卜,下火又滋补;一品香焖豆腐,切成小三角块的豆腐被炸至金黄,淋上酱汁焖煮过后,外酥里嫩;还有一碟子辣白菜猪肉生菜卷,清爽又足够让人回味;一品白灼蔬菜双拼,金黄色的娃娃菜与碧绿色的茼蒿配上几个红辣椒丝,色香味俱佳;一品糖醋排骨,色泽鲜亮诱人又酸甜可口。   乾隆看着桌子上的菜,还好,也算是哄好了人。   “朕昨儿去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提起继后一事。”乾隆漱完口,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魏芷卉听得继后二字,漱口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听他继续说着。   “朕想着,继后的事情不急,只是宫中如今两位贵妃,虽说娴贵妃料理着六宫的事,但怎么说也是和纯贵妃平起平坐。朕已经拟好了旨意,晋娴贵妃为皇贵妃,摄六宫事。”   提起娴贵妃,乾隆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好似只是给这偌大的后宫找了一个管家的人。   “娴贵妃出身昔日孝敬宪皇后同族,素日娴静端庄,但于后宫之事又料理得井井有条,又是太后与皇上看重的人,臣妾想定是个不错的人选。”魏芷卉唇角微扬,始终保持着一丝礼貌的笑意,说着这些恭维的话来,也早已不似初时那般僵硬。   乾隆侧头看了眼故作镇定的人,她每每说起这些话来都是这样的姿态,总怕自己说错了话。他轻笑了声:“秋天选秀的秀女们因着孝贤皇后和永琮的事推迟了入宫的时间,如今不日便要入宫,朕想着也顺势给各宫的人晋个位分。”   魏芷卉没出声,便听他继而道:“朕想问问你。”   “臣妾不过嫔位,这些后宫之事又岂是臣妾可以过问的?”魏芷卉看向他。   “嫔位上待了也有三年了,妃位,你当得。”乾隆一时没开口,只等吃了一口初菱端上来的绿豆冰糕,才施施然地说道。   魏芷卉将一旁的杯盏挪了过去,低声道:“臣妾一来无子嗣二来资历尚浅,如今妃位的愉妃娘娘不仅是潜邸旧人又诞育皇子,如此相比,臣妾如何当得?”   乾隆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起了身,没给人拒绝的机会,开口道:“有朕的宠爱,如何当不得?朕说你配你便配得上这妃位。”   他拉了顺势起身的魏芷卉的手,附在她耳边低声地说着,说完又轻笑一声:“金川事忙,过些日子朕再来看你,你且在永寿宫等着圣旨罢!”   说罢,他挥了挥手,没让人送。   ———   大封六宫的旨意在当晚就到了各宫,娴贵妃晋皇贵妃,主六宫事;嘉妃虽受了罚,但终究是两个皇子的生母,乾隆还是晋了她为贵妃,只是协理六宫的这些事,她连一点边都沾不上;令嫔与舒嫔同晋妃位;潜邸的旧人陈贵人晋嫔位,还赐了封号婉。   至于再底下那些贵人常在之流则唯有几个略有家室的往上晋了一级以示体面。   圣旨一下,次日,宫中各人皆往各宫送着贺礼,尤其是翊坤宫,而翊坤宫也未曾闲着,送往各处的贺礼亦是未曾停止。   舒妃嫌在宫里头应酬着各处送来的礼麻烦,干脆拉了魏芷卉一同去了千鲤池喂鱼。   “今儿翊坤宫请安,你也听说了,新人这几日便要入宫了。”舒妃从宫女手里接了鱼食,往湖里撒着。   魏芷卉看着池子里自在的鱼儿,轻笑:“这些人怕是再不入宫都要等急了。”   舒妃用帕子擦了擦手:“可不嘛,从前选秀,秋天选完再迟冬天也要入宫了。可今年为着悼敏皇子和孝贤皇后的事情,多番地推迟着,如今也可算能见到了。”   魏芷卉不了解这些选秀背后的事情,但这几日也有所耳闻,各人的位分皆是近日才定,这半年来宫外那些中选的女子也是各个对着这位分“望眼欲穿”。   这一场选秀,不过就四人,蒙汉三族女子各一,满军旗则是多了一位。   蒙军旗都统纳亲之女巴林氏封了那贵人,满军旗鄂尔泰的侄孙女西林觉罗氏封了鄂贵人,拜唐阿佛音之女林氏封了常在,汉军旗里封了陆士隆之女为陆常在。   酷暑炎热,在外头呆久了自然晒些,舒妃引了人往周围阴凉处去,屏退了了些下人,低声道:“嘉贵妃即将临盆,你我都知道她日后还有一子,如今新人入宫,你虽受宠,却也不得不有所打算。”   魏芷卉叹了口气:“姐姐所言,妹妹自然知晓,只是……我本不欲与人争些什么。”   她尚未说完便被舒妃打断:“你不欲与人争,可别人自会来与你争,这些新人是不是安分还另说呢。”   魏芷卉叹了口气,不置一词,且等人来了再说吧。   ———   转眼已是夏末,新人入宫已经快有一月,只是这一个月来,金川的战事不算顺畅,讷亲与张广泗同在前线,可传至乾隆手里的奏折却几番地意见相左,一时间惹得乾隆百般地不悦,连新人入宫后的侍寝都未曾顾及。   而后嘉贵妃诞下了九阿哥,但九阿哥因着体弱,出生没几日便薨逝了。   也许是战事繁忙,也许是还在对嘉贵妃的情谊不比当年,听闻九阿哥的薨逝,乾隆未曾有过多实际的行动,只是在得知以后派人给启祥宫送了些物什已示安慰,又派人好好地处理了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子的身后事。   傍晚的翊坤宫内,嘉贵妃刚出了月子,又解了禁足,初次来向皇贵妃请安,也更是嘉贵妃这些日子第一次见到这些新进宫的嫔妃。   “如今已快到中秋,皇上和太后的意思是,孝贤皇后新丧,但又是诸位妹妹入宫后的首个中秋,只简单一些,只宴请阖宫便可。”   一群人正说着话,却见养心殿的德忠突然走了进来,皇贵妃不解地问道:“德忠公公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皇贵妃糊涂了,这个时辰皇上刚翻完牌子。”   德忠的话一出,各人皆是神色各异,几个新进宫的嫔妃各个满脸的期待,刚进宫时未能侍寝,如今倒也是渴望着能被翻牌子,而至于怡嫔愉妃等人,倒是面色平静,似是料定了今夜是新人的时间了,只静静地喝茶的喝茶,尝点心的尝点心。   “皇上今儿翻了谁的牌子?”皇贵妃扫一眼底下各揣心思的嫔妃,问道。   德忠余光瞥了一眼魏芷卉的方向,说道:“回娘娘,皇上翻了令妃娘娘的牌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新人尚未侍寝却召了令妃,几个新人资历尚浅,自然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满脸的震惊,那一侧的鄂贵人更是轻声地嘀咕了一句:“公公别是搞错了。”   魏芷卉与鄂贵人相隔不远自然把这话听了进去,她面带笑意地瞥了一眼鄂贵人的方向,直看了她一会儿,直到上首传来皇贵妃的声音:“既如此,令妃,你先去准备着吧。”   “臣妾先行告退了。”她对着鄂贵人的视线缓缓起身,又行了个蹲安礼才转身离去。   翊坤宫内,众人看着令妃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才只有嘉贵妃开了口:“咱们这令妃是真得宠啊。新人入宫,皇上可是看都不看一眼呢。”   “嘉贵妃这话,未免太刻薄了一些,皇上素日宠爱令妃妹妹,久不入后宫自然要去看看的。”舒妃看着嘉贵妃冷笑了一声说道。   “舒妃如今和令妃这般交好,怎么这宠爱倒是没分给你一些呢?”   “嘉贵妃可别忘了自己原先为何被禁足。”舒妃毫不畏惧地打断了嘉贵妃的话。   皇贵妃看了眼吵闹的人和远处几个新入宫的贵人常在,叹了口气,厉声道:“皇上翻谁的牌子是皇上的事情,若是叫本宫知道有人为了这么点事情争风吃醋,就别怪本宫不顾情分。”   另一边,魏芷卉回到永寿宫,敬事房已派了嬷嬷过来。   她已经许久不曾按照这样的规矩侍寝,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思虑了会儿,她看了眼嬷嬷说道:“这些事还是让永寿宫的宫女们来伺候吧,她们如今也已经伺候惯了。”   屏风后头,魏芷卉躺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浇在身上,水面上还飘着些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今儿怎么把敬事房的嬷嬷叫来了?”魏芷卉低声地问着。   “奴婢也不知道,说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魏芷卉皱着眉思索了会儿,这嬷嬷素日里都是给初次侍寝的人教导规矩的,送来这永寿宫做什么,横竖也要送去几个新人住的地方去才是。   热水的暖意让她泡得有些犯困,今儿午后因着研究了会儿桂花酿,便没午睡,这会儿倒有些困了。   她渐渐地合了眸,连身边的人换了一人也未曾知晓。   直到身上又被浇了一瓢热水,她才惊醒,可还未反应过来,双眼就被人遮住,她轻呼了一声,却被一个吻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唇瓣间熟悉的感觉和周身传来的熟悉的龙涎香让她原先的惊恐渐渐被放下。遮住双眼的手也拿了下来。   魏芷卉湿漉漉的手臂虚悬着搭拉在乾隆身上,她闭着双眼,手间的触感告诉她,乾隆已换了寝衣。   直到乾隆松了她的唇,魏芷卉才低低地唤了声:“皇上……”   乾隆垂眸看她,魏芷卉顺着视线往下看去,恍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伸手遮掩着,却听得一旁站着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作者有话说:   打怪升级啦啦   (我今天码了一章存稿,大半夜给孩子饿晕了要)感谢在2022-05-1509:05:00~2022-05-1600: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秋的宝宝30瓶;有狐绥绥10瓶;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第43章   魏芷卉胡乱的动作,使得水面上的花瓣四散开来,原先尚能遮挡一二的东西,此刻在清澈干净的水下展露无遗。   乾隆的低笑提醒着魏芷卉她心虚的遮掩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魏芷卉垂眸看了一眼,慌乱地将两首环绕于胸前,看着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乾隆,再低头看看自己,她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不公平。   她努了努嘴,往水下沉了沉,妄图“欲盖弥彰”:“皇上叫初菱进来。”   乾隆轻笑了声:“朕早就让初菱下去了,此时此刻,除非你叫水,不然她们是断不会打算进来的。”   说完,没给魏芷卉反驳的机会,从水中捞起了一脸惊慌的人,把人一把横抱起来去了寝殿。   随身带起来的水飞溅起来,在浴桶边散开,又顺着两人的离开,在通往寝殿的路上,滴落出一条水迹。   乾隆身上的明黄色寝衣被魏芷卉身上残留的水浸湿,所浸之处颜色深了一些。   魏芷卉盯着那些被水浸湿了的地方,方才因为突然被抱起而惊慌地缠住他脖颈的手,收得紧了些。绕过屏风没几步便可到寝殿,可今时今日,却似乎又慢了不少。   她被人放置在床上,好似躺在云朵之上。带着水珠的身子本就有些凉,又猛地触上缎面的被子,她轻轻一颤,但很快,如太阳般的温暖袭卷而来。   呆在太阳边上的云朵,拼命地汲取着温暖,不断地向着热源靠近。   太阳所过之处,地面上的雨水尽数被晒干,但很快,又是一场太阳雨。   雨水之下,云朵又开始不断地向太阳靠近求索着它所需要的温暖,太阳与云朵渐渐地靠近,逐渐融为一体,原先的太阳雨也变成了倾盆大雨。   大雨,阴天,晴天,太阳雨,如此交错之下,几番轮回,可算云开雨霁。   乾隆半撑着脑袋,看着面色红润的魏芷卉,她的发间有些湿,只是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一开始浴桶里就带出来的水。   他替她捋了捋黏在额头上的碎发,靠得近了些,感觉到对方带了几分抗拒的后退,他不由得笑了出来,他低声道:“跑什么?一会儿就叫水了。”   他似是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今日是你晋位令妃以后第一次侍寝,所以朕叫了嬷嬷来。”   他嘴角一扬,俯身几乎是贴着魏芷卉的耳侧,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依朕之见,嬷嬷教得不错,该赏。”   说完,他似是心情很好地大笑了起来,靠着魏芷卉后背的胸腔随着他的笑而轻轻地震颤着,倒与他的话一起惹得魏芷卉浑身酥麻,脸又霎时红了。   敬事房的嬷嬷是去教导那些未曾侍寝过的嫔妃如何侍寝的,还有……给她们看些令人脸红的图,可这些与她而言,并不需要,侍寝多年再听嬷嬷讲这些岂能不脸红?   更遑论难得地听乾隆在这儿说这些不正经的话,她更是红了脸。   乾隆笑完了,侧头看着脸微微发烫的人,上扬的嘴角依旧未曾低下,他朗声唤了殿外的人进来。   魏芷卉去后头前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床榻一时间又是脸红,天知道她多累。   明明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又是素日养尊处优的皇帝,可难到就因为这是个颇善骑射的皇帝,又是马背上打天下的满人吗?这人浑身上下不仅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便是……也未曾给魏芷卉任何胜算。   她思索着,抬手抚了抚微烫的脸颊,看到含翠从外头端了碗姜汤过来,问道:“怎么突然端了这个过来?”   “皇上说……怕娘娘着了凉,特地叫奴婢弄的。”   旁人不懂,但魏芷卉听完确实懂了,最初身上的那些水,确实让她冷得很。   她接过姜汤,不情不愿地喝了个干净,又忙从含翠手里接过了蜜饯塞进嘴里,整个人才好受了些。   次日的翊坤宫,魏芷卉去得晚了些,等她到时众人皆已等候许久。   昨夜太过疯狂,今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全靠初菱扶着,脸上的红润,也满是奉君恩以后的妩媚。   即使来晚了,魏芷卉也未曾面露急色,依旧是十足十的礼节:“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未曾开口,她自是不敢自己起来,她还没这么狂。   “妹妹可曾听说了,昨儿永寿宫快子时了才叫水吹了灯,皇上可是酉正便去了的。”她虽蹲着但也不至于没带了耳朵来,身侧鄂贵人低声地附在陆常在耳边低语着。   闻言,魏芷卉只是勾了勾唇角,不曾言他。   “令妃如今是等了妃位越发嚣张了,皇贵妃这儿的请安来得可真晚啊,莫非是念着皇贵妃还不曾为后?”嘉贵妃冷哼了一声说道。   “昨夜是你侍寝,今儿来晚些倒也情有可原,本宫不是计较这些的。”皇贵妃坐在上头,三言两语不只饶恕了魏芷卉今日请安迟到之错,又暗暗地点了嘉贵妃斤斤计较。 第44章第44章   八月十五中秋节,阖宫家宴。   魏芷卉瞥了一眼不远处几个刚入宫的新人,位分低些,身上的吉服也只是最普通的颜色,但在旁的上,却是各个卯足了劲儿。   比如此刻,陆常在就在那儿弹着古筝,筝声如叮咚的泉水在偌大的宴厅里传开。   怡嫔坐在令妃身侧,低语:“这陆常在出生江南,长得也确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柔顺,姐姐不担心么?”   魏芷卉一脸笑意地看着上首的乾隆和太后,听着怡嫔的话,答非所问般地回道:“姐姐也是出身江南,自然也是温婉柔顺。”   “这宫里头姐姐妹妹的原不在年龄,你若是坐在那个位置,贵妃都得称您一声姐姐。”怡嫔往皇贵妃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小了一些。   魏芷卉端起酒杯看了一眼乾隆,二人碰巧对上视线,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恰逢陆常在一曲奏完,乾隆夸赞一番,然在座的人却也不难看出,乾隆并没怎么认真听,多数的时候,他还是在看着令妃的方向。   太后拍了拍手着人上了歌舞,众人一边吃着宴席,一边欣赏着歌舞。魏芷卉粗粗地扫了一眼歌舞的人,没有什么嫔妃混进去,还行,不至于像影视剧里那样,还混进去当个c位争宠。   “人啊还得学会满足,怡嫔慎言。”趁着众人吃饭的功夫,魏芷卉低声地说道。   “这在宫里待久了闷得慌,皇帝,哀家有意从世家中接一位女子入宫随侍,你看如何?”歌舞散去,太后开了口。   魏芷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乾隆,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淡淡地问着:“不知皇额娘要接哪家的贵女入宫?”   “哀家看,阿灵阿的曾孙女不错。”   阿灵阿虽是孝恭仁皇后的亲妹夫,世祖康熙爷的宠臣,但却是先帝时期的罪臣,从前的八爷党均是乾隆登基后才逐渐平反。   乾隆端着酒杯思索了片刻,说道:“阿灵阿的后代……”他顿了顿,“既是皇额娘想,儿子自然无有不依的,皇额娘着人安排便是。”   说完,他便看了眼魏芷卉的方向,转了话题:“今日是中秋,朕听说,令妃备了酒?”   魏芷卉偏头看了眼初菱,不一会儿,初菱便端了酒壶上来,魏芷卉起身上前:“金秋时节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臣妾特亲自酿了一壶桂花酿给皇上太后还有皇贵妃尝尝。”   说完,她从初菱手里接过了酒壶,亲自上前替三人斟了。   酒香里氤氲着淡淡的桂花香,便是那酒壶也挑得颇为精致,外绘桂花,典雅大方。   “令妃妹妹也忒小气了,这酒怎么咱们没有?”嘉贵妃在一旁看着还站在那儿的魏芷卉说道。   魏芷卉笑了笑,勾了唇:“本是想给各宫都送去的,但奈何只给一杯未免小气,待明日,妹妹自是让人给各宫都送一壶的。”   乾隆坐在上头,等魏芷卉说完,不着痕迹地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   魏芷卉转身的那一刻,自然没错过了金氏小声的嘀咕:“不过一壶酒罢了,小家子气。”   她背对着嘉贵妃,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是夜,离继后之位只差一步之遥的皇贵妃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初一十五侍寝的人选。   魏芷卉与舒妃一同乘着轿辇,往住处去。   “太后要迎钮钴禄氏的女子入宫,你怎么看?”舒妃轻声问着。   “能怎么看?站在宫里看。”魏芷卉笑着说着段子。   舒妃也笑:“讷亲失势,太后作为钮钴禄氏的人,迫不及待地找人稳固大局了?”   “钮钴禄氏是大族,何愁这些?阿灵阿的曾孙女因着当日阿灵阿的罪过,如今不过是二等侍卫兼佐领的女儿,能有何水花?”她顿了顿,看着正好到了的永寿宫,从轿辇上下来,走到舒妃边上,压低了声音,耳语道:“姐姐难带听说过皇上这后宫里有出名的钮钴禄氏?”   舒妃看着她退了退,说道:“也是。横竖上头有人比咱们操心。”   魏芷卉笑了笑,嘉贵妃是最在意皇帝宠爱的,且让她着急去吧。   “天色不早,妹妹便不留姐姐进永寿宫坐坐了。”说完,她见舒妃点了头,便行了个扶鬓礼转身进了永寿宫。   ———   中秋过后,乾隆可算是召了新人侍寝,却也只是去了中秋家宴露了头的陆常在那儿还有便是他素来重视的蒙军旗的巴林氏那儿。   至于鄂贵人和林常在那儿,乾隆压根没去。   转眼已是九月,皇贵妃坐在翊坤宫内翻看着敬事房的记档:“这一个月来,皇上来了后宫九次,五次在永寿宫,两次在承干宫,剩下的两次都是陆常在和那贵人处。”   翊坤宫的掌事宫女容觅在一旁说道:“除此以外,皇上有两夜召了令妃去养心殿。”   皇贵妃合了册子,手肘搭在小几上:“令妃的圣宠真是从未断过。”   “可令妃受宠多年无子嗣,若是长久地这么得宠下去,皇上的子嗣……”容觅在一旁看着皇贵妃的脸色补充。   皇贵妃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九月十九日便是钮钴禄氏进宫的日子,魏芷卉思量着太后必定会把乾隆叫过去,于是她安排了含云去养心殿走了一遭。   自己则在永寿宫的小厨房里待着。 第45章第45章   魏芷卉原先困顿的神思随着他的这句话变得清醒,她没想到乾隆这么快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时间没敢开口。   “嗯?”   他带着笑意的气声,让魏芷卉轻颤,却还是装着傻:“皇上在说什么?”   乾隆不怒反笑,把人拉着翻了个身,两人对视之下,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今日是太后派人接钮钴禄氏入宫的日子。”   看身下的人抿唇不语,乾隆早知自己已然猜中,按在她身侧的手轻轻地绕着她的乌发:“子衿,你在怕什么?”   “太后……太后叫人入宫不是为了……”魏芷卉躲闪着乾隆的视线,转了头。   乾隆不曾让她转头,他一手捏了她的下巴,一脸坏笑:“子衿,阿灵阿的曾孙女,今年才十二岁。”   魏芷卉闻言,愈发不想对上他的视线,阿灵阿作为八爷党,又早已去世,后宫妇人不可干政,她自是极少了解此人。平反以后,早已没了昔日的势力,一时间也是无人在意。   此次太后接的女子众人虽有关注,却也只觉得此人不成气候,不知是听漏了还是怎的,反正魏芷卉全然没想到对方如今年方几何。   如今被人戳穿,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给自己挖个道下去。   乾隆也不逗她,侧身躺下,将人拉到怀里:“这么不想让朕去?”   “臣妾才没有。”   “嗯,没有。”   魏芷卉抬手轻轻地锤了他的胸口,却不知怎的又逗得人发笑:“子衿,这宫里唯有你敢这样了。”   他顿了顿,继续:“伸手打朕,口无遮拦,敢算计着朕让朕来你这儿,敢骂朕狗皇帝。”   没等他说完,再听到狗皇帝三个字的时候,魏芷卉已经抬手捂了他的嘴:“皇上不许说了,臣妾才没有算计呢,臣妾不过是想着让皇上尝尝人间美味罢了。”   乾隆发笑地嗯一声,见怀里的人转了身,轻声嘟哝着睡觉了,便也没再起逗她的心思,横竖琢磨透了她今夜的举止。   他抬手替人掖了掖被子,揽着人入睡,一夜香甜。   次日给皇后请完安,皇后带着众妃嫔前往寿康宫像太后请安。   魏芷卉累得很却也只能强撑着,去寿康宫的路上,舒妃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昨儿的事我可听说了,一会儿太后跟前你可得仔细着些。”   她顿了顿,四处打量了下才说道:“今日太后特地让咱们先给皇后请安,怕是也叫了皇上下朝以后也去寿康宫呢。”   魏芷卉闻言勾了勾唇,太后可真是用心良苦,只是这钮钴禄氏还年幼,有什么可急的。   寿康宫里,众人已在正殿等候,过了会儿才见太后施施然地从里头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魏芷卉总觉得太后盯着自己看了两眼,但她也不敢心虚,只得对上她的视线,礼貌地一笑。   估摸了下乾隆下朝的时间,果不其然,只一会儿,边听人报说:“皇上驾到——”   魏芷卉转头看向一身朝袍还未来得及褪去的人,嘴角微扬,与众人一起福身请安。   太后坐在那儿闲扯了一会儿琐事,便开始步入正题,她转头看了眼身侧的嬷嬷,说道:“福芳,你去后头,叫芮儿出来。”   此话一出,原先坐在那儿的嫔妃此刻一个个挺直了腰板,神色正经地紧紧地盯着福芳的方向,一个个明明心里紧张得很,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不一会儿,屏风后头走出了一位女子,身着粉色的旗装,上绣芙蓉,发间只简单地簪了一支桂花发钗。简单的装束与甜美的颜色衬得其人愈发单纯优雅,但身量尚小,确是让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至于那张脸,其实不过尔尔,在这宫里,也算是相貌平平。   “臣女钮钴禄氏宜芮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虽说年幼,但她的礼节却是学得极好,一颦一笑间不难看出,出身名门的女子即使家族败落,也难掩那种骨子里的气质。   太后一脸笑意地抬了手,把宜芮招到了跟前,转而看向皇帝:“这宫里头日子太过无趣,昨儿接了芮儿进宫,倒也有趣多了。”   乾隆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视线却鲜少落在宜芮身上,只说道:“既是能让皇额娘开心,那自然是好的。”   “芮儿昨日入宫,本是想着昨儿叫你来的,可昨儿宫女去传时听说你以召了令妃侍寝,哀家便也只能作罢。”   乾隆微挑了眉,这事儿他直到今儿早晨才知道,他想起昨儿有的人难得主动,竟只是为了不让他来见这钮钴禄氏,暗自发笑,囫囵着答道:“世家女子入宫,向来便是先向皇额娘和皇后请安,如今也该先见见皇贵妃。”   他只方才看皇贵妃那样便知道,这钮钴禄氏也未曾见过她。   “皇上说的是,臣女失仪了,臣女一会儿便去翊坤宫向皇贵妃请安。”宜芮福了福身,声音婉转。   恰逢魏芷卉看着边上宫女新续上的碧螺春,她暗暗冷笑,这茶倒得不错。   似是见宜芮年龄尚小,众人这才觉得没了劲敌,说话间也放得轻松了不少。   许是想打消太后将钮钴禄氏送进后宫的想法,乾隆在众妃嫔离开寿康宫前开了口:“这次新入宫的嫔妃,朕因着各种缘由去得少了些,他们入宫本就晚了些,朕打算晋陆氏为贵人,巴林氏为颖嫔,就同先前大封的一样,于明年举行册封礼,至于住处什么的,就由皇贵妃去操办吧,先前婉嫔和怡嫔同居延禧宫,如今也正好迁出去一个,各居主位,待来日册封礼一过,一起搬了。”   话音刚落,除了突然得到晋封的二人面露喜色以外,其余的皆是大吃一惊。   太后微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乾隆,说来,倒还真是低估了他这几年的成长。这几年执政下来,乾隆虽说恪尽孝道,万事皆想着自己这个生母,但于朝政于后宫,却是在一点点瓦解自己一路带起来的势力的。   讷亲一事,是他无用,但却也正中乾隆下怀。   魏芷卉看了一眼站起来谢恩的二人,说起来这陆贵人身上和怡嫔还有纯贵妃一样,都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气质,论样貌也确实是这次四人里最为出挑的,也难怪最早侍寝的便是她。   “哀家累了,皇帝留下来再陪朕说会儿话,你们便都先回去吧。”   才一出寿康宫,魏芷卉便听得前头嘉贵妃驻足在那儿看向自己:“本宫以为咱们令妃当年从贵人到嫔有多快呢,如今看来,还真是旧人不及新人啊。”   魏芷卉与舒妃并肩走在一起,闻言相视一笑,往前走了过去,抬手行礼:“嘉贵妃可真是关心臣妾。”   “诶你说过几年,皇上会给寿康宫那位一个什么位分呢?”嘉贵妃朝着寿康宫的方向努了努嘴。   “妄自揣测圣意,敢问贵妃,该当何罪?”魏芷卉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只一个劲儿地抢白。   说完,她没给颜色,行了个礼,拐了个弯,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偏头看了眼舒妃:“上妹妹那儿坐坐?”   永寿宫内,含云识趣地端了一碟子芙蓉酥上来:“二位娘娘还未用早膳,先吃些垫垫肚子。”   看着这碗芙蓉酥,魏芷卉想起宜芮身上的那身衣服来,低笑:“姐姐怎么看宜芮?”   想是念着还有宫女在场,舒妃委婉了许多,只点了点方才初菱沏的这两盏碧螺春。   魏芷卉憋着笑尝了口芙蓉酥,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讷亲不过是失了皇上的信任,太后便迫不及待地要稳固钮钴禄氏的势力了。”舒妃摇了摇头。   “宜芮才十二岁,太后这次未免太着急了。”着急得都不像宫斗冠军了。   “说句不该说的,我若在其位,即使我只是旁□□也是要替族人考量的。”   舒妃轻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十二岁算什么,孝敬宪皇后十岁便成了先帝的嫡福晋,孝惠章皇后与孝康章皇后更是十三岁变成了世祖爷的妃嫔。”   “可姐姐可曾见过皇上这么做过?”魏芷卉冲着两个宫女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拉了舒妃的手低语,“姐姐,你我皆是了解历史的人,很多事情咱们阻止不了,既来之则安之,该是咱们的那就是咱们的,怕什么呢?”   舒妃看了魏芷卉一会儿,似是在思考怎么把这话怼回去,过了会儿才说道:“你若不怕,昨儿何必巴巴地叫了皇上来永寿宫?”   魏芷卉抿了唇不语,只能转了话题:“陆氏和巴林氏晋位,姐姐且看着吧,鄂贵人怕是个不安分的,这几日只怕有的是好戏看。”   对面坐着的人闻言更是一笑,像是肯定:“若是日日这样聊八卦看热闹,这日子也不难捱。”   舒妃离开后,魏芷卉便传了早膳,初菱一边布菜一边说着:“奴婢听说,鄂贵人这些天,找了御膳房的人,要他们做一些水晶虾饺、燕窝福袋什么的,时不时地便往养心殿送呢。”   魏芷卉尝了一口水晶虾饺,冷笑一声:“送去做什么?搞得好像她送了皇上便看了似的。”   “可不是吗,皇上连见也没见一面,就叫人打发走了。”   魏芷卉勾了勾唇,这人段位不行,东施效颦这故事难道没听过么?   不过她却是起了坏心的,她悄悄地叮嘱了初菱,让人盯着些鄂贵人的动静,既然有人想学,那自然她有的是法子见招拆招。   这宫里头的日子确实不算有趣,陪嘉贵妃这种人斗太累,但是陪陪鄂贵人这种玩玩还是很有意思的。   权当打发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龙:老婆真好老婆占有欲起来了老婆主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感谢在2022-05-1809:05:00~2022-05-1823:2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第46章   “娘娘,御膳房那边说,鄂贵人要了软酪。”   魏芷卉正坐在榻上翻著书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可做,就听初菱说道。   鄂贵人消停了好几天,今儿又去了御膳房,想来这鄂贵人是不得到乾隆誓不罢休了。   魏芷卉勾了勾唇:“是吗?派人看看她什么时候去养心殿,咱们也去看个热闹。”   说完,她起身往后头的小厨房走去。小厨房里的糯米皮和软酪陷都是先前备下的,她昨儿只做了几个普通的,因着永寿宫没有蒙古奶酪,所以才派人去御膳房寻了来。   当然,这里头自然也存了“钓鱼执法”的念头,索性这条鱼好钓得很。   她将酒酿和少许桂花碎与奶酪馅融合起来搅拌至顺滑。然后便开始将它与糯米皮组合起来变成软酪。   看着一个个乳白色的团子放在碟子里,她笑着用手指在顶部按了个坑。   “娘娘,鄂贵人往养心殿去了。”含云进来通报。   魏芷卉勾了勾唇,并不着急,永和宫距离养心殿尚远,她等她到了养心殿再去也不迟。   “着人去暗示李进一声,好好招待着鄂贵人。”   魏芷卉自己尝了一口乳酪,还不错,酒的味道不重,反倒是米香更重一些,如此正好。   一刻钟后,魏芷卉一身浅紫色的旗装,出现在养心殿的门口,若说起来,她难得打扮得这般张扬。   养心殿门口,鄂贵人正在和德忠僵持着。魏芷卉站在不远处,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番今日的鄂贵人。   一身肉粉色的旗装,发间簪了一支荷花簪。魏芷卉只看了一眼便笑了。   她款步上前,看了眼一脸愁容的德忠,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和傅恒大人商量战事呢,鄂贵人说给皇上做了软酪,要送进去呢。”   “后宫不得干政,鄂贵人不如先回宫?”魏芷卉看着鄂贵人,话虽这么说,可她却是一点没打算走的。   魏芷卉瞥了一眼鄂贵人身后宫女手里的食盒,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没等鄂贵人说话,继而说道:“既是皇上有事,那本宫就先在外头等等吧。”   “娘娘为何能在这儿?”   魏芷卉往廊下走去的脚步一顿,她倒是没想到这个鄂贵人说话这么着急,她笑了笑无心搭理。   而此时的殿内,乾隆正在为了大小金川一战而恼火,张广泗与讷亲征战一年毫无成果,实属令乾隆失望。   看着恼怒的乾隆,傅恒跪下行了个礼:“自孝贤皇后去世,家母于府中悲戚许久,昔日所为臣身为外人,自知难以原谅。如臣当日所言,若皇上能保全家母性命,臣定当为我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顿了顿,郑重地看向乾隆:“臣愿领兵出战,不破金川绝不回朝!”   傅恒掷地有声的话语其实正中乾隆心坎,让傅恒出征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更何况傅恒的军事才能远近闻名。只是孝贤皇后崩逝不过半年,若让傅恒出征,他于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此时他亲自开口,倒让乾隆舒了口气。   乾隆合了奏折,起身把傅恒扶起来:“有你这番话,朕很放心。朕会下旨升你为保和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出征金川。”   他拍了拍傅恒的肩:“过几日,朕让人接和敬入宫,一起吃顿饭再走。”   傅恒点了点头,倒了谢,和敬公主与孝贤皇后神似,见一见外甥女也算是见了长姐了。   殿外的声音有些大,方才便听到了,只是乾隆未曾理会,这会儿见说话的人多了,乾隆才问了李进:“外头怎么这么吵?”   “回皇上,是鄂贵人和令妃娘娘来了。”李进虽答得婉转,但乾隆也不是傻子。   “皇上,那臣就先告退了。”傅恒闻言,颇有眼力见儿地起身打算告辞。   乾隆点了点头,看了眼李进:“叫令妃进来。”   殿外,魏芷卉全然不搭理鄂贵人一个人在一旁的嘟哝,只在忍不了的时候斥了一句:“养心殿外,岂容鄂贵人在此闲言碎语?”   “吱呀”,殿门被打开,魏芷卉站得远,不比鄂贵人,明知里头有朝臣,却还是站在殿门旁。   她看着鄂贵人躲闪不及的样子暗暗发笑,倒是从里头出来的傅恒,早知外头有人,只瞥了一眼,遥遥地往魏芷卉所在的方向致了个礼。   待人走远了,魏芷卉才上前,斜了一眼鄂贵人:“鄂贵人这规矩学得一般啊。”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李进在一旁侧了身。   魏芷卉点了点头,刚抬步,就听鄂贵人在身后说道:“李公公,那我呢?”   李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皇上还没有吩咐。”   说完,没给鄂贵人在说话的机会,侧身引了魏芷卉进去。   殿内,魏芷卉打开了食盒,亲手端了软酪:“皇上尝尝这酒酿桂花软酪?”   乳白色的糯米皮上撒了零星的桂花花瓣点缀,用手轻轻触上去,手感软绵。   一咬开,桂花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酒香,但在奶酪的香味和米香上,却也只是点缀。   “不错,这宫里头往常也做乳酪,却不及你这般有新意。”魏芷卉闻言笑了笑。   “鄂贵人还在外头呢,皇上怎么不叫妹妹进来?虽说是秋日,可外头的太阳也晒得很。”   魏芷卉见乾隆喜欢这软酪,便提了鄂贵人。   乾隆顿了顿,这鄂贵人这几日在养心殿的存在感太强,三番五次来都送些吃的,不是些没新意的,就是和永寿宫常做的一样,却又不得其味的美食。   好几次他都打发走了,本以为消停了几日,怎的今儿又来了。   他捏了捏眉心:“罢了,让人进来吧。”   魏芷卉坐在榻上,看着一脸笑意地进来的鄂贵人,没说话,只低头抿了口茶。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令妃娘娘请安。”   放下杯盏,魏芷卉用帕子掩了掩唇,暗笑了笑,这人还真是会演戏,人前温柔人后张狂。   鄂贵人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地从宫女手里的食盒里拿了软酪,刚放到小几上,就看到了上面摆着的一碟酒酿桂花软酪,一时错愕,但又不好收了手。   “皇上,臣妾叫御膳房做了碟软酪,可要尝尝?”   魏芷卉听着鄂贵人略带颤抖的声音,抿唇憋笑,却抬头看着乾隆的反应。   乾隆看了眼那软酪,刚要尝一口,顿了顿把筷子递给了魏芷卉:“朕刚吃过,你尝尝。”   魏芷卉接过筷子,瞥了一眼鄂贵人,夹了个软酪,一手半掩着唇,缓缓地吃了一个,又抿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御膳房的手艺如今怎么这样了?这糖放得忒多,吃了容易腻。还有这皮,有些厚了。”   说罢,她看向初菱:“初菱,一会儿去御膳房和马嬷嬷说一声,回头这样的吃食不必送来养心殿。”   乾隆在一旁看着一脸笑意的女子,心知她又是知道鄂贵人这几日所作所为的,也不揭穿。   拿了筷子又吃了一块魏芷卉送来的软酪。软酪外皮沾上的糯米粉有些许蹭到了乾隆的嘴唇,白了一小块,魏芷卉贴心地拿了帕子替他擦去。   这一幕落在鄂贵人眼里,好不膈应。   “你做的软酪,软糯香甜,正和朕意!”乾隆顺势握了她的手,笑道。   魏芷卉见状,故作娇羞地嗔着:“皇上,鄂妹妹还在这儿呢。”   说着,将手从乾隆手里抽了出来,转头看着站在那儿局促不安的鄂贵人,打量了会儿说道:“鄂妹妹今儿这身衣服倒是不错呢,这头上的这支簪子也好看得很。”   闻言,乾隆打量了一会儿,眯了眼:“这身打扮熟悉得很。”   “这身打扮是臣妾特地准备的,能入了皇上的眼,是臣妾的福气。”许是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插上话了,鄂贵人说起话来都着急了不少。   乾隆没搭理她,反倒是招了魏芷卉上前。   不明就里的魏芷卉提了裙摆向前,顺着他的手势缓缓蹲下。乾隆从她发间抽了一支发簪。   魏芷卉坐回原位,看着乾隆手里的荷花簪,心中明了。但却也心下触动,一路从贵人到妃,发间的装饰多了不少,唯有这荷花簪,她几乎是日日都戴在发间,她没想到,这点乾隆都能意识到。   乾隆又招了手将鄂贵人发间的荷花簪摘了下来,这两个簪子若不细看几乎是一模一样,但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出不同,一个是黑檀木制成,而另一个则只是普通的木簪。   “学得不错。”乾隆淡淡地开口,又亲手把黑檀木的荷花簪簪进了魏芷卉的发间。   魏芷卉打量着鄂贵人身上的衣裳,作恍然大悟状:“臣妾方才总觉得鄂贵人的衣裳眼熟,这下算想起来了,这不是和臣妾初为贵人时穿的那套以上差不多么?臣妾记得也是一件肉粉色的衣裳,只是绣的花色好像不太一样。”   乾隆摩挲着手里的佛珠串,眯着眼打量着鄂贵人,良久说道:“像,朕记得你那日身上的绣的是海棠,她这一身绣的是桃花。”   淡淡的一番话听不出情绪,魏芷卉轻声地说着:“春秋时期,东施丑陋,却因人人都夸西施因为心痛而走路扶着胸口的样子好看,便也学着西施的样子,以为这样人们便会欣赏她,可谁知人们只越发的厌恶她。后来人们称为''东施效颦'',不知这耳熟能详的故事,鄂妹妹可曾听说过?”   魏芷卉娓娓道来的话语,却句句都在嘲讽鄂贵人。   乾隆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却是暗笑,这人真是一点委屈不能受。   “你先跪安吧。”乾隆看了眼鄂贵人,冷冷地道。   待人走了,才看向一旁的人,不由得笑了:“你和她计较什么?”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祝大家有对象的百年好合,没对象的想谈恋爱就早日脱单,不想谈恋爱的早日暴富!!   祝大家都用美好的桃花没有烂桃花耶耶!   现代小剧场(我没写过小剧场我真的随手写的大家就图一乐,轻点骂!!)   智慧宝:我要吃雪媚娘要吃提拉米苏要吃惠灵顿牛排要吃香菜拌牛肉要吃滑蛋牛柳!你快给我想办法!   龙:宫里头吃的没吃够?   智慧宝:你看我报的这些你家有吗?我穿过去三十年一口没吃上!   龙(委屈嘤嘤嘤):老婆那不也是你家吗?老婆我俩可是生死都在一块儿啊!   智慧宝内心belike:别吧,你墓都被人炸了。   智慧宝:我不管!小隆子!快给我去买去做!今天520我是皇帝!   龙:!!!老婆你要不要试试我是不是太监!??!   感谢在2022-05-1823:23:30~2022-05-2000:0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舟添盛望5瓶;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第47章   “你和她计较什么?”   魏芷卉站起身走到乾隆跟前,抿了抿唇,带了几分委屈地说道:“臣妾知错了。”   乾隆斜靠在榻上,看着她,笑道:“错哪儿了?”   “唔,后妃不该善妒,还在皇上面前咄咄逼人。”   魏芷卉说话时眼睛四处乱瞟,全然不似要认错的姿态。   乾隆伸手把人拉了过来:“她送来的那些吃的都比不过永寿宫的,朕吃不惯,朕才不吃。”   魏芷卉转头看他:“臣妾可不敢居功,这宫里头御膳房的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厨子,臣妾做得哪能与御厨相比?”   “朕喜欢谁做的,谁做的便是最好的。”   魏芷卉半靠在他肩头,笑而不语,如此,倒也不枉她这些日子钓鱼了。   ———   永寿宫里,魏芷卉在养心殿演了这么一出戏早已累极,眼瞅着时间尚早,她也不急着用晚膳,一个人歪在贵妃榻上,初菱在一旁陪她说着话。   “娘娘如何确定若是您去要了蒙古奶酪,鄂贵人也会去呢?”   魏芷卉闭着眼,回忆着这几日的事情。鄂贵人一开始往养心殿送吃的时候她不甚在意,左不过是想学着她得宠罢了。但一次两次的,魏芷卉发现,她不只是送吃的,她送的吃的,大多都是她做过的。   水晶虾饺倒也罢了,燕窝福袋、辣白菜猪肉生菜卷之流皆是她自己跟着智能食谱做出来的。   她平生最烦学人精,自不会让学人精抢了自己的风头。   克隆羊才活了六岁诶!   于是她暗中着人留意着鄂贵人的动向,知道她日日都去御膳房讨好着马嬷嬷,问她永寿宫都爱吃什么,都来要过什么菜,然后旁敲侧击地暗示着马嬷嬷也要一份。   偏偏这马嬷嬷早早地就看了永寿宫不顺眼,如今更是巴不得有人能顶替了魏芷卉。   那她自然顺手推舟,于是魏芷卉先给了鄂贵人几次甜头,让她能轻而易举地拿到一些吃的,可那些菜都是出自她的手,御膳房再努力学,也学不出其中精髓,自然不得乾隆心意。   既然要学,自然要学一全套。   于是她邀了舒妃演了一场戏,假装不小心把荷花簪子落在了承干宫,再在次日的请安过后,由舒妃还给她,她再讲出来这支簪子背后的故事,让鄂贵人听到。   果然,这学人精就是不会让人失望,转头就着人找了一支差不多的簪子,难为她了日日戴着。   至于那衣裳,也是她的手笔,新人入宫的礼她给各人都送了些布料和首饰。只是这布料上的花色就不归她管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过就是派人暗示了下鄂贵人的衣服上要绣什么罢了。   当年永寿宫海棠花下宴,还有桃花酿伴着左右,他忘不了。   思及此,魏芷卉勾了勾唇:“她那眼珠子恨不得从永和宫长到永寿宫了,本宫若不满足她,她只怕就要请个旨住进永寿宫偏殿了!”   “想来这下子,鄂贵人也好安分一些了。”   “安分?”魏芷卉冷哼了一声,“她要是能安分倒也罢了。”   她摆了摆手,兀自地躺在贵妃榻上闭眸休憩。   ———   御花园内,魏芷卉与舒妃闲散地散着步。   “昨儿养心殿的事我可听说了,要我说你是轻易不出手,出手了倒是不一样呢。”舒妃调侃着。   “这才哪到哪呢?她只怕还有劲儿折腾呢。”魏芷卉勾了勾唇,往不演出努了努嘴:“这不,热闹又来了?”   不远处,四个新人正在那儿说这话,但冷眼看着却像是在争吵。   舒妃就要过去,却被魏芷卉拦住:“姐姐莫急,且看看再试。”   远处,颖嫔与陆贵人站在一起,对面的鄂贵人“孤军奋战”,林常在话少,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魏芷卉拉着舒妃往前走了几步,靠得近些。   “陆贵人的古筝弹得这么好,不知道皇上可有再召过你啊?”鄂贵人拦在颖嫔和陆贵人的前头。   颖嫔虽是嫔位,但不过是个刚入宫,尚无资历的人,便是说话,也没人听。   “鄂贵人未免太放肆了些。”舒妃在一旁小声地说着。   “放肆就放肆吧,她的锐气就该一下子挫了。”魏芷卉低声应道。   “皇上便是不召陆贵人,也不曾召过鄂贵人,鄂贵人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颖嫔出生蒙古,资历再浅,那骨子里也不是陆贵人那样自带江南温柔气的女子,出口便把人呛了回去。   “是吗?皇上重视蒙古,不过看你是蒙军旗便多看你两眼,颖嫔就当自己高人一等了?”   “本宫自然不比宫中其他娘娘高贵,但比起鄂贵人,想来鄂贵人见了本宫也是该行礼问安的。”   鄂贵人看着面前的人,并不低头,倒是身后的林常在怯生生地蹲下来:“嫔妾给颖嫔娘娘请安,给陆贵人请安。”   颖嫔看着请安的林常在,视线又转向边上的鄂贵人:“不知鄂贵人可学会了?” 第48章第48章   惊魂未定的魏芷卉听到太监的通报,轻声舒了口气,还好,他们心意相通。   她暗暗地勾了勾唇,余光瞥见刚才还疯疯癫癫的鄂贵人此刻就跟丢了魂似的跑到了前头跪下。   她假意疼痛,捂着眼睛,在初菱的搀扶下起了身,往前头舒妃边上一同跪下。   “给皇上、皇贵妃请安。”   乾隆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那儿捂着眼睛的人,方才站得远,只听到了几声尖叫,本以为只是鄂贵人之流太过放肆,却不想竟误伤了魏芷卉。乾隆一时间怒从心起,看着她捂着眼的样子,心下一疼,快步走上前,把人扶起来。   他轻轻地扒开魏芷卉捂着的手,看了眼她的眼睛,还好不曾真伤到眼睛,只是尖细的护甲从眼下划过留下了一道红痕,触目惊心,距离眼眶也不过分毫之差。   乾隆温暖的手指划过在秋风中被吹得有些凉的脸庞,让人心下涌过一丝暖意。   魏芷卉偏了偏头,低声道:“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他屈着食指,用关节缓缓地摩挲着那道红痕。魏芷卉抿了唇,看着面色不悦的乾隆,也不敢说话。却瞥见不远处皇贵妃还站着,略侧了侧头:“皇上……皇贵妃还在呢。”   乾隆点了点头,扫了眼在场的嫔妃,看见身后被人搀扶着的陆贵人,微皱了眉。舒妃见状,恰到好处地说道:“皇上、皇贵妃,陆贵人被鄂贵人推搡在地,这儿离陆贵人的储秀宫进,不如先移步储秀宫,叫太医来给陆贵人和令妹妹看了再谈他事吧。”   皇贵妃看了眼乾隆,见他没有说别的,忙张罗了人:“移驾储秀宫。”   全程,乾隆没有多看鄂贵人一眼。   储秀宫如今唯有陆贵人一人居住,东偏殿里,陈设不算精致,却也还能容下几人。   杜茂在外间给魏芷卉诊脉,里头还有太医给陆贵人诊脉。   “启禀皇上,令妃娘娘眼下的伤并无大碍,微臣一会儿去开个药,娘娘每日敷着,半月便可恢复如初,旁的,娘娘受了惊,晚上就寝前,喝一碗安神汤便可。”   至于陆贵人,也没什么大事,卧床休养几日便也罢了,受惊这个,睡一觉就好了。   只是,这一来,难免就不能侍寝。若是魏芷卉,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就算她因为自己受了伤让敬事房撤了自己的绿头牌,乾隆也不是没有脚,他自己会过来。   但是陆贵人则不一样,本就不是多受宠的人,在受个伤卧床静养,怕是等伤好了能出门了,乾隆早不记得她是谁了。   乾隆听完两个太医的汇报,点了点头,看向从外头进来的皇贵妃,冷声问道:“鄂贵人在哪?”   “回皇上,事发时的四人,除了陆贵人,此刻俱在殿外等候,”   魏芷卉见皇贵妃进来,也不敢再坐着,起了身行了个蹲安礼,给人让了位。自己则和舒妃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四人中间跪着鄂贵人、林常在和颖嫔,至于陆贵人,被宫女扶着,又垫了软垫,坐在一旁的圆凳上。   “你们四个,谁先说说方才御花园都发生了什么?”皇贵妃扫了一眼底下的人,她没敢看乾隆。后宫的事,本就是她处理,但今儿不知怎么的,乾隆的出现,让她不安。尤其是看到他和魏芷卉这般恩爱的时候。   “颖嫔,你位分最高,你来说。”见四人无人敢开口,皇贵妃直接点了人。   颖嫔倒也不扭捏,寥寥数语便把鄂贵人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还有“把皇上让给她们”这样的言论给学了个十足十。   听到以下犯上的时候,乾隆想起了魏芷卉毫无由头地让人送到养心殿的那一碗南瓜蒸排骨。   正常来说,南瓜铺于碗底,排骨置于上方。可她今儿送来的,却完全是下面的在上面,上面的在下面。   他勾了勾唇,轻笑,好一个“以下犯上”,若不是知道她精通美食不会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否则若是换了旁人这般,他可懒怠思考,早早地打发了。   刚开始只是觉得她送得莫名其妙,觉得不对劲,细细领悟了也算是明白了以下犯上的意思。于是便派人去看看她在做什么,问了才知道人压根不在永寿宫,在御花园里“大杀四方”呢。   乾隆坐在一旁眯着眼打量着鄂贵人,他若没记错,那日在养心殿东施效颦的一场戏,自己早已给了人眼色,可这人竟是一点没觉悟。   他暂时不打算开口,也正好借此事看看皇贵妃处理六宫事宜的能力。   “鄂贵人,颖嫔所说可属实?”   鄂贵人抬眸对上皇贵妃略带凌厉的眸子,颤了颤,瞥了一眼压根不看她的乾隆,颤巍巍地狡辩着:“臣妾没有……”   “没有?鄂贵人莫不是失心疯了?本宫与舒妃在旁看了许久,莫非我们瞎了不成?”魏芷卉看着她那可怜样就来气,一时间脱口便想骂她,早已顾不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说的什么话!”乾隆听到那句“瞎了”,拧紧了眉,方才本就险些戳到眼睛,此刻在说这些话,他气得狠。   魏芷卉抿了抿唇,不敢看乾隆,只低低地说道:“臣妾知错了。”   皇贵妃自是心知鄂贵人所说不可信,颖嫔所言倒是真一些,更别提边上胆小的林氏,那表情一看就是鄂贵人说的全是假的了。   “臣妾记得,鄂贵人才十六岁吧?怎么鄂贵人在闺阁中时没学好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么?在宫中对着贵人大打出手,误伤嫔妃,言语冲撞她人。便是这样学成的规矩,鄂贵人如何敢以满军旗自称,还以此来欺压陆贵人?”舒妃施施然地说着话。 第49章第49章   次日清晨,魏芷卉醒来的时候,身侧已没了人,料到是乾隆又特地叮嘱了不让喊她。她略躺了躺,便起身掀了帘子:“初菱。”   初菱闻声赶来,见她是要起床的样子,笑道:“娘娘不用起来,皇上说了,娘娘昨儿受了惊,特地让您这几日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再去向皇贵妃请安呢。”   魏芷卉坐在床边放空了一会儿,昨夜一夜无梦,但她仍旧记得自己睡梦中好似答应过什么醒了给他做南瓜蒸排骨。   她轻笑一声,这人向来大方,计较起来又是小气,自己不过情急之下敷衍着送了一盘不太好看的过去,他便还要自己再赔上一次。   “皇上晨起离开的时候可有说什么?”魏芷卉穿了鞋下床,问道。   初菱一边招呼了几个伺候梳洗的宫女进来,一边替她梳着头应答道:“皇上说今儿晚上还会来永寿宫。”   魏芷卉摇了摇头,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撤绿头牌。   “既如此,我今儿也没什么胃口,早膳只吃个银耳啤梨羹再来个燕麦包即可。”魏芷卉将荷花簪子簪在发间,叮嘱着。   “奴婢明白,一会儿便让人去做了。”   ———   这边魏芷卉在不急不慢地过着早起的日常,而另一边的翊坤宫里却不一样。   “咱们这令妃过得可真是清闲,不过一点小伤,何至于连请安都不来了?”嘉贵妃瞥了一眼愉妃边上那个本是魏芷卉的位置说道。   “昨儿令妃妹妹在御花园受了惊吓,今日请安又是皇上亲自说了不用来的,嘉贵妃操的心可真多啊。”舒妃在怼嘉贵妃这件事上从来都不会缺席。   倒是嘉贵妃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御花园,本宫这几日带永璇去御花园玩,总能见着寿康宫的宫女带了宜芮姑娘在那儿赏花,偶尔还采集着新鲜的露水,说是要给太后沏茶。”   她顿了顿,说道:“宜芮姑娘打扮得颇美,本宫看着倒是比林常在还好看一些呢。”   莫名被点了的林常在速来胆小,此时更是呆呆的,也不敢出声。   林氏是新入宫的几人中年龄最小的,平时又安静不爱说话,位分便低了些,内务府送去的衣裳也大多都是旁人都挑选完了才轮到她。   但若细看,林氏还是有些美貌在的。   嘉贵妃的话,其实略一思考便都能听懂,宜芮不过是世家之女,打扮得好些也无妨,去御花园转转也无妨,但若是这两者结合起来,却又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一时间,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地,没开口。   “怎么?舒妃,你们昨儿去御花园没见到宜芮?”嘉贵妃转头看着身边的舒妃。   舒妃并未言语,太后身边的人,她还不至于插嘴。   “依本宫看,便是昨儿见到了也无妨,横竖就是咱们日后再多一个妹妹。就如同令妃一样。”   闻言,舒妃转过头,盯着嘉贵妃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嘉贵妃一口一个妹妹的,倒叫臣妾想起从前令妃未入宫时,嘉贵妃也是这么说的。嘉贵妃今时今日,可曾把人当妹妹了?”   “舒妃如今当真是伶牙俐齿了……”   “少说几句吧!宜芮姑娘尚且年幼,你们那些不中听的猜忌、想法都暂且憋回去,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思忖着如何照顾皇上来得实际!”皇贵妃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搁在身旁的桌案上,厉声打断了嘉贵妃的话。   “宫中新人渐多,一个个的,身为一宫主位,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说起话来也过过脑子!”   “是,臣妾等谨记教诲。”   翊坤宫的事,传到魏芷卉耳中时,她正喝着那甜甜的银耳啤梨羹,秋意渐浓,一碗下去,周身暖意渐起。   宜芮其人,因着有太后撑腰,确实不像个善茬,但她知道结局,所以看起来,又有些不足为虑。   她摇了摇头,没再细想。   ———   长春宫里,和敬公主早已到了。   殿内的陈设一如当日孝贤皇后在世时那样,只是内殿多了一幅孝贤皇后的画像和几个烛台香火。   和敬上前上了香,对于生母,她总是遗憾的。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和敬的思绪,她抬手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淌落的泪水,出殿迎接。   “给皇阿玛请安。”   乾隆看着一身蒙古装束与蒙古特色发饰的女儿,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他想起来前阵子是和敬与驸马去过一趟蒙古的,才刚回京便被他叫回了宫。   他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傅恒,道了身:“都坐吧,李进,去传膳。”   傅恒却未曾坐下,福身拜了拜:“皇上,后宫之地臣往日不宜常来,今日奉旨前来,请皇上允准臣在临行前为孝贤皇后上一炷香。”   乾隆点了点头:“去吧。”   和敬看着傅恒的背影,遥遥地望了一眼挂着的画像,低声说道:“金川一战,皇阿玛操心,舅舅看着也憔悴了不少。”   乾隆看着宫女们一道道菜呈上来,说道:“你舅舅,有大功。”   等傅恒回来时,案上的菜刚刚上齐:小吊梨汤、糖醋里脊、宫保鸡丁、芥末墩、凤尾白菜、卤炸豆腐、松仁爆三鲜、干酪鱼、鲫鱼豆腐汤、芦笋百合和一道手把羊肉。   “女儿前不久和驸马回了趟蒙古,许久未吃宫中的菜,想念得很。”   长春宫内的氛围算不得轻松,也许是因为和敬脸上那淡淡的泪痕又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乾隆也有些兴致缺缺。   见状,和敬勾了勾唇角笑着给乾隆和傅恒都夹了菜:“舅舅此去,务必注意身体。”   “金川一行,臣必当尽心尽力。”傅恒举杯对着乾隆,一饮而尽。   乾隆点了点头:“难得相见,这些沉重的话题倒是不必常提。”   和敬闻言转了话题,提了些儿子和去蒙古的趣事,一时间惹得乾隆和傅恒都笑了起来。   酒过三巡,殿门被人推开,德忠捧了个食盒进来。   乾隆微蹙了眉问道:“怎么这会儿送东西来了?”   德忠一边打开了食盒,端了个碗出来,一边说道:“舒妃娘娘听闻皇上于长春宫宴请公主和将军,特地命人送了一道白玉烩海参来,说是舒妃娘娘亲手做的。”   “从前只知令妃娘娘擅长饮食,怎么如今舒妃娘娘也……”说至一半,和敬看了眼盯着这菜看的乾隆,住了嘴。   和敬放了筷子:“皇阿玛,这菜可有什么问题吗?”   乾隆没有说话,舒妃虽与令妃交好,于饮食上,却顶多是会弄一些养生的汤或是跟着令妃做几道点心罢了。若说这白玉烩海参,舒妃是断断不会的。   至于这自己在长春宫的事,虽未打算瞒着后宫众人,毕竟公主回宫也该去给皇贵妃请安,但是也确实不曾大张旗鼓地宣告。舒妃能知道,自然是去过养心殿的。   这个点,舒妃不像是会去找自己的人,除非是有了什么事。   他想起昨日那道莫名其妙的南瓜蒸排骨,他用筷子有意无意地扒拉了两下白玉烩海参的盘底,淡淡地开口:“无事,吃饭吧。”   熟悉的青花庭院映入眼帘,这青花庭院盘子是他当日放在永寿宫小厨房的碗碟中的一个,那会儿手里也有旁的精美的碗碟,但念着她位分尚且不高,所以派人备在小厨房里的那些多是花纹平凡却又绘制得颇为精美的。   他尝了口菜,这味道也不像是永寿宫的,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唤了人。   “李进,昨日令妃受惊,你让杜茂去永寿宫诊个脉去。”   “皇阿玛,可是有什么事?”   好歹是在宫中长大的人,自然也看得透其中的关窍,见李进出去了,便不再过问。   令妃受惊的事她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令妃如今在后宫宠爱较之当年尤盛。   没一会儿,李进便回来了,步履匆匆,进了殿倒平静了些。   李进打量了一眼公主和傅恒,在乾隆耳边耳语了几句。   乾隆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把筷子放在了一边,一时间另外二人也不敢再用,只看着他,静候下文。   “朕还有些事,和敬,你陪着你舅舅再吃一些,德忠留下来,一会儿送傅恒大人出宫。”他顿了顿,接过和敬递来的漱口的茶盏,漱了个口方才继续说道,“叫兰若过来,伺候着公主。长春宫的偏殿朕特地着人打扫干净了,你若是累了也可过去休息着。”   和敬起身送了乾隆被他拦住:“不必送了,再吃些吧,陪陪你皇额娘。”   和敬看着乾隆远去的背影,低声叮嘱了宫女,便又回了桌旁:“既是皇阿玛有话,舅舅便再吃一些。”   “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点心,拿一些来给舅舅尝尝。”   而长春宫外,乾隆匆匆地上了轿,问李进:“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被太后叫去了?”   “奴才也不知道,问了永寿宫的,也说是毫不知情,只知道娘娘被太后身边的人叫走了,说是太后要吃什么东西。再然后,碰巧舒妃娘娘给皇贵妃请安过后来永寿宫找娘娘闲聊听说了这事,本是都不在意,想着一会儿便回来了,舒妃娘娘便一直在永寿宫等着,可直到快午膳了娘娘还没回来,派去寿康宫打听的人说寿康宫大门紧闭,这才担心了起来……”   李进忙不迭地说着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个字都不敢错漏了。   乾隆疑惑地摁了摁眉心,有些不悦:“舒妃此刻还在永寿宫吗?”   “回皇上,已经回承干宫了,说是呆久了怕令人生疑。”   乾隆点了点头:“去寿康宫。”   作者有话说:   龙:老婆!我立马来!   舒崽:我就是智慧宝的发言人!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阴阳她!感谢在2022-05-2209:05:00~2022-05-2300:2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第50章   乾隆赶到寿康宫时,寿康宫的宫门已经打开。   寿康宫内,太后刚用了午膳,倚在贵妃榻上,福芳在一旁伺候着。   见到乾隆,太后故作不知地问道:“皇帝平日都是早晚来请安,今儿这是怎么了?大中午的怎么来了?”   乾隆平静地扫了一眼寿康宫未曾见到魏芷卉的身影,听着太后的话,他也不弯弯绕绕:“儿子以为,皇额娘应该明白。”   太后放下水烟枪,轻嗤一声:“哀家自然不知。”   “令妃在哪?”乾隆面色不悦。   太后闻言,答非所问:“皇帝这几日是朝政不忙么?”   “朝政忙与不忙,儿子心中自有定数,金川之战,讷亲无用至极,朕还尚未发落呢!”   “后宫之事有皇贵妃料理,皇贵妃乃是未来继后,皇帝可切莫忘了。”   “朕自然清楚,毕竟摄六宫事的是皇贵妃。”   太后听到这颇具暗示性的话,转头看了一眼皇帝,自当年端慧皇太子薨逝以后,她前往宫外祈福祝祷。   时隔多年再回宫,当年初登基时的皇帝早已变得成熟,自孝贤皇后崩逝后,更是人人都说皇帝处理政事愈发狠戾。   如今看来,今日的皇帝早已能够独当一面。   “好!当真是一个好皇帝,令妃也不愧为是皇帝宠出来的女人!说的话倒是和皇帝一点不差!”太后冷笑一声,拍了拍桌角。   “朕只问皇额娘,令妃所在何处?”乾隆并不关心令妃与太后说了什么,这些事等见了令妃他自然能知道。   太后扫了一眼自进来起就没怎么看过自己的皇帝,沉声道:“偏殿的祠堂。”   乾隆闻言,起身就要往外走去,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回身说道:“皇额娘年迈,后宫中的事情有皇贵妃打理,前朝的事有朕,您要做的无非就是在寿康宫颐养天年,儿子也会恪尽孝道。旁的,皇额娘还是少操心的好。”   说完,转身便走,身后太后也冷声说道:“难为皇帝还记得皇贵妃摄六宫事,既如此,皇帝也得记着,协理六宫的是纯贵妃,不是令妃!”   乾隆未作答复,径直往偏殿的祠堂大步走去。   祠堂内,檀香阵阵,烛火轻晃,若是旁日尚能静心,可此时,魏芷卉的心全然静不下来。   脑海里回忆起了几个时辰前的事——   寿康宫的人过来时,她才刚吃完早膳。   “含云,一会儿皇贵妃那儿的请安结束了,去叫舒妃娘娘过来坐坐。”   才说完呢,就听说太后身边的福芳来了,只看了一眼,魏芷卉便觉得福芳今日面色不善,但她想不通,为何如此,自己素日待寿康宫那是毕恭毕敬。   “令妃娘娘,太后娘娘说想吃娘娘做的松仁荠菜绣球包了。”也许是“有求于人”,福芳说话的时候又换了一副表情。   魏芷卉闻言,愣了愣,松仁荠菜绣球包更适合春天一些,如今正是秋日里,太后突然想吃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头:“太后想吃,本宫自然应了的。既如此,福芳姑姑先回寿康宫,待做完了,本宫便着人送过去。”   “不必了,奴婢在这儿等着便好,一会儿娘娘随奴婢一同前往寿康宫即可。”   魏芷卉的话刚说完,福芳便开了口,如此一来,魏芷卉何至于听不懂福芳背后的话音?左不过要吃东西是假,要叫她去寿康宫才是真吧。   她思索了片刻,松仁荠菜绣球包要用的这些食材恰好是方才派了人去御膳房拿回来的,想来这道菜只怕也是有备而来。   她勾了勾唇,站起了身:“既如此,那姑姑在这儿稍坐,初菱你随本宫去小厨房,含云在这儿好生伺候着福芳姑姑。”   小厨房里,初菱一脸的担忧:“娘娘……福芳姑姑来者不善啊。”   魏芷卉洗净了手,拿了食材递给初菱:“洗干净。”   “你都知道来者不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魏芷卉取了几张米皮,继续说道,“一会儿去寿康宫怕是也是一场鸿门宴呢。”   这个松仁荠菜绣球包的精髓在于蘸酱,魏芷卉看着一旁打下手的初菱不停地走神,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在想什么?”   “奴婢怕太后为难娘娘……”   魏芷卉手上的动作没停,缓缓地开口:“那都是之后的事,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绣球包做好,不可有半分的疏忽,难道想在太后那儿再多一层错处吗?”   初菱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等绣球包上锅蒸熟的时间里,魏芷卉沉思许久,和初菱说道:“一会儿,你和我去寿康宫,让含云留在这儿,这几年她伶俐了不少,承干宫那儿告诉她一会儿也不用去了。”   初菱点了点头,取了一盆泡了玫瑰的水:“娘娘洗洗手吧。”   魏芷卉点点头,虽然她从来不会沾上这些气味,但有时候该有的流程还得有。   回到正殿,初菱端了食盒站在她身后,福芳见她来了也起了身。   “福芳姑姑,走吧。”   寿康宫内,太后似是已经等候多时。   入宫三年,她还没经历过这样“开小灶”的训话,但多年的追剧经历告诉她,稳住!   她提了裙摆,颇为郑重地跪在那儿行了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转头看了眼跪在自己身侧的人,没什么表情,也没让人起来,只是说道:“把头抬起来。”   魏芷卉微微地抬了抬头,眼下的伤口恰好显露出来,因着有伤,上妆的时候也颇为小心。太后看着那道粉红色细长伤疤,说道:“这伤可有事?”   “回太后,杜太医说并无大碍,敷几日药便好。”   看着又把头低下去了的魏芷卉,太后未置一词,只继续让人跪着,身后跟着的初菱自然也是如此。   福芳早早地接了食盒,走至太后跟前,先服侍着太后吃了两口。   魏芷卉直挺挺地跪着,垂着眸,一直等到太后吃完了一个。   “你的手艺确实不错。”   “多谢太后夸奖。”魏芷卉不卑不亢。   太后见状,冷笑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魏芷卉不明就里,只能低了头:“臣妾不敢。”   “不敢?既是不敢,那倒是请令妃说说,这后宫各位分之间都以谁为尊?”   魏芷卉不敢抬头,垂着眸说道:“皇贵妃摄六宫事,贵妃中以纯贵妃为尊协理六宫,妃位中愉妃娘娘诞育皇嗣以她为尊,次为舒妃……”   “哦,原来令妃还知道这后宫是皇贵妃主事,纯贵妃协理?”太后漱了口,随手把擦嘴的帕子往桌上一扔,难掩怒气,“哀家只当,令妃要管这后宫的事了!”   “臣妾不敢。”   “不敢?既是不敢,颖嫔等人的处置,何时轮得上你插嘴了?”   魏芷卉抬起了头,看着太后,如实相告:“皇上提问,臣妾不过就事论事,谈了谈自己的看法……”   “皇帝?你倒是敢说,皇帝堂堂一国之君,为着新人的小事,你便把人叫去御花园给你断是非了?你当皇帝前朝没事了?”   魏芷卉紧抿双唇,这些事她确实是欠了考虑的。鄂常在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满心想的都是养心殿那日的“东施效颦”,也是存了让乾隆来看一眼,然后快刀斩乱麻地把人处置了。一时间,完全没想起来皇贵妃,就连她昨儿见到皇贵妃也是不解她是如何来的。   只是昨日事多,便忘了这一茬。   见她不说话,太后也不废话:“福芳,把人带去偏殿祠堂,好好思过。没有哀家的意思,不许出来。”   魏芷卉没说话,她本就无力辩解,她吸了口气,俯身拜了拜:“臣妾知错,臣妾甘愿受罚。”   说着又挺直了身子,在初菱的搀扶下起了身,退了下去。   也许是存了心要罚她,祠堂里的蒲团也比往常的要薄了不少。   方才在正殿跪了许久,膝盖已是有些疼痛,但走路却仍是强撑着,至此看了这蒲团,初菱想说些什么,魏芷卉拍了拍她的手摇了头。   福芳虽走了,但这祠堂内,尚有寿康宫的宫女。   不知跪了多久了,魏芷卉都饿了,膝盖都快麻了。   她只觉得自己不能再动,一旦动了,整个人便会倒下,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即便是跪着,背也挺得笔直。   初菱在身后担心得很,上前低声地唤了声:“娘娘。”   魏芷卉摇了摇头安抚她,看样子,该是午膳的点了,也不知道含云那丫头随机应变的能力怎么样,总不至于让她饿到下午吧。   说是跪拜忏悔,她能忏悔什么,她不过就是在这儿跪着发呆罢了,偶尔想想乾隆,想想他会不会知道了自己被关在这儿然后来救自己。不过,既然太后今儿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会想法子瞒着他的。   可惜了,不能体验下英雄救美了。   若是太后知道她在祠堂想这些,怕是想让她这辈子都跪在这儿了。   祠堂的门吱呀地开了,魏芷卉只当是福芳进来有什么话要说,还未等人开口,便说道:“太后还有什么吩咐么?”   可身后的人却未曾出声,魏芷卉颇为不解,刚要回神,整个人便被人横抱了起来。   她轻呼了一声,下半身早已僵了,此刻被人骤然抱起,说不难受那都是假的。   看清来人,惊异之余,她低身开口:“皇上,这是在寿康宫……”   “朕知道。”   乾隆紧抿了唇,神色严肃地打量了一眼怀里的人,待她的不适缓和了,才抱着她调整了姿势,转身往寿康宫外走去。   伴随着他的步伐,魏芷卉的心也震颤着,她慌乱地抬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了他的颈侧。   作者有话说:   英雄救美耶耶耶   爱你们啾咪~ 第51章第51章   世界仿佛都停滞了。   寿康宫内的菊花和桂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随着秋日的凉风,飘至魏芷卉的鼻息间。   魏芷卉的双臂轻轻地环绕着乾隆的脖颈,脸就靠在他的颈侧,淡淡的龙涎香比寿康宫的花香更醉人。   按说,他身上暖洋洋的,可是此刻魏芷卉余光瞥着他紧抿的唇,只觉得他周身都散着寒意。   被他抱出寿康宫的时候,她瞥见正殿门口站着的福芳姑姑,她有些忐忑,低声地说了句:“我可以自己走的……”   乾隆没回她,只是快步地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在李进拉着初菱避开的时候,乾隆冷声地把人喊住:“去传杜茂。”   永寿宫离寿康宫并不远,但魏芷卉今日却觉得这条路走得格外得久。   久到,比自己跪在寿康宫祠堂里的时间还要久。   永寿宫内,宫女太监们早已等候多时,此刻见皇帝亲自抱了自己主子进来纷纷低下了头。   直到被人抱回了床上,魏芷卉的思绪才有几分回笼。   她看着床边面色凝重的乾隆,微微坐起了身,拉住了乾隆的衣袖,本是想说什么,此刻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在寿康宫的时候,也想过乾隆会来把自己带走,但却也猜到太后是注定不会让乾隆知道今日的事情的,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总之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黑暗的,唯有他们二人的周围发着光。   此刻看着乾隆,太后说的那些话又在脑海浮现,莫名的委屈浮上心头,看着他因为生气而抿紧的唇,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孝贤皇后的葬礼,他也是这样的神情,责骂着两个皇子。   她偏了视线,转头的那一刻,眼眶里蓄了许久的眼泪蓦地流了下来。   她魏芷卉慌乱地擦了眼泪,拉过一旁的被子想躺下。可久跪以后的膝盖疼得厉害,酸疼酸疼的。头上的发饰还没摘去,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如心里所愿。   乾隆见她哭了,忙上前把人揽在怀里,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一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朕来晚了。”   待她情绪缓和些了,乾隆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被上的手,低声说着。   他看着她蜷曲在那儿的腿,叹了口气,即使初菱和含云此刻都已进来伺候,但乾隆都没有让她们动手。他轻轻地揉按了她的膝盖问:“疼得厉害?”   “嗯。”魏芷卉瓮声瓮气地回答着。   “皇上,杜太医来了。”李进适时进来。   乾隆点了点头:“传。”   说着又看向正在给魏芷卉除去发饰的含云,吩咐着:“去给你们娘娘传午膳来。”   杜茂并不敢多待,只略看了看便跟了宫女下去开药。殿内,初菱被魏芷卉赶下去休息了,含云被打发去传膳,唯有含翠侍奉在侧。   乾隆始终把人揽在怀里,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曾打破这宁静。   直到含云进来说午膳已经备好了,乾隆才轻声问了句:“是起来吃,还是怎么样?”   魏芷卉迟疑了一会儿:“起来。”   乾隆笑著作势要把她抱起来,魏芷卉忙拦住了:“皇上是天子,不用这样。若是传出去,倒要人笑话臣妾不懂规矩了。”   说着,她朝一旁的含翠伸了手,让人把自己扶到了外殿。   才刚坐下,李进便走了进来:“皇上,傅恒大人已经出宫了,走之前特叫和敬公主带了话说是明日便启程。”   乾隆闻言短暂地蹙了蹙眉,很快又恢复平静:“朕知道了,和敬呢?”   “公主说沿路操劳,公主府尚有琐事要处理,也怕世子在府中不见自己伤心,便先回去了。”   “皇上若有政事要忙,便先回去吧。”   魏芷卉听完李进的话,想起太后说的那些话。其实太后没说错,他是一国之君,金川的战事尚未平息,确实不该用小事来打扰他。   放在两人靠得近,他自然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的,今日皇上召了公主和傅恒入宫的事她前几日也听了一嘴。本以为他去寿康宫是忙完了才来的,原来是中途来的。   想到这儿,她也怕太后知道了又要怪罪,只得开了口。   乾隆看了眼站在餐桌旁的人,挥退了众人,轻叹了口气,把人拉到跟前,抬手抚了抚没有发饰装饰的乌发,有那么一两缕发丝垂在额前。   “皇额娘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皇上忙于朝政,臣妾……确实不该……”魏芷卉仰头看着他,低声地说着,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就已低下了头,以吻封口。   魏芷卉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这一吻并不深,只是短暂的唇瓣相贴,却也让她头脑空白,直到唇瓣被人松开,她才逐渐清醒。   “朕先回去了,好好用膳,朕晚上再来看你。”   乾隆看着被自己吻得呆滞的人,不禁好笑,说完也不等人反应,便转身离开。   永寿宫外,几个宫女还站在廊下,此刻见乾隆出来,忙行了礼,听候吩咐。   “初菱先休息两日吧,看好你们娘娘,务必好好吃饭。”   说完便带了李进回养心殿。   至于午饭,魏芷卉自然也是没吃多少,饿是饿的,但是就是不想吃,只简单的吃了两口水蒸蛋、肉沫豌豆,喝了碗猪肚莲子汤便罢了。   舒妃是在她用完午膳的时候来的。   一进来便问了寿康宫的事:“究竟是怎么了?竟是把你叫去了这么久?”   魏芷卉摇了摇头,将寿康宫的事讲了个大概:“御花园的事,自然是瞒不过皇上,只是太后如何知道是我去派人叫了皇上来?还有皇贵妃,如何又能这般巧地也和皇上同时来?”   舒妃看了眼魏芷卉,思索了会儿,将今日在翊坤宫听到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若果真如嘉贵妃所言,宜芮姑娘日日打扮好了去御花园是为了偶遇皇上,那么昨日我们不曾见到她,想来不是她没去,而是她躲起来了。”舒妃抿了口茶,继续说着。   重华宫是过去乾隆为宝亲王时的潜邸,登基十几年,乾隆依旧每日清晨都会去重华宫,因此宜芮在御花园也是情理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芷卉从含云手里接过燕窝,尝了两口说道。   “才十二岁,便这般有心眼,这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虽是如此,但魏芷卉到底松了口气:“是不容小觑,但好歹,咱们也算是明白了谁在明谁在暗。”   魏芷卉低着头,勾了勾唇,这个钮钴禄氏还真是没有白费了这个姓氏,才多大的人,便这般沉不住气。   送走了舒妃,魏芷卉在含云的搀扶下去了小厨房,准备好了南瓜蒸排骨的食材,只等上锅蒸:“准备晚膳的时候再蒸。”   回到正殿,初菱已经在那儿候着了,倒是叫魏芷卉不解:“不是叫你先休息两日吗?怎么这就来了?”   初菱摇了摇头,眼里含泪:“奴婢没事,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   “哭什么?”   初菱挥退了含云,跪在魏芷卉面前,换了从前在御膳房的称呼:“从前在御膳房,马嬷嬷再跋扈,姐姐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寿康宫的蒲团,比平时的薄了一半不说,与往日的比起来,更是硬得厉害,这委屈……姐姐如何咽得下。”   许久未听初菱喊自己“姐姐”,魏芷卉也是一愣,初菱虽然没规矩,可这些话没错,入宫来,她一路顺风顺水,即使是孝贤皇后和悼敏皇子的事也未曾让她觉得委屈,横竖有皇帝在。   可今日,在寿康宫,在昏暗的祠堂里,强忍着委屈还得礼貌恭敬地认错,那样的感觉,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她叹了口气,扶起了初菱:“没事,万事有皇上。”   尽管,她知道在这后宫,要想稳住,还得靠自己,但今时今日,上面的那些人,除了皇贵妃和舒妃,都是有孩子的人,她还只能靠皇帝。   “今日累了,扶我去睡会儿。”   这一觉睡得不够安稳,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她恍惚觉得膝盖有些凉,大腿和小腿盖的被子又好像不一样,略动了动,却听一阵熟悉的声音:“别动。”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魏芷卉便呆了,瞬时清醒过来,便见到乾隆坐在床沿,替她的膝盖上着药。   “皇上……这些事让初菱来做就好了。”魏芷卉有些惊讶,乾隆这些日子干的事情好像一直在刷新她的一些认知。   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魏芷卉看了眼初菱,轻声斥道:“怎么回事?皇上来了也不喊本宫。”   初菱抿着唇怯怯地望了一眼乾隆,欲言又止。   “是朕不让她们喊你的。”   他来的时候,宫女说她刚睡着,他看着她的睡颜,眉头紧锁,便知她睡得不安稳,便没叫人打扰。   让人换了安神香,自己又在边上陪了她一会儿,待她睡得安稳些了才放了心。   后来见含云从太医院拿了药来,他便起了给她敷药的心。   乾隆笑了笑,待她膝盖上的药干了,才轻轻地把她的裤腿放了下来,替她盖好了被子。   “含云说,你午膳又没好好用,怎么回事?莫不是要朕喂你?”乾隆笑着挪了位置,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嗯?”见她不说话,乾隆又问道。   手心里传来熟悉的暖意,初菱渐渐退下,不知为何,魏芷卉想起了白日初菱说的话,她坐起了身,伸手搂住他的腰:“今晚皇上走吗?”   似是没料到她突然这么主动,乾隆愣了一愣,说道:“朕都来了,还走什么?”   闻言,魏芷卉也不顾膝盖上的红肿,半跪在床边,纤纤玉指半捧着乾隆的脸,渐渐地,唇瓣相贴,不是白天蜻蜓点水般地浅尝辄止,是燎原之势。   短暂的迟疑过后,乾隆边回吻住她,边转过身,顾念着她的伤,把人放倒在了床上,他俯下身,松了她的唇,大掌捂住了她的眼,轻笑了声,对准她眼下淡粉色的细痕仔细研磨……   作者有话说:   蓝蓝:你俩是挺好……但你俩知道我把这章发出来有多害怕吗…… 第52章第52章   视线被遮住,眼下的伤口被人蓦地亲吻,魏芷卉闭着的眼不住地眨着,纤长的睫毛如羽毛一般轻轻地挠着乾隆的掌心。   乾隆不禁轻笑,转而松了遮她眼的手,又吻上了她的眼睛,低声说着:“今日寿康宫,让你委屈了。”   魏芷卉微睁了眼,略带迷离的眼睛望着他,他低沉的声音传至耳中,明明是说进了心窝的话,魏芷卉却不敢看他,偏了视线:“臣妾没事。”   乾隆半撑着身子,眯眼看着这口是心非的人,摇了摇头。   一手抚着她的肩,一手在锦被间找到她的手,十指交握。   一路温柔如风,自额前的碎发,到微红的眼角,到微张的唇瓣,再到任何他所想去的地方。   殿外是凉风徐徐,殿内春风拂面。   往日是狂风暴雨,今日是春雨绵绵。   乾隆侧身抱着怀里一样侧躺着的魏芷卉,伸手轻轻揉按了一下她的膝盖,带着笑意地问了句:“没弄疼你的膝盖吧。”   魏芷卉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拉了上来,禁锢着。   ——嗯,是没弄疼,他的每一步都避开了膝盖。   但也正因为如此,让人更加欲、仙、欲、死。   餍足的人儿在背后笑出了声,低声地说了句:“欺君之罪。”   魏芷卉思考了良久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方才的那句“没事”,她无声地笑了笑:“臣妾相信,万事有皇上。”   乾隆闻言,在她的耳后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然后高声唤了人进来伺候。   时辰还不算太晚,因着魏芷卉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乾隆本就存了陪她好好吃饭的心,可没想到饭没吃上,先吃上了别的。   他看了眼往后头去的人,笑了笑,看着门口的宫女说道:“去传膳。”   等魏芷卉出来的时候,圆桌上已摆好了晚膳,南瓜蒸排骨、爆炒猪肝、小鸡炖蘑菇、溜豆腐和一道山药莴笋炒木耳。   魏芷卉的脸上还泛着红晕,看向乾隆的眼里不免多了几分怨怼。可乾隆却不怒反笑,尝了口南瓜蒸排骨,笑道:“嗯,这下才对味。”   天已黑了,用完晚膳也差不多便要就寝,因怕积食,初菱特地送了两盏苹果山楂饮,说是消食。   夜深人静,乾隆看着就要睡着的人,轻声说道:“今日这样的委屈,以后都不会再有。”   而寿康宫内,福芳看着躺在床上久久未曾入睡的太后,低声说道:“太后,睡吧。永寿宫那儿,已经吹了灯了。”   “皇帝当真这么宠令妃?即使令妃自己撤了绿头牌,他也要自己去。哀家不过罚跪几个时辰,皇帝便这般打哀家的脸。”   “太后放宽心,皇上还是孝顺您的。”   福芳看着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的太后,没再多话,轻轻地拉上了帐子。   她在太后身边伺候了数十年,从年少到如今,一路看着一个小小的格格一步步成为一朝太后。   她想起很早以前,太后还只是一个格格,生下如今的皇上,却因位分太低而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彼时府里年氏和李氏都受宠,膝下又皆有子,唯有福晋一人膝下无嗣,那会儿还是王爷的先帝见康熙爷喜欢这个孙子,便将他给了福晋照顾,这一照顾便是十年。   可是等自家主子成为熹妃可以抚养自己孩子的时候,母子之情早已快淡了。   这太后之位人人都艳羡,却也是难啊。   今日皇帝与令妃那样的场景恩爱,她在从前也见过,可那是先帝和敦肃皇贵妃。   ——   转眼已是第二年的春天,在孝贤皇后去世的第二年,乌拉那拉氏作为皇贵妃的册封礼连带着当日大封六宫的册封礼,如约而至。   册封礼过后,承干宫的主位依旧是舒妃,延禧宫的主位由原来的怡嫔变成了婉嫔,怡嫔则迁居景阳宫,颖嫔与陆贵人共住储秀宫。   看似不过是皇贵妃的安排,但也唯有皇贵妃自己知道,这里头,也有皇帝的意思。   最开始送过去给皇帝过目的名单里,她塞了一个不受宠的常在进永寿宫,被乾隆换了,把名单再送到自己这儿的时候,太监传话时说:“皇上特地叮嘱了,翊坤宫仅娘娘居住,永寿宫仅供令妃娘娘居住,旁的宫殿,娘娘自己斟酌即可。”   如此一来,谁还不懂呢?   册封礼后的初次请安,嘉贵妃显得比往日更为张扬了一些。   如今四阿哥渐渐大了,听说嘉贵妃这些日子也是日日张罗着给四阿哥物色合适的福晋人选,倒是对后宫的事不怎么上心。只是这今日一见,便可知传言有假。   魏芷卉淡淡地瞥了一眼她发间的芍药发钗,若论样貌,嘉贵妃出身外族,在宫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美貌,可偏偏这人在打扮上,总是追求者越华丽越美的宗旨,往往总是适得其反。   “本宫听说,鄂常在自解了禁足,便病了一场,怎的今日倒出来了。”嘉贵妃看了一眼角落里安分守己的鄂常在,不禁好笑。   魏芷卉闻言,与舒妃相视一笑,杜茂还真是好用,鄂常在的病倒也不重,不过是让杜茂动了点手脚,让人身子虚了几日。   册封礼那日便让她好了。   “嘉贵妃记性不好吧,臣妾记得,册封礼那日,鄂常在倒是在呢。”舒妃憋着笑说道。   魏芷卉了然,膈应人嘛,那就得膈应到点子上,新人里不晋升倒也罢了,可这降位的那可是只有鄂常在一人,册封礼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不见了她呢?   魏芷卉勾了勾唇,难得地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正经:“鄂常在正年轻的,小病小痛的,到底好得快。”   说起正年轻,嘉贵妃不由得笑了。   谁人不知,鄂常在入宫至今,都未曾侍寝过?   魏芷卉摇了摇头,抿了口宫女端上来的茶。   众人一时寂静,却见外头德忠走了进来:“给各位娘娘请安,方才金川传来捷报,傅恒大人率军大获全胜,金川之战告捷,皇上大喜,特让奴才告诉皇贵妃娘娘一声,过几日的迎春家宴要大办。”   金川一战耗时许久,如今可算有了好的结果,一时间众人都舒了口气。   回到永寿宫,魏芷卉便径自去了小厨房。   黄瓜切成空竹状,再将煮熟了的虾仁丁、豌豆粒、玉米粒和胡萝卜丁放入空格中,将六段黄瓜摆盘组成竹子状,取“竹报平安”之意。   又做了一道四喜饺子,风车状的饺子上塞入胡萝卜、菠菜、香菇、鸡蛋馅,“红、绿、白、黄”四种颜色的馅料取“福禄寿喜”之意,亦有“四季平安如意”的意思。   还有一道板栗炖鸡,取“鸡”、“栗”的谐音,是为“吉利”。   魏芷卉看着做出来的菜,图个吉利罢了,正儿八经的晚膳,养心殿那儿自然有,自己这些不过是图一乐。   “初菱,把这些菜送去养心殿,就说是本宫恭贺皇上金川战役一切顺利。”   装盘的事自然轮不上魏芷卉了,她在一旁用玫瑰汁子泡着手,听初菱问道:“这些话,娘娘怎么不自己去说?”   魏芷卉斜了一眼初菱:“越发没规矩。”   这些话她自己去说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个节骨眼,他只怕还有政事要处理,金川是打下来了,可之后的事却还有安排。   更何况,讷亲的处置还没下来。太后自去岁罚跪一事以后,早已不似初回宫那会儿对她热络,这种时候,她还是少去得好,免得回头讷亲的那些事,又都被安上她的罪过。   也许是一些默契,送去这些菜以后,乾隆也确实没传召魏芷卉,两人都乐得各自避着。   没几日,乾隆命人将讷亲押解回京,回京途中以其祖遏必隆的遗刀命其自尽。   消息传到后宫的第二日,乾隆才久违地进了后宫,不用问,第一个去的,便是永寿宫。   他到的时候,魏芷卉正在看方才内务府送来的东西,说是皇帝赏的。   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一支海水纹的青玉簪、一盒锦燕支还有几匹蜀锦,魏芷卉一一看着,颇为不解,为何突然送这些赏赐。   乾隆站在屏风后头,看着她不解,却仍旧笑意吟吟地对着鸾镜试着新得的发饰和胭脂,不由得发笑。   他悄声上前,将她手里刚拿起来的那支珠花步摇接了过来,一手按了她的肩膀,没让她起身。   乾隆小心翼翼地将步摇插进她的发间,步摇上垂下的短流苏轻轻地晃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很好看。”   乾隆的手绕到前面,虚虚地捏着她的下巴,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女子的下巴带了几分凉意,但很快便温暖了。   魏芷卉不由得勾了唇:“皇上为什么突然赏臣妾?”   “金川在蜀地,朕特地让傅恒命手下的人带了几匹回京。”他一本正经的话险些就让魏芷卉信了。   她瞪大了眼睛,她想过这些布匹是各地上贡的,可压根没想到这是他着人带的,不由得惊讶,这……   乾隆见她半信半疑又不敢问的样子,不禁轻笑了声,屈了手指在步摇下的流苏上碰了碰,碰撞间发出一声脆响,倒像是他的笑声一般:“骗你的,赏你与朕心有灵犀。”   看着说完话便往外间榻上走去的人,魏芷卉在他身后嘟了嘟嘴,微微摇了头,跟在身后也往外殿走去,她没有点破二人在哪件事上心有灵犀,笑了笑,微微福身:“臣妾谢皇上。”   乾隆在她福身的那一刻就把人拉了起来:“迎春家宴那日,还有呢。”   作者有话说:   龙:耶老婆和我心有灵犀诶   智慧宝:保命要紧我哪敢和冠军过招   感谢在2022-05-2509:05:00~2022-05-2523:3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第53章   迎春家宴这日,是这一年来难得的热闹。   宴请各宫嫔妃外还有各府的福晋和诰命们入宫,其实还有一个缘由。   “昨儿我听人说,如今三阿哥和四阿哥渐渐大了,皇上有意让皇贵妃在今日的迎春家宴上替二人寻几位福晋或是侧福晋的人选呢。”舒妃坐在魏芷卉身侧,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几个公主福晋说道。   “那可有人选了?”魏芷卉轻声问道。   舒妃朝不远处一个身着八团纹花样的女子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和硕淑慎公主,康熙爷的孙女,废太子的女儿。”   魏芷卉朝那儿看了一眼,公主的容貌保养得极佳,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但细看起来,也许是驸马的早亡,公主的眼里早早的没了光。她有些惋惜地偏了过了头,疑惑地看向舒妃。   “公主与驸马膝下有一女,与三阿哥年龄相仿,皇上与纯贵妃正有此意。”   魏芷卉自是未见到公主的女儿,这门亲事若能成,看似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的孩子,但若细看,却也不过如此,驸马早亡,公主的出身却也不过是废太子侧福晋所出,即使公主身上有皇家的那股子气质,却也难掩这半生的风霜。   至于三阿哥,魏芷卉微微摇了摇头,自当日孝贤皇后丧礼以后,乾隆对三阿哥就始终淡淡的。   纯贵妃年岁渐长,早已不似嘉贵妃那般揪着圣宠不放,只是偶尔会让四公主去养心殿请安。乾隆素日宠爱四公主,爱屋及乌,近来倒也对三阿哥好些了,这场亲事,倒也还算体面。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正好瞥见坐在那儿的嘉贵妃和纯贵妃,一个温婉端庄,恬静优雅,一个珠光宝气,浓妆艳抹。   “那四阿哥呢?”她问舒妃。   舒妃摇了摇头,有些不屑:“嘉贵妃眼光高,看上了阿里衮的女儿,我听说,皇上不大乐意,就是太后那儿也谈不上同意。”   魏芷卉笑了笑,阿里衮是讷亲的弟弟,出自钮钴禄氏,太后本就为着讷亲的事心情不爽,可不吗。   “不过也罢,四阿哥到底比三阿哥小些。”   舒妃闻言,点了点头:“皇上来了。”   一时间,殿内的人纷纷噤了声。   乾隆让众人都落了座,酒过几巡,他看了眼李进,不一会儿,几个宫女鱼贯而入,人手一个小锦盒,往各宫主子面前走去。   “既是迎春家宴,朕让人制了些花簪。”   这花簪按着各人的位分,或是步摇,或是簪子,有的华丽有的简约。至于那花的种类,也是不同,皇贵妃的那支牡丹步摇一拿出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碍着皇上和太后在,一时间不敢多说什么,但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中宫之位终究还是皇贵妃坐了去。   至于纯贵妃得的那朵芍药,魏芷卉和舒妃相视一笑,不由得想起那日嘉贵妃衣服上绣着的芍药。此时再看她,脸上的不悦险些挂不住。   “今日的家宴,皆是皇贵妃操持,朕瞧着颇有几分巧意,就如这桃花酿,朕记得当日令妃也曾做过。”   “皇上说的是,去岁中秋,令妃一壶桂花酿深得臣妾心意,因此今日这家宴,臣妾便问了令妃这桃花酿如何制。”皇贵妃顿了顿,“这迎春宴说起来,还有令妃的功劳,除了这桃花酿,还有几道菜也是出自令妃的心意。”   恍然被提起,魏芷卉还有几分不习惯,她对这迎春宴谈不上有多少功劳,不过只是请安之余,皇贵妃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罢了。   “皇贵妃抬举臣妾了。”   乾隆看着面前摆着的桃花酥和梨花酥,尝了一口:“御膳房在这些上,到底没能学出你的水准来。”   魏芷卉倒是没想到乾隆只尝一口便能知道不是她做的,笑了笑不曾说什么,倒是嘉贵妃今日颇为不悦。   “令妃妹妹到底是擅长饮食的,如今皇上都能吃出哪道菜是妹妹做的了。”   “妹妹”几个字被她咬的极重,一时间聪明人都能听出她背后的酸劲儿,倒没人搭理她了。   乾隆在上面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   看着嘉贵妃吃瘪的样子,魏芷卉有些想笑。   “倒是这金雀花煎蛋,像是令妃的手法。”   魏芷卉起身笑道:“金雀花得来不易,又颇具营养,臣妾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二人远远地对上视线,乾隆看着她发间那支自己方才赏给她的镂空玫瑰步摇,点了点头:“以花入食,令妃的法子有新意得很!”   也许是乾隆迎春家宴的随口一句话,让旁人记在了心里,自那日以后,宫中常有人以花入食。   趁着百花盛开,御膳房也忙得很,不是这宫的要桃花酥便是那宫的要海棠酥,日日光做这些点心都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有些有小厨房的便都不再麻烦御膳房,为了将自己的心意融于膳食之中,便起了自己忙活的心思。   可这忙活,却不能如人意,毕竟不是谁都有魏芷卉那样的金手指。   诸如鄂常在这样不死心的人,做出来的东西无非便是四不像。   “鄂常在哪有小厨房?”魏芷卉听说鄂常在自己做的时候更是好奇的不行。   “娘娘有所不知,鄂常在去御膳房要了做花酥要用的东西,然后自己去御花园摘了花,在永和宫的偏殿里做的呢。”初菱边说边强忍着笑。   魏芷卉闻言更是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是屡教不改愚蠢至极,东施效颦的故事讲了两遍都听不明白,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才能入宫的。   “初菱,你暗中看看最近马嬷嬷和哪宫的人走得近。”魏芷卉突然说道。   “娘娘这是?”   “鄂常在从前便不停地讨好马嬷嬷,从那儿套得了不少永寿宫的膳底档,想来鄂常在这些日子这般着急,里头也有马嬷嬷的心思。”   用过午膳,魏芷卉颇为无趣地去御花园转了转。   “娘娘可要让人摘些花回去?”含云在身后说道。   魏芷卉摇了摇头,没必要,随大流的事情她不爱干。   闲庭信步久了,她无意间望见不远处的夹竹桃树,本是夹竹桃开花的时节,可如今却又那么一小片空了,魏芷卉呆呆地望了会儿,问道:“这好好的夹竹桃树怎么这一片少了好几朵?”   含云打量了好一阵,说道:“奴婢也不知,想来是那一宫的宫女或者主子看它好看摘了去吧。”   魏芷卉站在花下思索了会儿,想起初菱曾说过的话,微皱了眉:“回宫吧,今日的平安脉还没请,去叫杜茂来一趟。”   永寿宫里,初菱看着只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的魏芷卉有些不解,但又见她思虑重重,一时间没敢开口,只朝着含云努了努嘴,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含云摇了摇头,颇为不解地按着她的意思去了太医院。   魏芷卉招呼了初菱过来:“去盯着鄂常在,看她今日有何动向。”   杜茂来得很快,平安脉请得不久,但是杜茂这一年在魏芷卉身边伺候久了,也能明白她的想法。   “娘娘可有心事?”   魏芷卉看着小几上花瓶里插着的几株蔷薇花,想起御花园里的那几树夹竹桃,问道:“本宫虽擅饮食,但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本宫懂得却也只是皮毛。本宫问你,夹竹桃可能入口?”   杜茂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异说道:“夹竹桃有强心利尿的功效,可治心力衰竭,但是夹竹桃的汁液有剧毒,其花粉若是入口亦是有毒。”   他看了眼小几上的白瓷花瓶,说道:“娘娘喜爱插花,但却是得万万记得,切勿将夹竹桃折枝插在这花瓶里养。否则夹竹桃的汁液便可让人中毒。”   魏芷卉闻言拧紧了眉,她知道夹竹桃有毒,但却也不知道夹竹桃如何毒发,也不知夹竹桃中哪一部分最毒。   对面的杜茂似是想到了什么,有几分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说便是。”   “如今娘娘尚无身孕,待来日有了身孕,却也更得注意,夹竹桃中含有麝香,有孕之人是得万万避开的。”   杜茂顿了顿,看了眼魏芷卉的脸色,继续说道:“一旦接触,轻则流产,重则终生难有身孕。”   魏芷卉看向杜茂,眼中满是震惊,问道:“若是中毒,你可有解毒的法子?”   在杜茂肯定地点头之下,魏芷卉松了口气:“本宫没有看错你。”   她看着小几上的花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现在回太医院,准备好夹竹桃解毒的药,等着本宫随时召你。”   杜茂一惊,生怕她要用自己下手:“娘娘万万不可啊!虽…虽说当日娘娘可能接触了红花影响了受孕……但若是好好调理,日后也能有皇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娘娘断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魏芷卉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待听完他说的话才反应过来,气极反笑:“杜太医多虑了,本宫怎会对自己下手,让你备着是防患于未然。”   确实是防患于未然,她自己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她让初菱送走了杜茂,临走前特地叮嘱:“今日多谢杜太医来诊脉了,都说这春困秋乏,本宫便等着杜太医送些调养的药来了。”   杜茂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如何不懂其中的关窍。   他点了点头,福身:“微臣明白,微臣必定尽心为娘娘效力。”   杜茂一走,魏芷卉便去了内殿的榻上休憩,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她正坐在镜前梳妆呢,小高子一路从外头跑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储秀宫传来消息,陆贵人小产了。”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二更当当当 第54章第54章   “小产?!”魏芷卉闻言一惊,“陆贵人何时有的身孕?”   “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储秀宫传来的消息,现下皇贵妃已经赶去了,事关皇嗣,养心殿想必也已知道了。”   魏芷卉握着手里的发簪,沉思了一会儿,才将簪子戴上了头:“去看看。”   走至永寿宫门口,她想起了什么:“含云,一会儿你去太医院问问杜太医,本宫要的药他可准备好了?”   储秀宫外,门口站着好些宫女太监,殿内太医和嬷嬷们不停地走动着。偏殿太小,一时间都聚在了颖嫔的正殿。   正殿门口,鄂常在跪在那儿,看到魏芷卉猛地抬头狠狠地剐了她一眼。   魏芷卉皱了皱眉没搭理她,踏进了殿内。皇贵妃坐于上座,其余的,只来了纯贵妃和舒妃。   她行了个礼,在舒妃边上坐下。   “怎么回事?”她小声地问着。   舒妃摇了摇头,没说话。   “把鄂常在带进来!”皇贵妃拍了拍桌角,厉声呵斥。   魏芷卉紧锁了眉,看着被容觅半拖着进来的鄂常在,一时不解她为何这般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鄂常在,说说吧。储秀宫的夹竹桃是怎么回事?”   夹竹桃?她本以为这人摘夹竹桃是为了自己吃,然后借病争宠,却不想竟与这储秀宫有关?魏芷卉无声地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高看鄂常在了。   见鄂常在久久地沉默不语,一旁的颖嫔早已看不下去,起身跪下:“皇贵妃娘娘,这些日子,因着迎春家宴上皇上夸赞令妃娘娘以花入食的点子好,宫中便兴起了将鲜花做成膳食的风气。嫔妾等资历尚浅位分又低,没有小厨房倒也无事,只是那御膳房是最拜高踩低的,桃花酥之类的花酥皆先紧着得宠的姐姐们,至于嫔妾们,那自然是要往后一些的。”   颖嫔顿了顿,继续说道:“因此,嫔妾与陆贵人也不愿争,闲来无事也总与妹妹去御花园采摘一些新鲜的花枝回来插在瓶里图了好看。今日午后,鄂常在带了人来储秀宫,说为着先前的事要给嫔妾和陆妹妹赔罪,带了一花瓶的鲜花,里头有夹竹桃有桃花有梨花,还带了一碟子糕点,桃花酥、海棠酥之类的。”   好家伙,实名制下毒?同行衬托之下,嘉贵妃倒也算是个聪明人物了。   “可是嫔妾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会儿,陆贵人便觉得腹痛难忍,恶心干呕,传了太医来便说是夹竹桃有毒,说妹妹小产了。”颖嫔说着,言语间带了些哽咽。   魏芷卉静静地看着,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些信息。   夹竹桃的事先不说,只是这陆贵人何时有的身孕,怎的大家都毫不知情?   果然纯贵妃问出了这个问题:“陆贵人是何时有的身孕?”   容觅适时地递过方才让敬事房送来的记档,皇贵妃翻了两页,便递了下去给其他几人查阅。   陆贵人只在上个月侍寝过一次,如太医所言,不过一个月的身孕,胎象并不稳固。   一时间倒是不知是该感叹她命好还是该感叹她的不幸了。   “这陆贵人身边的宫女伺候得也太不尽心了,主子有孕了也不知道。”舒妃冷笑了一声说道。   “娘娘恕罪,我们主儿的月信向来不稳,先前也问了主儿,主儿说没事,便都没放在心上,更何况我们主儿半个多月才见一次皇上,是全然不曾想过的。”正殿内随时等候着回话的宫女听了舒妃的话忙不迭地跪下来请罪。   魏芷卉没插话,横竖这些事有皇贵妃管着,她轻声地在舒耳边问道:“皇上怎么还没来?”   舒妃摇了摇头:“想来也快了,这个点皇上在见大臣呢。”   “容觅,传太医来,把鄂常在带来的东西也拿进来。”皇贵妃在上座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说道。   “皇上驾到——”   魏芷卉俯身请安之余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乾隆,周身散着寒意,饶是陆贵人往日宠爱平平,可那腹中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皇贵妃趁着太医还没从偏殿过来,三言两语地把颖嫔的话复述了一遍。   乾隆听完,没说别的,朗声:“太医呢?”   太医匆匆地进来,直奔主题:“夹竹桃花朵中含有剧毒物质,夹竹桃的浆汁更是有毒,是万万不可随意采摘的啊!微臣看过花瓶中的话,桃花、梨花和海棠之余,还有三株夹竹桃,另外那碟子点心里,虽没有制成夹竹桃酥,但也许是这些花同夹竹桃放在一起过,沾了些夹竹桃的花粉,另外这点心里,也似乎有夹竹桃的汁液。”   太医抬头看了眼面色凝重的乾隆,不太敢继续说。   “继续说!”   “陆贵人初有孕,胎象尚未稳固,太医一时间没查出来也是有的,只是这夹竹桃有毒,花中又有一味麝香,孕妇一接触,与红花无异!”   也许是红花触及了乾隆心底的一些事,此时的他早已怒火中烧。   “放肆!”   鄂常在听完太医的话,再看看怒火中烧的乾隆,早已吓得瘫软:“皇上……皇上臣妾不知此花有毒啊皇上!臣妾更不知陆贵人有孕在身,臣妾真的只是想来给二位姐姐赔罪啊!”   乾隆看着在那儿不停地叩首的鄂常在,早已厌恶至极。   “臣妾听闻,鄂常在这些日子尝尝去御膳房要桃花酥等等,御膳房忙不过来,鄂常在便亲自要了食材,自己回永和宫做?”舒妃看了眼乾隆,补充道。   只是鄂常在此时早已没了思考的能力:“臣妾自知当日御花园一事惹了皇上厌弃,可臣妾身为妾室,只是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臣妾并无害人之心啊!”   “哦?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便学着本宫,以花入食你学便学了,这东西横竖也不是什么多新奇的点子。但是东施效颦的故事本宫已经给你讲了多遍!既是要学,那也得清楚饮食的规律,否则不过是东施效颦,令众人啼笑皆非罢了!害人还害己!”   魏芷卉越听越觉得无语,冷冷地看了一眼跪着的人。   “皇上,皇贵妃,替陆贵人诊治的太医来了。”德忠从外头进来禀报。   “传。”   “皇上,陆贵人胎象弱,加上接触的夹竹桃过多,小产了,另外……”太医沉默了一会儿,跪了下来,“陆贵人服食过沾了夹竹桃汁液的桃花酥,量虽不多,但夹竹桃汁液毒性太强,贵人怕是以后……都难有身孕了。”   殿内寂静无声,众人只敢瞥两眼乾隆,却是连气也不敢出,还是颖嫔的啜泣打破了这阵寂静:“皇上,您得为陆妹妹做主啊!”   乾隆静默良久,起身:“鄂常在西林觉罗氏残害皇嗣,谋害嫔妃,打入冷宫。”   鄂常在听完,跌坐在地上,久久未曾反应过来,直到乾隆远去,容觅招呼了宫女把她拖了下去。   皇贵妃叹了口气:“几位妹妹去偏殿看看陆贵人吧,本宫就先回去了。”   魏芷卉与舒妃相视,摇了摇头,跟在纯贵妃后头去了偏殿。   偏殿里的浓重血腥味,让魏芷卉一进去就用帕子遮住了鼻子,床榻上,陆贵人安静地躺在那儿,脸上毫无血色。   “陆贵人的毒都解了吧?”她看了眼太医,问道。   “回娘娘,贵人现在已经无事。”   魏芷卉舒了口气,还好,不用用上杜茂。   纯贵妃是为人母的人,又与陆贵人一样出身江南,见了这样的场景,不免唏嘘。   魏芷卉在身后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的不忍:“贵妃娘娘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送走了纯贵妃,魏芷卉在里头略坐了会儿,没等人醒来,便和舒妃走了。   回去的路上,魏芷卉看了眼沉思的舒妃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鄂常在解禁已有两三个月,怎就这会儿想起来要给颖嫔他们赔罪了?”   魏芷卉一时无话,许久才开口:“我也不知道。”   鄂常在认得太过干脆,全然不像是受了别人的指点而做的这些事,倒有了几分巧合在里头。   她叹了口气,想起了什么,问道:“今儿嘉贵妃和愉妃娘娘怎么没来?”   往日里,嘉贵妃是最喜欢凑这些热闹的,至于愉妃,鄂常在怎么说也是永和宫的人,她身为永和宫的主位,也该出现一下。   “嘉贵妃这些日子正操心四阿哥的福晋人选呢,都有几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了。至于愉妃娘娘,你也是知道的,这几年五阿哥渐渐得了皇上的喜爱,她又不是争宠的人,因此啊,除了日常的请安,倒是很少见她出来,常常在永和宫教育五阿哥罢了。”   魏芷卉点点头,愉妃从前和皇贵妃是一样的,不怎么乐意搭理后宫的事,如今皇贵妃摄六宫事,不再深居简出,便唯有愉妃,日日在永和宫以抚养儿子度日。   只是嘉贵妃……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她素日爱凑热闹,永珹比永璋小了两岁,何至于这么早就张罗起福晋的人选来而不出门了?   她正欲和初菱交代什么,就听舒妃说道:“忽的有了孩子,又忽的小产了,我看着今儿皇上也不大舒服,你去看看吧。鄂常在的事情,改日再看。”   魏芷卉叹了口气,身为人父,知晓自己有孩子的时候,也是孩子离开之时,想来他今天也是不忍的。   回到永寿宫,魏芷卉看了一眼初菱:“你去打听打听鄂常在这些日子都和谁往来的多。”   她坐在榻上,抬手摁了摁眉心,这宫里的日子真累,受宠之人就更加如履薄冰,想要安心度日,却也不得,还得日日猜疑是否有一口锅从天而降砸到自己的头上。   她叹了口气,去了小厨房。   有些东西是昨儿就备下的,本是打算今儿尝试一下看看效果如何,如今看来,新研究出来的东西,要借花献佛了。   将在冰水中浸泡了一整晚的绿豆、龙井茶叶,沥干水分,轻轻翻拌后,在锅上蒸个三刻钟。   用勺子将它压成糊状,制成绿豆沙,然后加入油不停地翻炒直至绿豆沙充分得吸收油分。   待绿豆沙略干时,加入细糖和麦芽糖翻炒直至可以揉搓成团。   魏芷卉取出自己先前着人打的模具,圆角的方形模具,一排五格,上面让人刻了五个字“福禄寿喜财”。   模具底部抹上一层油,将绿豆泥倒入模具中压平再脱模摆入碟中。   魏芷卉看了眼初菱:“叫含云装好了放食盒里,你随我去换件衣裳,一会儿去养心殿。”   储秀宫偏殿那般的血腥,怕是她身上的雏菊香都不一定能盖住的。   她换了一件沙茶色的旗装,发间的首饰也摘了几个,只留了那支荷花檀木簪和玫瑰步摇。   养心殿外,魏芷卉见李进与德忠二人都在外头,问道:“怎么不进去伺候?”   “皇上不让咱们进去。”李进小声说道。   魏芷卉望了望殿内,叹了口气:“本宫进去看看。”   绕道后头的三希堂,殿内寂静无声,魏芷卉走得极慢,不让花盆底在殿内发出一点声响,却也终究还是引起了乾隆的注意。   他头也没抬:“朕不是说不用进来伺候吗?”   他的语气并不算好,魏芷卉正好走上了前,缓缓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乾隆的脸色缓了缓,声音也较之方才柔和了不少:“你来了。”   魏芷卉看着眼前的手,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借了他的力起身。   初菱识趣地将食盒里的碟子放在了案上就退了下去。   乾隆坐回椅子上,魏芷卉站在后头替他揉按着眉心,轻声说道:“臣妾替皇上看过了,陆贵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年纪尚小,怕是心上过不去。”   乾隆闭着双眸,抬手握住魏芷卉抚在自己眼前的手,缓缓地开口:“朕…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   魏芷卉的手轻轻地,不着痕迹地摩挲着他的脸庞,也许是在这紫禁城内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日日修面使得下巴处除了点点青色,却是没有一点胡茬的。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轻声地说道:“皇上以后还会有很多的。”   ——别急啊!我给你生的足球队还有几年就发货了!   乾隆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看着她的眼睛,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未曾开口。   魏芷卉似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边将一旁的龙井茶酥拿了过来,递了一块过去,一边轻声说道:“咱们会有的。”   乾隆接过龙井茶酥,龙井的淡淡茶香,伴着绿豆的微甜,一口咬下去,恍若春意在唇齿间悄然绽放。   他看了眼糕点上的字,勾了勾唇:“这便是你先前让内务府打了的模具?”   魏芷卉点了点头:“嗯,还不止这些呢,以后有的是机会让皇上见见。”   也不知是哪句话逗笑了乾隆,他难得地显露了一丝笑意。魏芷卉松了口气。   乾隆尝了两块龙井茶酥,颇为赞许地从桌上拾起方才魏芷卉给他揉按眉心时摘下来的护甲。将魏芷卉的手轻轻地托在自己的掌心,替她戴上护甲。   不知为何,魏芷卉想到了自己从前在电视剧里看了无数次的男主给女主戴戒指的场面。   她脸微微泛红,不着痕迹地抽过了手,看到了进来的李进和敬事房的人,轻声道:“皇上。”   乾隆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盘子里的绿头牌,锁紧了眉:“令妃的呢?”   “皇上忘了?臣妾这几日身子不适。”   乾隆闻言,触在绿头牌上的手指停了下来,挥了手:“罢了,宫里才没了孩子,今夜朕歇在养心殿。”   挥退了众人,又是二人的独处,乾隆站起身,将魏芷卉拉入怀中:“今日储秀宫,是不是又吓到了?”   魏芷卉靠在他怀里,勾唇笑了笑:“臣妾早已不是孩子了,何至于什么都把臣妾吓到?”   乾隆没说话,抬手抚在她的颈侧,在她的额前轻轻地一吻,两人的额头靠在一起:“子衿,咱们,会有咱们的孩子的。”   也许是今日太医对陆贵人再不能有孕说得太过确切,让乾隆想起了魏芷卉,闻言,魏芷卉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应和。   两人相拥许久才松开彼此,魏芷卉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轻声道:“天色不早,臣妾先回宫了。”   乾隆虽是松开了她,却仍旧牵着她的手。魏芷卉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指尖,示意他松开。   ———   一出永寿宫,初菱颇为懂事地凑了上来:“娘娘,奴婢问了李公公,鄂常在进冷宫的事情,皇上说了交给皇贵妃全权打理。听说一会儿就要送去冷宫了。”   魏芷卉摩挲着方才乾隆给自己套上的护甲,仰头看了眼有些昏暗的天,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说道:“走吧,去会会鄂常在。”   她搭上初菱的手,往冷宫的方向走去,却看到初菱脸上的胆怯,说道:“怕什么?本宫不过是想知道这背后的事情罢了,只怕有的事环环相扣,看似是冲着陆贵人去的,实则却是冲着咱们来的呢?”   初菱不解,魏芷卉摇了摇头,没说别的。   也许是算准了时间,也许是凑巧,魏芷卉在离冷宫不远的地方,见到了一身暗色宫装的鄂常在,没有任何首饰的点缀,原先施了粉黛的脸,此刻也不过如此。   鄂常在在太监和宫女的左拉右拽下,脸色并不算好。   见到魏芷卉更是险些扑上来:“是你?是你算计我?”   魏芷卉抬了抬下巴,几个太监便把人摁在了地上:“老实点!”   “我算计你?”魏芷卉冷笑了一声,“本宫倒是想听听,是谁指使的你干这些事。”   “宫里盛行桃花酥、梨花酥和海棠酥,御膳房供应不暇,你拿了食材却不采摘桃花梨花海棠花,偏生去摘了在御花园中最偏僻的夹竹桃。鄂常在,是谁提点的你啊?”   魏芷卉俯身对着鄂常在的视线,冷冷地说道。她今日特地问过小高子,因为夹竹桃有毒,所以一般只栽在御花园的最角落里,一般无人在意。   鄂常在苦笑了一声,颇为自嘲:“我有什么错,新入宫的嫔妃里,我早早地被禁了足,林氏安静怕事,另外两个同住储秀宫,关系好得就跟双生子一般,可我呢?后宫里那么的人,人人都因着我禁足的事情取笑我,我不过是想有个能说话的人,我不过是想赔个罪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罢了,我又如何知道陆贵人有孕?我不过是看他们都想要桃花酥要不到,便想着投其所好罢了!”   魏芷卉俯瞰着这个说到后面又些歇斯底里的人,心底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便又消散:“本宫只问你,是谁告诉你的采夹竹桃?”   看着紧抿着唇的鄂常在,魏芷卉不气反笑:“究竟是什么人值得鄂常在不惜踏进冷宫也要誓死保住?”   她轻笑了声,松了方才捏着鄂常在下巴的手,故作嫌脏地拍了拍,说道:“你不说也罢,横竖本宫早晚也会查到的。”   魏芷卉看了眼不远处的冷宫,有些遗憾:“若你当日养心殿一事之后便能迷途知返,你一个满军旗,何愁没机会侍寝?可你偏偏不知悔改,屡次三番地惹了皇上不痛快,那就休要怪旁人!”   她俯身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若我没记错,妹妹入宫半年都未曾侍寝过吧。”   她轻嗤一声,直起了身:“初菱,我们走。”   刚转过身,身后传来鄂常在的声音:“我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智慧宝:怕啥,以后我生,我生一窝大胖小子,卷死他们!   随着我两天更了6千字   我的存稿彻底告罄 第55章第55章   与方才充满挣扎意味的语气不同,这四个字,鄂常在说得极为平静。   魏芷卉转过身:“说吧。”   “当日养心殿的事,是我给了御膳房的嬷嬷银子,让她告诉我永寿宫的小厨房每日都去御膳房要什么菜,然后我再让人做了一样的。迎春家宴以后,我从御花园回宫的路上碰巧经过御膳房,便想着问问嬷嬷有没有桃花酥,可嬷嬷说没有,便是有,也得先紧着几个主位的娘娘们,于是我便想着自己做。”   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激动了些,跪爬了几步,又被身后的太监给摁住:“我没有想学你!我真的只是想自己做了些看看!那会儿御膳房人多,碰见启祥宫的北乔和一个宫女闲聊,说御花园边上的夹竹桃好看,我便想着在你的法子上创新,兴许能也得个嘉奖。”   鄂常在磕了两个头,摇着头带着几分嘶喊:“我真的不知道夹竹桃有毒!”   魏芷卉有些不忍,看了眼摁着她的几个太监:“松开些吧。”   “我太心切了,我后来就去摘了夹竹桃,那个时辰路上的宫女多,恰好听见储秀宫的宫女说颖嫔和陆贵人想吃桃花酥却不得,我一心改善自己与他们二人的关系,便想着自己做好了去给他们赔罪……”   魏芷卉看着说到最后已然席地而坐的人,微微后退了两步,一时无话,似是在思考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若按理来说,那个时辰确实是宫里头宫女来往频繁的时候,可也不至于前后又是巧合地碰上启祥宫的人,又是碰巧听到了储秀宫的人交流。   “你不信我吗?”鄂常在有些惊异地看着她。   魏芷卉垂眸看着她:“本宫便是要信你,也得看你话里有几分真。”   “我没有骗你!我一入宫就失宠,宫里头谁都有说话的人,只有我没有!这深宫里头的孤寂,令妃娘娘圣宠不衰,如何能懂!”   魏芷卉被她逗笑了,她看了眼初菱,拂袖离去,任凭身后的人如何喊冤。   “你去知会冷宫的人一声,好好看着鄂常在,别叫人死在了里面。”魏芷卉小声叮嘱道。   “奴婢明白,只是娘娘这么做……是怕有人?”   “若真如她所言,这里头的巧合太多,还有启祥宫的牵扯,夹竹桃有毒,可为何她却未曾中毒。”   魏芷卉叹了口气,嘉贵妃看似心系永珹婚事,可这里头的目的是什么,谁又可知呢?   “初菱,回宫就寝吧,太累了。”   ———   乾隆是在次日晨起的时候,才得知昨夜魏芷卉见了鄂常在一面,听人说了些,也隐约明白了些事儿,他叫了兰若暗中探查此事。   “储秀宫那儿如何?”   “回皇上,陆贵人身子无恙,只需好好调理便可,只是贵人醒来听闻噩耗心上过不去,哭了两场。”   乾隆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人好好照顾着,又让内务府送了些东西过去,便揭过了这件事。   也许是不想让魏芷卉总陷在这件事里,乾隆没几日就与皇贵妃商议了去圆明园的事。   “有皇子公主的嫔妃自是都要去,另外,令妃舒妃自然也去,至于其他的,便只去个颖嫔吧。陆贵人身子还未好全,就不用奔波了,宫里的事婉嫔和怡嫔看着来便是。”   皇贵妃听完,看着这个一下了朝就来的人,他的安排似乎只是通知罢了。   她点了点头:“皇上考虑周全,臣妾这就着人下去安排了。”   恰如乾隆当日在寿康宫所说的那样,太后不再插手后宫之事,乾隆在孝道这件事上给足了体面。   圆明园的避暑,乾隆如往年一样带上了太后,至于太后竭力要求带上的宜芮,乾隆也未曾拒绝,只当多了个伺候太后的人。   六月的圆明园,较之紫禁城凉快了不少,夹竹桃一事以后,就好像鄂常在所说的句句属实一般,这后宫里一片沉寂,无人再提起这些事。   圆明园一行,乾隆带了这么些人,可真正受宠的,却是只有魏芷卉和舒妃居多。至于皇贵妃那儿,便也只有初一十五还会去上两次。   天然图画里,魏芷卉看着方才让初菱去要来的冰籽和石灰,还有乾隆前些日子着人送来的荔枝,打算做一个荔枝冰粉。   从前她做冰粉都是用的白凉粉,来了这儿还没试过怎么做手搓的。反正自己有智能食谱,想来也难不倒。   魏芷卉叫了初菱一起打下手,整个过程倒也不算麻烦,只在最后的时候将剥了壳又剔除了核的荔枝放进去,然后放入冰窖中冷藏。   待午憩过后,送去九州清晏。   九州清晏外,知了声不绝于耳,魏芷卉刚过去便被吵到了,她蹙了蹙眉,叫了德忠在跟前:“这知了声忒吵,怎么不拿粘杆粘了去?”   德忠点点头:“半个时辰前刚粘了,这会儿又吵起来了。奴才这就派人去。”   魏芷卉点了点头,就见李进从里头出来:“娘娘,皇上让您进去。”   自己的声音也不大,怎么就让他听见了。   魏芷卉撇了撇嘴,款步进殿,只见乾隆就站在那儿等着她:“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来了?”   “心有灵犀。”   魏芷卉带着几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从初菱手里接过了冰粉,碗壁上还带了几分水珠,颇具凉意。   “皇上尝尝?臣妾刚做的荔枝冰粉。”   清透的冰粉里,包裹着奶白色的荔枝肉,散发了淡淡的荔枝香,上面还撒了些玫瑰花碎,和一小片洗净的绿叶作点缀。   乾隆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又一手把人拉到身边,喂了一勺子过去。   荔枝的香甜融进冰粉中,不似单吃荔枝那般甜腻,冰镇过后更添了一份清爽。   乾隆尝了几口,把人拉到膝上,一手护住她不让她掉下去:“朕早上才从天然图画离开,这才几个时辰,你便来了。”   他笑着看着魏芷卉,继而说道:“怎么,这么会儿时候都等不了?”   魏芷卉闻言,一时红了脸,她是未曾想到这一桩的,早上他走的时候她必然是不曾醒着的,至于晚上……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来。   “臣妾不过想着,皇上让人送了荔枝来,那臣妾便也换个做法讨皇上欢心罢了。”   “嗯,深得朕心。”乾隆看着碗里玫瑰花瓣的红和荔枝,暗含名讳。   这些细微之处的心思,她倒是颇为擅长。   ———   圆明园待了三个多月,也许是没有了宫里头各种规矩的束缚,乾隆过得也自在了许多。   武陵春色里,这是后宫众人这一趟圆明园之行最后一次给皇贵妃请安。   魏芷卉坐在下面,自然能察觉到各人的眼神都在看着自己。   昨日给太后请安,虽说太后这些日子确实是很少再插手后宫的事,可事关皇嗣,她也不得不操心一些。   昨日在万方安和,太后正翻阅着敬事房的记档,看着满页纸的令妃侍寝,颇为不悦,虽未表露,却也是暗戳戳地内涵着魏芷卉屡次侍寝却难有孕。   不过一夜之间,宫内流言四起,人人都说,令妃没法生。   若说出起来,自八阿哥出生以后,九阿哥夭折,陆贵人小产,这一两年,宫里头确实没什么孩子出生。   陆贵人虽不算受宠,但若是按照昨夜太后说的那些话来看,当日选秀选了陆贵人有很大的原因还是她看着和纯贵妃一样好生养,可如今却被鄂常在一系列的行为折腾得一塌糊涂。   “令妃到底是得宠,这气色好得很啊。”嘉贵妃看了眼令妃,笑道。   一夜流言,若是换了旁人,怕是今日不管怎样都不会来请安了,但魏芷卉却不这样,她怕什么?   “臣妾气色再好,也抵不过嘉贵妃。嘉贵妃如今忙着四阿哥的婚事,越发的空闲了,这气色也比往日好些了。”   今日的请安,魏芷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似是不大想和旁人说话。   至于嘉贵妃,她如今便是直等着有一天她露出马脚来了。鄂常在的事差的并不难,左不过就是盯紧了她和马嬷嬷便是。前些时候,初菱告诉她,马嬷嬷这几日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细细查下去,启祥宫的人给了马嬷嬷一些银子,至于是为什么,确实查不到。   但魏芷卉不着急,这些事,横竖早晚都会露出马脚来。   请安结束,舒妃与她一同回了天然图画,似是看出了她面色不佳,问道:“太后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心上。别人不懂的,咱们还不懂么?不过也就几年的事了。”   几年,这才乾隆十四年,还早得很。   更何况当日郑岁的事,谁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成算呢。   郑岁的事,她没告诉过舒妃,她也不打算告诉。   “姐姐,若是我们改变了历史,我生不了这么多呢?”她避开人,轻声问道。   舒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说道:“不会的,你我都知道,陆氏一生无子,我看着她那样的容颜,江南女子的温婉,想来是个能得宠的,我总觉得夹竹桃一事,便是个解释。”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这宫里头的日子,真累啊。”   舒妃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这宫里的日子难过,可如今尚有宠爱,也算不得难过。”   ———   诚如舒妃所言,这宫里的日子有了宠爱,确实要比无宠之人好过一些。   转眼已是第二年的七月,这一年里,三阿哥永璋娶了和硕淑慎公主之女为嫡福晋,也算是了却了纯贵妃的一桩心事。   至于四阿哥,年纪尚小,每每嘉贵妃提起这些事,乾隆都未作答复,只说再看看。   孝贤皇后27个月的孝期刚一结束,乌拉那拉氏封后的诏书便传遍了后宫。   一时间,各宫的嫔妃、王府福晋、诰命夫人,源源不断的贺礼送至翊坤宫。   “娘娘,皇后娘娘的贺礼,咱们要送些什么?”   “库房里挑些上好的东西送去便是了。”魏芷卉坐在榻上,并不关心这些事。   明日便是封后大典,她还想着好好休息呢。   封后大典上,他们要做的,便是一身盛装,当好背景板。   八月的烈日之下,一身厚重的朝服,头戴冠帽,一耳三钳,热得慌。   但这大典却是真的豪华,人人都说乌拉那拉氏的封后大典颇为隆重,乾隆更是仰承皇太后的意思颇为看中皇后,因此,人人都道帝后相敬如宾。   然而,只有魏芷卉知道,她看着皇后这一路走到乾隆身边,看二人交握的手,看似是极尽礼仪恩爱,可乾隆的眼里,并没有多少的光。   一整日的各种礼节结束,魏芷卉只觉得自己累得要虚脱,一回永寿宫,便脱了力:“放水沐浴,就寝!”   魏芷卉看着在一旁偷笑的初菱,问道:“你这丫头!笑什么呢?”   “娘娘如今的朝服不过才是妃位的呢。奴婢今儿看纯贵妃才是累得慌。”   听懂了初菱的言外之意,魏芷卉敛了笑意:“这些话,以后别在外头说。”   初菱低了头:“奴婢知错,奴婢明白了。”   松泛了一晚,魏芷卉觉得自己的元气恢复了些。   三日后的请安更是后宫众人在封后大典后初次向皇后请安,与往日乌拉那拉氏为皇贵妃时更是不同。   魏芷卉穿了一身藤紫色的旗装,头戴镂空雕花的钿子,较之往日,隆重了不少。   翊坤宫里,如往日一般,皇后说了几句官方的发言,左不过好好照顾皇子公主,安分守己不要善妒,谋害他人步当日鄂常在的后路。   “皇后娘娘当真宽宏大度,只是咱们的皇上是最重视嫡子,不知皇后娘娘何时能圆了皇上的心愿呢?”嘉贵妃低着头,并不看皇后,说出的话却并不动听。   纯贵妃抬头望了一眼皇后,皇后面上虽没表现出来,但任谁这会儿被人说这些,都是心里不悦的。   “嘉贵妃未免太操心了,皇后娘娘才举行完封后大典,何须担心这些?嫡子不是早晚的么?”纯贵妃带着几分“和事佬”的意味。   嘉贵妃冷笑了一声:“纯贵妃的心善,诸位妹妹可得记着好好学学呢!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什么大事呢,倒是操心起旁人来了。”   没等别人反驳,嘉贵妃又接到:“哦,是本宫忘了,当日孝贤皇后丧礼,皇上可是明着说了,三阿哥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想来六阿哥也是连坐了的。”   “嘉贵妃方才还说纯贵妃操心别人呢,嘉贵妃这话,不也是在操心别人的孩子么?”魏芷卉适时地打断了她的话,轻嗤了一声。   “宫里孩子多,谁又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了?”舒妃头也不抬地说道。   怡嫔:“皇后娘娘封后才三日,嘉贵妃这话也太欠考虑了。”   看着众人合力围攻自己的样子,嘉贵妃有些微怒,来回看了眼皇后和身边的几个人,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魏芷卉在对面看着,一边尝了尝案上的雪玉糕,一边说道:“嘉贵妃教育皇子之余,看来还是得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免得那一天又祸从口出被皇上禁了足,那样可就不划算了呢。”   皇后在上面看这种人斗了一会儿嘴,轻咳了一声,示意容觅,拿了几个锦盒下来:“本宫初登后位,也没什么给各位妹妹的,便想着给各位妹妹送一镯子。”   魏芷卉偏头看了一眼,纯贵妃与嘉贵妃皆是金镯,但若细看,还是纯贵妃的更珍贵一些,三个妃位的皆是金镶玉的镯子,嫔位的三个是银镯,再往下便是玉镯了。   “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魏芷卉将镯子递给了身后的初菱,与众人一起起身谢恩。   再坐下的时候,却看舒妃的脸色像是不妥。   离开翊坤宫,魏芷卉忙问了舒妃:“姐姐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舒妃摇了摇头:“无碍,想来是前几日封后大典累了,回去睡一觉便好。”   魏芷卉有些不放心,但也没说什么:“姐姐回去务必好好歇着,再过几日,皇上还说了要带各宫的人去木兰秋狝呢。”边说还不忘叮嘱琴支,“好好照顾你们娘娘,叫杜茂去看看。”   回到永寿宫,含云笑嘻嘻地站在餐桌旁,指着一桌子的菜说道:“娘娘快看,这些都是奴婢亲手做的!”   魏芷卉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彩皮猪肉小笼包、鲜花豆浆、鸡汤老米膳、蜂糕、苏油茄子还有一晚冰糖炖燕窝。   她笑着看向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含云,打发初菱:“你这个掌事姑姑快下去赏赏这丫头,这丫头要出师了!”   魏芷卉尝了口小笼包,点了点头,永寿宫小厨房全靠初菱一个人帮着自己属实是忙不过来,因此初菱往日也教了含云做些她爱吃的,几年下来,这姑娘倒是做得愈发好了。   见她点了头,含云才笑着下去。   吃完早膳,边听报说杜茂去了承干宫诊脉,舒妃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魏芷卉闻言,心中一喜,忙着人备了轿去承干宫。   “恭喜姐姐!”魏芷卉才进殿门,连人也没见到就先道了喜。   魏芷卉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人,问道:“承干宫的人如何伺候的?怎的这气色这么差!”   舒妃摇了摇头:“别怪他们,这一趟也不知怎的,这反应大得很。”   “可要告诉皇上?”魏芷卉看着样子,虽说这才刚怀孕,可这气色和这么大的反应,想瞒只怕也瞒不住。   也许是想到了同一点,舒妃叹了口气:“我本是想瞒着,待胎象稳固了再说,只是怕是难啊。”   魏芷卉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向杜茂说道:“你去养心殿,把舒妃的胎象告诉皇上一声。”   舒妃挥退了身边的宫女,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拉过魏芷卉的手:“我怕。”   对上魏芷卉疑惑的眼神,舒妃说道:“你我都知道,这孩子是谁,也知道他的结局如何。所以我怕。”   魏芷卉愣了愣,得知舒妃有孕的消息后,她是真的高兴,一时间完全忘了这个将来的十阿哥,只活了几岁便早早夭折。   她叹了口气:“可若咱们可以改变呢?”   “姐姐,若是可以,来这一遭,我更想改变一下,譬如皇后的结局,也譬如我的这条路,更比如姐姐腹中的孩子。”   舒妃一手抚上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有些感慨:“我也算是又活了一遭了,上一辈子,自己是死是活尚不可知。”   她看着有些惊讶的魏芷卉,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以后告诉你。这一遭,我也想好好养大这个孩子,不求他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想看着她长大成人。”   魏芷卉看着此时情绪低落的她,又想起刚才翊坤宫里那个怒怼嘉贵妃的人,判若两人。   “姐姐,放宽心,既来之则安之,这一世,咱们好好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我更知道这个时代下女子生子的艰难,就更不可乱了心绪啊。”   舒妃笑了笑:“你比我还大一岁呢,一口一个姐姐的,你放心,我不傻。这个孩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好她的。”   魏芷卉点了点头:“那姐姐好生养着,过几日我给姐姐做好吃的!”   听见脚步声,魏芷卉回头望去,见琴支和初菱走了进来,初菱的脸上有几分担忧。   “怎么了?”   “方才杜太医去养心殿传话,还未进去呢,就听到说大阿哥病重了,皇上发作了两个为其看诊的太医陈志敬和王炳。”   闻言,二人皆是一愣,大阿哥自年初就病了,乾隆安排人去了南苑养病,这小半年来听说已经好转,乾隆去看过也能彼此说说话,便是封后大典那日也是派福晋送来了贺礼,还说大阿哥这几日气色好些了。怎的这会儿便病重了?   “皇上大怒,杜太医倒不好进去了。”初菱说道。   舒妃看看有些着急的魏芷卉,说道:“皇上那边,只怕还要你去劝劝,大阿哥好歹是一条命,此时换太医怕是不妥,你去了,只怕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作者有话说:   快进大法好啊!   (卡文卡文卡文)   这一段也确实没啥剧情点 第56章第56章   魏芷卉看看舒妃又看了看初菱,起了身:“那我先去养心殿。琴支,去敬事房说一声,就说舒妃娘娘身子不适,撤几日绿头牌。”   见琴支点了头,魏芷卉才打算走,舒妃在榻上说道:“有孕的事……等大阿哥的事过了再说吧。”   说得婉转,却也是都知道此番大阿哥也难捱。   养心殿外,德忠来回踱步,殿内,乾隆对着两个太医发着雷霆大怒。   魏芷卉召了德忠上前问道:“大阿哥如何了?”   “回娘娘,大阿哥病重,皇后娘娘身为嫡母已经过去了,皇上正在里头发落两个太医呢。”   “都给朕滚出去!”殿内传来乾隆逐客的声音,魏芷卉转头看了一眼德忠。   “娘娘进去吧,皇上气头上,也只听娘娘的话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提步进殿。   乾隆一手抚额,并未抬头。魏芷卉请了个安,走上前替他揉了揉手掌心,方才他拍案赶人的声音自己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担心大阿哥,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魏芷卉柔声细语地说着,“既是担心大阿哥,皇上不如去看看。”   乾隆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握着魏芷卉的手:“自从二月里,永璜福晋入宫请安时,和皇后说他病了,朕只叫人把他挪到南苑安心养病,又加派了太医去。后来听说好些了,朕便放了心。却是万万想不到如今又病重了。”   他叹了口气:“永璜不过二十三岁。”   魏芷卉绕到一旁,给乾隆倒了杯茶:“现如今,还是得先找太医给大阿哥治病才是。”   乾隆点了头:“朕方才已经叫杜茂去了。”   “南苑那边,有皇后娘娘在,皇上也可放心。”   ———   舒妃的事,魏芷卉暂且没有告诉乾隆。   次日,魏芷卉与纯贵妃、愉妃、颖嫔一道去了南苑探视大阿哥。   病榻之上,昔日英姿焕发的人,面色苍白,满脸病态。床边,福晋和侧福晋低声啜泣着,直到皇后看不下去:“哭什么!人还活着呢!”   杜茂在一旁替大阿哥把了脉,又去和下人们开药。   喝过药,大阿哥神思清醒了些。福晋上前轻声地说着:“爷,皇后娘娘和纯娘娘、愉娘娘、令娘娘还有颖娘娘来看您了。”   永璜微微转过了头,看了眼床边站着的人,若说起来,这几个人里,唯有皇后和纯贵妃还有愉妃他是见过的,从前在潜邸,皇后与愉妃膝下无子,又都是娴静之人,见了他也常常嘘寒问暖。倒不似孝贤皇后,一心所系唯有永琏,在潜邸之时于他,是半分眼色也难给。   “多谢皇额娘。”病重的人说起话来声音也更是虚弱而细微。若是不静下来听,也是听不清的。   魏芷卉隔得远些,只知永璜在说话,却也听不大清。   不一会儿,福晋背对着众人抹了抹泪,回转过身,在皇后跟前跪下,哽咽着说道:“自孝贤皇后丧后,爷终日忧惧,郁郁寡欢,纵然膝下有两个小阿哥,可爷这几年始终是想着孝顺皇阿玛的。当日丧礼,皇阿玛放下话来此生再不见爷。皇额娘,妾身恳请皇额娘去劝劝皇阿玛,见一见爷吧,也算圆了爷一桩心事。”   魏芷卉看着跪在那儿不住地磕头的人,说到后面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有些不忍,侧过了头。   皇后与纯贵妃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也有些不忍,但又想着当日乾隆确实放下过来了,再不见永璜。   见皇后满脸为难,福晋又磕起了头:“皇额娘,爷幼时便没了生母,潜邸时养在孝贤皇后身边,后来又养在太妃身边,没几年便成了亲,又被皇阿玛厌弃。兴许爷这些年对嫡母未尽足了孝道,但是于皇阿玛,爷恪尽孝道啊!”   魏芷卉看了眼床上的人,只见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叹了口气,却见杜茂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门口,似是欲言又止。   她微蹙了眉,没让人开口,只是小声知会了初菱一声。   愉妃看了眼跪在那儿的福晋,犹豫了会儿,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前日皇上刚处罚了替大阿哥看病的陈太医和王太医,想来皇上也是担忧大阿哥的,既如此,不如让人去劝劝皇上,来看一眼吧,毕竟这也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大阿哥虽非嫡出,可到底也是长子。   皇后叹了口气,只说知道了,自己会去劝劝皇上。   不愿扰了人静心养病,几人略坐了坐便回了宫。   长街的甬道上,魏芷卉问初菱:“杜茂那边怎么说?”   “杜太医说,陈王二位太医照看大阿哥许久,而他对于大阿哥的病症和身体都不甚熟悉,开起药来颇为保守,想让娘娘劝劝皇上,先放过两位太医,医治大阿哥为重。”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初菱,去小厨房把莲子糕备上,一会儿去养心殿。”   刚说完,她又想到皇后要去劝他看永璜的事情来,唤了小高子进来:“你去打听打听,皇后什么时候去养心殿,又什么时候出来。”   魏芷卉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与乾隆开这个口。   待她再回神的时候,初菱已将做好的莲子糕放在了案上。奶白色的莲子糕,如朵朵莲花一般绽放。   “娘娘先吃点吧。养心殿的奴婢都备下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今儿午膳她用得也不多,此时虽不算饿,可也难逃美食的诱惑。   莲子糕绵软细腻,一口咬下去,淡淡的莲子清香于唇舌之间迸开。   小高子从外头进来:“娘娘,皇后娘娘一回宫便去了养心殿,坐了半个时辰便回了翊坤宫。”   “皇上呢?”   “奴才不知,只听说皇上与娘娘还算融洽。”   融洽就行,没有让他恼了,那旁的事还算好说。   “备轿,去养心殿。”魏芷卉起身,理了理衣服。   得了通传,魏芷卉才踏进了养心殿,乾隆见了她,起身拦了她请安的动作:“这个时辰来了便直接进来就是,何必还要李进通传。”   “臣妾不敢错了规矩,长久的这般下去,恐惹人非议。”魏芷卉边说边从食盒里拿出了莲子糕。   “永寿宫新做了莲子糕,皇上尝尝?”   乾隆打量了一眼手里的莲子糕。   莲子,怜子。   “方才皇后来过,提起永璜,也提起永璜的福晋来。”乾隆尝了口莲子糕,莲子淡淡的味道在味蕾间弥漫开来。   魏芷卉递上边上的茶盏说道:“昨日臣妾在旁看着,大阿哥病重难受,福晋是真心心疼阿哥,两个小阿哥尚年幼,福晋都瘦了一圈了。”   “这莲子之心最苦。”乾隆看着手里的半块莲子糕,知她做这莲子糕的时候必然是去了莲子心的,因此尝起来没有一丝苦味,只余满嘴清甜。   他放下了那半块莲子糕,坐回椅子上:“永璜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但朕总是愧对了他的。”   魏芷卉走上前,执起他的手:“臣妾知道皇上当日气头之上说过再也不见永璜的话,可是这几年,皇上又可曾真的怠慢了他?南苑清净,环境又好,皇上若非担心永璜,又怎会让人去那儿养病?”   她察言观色着,缓缓地说着:“旁的话,臣妾不多说,想来皇后娘娘也都说了的,臣妾昨日看着福晋那样,也是于心不忍。皇上,您心里始终担心着永璜,不如就去看看吧,也免得彼此遗憾。”   她松开乾隆的手,退了两步,俯下身:“皇上,杜太医对大阿哥的病情不甚了解,为防用药凶猛酿成大祸,只能保守用药,可大阿哥此番病势汹汹,若非素日用惯了的太医,只怕都会误了大阿哥的病程。”   乾隆起身把人扶起来,揽入怀中:“子衿,朕……不敢见。”   “从前永琮和永琏都是幼年夭折,唯有永璜,成年而薨,朕不敢去见。”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他经历过太多,但那些都不过是夭折或幼年早亡,可永璜,是诞下过皇孙的人,这般的悲恸,何人能体会呢。   魏芷卉施施然会抱住他,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皇上,臣妾不想看您留下遗憾。”   良久,魏芷卉听到了淡淡的一声“嗯”。   次日,魏芷卉午膳时便听到太医院的消息,陈志敬和王炳二人已于昨夜回到南苑照看大阿哥的病,乾隆特地加恩派人接了二人入宫。   “娘娘,今日午膳过后,皇上要去南苑,皇后娘娘陪同。”初菱在一旁说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便是见这最后一面也好。   她叹了口气,有时候太了解历史,也许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大阿哥薨逝的消息相比今日便能听到了。   桌案上,午膳已经呈了上来,一道琉璃丸子炸得金黄酥脆,一道芸豆卷,一道炭烧猪颈肉,一道糯米八宝鸭,一道梅香泡番茄,一道糖醋藕排。   魏芷卉尝了口琉璃丸子,这琉璃丸子颇为考验手法,里头是空心的,为此炸得时候要特别小心仔细,一不留神就会伤了自己。   她想尝试很多次,但初菱他们都不让,说是若她一不小心伤了不好像乾隆交代。   没想到今儿倒是给她做了这道菜,她看向初菱:“你学着做的?”   初菱讪讪地笑了笑:“主儿想吃,奴婢就做了哄娘娘高兴。”   “何以见得本宫不高兴了?”她故意板着脸问道。   “舒妃娘娘有孕艰难得很,大阿哥病重,娘娘也闷闷不乐了好几日了。”初菱撇了撇嘴。   魏芷卉笑了笑,没说什么,看着这一桌自己平素不常吃,但又各个深得人心的菜,勾了勾唇,这几个宫女,确实不错。   午憩一醒来没多久,她正翻阅着几本关于膳食的书籍,就见小高子快步进来:“娘娘,南苑传来消息,大阿哥……殁了。”   “皇上呢?”魏芷卉忙问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南苑。”   魏芷卉挥了挥手:“知道了,都下去吧。”   ———   大阿哥薨逝,乾隆追谥定安亲王。   魏芷卉再见到乾隆是在七日后的翊坤宫,乾隆一下了早朝便来了。   “眼看就要入秋了,朕打算带领贵人往上的嫔妃前往木兰围场秋狝。”   木兰秋狝,这个自己只在电视里听说过的事情,五年了,终于见到了。对那广阔得一望无际的草原,魏芷卉还是充满向往的,而这,也更是乌拉那拉氏成为继后以来的首次秋狝。   她看向对面的舒妃,有孕一事还未上报给帝后,她孕期反应强烈,只怕是经不住这般长途的奔波的。   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皇后发了话:“既如此,太后想来也是要同去的,一时间宫中便只有了几位常在和答应,宫中之事怕是无人能料理了。”   乾隆正沉思着,舒妃起了身,缓步上前:“请皇上皇后恕罪。”   “好端端地这是做什么,何罪之有?”乾隆不解地看着。   “前几日臣妾偶感身体不适,传了太医来瞧,太医说,臣妾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前几日恰逢定安亲王一事,臣妾便没禀报皇上和娘娘。”   皇后闻言,忙道:“既是有了身孕便赶紧坐着去。”   “恭喜皇上,恭喜舒妃。”众人的祝福里有几分真心,魏芷卉并不太清楚。   便是乾隆的脸上,也难掩喜色,她站起身说道:“皇上,太医说舒妃姐姐初有孕,胎象尚且不稳,想来是经不住木兰秋狝的奔波了。”   “既如此,那边留在宫中好好养胎,宫里头的人不多,便是真有什么事,舒妃还能管管。”乾隆挥手示意魏芷卉坐下,寥寥数语解决了方才的难题。   皇后扫了眼底下的几个常在答应,将目光定格在林常在身上,说道:“舒妃养胎,琐事也不好全麻烦了她,臣妾看林常在是个心细又懂事的,这些琐碎的小事不若就交给了林常在来办吧。”   乾隆点了点头:“皇后定夺便是。”   木兰秋狝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一,还有不到十日的时间。   日子定下的那一天,魏芷卉在永寿宫再度见到了定亲王福晋伊拉里氏。福晋一身棕褐色的常服,朴素至极,脸色也未见多好。   “妾身给令妃娘娘请安,令妃娘娘万福金安。”魏芷卉刚一把人传进来,福晋便行了大礼。   魏芷卉一惊,忙下榻把人扶起来:“这是做什么。”   “妾身谢娘娘大恩。”   “本宫何来大恩?福晋先起来吧。”   扶了人起来,魏芷卉又叫初菱着人倒了茶水,上了糕点。   “可曾见过皇后娘娘了?”魏芷卉可不想落个越级的罪名。   “妾身入宫便是向皇额娘请安,讲了讲王爷丧仪的事,并感激皇额娘在皇阿玛面前劝说,得以圆了王爷的心事。”   魏芷卉心下不忍,但还是问出了口:“定亲王临走的时候如何?” 第57章第57章   承干宫   舒妃看着魏芷卉带来的两人,笑道:“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有了身孕罢了,何至于这么多人看顾着?承干宫又不是没人。”   魏芷卉挥退了众人,殿内只剩了几个,她轻声说道:“宫中虽说没什么人在,可若有人真想害人,怕也是不难的,多一个知心的人便多了份心安。去了木兰,宫里就清闲了不少,我把杜茂留在宫中安心为你养胎。”   “这样一来,你在木兰围场如何是好?嘉贵妃……”舒妃有些担忧。   “无妨,我有分寸。”   舒妃叹了口气只能点了头:“在木兰,万事小心。”   ————   几日后,木兰围场。   一望无际的草原,与宫内四四方方的天空和高不透风的红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是马儿的天下,马背上打天下的满清在这里显得更为自在。   营帐早已搭好,这里是皇上和诸位阿哥亲王的专场,嫔妃们案例是在营帐内等候的。   可此番却不同往日。   “颖嫔是蒙军旗出身,和敬又是科尔沁的儿媳,俱是擅长骑射之人。李进,给他们俩都备上马!”乾隆扫了一眼底下的嫔妃,朗声说道。   魏芷卉在远处看着,遥遥望去,蓝天白云青山,棕褐色的骏马上,明黄色的披风随着风掀起一个角。   颖嫔与和敬公主转身去了营帐后头更衣,魏芷卉与旁人一样只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乾隆,只觉得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一会儿,乾隆不知和李进说了什么,李进便往这儿跑了过来。   “娘娘,皇上让您去后头更衣,跟随皇上围猎。”   李进的声音不小,因此身边的嘉贵妃自然也听了进去,轻嗤一声说道:“哟,颖嫔是蒙军旗,又擅骑射,去便罢了,咱们令妃擅长的那是小厨房的事,去了能干什么?”   魏芷卉只是勾了勾唇,没说什么,李进听在耳里说道:“皇上特地邀了娘娘同去,亲自带着娘娘围猎。”   嘉贵妃颇为不满地斜了一眼魏芷卉,冷笑了一声,看了眼魏芷卉离去的背影,又看向不远处皇子堆里的永珹,朗声说道:“永珹,可别让你皇阿玛失望!”   魏芷卉再出来时,换下了宫妃的旗装,发型也不再是原先的小两把头。一身蒙古的骑马装,一头乌发编成几个小辫别至耳后,戴上小帽,整个人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活力与青春。   和敬与颖嫔皆已上马,魏芷卉并不会骑。她站在马旁,仰头对上乾隆的视线,只对视了一秒,自己就被人一手腾空抱起,短暂的头脑空白之后,她稳稳地跨坐在了马背上。   马背上的视野广阔了不少,后背紧紧贴着他的。乾隆高声鼓舞着士气,每说了一个字,马背便微微震颤,倒是震到了魏芷卉的心间,有几分发软。   随着乾隆的一声令下,木兰围场上锣鼓喧天,侍卫将手中牵着的皇庄内养了许久的猎物或是草原上的兽群送放出,让它们驰骋草原,顿时,马蹄声不绝于耳。   乾隆从背后半拥着她,一手握住缰绳,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没体验过的事,朕会亲自带你。”   魏芷卉闻言,勾了勾唇,她本不是多么怯弱的人,这样的快乐自然也是想着参与其中,短暂的害怕过后,适应完了她便也逐渐地放开了自我。   许是常年骑射的缘故,乾隆此时不仅能驾驭骏马,还能手持弓箭,看准猎物,除此之外,又能护住魏芷卉。   魏芷卉握住缰绳,一脸笑意,感受着箭弩在自己的耳边拉开,然后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瞬时离弓。   带着帝王独有记号的箭弩精准地射中空中一飞而过的鹰,魏芷卉笑着回头看了眼乾隆:“皇上真厉害。”   身后不远处,和敬也不住地赞叹。   乾隆只笑了笑,不曾多说什么,倒是加快了马的步伐:“坐稳了。”   魏芷卉握紧缰绳,感受着马背上的颠簸,和耳边的风声。广袤的草原上,各色的犬类和兽群在树丛间穿梭。   少许,骏马的步伐慢了些,乾隆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弓箭,这一次,他和往常不一样。   乾隆握着魏芷卉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开弓拉箭,他的大掌附着在魏芷卉的手上,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弓箭开到一定程度,他又瞄准猎物,带着魏芷卉微微转了身:“松手。”   随着他轻轻的一句话,魏芷卉松开手,箭弩飞驰而出,再一看,一只鹿应声倒地。   自此,魏芷卉恍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昔日宫里那个恭敬有礼,偶尔怼人的魏芷卉不复存在,她脸上洋溢的笑容和自在的笑声,恍若她就是为了这草原而生。   驰骋良久后,乾隆才驾马而归,营帐外皇后带着众人已等候多时,猎场上的事,时时刻刻都有人像他们汇报。   乾隆先一步下了马,站在马下,看着魏芷卉,一脸戏谑:“可还有劲下来?”   在马上的时候不觉得累,可此刻停下来了,才越发觉得腿软,耗尽了一天的精力。   “臣妾自然可以。”她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初菱和含云,偷偷递了个眼神,指着人家能看懂然后把自己扶下来。可不料,这二人看着乾隆在这儿也不敢上前。   魏芷卉还没敢说话,回头看了眼被人扶下来的颖嫔和和敬,到底是习惯了这样子生活的人,她们倒也没这么累。   她不经意地撅了撅嘴,回过头,正要自己下来,忽的要见多了双手:“嘘。”   就和自己被报上马时一样,下马也只是花了一会儿会儿的时间,快到周围的人都不曾发觉,快到魏芷卉还未来得及惊呼,自己就已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尽管,两腿酸软。   “皇上!周围这么多人呢!”她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但是这语气嘛,咬牙切齿,毫无尊卑可言。   乾隆不禁轻笑,看了眼上前扶住她的初菱和含云,接过含云手中的帕子,给魏芷卉的额角擦了擦汗:“好好休息去吧。”   众人回到皇后身边,魏芷卉行了个扶鬓礼。   “和敬公主和二位妹妹都累了,先坐着歇息一会儿吧。”皇后看了眼人群中的三个女子说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往营帐内走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一会儿便是篝火晚会,若是此时要去更衣怕是来不及。她只坐了会儿,喝了盏茶,便又回到了后妃中。   许是太热,她的脸上尚且带了两圈红晕,与白皙的皮肤相透。   木兰围场的侍卫此刻正在轻点各人打下的猎物,乾隆看了眼自己的说道:“朕今日狩得的鹿,一只赏给皇后,一只赏给令妃。”   “臣妾谢皇上。”   谢过了恩,魏芷卉才意识到这是何等的赏赐?   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1】后人更是以逐鹿中原来表明争夺天下之意,而鹿更是渐渐地成了帝王和政权的象征。   再到汉武帝时,只因有人在上林苑打死一只鹿就险些被赐死。这之后鹿便渐渐成为了只有帝王才能狩猎的动物。   当然,这些尊贵的象征意义,魏芷卉在马上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想起乾隆手把手教着自己打猎,还是打了这只鹿的样子,不由得觉得自己狂妄放肆。   她抿了抿唇,一时不太敢打量周围的人,嘉贵妃毒辣辣的目光就快锁在自己身上了。   “皇上狩猎辛劳,也是累了,不如先去更个衣,马上天黑了,还有篝火晚会呢。”皇后躬身笑言。   乾隆点了点头,看向方才一同狩猎的三人:“你们三个也累着了,先回去歇会儿,更个衣吧。”   闻言,魏芷卉待乾隆离开后,便也转身离开,转身前,对上嘉贵妃没几分善意的眼神,淡淡一笑。   营帐里,魏芷卉终于能够好好放松一下,褪去骑马装,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旗装。   “娘娘,德忠公公把皇上赏的鹿送来了。”小高子站在屏风后头说道。   魏芷卉正挑着簪子,脑中突然一闪,她放了簪子,起身出去,看着笼子里的鹿,御厨已经处理好了,随时便可准备食用。   她看了眼这鹿,她虽有智能食谱,可这东西她还是不太擅长处理的。   “小高子,我记得你从前在御膳房是最擅长一些大荤的膳食,诸如羊肉鹿肉之类?”   小高子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只是奴才从前在御膳房不过是个打杂的罢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那便不用麻烦别人了,把这鹿拿下去,你准备一下,一会儿烤鹿肉吃。”   她又回过头看向初菱:“去皇上那儿说一声,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晚上的篝火晚会便不去了。”   她坐回鸾镜前,既是不出门,这些繁琐的头饰也不必再戴上了,她张罗了含云,摘除了原先几个大气的珠钗,只简单的插了一支荷花簪和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等她去后头看小高子的时候,小高子已经将肉切成片腌制好。   魏芷卉看着,想了会儿:“含云,去取些钢丝来。小高子,再切一些块状的鹿肉。”   她想起好像还有羊肉,又招呼了初菱和小高子在切一些羊肉丁,自己则拿着含云送来的钢丝,把小安子和含秀等人一并叫了过来:“把这些肉穿在钢丝上,还有这金针,外头裹一块肉片然后穿在钢丝上固定。”   远处,篝火晚会的歌舞声,在这辽阔的草原上,相隔甚远却也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魏芷卉看着几人手里的动作,暗暗祈祷,篝火晚会可以慢一些结束。   许是人多力量大,没多久,一旁的盘子和碟子里便摆满了串串:鹿肉串、羊肉串、还有几串玉米、香菇串和土豆串解腻,羊肉片裹着金针菇被串成串,还有豆皮串等等。   魏芷卉看了眼腌制的差不多了的鹿肉片和羊肉片:“好了,就这样吧,去取两壶酒来,再去看看篝火晚会何时结束。”   她叫人把铁炉、铁钗和铁丝蒙子来,有着人先生了炭火。   “朕在看着篝火晚会,可你倒好,竟在这儿吃独食!”   魏芷卉还没等来初菱,就听背后传来乾隆的声音,不由得一惊,忙站起身来。   “皇上金安,皇上,皇上这会儿不应该在和大臣们参加篝火晚会吗?”被抓包的人此刻有些结巴,倒是把故意板着脸的乾隆给逗笑了。   乾隆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执起她的手往后头去,看着小高子已经摆好了的烤炉,问道:“朕没来晚吧?”   魏芷卉仰脸看他,拉着他在烤炉面前坐下,说道:“臣妾刚叫了初菱去看看篝火晚会何时结束,就是要等皇上来呢,可谁知,皇上竟也偷偷跑了。”   乾隆看着一旁早已备好了的酒杯和各色的钢丝串,豪爽地在一旁坐下:“朕早就料到你不是真不适,也猜到了朕把鹿肉给你你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胃,篝火晚会上,朕都没吃多少,就巴巴地等着你这儿的呢。”   嫌小高子和含云他们在侧侍候太麻烦,烤肉和烧烤不自己动手便没了趣味,因此,魏芷卉挥退了众人,只让远远地站着,自己则亲自动手烤着肉。   看着肉渐渐变色,腌制过后的肉香渐渐四溢开来,魏芷卉偷摸地咽了口口水,这一口烧烤,久违啊!   她把烤好的鹿肉夹给乾隆:“皇上尝尝?”   乾隆自然没错漏了她满脸写着的馋字,也将手里的肉放进她的碗中:“别馋了,吃吧。”   魏芷卉嘿嘿一笑,不在宫里就是自在啊。   一顿烧烤满足了魏芷卉的胃,没有四方天空的束缚,这一整夜都无比得快乐。   这几年下来,魏芷卉的酒量倒是好了些,此刻喝了些酒,虽未醉,却也是泛着淡淡的红晕。初菱端了醒酒汤来,一旁,李进走了过来:“皇上,篝火晚会已经结束,太后与各宫娘娘还有王爷阿哥们都已回各自的营帐歇息。”   乾隆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醒转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有些迷离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初菱,先付你们主儿进殿歇息,沐个浴。”   他回到营帐内,屏风后是沐浴的佳人,今夜的酒是有些过了量的。   带乾隆沐了浴回到榻上,魏芷卉已经有些昏沉了,低声嘟哝着:“腿疼。”   乾隆小声地驳了一句:“娇气。”   他把人揽在怀里,温暖的手掌替她轻轻地揉按着腿,缓解着疼痛,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罢了,本就是没怎么骑过马的人,今儿是真累了。他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红晕淡了些,他轻笑一声,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不知怀里的人是不是察觉到了,又或是听到了他的笑声,竟轻声哼唧了两声,似是抱怨。   乾隆宠溺地摇了摇头,轻轻地伸手扯下了帐子。   而此时,皇后的营帐内,灯火也才刚刚吹灭。   “令妃那儿,歇下了?”皇后问着容觅。   容觅点了点头:“皇上下了宴席便去了令妃那儿,听说令妃烤了鹿肉,周围都飘着香呢。”   皇后闻言,侧卧在床榻上,众人皆知鹿是君王的象征,却无人知晓,鹿也是男女爱情的必备信物。   她自嘲地笑了笑,只怕赏给她是因为她是皇后,赏给令妃,是因为她是爱妾吧。   人人都说自孝贤皇后崩逝后,她变得受宠了,便是翊坤宫也看着不似往日那般朴素了,变得奢靡,可她如何不知,所谓得宠,不过是一个“嫡”字罢了,所谓豪华的宫殿,左不过是因为皇后的位置罢了。   她想起今晚的宴席之上,乾隆并未饮多少酒,便是御厨备下的膳食他也没吃几口,兴许,在得知令妃身子不适的时候,他就已经了然了她是装的了吧,也了然了令妃在做什么吧。   宴席过半,只剩歌舞和各人的寒暄,他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先行离场。原先她是信了的,可直到乾隆走后没多久,她看到了角落里张望着的初菱,似是没忘间自己要找的人,初菱很快便走了。   再后来,宴席结束,帝后的营帐是紧挨着的,可此刻,乾隆的营帐,只有微弱的烛光。再一问,她便知晓了令妃那儿飘香的肉味。   她不知道太后知不知道令妃装病一事,她知道太后不洗令妃,但她不是孝贤皇后。   别人有少年夫妻的情谊,可自己没有,她得转圜,她得在这后宫无数的人中间转圜,去得人心。   容觅伺候多年,自然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轻声问道:“娘娘是在想怎么和太后说吗?”   皇后叹了口气:“太后未必就不知道令妃是装的,烤肉这么大动静,又岂是能瞒住的?”   “那娘娘打算……”   “有什么好打算的,横竖替她圆过去就是了。”   于皇后而言,令妃不是个令她讨厌的人,嘉贵妃跋扈,纯贵妃温婉,不管是宠爱还是什么,这宫里头总要有人能牵制着嘉贵妃,既如此,她也不是不愿意捧着令妃。   ———   木兰秋狝的返程之日定在了九月初十,也是重阳节的之后一日。   重阳佳节,乾隆早早地带了后妃前往太后的住处请安,太后看着底下的一众后妃,还有身边绕着的几个阿哥公主,和敬公主更是带了小世子前来道贺。   这一四世同堂的景象落在太后眼里,很快转为了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   “虽是在木兰,但各宫娘娘们的贺礼却是一点没落下,昨儿就已收到了,太后看了高兴得不得了呢。”福芳在一旁说着。   魏芷卉坐在底下安安静静的,重阳贺礼她自是也送了去的,一柄岫玉如意和一对粉彩茶叶罐,另外还亲自做了重阳糕送去,她也不管太后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反正自己表面功夫做到位了。   “重阳节虽是在宫外过的,但该有的礼节还得有,儿子已经下旨,给皇额娘加徽号康。”乾隆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前些日子宫中传来信件,儿子看过,舒妃与几个常在答应虽说人不在皇额娘身边,但孝心却是在的,说是重阳节的礼虽不能到,但也在宫中为皇额娘祈福了,还说这节礼,待回銮以后再补上。”   听到舒妃这个有了身孕的妃子,太后心里也是高兴得,忙说道:“何至于,她如今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将养才是。”   “皇额娘放心,舒妃的信也有给臣妾的,信中提到,太医说胎象稳固,只是反应大了些,细心调养便好。”皇后闻言说道。   魏芷卉坐在底下,她倒不是没收到信,只是信里的内容与他们的并不相同罢了。   众人陪着太后在营帐中坐了许久,相谈甚欢,直至快到午膳的点才散了场,太后留了帝后与和敬公主一同用膳。   魏芷卉回到营帐,桌案上已备下了午膳:白灼斑节虾、椒盐排骨、清炒西葫芦、清蒸鲈鱼、红油凉粉、卤鸭爪、凉拌黄瓜木耳。一应皆是她往日爱吃的。   她刚坐下,含云又神秘兮兮地从后头端来一个碗放在案上。   “娘娘,这是奴婢求着高公公教奴婢做的面。”   魏芷卉看了一眼,看样子碗里只有一根面,但旁的却是不曾漏下什么,胡萝卜、青菜、香菇、荷包蛋、火腿,一应俱全。   一时间她竟有些感动,这个看似撞了日子的生日,却还有人记得。   舒妃的信里,其实有两封,一封写得古色古香是给外人看的,另一封倒是写得随性洒脱,是只有他们俩能看懂的信。   往年的生辰,乾隆都会提前一天派人将贺礼送来,可独独这一次,至今未有消息。   魏芷卉无声地叹了口气,正要先吃面,李进从外头进来:“娘娘,皇上说,今日申时要您去见他。”   李进难得地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笑意,一时间让魏芷卉有些不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奴才不知。”今日的李进好似变了个人,这般的惜字如金,油盐不进,说完这四个字便退了下去,倒叫魏芷卉有些慌神,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哪件事情做错了的。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史记·淮阴侯列传》   【高亮】拒绝野味拒绝野味拒绝野味拒绝野味,野味达咩达咩达咩!!!(本文中鹿肉在时代背景下)   浅浅猜猜要去干嘛呢??感谢在2022-05-2909:05:00~2022-05-3000:2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鹤之2个;飞悦霜墨染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5瓶;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第58章   魏芷卉怔了怔神,看了眼初菱示意她给李进打赏。   初菱送了李进回去,再回来的时候,只见魏芷卉依旧呆呆地坐在桌前,案边的面碗一动未动。   “娘娘,先吃了午膳吧。”   魏芷卉看着桌上的饭菜,李进这一出,她也没了胃口,把面吃了又尝了几口别的便再没吃什么。   “李进公公也没说什么,况且也没让娘娘即刻就去,想来也是没什么大事的。”初菱在一旁看着忧心忡忡的魏芷卉说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半撑着脑袋,轻声嗯了声:“去睡会儿吧。”   也许睡觉能转换一下心绪,可这一觉却睡得不甚安稳。   只浅眠了一会儿,魏芷卉便醒了过来,鸾镜前,初菱看着妆奁盒里的首饰问道:“娘娘今儿要带什么簪子?”   魏芷卉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选了几只稍微简单一些的首饰。   初菱听了忙说道:“娘娘今儿是生辰,怎的也不选些华丽的簪子?”   “还不知道被皇上叫去干嘛呢,何至于就这么张扬?”魏芷卉淡淡地望了一眼那支金海棠的步摇,还是把它放在了盒子里。   当日分配营帐时,魏芷卉的营帐距离乾隆的营帐只隔了一个皇后和太后,因此这一路过去倒也算不上远。   许是因为担心,魏芷卉站在营帐外安心地等着李进进去通报,得了通传方款步入殿。   营帐内,乾隆一身龙袍背对着自己,魏芷卉盯着这个肩宽腰窄的背影看了几秒,才缓缓福身:“给皇上请安。”   乾隆转过身,情绪不明:“起来吧。”   魏芷卉难得话少地站在那儿,未出一言。   乾隆看了她一会儿,朗声道:“兰若。”   兰若从后头走了出来,微微福了身。   “带令妃下去换身衣裳。”这是乾隆今日说的第三句话,魏芷卉带着满脸的不解和疑惑,跟着兰若去了后头。   直到此时她才开了口:“姑姑可知换什么衣裳?”   兰若闻言,低头笑了笑:“娘娘在怕什么,不过是换一套骑马装罢了。”   “骑马装?”魏芷卉看向一旁架子上挂着的衣服,确实是一套骑马装,和那日围猎时的只是不同颜色罢了。   兰若笑着替她换了衣裳,又拉着她在鸾镜前换了发髻:“奴婢知道娘娘有很多话要问,可是这些话呢,奴婢不方便说,娘娘不如一会儿直接去问皇上。”   魏芷卉点了点头,没说话,她是打算一会儿好好问问了。   再出去时,乾隆业已换好了一身骑马装,正蓝色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营帐外微风轻起,衣袂飘飘。   乾隆一路无话径直把人带去了马场,问道:“喜欢哪一匹?”   魏芷卉看着马场里各色的马,视线被一匹通身纯白的马所吸引,通身纯白,毛色莹润而富有亮泽,一眼望去倒是比别的马柔顺许多。   马场的马俱是精壮而高大的,或红中带了几分白,如皑皑白雪,或红白相间。   许是察觉了魏芷卉的视线,乾隆直接看向了一旁等候着的马场侍卫,说道:“取狮子玉来。”   魏芷卉回头看着一脸笑意的乾隆,又回过头,只见侍卫已经牵了刚才自己看上的那匹纯白无暇的马上前:“皇上。”   乾隆朝马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是要这个?”   魏芷卉抿了抿唇,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渐渐地又忘了自己是如何被套路来这里的,她点了点头。   “娘娘好眼光,此马乃喀尔喀大活佛从前进献的,性情温顺如玉,毛色又如玉一般,皇上方赐名狮子玉。”一旁的侍卫摸了摸马的身子,说道。   乾隆将侍卫赶得远了一些,行至一旁,单手把魏芷卉抱上了马。狮子玉也当真温驯,此刻魏芷卉坐在上面,它只轻轻动了两下,并不似围猎那日的马一样活泼。   魏芷卉的双手放在马背上,轻轻地摩挲着这顺滑柔软的毛发,直到背后多了个人。乾隆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双臂环住她的身子。两人的双手交握着,握着缰绳。   乾隆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问道:“中午吓到了?”   事情的缘由蓦然被提起,魏芷卉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有要事没干,不禁回转了头:“皇上还说呢,皇上做什么吓臣妾?”   乾隆轻笑了声,看着此刻险些炸毛的女子,说道:“不过是给个惊喜罢了,吓什么?”   说完,他微侧过头,看了眼身后跟随护驾的侍卫还尚未上马。   “驾!”   乾隆没等魏芷卉说话,就驾马而去,身后跟着的侍卫忙上了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帝妃身后。   魏芷卉还未从方才的惊慌中走出来,好容易稳住了心绪,马早已远了马场。   “皇上每次都不告诉臣妾!”魏芷卉微侧过头,娇嗔道。   乾隆哈哈笑着,也不恼她,只肆意洒脱地驾着狮子玉在无边的草原上驰骋着。   一时之间,草原上唯有一匹白色的骏马和一身蓝色披风的乾隆,怀里是一个身着柔蓝色骑马装的女子。   头脑渐渐混沌,耳边唯有骏马的飞驰声和秋风从耳边呼啸的声音。   “围猎那日人多,又要忙着围猎,不能带着你好好骑马,今日,朕特地带你出来好好体验一番。”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如同石子,一下一下地,在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魏芷卉缓了缓,轻声哼了一声,说道:“臣妾只当皇上不记得臣妾生日呢。”   “朕不过逗你一逗罢了,怎会忘了?”乾隆爽朗地笑着,倒是难得的自在。   念着她上次围猎骑马累着了,今日的乾隆骑起马来,或许是因为狮子玉的性子温顺,又或许是想与她一起静静地消磨时光,骑到后面,乾隆大大地放缓了速度。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看着周围的高山绿树,偶有大雁飞过。   暮色渐渐西沉,乾隆抬手刮了刮魏芷卉的鼻尖:“回去了可好?”   魏芷卉点了点头,这一次,乾隆没有吓她:“走了。”   狮子玉又一次疾驰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之上,夜风习习,乾隆的披风随着晚风被吹起,魏芷卉依偎在他的怀中,没有一丝寒意。   当狮子玉再回到马场的时候,乾隆如旧把人从马上抱了下来,他看向身后跟来的侍卫,说道:“狮子玉赏给令妃了。”   魏芷卉闻言一惊:“臣妾不会骑马,赏给臣妾做什么?”   “生辰之礼,至于骑马,朕日后自会慢慢教你,狮子玉给你,总是有用的。”乾隆顺手把马鞭递给了身边的侍卫,带着人回了营帐。   营帐内,乾隆也自是着人给魏芷卉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酱汁烧桂鱼、火山土豆泥、盐水鸭、炝炒豆角、凉拌芹菜、酸辣鸡爪、白菜福袋、翡翠疙瘩汤。   “朕听说,你午膳都没好好用,喏,朕可补偿给你了。”   魏芷卉不曾换下骑马装,依旧是俏皮的样子,此刻听了这话,撇了撇嘴歪头一笑:“皇上还说呢,还不是怪皇上。”   乾隆哈哈一笑,摆手示意她坐下用膳。   饭毕,乾隆又着人端来了好些锦盒,一一打开放置在魏芷卉面前: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白玉玫瑰镯、双鱼玉佩、玛瑙红梅镇纸、浮光锦数匹、粉彩鸡缸杯。   乾隆看向身侧的人,柔声道:“朕怎么会忘了你的生辰?这些东西都是在宫里的时候便备下了的,朕自然知道你的生辰在木兰,所以这一路都让人带了这些东西来的。”   魏芷卉看着锦盒里的东西,真好看啊,那镇纸上的红梅镂空着,红玛瑙的质地倒是毫无违和之意。   “臣妾谢皇上!”她想起马场里的那匹马,这个生辰,倒是当真特别。   ————   次日晨起便启程回宫,等会到宫中时,永寿宫内,舒妃已经等候许久,所幸她带了人过来,永寿宫也并非空关着,因此也不至于冷落了她。   “姐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一路风尘仆仆,魏芷卉褪去了披风,在榻上坐下。   “知道你今儿回来,巴巴地早早便来了,还好,含秀和小通子在这永寿宫颇为熟悉,我可是一点委屈没受。”魏芷卉看了小几上的几碟子点心,心知她也确实没委屈了自己。   “他俩能照顾好姐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魏芷卉尝了口碟子里的紫薯山药糕,垫了垫奔波了一路的肚子,又看向舒妃的腹部:“姐姐这胎,这几日可好多了?”   “自然,杜茂医术精湛,这会子胎象也稳固了,竟也神奇,原先还有些害喜,吃什么吐什么,这几日都好了不少。”   魏芷卉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舒妃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琴支:“哎呀,你这丫头也不提醒本宫,今儿来本就是有要事的。”   琴支被自家主子这么一说,也猛地想起了什么,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了一个锦盒,里头装着一套整整齐齐颇为齐全的青花四季花卉纹样的茶具和碗碟。   “本想着送你一些蔷薇露,但一想你身上本就带香,再送这个便多此一举了,想来你爱美食,这些精美的碗碟茶具你是绝不嫌多的。”   “姐姐送什么我都喜欢。”魏芷卉摩挲了下这青花的茶具,典雅至极。   “娘娘,定亲王福晋求见。”小高子突然从外面进来传到。   魏芷卉愣了愣,言语间有些不悦:“她怎么来了?”她不过才回宫几个时辰,怎的就如此迫不及待。   “奴才不知。”小高子摇了摇头。   “可曾见过皇后了?”魏芷卉问道。   “福晋一身朝服,想来是先见过了皇后娘娘的。”   这可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圣驾回銮不过多久,她便已经见了皇后了,这是还没回宫就已经在紫禁城里等着了吗?这么急吼吼地来她这儿点卯做什么?又不是存在感高了自己便应允了,横竖万事总有个适得其反的道理。   舒妃听小高子说完,又看了眼皱着眉的魏芷卉,看了眼窗外,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她怎么突然来了?”   魏芷卉叹了口气:“姐姐,这事儿我有空了去承干宫慢慢告诉你。”   小高子不曾退下,还在等着魏芷卉的发话。舒妃看出了她的为难,站起身,扶了琴支的手,说道:“我还要回去喝安胎药,你传人进来吧。”   “叫人在正殿等候。”魏芷卉看了眼小高子叮嘱道。   看着小高子离去的背影,舒妃在魏芷卉耳边低语了一句:“快些,有孕之人还等着吃个瓜解解身上的热气呢。”   作者有话说:   智慧宝:骑个马我还以为我犯什么大事儿了呢!   嘿嘿今天有点忙浅浅码一个3000多吧嘻嘻   5月结束啦!!爱你们!   智慧宝生日给大家发钱钱!感谢在2022-05-3009:05:00~2022-05-3100:2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第59章   送走了舒妃,魏芷卉去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整个人方才褪去了一些沿途的疲惫。   正殿内,福晋一身藏蓝色的朝服发饰简单,座位边上的小几上,宫女早已沏好了茶,摆上了藕粉桂花糖糕。   听见脚步声,福晋起身行了礼,魏芷卉摆摆手:“不必多礼。”   “奔波了一路,才一回宫,便见舒妃在这儿,说了会儿话,换了个衣裳倒是叫你好等。”魏芷卉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无碍的。”伊拉里氏站起身,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上前几步:“妾身听闻前些日子是娘娘生辰,因此今日娘娘一回宫妾身便来了。”   她上前几步,把锦盒递给了含云:“妾身小门小户出身,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知道娘娘爱做美食,这银镶玉雕花辟毒筷,和这碧玉的汤匙、止箸,虽非多昂贵的东西,却也是妾身的一番心意,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得好。”   魏芷卉就着含云的手看了一眼锦盒里的东西,银镶玉的筷子虽细,上头雕着的花色却是颇为精巧,汤匙和止箸上的玉更是光莹透亮。她淡淡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福晋有心便好了,何至于再进宫一趟。”   只略坐了会儿,伊拉里氏便以不叨扰魏芷卉休息为由告了退。魏芷卉靠在榻上休息了一会儿,唤了初菱上前:“去御膳房要豆腐、鲫鱼、白玉菇、虾、猪肝、菠菜、白菜、番茄和蛋,另外着人去承干宫说一声,晚膳的时候,本宫和舒妃一块儿用。”   才回宫第一夜,乾隆尚有国事要处理,是断不会进后宫的。   初菱往御膳房去了,魏芷卉看了身侧的含云:“去睡会儿。”临睡前还不忘叮嘱,“初菱回来叫她先把食材都处理了,再喊本宫起来。”   许是沿途累了,这一场午觉,魏芷卉睡得格外舒坦,倒叫初菱和含云不敢喊她了。还好,心中也念着事,睡了会儿倒也醒了。随侍床边的含秀见了上前侍奉了更衣洗漱,说道:“初菱姑姑和含云姐姐都在小厨房呢。”   魏芷卉点了点头,简单地打扮了一下便去了小厨房,还不错,鲫鱼已经弄干净,还有白菜猪肝什么的都已经处理完毕,只等她把这些变成晚饭。   将鲫鱼热锅冷油煎至两面金黄,再加入开水没过鱼身,大火滚煮,直至汤变成奶白色,再加入切成厚片的豆腐和白玉菇,把火调小一点再滚煮,然后加入香菜葱花作点缀。   鱼肉的鲜香里裹挟着豆腐和白玉菇的味道,鲜美浓郁,引人垂涎。   “初菱,把晚膳装进食盒里,一会儿去承干宫。”   承干宫内,舒妃早早地就在等候了,见了魏芷卉进来,忙嗔怪道:“你说说你!何至于就这样了?自己才刚回宫,巴巴地到我这来做什么?还自己做这一桌子菜?”   魏芷卉张罗了初菱把晚膳方才桌上,拉了舒妃的手在餐桌旁坐下:“哪里就累着我了!我不过是想着你有孕辛苦罢了!这不这么久不见了,给你做顿好吃的。”   餐桌上菠菜炒猪肝、清炒白菜、白灼虾、番茄炒蛋、豆腐鲫鱼汤,这些是魏芷卉从永寿宫带来的,还有几道板栗焖排骨、芹菜香干、红烧土豆鸡翅和红糖发糕皆是承干宫备下的。   魏芷卉细细想来,两人交好多时,却是鲜少一起用膳,此刻,倒也是闲情逸致。   两人相视了一眼,挥退了身边伺候的宫女:“本宫和令妃自己吃便可,不用你们布菜,都下去吧。”   没了宫女的束缚,两个人都自在了不少,舒妃尝了口宫女提前剥好了的虾,问道:“定亲王福晋找你做什么?”   魏芷卉喝了口汤,将木兰秋狝前,伊拉里氏拜访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也没漏掉她想要投靠自己的那番话。   舒妃静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觉得,她有几分真?”   “我与她交情不深,难得的见面唯有南苑的那次探病,我总觉得是有人提点过她,让她这么做的。”魏芷卉看着碗里的猪肝,若有所思地答道。   “永璜?”舒妃试探性地问道。   魏芷卉安静地吃着饭,许久才开口:“也许吧。”   她不确定,但电视里都是这样的,托孤嘛。   “你打算如何?”   “先看着吧,横竖她一个人撑着一个王府,兴不起什么风浪。”她顿了顿,“朋友多一个没事的,敌人不能多。”   舒妃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饭毕,宫女们又走了进来,伺候着漱口又给了些水果。   琴支替舒妃按着腿,却让她想起了什么,侧头问魏芷卉:“我听说,你生辰那日,皇上将狮子玉赏给了你?” 第60章第60章   乾隆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道:“你也瘦了。”   魏芷卉偏了头,总觉得此时此刻这个氛围太过怪异,青天白日,不好不好。   她站了起来却被人箍住:“承干宫那里有太医照看着,你也不必太过操心。”   魏芷卉点了点头,端了一旁的凉糕,用银匙喂了一口给乾隆,说道:“臣妾知道皇上日日忙于朝政,但皇上,要不要去承干宫看看舒妃姐姐?兴许姐姐见了皇上,也会好呢?”   乾隆闻言,往后靠了靠,微眯了眼,打量着面前笑意明媚的女子,不知她所言是否是真心,他从魏芷卉手里接过银匙,自己吃了几口,说道:“别人都巴不得朕去自己那儿,你倒好,来都来了养心殿,却让朕去旁人那儿。”   魏芷卉向前一步,攀上他的肩,柔声道:“姐姐怀孕辛苦,皇上木兰秋狝以后便再没去看过了,便是不念着姐姐,也该念着些肚子里的小阿哥。”   乾隆抬手把在肩膀上“胡作非为“的手拉了下来,说道:“那朕便依你所言,今晚去看看她。”   果不其然,晚膳过后,魏芷卉坐在永寿宫里,小高子进来说道:“皇上今夜去了承干宫。”   魏芷卉点了点头,舒妃肚子里的孩子,未来是什么样她不知道,舒妃的未来如何她也不知道,但她还是希望在此刻,可以让舒妃心情好一些,尽管,她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在意这些事的人。   夜渐渐深了,魏芷卉早已换上了一身妃色的寝衣,外殿的烛火业已熄了。   她看了眼床边的含云,说道:“吹灯,就寝吧。”   这本是一夜好梦,可睡梦中她恍惚听得外间有人在走动,还有水声,但困顿之意让她不曾清醒,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梦中。   可不一会儿,纱帐被人打开,虽说外面不曾有多亮的烛光,但饶是在微弱的光,此刻也让她清醒了些。   她迷蒙着睁开眼,只见一身明黄色龙纹寝衣的人站在纱帐外,正要上床,她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便又闭上了眼。   未几,这熟悉的龙涎香在梦里应该是闻不到的。   魏芷卉陡然睁开眼,看着已经上了床的人,感受着身下被褥的下陷,一脸疑惑:“皇上不是去承干宫了吗?”   乾隆盖上被子躺下,无奈地笑了笑:“你们真是好姐妹,一个让朕去承干宫,结果承干宫那位,到了就寝的点又赶着朕来永寿宫睡。”   魏芷卉侧着身子看着乾隆,听他说完,抿唇偷笑了下,这个点,或许还是等舒妃睡着了乾隆才过来的。   “那舒妃姐姐可还好?”   乾隆嗯了一声:“杜茂说比之前些日子,好了不少。朕今日瞧着她吃了晚膳,虽吃的不多,但倒也没怎么吐了。”   魏芷卉没出声,只是静静地躺着,虽说舒妃这一胎,乾隆因着朝政没怎么顾得上,但今日她从养心殿回来便听说李进亲自带了好些东西,送去承干宫。就连他方才说的那些话,语气中也暗含着对这个孩子的喜悦。   见身边的人安静得不行,乾隆睁开闭着的眼,侧头看她,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帐子顶,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轻笑了声,想起她是被人吵醒了便再难入睡的,叹了口气,今夜是他忘了这一茬了。   他侧身把人揽在怀里,宽厚的大掌轻轻抚上她的腹部,似是在低喃:“朕也想看看咱们的。”   ———   这一年的年末,准噶尔因争夺内部汗位而发生叛乱,乾隆下旨派兵平定叛乱,直到十六年年初,叛乱平定,乾隆才算松了口气,但战争之后的诸多安排,仍旧繁忙。   十六年新年家宴,皇帝忙于朝政,太后鲜少理事,便全权交给了皇后处理。这几月里,乾隆很少踏足后宫,但初一十五却是雷打不动地翊坤宫,除此以外,一个月里有五六天都是永寿宫侍寝或是伴驾养心殿,每月,乾隆也会去那么几趟承干宫看两眼有孕的舒妃,但大多只是午后去御花园散步或是每日给太后请安过后前往。放眼后宫,除此以外,也唯有陆贵人好似侍过一两次寝。   准噶尔叛乱平定,后宫也随之松了口气。   虽已快到二月初,但外头依旧是寒意阵阵,翊坤宫里暖炉生着火,很快便缓解了众人的寒意。舒妃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坐在那儿,脸色倒是比最初那会儿好了不少,如今也红润了些。   “舒妃,你如今月份渐渐大了,这会儿天冷,也不必日日过来。”皇后坐在上头,一脸柔和地看着的舒妃的肚子说道。   舒妃莞尔一笑,说道:“臣妾无事的,如今月份大了,天气渐渐回暖,也该出去走走。”   嘉贵妃瞥了一眼舒妃的肚子,又看看皇后,欲言又止地勾了勾唇,未几还是说道:“臣妾看舒妃这肚子倒像是怀得是个阿哥,只是皇后娘娘,皇上注重嫡子,每逢初一十五那是必来翊坤宫的,不知皇后娘娘何时也……”   殿内寂静无声,嘉贵妃言未尽便一脸笑意地望着皇后。   今日因着永琪身子有些不适,愉妃未来请安,魏芷卉坐在嘉贵妃边上,斜了一眼身边的人。皇后到底是皇后,此刻被人这么明嘲暗讽的,也不恼,依旧保存着笑意,没有丝毫地变化。   “本宫自然是没有嘉贵妃那样的好福气,只侍寝一次便有了身孕的。”皇后淡淡地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嘉贵妃。   随口的一句话,魏芷卉却觉得嘉贵妃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旋即消失不见,甚至,她还没来得及疑惑这种僵硬是因为什么。   “嘉贵妃如今教养着四阿哥和八阿哥,说起话来,也合该好好思虑思虑,方才嘉贵妃说的话,问的问题,又岂是嘉贵妃能操心的。”纯贵妃在这三人中间,总想是个温柔的和事佬一般。   嘉贵妃不敢明着怼皇后,但对于纯贵妃这样一个同为贵妃的人,她却是敢直言:“劳烦纯贵妃费心了,永珹臣妾养得很好,这几日皇上正在为他议亲呢,至于永璇,如今也已启蒙了呢。倒是纯贵妃,三阿哥和六阿哥如今在皇上跟前说话,不知是否还像往日一般呢?”   魏芷卉看了眼纯贵妃,敢怒不敢言,她向来是不说一句重话的,她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不曾说什么,反正皇后坐在上头,只轻轻地把手中的杯盏往桌上一放,便已震慑住了众人。   长街的甬道上,魏芷卉跟随着舒妃缓慢的步伐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陪着她散个步。   “方才嘉贵妃说,皇上这些日子正在忙着给四阿哥议亲,仍旧是阿里衮的女儿?”魏芷卉趁着周遭没人,轻声问道。   “正是,嘉贵妃这些日子几乎是日日都要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时不时地也要往太后那儿去请安的,为的不过是钮钴禄氏的女儿罢了。”舒妃说到后面,言语间带了几分嘲讽。   魏芷卉笑了笑,这些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不知为何,皇上与太后并未松口。   即使是在外头,舒妃也担心隔墙有耳,附在魏芷卉耳边耳语:“金氏虽为贵妃,出身却不过如此,满蒙汉她皆不是,四阿哥又非童,皇上怎会动国本之念?怕太后也有此意,所以才不曾推波助澜。”   魏芷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四阿哥文治方面倒是颇得乾隆之意,但武治上却显得不过尔尔了。   天色不知为何自一出了翊坤宫便有些阴沉,此时,竟愈发阴沉起来,眼看便要下雨。   “就要下雨了,不如先去承干宫坐会儿吧。”舒妃看了眼天色说道。   魏芷卉嗯了一声,索性承干宫离得近,只一会儿便到了。   两人刚在承干宫坐下,一场大雨倾泻而下,整个天空就仿佛是漏了一般。   舒妃看了眼天色说道:“雨下得太大,不若一会儿就在承干宫随我一起用膳吧。” 第61章第61章   魏芷卉一脸严肃地说出“别喝了”三个字,正在布菜的初菱和琴支皆是一愣,忙停了手,就连对面坐着的舒妃,也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魏芷卉安静了许久,拾起放在止箸上的银镶玉辟毒筷,站起身,在鱼汤里搜寻一番,面色凝重,朗声把外头的小高子唤了进来:“去请杜茂,不必惊动旁人。”   初菱站在身侧看着自家主儿的行为,有些不解,直到她看到辟毒筷微微发黑,才说道:“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琴支自然也瞧见了,脸色铁青:“这御膳房未免太胆大了!”   舒妃扶着肚子站起身,琴支忙在一旁扶住:“谁干的?”   魏芷卉给琴支递了个眼神,让她扶了舒妃去榻上。   “姐姐先休息着。”魏芷卉顿了顿,继续看着这碗汤,说道,“这河豚本就有毒,宫中吃的河豚多是宫中自己养殖的,若是清洗干净了倒也没事。可这河豚,先不说没煮熟,我看着,倒也不像是宫里头养的。”   “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为之?”   舒妃刚问完,殿门便被推开,小高子带了杜茂进来。   魏芷卉点了点桌上的汤,说道:“杜太医,看看这汤可有什么问题?”   杜茂拿着银针试探了一会儿,又舀了一勺汤闻了闻,上前跪下,说道:“此汤并非河豚鱼汤,而是鲫鱼汤,里面的河豚……一来,微臣看并非是宫中养殖,倒像是宫外得来的,清洗得尚算干净,但河豚的鱼皮和眼睛附近皆附带毒性,却是未曾洗净的。二来,这河豚鱼微臣看着只煮了半成熟便被放了进去。”   魏芷卉脸色不太好,又听杜茂说道:“另外……汤中被人撒了少量的鹤顶红粉末,因此银针才会发黑。”   殿内寂静了许久,舒妃看着魏芷卉,不知该说什么,魏芷卉喜欢吃鱼,尤爱鱼眼睛周围的肉和鱼皮。这番下手所为何人只怕彼此都清楚。   舒妃没等魏芷卉开口,看向琴支说道:“去请皇上皇后,就说有人要谋害皇嗣。”   魏芷卉闻言,偏头看她,一脸疑惑,这本就是冲着她来的,怎么……   “这件事,交给皇上来决断吧。你先想想,你爱吃鱼眼睛和鱼皮的事,怎会让御膳房知道了?”   确实奇怪,魏芷卉当了贵人不过三个月便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御膳房就算是知道自己爱吃什么的,也不至于细节到鱼眼睛鱼皮这些都能知道。   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有一分胆战心惊。   事涉皇嗣,乾隆与皇后来得都快,派去的人在来的路上都已经把事情说了一遍,此刻倒也省了好些口舌。   乾隆一进殿的脸色便不好,毕竟在路上听到河豚的眼睛和鱼皮并未处理干净的时候,他便也明白了许多。   魏芷卉与舒妃早就挪到了正殿,乾隆与皇后坐在上首,一坐下来,乾隆便沉声叫了承干宫今日去御膳房要膳食的宫女进殿:“说说,今儿御膳房都有什么人什么事。”   小宫女跪在殿中央,鲜少见这样的大阵仗,说起话来还有几分紧张:“回皇上,今儿从翊坤宫请安回来外头下了雨,咱们娘娘便邀请了令妃娘娘来承干宫避雨顺带一起用个午膳,奴婢奉琴支姑姑之命去御膳房,特地叮嘱了令妃娘娘也在,叫御膳房也准备些令妃娘娘爱吃的。”   “那你在御膳房可有见着什么人?”皇后问道。   “外头雨大,奴婢便在御膳房等着做完了直接回去,嬷嬷们把膳食装进食盒的时候奴婢也看着的,嬷嬷还说永寿宫昨日派人去说今儿要吃河豚,想着娘娘今日在承干宫用,便直接给娘娘做了。”   魏芷卉听完,回头看了一眼初菱,两人心照不宣:“那嬷嬷长什么样?你可认识?”   小宫女听了,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奴婢以前没见过,只听人叫她……马嬷嬷,说是今日难得有空才做的这桌子菜。”   马嬷嬷三个字一出,魏芷卉心里几乎已经有了底。至于乾隆,听到这三个字也恍然想起从前兰若说过的一些话,他看了眼在底下隐忍着的女子,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冷声道:“李进,去御膳房把马嬷嬷带来,另外,今日给承干宫做饭的人全部拉去慎刑司拷问!”   “皇上息怒。”皇后看了眼身边一脸怒气的人,又看向杜茂,问道:“方才说令妃尝了一口鱼汤却着不对劲,便吐了出来,这会子可有什么问题?”   皇后的话提醒了乾隆,有些担忧地看向魏芷卉。   “微臣看过那鱼汤,娘娘并未副食,只轻轻咬了一口,万幸娘娘了解饮食,因此只一小口便觉得这鱼没熟,不曾接触毒性重的地方,皇上与娘娘未来之时,微臣已替娘娘开了一方药。”   听杜茂说完,乾隆才松了口气,魏芷卉也渐渐从这一个个骇人听闻的信息中回过神来,说道:“臣妾喜吃鱼,尤喜鱼眼睛周围的鱼肉和鱼皮,这些细末之处的喜好往日只有身边熟知的人方才知道,臣妾倒是好奇,这御膳房是如何知道的。”   御膳房能知道的,不过便是令妃娘娘爱吃鱼罢了。   李进的动作倒也快,马嬷嬷一会儿便来了。许久未见马嬷嬷,魏芷卉竟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她便冷哼了一声,说道:“到底是在御膳房干活的人,马嬷嬷如今还如同原先那样,竟是一点没老的。”   六年没老,那背后的金主是谁啊?把你养得这么好?养这么好干嘛?进后宫?我呸!多大年纪了!魏芷卉在心中暗骂。   马嬷嬷被李进摁着跪在地上,初菱颇为识相地去把那碗河豚鱼汤放置在马嬷嬷面前。   “马嬷嬷,谈谈吧,这碗鱼汤可是出自你手?”皇后指了指鱼汤,说道。   马嬷嬷看了眼鱼汤心知事情败露,却是一点不带害怕地点了点头:“正是奴婢所做。”   “是吗?马嬷嬷在御膳房久不做活,竟连鱼肉都煮不熟了么?”魏芷卉笑了一声,眼睛确实一点都不肯错漏地紧紧盯着马嬷嬷。   马嬷嬷听魏芷卉话里话外皆是只看出了这鱼肉没熟,心下放心说道:“娘娘恕罪,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一会儿便回去重做了一份送来。”   “回去?马嬷嬷是觉得自己今儿还能回去?”魏芷卉气极反笑。   没等马嬷嬷说话,舒妃就已看不下去了,看向初菱,说道:“初菱,给马嬷嬷盛一碗汤,夹一块鱼肉,让她尝尝这鲜美的河豚鱼汤。”   魏芷卉盯着马嬷嬷,此刻,她的神色方有那么一丝慌张。   初菱上前很快便盛了汤,端到马嬷嬷面前,一脸旧时主仆相见的神色:“许久未见马嬷嬷,怎么马嬷嬷忘了从前在御膳房是如何颐指气使的了?今日,便也让奴婢再服侍嬷嬷一会。”她顿了顿,见马嬷嬷没有要喝汤的意思,将碗往前递了递:“嬷嬷,请吧。”   马嬷嬷自是不敢喝的,初菱也不犟,只要能试出来这人知道,便也罢了。把碗往一旁放下,又退回魏芷卉身边。   魏芷卉看向上座的二人说道:“马嬷嬷既不敢喝,想来也是知道这汤里都有什么了。”   乾隆还在回忆方才初菱那句“颐指气使”,当日魏芷卉初到养心殿时,兰若提起过她在御膳房过得一般,想来当日的日子和初菱所说的无异,一时间心有些抽疼。   他看着此刻颇有点大杀四方之意的魏芷卉,倒也乐得让她自己做主,闻声点了点头,听她继续。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大胆猜想,今日若是臣妾不曾来承干宫用膳,这河豚鱼汤在永寿宫的小厨房做了也许无毒,但也许不日又被有心之人从旁处下手。但今日臣妾在承干宫用膳,这河豚鱼汤不仅能害了臣妾,舒妃有孕这会儿正是嘴馋的时候,若是尝了一口只怕不止姐姐有事,腹中皇嗣也有事。若臣妾与姐姐侥幸被救下,腹中的皇嗣却是经不住这毒的,日后臣妾与姐姐必定因为这个孩子而心生嫌隙。若是臣妾与姐姐有一人不幸毒发,那么另一人这半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下毒之人当真是思虑周全啊。”   乾隆听完魏芷卉一席话,无奈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假设。他看向皇后,问道:“皇后怎么看?”   魏芷卉的一番话虽说大胆,却也是言之有理,皇后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眼跪在那儿的马嬷嬷,说道:“臣妾以为,马嬷嬷的反应足以证明这河豚鱼汤是她所为,只是就像方才令妃说的那样,这背后只怕还有人。皇上看……可要彻查?”   “查!谋害嫔妃残害皇嗣,务必彻查!”   马嬷嬷此时,已心知自己的下场,往前跪爬了几步:“皇上,皇后娘娘,不是奴婢干的,不是奴婢干的。”   “不是?马嬷嬷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听闻马嬷嬷手里的银子一日比一日多,在城西更是多了好几处田地房产,不知您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魏芷卉眼神示意初菱把马嬷嬷拉回来,继而问道。   马嬷嬷摇了摇头,此时早已有些不知所措:“娘娘说什么呢?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舒妃看着这人自己都圆不上的样子,冷笑一声,又看向乾隆:“皇上,马嬷嬷说的话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不如就先拖下去好好审问。”   魏芷卉又一次坏了规矩,她没等乾隆开口,她站起了身:“皇上,臣妾还有一事要问。”   说完,她偏头看向马嬷嬷,问道:“敢问嬷嬷,本宫最喜吃鱼的哪里?”   “娘娘最喜吃鱼眼睛和鱼皮。”马嬷嬷就跟背好了书一样,回答得颇为流利。   魏芷卉故作不知地问道:“嬷嬷如何知晓?”   “当日在御膳房,奴婢看着娘娘最喜吃这些了。”   “你撒谎!往日在御膳房,你什么菜都叫娘娘做!到头来什么赏赐都你得!别说鱼眼睛周围的肉了,咱们娘娘当初,连个鱼骨头都没见过!你何曾知道娘娘喜欢吃什么?”初菱见她一脸谄媚妄图以旧情求一场原谅,怒火中烧,早已忘了尊卑。   “初菱。”魏芷卉止住了她的话,看着她向殿内的三人请了罪才作罢。   魏芷卉勾了勾唇,直直地盯着马嬷嬷:“不知马嬷嬷在永寿宫的内应是谁呢?”   “娘娘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第62章第62章   “令妃与舒妃交好,如今舒妃有着身孕,令妃口口声声刑罚、抵命的,倒也不怕忌讳。”嘉贵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魏芷卉勾了勾唇扯了一个不屑的笑,说道:“舒妃姐姐又不是凶手,有什么好忌讳的?”   嘉贵妃倒是没再开口,皇后也只是让魏芷卉继续查着。   从翊坤宫出来,舒妃走在魏芷卉边上,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在怀疑嘉贵妃?”   魏芷卉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北乔在后面很紧张。”   舒妃了然,却看她今日并不往永寿宫方向走,问道:“你要去哪?”   “慎刑司。”魏芷卉淡淡地开口。   舒妃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她:“你疯了!?先不说慎刑司是个什么地方,如今里头关着马嬷嬷,你也不怕她见了你发疯?”   魏芷卉摇了摇头:“谁想害我我总得搞清楚。”   舒妃叹了口气,没阻拦她,只是叮嘱了跟在她身后的初菱和小高子:“好生照看好你们主儿。”   而与此同时,后宫的某处,两个宫女悄声地说着话:“放心吧,叮嘱过了,不会说漏嘴的。”   “那就好,只要她不说漏嘴,她的家人就还有好日子过。”   ———   慎刑司内,一片昏暗,唯有几个置于高处的小窗透进来微弱的光。   往里走些,是各种凄惨的叫声,还混杂着血腥味,偶尔还有些不明生物的叫声,魏芷卉不由得拿了帕子掩住口鼻,她是害怕的。   早就通知了慎刑司的主管太监尹其则,因此,没走几步尹公公便走了出来,打了个千儿:“给令妃娘娘请安。”   魏芷卉道了声“起来吧”,又问道:“马嬷嬷在哪儿?”   “令主儿贵体,里头污秽,奴才特地叫人把马嬷嬷挪到了安静一点的地儿,也方便娘娘问话。”说着,尹其则把魏芷卉引去了前头的一间耳房,里头虽然昏暗,但比起方才那地儿,气味上,好受许多。   里头除了马嬷嬷和几个施刑的嬷嬷太监外,还有一个主事的嬷嬷,姓佟。她上来给魏芷卉擦了椅子:“娘娘坐,这椅子都擦干净了,”   擦椅子不过是奉承,魏芷卉看了这椅子,本就是半新不旧的,也没什么灰尘,上面还垫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垫子,尚算干净。   角落里,马嬷嬷被架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架子上,脑袋耷拉着,应该是受不住刑罚,晕过去了。魏芷卉只看了两眼,有些血肉模糊,她偏了头。   佟嬷嬷察觉到她的视线,示意了人把马嬷嬷弄醒。   一阵水声过后,马嬷嬷醒了。魏芷卉回头看向她,她正微微睁开眼。   几个嬷嬷又举起了刑器,用细小的针扎了扎她的手指,来唤醒她的意识。   “令妃娘娘有话要问你,你好好答便是。”佟嬷嬷也站在那儿说道。   听到令妃两个字,马嬷嬷神思清明了一些,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魏芷卉,她想起昨夜,有人偷偷给她传话,要她务必咬准这件事是她一人所为,否则,她家里的孩子和她唯一的姐姐还有她姐姐的孩子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令妃?”马嬷嬷冷笑了一声,“令妃从前不过是听我管教的一个小宫女,如今也要我向她行礼了?”   一盆冷水又从她头顶浇了下来,这一盆水和原先的不一样,里头撒了盐,泼在伤口上,钻心的疼痛加剧,一阵哀嚎。佟嬷嬷扔了水瓢:“若再这么说话,那便不是这一瓢水的问题了,那边一桶都是你的!”   魏芷卉侧目了一会儿,扶了初菱的手起身,走到马嬷嬷跟前,小高子上前一步,隔在二人中间。   马嬷嬷看着这三个从前在御膳房关系极好的人,此刻一个个冷眼瞪着自己怒从心生往地上啐了一口,小高子反应迅速地替魏芷卉挡住:“大胆!”   “大胆?你们三个从前都是我手下的人,如今一个个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在我面前装什么?”   魏芷卉拦了小高子,自己站在马嬷嬷面前,凌厉的眼神一点没变,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本宫虽非名门之女,但亦是内务府总管的女儿,与马嬷嬷何来从前之交?”她顿了段,一字一顿地问道:“本宫只问你,是何人指使你要害本宫?”   佟嬷嬷与几个手下此刻正手握刑具,只等着下手。   马嬷嬷沉默许久,魏芷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佟嬷嬷,佟嬷嬷会意。顿时,耳房内马嬷嬷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魏芷卉拧了拧眉:“行了,还不说吗?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马嬷嬷入宫多年,当真不知道全用完是个什么下场?”   “你想屈打成招?”   魏芷卉冷笑一声:“你招不招的重要吗?你不招,难带本宫与皇上便都信了你是无辜的?便都信了你是一人所为?”她顿了顿,“慎刑司虽然是个铁桶,但若是想传什么话想来也是容易得很,也许,你的那位主谋此刻早已威胁过你了吧?让你什么都不要说,还说会保全你的家人?”   魏芷卉的话几乎和马嬷嬷昨夜听到的一样,一时间,她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看着面前几个嬷嬷手里的刑具,她是害怕的。只是却不敢说出这背后真正的主谋,她怕自己的家人此后再无安宁。   魏芷卉说完这话,便望着马嬷嬷,总觉得她的神色和方才有些不一样。她惨笑了几声,对上魏芷卉的视线,一抹笑意在嘴边,凄惨却又骇人,她垂眸低声笑了笑,极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内,魏芷卉并不是听不见:“死无对证不就好了。”   想到她要做什么,魏芷卉忙说道:“别让她死了!”   可还是慢了一步,佟嬷嬷刚要上前拦住,马嬷嬷垂着的头晃了晃,便再不动了。魏芷卉愣在了那儿,初菱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视线。听觉由此被放大,只听到血滴落下来的哒哒声。 第63章第63章   三日后,永寿宫内,魏芷卉身着一身烟红色的旗装,上绣四季花卉,坐在内殿的榻上。   “娘娘,定亲王福晋到了。”含云从外头走了进来说道。   魏芷卉点点头:“传吧。”   “妾身给令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魏芷卉让初菱沏了茶,又把桃花酥呈上,“皇后娘娘那儿可去过了?”   伊拉里氏点了点头,抿了口茶,说道:“已经去过了,又去寿康宫陪太后坐了坐。”   魏芷卉看着伊拉里氏,笑了笑,只留了初菱在侧。见人少了,伊拉里氏也省了那些寒暄之劲。   她敛了敛神色,说话的声音小了一些:“妾身那日想了一天娘娘忽然要妾身入宫请安所为何事,但后来妾身想明白了。”   魏芷卉笑而不语,示意她继续说。   “阿里衮如今向皇上请奏要在家置办爱女丧事,数日未曾上朝。外人只道府中小姐病逝,但是娘娘可曾见过谁家死了人封锁整个府的?”   魏芷卉皱了眉,所以小高子那日才说,这姑娘死得蹊跷?她看了眼伊拉里氏,像是知道内情的人,问道:“福晋知道什么便说吧。”   “前些日子宫中发生的事妾身都有耳闻,本想入宫探望娘娘,但听说娘娘静养中,便只能作罢。但有一事还请娘娘恕罪,妾身知道娘娘在查马嬷嬷。初菱等人不过是宫女,人脉不广,但妾身不同。”   伊拉里氏顿了顿,从旗衣内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看了眼小几上的笔墨,初菱识趣地上前磨了墨。她在纸上画了几笔,转向魏芷卉的方向。   魏芷卉看了眼纸上,像是画了个树形图,更像是族谱。   “马嬷嬷的主谋是谁妾身身在宫外探不到宫内的事,但妾身查到,马嬷嬷在京郊有多处房产田地,但马嬷嬷出身不高,按理说是没有这么多钱的。”   魏芷卉点了点头,这事初菱也查到了,她看向伊拉里氏,示意她继续说。   “马嬷嬷没有双亲,娘娘向来是知道的。”伊拉里氏颇为卖关子地抿了口茶,继而说道,“但娘娘肯定不知道,马嬷嬷还有一个亲姐姐,两人皆是早早守了寡,马嬷嬷膝下有一儿一女,她姐姐膝下有一个女儿。”   定亲王福晋说的这些,魏芷卉确实不知道,派去查探马嬷嬷房产的人都说,马嬷嬷往日的住处里早已没人居住,看痕迹也不过是一家三口的居住罢了。   “妾身得知后自是疑惑不解,不知马嬷嬷姐姐和那个女儿的去处。娘娘猜,她们在哪?”   魏芷卉脑中隐隐有一个暗影,这两人的踪迹似乎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关,她问道:“莫非和阿里衮女儿的事有关?”   伊拉里氏指了指纸上的字说道:“妾身派人在京中留意了许久,终于知道了马嬷嬷的姐姐在一大户人家家里当乳母,她的女儿则听说几年前就被她送进了宫当宫女。”   魏芷卉扫了一眼初菱,说道:“把永寿宫宫人的名册拿来!”   她再转头时,对上伊拉里氏的笑意,她便心知自己隐约猜对了,但此时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伊拉里氏是个聪明的,至此,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倾囊告知。   马嬷嬷的姐姐从前也是嫁的好人家,生了个女儿也算懂事,但没几年,男人犯了事死了,家里一下子变得一贫如洗,恰好马嬷嬷在宫中当差,看着这外甥女长相不错,便把人介绍着带进了宫做个宫女。至于她的姐姐,家道中落之时刚生下一个男孩儿,只可惜在月子里便夭折了,适逢京城中有一户人家找乳母,她出了月子便去了,这一去便是十三四年。   说到这儿,魏芷卉便已基本明了了大致的人物关系,想来那大户人家也便是阿里衮的府邸了。   “可是,这和阿里衮的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伊拉里氏闻言,说道:“妾身派人查到马嬷嬷京郊那处房产的邻居,在河豚一事前几日,马嬷嬷曾回过京郊的家中一趟,与往常无异,邻居因着她许久未曾回家,还与她闲聊,闲聊之余提起在宫中做活的日子,说宫中有一位娘娘待她颇为亲厚,还说自己的外甥女也在宫中,说那位娘娘愿意扶持她的外甥女当嫔妃。”   “荒唐至极!”魏芷卉嘴里蹦出四个字来。   初菱将名册递过来,魏芷卉看着这些名册,锁定了一个目标:平岚。   当日封为令嫔,内务府又添了几个宫女,但魏芷卉素日不喜过多人伺候,因此素日身边伺候的也不过还是最初的四个太监四个宫女,其余的都不过是做些杂役打打下手。   那些人往日都是不怎么在殿内伺候的,这平岚就是其中一个,因此她对此人了解并不多。   直到出了河豚的事,魏芷卉排查内应,方才关注起了那些不被自己留意的人。据初菱所说,自马嬷嬷死后,这个平岚干起活来常常走神,还告过一两天假,初菱察觉过不对劲,问起她来只说病了。只是魏芷卉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内应。但今日,却也算是明了了。   她想起伊拉里氏说的那句话,当嫔妃?真有意思。   “那邻居说,马嬷嬷走后没几日,来了几个老婆子带了两个男丁,把马嬷嬷的子女接走了,说是带他们回自己家乡住几日再回来,但时至今日已经一个月,至今未归。”   魏芷卉听完,心知这子女二人是被人当了靶子了,想来便是宫里头的那位“娘娘”,把人给掳走了,好威胁马嬷嬷,所以,马嬷嬷才会宁死不说了。   伊拉里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妾身人微,再往下,便也探不到那两个孩子的下落了,至于马嬷嬷的姐姐,在阿里衮府中做乳母,日日住在府中,妾身小门户出身,打听乡野村妇倒还有些人脉,阿里衮那样的名门,妾身却是无甚本事。”   魏芷卉点了点头,一点点的线索,也算是线索:“无妨,福晋已经替本宫分过忧了。”   剩下的事,也许她还要自己查,横竖阿里衮宠爱这个女儿,也不会放任她就这么英年早逝。   “娘娘,宫门要下钥了。”含云走了进来,说道。   伊拉里氏站起身:“天色不早,妾身不多叨扰娘娘了,来日若有消息,妾身再寻故入宫向您请安。”   魏芷卉也起了身,点了点头:“本宫多谢福晋了。”   让初菱送客,可人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伊拉里氏福了福身继而说道:“妾身想起一事未说,方才说马嬷嬷说宫中那位娘娘愿意扶持她的外甥女当嫔妃,其实还有一句。”   她顿了顿,小声说道:“马嬷嬷还曾说过,这位娘娘说,日后等自己儿子成了亲,可以把马嬷嬷全家都送去儿子府里,马嬷嬷的外甥女若是当不成嫔妃,也可给她的儿子当侍妾,日后尚有更高贵的日子。”   最后半句话说得含蓄,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所谓更高贵的日子指的是什么。   “本宫知道了。”   送走了伊拉里氏,魏芷卉坐在榻上,梳理着最后那句颇有暗示的话。   有皇子、即将成亲,放眼宫中便唯有嘉贵妃,而嘉贵妃所心心念念要娶得,也唯有阿里衮的女儿。   可按理来说,这样大好的承诺放在那儿,若真是马氏对阿里衮女儿下的手,缘何呢?   初菱送了客回来,说道:“娘娘先前叮嘱的叫奴婢给定亲王福晋的几匹锦缎和几盒糕点都已经给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那些布匹颜色并不艳丽,不管是给小阿哥做衣裳,还是和侧福晋平分了给自己做衣裳都是适合的,那糕点也是一样。   她没再问这些,叫了小安子进来:“本宫听说你颇擅长作画?”   小安子点点头:“奴才不过幼时画过一些,后来家道中落,入了宫便再没接触过了。”   魏芷卉并不介意,她只觉得是谦虚:“嘉贵妃身边的北乔还有从前伺候她的西贞,你都画上像,去马嬷嬷的邻居那儿问问,那日带走马嬷嬷子女的人究竟是谁,再把这邻居送去魏府,附上这封信件。”   她去了书案那儿,在纸上简单地写了几行字,把几件事简洁地概括了一下,让阿玛照看着这个人证。她把刚才伊拉里氏给的地址给了小安子:“今夜和明天都不是你当差,宫门即将下钥,你现在便可回家。”   小安子明白,行了个礼便离开。   至于平岚,魏芷卉打算先留着,等日后鱼儿上钩了再处置,只是这几日,她做了一场戏,她故意让含秀打碎了一个碗碟,然后骂了她一顿,给她放了一个月的长假。   为此,内殿伺候的人少了一个,魏芷卉便假意把平岚招进了内殿侍奉,侍奉地唯有膳食。   当然,具体吃什么平岚接触不到,她能接触的唯有布菜。   ———   阿里衮女儿的丧仪一结束,阿里衮便在府中彻查了此事,至于结果如何,魏芷卉尚不清楚,这一时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娘娘为了舒妃娘娘的肚子可是操碎了心呢。”初菱看着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说着。   魏芷卉笑笑,一心关注着锅里的菜,舒妃没几日便要生产,她此刻更关注她的肚子。前几日杜茂来请脉时说起舒妃的胎来,养了快十个月,比起当日初有孕时,要好了不少,只是不到孩子出生,一切都说不准。   “初菱,把菜都装进食盒里,一会儿送去承干宫。”魏芷卉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这盘糖醋鲈鱼放进食盒里:“这鲈鱼一会儿让含云送去养心殿。”   魏芷卉笑了笑,这些日子,乾隆虽也来后宫,但她多操心着舒妃的胎,看着这鱼,竟也有几分好笑。   承干宫内,魏芷卉看着初菱和北乔把凉拌笋丝、瘦肉煲乳鸽汤、三杯鸡、丝瓜焖虾、上汤豆苗、清炒菜心番茄焖豆腐放置在案上。   “你这算什么,一个妃子,三不五时地给我做一桌子菜来,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舒妃挺着肚子埋怨她。   魏芷卉笑笑,看了一眼快摆好的菜,说道:“自己做的放心。”   过了会儿,又道:“能笑话我的也就只有启祥宫那位,可她还能跋扈多久,姐姐与我心知肚明。”   那日吩咐完小安子三日后,便得来了答复,那邻居看着二人的画像,得知是西贞所为,随后便把邻居一路送去了魏府。魏清泰得了女儿的信,得知女儿险些被人害死,自然二话不说按照信上所写,将邻居安置在魏府,不让人出门,也好好地看管着整个家。 第64章第64章   刚一上床,魏芷卉似是想起了什么,披了件外衣起身,叫来了小安子,将自己的腰牌给了他:“速速出宫把人接进来。”   许是真的累了,魏芷卉这一觉睡得挺沉。   再醒来,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的。魏芷卉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殿内,喊了初菱进来:“什么事?”   初菱理好了床帐,说道:“养心殿那边……阿里衮的夫人也在,方才德忠公公过来传话,事涉后宫,如今皇后娘娘也已经在养心殿了,皇上传召了各宫娘娘一同前往,说有事要问。”   魏芷卉蹙了眉:“怎么不早些告诉本宫?”   初菱抿了唇,没有说什么。魏芷卉见状,叹了口气:“快些准备吧。”   初菱替魏芷卉梳着妆,魏芷卉想起自己临睡前的嘱托,问道:“人可接进来了?”   “接进来了,此刻皆在偏殿中。”初菱点了点头。   含云端了一碟麦香血糯糕进来:“养心殿那儿不知要待多久,娘娘许久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垫垫吧。”   魏芷卉尝了口,黑米的香味裹挟着奶香味,香甜可口,与这深宫的日子截然相反。   也是,这是一场硬仗。   ——   养心殿偏殿。   阿里衮的夫人瓜尔佳氏一身外命妇的朝服,颇为郑重。皇后坐在皇帝侧方,后宫众人除了刚生产完的舒妃和令妃不曾到场外,皆已落座。   “不必等令妃,只说便是。”乾隆开了口,不是不用等,是不愿打扰她。   瓜尔佳氏坐在下面,得了乾隆的话,便站起了身,向前几步,跪于殿中,即使是新丧了女儿,面上却是不曾在君王面前流露半分哀色。   “臣妇小女二月时在家中意外落水后感染风寒,于前些日子不幸早逝。小女落水蹊跷,派人查下去,才知是小女身边照料了十几年的乳母下此狠手,将独自行走在水边的小女推进水中,贼喊捉贼!在小女死后还惺惺作态,故作伤心!”瓜尔佳氏说道后面眼眶早已湿润。   纯贵妃膝下育有四公主,素日又是最温柔善良的,此刻也是掩帕叹息:“这还是乳母呢!竟也下得去手?”   嘉贵妃听完,不动声色地低了头,听完纯贵妃的话,轻嗤一声:“这些府内之事,何必还闹到内廷来?”   瓜尔佳氏侧头看了一眼嘉贵妃,眼里有些狠劲,倒是把嘉贵妃看得有些凉飕飕的。   “你继续说。”皇后来回看了两眼两位贵妃,没再让她们打断瓜尔佳氏的话。   “后来,臣妇查到此毒妇下此狠手,几番追查拷问,方知道,此事事涉嘉贵妃!还请皇上与皇后明察!”瓜尔佳氏郑重地叩首。   众人一脸震惊地看向嘉贵妃,唯有乾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住,狠戾地望着嘉贵妃,这些话,他在众人来之前已经听过一遍,此刻再听,更是怒火中烧。   “放肆!本宫与你府上没有任何往来,谈何此事与本宫有关?”嘉贵妃拍了拍桌家,站了起来,一手指着瓜尔佳氏。看起来确是冤枉得很。   “坐回去!”乾隆沉声呵斥。   嘉贵妃看了眼乾隆,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没有坐回去,而是在乾隆与皇后面前跪下:“臣妾与钮钴禄氏府上并无往来,怎会认识一个乳母?臣妾是被冤枉的!”   “并无往来?娘娘从前想要让臣妇小女做四阿哥福晋的的时候可是逢年过节便派人送了贺礼来的,若皇上不信!臣妇大可回家中库房,将嘉贵妃所送之礼奉还!”   魏芷卉在殿外听了许久,这一次,她本就没打算让嘉贵妃还能以贵妃之位走出去,她在殿外冷笑了一声,踏了进去:“嘉贵妃自然是不认识阿里衮大人府上的小小乳母的。”   她只说了半句,行了个蹲安礼:“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乾隆看了眼突然进来的魏芷卉,没来得及怪她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就听她继续说道:“嘉贵妃不认识乳母,却是认识马嬷嬷的。”   “马嬷嬷”这个已经自尽了的人,骤然被再度提起,不管是皇后还是乾隆亦或是嘉贵妃,都是震惊的。   乾隆看了眼站在那儿不曾落座的魏芷卉:“你来说。”   魏芷卉欠了欠身,看向嘉贵妃:“马嬷嬷有一个姐姐在阿里衮大人府中做乳母,嘉贵妃您一定知道吧?”   她勾了勾唇,没给嘉贵妃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马嬷嬷自尽以后,臣妾深觉河豚一事并非如她临死前所言,是她一人所为。因此,臣妾派人暗中继续查探马嬷嬷身后之事,方才得知马嬷嬷除了一子一女外,还有一个早年守寡的亲生姐姐,十数年前,因幼子在月子中夭折,而无意间得了钮钴禄氏府中人的青睐,挑入府中做了某位小姐的乳母,这一做就是十几年。臣妾方才在殿外听着,一直不解,马氏既然能在府中伺候小姐十几年,自然是一个做事仔细的忠仆,究竟是什么逼得她要这般自断前程呢?”   她顿了顿,瓜尔佳氏也忙说道:“娘娘说的是,马氏在府中对小女视如己出,十几年来勤勤恳恳,因此臣妇当日也是百般的不信她会下此毒手啊!”   魏芷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臣妾派去的人,在马嬷嬷的房产那儿发现,居所早已无人居住便是往日住在那儿的马嬷嬷子女也已不知所踪。问了邻居方才知道,在河豚一事后,便有人将马嬷嬷的子女接走。臣妾疑惑,马嬷嬷已经被关押,若真是一人所为,又有谁要这么着急地把她的子女安置好呢?臣妾派了人去问,谁知这带走马嬷嬷子女的,不是旁人,就是当日嘉贵妃身边被赶出宫的西贞!”   说完,她侧头看了眼初菱,初菱会意,带来了一众人证,有久违的西贞、也有马嬷嬷的子女还有马嬷嬷的邻居。   魏芷卉撇了一眼嘉贵妃,她在看到西贞的时候,明显慌乱了。   乾隆扫了一眼几个人证,西贞的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旧了,想来也是被关押了好几日的。他不由得好奇,魏芷卉究竟关押了他们多久。   在乾隆与皇后的授意下,除了西贞,都开口说了话,把那些“嫔妃”、“侍妾”、“更高贵的日子”之类的话都说了一遍。   “这……嘉贵妃这话说的,莫非是有夺嫡之心?”怡嫔久未说话,直到此时方才开了口。   心思被人说穿,嘉贵妃已经不敢再抬头看乾隆,她低着头,不敢说话。可乾隆并不遂她的意,再听到那几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恼了,他走上前,一手捏住嘉贵妃的下巴,狠狠地盯着嘉贵妃看了许久,似有千言万语要斥责,但最终还是未置一词地松开了她。   乾隆站在那儿,看着至今未发一言的西贞,回忆着当初为什么把她赶走。   魏芷卉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乾隆,此刻,隐隐想到他在思考什么,在一旁提醒道:“当日孝贤皇后有孕,险些误事甲鱼煲……”   “朕知道了。”   魏芷卉盯着西贞,想起方才在永寿宫的偏殿,她和西贞提起马嬷嬷的死:“马嬷嬷不过是宫里头的人,替嘉贵妃办事不力,至死不仅没人救她,还要被人用家人做威胁,你从前是她的陪嫁,当日甲鱼煲之事,她都未曾护你一命,如今她自己都保不住了,你说她还会护你嘛?”   也许是乾隆的目光太过狠戾,西贞最终还是开了口:“嘉贵妃娘娘忌惮舒妃娘娘有孕又出身高贵,生怕皇子出生以后会越过四阿哥和八阿哥,因此,让奴婢联合马嬷嬷从宫外购得河豚,以假装宫中养殖的河豚,意图毒害舒妃娘娘及其腹中胎儿。”   西贞说得缓慢,但这些话,西贞至今才说,魏芷卉听着更是震惊,她全然不曾想到那河豚汤竟是冲着舒妃去的,所以那日,不管下不下雨,承干宫的饭菜都会有那一道河豚鱼汤,如果不下雨,承干宫便可以旁的理由把这道菜送过去。可那河豚汤里留的,又恰恰是魏芷卉喜欢的东西,这又是为何。   乾隆看着紧紧盯着西贞出神的魏芷卉,想来她也是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困惑:“那令妃呢?”   西贞看着此刻正盯着自己的嘉贵妃,怯弱着说出了话:“一箭双雕。令妃娘娘入宫前宫中唯有娘娘得宠,令妃娘娘入宫便获盛宠,嘉贵妃万分不悦,便存了害人之心。”   旁的话,西贞没说,倒是嘉贵妃身后跪着的北乔,早已颤颤巍巍。   纯贵妃见状,笑着说道:“西贞被赶出宫多年,之后的事想来也不清楚,倒是北乔,此后服侍嘉贵妃多年,想来是知道的。”   被点了名的北乔愣了愣,有些慌乱地看着嘉贵妃。   “西贞在宫外,马嬷嬷常日在宫内,想来能在这二者间传话的人,便也只有北乔了,怎么,时至今日,难道还要说本宫与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冤枉了你不成?”魏芷卉不禁觉得好笑,简直就是死鸭子嘴硬。   北乔看了一眼嘉贵妃,慌不择路地往魏芷卉身边跪爬,揪住了魏芷卉的衣摆。魏芷卉故作嫌弃地拎了拎衣摆:“说便是。”   “令妃娘娘那会儿常与舒妃娘娘一同用膳,马嬷嬷便与贵妃娘娘想了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只要舒妃娘娘喝了汤,令妃娘娘吃了鱼肉,那便是一箭双雕之计。”   乾隆看了眼嘉贵妃,坐回了龙椅:“意图谋害皇嗣,残害嫔妃,嘉贵妃,朕素日待你不薄。”   瓜尔佳氏显然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却听了这么一个宫闱秘辛,一时间都未曾反应过来,还是皇后提醒了乾隆:“皇上,这马氏的事还未决断……”   乾隆闻言,望向瓜尔佳氏,瓜尔佳氏会意,此时正是一个好时机,她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锦盒:“此乃府上拷问马氏得出的诉状。”   乾隆一眼没看,递给皇后,摁了摁眉心:“读出来。”   皇后将纸展开,粗略地扫了一眼,看了眼嘉贵妃,缓缓地读了出来。   马氏得知自己妹妹的死讯过后,心知嘉贵妃见死不救,怀恨在心,又顾念同在宫中的女儿,联想到嘉贵妃当日的承诺。适逢有人将马嬷嬷因残害嫔妃未果而死的消息传了出来,马氏在府中的日子日渐艰难,又有人挑拨她与小姐之间的关系,一时便错了意,想着不让嘉贵妃遂了心意,便下了狠手。   另外,还提到,西贞多次奉嘉贵妃之意,让马氏告诉小姐嫁给四阿哥的无上好处。   魏芷卉听完,一时无语,不知道该对谁无语,这两个姓马的好像都挺蠢的,至于嘉贵妃,那是作死。   乾隆没再多说什么:“西贞、北乔赐死。”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二人,瓜尔佳氏收回了状纸:“皇上,小女的死……”   “马氏赐死。”   乾隆说完,又看向嘉贵妃:“嘉贵妃金氏,意图谋害皇嗣残害嫔妃,打入冷宫。”   魏芷卉本以为,她会一脸惊讶地跌坐在地上,可没想到,她冷笑了两声:“皇上舍得吗?”   “舍得?朕有什么不舍得的?”乾隆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臣妾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皇上当真舍得吗?”嘉贵妃挺直了自己跪在那儿的身子,带着笑意说道。   一时间,众人纷纷望向嘉贵妃平坦的小腹,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   魏芷卉更是一脸的错愕,到底是谁的身体好?侍寝一次就能怀孕?魔怔了?   作者有话说:   盒饭进度(1/3)距离盒饭应该还有两个左右的剧情点   忙了一天我裂开了我腿废了   我感觉写得很乱(悲伤)   脑壳子要炸了   红包赔罪呜   感谢在2022-06-0500:33:31~2022-06-0523:2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玥er、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第65章   金氏的话一出来,对在场的人而言,皆是一记重磅炸弹。   乾隆更是震惊,但细想下来,一个月前,好似嘉贵妃也确实有侍寝过,或许是永珹生日那晚。   北乔闻言,慌乱地跪爬到嘉贵妃身侧,朝乾隆磕着头:“皇上,皇上,您饶了娘娘吧,娘娘怀有身孕,那是皇子啊!”   “北乔姑娘这话说的,嘉贵妃身上险些背上了人命,还能轻饶了不成?”舒妃的声音蓦然从殿外传来,让魏芷卉一惊。   她本就在思考嘉贵妃的事,此刻若非舒妃突然出现,她还不曾回过神来。   众人望着刚生产完没多久就到了养心殿的人,更是惊讶。虽是五月,但月子中的人尚需好好养着,琴支一路搀扶着她,身上披了一件披风,头戴抹额。   “舒妃刚生产完,怎么来了?”皇后看了眼门口的人,问道。   魏芷卉与舒妃相视一望,点了点头。舒妃行至跟前,正欲行礼,乾隆拦了:“坐下歇着吧。”   “臣妾在承干宫听闻当日河豚一事的内情,十阿哥虽已平安出生,但臣妾想着,还是得为当日之事,替孩子讨回公道的。”舒妃身子正虚着,此刻说话亦有些缓慢,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嘉贵妃就算有了身孕,几道罪名下来,难道就可以抵消了吗?”   后面一句话舒妃说得轻飘飘,看似毫不在意,但却是极具分量。   乾隆看了眼嘉贵妃,冷声说道:“杜茂可在?”   “杜太医已在殿外等候。”来养心殿的时候魏芷卉就叫上了杜茂,本是想着为河豚一事作证,却不料,最后此人的用处竟是在此处。   “替嘉贵妃诊脉!”杜茂进殿后,乾隆坐回原位,周身散着冷意。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一时间无人敢开口,只等着杜茂出声,然后告诉众人,嘉贵妃没有怀孕,然后给嘉贵妃再多一条假孕的罪名。   魏芷卉看着杜茂,他的脸上只有认真,全无别的神色,倒叫魏芷卉看不出嘉贵妃所言是否真实。   杜茂朝着帝后的方向跪下,说道:“嘉贵妃确有一个月的身孕。”   魏芷卉的视线,从嘉贵妃那儿,转向乾隆,只等着乾隆发话。   乾隆听完杜茂的话,深吸了口气,重新交代了嘉贵妃的下场:“嘉贵妃金氏,意欲残害皇子谋害嫔妃,念其有孕,幽禁启祥宫,至生产之后再下定论。四阿哥永珹与八阿哥永璇回阿哥所居住,无诏任何人不得进出启祥宫。”   魏芷卉暗自舒了口气,不管有没有进冷宫,金氏这个下场,至少在目前来看,还算可以,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十一阿哥了,只不知,她还是否有福了。   乾隆说完,扫了眼众人:“都跪安吧,该拖下去的人拖下去。令妃舒妃和皇后留下。”   魏芷卉看着离开的众人,又看了眼舒妃,拉过她的手,还好,不算冷:“姐姐怎么出来了?”   舒妃摇了摇头:“放你一个人在这儿舌战群儒才不放心。”   “这一路过来可有吹风?”魏芷卉看了眼舒妃身后的琴支问道。   琴支摇了摇头:“一路都是软骄慢慢抬了过来的,里头一点风都吹不到,还铺了鹅毛软垫。”   魏芷卉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乾隆与皇后,也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乾隆看了眼舒妃,说道:“你刚生产完,还是先回宫歇着吧。”说完,他看向李进,“先送舒妃回去,琴支,照顾好舒妃,别再像方才那样再出来了。”   殿内只剩了皇后与魏芷卉,乾隆此时,并未看向魏芷卉,只和皇后交代了启祥宫的事,虽未明着废黜她贵妃之位,但众人皆知,内务府的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只怕她这怀胎十月也并不好过。   乾隆说完便让皇后回了翊坤宫,魏芷卉看着只有二人的殿内,一时间有些紧张,今日自己在处理嘉贵妃这事上,是有点子莽在身上的。   她坐在下面,一时间不敢看向上首的乾隆,直到人悄声行到自己身边,眼前多了层影,魏芷卉才敢抬头。 第66章第66章   忙碌了近半日,魏芷卉方才得闲能够再正儿八经地睡一觉来弥补一下前一夜通宵的疲累。   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将暗,魏芷卉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含云进来伺候她起床,说道:“晚膳已然备下,含秀也已将平岚盯地紧紧的,一下午给了好些事做,没让她有一刻得闲可以去外头和人通风报信。”   魏芷卉点了点头,随意地在头上簪了几个簪子,没有过多的装饰,横竖今夜不必再见人,也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让小厨房准备着,一会儿便用膳。”魏芷卉吩咐了含云下去。   方桌上,魏芷卉睡之前叮嘱过,没有做得太油腻,只是一些清淡的饮食,三色土豆丝、鸡蛋炒双菇、香菇蒸鸡、蒜香排骨、茄汁虾滑汤、豉汁鸡爪、凉拌皮蛋豆腐。   最初的时候,平岚站在魏芷卉身边,替她布着菜,含秀和含云站在一旁看着。   魏芷卉想起今日初菱说起,是如何骗得平岚这般听话的。前些日子,初菱给几个宫女讲规矩,说起内殿伺候的人少,打算拨一个人进内殿伺候,提起平岚是个做事细心又听话的人,便说让她先从布菜开始做起,了解内殿伺候的东西。   于是,平岚在含云等人的观察下,每隔几日便会进内殿布菜一次,便是想动手脚也是没有机会的。   魏芷卉吃着平岚夹到她碗里的鸡肉和土豆丝,只要快吃完了,魏芷卉又让平岚舀了一碗汤,待吃饱喝足了,她看了眼含云递了个眼神。含云了然,去了殿外取了饭后漱口的茶具来,看了眼平岚说道:“你来伺候娘娘漱口。”   平岚按着昔日里含秀教的,仔仔细细地把茶杯递给魏芷卉,又从盘子里接过在热水中泡过的帕子,准备着给魏芷卉擦嘴。   殿门被推开,小高子从外头进来,打了个千儿,说道:“娘娘,慎刑司尹公公方才托人来传话,西贞、北乔和马氏皆已赐死。”   魏芷卉慢条斯理地把漱口的水吐了,瞥了眼此时已经有些魂不守舍的平岚,施施然开口:“阿里衮大人府上可派人去传话了?”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刚递给平岚的茶盏应声落地。   魏芷卉看着平岚,无声地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了?”   初菱见状,忙上前拉开了平岚,斥道:“怎么当差的?”说完,又看向魏芷卉,“娘娘没事吧?”   魏芷卉摇了摇头,听着含云一边上前捡了碎了的茶盏,一边看着平岚:“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打扫干净了!”   含秀扶了魏芷卉往一旁的榻上坐下,看着平岚心不在焉地捡着瓷片。   小高子也开始回方才魏芷卉的一番话:“阿里衮大人和夫人一直都在养心殿的偏殿等着,马氏一咽气就传了话过去,此刻人已回了府。”   小高子刚说完,平岚就轻声嘶了一声。含云检查了一遍地上,确认没有残余的瓷片方才说道:“这般毛躁可如何进殿内伺候?”   眼瞅着含云还要继续斥责,魏芷卉勾勾唇,把人招呼到跟前来:“说说吧,为什么心不在焉的?前几日你布菜可不是这般不小心的。”   平岚有些哆嗦,食指指尖还冒着血珠,魏芷卉撇开了视线,等待着平岚的答复。   可对方却许久不曾开口,直到含秀在身后说道:“怎么,娘娘问话,你竟也不会说话了么?”   平岚犹豫着开了口:“前些日子奴婢得了信儿,说奴婢额娘去了,奴婢一时伤心……”   “伤心?平岚姑娘何时得的信?这几日平岚姑娘可是高兴得很呢,今日下午让平岚姑娘帮忙给永寿宫的花浇浇水,平岚姑娘可是干得可起劲了,一点不见伤心的神色呢!”   魏芷卉听着含秀阴阳怪气,在心里暗自偷笑,这方面这个小丫头倒是学得挺好。   平岚支吾了一会儿,说道:“前几日得的信儿。”   “是吗?”魏芷卉微微蹙眉,冷着声,这人还真是说起谎话来,脸都不带红的。   魏芷卉紧紧地盯着此刻跪在地上的人,若是此刻平岚敢与她对视或许便能知道,这眼神难得地狠戾,像是能吃人。   见平岚不说话,魏芷卉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既不想说,那便本宫替你来说,你不是前几日得的信儿,而是方才小高子说了你才得的信儿,而你的额娘也不是旁人,正是阿里衮大人府上因为残害世家小姐而被皇上下旨赐死的乳母马氏!”   她紧紧地盯着平岚,问道:“是吗?而御膳房的马嬷嬷不是旁人,就是你的亲生小姨!至于那个将本宫喜欢吃鱼眼睛和鱼皮告诉马嬷嬷好让她方便下手的内应,也就是你!”   平岚一脸呆滞地听完魏芷卉将自己和二人的人际关系说完,又听着她把自己内应的身份交代出来,有好一会儿不曾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她看了眼魏芷卉,那样狠戾的眼神,从前是绝不会在这位温柔善良厚待下人的令妃娘娘身上看到的。   她忙不迭地磕着头:“娘娘恕罪,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敢了!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错了!”   原先只是湿润的眼眶,此刻方才真的有泪水滑落。既然西贞和北乔都死了,想来,嘉贵妃也已倒台,这世上从此,或许便真的只有她一人了,再没有了为她撑腰的人,那些从前嘉贵妃许下的承诺,什么成为皇上的嫔妃,什么成为四阿哥的侍妾日后四阿哥即位自己也可如嘉贵妃当年那般平步青云,如今终究只是泡影。   魏芷卉看了眼地上的平岚,累了,有些事听了好多遍,早已厌烦了,她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把人带出去,到殿外候着,打十大板,再掌三十下嘴,把永寿宫上下所有人都叫来,一起看着行刑。”   不一会儿,永寿宫外站满了人,平岚被人绑在了宽凳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求饶,魏芷卉坐在廊下,嫌他聒噪,看了眼含云:“把她嘴堵上,大晚上的,别扰了旁的宫里各位娘娘歇息,”   她看了眼小高子,示意他行刑,板子落在人身上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平岚的呜咽声,在这安静的黑夜显得格外突兀,倒有几分瘆人。   魏芷卉扫了眼其他人,有的人胆小,微微侧目,还有的人紧紧地盯着平岚,眼里有些恐惧。她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却不曾让小高子停下行刑的手,看了眼众人说道:“本宫素日待你们是最宽宏的,若是病了,本宫从不让你们来永寿宫伺候,更是让人替你们找人看病开药;若是家中有事或事年纪到了,本宫也从不说留人,都是循着你们自己的意思,再给些银两,绝不亏待了你们,若是哪日在跟前犯了错,本宫也向来是从轻处罚,便是在外犯错,本宫也向来是护着你们。”   十个板子打完,平岚被小安子摁着跪在地上,小高子在一旁掌嘴,魏芷卉看了他们一眼,继而说道:“但即便是如此,还有人不知足,要背叛本宫,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与旁人里应外合谋害皇嗣残害本宫,既如此,那便别怪本宫不客气!若是来日,还有人犯这样的错,那便不是今日平岚这么简单!若有第二人,那便各加十下,若有第三人,那便各加二十下!若你们受得住这顿刑罚,那便大可以试一试!”   众人看着今日万分凌厉的令妃娘娘,不仅有些紧张,一时间也不理解为什么这平岚要背主求荣,这宫里头谁不知道在永寿宫当差是最舒服的了?只要干好自己的分内事,不犯大忌,那是除了每月内务府的月例银子外,令妃还会额外给些赏赐的,或是银子,或是一些过时的颜色朴素但质量上陈的布料,或是一些普通的木质簪,又或者是一些旁人送来的令妃不爱用或用不惯的胭脂水粉。   这样的日子,可是宫里其他宫女求也求不来的,怎的还有人不愿这样的日子呢?   魏芷卉看着平岚已经肿了的脸颊,和渗着血的嘴角,翻了个白眼:“行了,送去慎刑司做苦役去吧,告诉尹其泽,叛徒的下场便是如此。”   至此,平岚的眼中方有一丝后悔。若是自己能忠心侍奉,自己年轻,等前头四个到了年纪出宫,自己又何愁没有好日子呢?何必非要争一下当主子?永寿宫的宫女,难道过得不比后宫里那些不受宠的答应来得好吗?   她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的人说道:“平岚的下场一个个可都看明白了?”   初菱与含云等人对望一眼,在魏芷卉面前跪下,一脸郑重:“奴婢明白,日后一定一心对待娘娘,不敢有二心,绝不怠慢!”   魏芷卉挥了挥手,:“行了,既是明白了便都下去吧,本宫这两日也累了。”   回到殿内,身边又只有初菱小高子和含云二人在侧,她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小高子明日去慎刑司,尹其泽那边给些银子,别叫人死了,另外和他说一声,让他再审审,看看还能吐出什么来。”   顿了会儿,她又吩咐道:“暗中留意着查查看启祥宫那边,本宫总觉得,嘉贵妃这胎怀得蹊跷。”   这几日的繁忙可算告一段落,六月便是皇十子的满月,虽不一定会大办,到时候却也是会小聚一番,想来定亲王福晋不会错过了这样的入宫机会,到时候再感谢她倒也不迟,若是此时派人去送赏赐,反倒显得明显了。   思索一番,她方才可以好好歇息,今夜也算是一个好梦。今夜永寿宫的事,瞒不住旁人,但是却也不会再有诸如嘉贵妃这般的人来阴阳怪气,想到这儿,魏芷卉心里倒也是有几分痛快的。   至次日,尹其泽特地亲自来了永寿宫谢恩,还效率极高地带来了平岚的拷问结果,没有什么含金量大的线索,无非就是嫉妒初菱四人得自己重用,是从贵人起便在自己身边伺候的,而她不过晚了几个月便没了出头之日。一时间嫉妒就和自己小姨说了,然后便被撺掇着背了主。   魏芷卉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了初菱,嘉贵妃这胎还有几个月,该查的事,不急。   今日翊坤宫请安时,皇后特地说了,等舒妃出了月子,便要前往圆明园避暑。这件事于魏芷卉而言,权当放松心情了。   没了嘉贵妃,也许自己也该期待一下别的日子了,那样的后宫会和睦不少吧。   作者有话说:   高考第二天继续加油!!!   感谢在2022-06-0709:05:00~2022-06-0800:2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第67章   皇十子的满月乾隆没有大办,但已有内外命妇在众嫔妃前往圆明园避暑后,或托人送了礼进来,或自己带了礼去圆明园请安庆贺。   定亲王福晋就是如此。   魏芷卉在天地一家春坐了许久,陪舒妃说话,皇十子安静地躺在摇篮里浅浅地睡着。小小的一团,白白胖胖,倒是可爱得很。   舒妃看着魏芷卉的眼神,笑着道:“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哪是我想就有的?”魏芷卉轻轻地说着,虽有嘉贵妃的事,但那日永寿宫门口乾隆说的话还是很快便兑现了。这一个月,倒是断断续续地喝了几次杜茂给的汤药。但这些事本就不是强求可得的,魏芷卉也不算太急。   “娘娘,定亲王福晋到了。”琴支从外头进来,低声地说着,没有打扰到十阿哥。   魏芷卉与舒妃相视一笑:“她来了。”   舒妃点了点头:“传进来,叫乳母把十阿哥抱下去,本宫与福晋说话免得扰了孩子休息。”   魏芷卉笑了笑,原先松散的坐姿立时又端正了起来,等着定亲王福晋进来。   “妾身给舒妃娘娘、令妃娘娘请安。”伊拉里氏的规矩向来是从未有错。   舒妃摆了手,道了声“坐吧”,又叫琴支上了茶点。   伊拉里氏寒暄了几句祝福,殿内有一丝安静。还是魏芷卉打破了寂静:“还未来得及谢谢福晋,嘉贵妃与河豚一事,若非福晋提供了线索,还不至于这么快便有了定论。”   舒妃附和着:“若非福晋,只怕若当日真出了事,便是成了厉鬼,也不知道要找谁呢。”   伊拉里氏笑了笑:“妾身身在宫外,但人微言轻,便是提供的线索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娘娘们不嫌弃妾身常来打扰二位,便已经是妾身福气了。”   舒妃摇了摇头:“福晋谦虚了。”   魏芷卉低头抿了口茶,趁着舒妃和福晋讲话寒暄的功夫,打量了一眼伊拉里氏,上次见她时是在永璜病中,憔悴得很。大阿哥薨逝,乾隆对当年的事也有了几分释怀,将对永璜的愧疚转到了伊拉里氏和两个孩子身上,如此一来,这些日子伊拉里氏气色也好了些。只是,终究是年轻寡居,还是令人唏嘘。   “绵德是皇上长孙,你素日入宫请安,若有机会带上他,倒也是不错的,皇上也常挂念长孙。”   魏芷卉慢条斯理地说着,乾隆虽挂念,却也不是常提的,也就是前些日子哲悯皇贵妃忌日,适逢魏芷卉在养心殿侍膳,便听得李进给乾隆汇报了一些宝华殿祝祷的事,乾隆思及定亲王这个早逝的儿子,不免提了一嘴绵德。魏芷卉知道,乾隆当年因着永璜的事,只在绵德刚出生那会儿见过一两面绵德和绵恩,至于之后便几乎是甚少见的。   那日,魏芷卉试探性地提了一嘴绵德如今长得和定亲王很像。她看乾隆是往心里记了去的。   听得魏芷卉的提醒,伊拉里氏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说道:“绵德尚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怕是扰了皇阿玛清净的。”   “皇家的孩子若还没见过大世面,怎么的孩子才能算见过大世面?你带去了养心殿给皇上请安,皇上见了自然是高兴的。”魏芷卉没再说什么,暗示之类的话,言尽于此。   等乳母抱了十阿哥过来,说十阿哥醒了。伊拉里氏又看了会儿孩子,将自己带来的几匹适合给孩子穿的布料送上,又送了个玉佩。再坐了会儿,放才离开。   等人走了,舒妃看了眼魏芷卉,问道:“你提长孙,她听得懂?”   “她若是还像当日那般聪明,那便能懂,知道没了定亲王,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孩子衣食无忧,不至于担惊受怕,像永璜一样日日忧惧。”   ———   圆明园的夏天过得匆匆,从圆明园一回宫,在过了中秋以后,乾隆又一次带了众人前往木兰围场狩猎,这一次,带上了舒妃。   初到木兰围场当日,众人都在忙着整理行装,只有魏芷卉不同,乾隆吩咐了宫女帮她收拾,自己则带着她,骑上狮子玉,去了广袤的大草原。   久违地见到狮子玉,魏芷卉欣喜万分,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也许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再上马,她并没有多少的胆怯。没有要乾隆扶着,便可自己上马。   乾隆待她坐稳,方才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傍晚的夕阳,洒落在一望无边的草原之上,零星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二人身上,本就明黄色的披风,在此刻,更是恍若镀了一层金。   马悠悠地慢行了一会儿,乾隆在她耳后低声道:“走了?”   魏芷卉正抚着阳光下狮子玉愈发温暖的毛发,在心里暗暗感叹这绝佳的手感,忽闻身后有人说话,未来得及反应,只轻声应了声。再有反应便是耳边呼啸的风声。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魏芷卉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去年,只是不同的是,去年的秋天,是乾隆带着她骑,这一次则是乾隆手把手地教着她。   马在一座山头停下,魏芷卉这才发现,这里,早已摆好了各色的装备,有火炉有铁丝蒙子,还有桌案。李进和初菱也已在此等候。   魏芷卉看着乾隆有些不解,又望向一脸笑意的初菱,企图能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皇上特地吩咐了奴婢瞒着娘娘的。”初菱对上魏芷卉的视线,笑着说道。   乾隆嗯了一声,拉过魏芷卉的手,在软垫上坐下,几乎是席地而坐的。   他没有正面解释初菱的话,只是问了句:“东西可备好了?”   初菱点了点头,转身捧了一个食盒来。暗红色的食盒,魏芷卉早早地就看见了,只是一直疑惑里面装的是什么,此刻端了上来,倒是闻到了味儿——羊肉香。   脸上的笑意,霎时便收不住了,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期待着初菱能赶紧打开,然后给自己盛一碗。   碗里的羊汤颇为清爽,只已竹荪和冬瓜做搭配,剩下的全是羊肉,羊髓被熬进汤底里,羊肉的膻味全然没有。   初菱又端了一大盘子羊肉、羊肝、羊肉肠、羊腿,还有手扒肉,上好的羊腩、羊排,只已清水煮,还原羊肉最本真的口感,肥瘦相间却又肥而不腻,对于爱吃肉的人而言,简直是过足了肉瘾。   李进在一旁说道:“令妃娘娘不知道,这羊肉搭配着羊汤,鲜美的汤配上口感丰富的羊肉,那才是真美味呢!”   乾隆看着一旁吃着肉,喝着汤的人,心神荡漾。   若说魏芷卉有什么和旁人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旁人都始终恪守着宫规,无论身在何处都是极其的规矩,可唯有这令妃,在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一旦离了紫禁城,在圆明园,她是不一样的,在木兰,换上骑马装,她又宛如一个少女一般天真烂漫,充满活力,面对这样的美食,她又仿佛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乐于尝试一切新鲜的东西。   这样的她,好像总是多变的,让人在她的身上有无限的探知欲。   察觉到他的视线,魏芷卉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说道:“皇上不尝尝?”   初菱看着这一幕,不禁好笑,转身在铁架子上烤了好些羊肉串呈上来,还端了草原酸奶上来。   魏芷卉尝了口羊肉串,撒了粉,有些辣,喝上一口酸奶正解辣。木桶装的酸奶里还有炒米和奶豆腐,白与黄的融合,在视觉上就足够让人惊艳,更遑论味觉。   乾隆看着身旁大快朵颐的人,原先的红唇,此刻边上镀了一层白色的奶,他摇了摇头,从魏芷卉的腰间抽过了帕子,轻轻地扳过她的脸,给她擦着唇角的牛奶沫。   魏芷卉坏心一起,用干净的手把乾隆的动作给拦了,趁着他正疑惑的时候,倾身向前在他唇上刻下一吻,然后立马抽身,看着素日威严十足的君王,此刻唇角也挂了奶沫,魏芷卉笑出了声。   乾隆反应过来她的坏心,无奈一笑,看了眼早已背转过身的李进二人,伸手将魏芷卉拉了回来,没等人开口,以吻封唇。   酸奶的醇厚与魏芷卉身上淡淡的雏菊香,伴随着这广袤草原上的青草香,传入耳人的鼻息之间。   魏芷卉一手是摸过羊肉的油,不敢揽住他,怕弄脏了他的衣袍,另一干净的手紧紧地捏着自己坐着的软垫,以支撑着自己险些瘫软的身体。   草原安静,唯有轻微的吮吸声,直到二人分开,乾隆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她泛着盈盈水光的唇上,低声在她耳边低笑:“嗯,干净了。”   魏芷卉看着此刻如同没事人一般大口吃肉的人,心里气得牙痒痒,这叫她还怎么吃?虽说草原没人,可这李进和初菱就站在旁边,眼睛是看不见,可耳朵又没聋!   乾隆余光瞥见此刻因为害羞而不再大块吃肉的人,笑了笑,没说什么,横竖她今日吃的也够多的了。   “初菱,把黄米凉糕端上来,给你们娘娘尝尝。”乾隆喝了口羊汤,开口叫了此刻还背着身的人。   一顿饭毕,二人安静地在山头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直至月色降临,点点的星光洒落在草原,乾隆方才带着魏芷卉上马回程。   明日便是围猎,依乾隆的心,是还要带着魏芷卉一起去的。   “皇上,明日的围猎,臣妾……能否自己骑着狮子玉去啊……”魏芷卉倚在乾隆的怀里,试探性地问道。   乾隆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朕答允你,但是务必小心,只过过瘾便可,不必非要猎得什么,你要什么朕自会给你打了赏你。”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呜呜呜   红包赔罪!!!   感谢在2022-06-0809:05:00~2022-06-0917:2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落那一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第68章   草原之上,锣鼓喧天。   不远处的营帐外,皇后带了一众嫔妃站在远处,观赏着乾隆与众多王爷阿哥们围猎。而围猎的人群里,为首的乾隆身披正蓝色披风,一身明黄色的骑马装,微风轻起,英姿飒爽。   身后第一排是和敬公主和令妃还有颖嫔,再往后便是几位阿哥们。   乾隆在下令前回身看了一眼魏芷卉,一身琼琚色的骑马副,衬得她的脸庞愈发白皙。两人相望,乾隆点了点头,魏芷卉了然一笑。   她低头摸摸狮子玉的毛发,似是安抚。昨夜,从草原回来,二人在皇帝的营帐里,品尝着蒙古锅茶和红豆酸奶糕,度过漫漫长夜。   临睡前,乾隆百般叮嘱,今日围猎无比当心,她刚学会骑马,能骑着马走已经不错,若再要她边骑马边射猎,简直难于上青天。   好容易才磨得乾隆应允自己,魏芷卉自然小心谨慎,今日,她就是这围场里最菜的人,别人是来打猎,而她则是来骑马遛弯的。   乾隆的号令一下,众人纷纷驾马而去,魏芷卉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持着马鞭,耳边是不绝于耳风声和“驾!”   最初的时候,她尚且能跟上旁人的节奏,但时间一长,众人也纷纷往不同的地方去。魏芷卉不用围猎,她倒是有些无所事事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能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颖嫔念及位分,总是在她身后不远处骑着,魏芷卉看懂她的意思,趁着狮子玉稳步前进之时没回头看了眼,喊道:“妹妹自管往前去,不用管本宫!”   身后没了人跟着,魏芷卉看了周围,早已没了什么人,她方才有心思悠哉悠哉地驾着温顺的狮子玉在这草原上驰骋,没有人打扰,其实倒也不错,尽管她知道,在不远处,肯定有侍卫偷偷跟着,奉乾隆之命保护着她的。   虽说乾隆嘴上不会让她围猎,但还是给她配备了箭弩,昨夜更是特地带她去练习一番,此刻,魏芷卉一个人无聊,只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只小小的似是狐狸,她没有骑马扰了狐狸,静静地拉了弓,其实她也没本事瞄准,只是学会了个拉弓放箭的本事,随手一拉,箭“嗖”的一声出去,旋即,远处的狐狸应声倒地。   魏芷卉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技术,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侍卫,几个侍卫自知自己挡不住,只得快马上前:“给令妃娘娘请安。”   “在外不用这么多礼,那只狐狸是本宫射中的,记得给本宫送过来。”魏芷卉一脸豪迈地看了眼两个侍卫,收了箭弩,体验一下就好。   她握着马鞭,刚想驾着狮子玉离去,想起了什么,调转马头,看了眼两个侍卫:“你们也都看到了,本宫这马温顺,是摔不到我的,不必一直跟着本宫,没的限制了自由。”   说完,她索性驾着狮子玉疾驰,体验一下独自一人在草原上自在驰骋的快乐。   只是快乐总是短暂的,没一会儿,一下午的围猎就已结束,只得启程返回。也是此时,魏芷卉方才发现,自己虽然一路骑得开心,但真到了要她返程之时,却是摸不着头脑的。   她有些茫然无措地调转了方向,既然不知道,那换个方向也许是对的吧。   漫无目的地驾着狮子玉骑了一会儿,魏芷卉有些无奈,早知道就不该让那两个侍卫走开。   “令娘娘!”身后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魏芷卉拉了拉缰绳,循声转头,便见一匹棕黑色的马上,坐着一个侍卫和尚且年幼的八阿哥永璇。   虽说讨厌嘉贵妃,但魏芷卉对孩子没有太大的敌意,更何况八阿哥素日见了她也总是充满稚气地请安问好。   “请令娘娘安,令娘娘可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永璇招呼着侍卫把马骑到狮子玉边上,问道。   魏芷卉笑了笑,算是默认。见状,永璇回头看了眼侍卫说道:“令娘娘放心!儿臣记得路!”   当然,魏芷卉没怎么指望一个黄口小儿可以给自己带路,只能看了眼坐在永璇身后的侍卫,说道:“既如此,劳烦大人了。”   那侍卫虽是应了,却也不敢猖狂地骑在魏芷卉前头,只能保持着相同的步调,不紧不慢地骑着马。   一路上,永璇的小嘴说个不停,不住地夸狮子玉好看。魏芷卉想问他要不要坐上来一起骑,但很快,想到嘉贵妃,又想起这个八阿哥的腿好像不好,但现在还健康着,怕是后天的。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不过刚会骑,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眼看不远处自己就能看到众人的营帐,魏芷卉侧头看了眼永璇:“多谢大人了,剩下的路,本宫都认识了,便可自己走了。”   说完,魏芷卉喊了声,拉了拉缰绳:“驾!”狮子玉应声而动,带魏芷卉体验着最后的一小段狂欢。   她一心在不远处马群里,搜寻着明黄色的身影,全然没在意不远处经过的一只漏网之“狐”。   呼啸的风声中,箭弩擦过自己身侧的声音,让魏芷卉一瞬间僵住了身子。   很多事情的发生几乎只在一念之间。   她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原先温顺的狮子玉骤然变得狂躁起来。她会骑马,却不会驯马。狂躁起来的狮子玉,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慌乱地转着方向,魏芷卉只能紧紧地抓着缰绳,轻轻地抚着狮子玉的背,企图安抚它。   也是此时,她才发现,狮子玉的耳侧在流血,简单一想便知道是方才那箭所致。来不及思考何处飞来的箭,她只想稳住狮子玉,但似乎并不管用。也许是被忽然出现的箭弩吓到了,也许是被伤到了以后的疼痛,狮子玉很难冷静。   魏芷卉被转得晕头转向,耳边还有永璇的声音:“令娘娘!令娘娘!”   眼看着永璇的马考得越来越近,魏芷卉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觉得一阵剧痛,自己被狮子玉摔在了地上,腿、胳膊、背,全身上下,钻心的疼。   她闭上了眼,有几分“壮士赴死”的意味,也许是狮子玉冲向了永璇的马吧,耳边还有永璇的哭声。   太吵闹了,她微睁着眼,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自己躺在这无垠的草原之上,鼻息之间全是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永璇的哭声有些撕心裂肺,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有些不好。她很想找块木头“呸呸呸”一下,刚才为什么要想到永璇的腿,得,现在怕是要灵验了,而自己,又是这个当事人。   浑身动弹不得,唯有脑子还能转。都说淑嘉皇贵妃压了令妃十年,可依她来看,这俩人是相克吧?   魏芷卉的耳边唯有永璇的哭声和风声,两匹马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控制住。可此时,耳边却又多了一阵又一阵马蹄声。   浑身的疼痛,让魏芷卉一点不能动弹,她在心里默默地期盼着,这马蹄声的主人会是身着明黄色。   马蹄声渐渐停止,耳边传来一阵:“皇上。”   魏芷卉睁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朕在。”   乾隆俯身替她捋了捋耷拉在脸上的辫子,轻声地问了一句:“疼吗?”   原先她尚且能维持坚强,至此,心里的恐惧和身上的痛楚方才涌上心头。   熟悉的声音和温热的指尖让她霎时间酸了鼻子,她扁了扁嘴,眼泪便流了下来:“疼……”   女子哽咽的声音,让乾隆心下猛颤,他解下了披风,罩在魏芷卉身上,一手从她的颈后穿过去,一手从她膝间穿过,确定她这个姿势不疼,方才轻轻地抱起她,应该没有伤到筋骨,万幸。   乾隆抱起魏芷卉,快步地往李进迅速找来的马车里走去。他往里打量了一眼,还算不错,铺了极其软的垫子,躺上去也不会硌得慌。马车内,初菱和含云业已闻讯而来。乾隆把人交给她们照顾着,自己则先行下去。   永璇边上,有永珹陪着,只是他的伤似乎要比魏芷卉的重得多。   “来人,把那两匹马送回马场,好好医治。”他顿了顿,狮子玉耳侧的伤他自然看见了,“李进,好好查查,马怎么会受了惊吓。把八阿哥送回营帐,请太医去看看。”   说完,眼看了眼永珹:“好好照顾着你八弟!”   没等永珹答话,乾隆已大步迈回马车。他坐在魏芷卉的对面,也许是见了他心安了,又或许是伤处太疼,她此刻正沉沉地睡着。见他来了,初菱二人识趣地下去。   “启程。”   随着马车向前行进,乾隆看着安静地睡着了的魏芷卉。原先在琼琚色衣裳下颇为白皙的脸庞,在受惊过后,愈发苍白。她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时而轻颤一下。   还好这路途近,只一会儿便到了。   令妃的营帐门口,舒妃一脸焦急地候在那儿,还有同去围猎的颖嫔,一身骑马装还未来得及换下。   此刻见乾隆一路把魏芷卉从马车上抱下来,忙跪了下来:“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乾隆没来得及理会,看了眼舒妃:“杜茂呢!”   舒妃没来得及犹豫,乾隆眼里的怒气早已难以遮掩,她忙说道:“已在殿内。”   乾隆一路将人放到榻上,魏芷卉方才便醒了,此刻骤然离开了温暖熟悉的怀抱,最初的的惊吓又一次浮上心头,她不免轻颤一下。   乾隆叹了口气,坐在床沿安抚着她:“别怕,有朕在。”   作者有话说:   高考彻底结束了??   发个红包给大家庆祝一下吧诶嘿嘿!   太困了先这样   明天继续写   爱你们! 第69章第69章   杜茂在一旁替魏芷卉看诊,乾隆坐在一旁,舒妃和颖嫔站在另一边,一个一脸担忧一个一脸惊惧。   万幸,魏芷卉摔下来只是她自己恐惧与脱了力,不曾伤了筋骨,只是身上却是青了好些地方。杜茂开了些安神的药,又给了化淤的药让宫女每日替她涂抹。   等杜茂退下,乾隆方才握住了魏芷卉的手,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似是安抚。   他看了眼身旁的舒妃和颖嫔,颖嫔一身骑马装尚未来得及换下。   察觉到他的视线,颖嫔方才跪下:“请皇上责罚。臣妾未能看好娘娘,让娘娘受了伤。”   没等乾隆说话,魏芷卉回握住了乾隆的手,说道:“不怪颖嫔妹妹的,是臣妾让妹妹不用守着规矩跟着臣妾的。”   乾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罢了,你先回去换个衣裳吧。”   颖嫔一去,营帐内唯有舒妃。乾隆看了眼舒妃,想起了什么,问道:“皇后呢?”   “嘉贵妃不在,皇后娘娘赶去八阿哥那儿了。”   乾隆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儿子也受了伤,头疼地摁了摁眉心,传了李进:“叫杜茂去看看。朕一会儿过去。”   见乾隆是要与魏芷卉单独相处,舒妃便寻了个由头退下。   至此时,殿内唯有二人,乾隆轻轻地扶了魏芷卉坐起来,把他揽在自己怀里,他的下巴抵在魏芷卉的头顶。声音低低地,又带了些担忧过后的庆幸:“朕来晚了。”   魏芷卉扯了扯嘴角,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其实还疼得厉害,但此时能够不伤筋动骨已是万幸,她轻声说道:“臣妾没事。”   乾隆叹了口气,身为天子,从没有一刻能让他像方才那样恐惧。看到她一脸惨白动弹不得地躺在草地上的时候,他是真的怕。怎么会没事呢,她能看出来她在隐忍着身上的疼痛,但他没有戳穿她故作坚强的面具,他心里在盘算别的。   恰巧李进进来说纯贵妃来了,魏芷卉有些疑惑,此时纯贵妃来干嘛?正思考着,纯贵妃已经进了殿。   “怎么来了?”   “太医去看了八阿哥的伤,似是不好,另外,八阿哥总是呓语着什么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臣妾与皇后娘娘认为这其中似有不妥,特来禀报皇上。”   纯贵妃说完,魏芷卉皱了眉,她看了眼乾隆,乾隆的脸色也似是不佳,但他没先说话,只是让纯贵妃先回去。   知他是想着先避开众人,魏芷卉轻声说道:“狮子玉受惊前,有一箭弩几乎擦过臣妾与狮子玉,但臣妾并未看清是从何处来的,也不知那箭弩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乾隆沉思了一会儿,朗声唤了初菱和李进进来:“初菱,好好照顾你们主儿。朕还有事要处理。”说完,他又轻轻地把魏芷卉放了下来,替她掖好了被子,“朕晚上再来陪你。”   营帐外,乾隆没有立刻前往去看八阿哥,而是让李进去查了围场的事情,以及与八阿哥一同骑马的侍卫。   永璇被永珹带去了自己的营帐,杜茂和一众太医忙得焦头烂额,和魏芷卉的轻伤不同,永璇是被马发了狠劲儿摔下来的,年纪又小,摔得难免重了些,一回营帐就晕了过去。   乾隆踏进帐内,皇后与纯贵妃在这儿等着太医,永珹则就在永璇边上。   “给皇阿玛请安。”   乾隆摆了摆手问道:“如何了?”   “太医还在看……说八弟伤得重,又受了惊吓,此刻不住地说着胡话。”   永珹虽这么说,却也有些胆怯,永璇说的那些胡话,总让他觉得今日的事不简单。   乾隆自然也是如此觉得,他看了眼躺在那儿的永璇,小嘴呢喃着些什么,他靠近听了会儿:“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脸有些黑,回了外间,看着李进:“把今日陪着永璇骑马的侍卫带进来!”   乾隆看着今日跪在地上的侍卫问道:“今日八阿哥和令妃坠马前都发生了什么?”   “今日下令回程以后,令妃娘娘对围场不熟悉,恰逢微臣与八阿哥经过,八阿哥便提议带了令妃娘娘一会儿,后来令妃娘娘自己认得路了便自己骑了。微臣与八阿哥就跟在身后……”侍卫说到这儿便停下了。   皇后看了眼欲言又止的侍卫,问道:“然后呢?”   “然后……远处有一只狐狸,八阿哥想要猎它,但已经过了围猎的时间,微臣想阻挠,可八阿哥顽皮,趁着微臣不备,自己动了手,但八阿哥到底年幼,力量不足,也没有准头,箭便往令妃娘娘的方向去了……但万幸没有酿成大祸。”说到后面,侍卫已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了。   皇后与纯贵妃看了眼乾隆,乾隆周身散着寒意,呵斥道:“放肆!”   屏风后听了许久的永珹闻言,忙上前跪下:“皇阿玛息怒!八弟一时顽皮,定是知错了的,若不知错,是断然不会在梦中还念着的!”   “一时顽皮?五岁的孩子,自己能不能射箭自己不知道吗?竟然还不顾宫规不顾他人劝阻,擅自动手险些误伤庶母!”   乾隆看着跪在那儿的永珹,心里头越发生气。永珹虽不是文武双全之人,在文治之上却颇有见地,为人谦逊有礼。对比里头的永璇,自幼顽劣贪玩,他本就未动国本之念,嫡子没了以后,九阿哥又早夭,她又不常去嘉贵妃那儿,竟不知,永璇被她教导得如此贪玩。   一时间,乾隆气得有些上头,许久未曾开口。直到太医走了出来,面色凝重:“皇上,皇后娘娘,八阿哥的腿伤势过重,虽然能保住,但日后怕是于骑射一事上……都难了。”   永珹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向太医:“你说什么?”   太医虽怕事,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八阿哥醒了吗?”永珹又问。   见太医摇了摇头,永珹又看向乾隆:“皇阿玛!八弟……他才五岁……“   不能骑射,对他而言,无异于告诉他,这一生他都与皇位无缘。永珹虽不是多么向往那皇位的人,他自知自己生母虽为贵妃,但却是外族女子,那张龙椅十有八/九,都轮不上他,可谁又没做过那样的梦呢?他年长尚且能看清宫里的形势,可永璇,才五岁,素日又是被嘉贵妃宠坏了的,他如何能看清?   乾隆看了眼永珹,心下不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好好陪着你八弟,皇后和贵妃陪着吧,朕去看看令妃。”   ———   魏芷卉躺了一会儿,初菱端了几个小碗来:“娘娘这会儿伤着,起来用膳麻烦,奴婢给您每样菜盛了一些,您尝尝?”   她看了眼餐盘里的,一小碗莲子猪肚汤、酱焖豆腐泡、虾仁滑蛋、芦笋鸡胸肉、木耳炒腐竹、番茄金针菇。   尽管伤着,但于美食面前,她确实没有什么抵抗力,毕竟她本以为自己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个几个月,这个结果于她而言已是劫后余生。   魏芷卉吃了半碗饭,靠在软枕上,想起了什么,问道:“八阿哥那边可有消息?”   初菱摇了摇头:“皇上去了以后还没出来,奴婢也不知道。”   魏芷卉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撩开衣袖,有一块小小的淤青,她能看见的还有腿上的,青了好几块,背上的她看不见,初菱也不让她看。   “去把药拿来,再抹点,好的快些。”她放下了衣袖,嘟了嘴,有些遗憾。   在初菱出去之前,她先让人扶着自己趴在了床上,她闭着眼休息,只等初菱进来。   听得脚步声,她催促道:“快些来,本宫都要趴累了,胳膊都快麻了。”   但是却没有得到初菱的答复,只听到药盒打开的声音,再然后,自己的衣服被人撩起,却迟迟不见下手。   她有些不耐烦地催到:“怎么不涂?”   她觉察出不对劲,转了头,却见乾隆一手拿着药盒站在床边。她想回头看一眼自己背上的伤,但一动就被牵引得疼,她轻声嘶了一声,忙把自己的衣服顺了下来,嗔道:“皇上来了怎么不告诉臣妾?害得臣妾还以为是初菱呢。”   乾隆宠溺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坐在她身边,就着她的姿势,把她揽过来。这样,魏芷卉的脑袋就正好靠在了乾隆的腿上。   他看了眼还卷曲着的衣裳,腰际红紫中带了几分青色的淤青哪怕只看了个小角,都足以让他心痛,更别提方才那样触目惊心地伤口映在他眼前。他喉头一紧,不忍再看,伸手替他理好了衣服。   “臣妾现在很丑吗?”魏芷卉觉察到他的动作,轻声问道。   乾隆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最终停留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叹了口气:“不丑。”   “那皇上为什么看了一眼就不给臣妾上药了?”   她的疑问就像是一根羽毛在挠着乾隆的鼻尖,惹人发痒。他摇了摇头,无奈地把魏芷卉又放回了床上,旋开药盒,撩开了他的衣服,目光停留在那触目惊心的淤青上。   昔日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人,此刻面对着这并未见血的伤,竟一时难以下手。   指尖沾了药,他轻轻地在伤处打转了一下,视线却始终盯着魏芷卉。他每打转一下,就见她抓紧了身下的锦缎。   再看一眼那触目惊心的淤青,原先白皙无暇的背,此刻腰际大片的淤青,还有胳膊上的零星点点的淤青,再不忍心,替她把衣服拉下来,朗声道:“初菱!”   作者有话说:   吃了一天瓜Mua的无心码字   严惩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这个伤讲真,有幸体验过腰青了一大块的感觉,就是你明明腿没伤到,但走路就是不灵敏呜呜!然后走路扶着腰,差点以为自己有了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一个道理:上下楼小心谨慎,不然你可能会想我一样一屁股摔到地上还把腰给磕了可恶) 第70章第70章   初菱从外头闻声进来,看着站着的乾隆和还趴着的魏芷卉,有些不解。   乾隆把手里的药放在一旁说道:“给你们娘娘上药。”   初菱会意,将魏芷卉的衣衫往上撩起,轻轻地涂抹着药膏。床边,乾隆紧紧地握住魏芷卉的手,倒让魏芷卉觉得好笑:“臣妾没事的。皇上不用这么担心。”   只是些淤青,但也没疼到这地步。   等初菱上了药,营帐里早已散开了药的气味,魏芷卉轻嗅了嗅,依旧扶在乾隆膝上,低声问道:“八阿哥怎么样了?”他来时眼中的寒意,她自然没有错漏。   乾隆沉默一会儿,手轻抚着她的发丝,乌发轻轻地在指尖绕着,又轻轻地松开,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太医说,怕是以后都不能再骑射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魏芷卉有一瞬的震惊,还欲说什么,李进进来了:“皇上,查清了。”   乾隆看了一眼膝上的魏芷卉,在李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替她掩好了被子。   魏芷卉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看着李进,等着他开口,又看看乾隆,欲言又止,似是不愿让魏芷卉知道的样子。她仰头看着乾隆,声音轻柔:“臣妾想知道。”   乾隆吸了口气,看向李进:“说吧。”说完,他扶起魏芷卉,把人揽在怀里。   “今日围场周围,只有八阿哥和令妃娘娘,不曾有旁人,令妃娘娘不识路,去的地方偏了些,至于八阿哥,则是缠着侍卫带着他四处转,转得久了便也走得偏了,方才遇上了娘娘。围场附近当时并没有旁人。至于八阿哥调皮,自己射出的那支箭弩也已经在周围找到,在射伤狮子玉后不久就落了地。”   魏芷卉听完,隐约懂了些,也知道这事是永璇贪玩所致,问道:“八阿哥当时离臣妾有些距离,又怎么会也摔倒了?”   李进答道:“奴才去问了陪八阿哥骑马的侍卫,说是八阿哥见伤了狮子玉,心里担心怕皇上责怪,也怕令妃娘娘出事,便催着侍卫赶过去拦下来,但追上以后,两匹马离得太近,马被狮子玉惊着了,才把八阿哥摔了下来。”   魏芷卉蹙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八阿哥什么好,她看着李进,问道:“八阿哥醒了吗?”   “醒了,方才纯贵妃来传了话,说八阿哥醒来闹了一场,还问令妃娘娘怎么样了?”   乾隆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八阿哥那边有乳母,还有永珹陪着,嘉贵妃不在,皇后是嫡母,让她也陪着些吧。出了这样的事,过了明日便启程回宫吧。至于旁的,明日朕再处置。”   入夜,魏芷卉喝了安神汤沉沉地睡着,乾隆始终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香甜的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白日里辽阔无边的草原,身下是温顺的狮子玉,那柔顺的毛发如毛毯一般,骑着狮子玉在草原驰骋,能体验疾驰的快乐,也能体验悠闲地在草原吹吹风的闲适。   骑着狮子玉,在空无一人的草原上驰骋,去奔向想见的人,只要下了山就可以见到了。可画面一转,耳边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箭弩划过耳侧的声音,只是一瞬间,狮子玉仿若是空了一般。   原先纯白的狮子玉,耳边的毛发是她摸得最多的,可此时,却被鲜血染红。梦里,是两匹受了惊的马互相嘶吼着,是永璇的哭声,是跌倒在地时难以起身的疼痛,是恐惧突然袭来的无力感。   “皇上……皇上……”她轻声地呢喃着,可身边却没有人,她第一次后悔自己赶走了那些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如此。   她恍然睁开眼,竭力忘记梦里的恐惧。   她呆滞着睁开眼,面前不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也没有青草香。面前是藕荷色的帐顶,鼻息间是熟悉的龙涎香。   “子衿,朕在这儿。”熟悉的声音低沉却又有力地传到自己的耳中,他宽大的手掌此时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地给她擦着额前因为惊吓而冒出的细汗。   魏芷卉猛地扑入乾隆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身体有些轻颤,哽咽着:“臣妾害怕。”   乾隆垂眸看着她的发顶,想起她白天还故作没事的样子,心中钝痛。   他怕碰到她背上的淤青,只能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抚着她的发丝,低声安抚:“朕在呢,是朕不好,朕来晚了。”   他想起今天,他刚一回来,未见她的人影,便问了派去随行的侍卫,才知道半路就被她赶走了,直觉不对劲,忙叫了人去找人,又听得对面山头的声音好像不对劲,方才快马加鞭赶了过去。看着她躺在地上的样子,他几乎不敢上前。   他喉头发紧,回抱住她,柔声安抚着:“以后朕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胸前的寝衣湿了一块,有些凉意。乾隆把怀里的人捞起来,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叹了口气,替她擦着淌下来的眼泪。低头轻轻地吻在她的杏眼上,吻去睫毛上挂着的小小的泪珠。   “朕陪着你,别哭了。”   他轻轻地替她吻去眼角和两颊的泪水,宛若和风细雨,最后捧起她的脸,由浅至深地吻住她柔软的唇瓣,一手柔和地揉捏着她后颈的软肉,安抚着她。如此反复,直到她的眼角再没有眼泪流下来,放下松开了她。   他扶着她靠在软枕上,说道:“初菱说给你备了阿胶酸枣仁膏,喝点?”   魏芷卉此时心里的恐惧方才好了许多,阿胶酸枣仁膏能宁心助眠,晚上喝了药,此时再喝,倒是不妥,不如喝些养身的。 第71章第71章   翊坤宫的消息来得挺快,魏芷卉刚用完早膳,含云便来传了话:“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果真如此。   魏芷卉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问了句:“皇上和太后知道了吗?”   “知道了。太后已经派人赏了好些东西去了,皇上下了朝也去了翊坤宫。”含云说道。   皇后在这后位也呆了许久,入宫多年直到如今方才有了身孕,于太后而言自然也是高兴的。   “去库房里挑两个上好的东西送去翊坤宫吧,和皇后说一声,本宫如今身子不适,过几日再亲自去翊坤宫道贺。”   ———   翊坤宫里,早已过了请安的时辰,但因着皇后身子不适,众人又多呆了一会儿,却不曾想,得了这样的好消息。   乾隆进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去了后头开药。皇后正坐在上首看着福芳从寿康宫带来的贺礼。   “皇额娘上次的东西都是好的,替本宫向皇额娘道谢。”皇后让容觅收了礼。   得知乾隆来了,皇后惯用的沈太医也忙上前来,说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孕三月了。”   “既是有孕三月了,怎么如今才诊出来?”   沈太医才刚福了身,皇后便说了话:“臣妾入宫多年未有身孕,本以为今生于子嗣上是无缘的了,一时间月信没来,也没往这方面想。皇上别怪罪沈太医了。”   乾隆点点头,又问了几句皇后的胎象,得知胎象稳固方才放了心,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中宫有孕是大喜,朕也打算好好赏赐一下后宫众人。翊坤宫上下各赏半年俸禄,纯贵妃、愉妃、舒妃为朕诞育子嗣,各赏一年俸禄。”   他只字未提同样剩下皇嗣的嘉贵妃,倒让众人也舒了口气,至少在此时,嘉贵妃是没有翻身之路的。   外头有小太监进来通传说令妃身边的人来了。听得令妃二字,乾隆下意识地抬眸,未曾犹豫:“传进来。”   含云捧了个锦盒进来,里头是一柄玉如意和一个银镶玉的玉锁吊坠:“令妃娘娘身子不适,听闻娘娘有孕之喜,特派奴婢送来贺礼,并向娘娘请罪,待日后身子好了,再来亲自向娘娘道贺。”   容觅接了锦盒,含云起了身。乾隆看了眼锦盒,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既来了,朕还有一事要说,你一会儿也回去告诉令妃一声。”   乾隆顿了顿,敛了神色,正了身:“李进,传朕旨意,令妃娘家由正黄旗包衣管领拨入包衣佐领。陆贵人晋位庆嫔,居咸福宫主位,林常在晋位贵人。”   令妃的这道旨意,乾隆早在嘉贵妃一事之后就想过了,在这件事情里,魏清泰不可为没有功劳。如今下旨,则多了一层沾皇后的光和木兰秋狝惊吓之故。不至于让她一次次地成为这后宫中的众矢之的。   她,不能出事。   众人听完乾隆的话,一时间有些震惊,全然不曾想到令妃会有这样的赏赐。   乾隆没有给众人之一的时间,挥了挥手,让含云退下。   含云回到永寿宫时,魏芷卉正倚靠在软榻上,尝着初菱新做的板栗凉糕,栗香浓郁,伴随着醇厚的牛乳香甜,颇为可口。   听含云说完,魏芷卉愣了愣,但很快,便也理解了乾隆此时封赏的目的。她笑了笑执笔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魏府,去告诫父亲日后为官依旧要淡泊名利,戒骄戒躁。提起这个不知是否是亲生的父母,魏芷卉仍然是感谢的,往常的家书和年节之礼,字里行间都能给她带来一点家庭的温暖。   ———   紫禁城的冬天,有乾隆的陪伴,有美食打发时间,又有十阿哥这样可爱的孩子几乎日日在身侧奶声奶气地咿咿呀呀,这寒冷的冬天也变得好过很多。   又一年的新年,启祥宫外,四阿哥永珹一身朝服,站在门口,望着面前的那扇紧闭的大门,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叩门。   今日的新春家宴,皇阿玛与令妃遥遥相望,很是恩爱,令妃的伤养了一个月方才痊愈。今日天寒,皇阿玛顾及永璇的伤不曾让他出来,至于令妃,他更是看着皇阿玛几次派人送了好些保暖的东西。宴席散去,更是亲自赐了狐皮大氅。   自嘉贵妃被禁足后,他只有逢年过节才被允许隔着启祥宫的宫门向额娘请安,木兰秋狝之后,永璇被送去寿康宫,此后便再没来过启祥宫了,时间一长,嘉贵妃也常问起,但都被他以别的理由给圆了过去。   “四阿哥,若再不请安,就要过了时辰了……”身后跟着的太监提醒道。是啊,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和额娘请安说话。   永珹深吸了口气,上前叩响了门。   启祥宫的宫门是打开了,但正殿的门始终紧紧地闭着,他走到正殿的廊下,郑重地跪下:“儿臣给额娘请安。”   嘉贵妃在里面听着声音,依旧是只有永珹一人,她抚了抚已经隆起的肚子,心底闪过一丝不太好的直觉:“永璇呢?”   “太后留下永璇去梅园赏梅了。”永珹抿了抿唇答道。   嘉贵妃扒拉在门口,透着微光,永珹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都被她看在眼里,直觉不对,她又逼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额娘在说什么?”永珹反问。   “永璇是不是出事了?”嘉贵妃捕捉到永珹眼中转瞬即逝的那一抹无措。   永珹抬手摸了摸鼻子,说道:“永璇好好地在梅园呢,能有什么事?”   “你是本宫的儿子,你在撒谎,本宫一看便知!”   永珹耳边是嘉贵妃已经逐渐带了怒气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在嘉贵妃的催促之下坦白了木兰秋狝时发生的事情。   他听到殿内有宫女的惊呼,又听到宫女把她扶着坐在。   “四阿哥,时辰差不多了。”   永珹看了眼身后的太监,暂时还不想离开。   “永珹!额娘要见你皇阿玛!永璇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要见皇上!”嘉贵妃猛地又扑上了门框,使劲地拍打着,嘶吼着。   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一边是生母,一边是宫规。他见过惹怒皇阿玛的皇子是什么下场。   他叹了口气,走近了些,靠在门框上,唤了嘉贵妃身边的宫女:“你好好照顾贵妃。”说完,他又喊了声额娘,说道:“皇阿玛的旨意,儿臣不敢违抗,额娘好好养胎,眼看就要临盆,待额娘生下孩子,皇阿玛想来也会念在孩子的份上,放额娘出来的。”   永珹说完,没敢再留下来听嘉贵妃的嘶喊,便转身离开。   不远处,魏芷卉与舒妃看着永珹离开的背影,听着启祥宫内嘉贵妃不住地乞求着要见乾隆。魏芷卉垂眸勾了勾唇,看了眼初菱:“去启祥宫和里头的宫人说一声,嘉贵妃即将临盆,让他们好生伺候着,别为了旁的事惊动了胎气。”   舒妃看了眼魏芷卉,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我看嘉贵妃这惊吓一受,怕是会早产。”   魏芷卉回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总该要她付出一点代价的。”   等初菱回来,她转头看向舒妃:“我要去养心殿,先走一步。”   “万事当心。”   回到永寿宫,魏芷卉就进了小厨房,含云递上了按照魏芷卉的吩咐新打好的模具。   不一会儿,魏芷卉便做好了九个不同颜色的八方如意九尊糕,别样的形状与其独特的寓意,此刻送去养心殿再合适不过。   养心殿内,乾隆看着此刻来的人,虽知道她是来送亲手做的糕点,但还是问了句:“有事要说?”   魏芷卉对上乾隆的视线,他好像越发了解自己了。   “臣妾今日经过启祥宫,听见嘉贵妃喊着要见皇上。”魏芷卉一边磨墨,一边淡淡地开口,就好像是在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乾隆闻言,想起来今日是永珹去请安的日子,隐约也能猜到见自己的目的:“不见,永珹是再不能给嘉贵妃抚养了的,嘉贵妃已经把他惯坏了。”   他抿了口茶,继续说道:“你替朕去启祥宫传个旨意,若她能安分守己安心养胎,日后她依旧是贵妃,若是不能,那便在启祥宫里过一辈子吧。”   乾隆没说,依旧是贵妃的形式也有好几种。是如从前一样位分尊贵,还是空有头衔。   魏芷卉不露声色地福身:“是。”   家宴结束至今她都没有换衣裳,因此当她出现在启祥宫门口的时候,依旧是一身董色的八团花卉吉服,头戴花钿,欠孔雀蓝镂空蝴蝶钗,外罩杜若色的披风,整个人都显得严肃了不少。   “本宫奉皇上旨意,来给嘉贵妃传旨。”她一脸正色地看着拦在启祥宫门口的人。   启祥宫的宫门被打开,魏芷卉看着紧闭的正殿,说道:“把正殿的门也打开吧。”   宫里的人谁不是捡着高枝爬,嘉贵妃眼看失势,若有那一日,贵妃之位怕是得落在面前这位令妃身上了,此刻,又有谁敢招惹她?   魏芷卉站在台阶下,随着正殿门被打开,看着一脸希冀的嘉贵妃,在心中轻笑。   即使是在禁足之中,她一点都没让自己憔悴或在穿衣上委屈了自己,一身竹青色的旗装,腹部隆起。   “皇上呢?”嘉贵妃望着启祥宫的门口说道。   “皇上口谕,若娘娘还能安心在启祥宫养胎,来日皇嗣出生,您依旧是贵妃,若是不能,这启祥宫将伴着您度过余生。”   魏芷卉悠悠地传完了圣旨,看着被宫女扶起,一脸不服的嘉贵妃,说道:“嘉贵妃还是安心养胎吧,八阿哥在寿康宫好得很,是断然不会对着宫女太监动辄打骂的。”   “永璇是本宫的儿子!”   魏芷卉没有丝毫的退让,直直地望进嘉贵妃凌厉的眼中:“八阿哥自然是您的儿子,只是您能不能养,却得皇上说了算。”她低头看了眼她的肚子,又说道:“哦对,娘娘肚子里的这个也是。”   嘉贵妃轻笑了声:“你不怕你来这一遭,让本宫动了胎气?”   魏芷卉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后退了几步,四处打量了下这启祥宫,昔日也是个充满着奢侈气息的,如今被禁足了许久,虽不曾落了灰,但却也是有好些东西已经陈旧了的。   她想起一些话,笑了笑,俯身低声说道:“胎气动不动的,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想提醒娘娘一句,不如想想,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得来的。”   说完,魏芷卉直起身,冷笑了一声回身离开。   “把启祥宫的门关关严实,别忘了皇上的旨意。好生伺候着嘉贵妃,也别让嘉贵妃动了胎气。”   作者有话说:   耶最近每天都在外面玩好快乐!   红包掉落 第72章第72章   启祥宫是在年后发动的。   嘉贵妃疼了一天一夜方才诞下十一阿哥,但因为尚在禁足之中,一时间也无人去启祥宫看望。   辰时,众人正在翊坤宫给皇后请安,乾隆也在。   兰若这几日一直在启祥宫看着嘉贵妃,虽说嫔妃有错,但皇嗣无辜。   “皇上,皇后娘娘,嘉贵妃生下了一个阿哥。”兰若上前行了个礼。   魏芷集看了眼舒妃,没说什么,又转而看向皇帝。   “小阿哥送去阿哥所,挑几个能干的嬷嬷好好照顾着,接生嬷嬷们打赏下去。”乾隆好似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一般,没有丝毫的犹豫。   皇后看了他一眼,问道:“嘉贵妃诞育皇子,当日皇上说,幽禁到皇子生产,如今十一阿哥平安出生,皇上您看,要不要放嘉贵妃出来。”   “不可!”皇后话音刚落,魏芷卉就出声制止,一时间,周遭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魏芷卉,一脸惊讶。   皇后看了眼难得无礼的人,拧了拧眉,问道:“为何?”   乾隆也望向魏芷卉,一时疑惑。   “靠伤害龙体有孕以逃避残害皇嗣之罪的人,如今又因为皇嗣而意图再度复位之人,又有何颜面,再度站在皇上面前?”魏芷卉站起身,在乾隆与皇后面前屈膝。   “此话怎讲?”乾隆坐直了身子,问道。   魏芷卉站起身,拿出一个小锦盒,说道:“嘉贵妃在侍寝时点了迷魂香。”她顿了顿说道,“皇上可以即刻传杜茂来,除此之外,臣妾还有启祥宫的证人。”   事涉龙体,谁也不敢耽搁,乾隆沉了声:“传!”   杜茂来得很快,魏芷卉将锦盒递给杜茂。杜茂只轻轻嗅了一下,脸色骤变:“这是一种独特的鼠尾草,俗称“迷魂草”,若是单独使用,轻则逐渐丧失神志,重则使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但若将此迷魂草与中药调和,便会有迷情之效!只是此物,早在前明时期便被禁止,微臣不知娘娘从何处得了此物?”   杜茂的话,让在座之人都慌了神色。   魏芷卉看了眼上座的乾隆,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边要问嘉贵妃了。”她看了眼初菱,初菱点了点头,出了翊坤宫,带进来了一名宫女。   乾隆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见了这名宫女,才开口:“说吧。”   “这是启祥宫从前的宫女盼儿,在北乔被赐死后,成了嘉贵妃近身侍奉的宫女。”魏芷卉说完,看了眼盼儿,“剩下的便有你来说吧。”   “奴婢从前不在殿内伺候,也不知那些事,这几个月来虽在殿内伺候,但贵妃娘娘也不是事事都和奴婢讲,奴婢有一日替娘娘收拾妆奁,就见到娘娘妆台底下有一个小巧的旧锦盒,放的位置颇为隐蔽,锦盒还锁着,一时疑惑但不曾过问。可娘娘得知奴婢收拾过妆奁后却怒不可遏,把奴婢打了一顿,”   盼儿边说,边掀起了半边的衣袖,一道道已经痊愈了的红痕,即使此时看,也依旧令人心惊。   离得近些的颖嫔和愉妃,也不由得侧了目。   盼儿继续说道:“奴婢觉得不对劲,便趁着贵妃娘娘沐浴的功夫,敲开了锦盒,才发现里头是香料。怕贵妃娘娘看见,奴婢只取了一小颗包在帕子里。香料香味异常,奴婢心中疑惑,又不敢告诉众人。便买通了启祥宫的侍卫,在换班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想去找个相熟的太监,让他出宫问问。不料却无意间被舒妃娘娘撞见。奴婢无法,只能告知娘娘以求自保。”   “可盼儿的话,尚且不能证明,嘉贵妃此番有孕靠的是这个迷魂香啊。”怡嫔在一旁问道。   魏芷卉勾了勾唇:“皇上以为,人临死前说的话,可信吗?”   乾隆眯眼看着这个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疑惑不已的人,说道:“九分可信。”   魏芷卉点点头,从袖口掏出了一方丝帕,向前递给了乾隆:“北乔临死前,咬破手指,写了一帕子血书,要求慎刑司的人送给臣妾。”   那日北乔行刑前,特地恳求尹其泽,说要写一封遗书,尹其泽虽在慎刑司呆久了,但却也没有限制这些。本以为这姑娘是写给家人的,谁知道她写完就递给他,千叮万嘱要他务必交给令妃。   手帕上,北乔将嘉贵妃在阿里衮女儿死后,派她联系西贞在宫外寻得迷魂草和迷魂香研制的秘方,然后再找人研制出迷魂香,带入宫中。一事如何寻了法子让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她在点了这迷魂香,魅惑君王,全部以血书的形式写了下来。   乾隆看完,把手帕揉成了一团,扔给皇后看。血书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深,一看便知不是新鲜写就的。至于上面的字迹,他看了一眼李进,李进会意,只一会儿便派人去内务府寻来了北乔写过的字,只一对比,便可窥见这极为相似的字迹。   “你既早就得了这血书,为何今日才禀报?”皇后将帕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问道。   “仅凭一纸血书,自然无法断定嘉贵妃的罪过。臣妾按照北乔所言,去宫外找了人,北乔当日与制香人的交易记录,臣妾都以罗列好,若皇上想看,臣妾即刻便可叫人去取。”   盼儿闻言,也上前两步:“嘉贵妃妆奁底下的抽屉里,还有几颗香料,皇上若不信,大可叫人去查。”   铁证如山,谁不信呢?北乔在血书里说,香料被嘉贵妃藏匿于妆台底下。与当日绝不知情的盼儿所言句句相对应。   “皇上,嘉贵妃刚生产完,您看是否需要搜宫?”皇后偏头看了一眼乾隆问道。   “李进!带人去查!”乾隆沉声吩咐道。   与李进一同回来的,还有初菱,她捧着一个大些的锦盒,递给乾隆,里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北乔与人签订的契约文书。她将这些东西一一地呈给帝后,证据确凿。   至于李进,端来了一个如盼儿所言那般,有些破旧但却小巧玲珑的锦盒。也许是放置得太过偏僻,也许是许久未曾打开,锦盒上已经落了灰,显得更破旧了些。   李进用袖口擦了擦锦盒,方才把它递给杜茂,杜茂只一会儿便得了结局:“这与方才那一小块香料,皆是迷情香。”   乾隆看着魏芷卉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又一个证据,听她回答着皇后之前的问题:“此时人证物证皆在,臣妾方敢告知皇上。”   他没说什么,被自己的枕边人揭穿自己被人下了药这件事,并不算太好受。   “嘉贵妃金氏,降为贵人,终生幽禁启祥宫,从今日起,启祥宫就是她的冷宫,从即刻起,谁都不许去见她,四阿哥的请安,也免了!四阿哥已经成年,永璇交给太妃抚养,至于十一阿哥,尚且年幼,交给……”   乾隆对着这新出生的儿子的未来也是充满了担忧,替他找个养母是必然的,只是如今放眼望去,高位之中未曾有孕的只有令妃……嫔位的人,他还没有太信任的人选。思及此,他的目光在魏芷卉正上停了下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魏芷卉垂眸微微摇了摇头。   乾隆看在眼里,还是说道:“十一阿哥先交给阿哥所好好照顾着。”   回永寿宫的长街上,舒妃看着一脸轻松的魏芷卉,问道:“怎么?清醒了不少?”   魏芷卉笑了笑,答道:“一张血书,在自己身边藏了这么久,如今可算能交出去了,怎么会不轻松?”   “盼儿你怎么处理?”   “送出宫去,找个人家给她嫁了。”她已年满二十五岁,已经到了出宫的年龄。这些宫外的事,自然轮不上她来操心,早在之前查北乔和迷魂草的事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和伊拉里氏交代好了盼儿的将来。   “十一阿哥……皇上有心给你养的,你怎么想?”   “我自有打算。”她压低了声音,“我养不过来的。姐姐,这一次,我不想当送子娘娘。”   听懂她的话,舒妃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   乾隆来到永寿宫的时候,魏芷卉正在尝着小厨房新做的红枣南瓜糯米糕和燕麦牛乳。   魏芷卉看着面前脸色并不好的乾隆,其实是有些怵得慌的,自己今日,怎么也算是揭了皇帝老底的人,她抿着唇,一时不敢开口,只能递了块糯米糕过去。   乾隆没开口说话,两人就这么坐着吃着东西。一块糯米糕下肚,没有放糖,只依靠着南瓜和红枣原本的味道,却也依旧香甜软糯。直到吃完,乾隆方才伸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为什么摇头?”乾隆坐在那儿,看着魏芷卉的眼睛,似乎要望见她心中所想。   魏芷卉想起来他问的是什么,说道:“臣妾入宫时间不长,资历尚浅,不敢担起大任。”   什么资历尚浅,资历再浅,那也是入宫快七年的人了。乾隆怎会听不出他言语间的推辞之意,他叹了口气,她看似是抚养十一阿哥的最佳人选,又好像不是。   “罢了,就让阿哥所的乳母们先看着吧。朕也会让人看这些。”   魏芷卉点了点头,在乾隆的膝上坐下,低声问道:“皇上今日,可又怪臣妾?”   乾隆想了一会儿方才意会到她在说什么,一时间竟也没想到两人的默契之深,摇了摇头。   魏芷卉垂眸一笑,从乾隆身上起来,坐回原处,一边说道:“臣妾更想着,咱们的孩子。”   ——快了吧。   乾隆闻言一怔,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有事在外面玩耍的一天   红包还没来得及发   两天的一起发耶耶耶   今天也有哦感谢在2022-06-1309:05:00~2022-06-1400:4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第73章   自皇后有孕以后,后宫的事,都落到了纯贵妃身上。当然,嘉贵人被禁足之后,后宫倒也尚算安宁。   倒也谈不上这些日子宫里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前段时间犹豫阿里衮女儿去世,身为族亲而回家待了一段时间的宜芮,又回了宫罢了。   一时间,魏芷卉的日常又回到了小厨房和养心殿的日子。每日不是豆角煎蛋就是手撕酱油鸡,或者黄豆焖猪脚和辣子鸡翅还有酸菜鱼,她还尝试做了扬州狮子头。   只不过比之从前不同的是,魏芷卉多了个承干宫的去处。   十阿哥已经快满月了,圆嘟嘟的脸蛋摸起来软软的。魏芷卉往常去看他时,他倒也常咯咯地笑着,总能把二人逗得开心。   转眼便又是海棠花开的四月,皇后即将临盆,一时间宫里头人人都盯准了中宫的肚子,担心皇后产下嫡子,这样,旁人的孩子便都成了陪衬红花的绿叶。   皇后在四月,生下了嫡子十二阿哥,乌拉那拉氏多年未有身孕,如今不仅有孕,又一举得男,对期待嫡子许久的乾隆与太后而言无异于惊喜,只是对于后宫中的其他人来讲,却不见得是一件多大的喜事。   乾隆在十二阿哥满月这日,赐名“永璂”,璂琪皆是美玉,在乾隆格外看重五阿哥永琪的时候,永璂的出生让人不得不怀疑,永琪是否会被这个嫡子而后来居上。但同样,也能看出,乾隆在十二阿哥出生之初,对这个孩子是有过美好的希冀的。   然而,在永璂满月后的一个月,宫里头却出现了各种关于皇后和十二阿哥的传闻,有的还牵扯着愉妃与五阿哥。   一日,魏芷卉从承干宫回来,途经御花园,听得树下几个花房修剪花枝的宫女在那儿窃窃私语:“诶,你听说了吗?听说皇上给十二阿哥赐名永璂是动了国本之念。”   “可不是吗,只不过,这先前人人都说,皇上器重五阿哥,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连带着对愉妃娘娘也好了不少呢。你说这会儿,愉妃娘娘会不会红眼?”   “谁知道呢?不过皇后这辈子怕是有这一个儿子就不用愁了吧?”   “大胆!”魏芷卉站在不远处听了几句实在难以入耳,只得打断了对方。   几个小宫女看着眼生,也未曾见过魏芷卉,只是看着她身上上好的蜀锦和头上戴着的金海棠步摇却也已经彰显了她的地位。   几人慌忙地停了手里的活儿匆匆跪下:“奴婢一时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魏芷卉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在宫里做事最要紧的便是管住自己的嘴,若是管不住,看到那儿了吗?慎刑司就是你们的去处。”她往慎刑司的方向努了努嘴。   几个宫女忙不迭地叩头:“奴婢知错,再不敢了。”   魏芷卉没再说什么,带着初菱离开。   稍远一些,魏芷卉问道:“这几日宫中怎么回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前几日走在宫里也常听一些长街打扫的宫女议论纷纷。当今圣上正值盛年,这些太子之争简直是无稽之谈,什么时候,立谁为太子竟成了花房宫女工作时摸鱼的谈资了?   “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听到的还是少的,奴婢与下人们接触得多,听到的谣言也自然是格外多些。”   魏芷卉蹙眉,轻声问道:“还有别的谣言么?”   “说皇后娘娘和孝敬宪皇后同出乌拉那拉氏,自然也是一样,与子嗣无福。”   初菱简短又小声的一句话,却让魏芷卉浑身一震。孝敬宪皇后当日生下端亲王弘晖后七年,端亲王早殇,此后便再无所出。这样的流言,既是在咒十二阿哥,也是在咒皇后。   “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太子不太子的,都是一纸密旨的事,谁又会知道呢?这些谣言,听过便也当忘了。”魏芷卉叮嘱道。但她的心里却存了疑影,从前宫里的谣言有从长春宫来的,也有启祥宫的手脚,可如今这两处都不再会有动作了,那究竟是何人在这宫里大范围地散布着谣言?   思虑之间,魏芷卉已经一路走到了永寿宫,看着今日自己出门前让小厨房盯着的的卤味拼盘,此刻已经端了上来。   辣卤的藕片和鹌鹑蛋还有毛豆结,还有鸭脖、鸭翅和鸡翅尖,有淡淡的八角香味。   魏芷卉看了看,取了几个小碟子,把不同种类的卤味放置起来,装进九格的木盒里,放进食盒,再带上一壶桃花酿,让初菱送去养心殿。   这些日子清闲,她如常一般每隔几日便会送些东西去。   等初菱回来的时候,虽是空手,却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消息。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些,皇上说,十阿哥和十二阿哥还小,怕不适应宫里的炎热,说是要早些去圆明园避暑呢。”   乾隆并没有提及同样年幼的十一阿哥。   ———   转眼已是七月,宫里头关于皇后的谣言已经渐渐平息,尽管背后的始作俑者仍然不曾查出。   天然图画的小厨房里,魏芷卉已经许久不曾一个人亲手做一桌子菜了。   青红椒被切成尖长的条状,与猪肚丝在锅里翻炒着;白菜烫软后用叶片包裹肉馅,上锅蒸熟后再加入秘制的酱汁翻炒;被煎至两面焦黄的鹌鹑蛋再加入辣椒翻炒后,不仅吸满了汤汁,吃起来虎皮口感绵密富有嚼劲;腌制好的虾仁与蛋液搅拌均后,只在锅中用铲子推个一小会儿,等蛋液不再流出即可出锅。   “娘娘,这些蛤蜊都已经开口了。”初菱在一旁说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把一旁含云剥去了壳又去了虾线的虾仁和她切好的胡萝卜碎递给她:“做成虾滑。”   初菱的动作很快,魏芷卉拉了二人一起,把虾滑塞进蛤蜊的壳里,然后把表面刮平,捏紧壳。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蛤蜊上锅蒸熟,魏芷卉又将方才准备好的酱汁淋在蒸熟了的蛤蜊上,激起一阵淡淡的香味。 第74章第74章   魏芷卉听着他的话,轻笑着说了声好。   殿内早已没了什么宫人在,一吻结束,烟花也恰好结束。乾隆望了一眼她泛着水光的红唇,勾唇不言,俯身把人横抱起来。   魏芷卉轻呼一声,揽上了他的肩,顺着他的步伐,方才发现,上下天光楼楼上的寝殿里不知何时早已准备妥当。她一脸惊讶地看向乾隆,轻声问道:“这也是皇上准备的?”   乾隆没说话,把人放在床上,轻笑着替她除去了发间的首饰,又解去了自己身上的玉佩等物。   “良宵苦短。”是二人拉下帐子前的最后一句话。   窗外,牛郎织女在银河相会;殿内,亦有人行鱼水之欢。   等魏芷卉次日醒来的时候,夏日的阳光透过二楼的一整排窗户照在床上,有些暖意,身侧已经空了。昨夜虽放纵,但早起,勤政殿还是要上朝的。   这陌生的上下天光楼却有着别样的景致,站在二楼的窗口往下眺望,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湖中还有片片荷花,颇为壮美。   含云替魏芷卉梳着妆,她却觉得好笑,上下天光里,自己今日要穿的衣服和要用的脂粉首饰不知在何时,都被人搬了过来。   “快些吧,这里不比天然图画,离武陵春色也远些,别误了给皇后娘娘的请安。”魏芷卉直接自己上手戴了步摇。   这一路坐着轿辇过去,倒也不至于让魏芷卉还能感知腿间的酸痛,直到武陵春色门口下了轿,她方觉得昨夜自己撩人撩狠了。   她顿了顿,在含云的搀扶之下稳了稳,方才抬步踏进去,还好,不曾迟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魏芷卉缓缓地行了个蹲安礼。   “起来吧,你今儿来得倒是早。”   确实早,此时也就只有颖嫔怡嫔还有舒妃和愉妃来了。   魏芷卉在款步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落座前,礼貌性地与愉妃舒妃行了个平礼。   “昨夜的烟花可真好看,令妃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听说皇上特地命人重新改造了上下天光楼,就为了和令妃娘娘过一个乞巧节。”   不多时,众人皆已来齐,怡嫔的话传入众人耳中,提醒着众人昨夜突然放起的烟花,也提醒着众人,令妃作业的恩宠。   魏芷卉回忆了下上下天光楼,确实是重新改造过的,也确实好看得很。   “乞巧节放个烟花与大家同乐罢了,至于这上下天光楼,臣妾不敢居功。”即使是再简单的改造,也是要钱的,她可不敢轻易地揽到自己身上。   皇后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看着有些正经的魏芷卉,说道:“怕什么?大家不过是羡慕你罢了。”   魏芷卉浅浅地笑了下没有说什么,这里头是羡慕还是什么,各人自知。   “说起重建,倒叫本宫想起来,十一月二十五是太后的六十大寿,皇上早早地就准备好好操办,特地重修了寿安宫,决定在太后生辰之时摆上好几天的宴席,宴请各位王爷福晋还有世家子女入宫。”   因为是大寿,所以乾隆早早地就名人操办了,早在前几年就已经着手派人在圆明园另一侧修建一座新的园林作为太后生辰的贺礼。   魏芷卉并不在意这些事,太后的六十大寿她只要贺礼到位就行,那些与旁人周旋的事,轮不上她。   请安结束,魏芷卉与舒妃同行,舒妃看着她往上下天光楼的方向走去,不禁调侃:“怎么?住在上下天光楼不走了?”   魏芷卉轻声“嘶”了一声,趁着没人注意,轻轻捶了她一下:“你可别拿我打趣儿!我不过是打算去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漏了的东西罢了。”   “含云!快看看你们主儿,可不信任你们干的活呢!”舒妃笑着回身看了眼含云,嗔道。   魏芷卉摇了摇头,求饶:“好了,我的好姐姐,我带你去上下天光楼看看,你可别拿我过嘴瘾了!”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那上下天光楼我才不去呢!一起去逛逛园子吧。”   达成共识,园子够大,大热天的走路累得慌,舒妃叫了轿辇,二人一起乘着轿辇在园子里转悠。   魏芷卉思索了一会儿,起了兴致,说道:“常看这后湖也腻得慌,去福海转转吧。”   福海的景致与后湖又是别样,二人遣散了宫人,只留下含云与琴支在侧。   闲逛着福海,看着飘着的荷花,好不惬意。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行至平湖秋月,忽闻一阵哀怨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魏芷卉不由得驻足停留,她看了眼身侧的舒妃,两人相视:“谁在唱歌?”   “也许是宫女吧。”舒妃看了眼歌声传来的方向,顾左右而言他。   魏芷卉没说话,歌声背后流露出来的情绪怎么都不像是宫女,更别提这首《长门赋》是当日汉武帝时陈阿娇为复宠,花重金请司马相如为其做的一篇赋。《长门赋》诉尽了一个嫔妃久居深宫的闺怨,当年汉武帝听完这篇赋,陈阿娇便复了宠。   这样的一曲,怎会是一个宫女会唱的?   她看了眼舒妃,深觉不对劲,问道:“姐姐知道什么?”   见舒妃不说话,魏芷卉了然,作势就要往唱歌的方向走去,却被舒妃拦住:“不许去!”   魏芷卉回头看着舒妃,一脸疑惑。   歌声早已停了,舒妃叹了口气,叫琴支叫了轿辇过来:“先回去,路上告诉你。”   二人坐在轿辇上,舒妃轻声说道:“少往北边去,平湖秋月往北可少去些。”   “为什么?”   “因为不吉利。”   舒妃简短的一句话让魏芷卉愈发好奇,追问道:“为何不吉利?”   “我也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入宫前的事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儿住着皇上的一位白贵人,可至于白贵人为什么住在那儿,我却不知道,只知道所有人都说,她不吉利。”舒妃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落在她耳里的字,都让她疑惑不已。   白贵人是谁?自己入宫七年,从未听说过她的事,每次在圆明园也从未听见过歌声。   这个在历史长河里毫无存在感可言的白贵人,究竟是谁?   舒妃看着她,叹了口气:“听过便忘了吧,别问。在这儿好几年了,你应该明白,众人都忌讳的东西,你若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便没有什么好的了。”   魏芷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   二人去了舒妃住的天地一家春,琴支端了一碗苏式绿豆汤来。   汤底清澈见底,在这个夏天看起来好像越清淡的,越解暑。里头的配料丰富且色彩多样,绿豆、糯米、蜜枣、糖金橘、红绿丝、冬瓜糖、琼脂,在清澈透亮的汤底里,就像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池子,一眼望见里头的水草和游动的鱼儿那般舒心。   “尝尝吧?御膳房来了位苏州的厨子,新做的,你尝尝?”   魏芷卉看着碗里的东西,笑了笑,孝仪纯皇后出生京城,可她不是,她是个南方人。   糯米软糯细腻,加了薄荷水的绿豆汤更添了一份清凉,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再喝一口这个,倒是别样的口感。   “芷卉,答应我,别轻易去查白贵人的事,即使我们或许有女主光环,又即使皇上那么宠爱你,也别去。你看嘉贵人,她被降位了,也被幽禁了,终生不可出,可我们都知道她的结局。所以,别问,这宫里,比活人还可信的,是死人。”   这是这日临走前,舒妃挥退了宫女轻声叮嘱她的一句话。   魏芷卉虽然对这个自己入宫七年都不曾了解的白贵人充满了疑窦,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舒妃的话是正确的。   关于白贵人的事,只有那日跟去的含云,和身为心腹的初菱知道。魏芷卉没有特地要初菱去查,只是叮嘱着,以后如果有消息,务必留意着。   圆明园避暑的结束伴随着武陵春色的一个好消息。   皇后在诞下十二阿哥后数月,再度有孕,这一消息对后宫众人来讲无异于雪上加霜。谁也不曾想到,皇后数十年未有身孕,却在诞下十二阿哥后短短几个月便再度有孕。若说从前有一个嫡子,对她而言是稳定了皇后之位,那么这一胎,对皇后而言,不管是男是女,都足以保她此生荣华。   只是这样一来,原先打算着偷懒的魏芷卉,在太后的六十大寿上不得不忙活了。   皇后有孕,害喜严重,再加上才刚刚生下十二阿哥,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太医说务必卧床休养,一时间,关于太后寿辰的事情,便落在了纯贵妃身上。   只是,纯贵妃一人自然是忙不过来,舒妃要忙着照顾年幼的十阿哥,愉妃只知教育五阿哥,于后宫之事接触不多,一时间,这协助纯贵妃的事便落在了魏芷卉身上。   但所幸,累的时候,总有人心有灵犀地过来陪着,一切便也不那么累了,偶尔还有舒妃带着此时已经渐渐学会了走路的十阿哥来永寿宫陪伴,孩子的笑声总是最好的解压方式。   她想起舒妃那日说的一句话:“得亏今日与你一起管事的是纯贵妃,若是当日的嘉贵妃,只怕你会累上百倍。”   既是宴请百官众臣,关于金氏生为三个皇子的母亲,是否还要以贵人身份幽禁启祥宫的问题,纯贵妃也曾有意无意地当着魏芷卉的面问过乾隆。   魏芷卉不曾发表自己的意见,只等着乾隆开口。   “金氏降为贵人的事,朕不曾告知宫外,届时,只说金氏病着,不宜见人即可,朕既已下旨将其幽禁终生,就不会再放她出来。”   作者有话说: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出自司马相如《长门赋》   先给大家道个歉,前两天码字太困有个地方错了:皇后的第一胎生的是十二阿哥永璂而非五公主。   相关情节涉及不多,修完会在相关章节备注,应该不会太影响阅读。   对不起大家呜呜呜,红包赔罪。感谢在2022-06-1501:09:27~2022-06-1600:1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第75章   十一月二十五便是太后的生辰,乾隆早在二十这一日便已邀请了各个王府的福晋、公主等命妇及子女入宫。寿安宫流水一样的宴席和歌舞戏曲就不曾断过。   后宫里,皇后只接受众人的请安,之后的事便都交给了纯贵妃和令妃,只是偶尔还有舒妃和颖嫔从旁协助。这几日下来,魏芷卉瞧着,颖嫔是个好相与的,有蒙古出身的洒脱,说起话来不必弯弯绕绕。   “今日午后,寿安宫里搭了戏台子,纯贵妃邀了咱们一同去呢。”舒妃哄着床上的十阿哥,看着令妃说道。   魏芷卉抿了口茶:“这些日子,翊坤宫倒是清净得很,只是景仁宫却是热闹了不少。”   “这几日这宫里哪里不热闹?那些命妇,各人都有各人的心眼。”她朝着不远处案上的锦盒指了指,“你看那儿,傅恒的夫人送来的。”   魏芷卉往那儿看了一眼,傅恒早前娶了舒妃的姐姐,叶赫那拉氏为妻,从前因着富察夫人的缘故,二人鲜少提起,但富察夫人在前几年就已过世。若论起来,这还是舒妃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姐姐。   那个锦盒里面装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是这锦盒长得就和别的不同,只看表象便知内里也是不一般。   “永寿宫可没这么热闹。”魏芷卉笑着说道。在得宠的妃子,没有家室没有子嗣,自然就没有人敢来攀附。恩宠在旁人眼里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就唯有定亲王福晋这几日常来看她。   “你别撒谎,我那姐姐我还不知道?富察夫人死后,你我交好,她又怎会不去看你?”舒妃轻声让乳母看着十阿哥睡觉,站起了身,看了眼魏芷卉,“赶紧走吧,别让纯贵妃等急了。”   魏芷卉轻笑一声,叶赫那拉氏确实来过永寿宫送了礼。人都死了,确实没必要老计较着,更何况,此人日后是四公主的婆婆。   寿安宫里,纯贵妃和颖嫔已经坐在那儿候着了。魏芷卉与舒妃姗姗来迟。   “看见坐在太后边上的那个了吗?”二人还未进殿,舒妃轻声问道。   “那是谁?”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边上的是她的次女。”   魏芷卉顺势望过去,听着舒妃的话,都是当了母亲祖母的人,却也依旧风韵犹存。   “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纯贵妃请安。”二人行了礼,姗姗落座。   “好不容易哄睡了十阿哥,一时来迟了,还请太后与娘娘恕罪。”舒妃边坐下边对来迟了一事做了解释。   太后笑着点了戏文,说道:“怎么不把十阿哥带来?”   “小孩子年纪还小,今儿人多,让他来没得扰了太后清净,太后若喜欢,明儿臣妾带了十阿哥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祝寿。”   戏台之上,《九九大庆》正在上演。魏芷卉的视线却落在了怡亲王福晋的身上,若是没记错的话,她的外孙女,就是永珹的福晋,但今日好像也并没有见到这个外孙女。   日日陪伴着太后和诸多命妇们听戏曲儿,虽说不一样,可也到底累得慌,好在中间休息了两日,因此,也不至于在圣寿节的正日子给累垮。   十一月二十五这日,魏芷卉早早地就起了床,一身芙蓉色的缎面八团锦吉服,头戴四蝶穿花碧钿。   清早,乾隆领着皇后与后宫众人,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请安结束,乾隆颇为神秘地引了太后站在寿康宫的廊下。   他看了眼李进,李进轻声击掌两下,便有数十个宫女鱼贯而入,手捧鸟笼,粗略看去,似有一百只鸟儿。   “请皇额娘上前,将鸟儿放生。”   魏芷卉站在廊下,看着乾隆亲自搀扶着太后,往庭院里走去,一一把鸟笼打开,原先还被关在鸟笼里的鸟儿,霎时间都往湛蓝的天空中飞去,极尽自由。   她看着母子二人脸上的笑意,想起先前在养心殿书案上看到乾隆题的那四个字:百鸟朝凤。   “这些鸟儿真自由。”   魏芷卉偏头看了眼轻声自言自语的怡嫔,一时不解。   放生结束,皇后腹部微隆,缓慢地走到太后的另一侧:“寿安宫内,已经备下了宴席,皇额娘请上轿。”   太后一手转着佛珠,一手扶着福芳,往轿辇上去。   纯贵妃带着众人先行前往寿安宫,与随后赶来的皇帝与皇后和寿安宫等候的命妇们一起,跪迎太后。   “都起来吧。”太后一面扶了帝后起身,以免说道。   等太后落座,方有工人将最重要的一道菜呈了上来:肥嫩的母鸡被剁去了鸡爪,被摆成卧趴状安置于盘子中央,形似凤凰。又以火腿、香菇等物做成凤凰的翅膀和尾形,盘子外围,以一百颗被雕刻成小鸟式样的鸽子蛋包围着,鸟头皆对向中央的凤凰。凤凰与鸟的中间,又搭配着鸭胗、蟹黄、菜心、火腿等辅菜作为装饰,营造出一副百鸟朝凤的生机画面。   太后看着面前的这道菜,想起方才的百鸟放生,看了眼乾隆,点了点头。   乾隆举杯看了眼身侧的太后:“皇额娘,儿子特命人做了这道百鸟朝凤,来恭祝皇额娘长寿安康。”   太后在宫女的侍奉下,先尝了一口鸡肉,又尝了一口鸽子蛋,细细品味一番过后,一脸笑意地看了眼乾隆,又看向不远处坐在那儿的令妃,说道:“令妃,你的手艺有所长进啊!”   被看透了的魏芷卉此时只能站起身,端起酒杯,回以笑容:“太后谬赞,臣妾雕虫小技,太后不嫌弃得好。臣妾特以此百鸟朝凤恭贺太后万寿无疆。”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   太后点了点头,举杯抿了一口,余光瞥一眼身侧的乾隆。为了让自己改善对他这个宠妃的态度,还真是煞费苦心。令妃太过受宠,和当日的敦肃皇贵妃一样,但彼此年氏,令妃这手艺倒是次次都能做到她心坎里。   魏芷卉与旁人一样伴着歌舞低头用膳。这道百鸟朝凤,是她那日看了乾隆题的字以后想到的,随口提了一嘴,乾隆觉得可行,方才把这事交给她来办了。   是不是讨好太后,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既来之则安之,历史给自己的主角光环有时候也没那么好用,在这后宫生存,若真要当那最后的赢家,靠山也重要。   “听说这次歌舞的舞姬和歌姬都是官员上贡的各地的美人,若是有什么王公贵戚看上了……”怡嫔在和庆嫔窃窃私语。   魏芷卉把二人的话听在耳里,微微偏头看了眼怡嫔,又转向了面前翩翩起舞的宫女们,好像确实是与平时的不一样。怡嫔的话含蓄,只怕她更想说的,是这里头会不会有人被皇上看中。   她抬头看了眼乾隆,他正在垂头尝着碗里的膳食,目光并未停留在歌舞之上。蓦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魏芷卉做贼心虚一般地飞速垂眸。在抬头望向他时,却见他嘴角一抹笑意,久未散去。   宴席持续了许久,等宴席散了,帝后陪着太后回了寿康宫,怡亲王福晋亦陪伴在侧。怡亲王当年和先帝最为亲厚,如今怡亲王与先帝皆以逝去,太后与怡亲王福晋倒是多了好些话说。   魏芷卉与纯贵妃、舒妃和颖嫔四人一起往御花园的方向走着以消食。   “嫔妾听说,皇上有意在今日赴宴的世家女子里替四阿哥找一个福晋呢。”颖嫔低声地说道。   魏芷卉与舒妃相视一眼,不免想起那个无辜死了的妙龄女子,尽管后来乾隆给足了彼此体面,只说钮钴禄氏是在赐婚后因病而卒,但提起四阿哥的婚事还是令人想起那个心狠手辣的母亲金氏。   纯贵妃低叹了口气,情绪未明:“也不知道会是谁。”   御花园内,秋日的菊花开得正好。   “诶,那是……”忽而,舒妃停住了脚步,轻声说道。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不远处的菊花丛边站着一男一女。二人背对着这儿,男子一身藏青色朝服,女孩一身晴山蓝的旗装,发顶的头发用几个花簪微微拢起,剩下的则散落在背后。   一阵秋风吹过,女孩的秀发被风轻轻吹起,男孩伸手替她轻轻地将被吹乱的秀发捋顺。   只看二人的背影,充满了少年气又颇为般配。   “像是四阿哥……”纯贵妃望了一眼低声说道。   “这女子是?”魏芷卉看着那晴山蓝色的衣裳,今天在宴席上好像有看到过,但是她也不曾记得太深。她并不清楚这是不是就是怡亲王的外孙女。   几人此刻都安静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转身离开,这么多人,声势浩大,肯定会被发现,没得让两个孩子羞臊,可若不走,在这儿看着彼此不好意思。更何况,来日传出去只怕也不好听。   而另一边,两人全然不曾发现这边的注目。   “额娘说,太后娘娘与皇上皇后要在今日赴宴的人里替你找一个福晋。”   “若他们找的不是你,那我就去求皇阿玛。”他说得坚定,可一会儿,又像是气馁了一般,问道:“可是……我额娘……”   他没说完,面前的人就伸手捂了他的嘴:“我不管那些,我只要你!我不要什么大富大贵,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听完女孩的一番话,永珹显然一愣,旋即有些冲动地把人揽入怀中,低声道:“有你这句话,我必不负你,不管皇阿玛要把谁家的姑娘赐给我,我都不要,等过了今日皇祖母的生辰,我就去养心殿求皇阿玛赐婚!”   怀里的人显然被吓到,轻轻地推阻着,低声说道:“这是在外面……”   二人还未来得及分开,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作者有话说:   哎呀……捉奸现场(不是)   没忍住手痒开了个清穿的预收文,应该会是个短篇,暂时没想好什么时候开。感兴趣可以先收藏着(呜顺便求一个作收)   听说有七星连珠我先穿为敬!   感谢在2022-06-1600:19:20~2022-06-1622:2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第76章   一声轻咳倒是把两人吓了一跳。   魏芷卉站在纯贵妃身后,看着二人霎时红了的脸,和局促不安地松开的手。   原先准备离开的一行人,最终还是在二人猝不及防拥在一起的时候,出了声。人多手杂的宴会过后,适龄皇子与世家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御花园搂搂抱抱,被嫔妃看见了无妨,若是被旁人看见了才是不妥。   “儿臣给纯贵妃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臣女给各位娘娘请安。”   两道请安声传入四人耳中,同时,还有纯贵妃身边的丫鬟低声说的那一句:“这是怡亲王次女与散秩大臣福僧额的女儿。”   原来是她,也许这也是缘分。   “起来吧。”魏芷卉看着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两个孩子,一时间有些尴尬,这样的场面他也没经历过。   “本宫前些日还和你额娘和外祖母一起听了戏,听说你也入了宫却一直没见到,你到本宫身边来。”纯贵妃朝伊尔根觉罗氏招了招手。   也是,这里人多,只要有人经过便会察觉到这儿的形势,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把二人拆开了,方能避免了闲话。   “和硕郡主的女儿最为蕙质兰心,臣妾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是不知如何称呼。”魏芷卉看了眼手足无措又不敢说话的永珹,还是决定先缓一缓话题。   “臣女闺名玉姝。”   魏芷卉看着颇为不自在的玉姝,又想着这儿人多,两个孩子容易尴尬,还是想着先回去得好。   “娘娘,皇上已经回养心殿了。”初菱在耳边低声说道。   魏芷卉看了眼此刻正在与玉姝闲话的纯贵妃,低声问道:“寿康宫那儿有谁在?”   “和亲王与福晋还有两位太妃,愉妃怡嫔婉嫔三位娘娘在。”   “皇后呢?”   “回翊坤宫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向前朝纯贵妃福了福身:“臣妾还要去养心殿,便先告辞了。”   纯贵妃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永珹,点了点头:“去吧,晚上还有家宴。”   魏芷卉转身离开,至少此刻去养心殿无人回打扰到乾隆。   “令娘娘留步。”   魏芷卉闻声了然地勾唇,转过身,两步之外,永珹拱手站立,她问道:“四阿哥可有何事?”   “令娘娘……会把方才的事告诉皇阿玛吗?”永珹略带担忧地问道。   “四阿哥希望本宫告诉皇上吗?”见永珹久未说话,她又说道,“四阿哥应该知道,方才御花园人多,看到的自然不止本宫与贵妃四人,四阿哥如何保证,无人会告诉皇上?”   “儿臣愿打算明日再去想皇阿玛坦白……并不想今日……”   魏芷卉听了半句,打断他:“四阿哥应该知道,皇上与太后都有意为四阿哥找一个合适的福晋,若四阿哥真有心,就该趁着万事都没有下定论的时候先行一步。”   说完,她没等永珹回话,先一步离开。   “娘娘是要直接去养心殿吗?”初菱在一旁问道。   魏芷卉摇了摇头:“宴席上用得多了,有些腻,去煮一壶荷叶山楂茶,一会儿带去养心殿。”   诚如她所想,永珹的事,瞒不过乾隆。等她带着东西去养心殿的时候,德忠正站在殿门口来回踱步。   “怎么了?”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为着四阿哥的事。”德忠小心提醒着。   魏芷卉点点头:“去通传吧。” 第77章第77章   “娘娘,娘娘用力啊!”   “快去换新的水来!”   寝殿内,接生嬷嬷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听得人都颇为焦心,武陵春色内等候的嫔妃已经换了一拨。皇后日午后发动后,疼了一夜都没生下来。   魏芷卉与舒妃昨日是最早来的,晚上的时候,舒妃要照顾年幼的十阿哥先回了天地一家春。至于魏芷卉,因为乾隆今日仍要上早朝,不能不休息,她便被纯贵妃打发着跟着乾隆去了九州清晏。   而此时,乾隆已经下朝,可不仅皇后毫无动静,便是乾隆那儿也没有动静。   寝殿内传出来的消息并不乐观,纯贵妃与愉妃有些着急:“娘娘这样,怕是难产,皇上按理已经下了早朝,怎么也不来呢?”   武陵春色外头的知了叫个不停,在这样的气氛下更是让人烦心,魏芷卉没有回答纯贵妃的话,而是看了眼初菱,轻声道:“叫人把外头的知了给粘了,再去勤政殿看看皇上可有空。”   接生嬷嬷一脸焦急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娘娘,皇后娘娘难产,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如何是好啊?”   纯贵妃与愉妃二人皆是说好听了温顺,说难听了怕事的人,这样的情形自然是不曾见过的,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皇后娘娘凤体最为尊贵,必然是与皇嗣一起平安无事的,若出了什么事,嬷嬷如何担当得起?”魏芷卉出声说道。   纯贵妃看了眼魏芷卉,不曾想她这个时候倒是出了头。短短一句话,既暗示了有事就要以皇后为先,又暗戳戳地威胁了几人,出事了也是嬷嬷们节省不利。   魏芷卉察觉到纯贵妃的视线,并没有看过去,只是继续看向嬷嬷,斥道:“还不快进去!”   “贵妃娘娘,太后身边的宜芮姑娘来了。”宫女进来通传。   “她来做什么?”舒妃在魏芷卉身侧低声问道。   魏芷卉摇了摇头,听宜芮行了礼说道:“臣女奉太后之命前来传话,前朝事忙,皇上正在勤政殿与大臣议事,暂时不得空赶来。皇后娘娘难产,太后说,请接生嬷嬷务必保证皇后与皇嗣平安,凤体尊贵,若有不测,今日的接生嬷嬷一同陪葬。”   许久未曾见过宜芮,今日算得上是魏芷卉自当日初见以后再一次仔细端详她,如今宜芮以至待嫁的年纪,但太后始终不曾放人出宫,便是留在宫里赐给皇子或是王爷又或者是当嫔妃,也始终未有下文。比起当年的稚嫩,如今的宜芮倒是多了一份成熟,便是容貌也较之过去,长开了不少,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   众人听着宜芮传的话,与方才魏芷卉所言没有太大的区别。纯贵妃看着宜芮转身离去的身影,一时间忘了说话。直到怡嫔开口:“令妃娘娘与太后当真心有灵犀啊。”   纯贵妃看了眼还站在那儿的接生嬷嬷,斥道:“还不快进去!你又有几条命!”   魏芷卉听着怡嫔的话,无声地冷笑一声,不曾多说什么。   等乾隆来到武陵春色时,寝殿内正好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皇后难产过后终于诞下了五公主,但是太医出来传的话却并不是一个能让人多么放心的消息:“皇后娘娘生十二阿哥时已经三十四岁又是头胎,生产时的亏损刚补好又怀了五公主,这一胎又是难产,娘娘元气大受损伤。五公主身子要弱些,日后更要悉心照料,至于皇后娘娘,日后更是要补足了元气方可再度有孕,只是日后娘娘年纪大了再有孕,怕是也……”   太医的话说得几乎直白,乾隆听完脸色并不算好。   自纯贵妃所出的四公主之后,宫中已有近十年不曾有嫔妃生下过公主,因此对这个五公主,乾隆还是颇为喜爱,皇后刚生下孩子,乾隆便已着内务府送了好些赏赐过来。   伴随着五公主的降临,即使五公主体弱,但乾隆依旧赏了好些东西送往皇后宫中,宫里边的气氛也好了许多。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秋天,是吃螃蟹的好时候。魏芷卉也一如往常一般,此时的永寿宫里,她正品尝着小碟子里刚刚出炉的蟹粉酥,这里只是她做的一半,另一半已经让人送去了养心殿。淡淡的蟹香伴着酥皮的微甜,一口下去咸甜适中。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些日子还是大晴天,自昨儿晚上起,便刮起了风,今儿晨起更是下了一场大雨,皇后亦免了今日的请安。   殿门忽而被人撞开,一阵萧瑟的秋风穿了进来,魏芷卉不由得一哆嗦。身旁的初菱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斥责宫人,就听小高子脸色慌乱地说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宫中发时疫了!”   魏芷卉手里的半块蟹粉酥随着小高子的话应声落下。   时疫,疫情。于21世纪尚令人束手无策闻风丧胆,放在清朝,又能如何?   她愣了一会儿,看似放空,实则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遍防疫政策,很快便又恢复了清明,问道:“时疫的症状是什么?从何处起来的?”   小高子缓了缓神,说道:“听说最先是从慎刑司那边传出来的,只是慎刑司的人多半都是获了罪的,死了便死了,被人拖去乱葬岗埋了,直到今儿花房有个嬷嬷被感染了,才觉得不对劲。奴才听说,被感染的人高烧不退、体虚乏力。”   魏芷卉坐在榻上,叹了口气,问道:“宫里现在怎么样?养心殿和翊坤宫可有通知了?”   “花房已经落了锁,不允许人进出了,患病之人用过的东西也全都已经砸碎了拖出宫埋了。皇上下旨要太医院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来,皇后娘娘也已经传令各宫照顾好皇子和公主,无事不要出离开寝殿,免得接触了闲杂人等感染了时疫。”   魏芷卉点了点头,皇后的这些话还算说得过去,只是此刻,她想来也是无暇顾及这些事的,五公主尚未满周岁,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会儿这宫里的情况,只怕皇后更担心自己的孩子。   她看了眼李进和初菱说道:“一会儿你们俩去告诉永寿宫的宫人,在治疗时疫的方子没有研制好之前,永寿宫的门不允许随意进出,这几日宫人都住在耳房里,不用回你们的地方去住。另外,一会儿找几个人用热水和烈酒把永寿宫上下好好地打扫一遍,去去病菌。这些日子凡是花房送来的东西也一律拿出去扔了。”   吩咐完这些,魏芷卉方才舒了口气,小高子还没走出去,魏芷卉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厨房还有多少东西?” 第78章第78章   魏芷卉没有再抵抗,被乾隆半拥着拉进了内殿,初菱替她将剩下的发饰和衣服上的围脖弄好,退回了身后。   “臣妾想去承干宫。”她没有看乾隆,呆呆地望着前方,说道。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舒妃于她,是难得的知己。   “承干宫此刻有太医照料,正混乱着,你如何去得?”乾隆扶了扶额,承干宫那边用过午膳方才发觉不对劲,太医院第一时间就去了翊坤宫和养心殿报信,他一得到消息就把杜茂派去了承干宫,自己也并不清楚二人的现状,只是单单地了解了下二人是如何感染的。   得到消息时他也问了永寿宫的情况,听说这些日子两宫并无来往才放下了心,等到她午憩睡醒的点到了,他怕她要去承干宫,这才赶了过来。   魏芷卉听着乾隆的话,嘴角撇了撇,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乾隆握住她的手,说道:“别哭了……你若想去,一会儿朕让人去看看那边如何了,若是稳定些了,朕带你去。”   她看着被握住的手,又泪眼婆娑地望向他:“真的吗?”   乾隆轻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眼李进:“去承干宫打听下消息。”   说完,他又看向魏芷卉,问道:“这下信了?”   魏芷卉抿着唇点了点头。乾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轻轻拉到自己怀里,伸手轻抚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子衿,朕不是不让你去,是怕你出事,可你一哭,朕又不敢拦着你。”   “可是姐姐……怎么会感染呢?”魏芷卉在他的怀里抬起了头问道。   乾隆安抚着她,轻声答道:“朕问过今日来通报的人,说是五日前,舒妃带着十阿哥去御花园玩,碰上了几个修剪花枝的宫女,十阿哥看他们修的花好看,便吵着要舒妃带她看,这一看,就和那几个宫女搭上了话,便感染了……”   魏芷卉许久不曾说话,只无声地淌了眼泪,乾隆轻叹,俯身捧着她的脸把脸上的泪水吻去,无奈地说道:“别哭了,朕问过杜茂,治疗时疫的方子正在研制,已经有了眉目,别太担心。”   她不能不担心,她知道十阿哥的结局,但却也只知年幼夭折,她不知道这一关他能不能闯过去,她很怕如果不行,舒妃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殿门打开,知是李进来了,魏芷卉慌乱地从乾隆怀里退出来,急吼吼地问道:“如何?”   “太医说,舒主儿和十阿哥如今都正高烧不退,已经先开了药缓和,但时疫的药方还未出来,此时仍没有十足的把握。”   魏芷卉的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握住乾隆的手,一双泪眼直直地盯着他,生怕他因为李进的话不让他去承干宫。乾隆转头对上她哭红了的眼睛,叹气:“罢了,让你去看一眼,但你得向朕保证,带好了面纱不准摘下来,只远远地看着,不许进内殿。”   犹豫良久,魏芷卉还是只能点了点头。   魏芷卉头戴面纱站在承干宫门口,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初菱在身侧扶着她,乾隆也站在她的身侧,握着她的手。   承干宫内,此刻并不算混乱,只是来往伺候奔波的宫女不少。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踏了进去。   寝殿内,琴支头戴面纱跪坐在床边照顾着舒妃。魏芷卉隐隐能看见舒妃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不见生气,额上盖着一块冰过的手巾,寝殿内未见十阿哥,或许是在偏殿吧。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魏芷卉的脸上又淌了泪,亲近之人患病,心中的担忧难以退去。   听闻魏芷卉和乾隆来了,杜茂和琴支皆戴着面纱出来,在屏风后跪下请安。   “舒妃与十阿哥身子如何了?”乾隆看着此时有些失语的人,替她开了口,又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回皇上,舒妃娘娘身体强健,病症不算太重,但十阿哥年幼,身子不比大人,病症要重一些。”杜茂的声音底气并不算足。   “朕要你研制的药方研制的如何了?”乾隆闻言蹙起了眉。   “太医院诸位同僚都在紧锣密鼓地日夜研制中,已有了一些眉目,只是对于一些药的用量尚须斟酌。”   魏芷卉这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颤抖地问道:“杜茂,你有几成保证能治好舒妃和十阿哥?”   杜茂犹豫一会儿,说道:“若药方出来,微臣尚有九成把握,不然的话,请娘娘恕微臣无能,时疫凶险,微臣仅有五六成的把握。”   魏芷卉闻言,下意识地握紧了乾隆的手,说道:“本宫不管,本宫要你务必悉心照料好皇子和舒妃!”说完她又叮嘱了琴支:“好好照顾好你们主子和小阿哥!”   她听到琴支在屏风后哽咽着答话:“奴婢明白。”   乾隆看了眼此刻状态并不算好的魏芷卉,开了口:“下去伺候舒妃吧。”他又看向身侧的人,说道:“先回去吧,你在这儿,他们还要担心你的身体。”   魏芷卉这才意识到,二人在这儿,于乾隆也是一个危险,她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殿内的二人可以安然无恙。   祈祷着等他们在醒来的时候,十阿哥还能咿呀着唤一声:“令娘娘。”舒妃还可以和她一起谈天说地。   乾隆亲自送了她回永寿宫,陪着她坐了许久,直到她的情绪有所好转了才回了养心殿。时疫期间,他下令各宫都不可出自己的寝宫,他今日已是带头触犯了。   等乾隆离开,魏芷卉看了眼进来的初菱,手里端着一碗冰糖血燕雪梨盅:“娘娘,先用些吧。”   魏芷卉把碗放在一旁,说道:“把含云叫进来。”   看着站在面前的二人,魏芷卉拉过二人的手,轻叹一口气,说道:“今日午后可弄疼你们了?”   二人摇了摇头,初菱说道:“娘娘别折煞奴婢了……娘娘也没用多大的劲儿,根本就伤不到的。”   魏芷卉拍了拍二人的手,站起身,从妆台抽屉里拿了一个紫色的小圆钵,塞到二人手里:“这是化淤青的,回去看看可曾伤到了哪里,又有哪里青了,擦擦。”   初菱接过圆钵,她认得,那还是木兰坠马的时候杜茂开的药膏,化淤有奇效,含云自然也知。   ———   又三日,承干宫的消息每日都有人传到魏芷卉的耳中,但她清楚,这些消息都是宫人们捡了好听的说的。   杜茂关于时疫方子的好消息在一两日后终于传来。   “杜太医派人来告诉娘娘,说药方已经制成,只是这方子的用量对于大人是可行的,能保证无事,但对于十阿哥这样的孩子,却是药效太猛,对身体无益,因此只能减少一些用量,因此见效也要慢一些。”小高子一边说一边斟酌着看着魏芷卉,真怕哪句话说重了让自家主儿担心。   魏芷卉早已没了说话的心情,这样的消息于她而言谈不上多好,似乎是在暗示她,十阿哥逃不过这一劫。   有了药方时疫变得可控很多,等到一切安顿一些的时候,魏芷卉才被允许每日可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去承干宫。这时候的舒妃母子,已经感染时疫快半个月。   舒妃虽依旧是高烧不退,但在杜茂的治疗下,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神思也清明许多,此刻魏芷卉坐在屏风后面,宫女上前告诉她时,她亦能有所反应。   “你们主儿说什么了?”魏芷卉问屏风后的琴支。   “主儿挂念皇子,问奴婢十阿哥如何了?”琴支说着有些哽咽。   魏芷卉一时接不上话,十阿哥吗?杜茂不敢下猛药,药效太猛对孩子也是伤害,一个不当亦有性命之忧。他只能减少用量再用补药,只是时疫凶险,对孩子更甚,十阿哥的身子并未有多大的好转。   “你怎么答得?”   “奴婢说,小阿哥与娘娘母子连心,娘娘好了,阿哥也好了的。”   魏芷卉点了点头,让琴支进去伺候,又让她带了话让舒妃好好养着,说好了以后给她做家乡菜吃。   家乡菜,也许她能懂的吧。   还剩一些时间,她去了偏殿,偏殿里,十阿哥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高烧让他长久地处于一个意识不清的昏睡状态,即使醒着也并不太清醒。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一时间难以想象若有那一日,舒妃又该是如何的反应。   也许是一语成谶,琴□□一句“母子连心”,倒真是连了心。   当魏芷卉收到舒妃高烧已退,身子好了的消息后没多久,还有一个坏消息也来了。   “十阿哥昨儿夜里好转了些,体温没有前些日子高了,可今儿早晨过后又上来了,乳母喂了药也无济于事,至今一直滚烫着。”   魏芷卉一边听含云说着,一边已经出了永寿宫:“含云去养心殿告诉皇上,初菱随本宫去承干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承干宫里,原先的屏风已经被撤去,舒妃躺在床上,气色虽未有多大的好转,但确实比起前几日要好了不少。   “本宫的话如今你们也不听了吗?”魏芷卉一进殿就听舒妃轻声呵斥着地下跪着的几个宫女。   “姐姐这是怎么了?”魏芷卉勉强挤了一个笑容问道。   “十阿哥呢?”舒妃问得简单。   “在偏殿呢,姐姐放心,有乳母与太医照看着,自然是没事的。”魏芷卉低声说着。   舒妃打量了两眼魏芷卉,并不太相信:“太医说了,我已经好了,可我为什么还不能见我自己的孩子?”   “十阿哥还未痊愈,更何况姐姐也才刚好,如何能去?若是再被感染了,如何是好?”魏芷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姐姐难道不知道时疫有多可怕?”   舒妃放在被子上的手抬起来,握住魏芷卉放在腰间的手,压低了声音,似是鼓足了勇气问道:“我担心的事要发生了是吗?”   魏芷卉一听便知她所说的是什么,即使是知道结局,这三年,这一路,舒妃对这个孩子都倾尽了心血。   她没有停顿太久,说道:“不会的。”   刚说完,在殿外候着的小高子突然进来,面色匆匆,看到舒妃的时候又敛了神色,只是看着魏芷卉,欲言又止。   “说话!”舒妃在看到小高子表情的那一刻,心里就激起了一丝异样的直觉,此刻见她沉默着,更是着了急。   小高子不敢扰了病人的心绪,只能看着魏芷卉,直到魏芷卉无奈地点了头,小高子方才开了口:“十阿哥……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作者没话说   那就红包 第79章第79章   “娘娘!不可啊!”   魏芷卉原先正看着小高子,直到耳边传来琴支的声音,忙回了头,舒妃已经下了地:“本宫要去看他!”   自知拦不住,魏芷卉忙让身后的初菱替舒妃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衣给舒妃披上。   只是一会儿,一行人便已挪到了偏殿。乾隆恰在这一混乱的时候来到了承干宫。   床榻上,十阿哥躺在那儿,面色微红,冰镇过的手巾在他的额头上衬得那脸愈发得小,让人心疼。   在看到舒妃的那一刻,几个乳母就已经把她拦在了屏风之后:“娘娘!您身子刚刚好,万不可再病了啊!十阿哥还病着,这时疫是能穿人的!”   魏芷卉站在舒妃身侧,替她拉好了脸上的面纱,握住她的手,轻声唤着:“姐姐。”   “娘娘,皇上来了。”初菱低声提醒。   乾隆没让几人行礼,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外头他就已经得知了里头的情况。   “杜茂呢?”   杜茂忙从里头出来,没等乾隆问话就已开始回话:“微臣已经给十阿哥喂了药,只是时疫来势汹汹,十阿哥不过三岁实在招架不住,大人能承受的药量十阿哥受不住,只能缓缓得来,可这缓着也难敌……”   “朕只要你一句话,能否保住?”乾隆没心思再听他的话,直接打断。   舒妃猛然抬头,紧紧地望着杜茂。   杜茂沉思良久,叩首:“请皇上恕罪,十阿哥实在年幼,微臣无能。”   杜茂的话如一道雷,将原先墨黑的天空劈开,也将舒妃的心劈成了两半,她跌坐在地,魏芷卉忙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皇上,臣妾想看看孩子。”舒妃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一角,并没有看乾隆,声音极低。   乾隆叹了口气,正要回绝,却听见里头传来乳母的惊呼:“十阿哥不好了!”   这一次,不需要乾隆应允了,舒妃直接爬了起来直奔里头。   床榻上,十阿哥仍旧紧闭着双眼像是在睡觉,被面上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让人揪心。   “杜茂!”舒妃喊道。   杜茂忙上前,轻轻扒拉开十阿哥的眼睛看了看,又忙替他把脉,须臾,忙从身侧的暗红色药盒里取出几根银针。   过了一会儿,杜茂撤去了银针,回身触上几个主子探寻的视线,摇了摇头:“十阿哥的高烧太过严重了……”   舒妃越过了屏风,走到床前。   魏芷卉忙跟在后面踏了进去,殿内一片寂静,舒妃站在床前一步,静静地看着床榻上安静的孩子,手轻轻颤抖着想要抚上孩子的面庞,微弱的呼吸声似是只出不进,她偏头看了眼舒妃,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十阿哥好不容易平复了的手又开始颤抖,舒妃再也顾不得别的了,紧紧地握住孩子的手。渐渐的,呼吸声越发微弱,若不细听几乎不闻。手中握着的小手也渐渐地不再颤抖。   直到最后一切都安静了,即使殿内一片寂静,即使舒妃把耳朵都凑到跟前了,也未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杜茂在乾隆的示意下上前把脉,须臾,他回过身:“皇上,娘娘,十阿哥薨了。”   宫女们应身跪下,魏芷卉在舒妃身边,不敢放松。   舒妃勾了勾唇角,轻轻地抚了抚孩子的脸,轻声呢喃着:“你胡说,他的脸还是热的呢,还是软软的脸蛋呢。”   魏芷卉垂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时间不知所措。   “琴支,扶舒妃回殿歇息。”乾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魏芷卉回头看他,他进殿以后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看着他,他也是伤心的吧。   魏芷卉半跪在地上,看着舒妃不情不愿地被人带走,一时间也忘了起来,直到被人拽住了胳膊:“起来。”   乾隆的声音有些低哑,魏芷卉缓缓地起身,看了眼静静地躺在那儿的十阿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时疫去世的人,应该葬礼都会比较简单吧……   乾隆轻叹了口气,等初菱扶好了魏芷卉他才看了眼身侧的李进说道:“十阿哥夭折,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随葬之物着内务府好好操办。”   说完,他颇为担忧地看着魏芷卉的眼睛,这几日,为着舒妃和十阿哥的事她没少掉眼泪,这会儿眼睛更是红肿,每每看到她通红的眼眸,他都觉得她的眼睛像是一把利剑,看一眼便被剐了一刀。   “皇上去陪陪舒姐姐吧,臣妾想回永寿宫做些姐姐爱吃的。”魏芷卉直到此时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乾隆没有阻挠,点了点头,看向初菱:“别累着你们主儿。”   看着魏芷卉远去的身影,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十阿哥。   ———   魏芷卉回了永寿宫,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正殿休息,而是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一道鸡翅包土豆,将鸡翅的骨头剔去,用土豆条替代,是她没穿越到这儿来时在自己的账号上打卡过的美食;一道黑椒芦笋炒口蘑,是舒妃爱吃的;一道豆腐抱蛋,也是以前自己打卡过的美食;还有一道芙蓉鲜蔬汤,菠菜的翠绿、胡萝卜的橙黄与香菇和鸡蛋花的颜色搭配在一起,颜色动人,味道亦是。   “娘娘……身子要紧。”初菱没让她继续,魏芷卉的脸色也没有多好。   “娘娘做的这些都是素日里舒妃娘娘爱吃的,本不在数量,只要娘娘能吃得下就好了。”含云将她做好的菜放进食盒里,低声劝慰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罢了,你去把菜送去承干宫吧,本宫一会儿再去。”   说完,她没有再管身后的二人,径自一个人低头往前殿走去。   才走没几步,面前就被一片阴影挡住,她停住了脚步,抬头却对上乾隆担忧的视线。   “皇上怎么来了?”魏芷卉福了福身,便当请安了。   乾隆看了眼后头,没见到初菱和含云,说道:“怎么没人跟着?”说完,又对上魏芷卉欲言又止的表情,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罚他们。”   他一路拉着魏芷卉凉凉的手去了前殿坐下,含翠识趣地上来倒了茶再退下。   乾隆始终握着她的手,直到殿内没人了方才说道:“朕担心你。”   魏芷卉抿了抿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姐姐呢?”   “大病初愈又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朕让人照看了。”他低头轻抚着魏芷卉的手,良久,轻轻捏了捏说道,“子衿,你什么时候也能操心操心你自己?”   魏芷卉站起身,难得主动地窝在乾隆的怀中,低声说道:“姐姐于臣妾,是知己,更甚亲人。”   乾隆拥住她,了然她的心意,只是道了声好。   “皇上……太医说,治疗时疫的药方虽能有效治愈姐姐的病,但其中一味药于母体有损,姐姐日后怕难有孕……”她轻声地说着,那些药方的副作用,其实在病愈面前已经谈不上什么了,但等一切结束了,却也依旧惋惜。   乾隆轻轻地拍着她,聆听着她的碎碎念,忽地,她又从他怀里起来,郑重地跪下:“臣妾有一事恳请皇上。”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说有子嗣者方可立足,十阿哥不幸早夭,臣妾恳请皇上,无论何时都切莫忘了姐姐曾经诞育和抚育皇子之功。” 第80章第80章   菠菜焯水后晾凉,挤干大部分水分,将其切成小段后倒入搅散的鸡蛋液中,再加入少量山泉水搅匀,碗底刷油上锅蒸熟。   “娘娘,养心殿传来的消息,皇上此刻正在三希堂。”初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说着她让她打听的消息。   魏芷卉点了点头,将晾凉以后的蒸蛋倒出来,切成小块,又调了一个酸辣口的蘸料。   三希堂。   “臣妾给皇上请安。”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乾隆从画作中回神,抬头望向面前的人,起身上前扶了她起来,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她。   十阿哥去世已有十日,最初那几天,魏芷卉始终是一脸的哀伤,直到这几日方才好了一些,脸上也不再见前几日的憔悴。但是作为生母的舒妃却不尽如人意,十阿哥去世后,便又缠绵于病榻,所幸有杜茂受魏芷卉之托悉心照料,权当是为了滋补舒妃先时因时疫而伤了的身子吧。   这十日里,时疫渐渐地平息,各处也基本恢复了请安。   “你来了。”乾隆握住她的手说道。   魏芷卉从初菱手里接过了食盒,将里头白莲花纹的碟子取了出来。碟子里,菠菜的翠绿与鸡蛋融合,像是一块玉石上镶嵌的绿色纹路,浑然天成。   “李公公说,皇上这些日忙着朝政,胃口都不大好,臣妾便特地做了这个菠菜蒸蛋来给皇上尝尝。”魏芷卉蘸了一下酱料,喂了一块过去。   鸡蛋与菠菜的混合,让菠菜的那股涩味也冲淡了不少,酸辣的酱汁更是开胃。   “这几日宫里的时疫是好了,可宫外却是才开始,百姓担忧不已,朕虽已下旨让杜茂将方子送出宫,但却也不能一时解忧。”乾隆轻叹,说出了心中所忧。   “治疗时疫本就不是什么一蹴而就的事情,皇上也不用太过担心,杜茂将方子无偿传到民间,解了贫苦之人看病之愁绪,想来民间百姓定会无虞的。”   乾隆吃了几块,魏芷卉又递上了一杯普洱给他,视线瞥到桌上摊开在那儿的一幅舐犊情深的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察觉到她的视线,乾隆问道:“怎么了?喜欢这画?若是喜欢,朕叫人送你那儿去。”   魏芷卉摇了摇头,说道:“臣妾只是想起,今儿途径御花园,恰好碰上十一阿哥和乳母,十一阿哥虽年幼,倒是懂事,倒叫臣妾有几分怜爱了。”   乾隆闻言,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桌上的话,问道:“哦?怎么说?”   “十一阿哥两岁不到,见了臣妾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可见阿哥所的乳母嬷嬷们教养得极好,但臣妾觉得,这中间多了一丝胆怯与自卑。”   听她说完,乾隆回想了一下这个儿子,自出生起就被他安置在了阿哥所,因为金氏的缘故,自己也很少去关注他,对其仅有的关心,都不过是源于年节之时乳母抱了他来养心殿请安。   这宫里若说有哪个阿哥最不受器重,那也许便是这个十一阿哥吧。   两岁不到的年纪,走路说话皆不算利索,却能毕恭毕敬地行礼,也许皆是为着他生母获罪有无人教养的缘故吧,但金氏,是确实不能再养育这个孩子了的。   思及此,乾隆开了口:“朕记得,自十一阿哥出生后就一直养在阿哥所?”   魏芷卉点了点头,有些紧张,不知道乾隆接下去要说什么。   “金氏有罪,实在不适合养育十一阿哥,朕一直想给十一阿哥找一个适合的养母,只是苦于一直没有人选,你可有什么想法?”   魏芷卉作思考状,良久开了口:“皇上觉得舒妃姐姐如何?”   她顿了顿,见乾隆的神色没有什么异样,方才继续说道:“舒妃姐姐出身名门,最富才情,定能将十一阿哥教养好。嫔位以上之人,颖嫔与庆嫔入宫晚,尚且年轻,其他的人……虽也有诸如婉嫔那样潜邸的旧人,但都不及姐姐秀外慧中。”   趁她停顿的间隙,乾隆插了话:“十阿哥刚刚夭折,舒妃日后又难有孕,若是舒妃可以好好养育十一阿哥,也算是朕对她的一份慰藉。”   魏芷卉点了点头:“姐姐虽伤心,但若是能抚养十一阿哥,姐姐必定会视若己出的。”   她想起来,那日在承干宫,自己向舒妃提及这一想法的时候,舒妃没说别的,只有一句恰似承诺的话:“若有那一日,我必然振作起来,将那孩子视如己出。”   这一夜,乾隆没有去后宫,而是去了阿哥所,难得地探望了十一阿哥。   次日傍晚,舒妃病愈后抚养十一阿哥的旨意也传遍了后宫,不免有眼红之人忌惮,舒妃才没了孩子,皇帝便又送了个孩子过去。 第81章第81章   魏芷卉的言语虽没有不敬,但后妃起争是事实,宫里面的流言也传得极快,有说令妃恃宠而骄敢顶撞皇后的,也有说令妃做得好,金氏罪孽深重确实不适合复位的。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乾隆正在批折子,听李进说完,自己在脑海中想着魏芷卉与皇后据理力争的样子,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上次给她的那匹狮子玉,虽说温顺,但偶尔发起狠来也是个不饶人的,倒也贴合她。   “金氏在启祥宫静心养病,永珹的婚事不用麻烦她了,皇后如今也已生产,就依旧如之前一样,交给皇后和纯贵妃负责吧。”   乾隆吩咐了李进,李进脚程也快,各处很快便得了消息。   内务府更是暗戳戳地在每日送给永寿宫的东西里又加了份例以示讨好。   乾隆十九年的上半年,过得也些许平淡,随着四阿哥的成婚,这深宫里能便也没几个还能记住金氏的人了,即使被降为了贵人,但众人都不曾称她为嘉贵人,反而顺着乾隆的意思,只以金氏称之。   帝王的恩宠则大多都只在永寿宫,至于翊坤宫,除了初一十五便只有年节和有事的时候方才会去。剩下的近后宫的日子,倒是去忻嫔那儿多一些。   只是这个忻嫔,却有些心高气傲。   忻嫔颇有姿色,亦家世尊贵,但这也成就了她的缺点。   五公主的周岁宴,安排在了圆明园。   没有怎么铺张,只请了几个福晋和后宫众人。   “怎么五公主比同龄的孩子小些?”   魏芷卉往说话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忻嫔一脸天真地看着一旁的怡嫔。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怡嫔如何解释。   “妹妹入宫晚,自然不知道宫中的事,五公主的身子一直都弱,这一年来,皇后娘娘精心呵护着,可是一点错漏都不敢出的。只是这一年下来,也仍旧要比其他孩子小些,但比起刚出生时,确实是好了不少的。”怡嫔细心的解释,落在魏芷卉耳中。怡嫔是有点墙头草在身上的,这些日子看忻嫔侍寝过几次,此时便也是笑嘻嘻地给她答疑解惑。   就如同当年她还是嫔位和贵人的时候,怡嫔也时常善意地与她说话,但自从她为了妃,怡嫔与她的对话便常常夹枪带棒。只是,因着“曼容”这个名字,魏芷卉往常也会关注一下怡嫔,只是并不刻意罢了。   “五公主体弱,不宜太热闹,因此皇上与本宫的意思都是一切从简,故而只邀请了一些女眷。”皇后举起手里的酒杯,看向众人,笑着说道。   魏芷卉轻抿了口酒,只回赠了一个笑容,不曾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忻嫔,一脸笑意:“五公主含着金汤匙出生,想来是不缺什么珍贵之物的,臣妾年幼时阿玛和额娘常用兔儿爷来哄臣妾,因此今日臣妾也特地挑了一个送给五公主。”   忻嫔身边的宫女捧了一个锦盒走到皇后身边将其递给了容觅,便听忻嫔又说道:“臣妾从前幼时也体弱多病,额娘边用这个东西来哄臣妾。想来五公主病中见了兔儿爷也会高兴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变了神色,却也不敢太过明显,魏芷卉手持团扇,下意识的往一旁看了一眼。只可惜忻嫔还未察觉出言语有失,还欲继续说话。   “大喜的日子,什么病不病重的。”舒妃开了口,言语有些冷意。   忻嫔这会儿方才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毛病,神色一滞,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拿着手里的兔儿爷逗弄着一旁有些哭闹的五公主。   “臣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忻嫔匆匆地上前跪下,只是人还未跪下,皇后开了口,“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跪的?”   一时间,忻嫔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能往那儿局促地一站。   “杵那儿做什么?坐下来用膳吧。”皇后说完,再没有多看忻嫔一眼,只是看了眼身侧的乳母,轻声说道:“大家也都见过公主了,把公主抱下去吧。”   歌舞声起,忻嫔的言语失当就好像只是吹在圆明园的一阵风,只一会儿就散了。   但人群里,混杂在歌舞声里,却有一声淡淡的笑声,短暂得仿佛是随风而过的一片树叶。   ——   乾隆十九年的冬天亦喜亦悲,喜的是忻嫔,入宫不满一年,远不及令妃受宠,却有了身孕,但这份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这个出其严寒的冬日,尽管乾隆下旨让各位有皇子公主的嫔妃好好照顾好孩子,切莫着凉,就连各处的炭火也比往日多了两倍的分量。但是年幼又体弱的五公主,在这个冬日,在这个她从未经历过的严寒中,感染了风寒。这对五公主而言是致命的。   冰天雪地里,纯贵妃与愉妃皆是有孩子的人,不便探望。故而此时翊坤宫里倒也唯有婉嫔这个潜邸旧人愿意探望一下五公主了。除此以外,便只余太医院的太医来往穿梭于翊坤宫正殿和偏殿之中了。   冬至日,魏芷卉正在小厨房里看着锅里的竹笋煲鸡。身后的桌案上摆着的,是她亲手包的饺子,一会儿做好了要送去养心殿的。   再寒冷的冬至,也要和枕边人一起尝遍美味。   “娘娘!”   小厨房的门被骤然推开,带进来一丝浸骨的寒意,小高子一脸的惊慌。   “怎么了?”魏芷卉看着一惊一乍的人,一时间有些无语。   “五公主殁了。”小高子一脸正色。   魏芷卉一惊,虽然杜茂这些日子来请安时都提起过五公主的病症,说比前些日子重些,但魏芷卉没想到,她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她走出小厨房,这儿离翊坤宫进,大雪之中,呼啸的寒风把翊坤宫的哀声传遍了各处,而年幼的五公主也终究在这场大雪中告别这偌大的紫禁城。   冬去春来,四季轮回飞快,转眼便又到了木兰秋狝之时。   想来已经有许久不曾前去木兰了,魏芷卉也不知狮子玉现在如何了。   “娘娘,皇上来了。”   这会儿正是乾隆批折子的时间,这个点来,她不免疑惑。魏芷卉起身匆匆地理了下衣摆,上前接驾。   乾隆三步并作两步地起身扶了人起来,说道:“朕特地到了才让人禀报就是不想看你这么早出来接驾。”   魏芷卉笑着一路被他牵进殿中,初菱已经备好了茶点。   “皇上怎么这个点来了?”魏芷卉见乾隆此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今日早朝,和亲王提起木兰秋狝。”   只听这四个字,魏芷卉便已懂了他的意思,按理来说,木兰秋狝该是一年一次的事情,但这几年,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就耽搁了,原本去年是要带各宫的人一起去的,可偏偏秋天起了时疫,万事便只能作罢。   按理来说今年也该前往,虽说忻嫔即将生产,但也可将其留在宫中。可谁知在五公主去后的第三个月,曾被太医下过通牒不可再有孕的皇后,又有了身孕。高龄产妇加上接连产子留下的后遗症,让皇后这一胎,怀得颇为艰难。   “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今不宜过度劳累,舟车劳顿怕是不妥。”魏芷卉递了块桂花糕过去,笑着说道。   “正是此意,若将皇后与忻嫔留在宫里,后宫之事不可无人处理,那便要再留一个,有皇子之人皆是要跟去木兰的,没有的人里面,朕以为唯有婉嫔有此资历,只是婉嫔性子太柔,若真有事,反而无用。”   乾隆顿了顿,说道:“若是每年都让弘昼替朕秋狝实在不妥,朕便想着,这一年的秋狝只带成年了的皇子和诸位王爷与大臣们前往,后宫的人一个不带。”   魏芷卉抿唇思考着他的话,妃位以上者,没有孩子的人还有一个自己,但他却未曾提起。心头有一丝想法划过,她勾了勾唇,起身往乾隆的方向靠了靠,执起他的手,低声道:“国事为重,皇上在外,可得注意身子。”   乾隆垂眸看着她发间的珠饰,即使位至妃位,她的发饰也都以简约为主。他轻轻地从背后拥着她,附在她耳边低声应了声好。   魏芷卉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良久又开了口:“臣妾许久未见狮子玉,皇上可要记得替臣妾看看它。”   “好,还有什么?朕都依你。”乾隆宠溺地看着怀里那个真的认真思索起来的人,不禁发笑。   魏芷卉思索了一会儿,站起身从书案上取了笔墨纸砚来,开始写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探望狮子玉、鹿、狐狸、兔子……”乾隆站在魏芷卉身后,将她在纸上写下的东西一一念出来。   他念着念着,就发觉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红了脸:“这满公里敢这般要朕办事的人还真就你一个。”   见她脸红,乾隆出言调侃她。   魏芷卉把笔放在一旁,将写了一半的纸张揉成团扔在一旁,转身微微撅了撅嘴,很快又恢复了正经但言语间却满是嗔怪:“还不是皇上说事事都依臣妾的?   乾隆顺势将人揽在身前,轻笑:“你揉了朕就不记得了么?”   魏芷卉一时失语,气呼呼的样子散去了乾隆这几日被政事困扰的阴霾。他趁其不备,低头在她的唇上刻下了轻轻的一吻。   “这几日朝政繁忙,朕无暇顾及后宫,过几日就要出征木兰,只怕到时候没空和你说,这才提前来告诉你一声。”   魏芷卉被他按在怀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想起什么,问道:“那臣妾的生辰……”   乾隆松开她,看着她满眼的期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若是赶得及,朕一定会来与你一起。”   这是她入宫的第十年,他不会想错过的。   作者有话说:   慢报:您的七公主正在派送,预计送达时间:最晚2022年6月24日!   感谢在2022-06-2209:05:00~2022-06-2300:0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第82章   “娘娘,这是什么?”含云踏进小厨房,看着魏芷卉捣鼓着一堆东西问道。   魏芷卉没有应答,倒是身边的初菱开了口:“今儿娘娘去如意馆要一幅画,碰巧见了郎大人,朗大人得知明儿是咱们主儿生日,提了一嘴他们那儿过生日时要吃蛋糕,娘娘便与朗大人聊了许久如何做,这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研究了。”   魏芷卉听完初菱说的话,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低头搅打着蛋黄糊,还有打发蛋白。没有打蛋器的日子太难了,做蛋糕胚也只能靠手。手累了,魏芷卉叹了口气,看了眼身后还在讨论的含云,笑着嗔怪道:“快来帮忙!”   等一切准备好,她才开始用火烤,留了初菱在一旁看着,自己则开始捣鼓奶油。   黄油还是郎世宁给的,将糖、蛋清隔水加热至白糖融化,然后再打发蛋清,当然这一部分靠的必然是三个人的力量。打发至有倒钩,再加入黄油搅打均匀,奶油方才完成。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可有消息吗?”魏芷卉一边搅打一边问着身旁的初菱。   “奴婢今日听景仁宫的宫女说,三阿哥传来的信里说木兰事多,三阿哥要过了重阳节才回来,奴婢想,也许皇上也是吧。”   魏芷卉看似不动声色地继续搅打着蛋清,但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失落,她记得那日在永寿宫,他曾许诺一定会回来的。   “国事繁忙,是当以国事为重。”她施施然开口,好似有多么得善解人意。   但初菱和含云是伺候她多年的人了,如何不懂她的心思,开口劝慰道:“或许是初菱听错呢?也许皇上明儿就赶回来了。”   魏芷卉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初菱,示意她继续搅打,但却没有开口说话。她一边看着锅里烤着的蛋糕胚,一边思考着含云的话。   还有几个时辰就到了生辰了,也许,他也不会回来了吧。   趁着初菱和含云搅打奶油的功夫,她去熬了一个玫瑰酱又去弄了些玫瑰花粉,以作备用。   待一切准备完,魏芷卉拿了一个珐琅彩的碟子,将蛋糕胚放在盘中,抹上奶油,又在最上面放上一个个球形的奶油,每一个小球上点上玫瑰酱。最后再蛋糕顶上撒上玫瑰花粉,以作点睛之笔。   “先放着,到子正的时候拿出来。”说完,她并不管之后的事,反倒是去了正殿。   正殿里,已经摆放好了各处送来的生辰贺礼。翊坤宫皇后那儿送来了一个玉兰鹦鹉鎏金立屏,景仁宫纯贵妃送了一个珐琅彩瓷烛台,舒妃送了个釉彩白花景泰蓝瓶,好看得很。   旁的,都不过是些首饰、衣服之类,看着这些礼物,魏芷卉的心情较之方才好了不少。   ——   已是子时三刻,紫禁城内几乎只有永寿宫还亮着灯。宫内除了各处上夜的宫人之外,在没有别的声音。   永寿宫内,魏芷卉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直到初菱轻轻地上前唤了她几声,她才醒了过来。   “娘娘,快到子正刻了。”   魏芷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接过含翠递过来的湿帕子,轻轻地擦了擦脸,回转了神思。   一旁的桌案上,自己做好的蛋糕已经摆放好,一旁有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她看见蛋糕中间还插了一根细细的蜡烛,不禁轻笑。这是今日郎世宁给她的,但她忘了,却不想被初菱记在了心里。   她轻轻地走上前,在椅子上坐下。   初菱点了蜡烛,按照郎世宁的说法说道:“朗大人说了,要许愿。”   魏芷卉只是笑笑,看了眼身后围了一圈的人,说道:“那郎世宁还说要把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呢。”   含云识趣地吹灭了正殿内别的烛火,嘿嘿一笑:“娘娘快吹吧,再不吹那蜡烛都要自己燃尽了。”   魏芷卉当然不傻,那蜡烛虽细,燃得却是极慢的。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安静地许着愿,这种熟悉的生日体验感仿佛让她回到了21世纪。以至于,这个愿望她许了很久。   蓦然间,自己的肩头多了一双手,她轻颤,睁开了眼回过头。   只一眼,这生日愿望变成了真。   “皇上。”她不由得低唤。   见她要起身,乾隆摁住了她,低声说道:“先吹了蜡烛。”   魏芷卉回身吹灭了蜡烛,也顾不上吃蛋糕了,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臣妾以为皇上不回来了!”   乾隆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之间并没有贴得严丝合缝,一路星光赶路,身上还带着秋日的凉意,他不想把寒气过给了她。   “朕答应过你会在你生辰之时赶回来。”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腰际,片刻,松开了她。   乾隆捧着她的鹅蛋小脸,借着微弱的月光端详着她,轻声说道:“时晨不早,先去叫人进来伺候了你沐浴,旁的话,一会儿再说?”   魏芷卉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等她换了寝衣回来,乾隆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在榻上坐着,小几上摆着她做的蛋糕,方才吹灭的蜡烛已经被取下。 第83章第83章   魏芷卉坐上步辇,不用走路对她而言简直是太好的感觉了。   步辇在养心殿前停下,魏芷卉在初菱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她略顿了顿,缓解了下身上的疲累,方才在德忠的引领下往前去。   等她到了内殿,德忠已然退下,还带走了初菱。   乾隆背对着她,兴许是怕吓到他,魏芷卉脚上的花盆底触地时,出了点轻微的声响:“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今日是你生辰,不必行此大礼。”乾隆听到声音转过身把刚跪下的人扶了起来。   “臣妾蒙受皇恩多年,正是因为是生辰,才更要向皇上请安。”   乾隆垂眸看着她,轻笑,入宫十年,她早已明白什么时候该说漂亮话,什么时候可以言而无忌。   他低头握住她合于腰间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魏芷卉这才发现,内殿的软榻上摆了一个雕花的檀木盘,是用来放置衣物的。   里头放置着一件珍珠云肩,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串联起来,上部呈网状,几颗大珍珠中间以略小一些的珍珠作为衔接。至底下则以串珠流苏下坠,放眼整个云肩,也不全是珍珠,还镶嵌了红玛瑙和蓝碧玺,极尽奢华。正面的最中间,珍珠与串珠流苏中间,还加了一个金镶玉的蝴蝶,在庄重中又不失活泼。   魏芷卉看着面前这颇为奢靡的珍珠,细细端详过后,确认这些不是东珠,方才放了心。   “朕派两广总督杨应琚去广西合浦找了上好的南珠,又命能工巧匠给你制成珍珠云肩赐予你。”乾隆站在她身后娓娓道来。   魏芷卉听着他的话,在脑海中思索了许久。东珠昂贵,是皇权的象征,唯有帝后和太后可以使用。南珠虽没有这么高贵的象征意义,但南珠比起东珠来,价值却是更高的,这么多的南珠,怕是早已价值连城。   她有些呆滞,她没想到这一次的生辰之礼会如此昂贵。   “怎么?看傻了?”乾隆看着面前有些呆愣的人,唇角上扬,问道。   魏芷卉回过神来,转过身,就要行礼。   “朕刚说过。”乾隆伸手拦住她。   “南珠昂贵,臣妾……”魏芷卉迟疑了一会儿,对上乾隆坚定的视线,方才微福了身:“臣妾谢过皇上。”   乾隆轻轻地把人拉到怀里,低声道:“这南珠很衬你。”   两人之间隔着魏芷卉贴在乾隆胸口的手,她微曲指尖隔着布料轻轻地勾了一下,想起昨夜有些事还没来得及问,婉声说道:“皇上答应过替臣妾看看狮子玉的。”   乾隆轻笑:“看了,马场的人伺候得很好,等下一次,朕带你去再骑骑。”   又过了两日,木兰秋狝的众人方才回京。魏芷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乾隆独自一人带了少量人马回宫,将木兰的事留给几位王爷和大臣负责,当日在木兰也曾引起纷争,反对之人不在少数。   魏芷卉自是不希望看到乾隆为了自己的生辰变成昏君,所以在听到这事以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皇上至孝,在重阳节当日特地自木兰赶回宫中,朝臣们也该学习这番孝心才是。”   珍珠云肩的赏赐太过尊贵,自是让后宫中人艳羡不已,但这东西太过张扬,她亦是不敢在平常穿上的,因此,只当得了个宝贝,放在永寿宫养着罢了。   转眼入秋,忻嫔生下了六公主,但因为皇后有孕,六公主的出生在后宫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各处象征性地送了些礼过去。   ———   深秋的风有些萧瑟,随着六公主的出生,这些日子魏芷卉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有郑岁在前,七公主还会不会成为她的孩子。   永寿宫的海棠树叶已经黄了,偶有秋风吹过,掉落一地的金黄,每日都有小宫女洒扫着掉落的树叶。   魏芷卉站在廊下,看着宫女忙碌的样子,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   “娘娘,外头风大,先进去吧。”   她方才转过身,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驻足回身,就见德忠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给令主儿请安。”   魏芷卉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这几日总觉得比往年的秋天冷了不少,头还有些昏沉,问道:“怎么了?”   “启祥宫那位病了,四阿哥在养心殿外跪了半日了,想求着皇上去看看嘉主儿,可娘娘您也知道,皇上为着阿睦尔撒纳叛乱的事在养心殿忙得焦头烂额每日除了面见大臣还是见大臣,皇后娘娘就要生产,自然也是无暇顾及这些事的……”   启祥宫病了的事魏芷卉有所耳闻,听说前几日金氏每日一入夜就开始发高烧,白天又是低烧,虽有太医前去,但早已不是那些太医院得力的太医了。   “皇后有孕,纯贵妃协理六宫,怎的不去找她?”魏芷卉抬手摁了摁有些微疼的脑袋,问道。   德忠讪讪一笑,答道:“奴才去了景仁宫,纯贵妃派了几个好的太医过去,但这四阿哥跪在那儿,只说是嘉主儿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求着见皇上。”   魏芷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永珹该是给启祥宫请过安的,所以才会这般传达金氏的话,一心求见乾隆。   只是,她不能让她见。   她垂眸把玩着和田玉制的戒指,说道:“知道了,公公先回去伺候皇上吧,本宫一会儿去启祥宫看看。”   德忠才离开永寿宫,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要如何去见金氏,就见小高子来报说,四阿哥要见她。   魏芷卉没有阻拦:“传吧。”   她往正殿坐下,看着站在那儿拱手行礼的永珹,他是继承了金氏的倾城美貌的,长相俊美身子又高,只是此刻,眼眸中多了一份担忧。   “儿臣有一事求令娘娘。”   魏芷卉并不绕弯子,问道:“为着你额娘并重的事?”   “正是。”   “本宫听德忠说了,你身为皇子,也该知道皇上此时忙于国事,自然是以朝政为主。”魏芷卉顿了顿,站起身,“皇上忙于朝政,皇后孕中不便打扰,纯贵妃忙于六宫之事,本宫闲着,便替皇上去一趟启祥宫。四阿哥就先回吧。”   说完,她并不在乎永珹是什么神色,转身去了内殿更衣。   “娘娘要穿什么?”   闻言,魏芷卉看着面前的众多衣裳,一时间迷茫。金氏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这也许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彼此之间,也该把一些话说清楚了。   金氏压了她将近十年,也许今日她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穿得隆重一些的,但想了想,又觉得对死者不敬。   魏芷卉一身丁香紫的对襟旗装,外披灰紫色的披风出现在启祥宫门口,她仰头望着这块牌匾,她来这儿的时候少之又少。   启祥宫荒芜许久,虽住着人,但却早已不见往日的繁华,许久方有一个小宫女从里头出来,请了安说道:“贵人在里头呢。”   魏芷卉跟着宫女进去,启祥宫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裹挟着炭火的气味。她轻咳了几声只觉得呛鼻,忙抽出帕子掩住了口鼻。   “这才十一月,外头还有太阳呢,怎么就点起了炭火?”初菱抚了抚魏芷卉的背,替她问出了口。   小宫女撩开了帘子示意人进去,一边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贵人每到白日里就低烧嚷嚷着冷,要盖好些被子,再点上炭火方才好些。”   魏芷卉没说话,拧了眉,往里走,炭火烧得旺,背上很快便生了热,初菱觉察,替她脱了披风。   内殿的床榻上,金氏面色惨白,嘴唇有些干裂地躺在那儿,身上盖着好几层被褥,相衬之下,金氏已经瘦了好些。床边的小案上摆着一碟子红豆米糕,据宫女说是金氏特地要了的,说是家乡特产,但御膳房的人并不擅长,做得也不算好吃,所以只尝了几口便不再用了。   魏芷卉看了看,确实卖相不怎样,没穿越前她也尝过正宗的韩式红豆米糕,不甜不腻,三层红豆间夹杂着米糕,味道软糯。想来御膳房做得要甜一些。   病中的人神思清明,听见脚步声和微弱的说话声,虽闭着眼,但仍问道:“谁来了?”   小宫女上前几步,说道:“是令妃娘娘来了。”   听到令妃二字,金氏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适应了光线过后,视线落在魏芷卉身上。   魏芷卉看了眼宫女端来的圆凳,并没有坐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事要和你们主子说。”   屏退了众人,床榻上的人才轻声问道:“怎么是你?”   “皇上忙于朝政,自然无瑕顾及一个罪妃。”魏芷卉勾了勾唇角。   金氏轻咳了几声,自嘲般的笑了笑,看向她:“罪妃?我有什么罪?你难道没有罪吗?”   魏芷卉冷哼一声:“您可别忘了您差点害死了本宫和舒妃还有十阿哥!还间接害死朝廷重臣之女,如何又担不起罪妃二字?至于本宫,何罪之有?”   也许是从前在自己位分之下的人如今一口一个本宫刺激到了她,她强撑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启祥宫的迷魂香是如何来的,你当真不知吗?”金氏似是强撑了力气般的说完了这句话,但很快,又躺回床上喘着粗气。   魏芷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我今日来,只是有些好奇,你把永珹教育得很好,进退有度,为人处事都出色得很,可见你是会教育孩子的,可为何到了八阿哥那儿,你就仿佛全不在意他一样,完全放养?你有夺嫡之心,又不缺儿子,如何会把所有的注,都下在永珹一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七可爱:妈别想了,我已经在你肚子里了   七可爱:愁死我了我要怎么让我妈知道我已经在她肚子里了啊!作者你写快点!   蓝蓝:在写了在写了键盘都要抡飞了 第84章第84章   魏芷卉从启祥宫出来,虽是深秋,但身上还是出了一身的汗,以至于当初菱给她披上披风的时候,她还有些许的不习惯。   她停在启祥宫门口,似是打算吹一会儿这微凉的秋风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思,方才在内殿金氏说的话还在耳边。   魏芷卉沉默了许久,内殿温度太高,头有点晕,直到初菱出声提醒,她才好一些。   “去和启祥宫的宫女说一声,这几天,好好伺候着金氏吧……”魏芷卉说完,便扶着初菱的手打算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抬手摁了摁眉心,想停下来缓一缓再走,可才停下,便觉得眼前一黑。   ———   等魏芷卉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在永寿宫了。   “子衿。”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这才意识到,此刻身边唯有乾隆一人。   她已经有几日不曾见到他了,阿睦尔撒纳的叛乱让乾隆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此时他竟然来了这儿,不禁让魏芷卉有片刻的慌乱。   她就着乾隆的手想要坐了起来:“臣妾怎么了?”   乾隆并没有遂她的意,起身扶着她躺下:“先躺着。”说完,他坐在床沿,一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四目相对:“太医说,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他的声音有些轻颤。   震惊之余,魏芷卉才恍然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   魏芷卉的手轻轻抚上仍旧平坦的腹部,一时间有些惊讶。她的月事这几个月总是有些不准的,总是两三个月来一次然后又准时好几个月,然后再不准。这两个月月事没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下个月就要来了。   所以历史真的不会改变。   乾隆的另一只手也缓缓地放在魏芷卉肚子上,双手一上一下。   她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是那一晚吧,生辰那一日。   “这是臣妾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她抬眸看向乾隆,对方了然一笑,低头在她的额前刻下一吻。   “初菱。”乾隆朗声唤了人进来,但进来的却也不知是初菱。   永寿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都在此刻进殿,齐齐地跟着初菱和小高子跪下,行了大礼:“奴婢/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魏芷卉此时伏在乾隆的膝上,扬了扬手:“都起来吧。”   乾隆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轻轻地拍着,说道:“永寿宫上下各赏半年俸禄,必得好好照顾令妃直至生产,到时候还有重赏!”   “谢皇上隆恩!”   等谢了恩,乾隆挥了挥手,原本鱼贯而入的宫人们又都纷纷地走了出去。   片刻,初菱方才端了一碗药进来:“杜太医给娘娘开了安胎药,娘娘喝一些吧。”   乾隆从初菱手里接过了药碗,上前给她喂了大半碗,见她强忍着苦涩就是不说,轻叹了口气,从一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一盒蜜饯,放在她面前,喂了一颗:“苦也不说?”   魏芷卉抿唇不语,只是轻笑。   “皇上。”李进从外头进来,却又不发一言。   乾隆应声抬头,说道:“何事?”   李进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启祥宫嘉贵人……殁了。”   魏芷卉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乾隆。到底是一代君王,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他不动声色地把蜜饯盒子放置在一旁,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皇上不怪臣妾吗?”魏芷卉突然问道。   “怪什么?”   “臣妾不经过皇上的允许,就私自去见了金氏。”魏芷卉低声说道。   乾隆仍旧坐在床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没什么好怪你的,朕本也无意去看她,你去也好。”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还算平坦的腹部,说道,“孩子和你没事就好。”   魏芷卉想起了什么,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理金氏的身后事?”   乾隆沉思了良久,反问道:“你怎么看?”   “金氏生前罪大恶极,但死后……臣妾以为,她到底生养了四个阿哥,死后的哀荣也得给足。”魏芷卉脑海里全是今日在启祥宫的对话。   乾隆点了点头:“金氏有诞育子嗣之功,她的父兄于朝政亦有功劳,葬礼确实不宜太过简陋。既如此,就与当年慧贤皇贵妃一样,追封淑嘉皇贵妃,以皇贵妃礼葬入裕陵。”   “皇后娘娘即将临盆,皇贵妃的葬礼……皇上要如何安排?”   “让纯贵妃负责吧。”   魏芷卉不置可否,但她没说,皇后几次有孕,身子不好,后宫之事几乎都是纯贵妃过问,已经隐隐有流言揣测起纯贵妃来了。   前朝事忙,乾隆叮嘱过好生休养后,便又回了养心殿。   ———   乾隆走后,舒妃才来永寿宫。   彼时,魏芷卉正坐在案前用膳:一品什锦烧豆腐,一盅山药羊肉汤,一品抓炒鱼片,一品凉拌土豆丝,一品芝麻圆白菜,俱是对有孕之人有益的饮食。   “你这孩子怀得倒是轻松。”舒妃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魏芷卉闻声抬头,此刻已有七分饱,她从初菱手里接了帕子,说道:“罢了,不吃了。”   等人撤去了晚膳,又退下了,她才问道:“姐姐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恭喜我有孕吧?”   舒妃轻笑:“有什么能瞒过你的?”她顿了顿,复言:“听说你去启祥宫了?金氏跟你说什么了?”   魏芷卉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说道:“还能说什么呢?她问我,迷魂香是如何来的。”   舒妃一愣,问道:“你告诉她了?”   “怎么会?”魏芷卉果断地说道,但思绪却回到了自己在启祥宫的时候。   金氏问了她三遍迷魂香的事,她才做了答复。   “皇上都替你定了罪了,贵人怎么还不死心?用迷魂香勾引圣上至有孕,又意图依靠皇子来邀宠,贵人的罪行难道还要本宫再复述一遍吗?”魏芷卉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那儿的金氏,唇角得意地上扬。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迷魂香!那都是你派人放在启祥宫的!”金氏低吼着。   魏芷卉勾了勾唇,说道:“嗯,你是不知道迷魂香,但你知道迷魂酒。你用酒灌醉了皇上,然后有孕邀宠。但你心思缜密,侍寝过后就让人把那酒都给倒了又洗干净了酒杯不留一丝痕迹。但你忘了,北乔替你干了那么多事,临了了,自然也是要招的。”   她顿了顿,继而说道:“人证物证都没了,那我自然要自己创造。当然,启祥宫门口的梨花树下就埋着皇上用过的酒杯,嘉贵人应该比本宫清楚些吧。”   听魏芷卉说完,舒妃叹了口气道:“迷魂香的事,如今只有你我与杜茂知道了,这几年一步步压制着金氏,就是为了不让她再有翻身之日让我功亏一篑,今后,倒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看向魏芷卉:“是我连累你了,永珹的婚事,也让你和皇后算是有了梁子。”   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魏芷卉扯了扯嘴角,摇摇头:“哪来什么连不连累的?迷魂香是姐姐放在启祥宫演的戏,可启祥宫之后伺候金氏的那些人,又有哪个不是收了咱们的钱?我与姐姐在这深宫,是一体的。”   也许这个世界是黑暗的,但总有光的。   舒妃于她,从来都是并肩作战之人。   舒妃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她一走,你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亦可好好安胎了,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魏芷卉不语,是了却了心事,但也有新的心事要来了。但这桩心事,她还没有打算告诉舒妃,又或者是她自己都还没有头绪告诉她。   她想起来,乾隆走后,初菱告诉她,金氏走时,特地换上了朝服,极为隆重。   ——   因为有孕,皇后与魏芷卉都不曾出席淑嘉皇贵妃的致祭活动,只在大礼那日出现了一下。   这一年的隆冬,皇后再一次诞下嫡子十三阿哥。   但是,十三阿哥的出生,算不上有多美好。当日五公主出生时,太医就曾说过,皇后并不适合再度有孕。五公主时身体的亏损尚未补好,又适逢五公主夭折的悲痛,让皇后的身子一直不好。却偏偏再度有孕。   十三阿哥的身子,没比当年的五公主好到哪儿去。   嫡子出生的喜悦,被这个坏消息冲淡了不少,但乾隆仍旧赏赐了翊坤宫上下,又破例在皇子出生没几日,便赐名“永璟”,以期盼十三阿哥的身子可以有所好转。次年的新春宴和皇子的满月宴,都因为永璟的体弱和淑嘉皇贵妃的薨逝而没有大办。   永璟的出生,让乾隆愈发期盼魏芷卉腹中的孩子,那是期盼已久的孩子。   彼时,魏芷卉的肚子还不算太大。虽是初次有孕,但这个孩子懂事得很,那些旁人闻风丧胆的害喜孕吐,她全然没有。   乾隆几乎日日都要来一趟永寿宫探望,流水一般的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往永寿宫送。   令妃得宠多年终于有孕,对后宫中人而言算不得是一个多好的消息。孩子对魏芷卉在后宫的地位而言,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尤其此时,淑嘉皇贵妃已是,贵妃之位仍旧虚悬着一个,谁都知道,以魏芷卉的宠爱,她坐上那个位置是迟早的事。   这次有孕,整个宫里,对她反差最大的还得是太后。   自有孕的消息传到寿康宫的时候起,太后对她的态度仿佛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或簪钗、或绫罗绸缎、或内殿陈设,总之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   更是在刚过完年便向乾隆提起,让令妃生母入宫陪产一事。   ……   提起生母,魏芷卉心下微颤。   作者有话说:   明天生娃耶耶耶!!!   (让我有点神秘感……狠狠地再填前面埋的一些坑)   明天七可爱蹦出来的时候打算开个抽奖   抽几个晋江币嘿嘿!   权当蹦了个散财童子嘿嘿 第85章第85章   乾隆二十一年四月,寿康宫   乾隆与魏芷卉难得一起去向太后请安,寿康宫里坐着兰贵人和庆嫔。见到兰贵人,二人并不觉得稀奇,但见到庆嫔的时候,乾隆显而易见地有一丝错愕,但旋即又消失不见。   但魏芷卉知道,庆嫔虽有美貌,但宠爱平平,自忻嫔入宫后更是少见乾隆。听舒妃说,庆嫔这些日子日日在太后跟前,颇为孝顺,似有投靠太后之意。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魏芷卉虽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但却是一丝都不敢懈怠了的。   兰贵人和庆嫔起身行了礼。   “有着身孕赶紧起来坐着吧。”太后发了话,又吩咐了福芳换了更软和的垫子垫着。   待人坐下,太后的视线落在魏芷卉的肚子上,一脸笑意:“你入宫也有十年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得好好养着。哀家看皇后怀孕的时候百般不适,如今你气色倒好得很。”   魏芷卉垂眸微笑,落在乾隆眼里却多了几分羞涩:“这一切还都仰仗皇上皇后和太后娘娘。”   手里的六菱纱扇轻轻地扇动着,倒叫太后想起了什么,望向乾隆:“皇帝啊,天渐渐热了,圆明园那边也该安排着了。”   乾隆点了点头:“自然,到时候仍旧如往年一样,带上皇子公主和嫔位以上的人去。”   魏芷卉瞥见太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就连一旁的兰贵人眸中也闪过一丝失落。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听太后说道:“宜芮从前总跟在哀家身边,如今骤然不去,不管是哀家还是宜芮都不习惯,不若就一同去把。”   她自然知道太后之意,如今她有了身孕,乾隆却也依旧常常往永寿宫去,剩下的时候便是承干宫舒妃和钟粹宫忻嫔,至于兰贵人那儿是看都不看一眼。太后在宫里养了宜芮这几年,如何能看着这人就这么开局无宠?   乾隆一心都在魏芷卉的肚子上,对太后的话也没什么异议,横竖不过是多一个人的事。   “令妃临盆是在圆明园吧?既如此,你额娘入宫陪产的时候,就直接去圆明园好了。”遂了她的心意,太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陪产一事,太后早在过年后便提起过,但当时魏芷卉以月份尚小回绝了。   如今再度提起,她下意识地看向乾隆。   这个平白多出来的父母,虽常有家书往来,但情谊却不见得有多少。   ——毕竟,也不是亲生的。   但这一次,不好拒绝。   ——   去往圆明园的路上,魏芷卉与乾隆共坐一辆马车,无限风光。   乾隆一手揽着魏芷卉的肩,一手搭在她隆起的腹部,看着满脸愁容的人,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听初菱说,额娘已于前日住进了天然图画。”魏芷卉瓮声瓮气地说着。   乾隆了然她的心思,劝慰道:“嗯,不必太担心,兰若见过魏杨氏,人很温和,你们母女二人常有家书往来,你也该知道的。”   上一次母女见面还是十年前初入宫时,十年的家书往来,如今见面颇有一种网恋奔现的感觉。   马车颠簸,大人没什么事,倒是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魏芷卉下意识地握住乾隆的手,放在肚子上让他感受着这别样的体验。   孩子虽动过好几次,但这却是第一次二人独处时感受到。   乾隆从魏芷卉的惊讶中明白她抓住自己的原因,不由得轻笑。   她以为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其实并不是。   从孩子在肚子里会动开始,自己无数次留宿永寿宫的夜晚,总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观望一会儿她的睡颜和孩子的情况。   有好几次他的手一放上她隆起的肚子,本在睡梦中的孩子就仿佛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一般,轻轻一动。动作极微,不会吵醒他的母亲,却又足以满足他的父亲。   但是乾隆没有告诉她,只是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乾隆没有打扰魏芷卉的母女相见,自己到了九州清晏后,一路让轿辇直接去了天然图画。   天然图画里,魏杨氏与兰若已经在门口搓手以待。   魏芷卉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下轿。   十年未见,魏杨氏老了一些,但风韵犹存。   坚持着行过大礼后,魏杨氏被魏芷卉亲自扶了起来。趁着初菱等人收拾行囊的功夫,魏杨氏和兰若带着魏芷卉看了偏殿五福堂的布置。   “皇上特地挑了这儿作为娘娘的产房,不仅寓意好,陈设布局也好得很。”兰若一边说着,一边又招呼了几个接生嬷嬷和乳母上来。   “这个王嬷嬷是先帝时期就曾替谦太妃接生过的老人了,后来又替孝贤皇后和皇后娘娘还有和敬公主接生过,有她在,娘娘大可放心。”王嬷嬷顺势福身行了礼,魏芷卉看了一眼几个接生嬷嬷,都是面善有福的长相。   兰若又指了一个乳母,说道:“这位刘嬷嬷是奴婢的远亲,是皇上特地为娘娘挑选的,娘娘大可放心。”   魏芷卉点了点头,又上前看了看五福堂床榻上的被褥,都是上好的布料。虽是夏日里,五福堂却有一丝清凉,她如今被怕热,这里倒好得很。   初菱收拾完了行囊端来了一碟子玫瑰饼,说道:“九州清晏那边传了话,今夜皇上有事,故而不来了,说让夫人和娘娘好好叙旧。”   魏芷卉尝了一口玫瑰饼又递了一块给魏杨氏:“额娘也尝尝。”   夜晚,沐浴过后,魏芷卉如惯例一般侧躺在床上,初菱会在此时来替她抹上杜茂开的药,来防止长出妊娠纹,当然,她并不需要在意。她始终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容颜永驻的金手指。   但这些她不能告诉别人,所以也只能任由着初菱上药了。   魏杨氏不知何时进来了:“我来吧。”   初菱将手里的药钵递给了魏杨氏,此时的魏芷卉正侧躺背对着二人,一时间看不见魏杨氏的表情。   魏杨氏接过药钵,吩咐了初菱下去熬坐胎药。回身在手里抹了些药,刚要附上魏芷卉的肚子,忽得瞥见魏芷卉后腰中间一颗小小的痣,不禁有一丝错愕。   魏芷卉见身后之人久久不曾有动作,不禁不解,问道:“怎么了额娘?”   魏杨氏被她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强忍着心中的震颤,说道:“没事。”   但并不如此,魏芷卉一会儿便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好似有一滴泪。   她一怔,转过身来就见魏杨氏正在擦眼泪:“好好的额娘哭什么?”   碰巧初菱端了药进来,就见魏芷卉坐了起来,魏杨氏在那儿擦着眼泪,心中一惊,忙先上前替魏芷卉拢好了衣服,拉上被子,又扶了魏杨氏在床沿坐下。   魏杨氏擦干了眼泪,方才说道:“娘娘后腰有颗痣?”   忽然听她提起那颗痣,魏芷卉脸上一红。   按理说宫中嫔妃的挑选极为严苛,再微小的疤痕或是胎记都可能会影响到选秀的结果。但她不是选秀来的,所以那颗芝麻粒般大小的痣并不影响什么。   只是那痣长的位置恰在后腰的正中间,每每云欢雨爱之时,那处总有细密的吻落下。   骤然回神,她又问道:“这痣有什么问题吗?”   魏杨氏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是我的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她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这下震惊的倒成了魏芷卉和初菱。   魏芷卉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魏杨氏的时候,初菱就开了玩笑说二人长得相似,但那会儿魏芷卉只觉得自己与他们不过是乾隆恩赐的关系罢了。   直到此时,听着魏杨氏的话,她才恍然觉得,也许并不是巧合。   一次是巧合,但巧合多了,也许便是事实。   那些直戳心田的母爱,也许更多的是因为彼此就是骨肉相连的母女。   魏杨氏此刻,也早已联想到了诸多的巧合:“我的烟儿也是一双杏眼,便是这发际也和我的烟儿一样……”   魏芷卉握住魏杨氏的手,安抚着,低声唤着:“额娘……”   兴许是一声额娘激起了魏杨氏多年来的遗憾,母女二人紧紧地相拥着:“是额娘不好,弄丢了你……”   魏芷卉低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了额娘,女儿如今一切都好,有皇上的宠爱,又有腹中的孩子,额娘与阿玛以后也可放宽了心。”   提起魏清泰,魏杨氏又坐了起来:“我得写个家书告诉你阿玛去,让他找个日子去给皇上谢恩。”   是该谢恩,若非乾隆当日有意给她一个好的家世给个更高的起点,只怕一家人也难团圆。   她示意初菱带了魏杨氏下去写信,自己则躺在床榻上感叹着世事,将为人母,她倒也能感同身受。   只是遗憾,她对于这具身体穿越前的记忆太少了,幼时的记忆则更是少之又少。   她面朝内侧躺着,打算入睡,昏昏沉沉间,身侧有人躺下,她轻声地哼了一声,像是被打扰了清梦一般,额前有人刻下了轻轻地一吻,是乾隆。他像是在安抚自己。   一会儿,一双大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就轻轻地放着,然后肚子里的孩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只是一下。   半睡半醒间,她恍然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在之前的几个月里几乎时常发生,原来……他一直都会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感受到孩子的动静。   她半睁开眼,嘟哝着:“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   ——他明明说了不来的。   “初菱来给朕讲了你和你额娘的事。”乾隆一边说,一边把人揽在了怀里,手虚悬地附在她的肚子上。   这事他曾托兰若查过,但没什么结果,这后腰有痣的事,唯有父母知道,而这事太过私密,魏清泰夫妇也不会四处去说。   因此兰若更是难以查到,他便也歇了这心思,横竖都已赐给了他们做女儿,若是最后不是亲生的反而难受。   只是他不曾想十年过去了,自己当时的选择竟让人家一家三口再度相见。听到初菱传来的消息时,乾隆更是一惊,早已不顾什么朝政,只想来这儿陪着她。   魏芷卉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往他怀里挪了挪。   而此时的乾隆,想起初菱说的那颗痣,脑子里都是一些不够正经的画面,此时她一挪动,更是无奈,只能轻轻按住她,说道:“别动了。”   百感交集却又不知从何言起的二人,此刻也唯有相拥而眠,方能改善自己的心境。   入睡前,乾隆听到魏芷卉低声地说了一句:”谢皇上。”   作者有话说:   滑跪!!!!   明天娃一定蹦出来   七可爱明天一定到啊啊啊啊啊我去研究研究生娃   给昨天评论的崽子发红包了呜呜今天的也有!!! 第86章第86章   这个孩子懂事又听话得很,不待到足月,全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魏杨氏端了一碗燕窝炖鸡丝汤来给魏芷卉喝:“王嬷嬷说了,娘娘没几日就要临盆,万事都得当心些。”   已经七月了,她怕热得很,每日都不愿出去晒太阳,却又被几个嬷嬷和额娘逼着一定得走走,无法,她只能在天然图画里散着步。   鸡丝搭配上燕窝,里头还放了阿胶之类大补的药材,一看便是个安胎的好东西。   次日午后,九州清晏。   乾隆正和大臣们在一起商议国事。   李进从里头出来,看着着急忙慌的徒弟德忠不由得指责道:“有什么事这个点要来说?皇上这会儿正和傅恒大人讲伊犁的事呢。”   德忠忙答道:“刚才天然图画的含翠姑娘来了,说令妃娘娘要发动了!”   听到令妃要生的消息,李进回身看了眼里头,这会儿是打断也不是,不打断也不是。   回了一句知道了,李进又走了进去。   他本以为自己悄悄地离开一下乾隆不会察觉,却不曾想,乾隆不仅察觉了,还察觉到了他神色间的犹豫。   “有何事?”乾隆虽问着话,却不曾从地图上抬起头来。   李进看了眼面前忙碌的人,还是说道:“令妃娘娘要生了。”   乾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没有犹豫,看向傅恒等人:“就按照方才说的,傅恒赴额林毕尔噶整饬军务!余下的待朕回来再说。”   说完,他大步朝殿外走去:“去天然图画!”   一路赶至天然图画,五福堂里,早已忙活了起来。   “参见皇上。”   乾隆看了一眼已经到了的皇后和舒妃等人挥了挥手让她们起来,视线落在后头的舒妃身上问道:“如何了?”   舒妃转头看了眼里头进出的宫女说道:“令妃午睡的时候觉得腹痛,传了太医,接生嬷嬷说还要一会儿才能生。”   乾隆点了点头,看着内殿,思忖良久,抬步就要进殿,身后却传来皇后的制止:“皇上不可!产房血腥,皇上龙体……”   “今日若有人敢拦着,就回自己宫里去!”乾隆打断了皇后的话,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   内殿里,众人骤然见到乾隆大吃一惊。   “皇上这……”魏杨氏看看床上正隐隐抽疼的女儿,又看看刚进来的乾隆,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乾隆全不在意众人的眼神,一心只在魏芷卉身上,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又轻轻地给她拭去了额前的汗珠,捋了捋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低声道:“子衿,朕来了。”   魏芷卉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好似是一个支点。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在古代更甚,此时此刻,简直就是要命。   时不时的痛感,让她几乎开不了口,好容易一阵阵痛过去,她才注意到身边人的神色,她看了眼乾隆,刚想说什么,就被人打断:“没什么污不污秽的,朕只想陪着你,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魏芷卉挤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很快又皱紧了眉头。   “杜茂!”乾隆坐在床沿,一手握着魏芷卉的手,一边又传了杜茂和接生的王嬷嬷问话。   王嬷嬷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亦不怯场:“令妃娘娘胎象稳固并无大碍,只是娘娘初次生产方才艰难一些,皇上不必太过担心。”   有了王嬷嬷和杜茂的双重肯定,乾隆方才安心了不少。   魏芷卉一直疼到了半夜方才得了王嬷嬷的肯定说可以生了。   彼时的乾隆并不在侧。   傍晚的时候,太后来过,听闻令妃尚且生不下来又听说乾隆在里头陪了许久,有些微怒,又拗不过这个儿子。但还是以用晚膳为由,把乾隆赶会了九洲清晏用膳。   用完晚膳,下午的政事尚未处理完,还好这次很巧,刚赶走了那几个大臣,五福堂就传了消息来。   五福堂里,魏芷卉疼了大半日,此刻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全靠参汤吊着,可她又不喜那味道,只苦于没什么力气。   眼看着就要生产,将为人母,她自是也着急,思来想去,唤了初菱去拿了先前郎世宁给她的巧克力,让她用热牛乳化开。   嬷嬷们不停地喊着用力,耳边还有额娘和舒妃的声音,她却更怀念方才陪了自已下午的人,头昏脑胀之余,她低声地呢喃着:“弘历……”   舒妃见了对上魏杨氏的眼神,轻声道:“夫人陪着,本宫去看看皇上来了没。”说完,她又俯下身,在魏芷卉耳边说道:“皇上在路上了。”   她没出内殿,只是去了屏风后派了含翠去九洲清晏请人,可人还没出五福堂,外头就传来了请安的声音,再一抬头,就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乾隆。   “令妃如何了?”   舒妃收起自己的震惊,说道:“尚且平安,皇上去看看吧。”   “娘娘用力!”魏芷卉被王嬷嬷的喊声拉回了些思绪,一手紧紧握着被面,一手抓着身边的一只手,紧咬牙关。   一鼓作气之后,她方才有片刻的喘息之机,眼角的泪痕干了没多久又添了新的,她几乎没有力气再说话,迷蒙之间,还是低声地唤着弘历。   这一次并不如方才那样,这一次有了答复。   乾隆半伏在她身边,轻吻着她的手,低声道:“我在呢。”   也许是有乾隆的陪伴,之后的过程倒也顺利。   在魏芷卉即将耗尽最后一丝精力之余,一声响亮的哭声响彻整个五福堂。   而此刻,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日升月落,是新生。   乾隆在一声声恭喜和母女平安中,丝毫不顾忌有人在场,轻轻地在魏芷卉有些惨白的唇上刻下一吻。   “子衿,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   魏芷卉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躺在熟悉的天然图画的床上,如若不是此时平坦的腹部,魏芷卉险些以为自己还没生产。   迷离之间,她恍然记得自己生产之时,乾隆几乎全程陪伴。而此刻,却不知人在何处。   “娘娘醒了!”含云兴奋地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魏芷卉微微侧过头望向门口,果不其然,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一群人鱼贯而入。   “恭喜娘娘诞下公主。”一群人跪在那儿道喜,乾隆则大步向前过来,一旁舒妃抱着孩子,也上前来。   舒妃把孩子放在魏芷卉身边,轻声说道:“七公主和妹妹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魏芷卉在初菱的搀扶下微侧了身子,才出生的婴儿虽然皱皱巴巴的,但却也肉眼可见和自己有多相似。   舒妃福了福身:“臣妾先回去哄永瑆睡觉了,就不打扰皇上与妹妹了。”   等人走了,乾隆又在床沿边上坐下,看着孩子说道:“子衿,咱们有孩子了。”   魏芷卉低笑,看向一旁还跪着的人说道:“皇上光高兴着,嬷嬷们还跪着呢。”   乾隆的手仍旧握着魏芷卉的,大笑了几声说道:“令妃诞育公主有功,令妃身边的人各赏十个月俸禄。”   顿了顿,他又看着床榻上一大一小两个面孔,不禁笑道:“下个月七公主的满月宴,朕让内务府好好操办。”   一醒来就有如此多的恩赏,她没漏看公主手上的银镯,还有脖子里已经挂上了的一枚玉佩,皆是上好的成色,不是乾隆便是皇后或者太后赏的。   “七公主才刚出生,皇上别太宠着她了……免得日后被人说了闲话。”她从未见过乾隆何时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生如此高兴过。   乾隆却不以为然:“朕宠爱朕的女儿有何问题?” 第87章第87章   阔别许久的草原上,乾隆与魏芷卉一人一马,悠闲地欣赏着木兰围场的夕阳。   乾隆趁着魏芷卉四处张望的功夫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禁回想起,刚才两人一路从马场骑到这儿来的样子。   好几年了,当初那个不敢上马,即使上了马也分不清方向的人,此刻已经能与他一起肆意驰骋了。   一身骑马装在她身上,已不再似最初那样有些奇怪。此刻倒是真有几分满蒙女子的风范了。   这么看着,自己倒落在了后头。   “皇上!咱们该回去了!攸宁今日还没见过皇阿玛,怕是会哭呢。”   暮色西沉,她转过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夕阳金灿灿的光辉投射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玉白色的狮子玉此刻也变得橙黄。   提起幼女,二人俱是心头一暖,乾隆的神色柔了几分,拽了拽手里的缰绳,加快了马儿的步伐,说道:“那便回去,去看攸宁。”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快马朝马场的方向去了。   一路未曾停歇,直到马场,乾隆看着魏芷卉利落地从狮子玉上一跃而下,欣慰地一笑。   魏芷卉停在狮子玉面前,抬手抚了抚当年它受伤的地方,如今已经痊愈,却仍旧留下了淡淡的疤痕,所幸有毛发挡着,若不扒开毛发,倒也看不出来。这道疤,倒是时刻提醒着她当日的险状。想着旧事,她不禁多摸了几下狮子玉的脑袋。   乾隆察觉到她的视线,上前揽过她的肩,安抚性地揉了揉狮子玉的脑袋,说道:“狮子玉康复得很好。”   魏芷卉勾了勾唇往乾隆的方向轻而短暂地靠了下,轻声嗯了一声。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二人方才回头。   “臣参见皇上。”魏芷卉与乾隆回身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蒙古服饰,较乾隆年长一些的人站在二人身后,魏芷卉并不熟悉。   乾隆朗声笑了几声上前把人拉了起来,指了指身边的魏芷卉说道:“这是令妃,你不常入宫,见得不多。”   说完又转向魏芷卉说道:“这是超勇亲王策棱与圣祖固伦纯悫公主的儿子成衮扎布。”   魏芷卉朝成衮扎布微幅了身子,以示问安。   “见过令妃娘娘,听闻令妃娘娘前些日子诞育公主,还未曾来得及恭喜。”成衮扎布笑着说道,随后又侧了侧身,说道,“天色不早,皇上与娘娘先回吧。”   乾隆点了点头,牵起魏芷卉的手往外走,经过成衮扎布时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明日围猎,朕当与你再好好切磋。”   说完,二人便笑着离开,魏芷卉听他提起围猎,说道:“说起围猎倒叫臣妾想起来,与皇上闲来骑马臣妾尚可,只是围猎,只怕臣妾如今身子刚好,不适合。”   乾隆闻言,握紧了魏芷卉的手:“朕明白,明日你且好好休息便是。”   ———   这是令妃诞下公主后的首次木兰秋狝,乾隆亦是十分重视。   忻嫔有孕,听闻其身子颇为不适,乾隆与皇后多番提起不必前往,然忻嫔依旧坚持要来。   次日的围猎更见乾隆对此次秋狝的重视,只是此次围猎,乾隆不仅没有带上令妃一起,就连从前次次都要带上的蒙军旗的颖嫔和和敬公主也未曾带上。   令妃难得站在不同的视角看乾隆围猎,亦有别样的心境。   围猎结束,乾隆还未回来,赏赐便已来到魏芷卉身边。乾隆身边的太监走至众人面前说道:“皇上猎得墨狐,特地说了将墨狐皮赏赐给令妃娘娘。”   魏芷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后,此时此刻,皇后面色无波,倒叫魏芷卉有些不安。   “墨狐皮尊贵,皇后娘娘正位中宫,本宫不过是一介妃位,公公莫不是记错了。”魏芷卉只看了那墨狐皮一眼,倒叫那太监迷糊了,但很快又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说道:“娘娘说的是,都是奴才糊涂了。”   说罢,又把那墨狐皮送去了皇后那儿,皇后也不曾看那墨狐皮一眼,也不揭穿令妃与那太监言语间的纰漏,只吩咐了容觅收下。   待围猎结束,德忠方才又取了一整块新的墨狐皮给了魏芷卉,并轻声说道:“方才那太监不懂事,让娘娘费心了。”   魏芷卉看了眼那墨狐皮,成色确实不错,又厚实,转眼冬日,确实是做大氅的不二之选。她微微扬了嘴角,不曾言语。   是夜的篝火晚宴,太后不曾出席,魏芷卉与纯贵妃分坐在乾隆与皇后身侧。   众妃嫔落座时,乾隆尚未到场。   又过了一会儿,乾隆方才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走进来。   “皇上抱的是谁?”婉嫔疑惑地问道。   魏芷卉本不知道,但在看到乾隆身后跟着的成衮扎布时,隐隐猜到了这个孩子应该是成衮扎布的孩子。   她看了同样疑惑的舒妃微微一笑,刚想开口解答,就听忻嫔已然开口。   “皇上身后的是固伦纯悫公主与策棱的儿子成衮扎布,皇上抱着的是他的儿子。”忻嫔看了一眼婉嫔,言语间有些傲气。   舒妃似笑非笑:“到底妹妹身份尊贵,见多识广。”   “固伦纯悫公主的生母通嫔与成妃娘娘交好,成妃娘娘又是嫔妾的族亲,嫔妾自然见过。”   魏芷卉轻嗤了一声,这些日子忻嫔仗着自己连番有孕愈发得高傲起来了,只怕她还不知自己这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频繁生子的危害吧。   乾隆在众人行礼的时候把孩子给了身后的成衮扎布,落座以后,又提起了这个孩子,言语间尽是称赞。   也是此时,魏芷卉知道了这个名叫拉旺多尔济的孩子,比攸宁年长两岁。   酒过三巡,成衮扎布与乾隆表兄弟二人此刻亦是敞开了心扉地聊天,成衮扎布半开玩笑地朝乾隆举杯,说道:“当年母妃与父王,算得上是满蒙联姻,今日若臣这幼子能有幸与皇上膝下的公主结亲,也算是亲上加亲之喜。”   成衮扎布此言一出,后妃们更是神色各异。   策棱生前战功赫赫,当日纯悫公主成婚时不过是和硕公主,后念及策棱累累战功方才追封固伦公主。   可如今成衮扎布有策棱之子的前缀在,若与他的孩子联姻,只怕生母的位分也低不到哪去。   乾隆虽有好多儿子,可膝下女儿却不多,而如今与拉旺多尔济适龄的,也唯有一岁的六公主和刚出生的七公主。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令妃和忻嫔身上,就连乾隆也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魏芷卉和忻嫔。   皇后开了口:“放眼宫里,六公主与七公主还算适龄。”   “忻嫔妹妹身份尊贵,如她所言,当年成妃与固伦纯悫公主的生母通嫔娘娘关系亲厚,若是能让六公主嫁与蒙古也是适合的呢。”怡嫔看了一眼忻嫔,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说道。   乾隆闻言,状似不经意地瞥见忻嫔脸上淡淡的笑意,皱了皱眉,忻嫔不适合,六公主亦不适合。   他举起酒杯抿了口酒,余光看了眼身侧若无其事地尝着碗里的冰煮羊的人,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五公主还在,倒是一段良缘,虽年长了一岁,但却是嫡出。”兰贵人的一句话倒是让皇后的脸彻底垮了下来,五公主的薨逝对皇后而言始终都是一个难解的心结,如今骤然被提起,更是不悦。   众人也不由得看向兰贵人。   魏芷卉只觉得这出戏好看得很,是不是攸宁嫁过去不知道,这段历史她了解的不多。反正就算嫁过去了,她也有办法让攸宁变成不远嫁,横竖有和敬公主的例子在前。   “臣妾失言,还请皇上恕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宜芮,这才上前跪下请罪。   乾隆饮尽了杯中的酒,看了眼兰贵人,挥了挥手:“起来吧。”   说罢,又看向此刻有些欲言又止的成衮扎布,朝刚会走路的拉旺多尔济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魏芷卉看着那奶团子尽力地迈着大步朝乾隆走来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参见皇上。”小小的一团,却故作大人模样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又迈着小短腿往乾隆的椅子上爬的样子,又一次逗笑了魏芷卉。   不得不说,这样可爱的孩子若能与攸宁那样活泼的孩子成婚,倒也相配。   ——才几个月就想着给女儿找驸马!魏芷卉腹诽。   乾隆将魏芷卉嘴角不经意上扬的笑容和看着拉旺多尔济目不转睛的视线尽收眼底,一把抱过了拉旺多尔济,笑着说道:“七公主攸宁是朕与令妃的第一个孩子,如今令妃在宫里位分仅次于皇后与贵妃,攸宁一样身份尊贵。”   说罢,他转头看了眼李进,说道:“传朕旨意,七公主攸宁,封固伦和静公主,札萨克和硕亲王成衮扎布第七子拉旺多尔济为公主额驸,婚期等公主成年再议。”   旨意一下,就连魏芷卉在内都是一惊。   向来皇后之女才有封固伦公主的资格,嫔妃所出之女都只能封和硕公主,且都是成婚时才得封号。   攸宁不过出生几个月,这未免太过张扬。   “攸宁尚且年幼,又是庶出,皇上将其封为固伦公主,于礼不合……”魏芷卉转头看向乾隆。   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有锦绣前程,只是攸宁如今还小,自己又才只是妃位,她属实是不太希望自己的孩子这么小就被推上风口浪尖。   乾隆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旨意,反倒说道:“咱们的攸宁担当得起固伦公主。”   “只是公主的封号怕是与孝贤皇后的和敬公主重了音,不知皇上选的是哪个静字?”纯贵妃看了眼此刻面色并不算太好的皇后,问道。   “《诗经》云,静言思之。又云,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静者,和睦安静。与公主闺名中的宁字相称。”乾隆没有犹豫就出了口,好似早已给公主定下了封号。   攸宁还小,这样的场合自然不曾出席,魏芷卉起身行了礼:“臣妾替攸宁谢皇上隆恩。”   成衮扎布此时酒也早已醒了,又或者说,他本就喝的不多。   “臣叩谢皇恩,今日得见令妃娘娘驾马,英姿飒爽,想来固伦和静公主将来亦能继承娘娘风范。臣与犬子日后也定当为皇上与大清效犬马之劳。”   拉旺多尔济可爱归可爱,此时见自己阿玛跪下了也忙从乾隆身上下来跪下:“谢皇上。”   “恭喜令妃娘娘。”见七公主下嫁蒙古已成定数,众人也纷纷举杯道了恭喜。   这一晚,魏芷卉的酒喝得不算少,以至于乾隆来到她营帐中的时候,魏芷卉早已迷迷糊糊地睡去。   ——   今夜,几家欢喜几家愁。固伦公主的册封意味着魏芷卉的位置愈发稳固,那个空缺的贵妃之位迟早都是她魏芷卉的。   皇后摁了摁眉心,固伦的封号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容觅端了醒酒茶来,皇后没怎么喝,只是问道:“永璟怎么样?”   “乳母说一切都好。”   皇后放心地点了点头,只要永璟没事,又有永璂,自己的后位和日后的生母皇太后之位自然有所保障。   只是,仍旧不能保证,乾隆心里是不是有让魏芷卉登临后位的心思。   她看了眼外头,一片宁静,可谁知到各人心里装了多少心思呢?   草原上的黑夜静谧不已,各处如今都安静了不少。   怡嫔带了宫女在外头走着:“那耳坠是早些年皇上赐的,快给我找找。”   宫女打着灯笼遍寻不见,却无意中看见月光下的几抹黑影,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又招呼了怡嫔。   “不是说好了,务必说服皇上让六公主嫁过去的吗?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真是白白可惜了成妃与通嫔的姐妹之情,你倒好,反过来替令妃说话!真不知道她哪里好了,不就是仗着得宠吗?入宫十年都没生,如今才生了一个就巴巴地一个个都去巴结!”   “圣意难违,另外,位分有别,娘娘慎言。至于外祖母与成妃的交情,与臣无关。臣亦有自己的考量。”   怡嫔躲在角落里,看着这熟悉的身影,冷笑一声,看来这族亲的面子也不过如此。   “罢了,回去吧。不找了。”怡嫔转了身,也不管这皇上亲赏的耳坠了。   只是身后讲话的人却在离开的时候意外地瞥见了不远处掉落的耳坠,是熟悉的宫中式样,年头有些久,却有些熟悉。   细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景阳宫那位那儿见过,思及此,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耳坠,担忧方才的对话是不是被人听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恭喜我们七可爱出生才几个月就有了驸马耶!   昨天评论区好多新鲜的崽!   耶耶我都看到啦!   7月4日开抽奖哦!全订就有机会中奖嘿嘿!感谢在2022-06-2809:05:00~2022-06-2900: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春摇曳在回忆10瓶;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第88章   木兰秋狝在秋意渐浓时结束。   不知为何,魏芷卉总觉得自攸宁获封以后,忻嫔比起往日要收敛了不少。   入冬的时候,魏芷卉再度诊出有孕。   杜茂收拾着东西,说道:“恭喜娘娘,微臣这就去养心殿给皇上道喜。”   魏芷卉摇了摇头:“还请杜太医先瞒着皇上,本宫日后亲自去养心殿告诉皇上。”   杜茂没有多话,刚生完公主就再度有孕,这对令妃而言,无疑是地位愈发稳固。   初菱跟着杜茂去了后头煎药,含云端了一碗奶香南瓜羹,牛乳的香甜与南瓜结合,醇厚浓郁还不甜腻。   “娘娘早起胃口不好没吃什么,奴婢还怕娘娘病了,原来是个好消息。”   魏芷卉尝了两口南瓜羹,是她喜欢的味道。   以她的记忆,除了知道令妃生了六个孩子以外,这些孩子的结局她都不一知半解,只知道永琰的结局,因此如今每次有孕都有些担忧,生怕这些孩子会出什么问题。   魏芷卉把吃了大半的南瓜羹递给含云,说道:“一会儿去一趟养心殿。”   今日气色不是很好,她坐在鸾镜前装扮许久,尽力地用胭脂和口脂让自己的气色好了许多方才启程。   一身月白色的披风,让她暖和了不少。前些日子下了初雪,这几日有些寒意。   得知乾隆此时不在忙政事,她便没让人通传,自己往里头去了。   花盆底触地有声,不想吓到他。   “你来了?”乾隆闻声抬头,起身上前拉了她的手,似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披风褪去,里头是丁香紫的旗装,脖颈处的毛领白花花的,她的脸被衬得愈发白皙。   乾隆看了一眼她今天的打扮,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素净的衣服,可今日的妆容却要比往日艳一些。   含云将手里的点心放下后便退了出去,她心知今日自家主儿是要在这儿道喜的。   魏芷卉回握住乾隆的手,没有打算让他立马又坐回去的意思。   “怎么了?”乾隆疑惑地看她,她很少这么粘人,上一次见她这么粘人,好像还是在木兰的某一夜,极尽痴缠。   魏芷卉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对望了一会儿,在他眼里的疑惑殆尽,即将变得热烈的时候,偏了视线,微微转过了身倚靠在他怀里,将二人握着的手缓缓地移到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静笑不语。   乾隆短暂的疑虑过后,蓦然惊觉,轻轻地转过了她的身子,两人再度对视。   魏芷卉点了点头:“杜茂刚回太医院。”   话音刚落,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许久,头顶才传来乾隆低低的笑声:“真好,真好。”   距离郑岁的事情已经过去快十年了,自从让杜茂着手调理魏芷卉的身子也过去了好几年,二人方才得了攸宁。   乾隆本以为攸宁会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却不想攸宁如今出生不到半年,二人就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他想起自己刚才想到的木兰那一夜,又笑了笑,原来自己不是平白无故会想起来那一夜痴狂的。   殿内炭火烧得旺,两人各怀喜悦地这么抱着,倒让魏芷卉有些热,她轻轻地推就了一下,乾隆方才松开了她。   乾隆牵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关切地问道:“这次有孕可有什么不适?”   魏芷卉把玩着他的手指低声说道:“太医说胎象还算稳固。”   乾隆没有揭穿她撒谎的事实,只是心里存了一会儿叫杜茂来问话的心思,单看她今日进殿这么久都没有看一眼自己带进来的点心就知道她只怕这两日胃口不佳。   趁她低头,乾隆打量了一会儿她,也许气色也不是很好,否则也不至于用胭脂掩盖自己。   他轻声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不省心的。   ———   魏芷卉这一胎本想瞒着别人,等三个月了再告知皇后。只是这孩子太过调皮,这一期的孕早期,她人都瘦了一圈。   永寿宫里的炭火,自乾隆得知自己有孕后,日日都派人送来,被褥亦是上好的,只因她如今怕冷。   小厨房里也是日日换着花样的做吃的,只可惜她胃口不佳,又时常想吐,吃进去的并不多。   反应太过强烈,自然是瞒不过皇后,只能将有孕的事告知了众人。   在身体稍微好一些的时候,魏芷卉罕见地去了翊坤宫请安。   如今她已是妃位之首,纯贵妃对面的那个位置,此刻正空着。身侧坐的是舒妃,经过忻嫔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也快生了,这几日她好像安分了许多。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魏芷卉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了身后的初菱,缓缓蹲下。   “你身子不适何须多礼。”皇后的言语间听不出一丝错漏。   魏芷卉朝纯贵妃微微福了个身子方才落座。   “令妃先前怀攸宁公主的时候一点反应没有,这次有孕倒是反应强烈,莫不是是个小阿哥?”纯贵妃温婉一笑。   此话一出,同样有孕的忻嫔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魏芷卉,说道:“是个小阿哥那才好呢,就怕令妃娘娘这肚子闹这么大阵仗还是个公主。”   “忻嫔不如操心操心自己肚子里的是公主还是阿哥。”   魏芷卉一直没有说话,就这么听着怡嫔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还当忻嫔这些日子安分了,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是对着怡嫔有些安分。   她若无其事地打量了一下怡嫔和忻嫔,轻笑一声,看向纯贵妃说道:“阿哥与公主对臣妾而言都一样,皇上膝下公主不多,若能给皇上多添几个女儿,臣妾倒也高兴呢。”   说完,她又看向对面的忻嫔,说道:“忻嫔方才那话说出来,不知道还只当忻嫔自己不是女儿身呢。”   舒妃在一旁看着,本来还想替她怼两下忻嫔,看来不需要自己,如今地位上来了,说起话来都硬气了不少。   “昨儿傍晚皇上来过,说起正月里要带几个人去南巡,昨儿本宫与皇上商议了下,就纯贵妃、令妃、舒妃、颖嫔和庆嫔一同去吧。忻嫔如今月份大了,就留在宫里。愉妃身养过,资历又深,宫中的事交给她本宫与皇上也都放心。”   皇后的话其实并没有让忻嫔又多高兴,同样有孕,令妃身子不适,如何能经得起那舟车劳顿?   南巡这事儿乾隆早就下了决定的,前些日子和魏芷卉提起,南边的天气要比紫禁城暖和一些,她如今又怕冷,去那儿正好。   ——我信你个鬼啊!我没来之前就是南方人,浸入骨髓的冷啊!   只是对于随驾的嫔妃她倒是有些例外,庆嫔是江南人带过去是自然的,平素也算得宠,倒是颖嫔让她有些惊讶。但想了想也已了然,五阿哥虽得宠,但愉妃却不得宠,五阿哥如今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随帝南巡已不再需要生母在侧照顾。   婉嫔怡嫔家世不高且不得宠,再往下贵人里头,也许太后是想带上宜芮的,只是乾隆自然不愿意,如此便只能换上颖嫔了。   “至于阿哥公主,皇上的意思是,成年的阿哥一律随行,未成年的只带上永瑆和永璂即可,公主只带上攸宁便是。”   吩咐完这些,皇后也不多留人。   ——   转眼便是南巡,攸宁跟随乳母与永瑆和舒妃同行,魏芷卉再一次与乾隆同驾前往。   路程遥远,一路上魏芷卉并不好受,吃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多。   肚子里这孩子好像是把攸宁没作过妖全作了一遍。   乾隆每每看着身侧这个脸色不佳的人都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把人带出来。   所幸,等冬去春来,南巡接近尾声时,这一趟南巡也只剩下了江宁府和徐州。   此时的魏芷卉挺着五个多月大的肚子,初南巡时的那些不适早已好转。   江宁府,于她而言,熟悉却也不熟悉。   此行的重点,是奉皇太后祭明□□陵。   南巡一趟,也许是一些家乡的共鸣,在饮食上颇有共同话题,魏芷卉和庆嫔的关系有所好转,颖嫔亦是个性子直爽的蒙古女子,相反的个性又是差不多的年纪,四个人相处起来倒更像是姐妹。   只是魏芷卉的心猿意马只有舒妃看出来了,无人之处,她问道:“你在想什么?一到江宁,你就不太一样。”   “回到家了。”魏芷卉垂眸抚了抚肚子,声音极低。   舒妃了然,说着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话来安慰她:“会有回去的那一天的。”   “可我又不舍得。”   是啊,攸宁可爱,肚子里的孩子再折腾那也是自己怀胎十月即将生下来的,宫中的日子再险恶,可皇上的宠爱就是这黑暗中的一丝光。   舒妃静默良久,看了眼里头还在等着她俩进去一起玩的颖嫔和庆嫔轻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说道:“进去吧,他们还等着呢。” 第89章第89章   四月,众人才启程回京。   眼瞅着就要入夏,魏芷卉月份渐渐大了,乾隆又不想再让她再在路上奔波,所以一行人直接去了圆明园。   至于宫里,忻嫔已经生下八公主,乾隆已经下旨派人将愉妃、怡嫔、忻嫔和兰贵人还有几个阿哥公主接到圆明园。   七月的开始,五福堂里再一次传来婴啼声。   乾隆抚了抚魏芷卉汗湿的头发,俯身轻吻。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小阿哥。”殿内不断地传来恭喜的声音,乾隆不甚在意。   这是他第二次陪着魏芷卉生产,还好,这个小家伙虽然在肚子里的时候折腾得他额娘夜不能寐,但生产的时候比起攸宁那会儿要顺利得多。   此刻,怀里的人在听到孩子一切平安之后就已昏睡过去。乾隆又陪了她一会儿,直到李进站在屏风后禀报:“太后娘娘到了。”   乾隆看了眼熟睡的人,她衣服已被汗湿,一会儿初菱还要给她换衣服。   “把十四阿哥抱出去给太后瞧瞧。”乾隆先示意含云带了乳母出去,自己则去偏殿换了身衣裳,产房血腥味重,他自己虽无妨,但今日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让太后再说嘴了。   乾隆换了身衣服回到正殿时,太后正把十四阿哥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这孩子不比攸宁,没那么闹腾,此刻在太后怀里安安静静,也不哭闹,眼睛闭着,小嘴微张。   “十四阿哥和皇上长得极像呢。”舒妃在一旁说着。   “公主像令妃,阿哥像皇帝,好啊!”太后今日的笑全然没有收敛,她和令妃之间这些年的隔阂,也为着这两个惹人疼爱的孙子孙女给渐渐磨平了。   乾隆示意乳母把孩子抱了下去,这里人多难免吵闹。   “令妃两年给朕生了两个孩子,辛苦又功高,十四阿哥赐名永璐,仍旧交给令妃抚养,”   她不愿意当贵妃,那就把荣耀都给孩子吧,母子连心,都是一样的。   皇后看了一眼乾隆,又是为了令妃破例。   太后把皇后的样子都看在眼里,清了清嗓子,说道:“令妃有功,如此也好。只是过些日子是攸宁的周岁,令妃在月子里,不知皇帝打算如何办?”   这些问题他自然都已思考过:“等令妃出了月子,攸宁的周岁和永璐的满月宴一块儿办。”   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不想让魏芷卉错过。   永璐出生后的一个月里,各处的贺礼从未断过,成衮扎布更是送来了好些贺礼。   八月,永璐的满月宴和攸宁的周岁宴同时举办,其隆重程度令众人都不得不感叹令妃的受宠程度。   家宴那日,乾隆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也许是月子里补得好,她比起有孕前要丰盈了不少。周身不再似初入宫时那样青涩,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妩媚。   她好像总能给自己很多惊喜。   转眼又要入秋,这一年魏芷卉好像还没怎么回过紫禁城,不日便又要启程前往热河,随驾秋狝木兰。   离开圆明园前,某个难得太阳不是很毒辣的午后,魏芷卉约了舒妃带上三个孩子去转了转。   “永璐一出生,忻嫔的气焰也算下去了,她那两个公主如今是一点水花都没有。”舒妃一手牵着永瑆,一边说道。   魏芷卉扇动着手里的团扇,想起了前几日颖嫔和庆嫔来贺喜时说的事情:“忻嫔家世高,又是那苏图老来得女,受宠惯了,一入宫又是嫔位,心高气傲的,也确实该压一压她的气焰。”   “我听庆嫔说,忻嫔为着来圆明园的事和婉嫔吵了?”   两人驻足在凉亭里坐下,魏芷卉看着永瑆和弟弟妹妹玩,淡淡地开了口。   “忻嫔生八公主的时候难产,身子弱,太医叮嘱了要好好休养,婉嫔好好劝诫,她不听,便争了起来。婉嫔是这宫里最好性的,只是不得宠,向来是皇后都和婉嫔好言说话的,她忻嫔竟就这么和人在长街吵了起来,还险些闹得寿康宫的裕贵太妃不好歇息。”   忻嫔与婉嫔的事魏芷卉只在庆嫔和颖嫔嘴里听了一嘴。向来嫔位六个人,如今虽只有五个,但一直都是以婉嫔为尊,忻嫔入宫时间不长,纵是有两个孩子,也依旧要往婉嫔和怡嫔两个老人后头捎捎的。   “便是咱们见了婉嫔都要给三分尊重,她忻嫔也太不当回事了。”魏芷卉冷笑了一声,这事儿便全当过去,忻嫔其人,不足挂齿。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乳母们带了永瑆和几个孩子去池边喂鱼,魏芷卉与舒妃跟在后头。   蓦地,舒妃捏了捏她的胳膊。魏芷卉看过去,就见她并不出声,只示意她往某个方向看。   魏芷卉循着视线望过去,就见怡嫔鬼鬼祟祟地从不远处的一间小宫殿里走了出来,又快步地离开。   “她在这儿做什么?”魏芷卉皱眉问道。   舒妃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那儿是哪儿?”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魏芷卉还没想起来那便是哪儿,一阵歌声幽幽地传来,声音凄惨,很难不让人闻声却步。   她想起来这歌声她们俩曾经听到过,那会儿十阿哥还在。   她想起当日舒妃说过,那儿住着一位白贵人,可至于其中缘由,却是不知。   “怡嫔和白贵人有什么关系?”魏芷卉轻声问道。   舒妃此时自然也想到了两者的联系,但她也不明就里,她摇了摇头,这歌声太过哀怨,不宜久留:“先回去吧,孩子还小,这件事之后再议。”   魏芷卉转头看了眼歌声传来的地方,没有说话,上前从乳母手里抱过了永璐,往天然图画走去。   回到天然图画,含云端了绿豆银耳汤来给她解暑。   魏芷卉尝了半碗,问了永璐和攸宁的情况,方才唤了小高子进来。   “去查查怡嫔的家世。”顿了顿她又拿了笔墨纸砚写了几句话放进信封,“去定亲王府交给福晋。”   ———   木兰秋狝在即,乾隆这一年几乎没在紫禁城,为此,木兰秋狝时把嫔位以上的妃嫔都带去了,唯有怡嫔,临行前说身子不适,不宜远行,留在了宫中。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顺利的围猎,却不曾想,众人还没到木兰,宫里便传来了消息——十三阿哥永璟病重。   魏芷卉听到消息的时候一愣,她知道永璟会早夭,但没想到这才一岁不到,如此病重怕是不妥。   她记得南巡途中皇后母亲离世,这才多久,只怕皇后撑不住。   果不其然,消息才传来没多久,初菱便来禀报:“方才庆嫔娘娘派人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听闻十三阿哥病重,意图转道回宫,被太后拦住了,太后说,以大局为重。”   庆嫔常在太后跟前尽孝,太后身边的事,大多都是从她那儿听来的。   “皇上知道了吗?”   “皇上忙着朝政,只听说了消息,传旨回去好好养着。至于皇后娘娘……皇上没见。”   魏芷卉点了点头,皇后是国母,木兰秋狝如此重要,太后自然不会同意皇后此时回宫。   晚膳过后,颖嫔与庆嫔来看望永璐和攸宁,魏芷卉这才知道了更多细节。   木兰秋狝忙碌,永璟身子弱皇后无暇顾及,因此当日便把孩子留在了宫中,只是永璟当时身子已经有所好转,因此皇后才对他突然病重一事难以接受。   皇后得了消息便急着求见乾隆,未果以后方才去求了太后,却被太后以大局为重给拒绝了,为此,皇后与太后亦起了争执,若非庆嫔从中周旋,只怕皇后在太后那儿也下不来台。   魏芷卉听完只觉得疑惑,永璟的身子暗说是好了的,何至于突然病了?   到了木兰,众人只在行宫待着,围猎那日,魏芷卉依旧没有出席,只在当夜乾隆宴请蒙古各部首领时方才露面。   这一晚,皇后的气色并不好,尽管她强撑着笑意。   去岁的晚宴,攸宁获封,今年又不知会发生什么。   酒过三巡,歌舞换了一波又一波,都显得平平无奇。   直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一身蒙古装束,跳起了典型的蒙古舞姿方才吸引了魏芷卉的视线。   女子以纱巾掩面,却难掩娇容,如此一来,她更像是红花,前面的那些歌舞都不过是陪衬的绿叶。   一舞将了,魏芷卉都有些看呆了,她下意识地看向乾隆,他却不曾在意,只转身与身侧坐着的成衮扎布闲话,只偶尔淡淡地转头看一眼舞者。   “皇上,此乃臣次女,名唤多兰,小女倾慕皇上已久,今日特将小女进献给皇上。”   魏芷卉远远地看了眼说话的人,胡子拉碴,酒过三巡,看起来不算顺眼。   “他是谁?”舒妃转头问身侧的颖嫔。   颖嫔是蒙军旗出身,对她们都算了解:“准噶尔勒扎特部首领根敦。”   魏芷卉听完,抬头看了一眼此刻已然摘下面纱的多兰,长得不错,看起来不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正疑惑着,就听颖嫔说道:“她只比我年长一岁。”   魏芷卉轻嗤一声,看了眼舒妃,低声说道:“原来是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乾隆,想看看他是何反应。   乾隆看了眼根敦,视线落在多兰身上,轻笑一声:“这是你的独女,如何舍得把她送入皇宫?”   “臣宠爱了这个女儿多年,小女于七年前偶然见到皇上在草原骑马,便存了心思,臣这些年也想过给小女找个好夫婿,不料小女一心倾慕皇上,臣这才不得不……”根敦说到后面亦有些无奈。   七年前,魏芷卉算了算,应该是自己第一次和乾隆一同骑马的时候。   她没忍住,开了口:“既是七年前,不知多兰姑娘可曾在那会儿见过本宫?”   多兰没有开口,只微笑默认。何止见过呢,见到的是二人共乘一马的样子。那会儿,她就在想,这样的男子,若是她得到了,该有多好呢。   “根敦,你这女儿芳龄几许啊?”太后看了眼这个多兰,看着好看,但内里却像是个心眼多的。   提及年龄,根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才说道:“小女二十七岁。”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向来选秀都是选择十几岁的妙龄女子入宫,二十七岁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太后自然有些不悦,轻声哼了一声,只是还未来得及准备一番委婉的话来婉拒,就被皇后插了嘴:“依臣妾之见,多兰姑娘貌美,又一番痴心,不若成全了她。”   皇后这是记恨上了太后不让她回宫的事情,存心与太后对着干呢。   “貌美?皇后倒是大度,皇后在后宫待了也有二十几年了,不知何时见过二十七岁才入宫的妃嫔?宫里头的妃嫔二十七岁时,都已为人母!”   乾隆扫了一眼明枪暗箭地耍着嘴皮子的二人,心知心里都因为永璟的事存了气。   他本无意再纳多少嫔妃,传宗接代什么的,他膝下已有九子五女,但此刻看着皇后与太后你来我往,有些头疼。   他属实是不太希望太后过多地插手后宫之事。   “皇后心里,此女该有何位分。”乾隆开口。   皇后看了眼全程盯着乾隆的魏芷卉,还好,皇帝还不至于专宠令妃到不愿意再纳新人的地步。   “当日令妃初封也是贵人,臣妾想,既然多兰姑娘与令妃和皇上也算有缘,不如就也封个贵人吧。”   魏芷卉扫了一眼皇后,垂眸勾了勾唇,这是趁机给自己上眼药?这才生了十四阿哥,皇后就开始担心自己儿子的未来了?   魏芷卉没说话,全当没听懂。   “既是皇后有心,就交给皇后去办,朕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皇后好生招待着。”乾隆起身意欲离开,才转过身,想起了什么说道:“太后若是累了,便也早些回去休息。朕今日还未曾去看过攸宁和永璐,令妃,你跟朕一起去。”   后半句,乾隆是看着魏芷卉说的。   魏芷卉一愣,她没想到他会当众把自己带走。   圣意难违,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此时心中有气却无法表露出来的皇后,起身,回赠皇后一个微笑,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她知道结局,但既然皇后想为了自己的儿子搏一搏,要与她争,那她也愿意陪着。   魏芷卉抬步向乾隆那儿走去,离了众人,乾隆径自握住了她的手,又像是回到了夜泊秦淮那一夜。   “看了朕一晚上,没什么要说的?”乾隆低笑,从多兰出现的时候开始,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自己。   “臣妾有什么好说的?恭喜皇上喜得佳人?”   乾隆摇了摇头,把人揽进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皇额娘与皇后起争,朕不喜皇额娘操心后宫之事,自然不会遂了她的意。皇后为着永璟的事不悦许久,朕便当给她个面子。至于那多兰,便当在宫里多养了个人吧,国库丰盈,也不是养不起,满蒙联姻是常态。朕宠不宠她,谁又知道呢?”   说罢,他松开了她,与她继续往营帐的方向走:“皇后要封,就让皇后去,朕只想陪着你。”   回到营帐,两人看了一会儿攸宁和永璐,天色不早,乳母已经哄睡了两个孩子,此时的殿内,唯有二人。   乾隆半倚在榻上,看着站在一旁拿着一碟子奶酪饼的人,视线落在某处。   自从为人母,她与先前不同了许多,浑身上下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如今刚生完永璐,又有些丰腴。   他有些热。   魏芷卉刚递了一小块奶酪饼给他,就被人拉到了膝盖上。   她冷不丁地坐下来,腰间便多了一只手。   乾隆就着她的手吃了那块饼,奶香浓郁,甜而不腻,一股奶香在口腔里绽放,他想起了二人独处时的一些场景。   吃完,他看了一会儿魏芷卉,杏眼扑簌着,似乎并不理解他为何突然这样。他轻笑,把人拉得近了些,抬手掩住了她的视线,含住了她的唇。   奶香四溢。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个月   疫情又来了注意防护啊啊啊!   上海的崽子是不是这个月高考哇!加油加油!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出自《长门赋》   顺带推推基友的文   《强扭的瓜他回心转意了(双重生)》by凌浠感谢在2022-06-2923:35:20~2022-06-3023: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第90章   李进来传话的时候,魏芷卉正悠闲地沐浴,她觉得自己周身都散发着奶酪的香味。   “李进说了什么?”魏芷卉问进来的初菱。   “宴会散了,来问皇上今夜宿在哪里?”   皇后倒是不容易,都这样了还能把这宴会撑这么久,她还以为皇后早该回去了。   魏芷卉笑了笑,准备起身,示意初菱穿衣。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留宿在咱们这儿。”   魏芷卉摇了摇头,今日是初一,按理来说是要留宿皇后那儿的,她可不敢要这个宠。若是往日,她可能就劝乾隆去皇后那儿了,可今日她便不打算这样。   既然皇后有心膈应她,那她也可以膈应皇后。   换了寝衣出去,乾隆也已换好了衣服倚在榻上,原先散落了一地的外衣都已被人捡了起来收拾好。   “皇上怎么不换衣服?”魏芷卉憋着笑问道,话音才落,就触上乾隆疑惑的视线,她在一旁坐下,说道:“皇后娘娘刚才才给皇上多添了个贵人,皇上这就忘了?”   乾隆侧身微眯着眼看着她,不知她心里又在算盘什么,明明暗戳戳醋了一晚上,此刻却急着把自己推开。   “臣妾看多兰姑娘美丽得很,皇上不去看看吗?”   她好像很期待。乾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想,若是自己不顺着她的意思,只怕今夜她会赶自己一晚上。   他站起身,看着她,缓缓地走上前,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方才你脱的衣服,朕让人收起来了,你去拿过来。”   魏芷卉僵在那儿好一会儿才有劲站起来。   靠,怎么还提醒自己干过什么呢。   她深吸了口气,拿了衣服替他穿上。   穿完衣服,见人要走,又轻轻地拽住了他腰间的玉佩,轻轻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他:“今儿是初一。”   恍然得知她今夜行为原因的乾隆,此时龙心大悦,似抱怨又似宠溺地说了句:“你啊!”   魏芷卉松了手里的玉佩,正欲俯身行礼,手却被他拉住,旋即,手里被塞进了一块玉佩,是她方才抓着的那枚:“送你了,秋夜凉,不必出来了。”   走到外头,李进看着刚还说不出来的乾隆此时穿戴整齐地站着,不由得一愣,很快又站直了身子:“皇上要去哪儿?”   乾隆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新封的多贵人,皇后安排人住在了哪里?”   李进报了个地方,乾隆笑了笑:“行,去看看。”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抬步,回身望了望自己出来的地方,说道:“和敬事房的说一声,令妃这儿别忘了记。”   两人今夜闹得狠,照她前两年的速度,他也怕若是再有孕不记上,容易出事。   李进看着已经往前走了的乾隆,摸了摸鼻子,随后跟上。令妃的宠爱当真是无人能及。   这一夜,魏芷卉睡得踏实,当然,皇后未必踏实。   晨起,初菱莫名地送来了敬事房的记档。   这是个看了让人脸红的记录,但她不理解今日为何无缘无故地送了过来,她一边疑惑地看着初菱,一边翻开。   上面只记载了乾隆在自己这儿的事宜,多贵人那儿的,却是只有个留宿。   她皱了皱眉,只见里头掉出来一张纸,摊开来一看,是乾隆的字迹,上面写着:“朕可没这么多精力。”   没有个屁。   魏芷卉气极反笑,问道:“李进给你的?”   初菱点了点头:“李公公说,是皇上要送来的。”   在这儿邀功呢?还没有精力?若是昨天把他留在自己这儿怕是也不说这话。   她把字条收起来,把记档递给初菱:“还回去。”   说完,她又叫了含云进来:“去炖一盅鹿茸排骨汤,然后送去皇上那儿。”   那你就补补吧。   送汤的事魏芷卉没有亲自去,毕竟容易不讨好。 第91章第91章   永寿宫里,魏芷卉刚去偏殿看过攸宁和永璐。   回到正殿,德忠已经在那儿候着:“给娘娘请安。”   魏芷卉坐下,抿了口桌上的茶,问道:“景阳宫那边怎么样了?”   “行刑在酉正时分,柏氏恕不就死,一心想见姐姐,但娘娘也知道,怕是没人会理会的。娘娘若有事要去问,现在正好。”   还有一个时辰不到。   她站了起来挥退了德忠,从书案下的暗格里抽出了一封信,又读了一遍,将其放回原位。   “去景阳宫。”   ———   景阳宫只住了怡嫔,怡嫔不得宠,这儿的陈设本就简单。如今获了罪,才多会儿的功夫,这里就已经更见萧条了。   宫人只剩了两个,门口站着慎刑司的尹其泽,见她来了,忙上前来:“娘娘如今有孕在身,有什么事儿让人来告诉奴才一声就行了,何苦亲自来呢?”   魏芷卉的脚步没有停,侧眸看了眼殷勤的尹其泽,示意他开门:“本宫有些话要问问怡嫔。”   尹其泽识相,开了殿门,殿内已久敞亮,但陈设却所剩无几。   怡嫔身上的嫔位的服饰已经被脱下,她自己穿了一身粉米色的旗装,发间的珠饰皆已褪下,唯余一支兰花木簪。她仍旧端庄地坐在鸾镜前。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怡嫔淡淡地开口,屋外尹其泽的那些奉承,她都能听到。   魏芷卉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了初菱,在怡嫔身侧几步处停下,说道:“还有事没说清,自然要来,曼容。”   曼容两个字缓缓地从魏芷卉的口中蹦出来,面前背对着她的身影猛然转身。   “你怎么知道?”怡嫔一脸的震惊。   “你说我是该喊你白曼容还是柏琦萱?”魏芷卉慢条斯理地问着。   怡嫔轻笑了一声,转而颇为自嘲地笑了好几声。   “我入宫这些年,你看起来总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过是有些见风使舵,偶尔说话好像不经思考罢了,但我从未想过,你会算计这么多人。”魏芷卉上前两步,看着在那儿眼眶微红,一脸自嘲的人,说道。   怡嫔站起身,往榻上坐下,说道:“娘娘不坐吗?”   魏芷卉没有坐下,站在那儿看着她,小几上摆了几盘菜,御膳房又是见风使舵了的,那些嫔位的例菜全然不见,这食盘里的菜看起来,还没有她从前在御膳房时吃得好。   一小碟子炝炒西葫芦、一小碗凉拌菠菜,唯一的荤腥就是一道鱼香肉丝,只看没怎么动过,就知道怡嫔并不喜欢这些。   只听她说道:“原来你都知道。”   “从孝贤皇后崩逝,你就在算计皇后和纯贵妃,葬礼上,永璋为何那样困乏,也是你做的。淑嘉皇贵妃偏宠永璇,也是你常在她面前吹捧四阿哥能干,有君王风范,才让金氏当局者迷。”   她想起来淑嘉皇贵妃临死前,她去看她,她问她的那个问题,金氏一直避而不答,直到她临了要离开,金氏才缓缓地开口告诉她是怡嫔教唆。   “她那么恨你,居然还会告诉你。”怡嫔冷笑,有着不可置信。   魏芷卉垂眸转了转指尖的护甲,扬了扬嘴角:“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淑嘉皇贵妃虽也作恶多端,难得有一桩冤枉事,临死前不得全吐干净?”   说完,她又抬头看向怡嫔,问道:“人之将死,所以我也来问问你,你入宫这将近二十年,都干了什么?”   怡嫔执起一旁的筷子,轻轻地挑了两口菜,却没有吃:“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知道吗?自己不过只是知道她和白贵人的关系罢了,这是伊拉里氏告诉她的,若非如此,她也没法探寻到更多的细节。   “是吗?我只怕我知道的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你也知道白贵人了吧,她是我嫡亲的姐姐,早在皇上登基第二年就被官员进献给了皇上,姐姐比我貌美多了,但入宫却只被封为了常在。那会儿慧贤皇贵妃正得宠,姐姐的宠爱仅次于她。乾隆四年,姐姐被晋为贵人,可没过多久皇贵妃病了,皇上就因为钦天监一面之辞,说姐姐与皇贵妃星宿不利,就把姐姐禁足宫中。”   怡嫔顿了顿,碟子里的菜被她搅乱了,她把筷子放在一旁,继续说道:“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病愈,姐姐的禁足解了,才侍寝一次,皇贵妃落水了。宫中又出现了姐姐与贵妃星象不和的传言,皇上本想将姐姐再度禁足,可偏偏高氏几句话,皇上便要把姐姐送去圆明园!”   魏芷卉从没想过白贵人进圆明园还有这样的缘故,她本以为是白贵人自己犯了错,却不想这其中还有慧贤皇贵妃的事情。   怡嫔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今儿没下雪。   “一个大雨天,姐姐跪在养心殿门口哭着求皇上不要把她送去圆明园,你该知道的,一旦被送去了圆明园,与冷宫无异。可皇上听信了贵妃与钦天监的话,一心认为姐姐若再在宫中住下去,只会对宫中更多的人不利。你敢相信吗?满宫里的人,没有一个帮姐姐说话。”   人心是冷漠的,尤其是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彼时的后宫,人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着想,谁会为一个可能阻挡自己前程的人考虑呢?   “后来,姐姐被连夜送去了湛虚轩,那里几乎是圆明园最靠北的地方了,从此再无音讯,宫中之人也因为忌惮贵妃而无人提起姐姐,只怕如今都没什么人记得从前还有个白贵人也盛极一时吧。”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初菱和德忠一起进来。   “娘娘,你还有着身孕,不宜太过操劳的。”   德忠也跟着初菱说道:“娘娘,时间到了……”   魏芷卉踩着花盆底站了这么久当然累了,她一手扶住初菱,看了眼德忠端过来的白绫、鸩酒和匕首,看向怡嫔,说道:“你若不如此疯癫,皇上不会亏待了你,你若勤恳侍君,也许有一日皇上会念在你侍奉多年的份上将白贵人接回宫中,可你非要如此算计潜邸旧人,那便是你咎由自取。”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入宫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也许在圆明园要比在宫中清净呢。”   怡嫔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魏芷卉还未隆起的肚子,说道:“你是个有福的。我自知对不住的人太多,只能下辈子再赎罪了,若是可以,下辈子我一定拦着姐姐不让她入宫。”   魏芷卉没有再说什么,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   她刚转过身,怡嫔快步走到德忠面前,拿起那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刎颈自尽。魏芷卉听到动静猛然回头,就见怡嫔已经跌落在地,匕首应声而落,血汩汩地冒出来,染红了她原先素雅的衣裳。   “娘娘。”初菱怕她受惊,她才转过身,初菱就已拦在了她身前,阻挡她的视线。   魏芷卉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回去吧。”   初菱替她穿好了披风,把人扶去了轿辇里,回永寿宫的路上,魏芷卉一直在思考怡嫔说的那些话。   当年,白贵人被送走后半年,得知了宫中消息的怡嫔即白曼容,入了京,在寺庙祈福时,偶遇了当时已出宫修行的太后。太后彼时不在宫中,对宫中的事不甚了解,正缺少耳目,在听过曼容的遭遇后,将其以柏士彩之女的身份送入宫中,并更名柏琦萱。太后承诺,会派人在圆明园好好照顾她的姐姐,只要她安心替自己办事即可。   怡嫔入宫便获封贵人,得宠却不争宠,对慧贤皇贵妃颇为敬重。她看似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但却一心只想报复乾隆四年前在宫中的那些人,那些在白贵人与慧贤皇贵妃争宠中冷漠的众人。   “她们不让姐姐好过,那我也要让他们不好过。”这是怡嫔的原话。   “娘娘,到了。”初菱的声音打断了魏芷卉的回忆。   冬日的此刻,天色已经暗了。   她搭着初菱的手往里走,两眼放空,不曾在意面前的人,直到初菱退了两步,自己的手被人牵住。   抬头才发觉乾隆一直都站在永寿宫门口。   “手怎么这么冷?”   她的手被乾隆的手包裹着,就像是一团火包裹住了冰块一样。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原来捂了一路的汤婆子,自己的手还是冷得很。   见她不说话,乾隆看向一旁的初菱。   “方才,怡嫔娘娘当着咱们娘娘的面自刎了。”   魏芷卉斜了一眼初菱,刚要发作,乾隆挥了手示意众人下去,把人拉进了殿内。   甫一进殿,乾隆便把人拉进了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低声道:“吓到了吗?”   魏芷卉良久没有开口,许久方才回抱住他的腰,轻言:“臣妾没事。”   想起白贵人因为星宿之说被送去圆明园,魏芷卉不知怎的,突然问道:“若有一日,钦天监说臣妾与宫中之人星宿不合,皇上也会把臣妾送去圆明园吗?”   乾隆没有想到她这么问,哑然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来那些和白贵人有关的旧事,伸手扶着她的侧脸,说道:“不会,朕会把其他人赶去圆明园,宫里只留咱们俩。朕阳气重。”   说到后头,乾隆轻笑。魏芷卉抿唇笑着,嗔怪道:“皇上胡说。”   乾隆叹了口气把人揽入怀中,低声说道:“朕早已不是刚登基时的样子,宫里也再没有慧贤皇贵妃那样的人,你也不是白贵人。”   当年高斌正得势,高氏得宠。如今回想起来,他当时又怎是真的不知高氏为了争宠生病、落水,用自己的身子来算计,更用历代先祖都信奉的星象之说来算计。   但都不过念在高斌的功劳上以高氏为重罢了。   如今形势早已不同,令妃在自己心里与慧贤皇贵妃等人更是不同。   魏芷卉低声嗯了一声,自淑嘉皇贵妃死后,已有近三年,每次见了怡嫔,她都好奇她身后装了多少秘密,时至今日,总算水落石出,她也可好好休息了。   她没有告诉乾隆怡嫔和太后的关系,但也许,从知道怡嫔是白贵人姐姐的那一刻起,乾隆就会怀疑怡嫔是如何攀附柏士彩的了,其中细节,乾隆不难查到。   “今晚,朕留在这儿陪你。”   若是平日,魏芷卉必然会以有孕拒绝,但这一次没有,怡嫔自刎的那一幕常在她脑海中回放,她也确实需要有一个人今夜可以陪着她。   夜晚,梦里虽也有怡嫔临死前的画面,但好像伴随着的,还有乾隆轻轻地安抚和轻柔的亲吻。   次日,舒妃方有空带了颖嫔与庆嫔前来,虽说是已来探望公主阿哥为由,但其实都知道,不过是为了怡嫔的事。   “这件事情,还是辛苦了颖嫔,那日若非颖嫔在怡嫔面前做了出戏,才引得她说了这么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才有了这开始的点。”舒妃看了眼颖嫔,说道。   诚然,宜芮与怡嫔都是太后的人,一起出行对魏芷卉而言见怪不怪,但是颖嫔,与二人素无往来的。   “你们都有功,那些苏绣,还是庆嫔撺掇着买的。”   那日庆嫔撺掇虽是无心之言,但也正是这帕子歪打正着地让他们找到了物证。   颖嫔与庆嫔没坐多久,很识趣,有些话,魏芷卉确实更倾向于和舒妃说。   “昨日,怡嫔穿着她初入宫时衣裳走的。孝贤皇后死后,皇后与纯贵妃为了后位相争,还有永璋、永璇与淑嘉皇贵妃,还有皇后生下十二阿哥后的流言,皆是她的手笔。”   魏芷卉顿了顿,想起了什么,问道:“忻嫔与慧贤皇贵妃长得像吗?”   舒妃一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只有心高气傲这一点像罢了,容貌上,只有那鼻子有三分像吧。怎么了?”   “怡嫔昨日从头到尾只提了潜邸的那些旧人,唯独提了忻嫔一个新人,说她与慧贤皇贵妃长得像。我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些什么。”   舒妃伸手握住她的,劝慰道:“你如今别想那么多了,孩子是最首要的。忻嫔的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魏芷卉点了点头,良久才说道:“这几日为了怡嫔的事累得很,等过年的时候,把定亲王福晋叫进来,也该好好感谢她。咱们不在京城,也亏得她时不时地派人去圆明园里打探消息,才知道了白贵人和怡嫔背后的关系。”   “好,我方才听说皇上派了个太医去圆明园照顾白贵人,但却未提将她接回宫的事情?”   “回宫未必就比在圆明园舒服。”六年前,白贵人不堪寂寞,变得疯疯癫癫,时常在圆明园里唱歌跳舞,企图再获盛宠,也是从那一年起,怡嫔每到夏日,就会去湛虚轩偷偷地看望姐姐。   “既如此,了却一桩心事,也算心安,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永瑆可日日跟我念叨,何时才能有新的弟弟妹妹呢。”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人猜对了感谢在2022-07-0209:05:00~2022-07-0300: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第92章   乾隆二十三年,大小和卓叛乱。   这一年夏天,魏芷卉再度平安产下九公主。九公主的出生,在战乱之余给乾隆带来了一丝慰藉。   只是叛乱之余,魏芷卉自不敢再大肆操办永璐的周岁宴和九公主的满月宴。   虽说历来皇子公主也不是非要大肆庆祝,但于自己多年宠妃,乾隆心中亦有愧疚。   乾隆在公主满月这日,赐名攸宜,取自“奉璋峨峨,髦士攸宜”。   自和敬公主起,公主取名都从“元”字,唯独魏芷卉的两个孩子与众不同。   这一年,膝下已有三个孩子的魏芷卉,盛宠不衰之余,又因为年轻,与那些新入宫的妃嫔都还算有话聊,比起皇后与纯贵妃这样潜邸的旧人,令妃这个妃位之首的位置,坐得也愈发稳当。   有庆嫔在寿康宫太后面前时不时地吹风,再加上年节时孩子去寿康宫请安,太后对魏芷卉的偏见也渐渐散去。   只是偶尔还是会劝诫皇帝不要过于宠爱妾室,后宫亦不可一人独宠。   ——   乾隆二十四年   惊蛰刚过,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皇后去年得知怡嫔陷害永璟过后又病了一场,病愈过后,除了家宴和日常的请安之外,便鲜少再出门,听翊坤宫的人说,皇后几乎日日都在翊坤宫的祠堂里抄经诵佛。   冬去春来,难得有一日皇后邀请了各宫的嫔妃带上公主与阿哥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圆桌上摆了不少糕点,印糕、枣泥山药糕、松仁奶酥与玫瑰香糕等等。   魏芷卉牵着攸宁和永璐与舒妃永瑆到御花园的时候,皇后与纯贵妃、忻嫔、颖嫔和庆嫔还有兰贵人和几个常在答应都已经到了。   到的孩子,也不过只有七岁的永瑆、四岁的六公主元歆、三岁的攸宁和八公主元安还有才两岁的永璐。   至于攸宜,魏芷卉压根没带她出来,今日人多,孩子还小,倒不如让她在永寿宫有含云陪着。   几个孩子年纪还小,一碰上就开始叽叽喳喳地,热闹得很,倒叫魏芷卉有些扶额。   永璐如今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还好永瑆照顾弟弟。   “孩子难得在一处,也不拘什么礼节,不若就让她们一起好好玩会儿吧。”皇后看着几个孩子说道。   魏芷卉的视线始终跟着攸宁和永璐,两个孩子一被放下来就跑到了颖嫔和庆嫔那儿,要糕点吃。   “妹妹可别太纵着这两个小鬼头。”两个孩子喜甜,动不动就想尝两口糕点,魏芷卉怕他俩日后蛀牙,总是控制着量的,可偏偏这两个孩子为了吃一口甜的,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   颖嫔与庆嫔没有孩子,次次都被这俩小家伙哄得眉开眼笑。想来两个孩子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如今倒是不问她和舒妃要吃的了,都去问她俩要。   魏芷卉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皇后的话自己还没回,又说道:“正是呢,只是今儿怎么没见十二阿哥?”   皇后笑着喝了口茶,说道:“去永琪那儿了。”   几个大人说着话,几个孩子也不闲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了扑蝶的网,元歆拉着攸宁和元安往一旁的花丛那儿去了,永瑆和永璐也跟在了后头。   “叫小高子跟过去,看着他们些,那边有假山,无比当心些,别出了事。”魏芷卉转头吩咐了初菱。舒妃也忙叫了琴支跟过去,又嘱咐永瑆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不远处时不时地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魏芷卉顿觉得轻松,自攸宁出生,就一直在怀孕的路上,这段时间才是真的轻松了不少。   “公主!”   假山后传来一阵惊呼,旋即又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哭声。   顿时,原先还在说话的几人脸色骤变。   魏芷卉与忻嫔早已顾不得礼数跑了过去,假山后面元歆坐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往一旁挪,攸宁和永璐在一旁也是嗷嗷大哭。   一见了魏芷卉,攸宁哭声更甚,永瑆忙跑了过来扑进舒妃怀里。   魏芷卉快步上前,看着一旁一脸恐惧的攸宁,小高子在一旁不知在找些什么。   “不怕,额娘在。”魏芷卉把攸宁和永璐揽在怀里,轻声安抚了一会儿方才看向一旁的乳母,“把公主和阿哥先抱回去,叫杜茂去看看。”   才把永璐给乳母,身后便传来了元安的哭喊:“令娘娘……蛇……”   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几个孩子又开始哭了起来,原先正要跟着乳母走的攸宁,顿时又搂进了她的脖子,带着哭腔:“额娘……我怕!”   魏芷卉半蹲着,下意识地搂紧了攸宁,又顺着元安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她和攸宁的身后,一条青绿色的小蛇此刻正吐着细长的舌头往他们这儿爬过来。   蛇离攸宁近,魏芷卉来不及害怕,把正哭得手足无措的攸宁往前推了些,高声喊道:“小高子!”   也许小高子在找的就是这条蛇。   小高子扬起了手里的拂尘,意图将蛇打死。   魏芷卉踩着花盆底蹲了许久,有些麻,眼看蛇就要靠近攸宁,她来不及思考,从发间摘了一支发钗往蛇的方向扔,想扎它。   只是这样凭空上手自然没有准头,还好小高子机敏,捡起了发钗往蛇身上插过去。   “雄黄粉来了!”说话的是颖嫔身边的太监。   那太监动作很快,把雄黄粉洒在蛇附近,联合着小高子,只一会儿,那蛇便已不动了。   蛇身被发钗扎过以后还冒着学。   从蛇出现到此时奄奄一息,其实只有一会儿,但魏芷卉却觉得过了得有大半个时辰。   心头短暂的恐惧与脚间的酸麻,让她跌坐在地,怀里的攸宁还在啜泣。   “娘娘,是一条毒蛇。”小高子的话虽简单,却不亚于一把距离魏芷卉心口微毫之差的刀。   “元歆!”忻嫔的尖叫让魏芷卉骤然回神,从她跌坐在地就已上前来的初菱此时已在她身后。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额娘……六姐姐被蛇咬了……”攸宁的哭声此时放才止了,哽咽着说出了元歆的情况。   魏芷卉没有犹豫,扶着初菱的手起来,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攸宁:“你先回永寿宫和十四弟还有含云姑姑玩,额娘一会儿再回来看你。”   说完,她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舒妃,永瑆站在一旁。   “六公主怕是不好。”舒妃低声说道。   魏芷卉看了眼被忻嫔抱在怀里的元歆,脸色惨白,双眼微闭。忻嫔此刻的神情也没有多好。   直到此时,魏芷卉才觉得自己的世界打开了些,方能听见除了攸宁和永璐以外的声音。   “快先送回钟粹宫!传太医去!”皇后看着手足无措的忻嫔,忙吩咐道。   等钟粹宫的人和皇后与兰贵人还有几个常在都走了,魏芷卉方才缓过神来。   颖嫔问道:“娘娘受惊了。”   “无碍,刚才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叫人送来雄黄粉,只怕攸宁也难逃一劫。”魏芷卉搭了初菱的手也往钟粹宫去。   “方才我也被吓坏了,永瑆告诉我说元歆被蛇咬了,还是颖嫔反应过来这儿离储秀宫近,才让人去拿了过来。”舒妃提及永瑆,安抚性地揉了揉永瑆的脑袋。   庆嫔若有所思地问道:“都说惊蛰过,蛇出没。可惊蛰的时候皇后已经命人在各处撒了雄黄粉,按理说,蛇是不会有的,可为什么偏偏有蛇还是毒蛇?”   魏芷卉看了一眼舒妃,许久才说道:“先去钟粹宫看看。”   钟粹宫里,忻嫔低声的啜泣传进魏芷卉的耳中,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日攸宁也被毒蛇所咬,她只怕比她哭得更凶。   “太医!公主如何了?”皇后在一旁问道。   太医已经看过那死了的毒蛇,又看过了六公主的伤,面色凝重地回禀道:“刺蛇有剧毒,微臣已经想法子把公主体内的毒素引出,但只怕仍有残余,这几日用药物亦能解毒,只是公主被咬再加上受惊一时会有些心慌发热恶心呕吐的症状,只怕公主喝不下药……”   “皇上驾到——”   魏芷卉听完太医的话,背上起了一层虚汗,此时听了太监尖细的通传声,竟觉得抓住了河水里的浮萍。   乾隆大步流星地进来,魏芷卉才看到他怀里抱着攸宁,永璐被身后的兰若抱在怀里。   “皇上金安。”魏芷卉没有行太大的礼就起了身,从乾隆身上接过攸宁,问道,“皇上怎么把他俩抱来了。”   “朕得了消息先就近去了趟永寿宫,见两个孩子哭闹着,含云含翠正哄着他们睡,偏偏这两个孩子一心要见额娘,无法,朕只能把他俩抱了过来。”乾隆挥手示意还在地上跪着的一行人起来,一边朝着魏芷卉说道。 第93章第93章   转眼入夏,圆明园里,蝉鸣声不断,魏芷卉与舒妃坐在五福堂里,颖嫔与庆嫔在侧。   攸宁、永璐还有元安蹲在地上玩儿,至于攸宜,则在一旁的摇篮里呼呼地睡着,对于他们的热闹全不在意。   永瑆已于春天被乾隆送去了上书房读书。   庆嫔的视线落在元安身上,魏芷卉觉察道,轻声问道:“元安在咸福宫可还适应?”   “头两个月还哭闹,现在也都习惯了。”   乾隆宠爱女儿较之皇子更甚,那日钟粹宫里永瑆的话至今还在耳边,虽说忻嫔没了六公主,但乾隆仍旧不放心将元安留在忻嫔身边抚养。生怕在耳濡目染下,再让元安学到些什么不好的言论。   在替元安挑选生母的时候,乾隆只在颖嫔和庆嫔中间犹豫,魏芷卉提了庆嫔,当年因为鄂常在的事,庆嫔此生无福生育,颖嫔尚有可能。   这是她告诉乾隆的理由,但其实还有一桩。   她希望自己将来能把每一个孩子都留在自己身边,尤其是永琰。   “元安如今还小,以后便也好了。”魏芷卉淡淡地说着。   “前些日子初一,皇上没去皇后那儿?”颖嫔突然开口。   魏芷卉思索了一会儿,那段时间大小和卓的事情忙得乾隆焦头烂额,他好像确实没去皇后那儿。   说起来,帝后那会儿为了六公主薨逝的事有些不愉快,事后魏芷卉也查过,皇后与毒蛇没有什么关系,之后便也不了了之。   “皇后娘娘与皇上自从永璟去世后便常有些冷。因着六公主的事又起了些疑心,初一不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一年来,皇上每逢初一十五,能有一夜去那儿便是好的了。”庆嫔低声地说着。   魏芷卉勾了勾唇,眼看着初菱拿了两碟子斑斓流心绿豆糕过来,她示意初菱端了一碟子给几个孩子,说道:“听说纯贵妃这几日,身子不好?”   舒妃点了点头:“说是得了咳疾,有些气短。”   纯贵妃这一病,一直养到了中秋家宴。乾隆本不打算大办中秋家宴,但上月,大小和卓的叛乱平定,战事进入收尾阶段。前朝一切顺利,这里办场宴会,全当庆贺。   魏芷卉许久未曾见过苏氏,今日一见,苏氏瘦削了不少,吉服沉重,倒有几分要压垮她的意思。   宴会伊始,众人说了几句漂亮话,敬了几杯酒,方才传了歌舞。   不知是不是太后有意要捧宜芮,今日的歌舞,主角便是宜芮。   魏芷卉看着坐在殿中央优雅地敲着扬琴的人,似笑非笑。   太后确实不甘心钮钴禄氏的女子就此淹没在后宫里,当年用来牵制宜芮的忻嫔才失了宠,太后便迫不及待地要把宜芮捧上高台。   “竟不知这兰贵人这般有才艺。”皇后坐在上首,淡淡的一句话,却足够传到魏芷卉耳中。   她低头饮了口酒,也不知宜芮会不会发现,从头到尾,乾隆都不曾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呢?   一曲终了,太后刚夸了几句,打算把话头引到乾隆那儿去,纯贵妃便开始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引得众人皆是担忧。   乾隆微蹙了眉,看着此时咳得脸都有些红了的贵妃,问道:“怎么了这是?朕不是说贵妃身子若是不适就不必来了吗?”   纯贵妃身边的宫女此时正替贵妃顺着气,无暇答话,坐在魏芷卉身后的四公主倒是发了话:“额娘前些日子好些了,想着中秋家宴要团圆,方才过来的。”   魏芷卉闻言,无声地叹了口气,纯贵妃是这宫里最守规矩之人。   “皇上!娘娘咳血了!”宫女的惊呼让众人心头一紧。   魏芷卉远远地看过去,纯贵妃此时的脸色有些白,宫女手里的帕子上也已沾了血。   乾隆看了眼不远处的四公主元瑾,吩咐道:“先送纯贵妃回去,再叫个太医过去,元瑾和永璋福晋过去陪着。”   看着面色惨白的纯贵妃被四公主和福晋搀扶着离开,魏芷卉桌下的手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经此一事,宜芮的扬琴弹得再好,乾隆也无意再关注,原先为了中秋佳节准备的烟火也亦是如此。   宴会结束,乾隆与皇后还有魏芷卉去了趟茹古涵今看望纯贵妃。   “纯贵妃脾肺两虚,故而咳嗽气短,长此以往便会咳血。”太医向乾隆和永璋禀报,顿了顿,又道,“如今重要的,还得是先把纯贵妃接回宫中静养才是。”   乾隆挥手示意太医先退下,视线在永璋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说道:“明儿一早,你和永瑢元瑾先送你额娘回宫。”   “儿臣明白。”   魏芷卉从内殿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如此看来,其他人回宫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皇上,皇后娘娘,纯贵妃醒了。”魏芷卉福身汇报道。   她侧身让了二人进去,她已经和纯贵妃说了几句话,也不急着掺和进去。   “天色已晚,今儿是中秋,皇上要去武陵春色,臣妾便先回宫了。”魏芷卉朝乾隆笑了笑,欠身告退。   此时这儿只有几人,若是她此时不走,一会儿乾隆跟着她回天然图画,没得让皇后红眼自己,何苦呢?   ——   众人回宫已有半月,纯贵妃静养景仁宫,只是病情却未见多少起色。   一时间,后宫的事全都在皇后身上,只是谁都知道皇后如今闲暇之时便在翊坤宫吃斋念佛。   魏芷卉九月初九生辰这一日,伴随着众人给太后请安,同时而来的还有乾隆的一道旨意:“令妃入宫十四年,在妃位上坐了也有十余年了,为朕诞育两位公主一位阿哥,如今后宫之事,虽有皇后主理,只是皇后自永璟去世以后,身子也时常有些小病小痛,不宜太过劳累。朕已决定,令妃魏氏,晋位贵妃,协理六宫,于十二月初五行册封礼。”   魏芷卉还未来得及反应,耳边便传来了源源不断地恭喜:“恭喜令贵妃。”   上座的太后与皇后的神色看不出一丝异常,但只有当事人知道,乾隆这是先斩后奏。   历来圣旨里都有一句“特仰承皇太后慈谕”,只可惜乾隆这个想法,太后根本不知道。   她在心里勾了勾唇,看来这个儿子在魏芷卉的事情上,对自己没有太多信任。   自纯贵妃病后,人人心里其实都有一丝最坏的打算,那日福芳问她,纯贵妃若是真有不行的那天,贵妃之位她意图给谁。   她想起她那日的分析来:“妃位里三个人,各个都有孩子,若论数量,该是令妃;若论宠爱仍是令妃。令妃坐这个贵妃之位是早晚的事,至于那另一个贵妃之位,愉妃不受宠,纵然母凭子贵,也没有那一日,舒妃虽养着淑嘉皇贵妃的孩子,但到底出身大族,皇帝不会让她坐上更高的位置了。”   她叹了口气,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皇后,看皇后那样,只怕也是不知道的。   她摇了摇头,皇后坐这个位置,愈发不如最初那样了。   “怎么,高兴地都忘记谢恩了?”太后的视线自重落在呆滞了的魏芷卉身上,笑着开口,也算是暗示了乾隆自己已然应允。   魏芷卉这才起身,在中间郑重地跪下:“臣妾谢皇上隆恩,谢太后谢皇后娘娘。”   “起来吧。”   魏芷卉再抬头时,正好迎上乾隆灼热的目光。   今时今日,纯贵妃病着,她再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贵妃之位。   “今日是令贵妃的生辰,皇上此时晋封妹妹,也算是生辰的贺礼了。”皇后的漂亮话绝不缺席。 第94章第94章   也许是为了彰显魏芷卉这个贵妃之位的重要,贵妃的册封礼比其他人早了五天。   “尔令妃魏氏,素娴女诫……”(1)   女官宣读圣旨的声音缓缓地传入魏芷卉的耳中,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的心房。   头顶的朝冠沉重,却也能让她在此刻更稳当。   “钦哉。”   随着圣旨宣读的结束,魏芷卉郑重地行礼谢恩。身上的琥珀朝珠和红珊瑚朝珠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耳垂上挂着的一耳三钳选择了颗颗硕大的南珠,随着行礼的动作,也轻轻地想碰。   “恭喜娘娘。”   礼成以后,还要前往翊坤宫去聆听皇后的教诲。只是皇后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好好伺候皇帝、诞育子嗣之类的言论。   魏芷卉左耳进,右耳出。   等回到永寿宫,正殿里早已坐满了人。   魏芷卉一路昂首地走向正殿主位,舒妃、颖妃、庆妃三个人缓缓地跪下行礼道贺。   坐下以后,她接过初菱手里递来的汤婆子,说道:“都坐下吧。”   “方才看着含云源源不断地往库房里送东西,如今看来,各家都在讨好你呢。只怕永寿宫的库房都摆不下了。”   魏芷卉笑了笑,各处送来的礼她都没过问,除了几个平时交好的诰命、福晋,才会看上两眼,但她知道,舒妃这话不夸张。   “姐姐说笑了。”魏芷卉垂眸看着金黄色朝服上的纹样,说道。   舒妃抿了口茶,说道:“什么姐姐不姐姐的,以后啊,你是我姐姐!本身就比我大了一岁,我倒是白占了你这几年的便宜。”   “都叫了这么多年了,我可改不回来了。”   魏芷卉把视线落在颖妃和庆妃身上,勾了勾唇:“初八便是你们俩的册封礼了,内务府的朝服也都送过去了吧?”   内务府很会巴结她,也看出来了这一趟大封六宫是她最为得意,所以颖妃庆妃的朝服和首饰,早早的就送来了永寿宫给她先行过目。   见颖妃和庆妃点了头,魏芷卉也没说什么。   大喜的日子,几人随口扯了些吉利话,又聊了聊孩子们的事。   “听说,皇上特地邀了娘娘一同用膳,臣妾等就不打扰了。”   册封礼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除了进了几口糕点,快一天了,也没正儿八经地吃上什么。   坐在主位目送着三人离开,魏芷卉又尝了一口边上摆着的蛋黄栗子糕,方才带了初菱含云去内殿更衣。   今晚要与乾隆用晚膳,穿朝服并不方便,只能换了一身稍显轻便的衣裳。   嫩鹅黄的旗装,庄重却又带了几分灵动,外罩彩云花卉纹样对襟长坎肩,衣服边角的白色绒毛衬得她愈发肌肤甚雪。   养心殿里,乾隆早已在案前等候,看着她身上这身衣裳,嘴角微扬。   册封礼后,她穿着朝服来养心殿谢过恩,方才去了翊坤宫。   那会儿的着装与此时不同,最初的端庄与规矩,在此时全然不见。   不那么规矩,才是她。   乾隆看得有些久,目光灼热,直到人在自己面前缓缓跪下行了礼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把人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魏芷卉在乾隆面前坐下,桌案上一道农家一碗香,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搭上鲜美的香菇和煎得焦香的鸡蛋,在青红椒的调和下,鲜香诱人。   除此以外,还有一品酥炸平菇,一品焦溜里脊,一品荷叶肉,一品葱椒羊肉,一品火腿蒸白菜,一品山药泥,一品蟹粉蛋卷,一品江米藕,一盅鸡片笋片口蘑汤。   “布膳。”乾隆摆了摆手,吩咐了身边的人,又看向魏芷卉说道:“朕特地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快尝尝。”   何止是她爱吃的,大多都是她这些天思考着想吃的或是打算自己在小厨房捣鼓的。   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初菱这个小叛徒告诉的乾隆身边的人。   吃过饭,像是特地预留了之后的时间一样,乾隆没有处理朝政,反而与她一起在三希堂里,读书赏画。   魏芷卉从桌上端了碗燕窝递给乾隆,桌上正摆着如意馆刚送来的画,是今年家宴上郎世宁画的画,好巧不巧,画里,魏芷卉与乾隆遥遥相望,眼神柔情似水。   乾隆从她手里接过碗,打量着此刻魏芷卉望着画正出神的样子,竟下意识地用勺子舀了一勺燕窝,往魏芷卉嘴里送。   魏芷卉一心看着画上的人,全然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燕窝进了嘴,方才反应过来,忙回过头看向乾隆,眼里满是震惊,嘴里的燕窝迟迟没有咽下去。   乾隆被她这表情给逗笑,把碗放回案上,笑着靠回椅背,说道:“赶紧咽下去。朕不过是喂你一口燕窝,就把你吓成这样?”   魏芷卉咽下了燕窝方才开口:“皇上是天子……”   “有谁规定,天子不能喂自己心爱之人吃东西?再说了,可见从前朕喂你吃东西都是白喂的了,喂了这么多次,怎的就今儿这么吓人?”乾隆一脸促狭地看着她,她今儿册封礼,整个人都有些端着了。   魏芷卉腹诽,以前你那都是我提前知道你要喂我,谁能想到我看画看着看着你就要喂我啊!   乾隆看着她的样子,不免好笑。想起了什么,从一旁拿过一个锦盒打开。   魏芷卉看过去,三希堂的桌上摆了不少这样的锦盒,因此她一看便知里面是什么。脑袋不禁微痛,别了吧……   “朕前几日命人新雕刻了一枚印章,你看看。”乾隆把手里的玉印递给她。   玉印比魏芷卉的手掌要小一些,上头用玉雕刻着一头狮子,她把玉印翻过来,上面是四个字“乾隆宸翰”。   魏芷卉看了眼面前的画,画卷虽大,留白之处亦有,角落里也盖了几个章。她想起没穿越前看到的那些乾隆朝的画,有些章占据的篇幅比画还多,不由得打算制止。   “臣妾瞧着这画上留白不多,已经盖了好些章了,倒不如就空着的好,不然的话,这画上倒是太过紧凑了。”   乾隆闻言,眯眼看着桌上的画,扬了唇角:“也好,那便回头再换一幅盖。”   有话好说,别盖章。   天色昏暗,李进今日好似很识趣,到了点也没有带敬事房的人进来。   乾隆把人揽在怀里,摩挲着长坎肩肩膀处的毛边,一天快过去了,册封礼成,她终于是这紫禁城名副其实的贵妃。   “朕终于等到你坐上这个位置。”   妃位上坐了十几年,自淑嘉皇贵妃薨逝以后他就有这个想法,但她不愿。   魏芷卉两条纤细的胳膊攀附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膝上。许是今儿日子特殊,两个人又私下待了许久,明里暗里互相撩拨,如今三希堂渐渐暗了,连自己也起了一些旁的心思,不由得低头在他唇上轻吻。   洪水决堤,只因冲破了最后一道堤坝。   书案上的玉玺仍旧被码得整整齐齐,两人看过的画卷已经被收入卷轴之中放置在一旁,但很快,便又掉落在地。   魏芷卉本以为卷轴掉落的声音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但显然没有。   地上躺着的那件坎肩和金黄色的旗装替卷轴掩盖了一切。   而那没盖上的章,也会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方式继续盖。   ————   乾隆二十五年正月,纯贵妃的病始终未有好转,后宫众人连带着诸多福晋时长入储秀宫侍疾。   大封六宫的冲喜没能有多大的起色。   四公主和六阿哥的婚事,乾隆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并且下令让内务府好好操办:四公主封和硕和嘉公主,于三月下嫁一等忠勇公傅恒次子福隆安;六阿哥永瑢娶傅谦之女富察氏为嫡福晋,三月完婚。   一子一女的喜事,皆与满洲大姓富察氏有关,也算是了却了纯贵妃的心事。   这两桩喜事,乾隆本打算交给魏芷卉来办,权当是替她在后宫立足。只是,赐婚的旨意才刚下去,永寿宫令贵妃再度有孕的消息便经由杜茂传到了养心殿。   乾隆无法,福隆安是舒妃的亲外甥,傅谦又是傅恒的哥哥,只能把这事儿交给了舒妃去办。   若说起来,魏芷卉这一胎怀得也是极难受,孕吐害喜不断,才刚有孕,便已瘦了好些。   婚后的某日,永璜福晋和永璋福晋入宫侍疾,去景仁宫前特地去了趟永寿宫给魏芷卉请安。   魏芷卉送走了二人,惯例去了趟养心殿。   因着害喜厉害,杜茂提起,可以每日适量地走走,也需可以稍许缓解。   如今正是春日里,前有夹竹桃后有惊蛰的蛇,乾隆不放心她,特地吩咐,可以每日午后走来养心殿陪他待会儿。   “今儿怎么来晚了?”乾隆每日都亲自出殿迎接她。   魏芷卉福了福身,请了安,方才和他一起进了殿,说道:“皇上不用每日都出来接,不合规矩。”   乾隆笑着说道:“你为朕诞育皇嗣辛苦,朕不过就是出来接接你怎么了?”   回到殿内,两人在榻上坐下,小几上摆了新鲜的马蹄糕和一盘棋。   “今日是永璜福晋和永璋福晋入宫侍疾,方才来永寿宫坐了坐,固而晚了一些。”魏芷卉这才回答方才的问题。   提起永璜福晋,乾隆笑了笑,说道:“永璜福晋教孩子教得很好。”   永璜膝下只有绵德与绵恩两个孩子,绵恩都很受乾隆的喜爱。   “今儿见了永璋福晋,倒叫臣妾想起一桩旧事。”魏芷卉垂手抠了抠衣服上的绣花。   “何事?”乾隆疑惑地看向她。   魏芷卉顿了顿,提了裙摆,起身跪下:“请皇上恕臣妾隐瞒之罪。”   乾隆被她这突如其然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拧了眉把人扶起来:“有着孕呢,好端端地动不动就跪做什么?起来说话。”   “臣妾当日见了怡嫔最后一面,怡嫔坦白,因为白贵人的缘故,认为当年宫中之人冷漠寡情,故而起了谋害算计之心,为了不让纯贵妃好过,在孝贤皇后丧礼那日,买通了小太监,在三阿哥的醒神汤里下了手脚,最后又命小太监自尽,以作畏罪自杀状。”   这事儿当年魏芷卉查到那太监那儿就收了手,怡嫔是太后的人,他当年也不过只是一个嫔位,以此扳倒怡嫔还难得很,更会牵扯到太后。如今怡嫔已经失了君心死了,那便也无碍了。   魏芷卉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永璋福晋来见臣妾,说纯贵妃这几日病着,时常梦魇梦到当年孝贤皇后葬礼时,永璋犯错的场景,总在梦里喃喃着要永璋孝顺嫡母,孝顺皇阿玛。臣妾如今也为人母,听福晋说完,鼻子亦是酸涩得很。”   乾隆沉默了一会儿,纯贵妃早些年也算得宠,因此永璋的事他虽气恨,但这几年也都淡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事儿对纯贵妃影响如此之大,也没想到怡嫔心机如此之深。   他伸手牵了魏芷卉到自己身边,轻抚了抚魏芷卉的肚子,说道:“怎么当日不告诉朕?”   “臣妾隐瞒许久,只怕皇上怪罪,当年臣妾已经查到那太监了,却也被蒙骗了过去,也算是间接地让怡嫔这样的人多在宫里猖狂了将近十年。”魏芷卉依靠在乾隆的肩上,交握的双手静静地摩挲着。   头顶不多时便传来声音:“朕永远都不会怪罪你。”   魏芷卉勾了勾唇,握着的手紧了些。   “趁着永瑢和元瑾成婚,喜上加喜,朕打算晋封纯贵妃为皇贵妃,四月十一行册封礼。”乾隆轻叹着说道,“纯贵妃病着,一切还得抓紧办才是,朝袍就用纯贵妃封贵妃时的朝袍让内务府抓紧时间改改,也能用了。”   谁都知道,只有行过册封礼方才名正言顺,当年孝贤皇贵妃被封为皇贵妃不过两日就溘然长逝,只怕乾隆也并不想纯贵妃也步上这后尘吧。   半个月后,皇贵妃的册封礼举行得尚算隆重,魏芷卉因着身子不适没有前往,听舒妃传来的答复是,皇贵妃身子不适,只穿了朝袍领旨谢了恩便结束了,翊坤宫那儿也未曾过去。   冲喜冲喜,冲得都不过是旁人的心理作用罢了。   册封礼之后,皇贵妃的身子每况愈下,日日都靠参汤吊着身子,四月十七这日,乾隆去了趟景仁宫,在那儿呆了有一个时辰,二人聊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只是次日,魏芷卉在杜茂替自己诊完脉,喝了安胎药后,见到了景仁宫的宫女。   魏芷卉看着这个虽眼熟,却不常有往来的宫女问道:“皇贵妃可有何事?”   宫女福了福身,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们娘娘想喝贵妃做的排骨汤了……另外,皇贵妃想见见令贵妃。”::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清高宗实录》   章可不兴盖!   盖身上可以(不是!)   我爱东北菜!炸平菇锅包肉拔丝地瓜呜呜呜如果可以我想住在东北菜馆!呜呜可是份量好大我炫不完感谢在2022-07-0423:47:29~2022-07-0523:5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第95章   排骨汤,魏芷卉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来,自己刚入宫时,给当时的纯贵妃做过一次午膳,里头便有一盅玉米排骨汤。   她点了点头,看向初菱:“小厨房里可都有?”   “小厨房预备着给娘娘补身,一应都有。”   魏芷卉朝着宫女说道:“皇贵妃病着离不了人,姑姑先回景仁宫去,本宫一会儿做完了便过来。”   宫女福身退下,初菱倒是有些担忧,说道:“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平时连吃东西都不吃几口,这进小厨房,怕是更难受……”   魏芷卉垂眸看了眼手上的护甲,沉思一会儿开了口:“去小厨房备一些莲藕和山药。”   “一会儿,你按照我说的去炖。”   教着初菱做的,和她做的没什么区别。   ———   景仁宫里紫藤花开得正艳,那样淡雅的紫色在红墙的映衬下,有几分温婉。   皇贵妃依靠在榻上,气色并不算好,比起从前瘦削了不少。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万福金安。”   苏氏看了眼身边的宫女,把人扶了起来,又拿了圆凳让魏芷卉坐下:“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必多礼,本宫病着,坐的远些吧,免得沾了病气。”   魏芷卉款款坐下,初菱把手里的汤盅递给了皇贵妃的宫女。   “臣妾见外头有太医在,不如先让太医看看这汤有什么问题。”顿了顿,她又说道,“请娘娘恕罪,臣妾孕中身子不适,这莲藕山药排骨汤是臣妾指引着贴身侍女做的,娘娘尝尝,可与臣妾所做的味道一样?”   宫女盛了一碗汤出来,唯着皇贵妃喝了小半碗,方才收了。   “你身边的宫女被你调/教得很好,手艺与才情都可与你并肩。”皇贵妃低哑的声音传入魏芷卉的耳中。   魏芷卉笑着道了谢,就见皇贵妃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见她是要屏退众人的意思,便看了眼初菱示意她退下。   “昨日皇上来过,告诉了本宫一些事。”皇贵妃倚在那儿淡淡地开了口。   魏芷卉隐约猜到了说的时候事,垂眸握着帕子,轻轻地说道:“娘娘恕罪。”   “没什么罪不罪的,怡嫔的心思,本宫确实从未察觉。”皇贵妃打断了她的话,轻叹了口气。   “这些都过去了,今儿叫你来,为的就是和你道一声谢,无论是孝贤皇后刚去那会儿,还是如今本宫也要去了,旁人都落井下石,唯有你是雪中送炭。”   苏氏的病已愈发严重,一句话说完,额前已经冒了细汗,中途又咳了好几次。   魏芷卉几次打算上前替她拭汗,都被皇贵妃拦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娘娘素来宽厚待人,臣妾自然也要如此回予娘娘。”   皇贵妃双目微闭,抿唇笑了笑,旋即又看向她。   如今的令贵妃与从前不大一样了,苏氏瞥了一眼,花钿上的芍药正艳。   她想起了什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妆奁,说道:“你去那儿,把那个红木的雕花盒子拿来。”   魏芷卉站起身拿了过来,只见皇贵妃强撑着坐起来,从里头取了一支金芍药珠花步摇出来:“把头低下来。”   苏氏将步摇插在魏芷卉的发间,把盒子放在枕边,又躺了回去,轻咳了几声,缓了缓,示意魏芷卉离她远些:“都说牡丹是花王,芍药是花相。如今这后宫里的芍药便是你了。”   魏芷卉抬手抚了抚那步摇,说道:“臣妾多谢娘娘。”   “本宫一直看好你,你是有福之人,只是本宫已无福再看到你他日有所成就了。”   苏氏叹了口气,躺在床榻上:“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我只叮嘱你,皇后爱子胜过后位与君心。”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臣妾告退。”   魏芷卉走出景仁宫不由得松了口气,皇贵妃最是和蔼,却没由来地让她有一丝紧张。她抬手摸了摸那支步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皇贵妃的叮嘱。   晚膳过后,含云进殿来报:“皇贵妃召见了舒妃娘娘。”   魏芷卉叹了口气,也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趁着自己清醒的这些日子,交代一下身后之事吧。   次日清晨,魏芷卉正坐在鸾镜前梳妆,含翠正思索着该给她戴哪支簪子,初菱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娘娘,皇贵妃薨了。”   魏芷卉握在手里的那支芍药步摇顿了顿,哽了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晨起,景仁宫来报的宫女说,娘娘在梦里去的,安详得很。”   魏芷卉把步摇收起来,低声说道:“换身衣裳,一会儿去景仁宫。”   乾隆二十五年,皇贵妃苏氏薨逝,谥纯惠,只是对于纯惠皇贵妃的葬身之处,乾隆却未曾下定论。   ——   转眼七月,纯惠皇贵妃的葬礼举办得还算隆重。   但很快,就被新的事情所掩盖。   去岁大小和卓叛乱过后,和卓氏图尔都在南疆叛乱中立下赫赫战功,为表忠心,图尔都将自己的妹妹法蒂玛进献清廷为妃,却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这和卓氏已经二十六岁不说,先前更是已经成过婚,如此之人如何能入宫为天子嫔妃?”当皇后说完要迎和卓氏入宫的消息,忻嫔最先坐不住。   “这是皇上与图尔都达成的共识,速来满蒙联姻常见,但与回族女子联姻却是头一遭。为了稳定两族之间的关系,这场政治联姻是必然,忻嫔还是注意言辞。”皇后坐在上面轻抚着自己膝上的玉如意。   此次圆明园避暑,乾隆带了几位有年幼皇子公主的,余下的,只带了颖妃、忻嫔、诚嫔。   “豫嫔入宫时也已经二十七岁,可人到底没有过婚事,这和卓氏……未免太过独特。”诚嫔在一旁附和着。   魏芷卉抚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勾了勾唇:“怎么?三日后和卓氏就要入京,忻嫔和诚嫔是打算去城门口拦住人家,让人打道回府?”   “贵妃娘娘自然不在乎,贵妃娘娘久得盛眷,何需担忧这些?”忻嫔轻哼了一声。   魏芷卉并不搭理,只坐在那儿用余光淡淡地看着皇后。比起忻嫔和诚嫔一心拒绝和卓氏入宫,皇后好像格外期待和卓氏的进宫。   毕竟和卓氏的美貌早早地传到了宫中,都说和卓氏国色天香,只怕皇后起着用和卓氏来压自己的心思呢。   “行了,天气热,都散了吧。”   得了皇后的话,魏芷卉一点没犹豫,在初菱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行至武陵春色殿外,视线落在忻嫔身上,停下脚步喊住了她:“忻嫔妹妹还是不要忘了自己先前犯下的错误。”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转过了身,与舒妃等人一道往天然图画走。   “你与她计较什么?”舒妃笑了笑问道。   魏芷卉亦笑,旋即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听说昨儿和嘉公主来圆明园了?”   舒妃点了点头:“当日纯惠皇贵妃临终前传我过去,提起额附是我的外甥,嘱托我若来日和嘉公主有事,也要帮着些。”   公主才十五岁。   魏芷卉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听说这些日子杜茂没来你那儿?”舒妃的视线落在魏芷卉的肚子上问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杜茂年岁渐长,时常也有些病痛,告了两个月的假,说是要回去养病,和我说等我生产的时候必定回来。”   “臣妾看着,杜太医的徒弟唐勉也是个得力的太医,贵妃的胎交给他,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颖妃在一旁说道。   唐勉的医术也确实高明得很,只是她这一胎怀得太难受,几乎是难受了七个月,总是没有太好的胃口吃饭。 第96章第96章   永璐种痘的这些日子,唐勉日日都会趁着给魏芷卉请平安脉的时候来汇报当日的情况。   转眼,魏芷卉已近产期,乾隆担心她会因为担忧永璐而伤身,特地命李进将自己的一应物什尽数搬进了天地一家春,除了每日的早朝,其余时候几乎都在天地一家春陪伴在侧。   天地一家春内有几颗枫树,如今枫叶正红。凉风吹过,寂静的殿内偶尔亦能听到枫叶吹落在地的声音,还有宫人清扫落叶的声音。   魏芷卉依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食珍录》打发时间。乾隆则在对面的书案前批阅奏折。两人互不打扰,静谧倒也美好。   忽得,门外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引起了魏芷卉的注意,她从书中抬起头,看向门口。   “皇上、娘娘。”李进进殿欠了欠身,欲言又止,初菱也跟在后头走了进来。   魏芷卉看了一眼乾隆又看向李进,问道:“怎么了?”   “五福堂传来话说,十四阿哥……”李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措辞。   魏芷卉心中一咯噔,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永璐怎么了?”乾隆走到魏芷卉身边,心中亦是担忧,他握住魏芷卉有些发凉的手。   李进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十四阿哥今日晨起就开始发烧,唐太医有些束手无策,请旨皇上传杜太医回宫。”   魏芷卉手里的书不知何时滑落下来,乾隆没有松开她的手,俯身用另一只手捡起书。   “你派人去看看杜茂身子如何了?他当日告假两个月,如今也快到了,传他入宫。”   魏芷卉听完李进和乾隆的话,心里已然知道永璐的病怕是不大好,不然,以当日杜茂请假时和自己夸赞唐勉的那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唐勉不会在此时请旨让自己正病着的师傅进宫。   她抬眸望向乾隆,低声道:“臣妾想去天然图画看看。”   乾隆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眼身边的人:“备轿。”   ——   天然图画门口,魏芷卉半倚在乾隆怀中,看着五福堂门口进进出出的太医,久久不敢抬步进去。   她有些懊恼,自己只知道孝仪纯皇后十年生了六个,但其实对于这几个孩子的了解并不多。她本以为永璐能获赐名,或许就不算太差,可她如今又不这么觉得了。   乾隆始终紧紧地握着她微凉的手,却怎么也捂不暖。   “要进去吗?”乾隆嗓子有些喑哑。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点了头。   乾隆一边牵引着她进去,一边低声说道:“子衿,答应朕,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看重自己的身子。”   魏芷卉眼睛都不敢眨,她生怕这一眨,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淌下来。   二人没有进五福堂,只能在一旁的朗吟阁听太医禀报。   “杜太医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一阵呼声,魏芷卉猝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杜茂来得匆忙,太医的官服都未曾穿上,只在手里拎上了自己的医药盒子。   “微臣参见皇上、贵妃娘娘。”见魏芷卉出来相迎,杜茂匆忙行礼。   魏芷卉也不管乾隆,此刻见了杜茂只当是见了救星:“不必多礼,快去五福堂看看十四阿哥!若不然,你看本宫如何罚你!”   乾隆没再多说,他心知魏芷卉此时心急如焚,必得找个由头发泄一下,他摆了摆手让杜茂赶紧过去,又补充道:“快去好好看看。”   他上前几步揽住魏芷卉的肩膀,只见她仍旧一动不动地望着五福堂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永璐微弱的哭声。   无一不都是在魏芷卉和乾隆心口扎下的刀子。   “进去吧。”他低声说道。   魏芷卉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臣妾想去五福堂。”   “子衿,此症传人,你腹中尚有一子。”   乾隆踟蹰着,还是把人扶进了朗吟阁,低声道:“有杜茂在,你放心。”   魏芷卉如何能放心?她此时既想听到杜茂来回话,又生怕杜茂来回话。   她始终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和乾隆的手,她不禁想起当日永琮出痘而薨时的样子,孝贤皇后也是如此的难过。   漫长地等待了两个时辰,杜茂不止一次地来回过话,有好的消息,亦有不好的消息。   魏芷卉的脸色愈发地苍白,乾隆担忧不已:“先回天地一家春歇着去?”   她摇了摇头:“臣妾要陪着永璐。”   乾隆不愿违背她的意思,只能叮嘱她一旦身子不适,务必开口。   暮色已经渐渐西沉,初菱怕魏芷卉孕中身子受不住,特地命人送来了一碗牛乳核桃粥来,又端了一碟子桂花枣泥糕来,只可惜,魏芷卉根本没动几口。她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心境,吃什么都想吐。   五福堂里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消息。   “皇上、娘娘。”这一次来的是唐勉,魏芷卉心中有隐隐地担忧。   “怎么了?永璐可还好?”魏芷卉坐直了身子,问道。   唐勉抿了抿唇:“师傅说不大好,叫微臣来告诉皇上……”   唐勉的话还没说完,魏芷卉已经站起身,捧着自己即将生了的肚子往五福堂的方向去。   她不是当年的孝贤皇后,不会站在漱芳斋外听着宫人通报自己的孩子薨逝的消息。   她从来都不是多么守规矩的人,即使今日母子死别,她也要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   魏芷卉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她一路踩着花盆底又挺着大肚子,近乎小跑地跑到五福堂门口,喘了会儿气,却又不敢进去了。   初菱也跟在身后追了出来,忙上前扶住她,惊呼:“娘娘!”   乾隆大步上前,却在对上她闪烁的明眸时,住了嘴。   五福堂门口站着的宫人没有要让位让几人进去的意思。   魏芷卉转过身就要跪下:“皇上,臣妾恳求皇上允准臣妾进去见见永璐。”   乾隆在人还没有跪下的时候就拉住了她:“做什么?你如今有孕在身。”   魏芷卉说完,眼眶里的泪已经滴了两滴下来,这无疑是滴落在了乾隆的心坎上。他静默了一会儿,又一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只在屏风后。”   得了允准,魏芷卉抬步进殿。   没有被屏风遮挡住的地方,永璐小小的一个,躺在床榻上,嘴唇微张,有些发白,但脸色又因为高烧而有些微红。   杜茂在一旁为他施针,更有乳母在一旁喂药,许久杜茂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让魏芷卉内心的防线也渐渐崩了。   杜茂回转过身,说道:“皇上恕罪,微臣……”   魏芷卉看着乾隆,神色充满了乞求:“皇上……臣妾想进去看看……”   乾隆才要说话,就听方才还在给永璐喂药的乳母传来惊呼:“十四阿哥!”   魏芷卉神色一滞,此时早已顾不得旁的,径直走了进去,看到床榻上安静的永璐,早已泪流满面,乾隆在一旁扶住她。   “皇上,十四阿哥薨了。”杜茂探了探脉搏开了口。   乾隆扣着魏芷卉腰的手紧了一些,却发觉她在缓缓地下滑,偏头去看她,只见她一手紧紧地捂着肚子,嘴里在呢喃着什么,他低下头仔细辨认着那几个字眼:“弘历……我疼……”   他没有犹豫,一手穿过她的膝间,一手揽着她的肩,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快步走出殿内:“回天地一家春,唐勉杜茂跟上!五福堂里叫颖妃过来看着,听候吩咐!”   乾隆的步子迈得很大,但却很稳健。   “子衿,别怕,有朕在。”他低声安抚着,这也是魏芷卉在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她再醒转过来的时候是在天地一家春的床上,身上哪里都疼。   乾隆始终陪伴在侧,看着她眼中源源不断地流下的眼泪,心如刀绞。   “子衿,朕陪着你。”他握住魏芷卉的手,若说起来,好像她的每一次生产,他都陪伴在侧,但只有这一次,他比往日还要紧张。   乾隆略带粗粝的掌心拭去魏芷卉脸上的泪痕。   一阵痛感传来,耳边都是接生嬷嬷的声音,魏芷卉其实没什么力气。   连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浑浑噩噩中方才听到了一阵不算太微弱的哭声,再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再醒来时,身侧不仅坐着乾隆,还有攸宁、攸宜和舒妃。   “额娘。”两个孩子轻声唤着。   魏芷卉看着这两个孩子不由得又想起永璐来,眼眶里的泪不由得又一次溢了出来。   舒妃看了眼乾隆,退了下去。   乾隆拍了拍攸宁的肩,攸宁听话地上前从腰间抽出了一方手帕。   攸宜也被乾隆抱着爬到了魏芷卉的另一侧,两个小小的奶团子各自抽了帕子,轻轻地揽着魏芷卉的脖子,替她擦了眼泪:“额娘不哭……攸宁(攸宜)陪着额娘……”   魏芷卉伸了手出来,虚虚地环住在外侧的攸宁,却发现乾隆的手一直搭在攸宁身上。   “你昨儿说想孩子了,朕让人连夜接了舒妃和两个孩子来圆明园陪你。”   乾隆对上她的视线轻声说道。   魏芷卉这才想起来昨日生产艰辛,自己迷茫之际,好像是提过什么想攸宁和攸宜之类的话。   两个孩子像是听懂了一般,也娇着声说道:“我也想额娘~”   乾隆没有让两个孩子再吵着魏芷卉,叫了乳母进来把两个孩子抱了下去。   “是个小阿哥。”乾隆知道魏芷卉要问什么,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孩子在你肚子里把你折腾坏了,有些瘦小,但一切安好,放宽心,你如今坐月子,别再一直哭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往乾隆身边靠了靠。   “孩子长得很像永璐,朕已经下旨,赐名永琰。另外,永璐会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他的葬礼,朕会让内务府协同舒妃好好操办。”   他说得极缓,生怕让她又难过起来。   他看着她如今平坦的小腹,她瘦了许多,今日从五福堂一路过来,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紧张。   皇阿玛无数次教育他,为天子者,喜怒当不形于色。他信奉了半生,却在她这儿一次次将自己的情绪显露无疑。   她每一次的晕倒都让他害怕,生怕自己在失去了爱子的同时,还要再失去爱妾。   所以在她意识迷离时,她提的每一个要求他都一一满足,尽管她只是想见见孩子,他也二话不说就派人连夜将人接近了宫中。   又生怕孩子说错话,亲自教导着,不让两个女儿在她面前提起永璐的事来。   魏芷卉闭上了眼,她想再睡一觉。   有些希望,再睡一觉醒来就回了紫禁城。   永琰的出生,该是她的转折。   也该涅槃重生。   作者有话说:   上海在高考吧!   高考加油哦!!   嘉庆get!   感谢在2022-07-0709:05:00~2022-07-0723:4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s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第97章   等再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已经近年关了。   寿康宫里,太后听说了皇帝与令贵妃总算回宫了的消息,面露不悦。   庆妃识时务地端了一碟子芋泥糯米卷过去:“太后尝尝?”   太后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笑容宴宴的女子,视线跟着她走了一会儿,说道:“就这么怕哀家说令贵妃的不是?”   “臣妾怎么敢?”   太后尝了一口糯米卷,又放了下来:“小厨房做的芋泥糯米卷太腻了。”   庆妃了然,既是不喜欢就叫人撤了下去,她递了一盏茶过去,说道:“这芋泥也就永寿宫做得好吃,甜而不腻,其他地方做的,总是好像甜腻腻的。”   “好了,你也犯不着在哀家这儿一味地夸赞令贵妃。”太后抿了口茶,盯着庆妃看了会儿,继续说道,“当日永璐这孩子薨后,皇帝让你和颖妃操持了丧礼,之后便让你们回了宫。圆明园那儿唯有皇帝与令贵妃和舒妃还有几个孩子,等贵妃出了月子,舒妃又回来了。倒是皇帝与令贵妃带着永琰在圆明园又住了半个月方才回宫。这太不像话!”   庆妃看着说到后面有些来气的太后,一时也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皇上这些日子对令贵妃渐成偏宠之势,朝中大臣多有不悦。   “怎么不说话?”太后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庆妃问道。   庆妃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开口说道:“皇上顾念令贵妃失子之痛,故而才与贵妃多留在圆明园几日,只当散心。令贵妃如此能生,十五阿哥虽然小些,但却与皇上长得一模一样,太后难道不满意么?”   “你啊!和福芳一样,就会拿这些事来堵哀家的嘴!”太后抬手点了点庆妃的额头,嗔怪道。   一旁的福芳见了,笑着说道:“太后最喜欢看这些孙子孙女,光永寿宫就够太后看的了,太后还生什么气呢?恕奴婢直言,太后如今啊,就安心养老,看着几个皇孙和各宫娘娘日夜尽孝,何乐不为呢?”   太后叹了口气:“也是,哀家从前为了皇帝的前程,也斗了大半辈子了,如今也累了,令贵妃早已令哀家刮目相看,日后,这后宫也就是她和皇后管着了。”   庆妃舒了口气,说道:“那臣妾过几日,等贵妃姐姐身子好些了,让贵妃姐姐做了好吃的芋泥糯米卷来给太后过过嘴瘾。”   “行了!你赶紧回去陪元安吧,你算是把哀家的胃给拿捏住了,倒是次次都拿令贵妃作伐子!”太后笑呵呵地赶走了庆妃,方才敛了神色,低声地和福芳说道:“哀家只怕,皇后的性子,守不住这后位。”   福芳劝慰道:“皇上仁厚,只要皇后娘娘不出大错,这后位不会易主。”   “但愿吧。”   ——   回到紫禁城的初次请安,也是魏芷卉首次见到几位她与乾隆不在紫禁城这几日,贤惠的皇后操办了的选秀,她扫了一眼几个陌生面孔,难怪乾隆从不去呢,这宫里谁不是美人?便是从潜邸时就不得宠的婉嫔,那也是有几分姿色在的。   可这几位,便是用相貌平平来形容都算牵强。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皇后未免太过操之过急。   回宫以后,她早已有所打算,既然永琰出生,那之后的日子,便都为了他而打算。   纯惠皇贵妃已逝,皇后之下唯有她,皇后又素不喜欢她,那自己也无需再待她太过有礼。   魏芷卉一身黛蓝色的圆领对襟旗装,往众妃之首的位置上缓缓坐下,方才仔细打量自己一开始遗漏掉了的和贵人。   与那些选秀封的歪瓜裂枣不一样,和贵人一身凝脂色的旗装,简单的小两把头,脸像巴掌一样小,长相颇有异域风情,又有几分清冷。   一眼就能吸引魏芷卉的目光。   察觉到令贵妃的视线,和贵人缓缓地起身,面色无波,声音清冷:“嫔妾给令贵妃请安。”   魏芷卉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常闻回部出美人,今日见了和贵人,果然名不虚传,和贵人当真是一等一出挑的美人。”   “娘娘谬赞。”   魏芷卉没再说什么,点头示意她可以坐下了。   回宫的路上,舒妃看着若有所思的魏芷卉,说道:“在想和贵人的事?”   魏芷卉点了点头:“我听说,和贵人入宫,闹了些不愉快?”   舒妃四下望了望,说道:“我也是听婉嫔和愉妃说起的,和贵人从前与大和卓的霍集占有过婚约,不久就被休弃,听说霍集占不喜和贵人,只是和贵人一心心系霍集占,即使进了宫,也不愿意侍寝,听说这几天一直在找敬事房的人,想要撤了自己的绿头牌呢。”   魏芷卉抿唇,倒还是个情种。   “贵妃娘娘留步。”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转过身去,就见和贵人站在几步距离之外。   魏芷卉停下来,与舒妃相视对望一眼,又看向缓步走过来的和贵人:“贵人有何事?”   和贵人看了一眼舒妃,欲言又止。   舒妃笑:“我回去了,今儿永瑆不去上书房,我去看看。”   魏芷卉点了点头,等人走远了些,方才开口:“舒妃与本宫情同姐妹。不知贵人有什么话要说。”   “娘娘可否愿意移步景阳宫?”和贵人淡淡地开口。   魏芷卉微笑:“走吧。”   景阳宫与当日怡嫔居住时大不相同,内务府办事确实得力,看过去,很有回部风情。   “这景阳宫住的可还习惯?”一边说,魏芷卉一边接过了和贵人身边的宫女倒的一盏奶茶。   和贵人看了眼那杯奶茶,说道:“嫔妾喝不惯宫里的茶,也就只有奶茶了,娘娘不要嫌弃。景阳宫很有回部风情,嫔妾住得很好,听闻是娘娘派内务府的人这么布置的,谢过娘娘了。”   魏芷卉抿了口奶茶,很纯正的奶香味:“这奶茶很好喝。”   她看着和贵人,言语平淡,像是心死了一般。   “今日贵人执意见本宫,所谓何事?”   和贵人也不兜圈子:“宫中耳报神最多,想来娘娘也已经知道了,嫔妾不想入宫却又不得已。也知道了嫔妾不愿意侍寝。”   “为了霍集占?”不用拐弯抹角说话的人到底舒服些。   “嫔妾这一辈子,两次成婚都是为了政治,可偏偏我就是一心只有霍集占,只可惜他心里没我。”和贵人顿了顿,起身在魏芷卉面前跪下,“嫔妾知道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嫔妾恳请娘娘在皇上面前替嫔妾说说话,嫔妾可以入宫可以当贵人,但嫔妾的身心这一生都只给霍集占一人……”   魏芷卉良久没有说话,霍集占已在大小和卓叛乱中被杀死,是罪臣。   她看着和贵人有几分深情的眸色,点了点头:“本宫尽力而为。”   尽管她知道乾隆不会去。   这一夜,乾隆歇在了永寿宫,魏芷卉特地准备了一壶奶茶。   “今儿怎么想起来喝这个了?”   乾隆尝了口奶茶,他记得她素日睡前都只爱喝牛乳,今日倒是难得喝奶茶。   “臣妾今儿见了和贵人,和贵人邀臣妾去了趟景阳宫,尝了碗回部的奶茶,倒叫臣妾馋了起来,这才自己做了一些。”   乾隆笑了笑,听她提起和贵人,才想起来,自己对这个和贵人没什么印象,见过一面,容貌确实出挑,只是太过清冷。   “和贵人性子孤僻,倒是愿意与你说话。”   魏芷卉靠的近些,说道:“和贵人今日与臣妾讲了一些与霍集占有关的事,她有一事想求皇上。”   乾隆愣了愣:“霍集占已死。”   魏芷卉把和贵人的话略带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把和贵人对霍集占的感情如何深厚说了一遍,险些掉眼泪:“臣妾听着,都伤心得很。”   乾隆并不揭穿她,暗中勾了勾唇,横竖他本来也没打算去景阳宫过夜:“她既想守着,那便守着,国库丰盈,在这后宫多养一个嫔妃,也不是养不起,为了大清与回部的和睦,朕也不会亏待了她。”   “臣妾替和贵人谢过皇上。”   这一夜,魏芷卉在临睡前,恍然想起,方才迷蒙之时,乾隆好像低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子衿,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许久不踏足除了永寿宫之外的地方了么?”   ———   在新年来临前,乾隆忽的下了一道旨意:皇六子永瑢出继慎靖郡王允禧之后,封贝勒。   这道旨意的下达,无疑是在告诉众人,六阿哥此生再无继位之可能。   一时间宫中关于这件事满是唏嘘。   纯惠皇贵妃还未下葬,她的儿子,就被过继给了旁人。而早年间,三阿哥永璋又早已因为孝贤皇后而被乾隆放话无缘后位,这无疑就是告诉众人,纯惠皇贵妃这一生,为大清诞下两子一女,小小汉女,却登上皇贵妃的宝座,然而她这一生,也就只到皇贵妃了。   而此时,乾隆正在养心殿里,乾隆下旨时,魏芷卉一直在一旁磨墨。   乾隆还有一道旨意没有拟。   他依靠在椅背上,缓缓地说道:“那日朕去景仁宫见纯惠皇贵妃最后一面,皇贵妃提起当日永璋的事来,告诉朕这些年,她已无心再争那凤鸾宝座,也无心让自己的孩子再去抢那把龙椅。没有额娘的人,争起来何其辛苦。她请求朕,不要让永瑢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魏芷卉抿了唇,不由得想起舒妃说起皇贵妃临终前的嘱托来,心头有些酸涩。   只是,乾隆没有说的是,皇贵妃还有一句话:“臣妾知道,裕陵里头只剩了两个位置。皇上宠爱令贵妃,臣妾就不与她抢那个位置了。臣妾从前也算是有罪之人,尽管如今也被鸣了冤,可臣妾也不敢再奢求与皇上生同衾,死同穴了。”   乾隆叹了口气,下了另一道旨意:“为纯惠皇贵妃单独修建纯惠皇贵妃园寝。”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红包(kisskiss)   关于女主孩子的这个问题   当时定全文大纲的时候就是打算大致都按照历史走向,死的死活的活生娃的生娃。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孝仪纯皇后历史上十年生六个,其中十四阿哥和十六阿哥夭折,本文都会涉及。   今天发完这一章后,看了大家订阅后的评论也有思考要不要更改,或者将十六阿哥留下。   但是想了一下还是一视同仁吧。毕竟前文也有提到历史不可改变,所以还是决定不管是舒妃的十阿哥还是女主的十四和十六都会夭折。   到完结之后会开一个大团圆大家都活着的番外给大家弥补一下(kisskiss)感谢在2022-07-0809:05:00~2022-07-0823:4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鹤之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Celiay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第98章   “纯惠皇贵妃的地宫已经修了一年了,这一年来,皇后与皇上是愈发冷淡了……”从翊坤宫出来,舒妃轻声地说着。   魏芷卉捧着手里的汤婆子,今年的雪下得有些大,好不容易才见了晴。   “如今宫里人人都在传皇后的孩子当不了储君,只怕帝后的矛盾都和这个有关吧……”颖妃在一旁接着说道。   嫡子无缘后位的流言从纯惠皇贵妃园寝修建的时候便开始传了,人人都说裕陵园寝里如今只剩下两个位置,一个是皇后未来的日子,还有一个不给纯惠皇贵妃,那便是留给未来的天子生母。   可皇后膝下又有嫡子,这样的安排确实不难让人多心。   “皇上如今重视五阿哥……怕不是动了立五阿哥的心思?”庆妃小声说道。   魏芷卉依然不忍心说五阿哥的结局,听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行了,旁人说说也就罢了,你们两个都入宫这么多年了,还听信流言吗?储位之事又岂是后宫之人可以揣测的?”   舒妃安抚地按了按魏芷卉的手,没有说话。   一旁的颖妃和庆妃难得见魏芷卉有动怒的意思,一时间忙正了色:“臣妾知错。”   魏芷卉淡淡地说了一句“罢了”,就揭过了这事儿。   这一年里,和贵人晋位容嫔,但仍旧如当日所言,从不侍寝。为视体面,也为了回部与大清的关系,乾隆偶尔会在白天去景阳宫看看,日常赐菜亦有容嫔的份。   至于翊坤宫,帝后关系这一年并不融洽,外人不知道,但后宫之人心知肚明。每月的初一十五,乾隆也不再常去,多数的初一十五都选择留在养心殿。   魏芷卉于后宫,更是渐渐形成了专宠之势。   “听说皇上又要准备南巡了?”舒妃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从夏天就在准备了。   “嗯,还没定好带谁去,想来这几日就有结果了。”   魏芷卉的嘴就像是开了光一样,没几日,翊坤宫请安时,乾隆难得地来了一趟,遣散了旁人,只留了魏芷卉。   “南巡的人选皇上可有什么想法?”皇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想来也是猜到了乾隆此行的目的。   乾隆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朕的打算是皇后、令贵妃、舒妃、庆妃膝下都养着孩子,自然一同去看看的,还有容嫔也带去,另外,忻嫔的父亲那苏图曾任两江总督,当年卒于任上,从前南巡她没去,此次,便带上她上南边看看。如此一来,宫里的事就给颖妃处理。”   魏芷卉倒是没想到忻嫔这次会去,但一想,也无事,颖妃就在宫中,才不至于让皇后身边的人有管事的机会。   “皇上思虑周全,臣妾自然没有异议。”皇后神色淡淡,不似有想法的样子。   魏芷卉也不愿说什么,倒是乾隆,每每来了翊坤宫,皇后都冷冷的,他虽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一来,心里亦是不舒服。   他清了清嗓子,眸色有些冷:“既如此,皇后便吩咐人办下去吧。朕去永寿宫看看永琰。”   闻言,魏芷卉也不再坐着,看着已经起身了的乾隆,跟着站了起来,朝着皇后笑了笑,行了礼:“臣妾告退。”   翊坤宫外,两人相对站着,替彼此系紧了披风的带子。   “皇上怎么了?”乾隆的脸色依旧冷冷的。   乾隆上了轿方才回道:“翊坤宫炭火点得旺,人心倒是冷得很,皇后如今脾气愈发怪了。”   魏芷卉没有说什么,也许是皇后听信流言,又或许是皇后年岁上来了,皇后脾气确实要比从前大了许多。   ———   此次南巡的首站便是江宁府,才到第一夜,乾隆便带着魏芷卉又一次夜泊秦淮。   这一次,仍旧是只带了初菱和李进,四个人一条船,船舱不小,样样齐备。   两人身穿民间衣裳,魏芷卉的发髻也是最寻常的样子。上一次南巡,还怀着孩子,总不能太如意,如今倒是没事。   “那有卖梅花糕的,可要去看看?”乾隆冲着不远处的摊位抬了抬下巴,问道。   魏芷卉顺着看过去,不由得想起上一次来时,自己心血来潮要吃的梅花糕,第二日他让李进买了好些,可她又过了那个馋劲儿,说什么也不肯吃,全都给了舒妃她们吃。   如今再见到这梅花糕,胃里的馋虫又被勾了起来,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意:“吃!”   乾隆垂手握住她的,一路牵着她往那儿去:“走吧,这次再不会便宜了舒妃她们了。”   魏芷卉笑了笑,回身看了初菱和李进,喊道:“快过来!”   “喊他们做什么?咱们俩不好么?”乾隆轻声啧了一声。   “没人付钱……”魏芷卉低声说道。   乾隆摇了摇头,满是无奈,站在摊前无奈地要了四个梅花糕,看着姗姗来迟的“金库”说道:“你俩也尝尝。”   烫手的梅花糕握在手里,在寒冷的冬夜给有些凉意的手带来了温暖,轻轻地咬上一口,热气腾地氤氲,袅袅而起。软糯香甜的口感,红绿丝的淡淡甜味,给了魏芷卉一种很久违的感觉。   乾隆看着身侧大快朵颐地品尝着梅花糕的人,笑着说道:“小心烫着,若是喜欢再买几个就是。”   魏芷卉经人提醒,一拍脑瓜,说道:“那一会儿给攸宁攸宜都带一个!”   乾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揽着她顺着人群往别处走:“好,给孩子们一人带一个。”   二人再回到船上时,沿街酒肆商铺的灯火已经亮起,湖面上却唯有几页扁舟在远远地飘着。   两岸时不时地传来一些悠扬的歌声,与各色的笑声。   李进和初菱在外头划着船,乾隆与魏芷卉坐在船舱内,也许是冬天的缘故,船上的窗户已经被关上,免得漏风,便是一旁坐的地方,也铺着软软的薄毯。   带给孩子们的梅花糕放在一旁,两人并排坐着,在船轻微地晃动中,听着不远处的歌声。   乾隆伸手握住魏芷卉的,方才这一路,她的手有些冷。   两人靠得很近,也许是方才一路过来,经过了一家卖脂粉的,里头的梅花香沾染在了魏芷卉的身上,此刻,淡淡的梅花香和她身上本就有的雏菊香融汇着,让人不由得心神荡漾。   “攸宁来的路上就和臣妾闹着要吃好些江宁府的美食,只怕回去又要有的闹了。”魏芷卉一脸笑意地说着大女儿的趣事。   其实不怪她,自己在宫里时,也常爱做一些江宁美食,譬如上次吃过的烤鸭包,她前不久才给几个孩子做过。   只是她的这些话落在早已被这香气弄得心猿意马的乾隆而言,却是另一番意思。   听到攸宁,他不由得想起那张和魏芷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每次见到孩子,都好像自己见证了她幼时的成长。   乾隆笑了笑偏头在魏芷卉微张着还在叭叭地说个不停的嘴角轻轻一吻,又退开:“像你。”   魏芷卉被他突然的一吻搞得不明所以,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新的吻再度落下。   船舱内原先的软垫很快便又有了新的垫子,墨黑色的貂裘和纯白的披风凌乱地交叠在一起,垫在魏芷卉的身下,柔软而温暖。   湖面上的水随着船桨的晃动而形成极美的涟漪,又有月光与远处灯光的照耀,发着粼粼的波光。   水波渐渐地随着船体的晃动而变大,又变小,涟漪灵动仿若舞蹈。   船桨在水里的晃动发出悦耳的水声,与远处伶人的歌声和喘息一起,是这秦淮河上少见的独特的乐声。   船只停靠在岸,水拍打在船身的声音方才慢慢停歇。   初菱与李进把船只固定好,以便于二人可以更好地下船。   “初菱。”船舱内传来乾隆的声音。   初菱忙去掀开了船舱的帘子,魏芷卉被披风包裹着,便是脑袋也看不太出,只能看见额前有一缕碎发。   乾隆横抱着她,稳步上了岸,一边走,一边朝李进说道:“明儿一早,叫德忠去再买一些梅花糕,给几个公主阿哥送去尝尝。”   魏芷卉被遮挡住的脑袋,在听完乾隆的话后,往他怀里拱了拱,带了几分怒气。   梅花糕卒于船战,享年半个时辰不到。   乾隆轻笑了一声,继而说道:“回去。”   某日自江宁府行至苏州府,魏芷卉正与舒妃庆妃还有容嫔几人拿着吃的逗几个孩子,就听窗外传来议论声。   “皇后娘娘可听说了?那夜令贵妃与皇上回来的时候,可是被皇上裹着披风抱回来的,依臣妾看,这也太过不知廉耻!”   忻嫔的声音传入耳中,说着并不太好听的话。   舒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暗示她不必生气。   皇后与忻嫔并没有往这儿来,倒是往太后那儿走去。   待人走远了,庆妃一边喂着元安,一边说道:“这些日子,忻嫔和皇后倒是走得近。”   容嫔冷哼一声:“左不过是皇后给了忻嫔在江宁府祭拜父亲的机会罢了。”   魏芷卉这才想起来,那日乾隆虽提起过带忻嫔的理由,但却也并未付诸实践,如此看来,皇后此番作为,大有拉拢忻嫔之意。   ———   等众人踏上回京之途已是三月末,船队庞大,魏芷卉与舒妃等人正坐在殿内逗着几个孩子。   水面上一阵浪打过来,胃里也霎时间如同翻江倒海。   魏芷卉忙松开了刚还在自己怀里的永琰,将孩子先放在了榻上,方才找了帕子掩了口鼻,反胃的感觉再一次上来。   初菱忙上前来,顺了她的背,拿了几个酸口的蜜饯:“娘娘又晕船了?”   才一会儿的功夫,魏芷卉的脸色已经惨白。   容嫔看了眼还在榻上的永琰,才一岁多,如今正懵懵的,眼看着就要哭起来,舒妃和庆妃又忙不过来,忙上前先抱了永琰安抚了一会儿,方才递给了乳母。   庆妃在永琰被抱起来的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忙说道:“去叫个太医来看看。”   比起旁人的着急,魏芷卉和舒妃倒是不过如此。   舒妃看着魏芷卉饮了口茶漱口,方才吃了几口梅片,问道:“又有了?”   魏芷卉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应该吧。”   “什么应该吧!赶紧叫杜茂来看看!”舒妃看了眼初菱,忙吩咐道。   “舒姐姐也太操心了!臣妾方才已经叫人去了!”庆妃笑着打趣道。   在众人的笑声中,杜茂来了,结果是肯定的,有孕三个月。   不用想,就是夜泊秦淮那一夜的事儿,船上的痴狂,想没有都难。   作者有话说:   嗯…   怎么不算划船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悄悄的啊!!!   感谢在2022-07-0909:05:00~2022-07-0923:4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533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第99章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杜茂的神色没有那么喜悦。   魏芷卉见他皱着眉头,忙问道:“可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杜茂迟疑了一会儿才开了口:“娘娘先前生十五阿哥时是动了胎气有些难产的,如今这一胎的胎象要弱一些……这也是快三个月了才诊出来。”   魏芷卉闻言敛了笑意,思索了一番:“你先去后头熬药去。”   舒妃在一旁看着她,两人似乎是想到了一块儿去,她看了眼庆妃和容嫔,说道:“永琰闻不惯药味,一会儿药来了又要哭,你们俩先把孩子带出去玩会儿。”   等两人走了,魏芷卉看了眼舒妃,低声说道:“姐姐也猜到这孩子留不住?”   舒妃抿唇不语,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永璐不会有事,我以前总不信我不能改变历史,可永璐的事情让我知道,历史不会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改变。这回是十六阿哥吧,也是个夭折的。”   魏芷卉淡淡地开了口,手却不自主地抚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扯了个并不好看的笑容。   舒妃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小几上的手:“可是还得生下来……万一……”   “没有万一,这么多年了,没有哪件事没有按照历史走向来走……”魏芷卉顿了顿,许久,才吸了口气,说道,“帝后离心,你我都明白皇后的下场是什么,也都知道皇后这些年与我早已站在了对立面。永琰已经出生,我再肯定结果,我也要给他搏一搏。”   魏芷卉看着还平坦的小腹,轻轻地说道:“那就用这个孩子,送皇后一份大礼吧。”   舒妃看着她,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若有事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令贵妃再度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处,即使是在回京的水路上,太后和乾隆的赏赐也并未落下,便是皇后,也不情不愿地派了容觅送了好些东西。   等到众人回到宫中时,永寿宫内已经摆了大量的贺礼。   “这些都是颖妃娘娘替贵妃整理好的,何处送来的礼,娘娘都给主儿写好了。”宫女在一旁说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颖妃倒也细心。她只挑了几个盒子打开了,旁的,尽数都让初菱挪去了库房。   这一胎的胎象并不稳固,为此,也怕魏芷卉因为身子不适不肯吃东西,乾隆几乎每日都会在用膳的时候抽出时间来永寿宫与魏芷卉一起用膳。   菠菜炒猪肝、板栗焖排骨、凉拌莴笋、小白菜豆腐汤、三杯鸡、葱爆羊肉、蛤蜊丝瓜汤、蒜蓉粉丝虾、酱汁蒸带鱼等等,每日都命小厨房一心按照着魏芷卉的口味来做饭,血燕更是日日不间断。   一时间,令贵妃已成皇帝专宠,传遍了后宫。   倒是皇后吃了味。   回宫大半年,乾隆都鲜少踏足翊坤宫,唯有嫔妃请安时,翊坤宫方才热切一些,除此以外,翊坤宫与寺庙无异,唯有皇后诵经之声。   传言皇后更是已吃斋念佛,一心皈依佛门,奈何乾隆并不允准。   已是秋日,今夜是初一,魏芷卉没让乾隆留宿。   她与舒妃坐在永寿宫,舒妃看着魏芷卉隆起的肚子,问道:“什么打算?”   “姐姐认识钦天监的人?”魏芷卉轻声问。   舒妃一愣,她与钦天监正使冯荆楚相识,只是速来没有什么往来:“冯荆楚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有用?”   魏芷卉才掏出一张字条,门就被人推开,含云走了进来,禀道:“入夜后,皇后娘娘去了一趟养心殿,与皇上在里头聊了许久,才回翊坤宫。”   “说了些什么?”   含云低声说道:“德忠公公来传话时也不清楚,只说隐约听见什么庙宇、修行之类的字眼。”   魏芷卉看了一眼舒妃,又看向含云,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后要修行?”舒妃不解地问道。   魏芷卉将手里的字条递给舒妃,又说道:“皇后在宫里吃斋念佛、在翊坤宫祠堂里几乎日夜不停地诵经超度,时间久了,她起那心思是必然的,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快。”   “那你说皇上会允许吗?”   “皇上允许,太后也不会允许,顶多在宫内带发修行,皇后之位难坐,不想坐也难得很。”魏芷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舒妃手里的那张纸,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还得劳烦姐姐,告知冯荆楚,我生产之后,务必进宫将纸上的事告诉皇上。”   舒妃展开字条,看了眼有些吃惊:“你舍得?” 第100章第100章   不知道乾隆究竟和皇后还有朝臣说了什么,十六阿哥出生十日后被送去了翊坤宫由皇后抚养。   转眼就是又一年七月,乾隆带了舒妃、颖妃、庆妃和忻嫔、诚嫔、容嫔六人去了圆明园避暑。   十六阿哥年幼又体弱,皇后与魏芷卉一个养母一个生母留在了紫禁城。   初菱端了碗冰镇梅渍小番茄来:“娘娘吃些,这天热得很。”   酸酸甜甜的味道,带着冰块的凉意,在这个夏天格外贴合她的胃口。   “翊坤宫那儿怎么说?”魏芷卉对皇后并没有多么的放心,乾隆也知道她的心思,每日的脉案都会送到永寿宫。   初菱把她吃了几口便不吃的小番茄收了起来,她前些日子生产有些伤了身子,杜茂叮嘱过要好好养着。   “唐太医看过了,说是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小阿哥的身子已经快康复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已经七月了,小十六的身子才好了起来,不再赢弱。外人都归结于是听信了钦天监所言的吉兆,可魏芷卉知道,这其中还得归功于几个太医。   “圆明园那儿,攸宁两姐妹还好吧。”永琰被乾隆留在了宫里陪伴在母亲身侧。   “娘娘尽管放心,圆明园里有舒妃他们四个呢,小公主被照顾得很好。”初菱一边笑一边说道。   夏天的夜来得晚些,天热胃口也就一般,晚膳只吃了些凉拌金针、无骨鸡爪之类酸辣开胃的膳食。   入夜天黑,魏芷卉才沐浴过后预备看会儿书就寝。   “娘娘!”殿门被推开,一股子热气由外入内,魏芷卉不由得皱了眉。   “何事?”魏芷卉转头就见初菱身后跟着和嘉公主,公主面露急色,倒让魏芷卉有些不解。   和嘉公主欠了欠身行了礼就着急地说道:“令娘娘安,九州清晏走水,皇阿玛被五哥救了出来,一切无恙,舒娘娘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走水?魏芷卉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焦虑,还好没事。   但又觉得舒妃这时候还特地派人来告诉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从软榻上下来,看了眼初菱:“叫含云进来伺候更衣,你在这儿陪着公主,备马,去圆明园。”   和嘉公主看她一脸的着急,说道:“令娘娘,舒妃娘娘懂您,派儿臣和额附来接您时,还带来了皇阿玛赏您的狮子玉。”   听了这话,魏芷卉也算松了口气,但还是加快了更衣的动作。   ———   一个时辰前,圆明园九州清晏,乾隆召见了几个皇子与大臣商议国事。   “今日便到这儿吧,旁的事,明儿再说吧。”   火是从九州清晏旁的小厨房烧起来的,煮茶的小太监去了趟别处,就把这儿给忘了。   小厨房柴火多,火势由小到大,蔓延地越来越快。   九州清晏外,永珹和永琪还有几个大臣才刚走过前湖,就见身后一片光亮,照亮整个夜空。   兄弟俩对视一眼,深觉不对,忙快步往九州清晏的方向跑去,一路跑一路听人喊着:“九州清晏走水了!九州清晏走水了!”   九州清晏的火势,自西北角小厨房起,一路蔓延到九州清晏正殿的西侧间,那儿正是方才几人议事之处,以乾隆往日的习惯,他此时只怕还正在西侧间品茗小憩,等待宫人烧水沐浴。   永琪心中一紧,火势还不算太旺。   他看了眼呆呆地站在那儿的永珹还有一旁的五叔弘昼,都只是在那儿站着,喊着几个奔走的太监询问情况,却不做出任何实质性地行动,他叹了口气,看了眼永珹,一边往九州清晏的方向去,一边冲着永珹喊道:“四哥!快叫人去天地一家春喊舒妃娘娘!”   皇阿玛宠爱令贵妃,出了这样的事,必得告知她,可此时贵妃不在园内,舒妃是园内位分最高的人,又与贵妃交好,素日额娘也夸赞舒妃聪明,想必他去喊了,也能理会其中之意。   永珹一边吩咐了人,一边看着这个行事果断的弟弟,一路往乾隆所在的九州清晏处去,又从一个小太监手里接过水桶,毫不犹豫地就自头而下浇满全身,大步流星地往内走去。   不一会儿,永琪在一片火光中背负乾隆出了九州清晏。   果不其然,乾隆品茗小憩,火烧到跟前时方才意识到,凭借他的身手,本也是能逃出来的,可偏生横梁那儿起了火,被围困在其中,难以脱身。   永琪把乾隆放了下来,刚赶来的舒妃和杜茂忙上前来诊脉。 第101章第101章   “主儿,钟粹宫的宫女又出去了。”宫女低声地附在女人耳边说道。   女人一边卸着发间的珠饰,一边冷笑了一声说道:“从圆明园回来怎么也有一个月了,钟粹宫的宫女三天两头一到戌时就出去,也太奇怪了。”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次次都走角门,且都是两个人走。”   “继续盯着些,这背后指不定有什么稀奇的事呢,别让皇后和令贵妃她们知道了。”女人从宫女手里接过了热水里泡过的手巾,继续说道。   宫女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   转眼已是冬日,紫禁城下了一场大雪。   皑皑的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偌大的紫禁城白茫茫的一片。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弄吃的?外面都翻了天了!”舒妃推开小厨房的门,看着正在里头捣鼓着“三不沾”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魏芷卉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做这个三不沾太考验臂力。   玉白色的圆盘里,金黄色的三不沾表面光滑,有如明媚的朝阳。   她洗净了手,看了眼跟进来的初菱,指了指圆盘:“端出来。”   拿了汤婆子,也没披披风,魏芷卉看了眼舒妃,一起往外走去,这会儿才有了功夫回答她的话:“有什么热闹的?”   魏芷卉一路走到前殿,就见庆妃和颖妃二人也在。   “怎么都来了?”   几人坐下后,魏芷卉才问道:“怎么回事儿?”   舒妃有些惊讶,说道:“昨夜一场大雪,当真不知?”   魏芷卉看着几人一脸的正经,也敛了笑意,反问:“昨夜天冷,永琰闹着要和我睡,便让人早早地关了门睡了,出什么事了?”   初菱会意地关上了殿门,舒妃才开了口:“这几日天冷,太后有些不适,皇上便没有翻牌子,每日都要去寿康宫请安,等太后睡下了才回养心殿。可谁知才从寿康宫出来,就见忻嫔在春禧殿那儿折红梅,寒冬腊月的,皇上体恤人,就让人送了忻嫔回钟粹宫,可偏生那人是个狐媚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皇上跟去了钟粹宫,还留宿在了那儿!”   舒妃说完,气不打一处来,喝了半盏茶。   颖妃接着说道:“这一觉醒来,宫里都变了天呢,都说忻嫔要复宠了,还说忻嫔哪是去折红梅,那是在那守了好几日了!”   “不过要我说,忻嫔这些日子有些古怪,皇后那儿的晨昏定省,动不动就说身子不适。”庆妃若有所思。   魏芷卉闻言,微微蹙眉,她倒是没想到忻嫔还有这点子事儿,只不过复宠吗,只怕悬。   忻嫔自然没有复宠,好像只有那一夜罢了。   除了那一夜,乾隆再也没有去过钟粹宫,这倒让众人不免对她又多了几丝嘲讽。   转眼便是年宴,今岁极寒,乾隆特地只宴请了后妃和阿哥公主等。   可偏生就是这样人多热闹的家宴上,忻嫔官宣了自己有孕两个月的喜事。   在众人都又惊又喜的时候,魏芷卉和不远处的诚嫔皱紧了眉。   魏芷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乾隆,举起酒杯,扬了扬嘴角:“臣妾恭喜皇上,恭喜忻嫔妹妹。”   乾隆闻声看向她,看不出喜怒,偏过视线时,又看到太后和诚嫔的脸色不算太好。   也是,当日忻嫔的入宫便是为了牵制太后的势力。只是这个孩子并非他所愿,那夜的事,他也有些说不清。但既然来了,便也方便了他牵制太后。   “忻嫔入宫有些年头了,一直都是嫔位,既然有了身孕,就晋为妃位吧。”乾隆饮尽了杯中的酒,似笑非笑地下了口谕。   话音刚落,太后便接了话茬:“素来都是四妃六嫔,忻嫔一旦晋封,便有违祖制。”   皇后也附和道:“是啊,忻嫔有孕是喜事,皇上不如等忻嫔生下皇子再晋封也不迟。又或者,皇上可从妃位中晋一贵妃,臣妾看,愉妃养育五阿哥,又是潜邸老人,晋为贵妃也未为不可。”   乾隆蹙了眉,没有同意皇后的想法,只是说道:“四妃六嫔,六妃四嫔也罢,规矩既是人定的,那便也是活的,左不过统共十人便可。忻嫔封为妃,等诞下皇嗣再行册封礼不迟。”   魏芷卉看了眼庆妃,也不知她是不是松了口气。   不行册封礼,忻妃的日常份例都还是嫔位的供应。   乾隆的这个旨意,看似是低了忻妃的位分但还是打压了诚嫔。   只是忻妃无论有孕与否,宫里头最受宠的还是令贵妃,好似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扰乱了二人的闲情。   这一年的夏天,清漪园即将建成,乾隆便没有带众人去圆明园,打算等七月直接带众人去那儿住上一阵。   端午将至,也是搬进清漪园前的最后几日。   魏芷卉正喝着雪山荔枝白茶,就见庆妃从外头有些着急地进来。   “贵妃娘娘。”庆妃的声音不大,但魏芷卉却察觉了不对劲。   “怎么了?”魏芷卉一边招呼了含云再倒一壶茶来,一边又示意她在自己面前坐下。   庆妃没有喝茶,只是低声说道:“臣妾觉得,忻妃的孩子不对劲。”   魏芷卉倒茶的手一顿,低声斥责:“休得胡言!”   “臣妾没有!臣妾才从寿康宫回来,只怕太后也知道了……”   魏芷卉听出不对劲,看了眼含云,说道:“你先出去,把殿门关上,没有传召不得进来。”说罢,转向庆妃:“怎么回事?”   “臣妾瞅着今日天气好,便带着元安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碰巧诚嫔也在,几人坐着聊了会儿,提起忻妃快生了。可谁知,元安童言无忌,说了一嘴,忻娘娘的肚子怎么比令娘娘之前怀十六弟的时候还大,臣妾听着不对劲,忙说贵妃当日身子不适,肚子要小些的。可太后没听进去,一会儿便寻了个由头叫臣妾出来了。”   魏芷卉拧眉,元安两岁不到便被送去了咸福宫给庆妃抚养,后来庆妃也不常让孩子见到忻妃,孩子久而久之也不大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生母。   元安今日的话虽说是童言无忌,可若细细一想,便知她说的是实话,忻妃这肚子,好像确实要比旁人的大些。   她看了眼庆妃,说道:“你既是才从寿康宫出来,只怕太后那的人,也会盯着你往哪里去,你先回去,这件事,之后再议。”   “娘娘放心,臣妾送寿康宫出来,先回了咸福宫安顿好元安才过来的。”庆妃答道。   魏芷卉赞许地点了点头,忻妃这件事,只怕还得多关注几日。   等送走了庆妃,她方才来得及思索这件事。   忻妃当日失宠许久,为何偏偏挑了这不早不晚的时候复宠?   这一日的晚膳,好巧不巧,桌案上都是青椒炒豆角沫、菜饭、蒜蓉秋葵、高汤菠菜、芋头蒸排骨、肉末蒸蛋。   魏芷卉看着这一桌以绿色为主的菜,皱紧了眉,没吃几口就让人撤了下去。   “小高子。”魏芷卉唤了人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只是还没等小高子查清楚,魏芷卉第二日便被叫进了寿康宫。   寿康宫里,坐着太后、皇帝与皇后,三人皆是脸色铁青。   “臣妾给太后、皇上、皇后请安。”此情此景,她自是不敢随意礼节。   太后挥了挥手:“起来吧。”   “后宫的事,皇后与令贵妃便是这么管的么?”太后冷声说道。   魏芷卉此时,还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臣妾惶恐……还请太后明示,臣妾有错,自当受罚。”   她不自然地看了一眼乾隆,可此时的乾隆闭着眼睛,一手撑着下巴,全然没有在听的意思。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皇后,声色凌厉:“你来说!”   从皇后的口中,魏芷卉才知道,昨日庆妃走后,太后便对元安的童言无忌开始了调查,这才知道,诚嫔隐瞒了好多事。   诚嫔称自己身边的宫女在去年圆明园回来一个月后,每隔三五日便见钟粹宫的两个宫女每日戌时便从御花园后头的角门那儿出了宫,到次日清晨便又回来,直到今年年初方才停了这奇怪的行为。   直到这两个月,每日又有小太监时不时地从那个角门那儿进宫,然后往钟粹宫的方向去。   太后知道以后,昨夜碰巧又是那小太监定期去钟粹宫的日子,太后便把自己的宝印给了诚嫔,让她去钟粹宫一查究竟。   这一去不得了,钟粹宫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正如同主人一般坐在榻上抚着忻妃的肚子。诚嫔毕竟也在太后身边待了多年,心知兹事体大,当机立断就以太后的名义把钟粹宫的人都扣了起来,寻了由头,把奸夫和忻妃的心腹都送了进了慎刑司,至于忻妃则仍旧关在钟粹宫。   但因着事关皇家清誉,没有半夜惊扰了旁人,只得次日一早便把帝后叫来说了清楚,方才叫来了协理六宫的魏芷卉。   魏芷卉听完,一惊,她昨儿是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么夸张,竟敢在眼皮子底下行这种事,她不禁问道:“慎刑司那儿,可有消息?”   皇后顿了顿,说道:“忻妃的心腹吐了个一干二净,说是出宫的两个宫女,有一个是乔装过后的忻妃,至于钟粹宫里,则由另一个宫女假扮。那太监也不是太监,只不过是圆明园的侍卫,为了不显眼,方才换了太监的服饰进宫。至于忻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还得另说。”   魏芷卉听到最后不由得看向乾隆,被绿了这种事,不仅被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发现,还要被自己亲妈和后妃当着自己的面议论,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便有小太监冲了进来:“太后!钟粹宫出事了!”   众人皆是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钟粹宫不知为何爬进了一条蛇,忻妃娘娘受惊早产了!”   魏芷卉看向乾隆,殿内四人心知肚明,只怕不是凑巧,忻妃怕是已经足月。   “传杜茂唐勉去钟粹宫接生,后宫其他人无诏不得进钟粹宫。”乾隆至此时方才开口。   杜茂唐勉二人是乾隆用的最为得力的几个太医,此举也是保障。   魏芷卉等人赶到钟粹宫的时候里头一片惨叫声,钟粹宫的接生嬷嬷上个月便已备下,只是没想到是为了今日。   也许是自昨夜而起的受惊,忻妃这一胎生得并不顺利,只是中途唐勉出来过一趟,犹豫着说出来一个真相:“忻妃娘娘的胎,已经足月,并非太医院脉案上所写的才七个多月。”   “大胆!”太后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杯盏掷落在地。   “太后息怒。”   乾隆挥退了唐勉进去生产,良久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钟粹宫带去慎刑司的那些人一律赐死,至于忻妃肚子里的孩子,既是孽种,也不必接生了,自生自灭就好。”   说完,乾隆径自起身,往内殿走去。   魏芷卉看着乾隆直挺的背影,短短的几句话,却是惨烈的圣旨。为君者,为权者,不狠心,难成大业。   几人并不知道乾隆进去干嘛,只是都沉浸在乾隆的旨意里,本以为乾隆会留忻妃一命,又或者会先让忻妃生下来,却不承想,乾隆压根没打算留任何一人。   殿内,忻妃看着逐渐离开的接生嬷嬷,身体的疼痛与恐惧席卷全身,不由得呢喃着:“别走!我的孩子……”   阵痛的这么过后,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是恐惧的。   乾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榻上面色惨白,早已不似往日一般艳丽的女子,问道:“那个雪夜,是你灌醉了朕吧?”   乾隆说的是问句,但她知道他心里足够肯定。   忻妃轻声“嘶”了几声,方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   乾隆冷哼一声:“有着身孕呢,你倒是敢?”   “臣妾……自然不敢。”忻妃闭着双眼,嘴角微微抽搐,难掩疼痛。   “哦?”乾隆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颇有几分随性地靠着,边上的人再痛苦,都好像与他毫无关系。   他看着忻妃伸出的那只手,和嘴里低声地呢喃:“我……没有……”   乾隆恍惚明白了些什么,站起身,大掌狠狠地捏住忻妃的下巴,眸色狠戾:“很好,连朕都敢算计。”   忻妃尽管疼痛难忍,但还是带着笑意答了话:“算计?皇上您就没有算计过臣妾吗?臣妾为何入宫?臣妾为何一入宫就是嫔位?为何我与诚嫔之间总是我更受宠?又为何封妃?这些不都是皇上在算计臣妾吗?”   她此刻正疼痛着,说话说得慢且轻,但乾隆都能听见,也包括她时不时地□□。   其实和魏芷卉每一次生孩子时的□□差不多,只不过一个的□□能让他心疼,而这个,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床榻上的人,听她继续。   “臣妾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您压制太后的棋子,只可惜臣妾从前从未察觉,竟一心一意地待您!”   乾隆不想再听她废话,殿内的血腥味第一次让他觉得恶心。   他站起身,冷笑一声:“妃园寝你是轮不上的,朕也不会让你们俩在乱葬岗死同穴。那侍卫,朕会让人五马分尸,抛尸乡野。”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内殿,也出了钟粹宫,尽管,正殿还坐着太后与皇后、令贵妃。   他走出内殿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哀嚎,无非是谁自己狠心的话。   狠心吗?怎么会不狠心呢?   不狠心,如何坐稳这万里江山?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三不沾!我刷视频刷到的好牛的玩意儿!   很想尝试但是总觉得以我的水平就是翻车现场555   (或许你们可以去搜搜)   智慧宝:菜好绿……你好凶   龙:我只是喝断了片!我就说我没碰人家!不凶难解心头恨!毕竟我只对聪明蛋子温温柔柔! 第102章第102章   正殿内坐着的三人看着乾隆果决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粹宫的宫女已经所剩无几。   太后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直到此时才问道:“引忻妃受惊的蛇可处理了?”   福芳在一旁说道:“已经处理了。”   太后轻哼了一声站起了身:“哀家回去了,这儿就让皇后看着吧。皇帝那儿……令贵妃,你去看看。”   魏芷卉看了眼皇后,点了点头:“是,臣妾告退。”   养心殿里,乾隆一人坐在书案前,没有批折子,桌上摊着笔墨,也许是打算拟旨的。   魏芷卉轻声地走过去,抬手揉按着乾隆的肩头,柔声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乾隆叹了口气,从桌上拾起毛笔,良久都没有下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   “那个侍卫觊觎嫔妃,五马分尸抛尸荒野。至于戴佳氏,死后扔去乱葬岗。”这些话,都是乾隆在钟粹宫时说过的话,他顿了顿,又说道:“忻妃忽然薨逝,念其曾为大清诞下两位公主之功劳,又乃重臣之女,追封贵妃,以圣祖温僖贵妃礼,葬入妃陵。”   魏芷卉听完,一边是戴佳氏,一边是忻妃,想来乾隆一边要为了戴佳氏的所作所为让她付出代价,一边又要顾及皇家颜面。   至于忻贵妃的棺椁里装的是什么,自然无人在意。   “钟粹宫宫女太监众多,皇上要如何安排?”魏芷卉低声问。   “心腹一律赐死,其余的一律赶出京城,永不许入京。这些事,都交给你办。”乾隆说完,把桌上的笔墨往边上推了推,不愿再理此事。   魏芷卉会意,心知他还有政事要处理,便行礼告退,只说:“永琰昨日提起想皇阿玛,皇上今夜若有空,永寿宫必定备着皇上爱吃的菜,恭候圣驾。”   回到永寿宫时,福芳已在等候,等魏芷卉将乾隆的意思说完后,她便回了寿康宫复命。   福芳临走前留下太后的意思,今日之事,事关皇家清誉,要严格保守。   魏芷卉等人走了方才叫来小高子:“钟粹宫的那几个命大的,皇上下了旨,赶出宫去,再不许入宫。你去慎刑司尹其则那儿领人,立刻把人送走。”   小高子听完没走,就这么站着等着魏芷卉继续开口,果然,她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既是太后吩咐了要管住嘴,出宫前让他们的嘴再也别开口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近乎一年的时间,钟粹宫上下把众人都瞒得滴水不漏,仅仅诚嫔一人知道,简直是视后宫掌权人为无物。   小高子刚走,初菱从外头进来:“钟粹宫那位……殁了。”   魏芷卉没有惊讶,只是问道:“皇后还在那吗?”   “人一走,皇后就吩咐人挪去了乱葬岗,对六宫称戴佳氏难产薨逝。皇后说清漪园建成,妃嫔难产多少不吉利,所以早早地入了棺,棺椁已经停放在钟粹宫。”   魏芷卉点了点头,后半句话,也算是皇后给各宫的交代了。   这位忻贵妃的葬礼,看似隆重,但却并没有请多少人前去祭拜,唯有几位阿哥公主前往,后宫中人倒是以在清漪园的居多。   “忻贵妃的葬礼结束了。”舒妃一边看着池里的鱼,一边说道。   魏芷卉从永琰手里接过鱼食,往池子里撒了两把,淡淡地说道:“丧礼这一个月不到,钟粹宫从前忻贵妃的心腹,一一殉葬,堪称忠仆。”   “果然是忠仆,瞒天过海。”舒妃冷笑一声。   戴佳氏的所作所为能瞒得过那些贵人常在和外命妇们,却瞒不过几个妃位和嫔位的人,一时间都是人人耻笑。   “皇上明年年初又要南巡了。”舒妃掏出帕子擦干净了手说道。   “正事呢。”乾隆这些年愈发喜爱苏杭一带的菜系,清淡鲜美,便是南巡的次数也要多了好些。   舒妃叹了口气:“你好好琢磨着带些谁去,永瑆的婚事还没定下,我怕是不能去的了,我会叮嘱庆妃和颖妃还有容嫔她们,你万事小心。”   魏芷卉看向她,不解她为什么突然叮嘱这么多。舒妃会意,避开了几个宫女,低声说道:“断发。”   魏芷卉倏然明白过来,这些天因为戴佳氏的事情,她几乎不曾有空考虑旁的事情。 第103章第103章   十六阿哥的病在行宫养了三日,最终还是因为惊悸过度夭折。   这几日乾隆在处理刺客的事情和十六阿哥的病之间两头跑。   刺客的事情,魏芷卉听庆妃容嫔提过几嘴,她都没放在心上。   她强忍着幼子夭折的悲痛,传来了唐勉,开始准备和皇后之间的这场角逐。   小几上摆着一碗桂花糖芋苗,从十六阿哥夭折,她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初菱怕她受不住,才端来了这碗。   魏芷卉仍旧没有动,她想起那日在马车上和乾隆的对话来,再也没有以后了。   “皇上下令让绵恩阿哥奉十六阿哥棺椁缓程回京,十六阿哥的丧仪,着颖妃娘娘在宫中全权负责。”初菱低声地说道。   南巡是大事,阿哥的丧礼也没有道理在南巡途中办,只能先送会宫中。   魏芷卉点了点头,绵恩是永璜侧福晋所出的次子,但侧福晋前些年早逝,绵恩一直养在伊拉里氏膝下。   这件事交给绵恩,魏芷卉放心。   也许乾隆也是因为她和伊拉里氏的交情,才把这件事交给绵恩去办吧。   初菱看她一脸愁容,又生怕她不快,继续说道:“定亲王福晋也会入宫替娘娘照佛的,娘娘放心。”   ———   皇后处,乾隆一直到十六阿哥的棺椁上路,方才有空过来。   “朕前些日子和皇后说的话,皇后可还记得?”乾隆没有让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永璂此时正坐在书案前看书,乾隆沉声说道:“永璂先出去,朕有话要与皇后说。”   待人离开,乾隆在皇后身旁的软榻上坐下:“皇后可想好了?”   皇后深吸了口气,从软榻上起来跪下:“情况危急,臣妾一时只顾得上永璂,自知酿下大错,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需不需要朕提醒你,永璂已经十三岁了!他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儿!南巡遇刺,十三岁的嫡子竟还要生母护着!竟还是个要跟着弟弟一起哭的人?”乾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气不打一出来。   他想起永琪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沉稳大方,遇事已有自己的主见,更能照顾好弟弟。   倒是这个永璂,贵为嫡子,行事作风竟都不如旁人。   “皇上,臣妾入宫十数年方才有孕,唯有永璂长大,臣妾所为,不过只是想护住自己的孩子罢了!”   乾隆没有隐藏什么,直言道:“皇后一心让永璂登上大位,可事实呢?他的启蒙你求着朕晚了一年,素日上书房,你上赶着替他告假!这么护着他,风不能吹,雨不能淋,当真能护出一代明君吗?”   “你素来疼爱永璂,朕都看在眼里,念你先前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又有星象之说,朕才将十六阿哥给你抚养,本是指望着你可以将她视若己出,可你呢?在朕面前,对十六阿哥百般疼爱,可于无人之处,皇后是如何对待十六阿哥的,还要朕找人来与你对峙吗?!”乾隆也站起身,伸手捏住皇后的下巴,将其头抬起来,二人对视。   皇后许久才开了口:“臣妾抚养十六阿哥,可若来日他登临大位,那么试问皇上,皇上您真的还会记得当日说过的,十六阿哥是臣妾所出的谎话吗?”   “大清从来都是立贤,立嫡立长皆是次要,朕所求嫡子,不过更希望嫡子贤能,皇后难道真以为,若是嫡子昏庸,朕也会立他为太子?”   乾隆冷笑了一声,松开了皇后,坐回榻上,继而说道,“从前有些话,朕不说清楚是以为提点你几句你会有醒悟的那一天,可如今看来,皇后是越活越活不明白了。接连丧子,朕知道你难受,五公主与永璟也是朕的孩子,朕心中亦有悲痛,所以皇后你偶尔脾性古怪,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你偏宠永璂朕也不多问,只会叮嘱师傅好好教育他。”   他看着底下跪着脸色无波的人,心内又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喝了口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便再不愿说。   “所以皇上是从未打算过要永璂继承大位吧?所以才会让纯惠皇贵妃另葬他处?那么裕陵里的另一个位置是谁?是愉妃还是令贵妃?”皇后仰头,嘴角勾出一个颇具嘲讽性的笑容。   乾隆深吸了口气,从前从未觉得和皇后说话如此之累。   “朕以为,谁当太子,你都是皇太后。”   “可臣妾不要与他人两宫并立!”   皇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道出了她为后妃多年的苦楚。   她跌坐在地,仰头看着乾隆,低声说道:“皇上以为臣妾这些年又有多好过?先有慧贤皇贵妃压着,到后来臣妾也不过是贵妃可以协理六宫,可便是如此又有纯惠皇贵妃一起,等臣妾成了皇后,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这期间后宫之事臣妾无暇顾及,俱由纯惠皇贵妃管着!好不容易没了她,又有了令贵妃!臣妾何时一人掌握过这六宫大权!”   皇后深吸了口气,没有等乾隆再说话:“臣妾自知这么多年大事小事都惹得皇上心中不快,十六阿哥一事臣妾自认有错,马车上护住永璂是有私心。皇上既然暗示臣妾永璂无继位之可能,那么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允准臣妾出宫修行。”   乾隆靠在榻上,这些年找人协理六宫,不过是看在皇后那会儿有孕艰难,不宜操劳,可谁知在她这儿又是另一番解读,他一时无话。   “修行一事,朕早就和你说过,你若愿意,朕会让人在紫禁城内替你修建宫殿供你带发修行,可你偏不愿意,非要离宫剃度为尼!皇后,这一国之母的身份,朕看你并没有多么在意。”   至此,乾隆对皇后已经无话可说,他站起身,看了眼皇后:“永璂朕仍旧会放在你身边抚养,这一场南巡,皇后且好好想想。”   行宫就这么点大,帝后失和的事很快便传遍了。   魏芷卉听到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日后还有更波澜的,这算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夜乾隆来了她这儿。   乾隆来的时候,魏芷卉刚喝完初菱刚端上来的红枣桂圆炖燕窝,刚起身准备往床上去。   他一来便从背后把人抱住了,埋在魏芷卉颈侧,低声说道:“朕后悔了。”   魏芷卉愣了愣,问道:“什么?”   “朕不该把十六阿哥给皇后,也许钦天监的话并不可信。”乾隆转过魏芷卉的身子,把人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也许不这样,就不会这几日的事情。”   不会的,送去哪都留不住。   只是魏芷卉不能说出来,她抬手环住乾隆的腰,没有回应。   乾隆想起方才看到她正在喝的红枣桂圆炖燕窝,是安神的。   “这些日子,都睡不好么?”乾隆松开她,抬手抚在她的眼下,淡淡的乌青,让人有些心疼。   魏芷卉抿了抿唇,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方才说道:“每每闭上眼睛,就会听到十六阿哥的哭声,想起他这些日子因为惊悸而不断地抽搐,梦魇,发着高烧的样子。”   乾隆低头在她泛红的眼睛上吻了下去,低声说道:“这些日子总觉得愧对于你,不敢来看你,如今见了,却愈发愧疚。”   这一夜,也许是燕窝的作用,又或许是有乾隆陪伴在侧的缘故,一夜无梦。   ———   这场南巡,本该是一场欢欢喜喜的行程,但却因为十六阿哥的突然夭折和帝后关系的冰点而变得寡淡无味。   二月是皇后的生辰,若按往年,乾隆都会提前备下寿礼送去皇后那儿,除此以外,也会派御膳房做些美味佳肴送去。   只是,这一年,乾隆直到生辰之日快到了,都没有提起皇后的生辰。   最终还是太后提起了这事儿。   太后的膝上坐着永琰,魏芷卉在一旁搭着手,并不敢让太后受太多的力。   攸宁和攸宜坐在地上玩。   “皇后的生辰就是这两日了,皇帝可有什么打算?”   太后不是在问,而是在通知乾隆,你必须有打算。   乾隆明白其中道理,没有犹豫:“贺礼在那一日都会送去。”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固然又错,但是皇帝,该有的体面你得给她。”   乾隆了然,没有说别的,倒是魏芷卉无声地勾了勾唇,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等两人带了孩子离开,魏芷卉才婉声说道:“皇后娘娘的生辰恰好是去杭州府的水路,皇上不如寻一个戏班子给皇后娘娘唱几台戏?也好让各宫的姐妹们一起,打发打发这水路的无趣。”   乾隆对皇后的事不甚上心,想起太后的叮嘱,也不管魏芷卉说的是什么,一边上了轿一边说道:“你去办吧。”   “是。”魏芷卉在乾隆身后上了自己的轿辇,无声地冷笑。   没几日便是皇后的生辰。   乾隆在御船上和几个地方官员议事,加上也没怎么打算管皇后的生辰,便不曾前往。   船上搭了戏台子,魏芷卉叫上了太后一起,还有皇后和同行的嫔妃。   魏芷卉从初菱手里接过戏本,假意翻了两眼,递给了皇后,一脸笑意:“皇后娘娘今儿是寿星,自然是皇后娘娘先点。”   皇后接过戏本,翻了几页,脸色并不好。   魏芷卉余光撇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皇后,从桌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遮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皇后在戏本上随意地指了几下,不一会儿,戏台上便热闹了起来。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各色的糕点,牛乳菱粉香糕、贵妃饼、白兰酥、蜜三刀、云片糕、寿桃等等。   整个船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太后看着戏台子上的戏,也笑道:“皇后的生日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魏芷卉笑了笑,站起身微福了身:“臣妾谢太后夸奖,也是皇上看重,说是难得的机会,臣妾便想着水路无趣,不如寻些好玩儿的给太后和各宫姐妹一乐,皇后娘娘的生辰便是个大好的机会。”   “你有心了。”   一番热闹过后,魏芷卉才回了自己的住处,初菱在一旁笑道:“贵妃今儿也是出了口气了。皇后的脸色可不好呢。”   魏芷卉一边卸去钗环,一边只是笑笑。   皇后从前的生辰都是极热闹的,直到永璟去世那一年南巡途中,皇后生母去世,之后,皇后的生辰除了逢十的岁数,都是过得极平淡的。   只是后宫中人都以为皇后是因为和乾隆关系渐渐僵了,又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缘故才如此的罢了。   今日的戏本子上都是些极为喜庆的戏名,又有太后在侧,只怕皇后心里满腹不快也无处撒吧。   ———   众人在杭州府待了约有半月,看似和和睦睦,但其实内里,皇后自生辰过后便脾性古怪,动辄打骂宫女的事情瞒不过太多人。   “臣妾今日去给太后请安,经过皇后娘娘那儿,就见几个宫女从里头出来,眼泪汪汪的,脸上的巴掌印还明显得很呢。”庆妃小声说道。   “行宫就那么点大,哪处有些声响咱们都能听见,皇后每日的动静,你又不是听不见。”魏芷卉回道。   庆妃冷笑一声:“便是这样,皇后还日日想着要出家呢。”   “我佛不渡暴力之人。”魏芷卉笑了笑,继而说道,“皇后总这么样也不是个事儿,若是来日伤着了十二阿哥反而不好。初菱,去告诉唐勉一声,派两个人去皇后那儿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调和一些皇后的脾气。”   杜茂年纪上来了,魏芷卉干脆和乾隆说了,让杜茂只在太医院清闲当差,其余的事,都交给了唐勉。   唐勉年轻,比起杜茂偶尔的畏首畏尾,唐勉干事更加大气。   至于此时的皇后,在看到唐勉的时候已经恼了。   “本宫这儿自有本宫用惯了的太医,何须你来假惺惺?”皇后坐在塌上,心中不悦。   唐勉将医药盒子放在小几上,行了一礼,说道:“贵妃娘娘挂念娘娘身子,特地遣了微臣来替娘娘诊脉。”   “是吗?贵妃的人本宫可不敢用,容觅!送客!”皇后说完,便转身去了偏殿看永璂。   闻声而来的容觅看了一眼唐勉,说道:“大人先回去吧,娘娘这几日心情不佳,不大见人。”   唐勉也不久留,却在回了太医院后去查了皇后从前的脉案。   而此时的行宫内,诚嫔正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   才走没几步,忽见转角处一个孩子哭着跑了出来。   “娘娘!是十二阿哥!”亭临在一旁低声说道。   诚嫔怔了怔,这孩子身边连个乳母也没有,让人实在放不下心。宜芮上前拦住了永璂的路,低声问道:“永璂,我是诚嫔娘娘,怎么了?”   才说完,正要给他擦干脸上的眼泪,就见永璂的脸上有一道划痕,似是护甲造成的伤。   宜芮心中闪过一个不太成型的想法,将永璂拉到了拐角处,说道:“若是有什么话不放心对我说,我带你去你皇祖母那儿好不好?” 第104章第104章   “皇帝,你这个皇后,你该管管了。”太后倚在榻上,看着同样脸色阴沉的乾隆,冷冷地说道。   乾隆的手摩挲着手边的杯盏,未喝一口:“儿子知道,只是永璂这些日子……”   “放在哀家身边看着吧。”   此时的寿康宫里,没了旁人,只余乾隆与太后母子二人,二人说话也随意许多。   “从前皇后只是责打宫女,没闹出人命来也就罢了,如今是要怎样?大清嫡子,皇后都敢动手了?这还是她亲生的呢,若是十六阿哥还在她身边抚养,如何禁得住如此疯妇的折腾?”太后说到后面愈发生气,但却也是知道,如若不提十六阿哥,皇帝怕是也不会对皇后太过上心。   乾隆点了点头:“皇后那儿,儿子会派太医去看看。”   太后也不多说,后宫之事事关皇后,最终还是得交给皇帝去办。只是眼下还有一事,却需要皇帝来商榷。   “诚嫔,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太后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落在乾隆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诚嫔知道忻贵妃的死,也知道皇后掌掴嫡子,件件都是关系到皇家颜面的事,一旦诚嫔走漏了风声……   “皇额娘打算如何处置钮钴禄氏?”乾隆抬眼看了眼太后,自是不忘提醒她诚嫔的出身。   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先是这大清的太后,再是钮钴禄氏的人。”   乾隆没有说别的,一样云淡风轻地说道:“既是皇额娘召进宫的人,皇额娘看着办就好。”   等乾隆走后,福芳才敢问:“太后真的不打算留诚主儿了?”   太后看着许久方才说道:“你看到今日诚嫔带着永璂来的时候那个样子吗?像是自己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一样,只差让哀家念在她有功的份上给她晋位了。曼容一死,又有了戴佳氏的事情以后,宜芮这段时间的野心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福芳一愣:“太后的意思是,诚主儿有心要那后位?”   “你看她今儿对永璂那样,眼神里满是宠溺,较之皇后更甚。皇帝前些日子才因为皇后太过袒护永璂发作了一场,宜芮的行为,你猜是为何?”太后没有等福芳回答,自己做了解答:“只怕时间再久,她会有想要抚养永璂的心思,再然后便是那后位。”   福芳唏嘘几声,诚嫔是太过贪心了。   若她不觊觎这些,太后不至于要赶尽杀绝,只怕还会留她到最后一路护着她。   “令贵妃看似一路只靠宠爱走到今天,可她又何尝不是个有手段的?宜芮落在她手里,只会被算计得连个骨头都不剩,与其这样,不如哀家自己动手。”   ——   没能完成魏芷卉吩咐的唐勉又去了一趟魏芷卉的住处。   “皇后娘娘没让微臣诊脉,但微臣看了皇后娘娘往日的脉案,皇后娘娘肝火旺盛,且这些日子常常夜里难眠,便是喝了安神汤也无济于事。微臣想,皇后娘娘的脾性正是与这些有关。”   “若是肝火旺盛这样,皇后的病症该是能治好的。”魏芷卉说道。   唐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贵妃娘娘不想让她好,那便好不了。”   “如何说来?”   “皇后先前的治疗都不曾治疗到点子上。”唐勉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皇上去了趟太后那儿,一出来便派了李公公来传旨,要微臣治好皇后娘娘。”   魏芷卉了然他的言外之意,叮嘱道:“仔细些,别叫人发现了。”   唐勉福了福身,低声道:“娘娘放心。”   魏芷卉不会过问唐勉的所作所为。唐勉的处世比起杜茂要圆滑许多,干起事来更是轻飘飘又极到点子上,且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师傅曾告知微臣,贵妃待师傅有大恩,所以微臣也定会对娘娘肝脑涂地。”   魏芷卉摆了摆手:“退下吧,仔细些,你师傅已经告老,你是皇上与本宫身边难得得力的太医了。”   直到唐勉走后,初菱才进来通传:“皇上方才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第105章第105章   魏芷卉看了一眼,攥紧了字条,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庆妃等人聊了会儿皇后的事情,方才以天色已晚为由让人回去了。   人才刚走,魏芷卉便没有犹豫地唤来了小高子:“去叫唐太医给本宫开一碗安神汤来。”   唐勉得了消息自然会意。   一来便把药递给了含云,让人去煎药,一边又去给魏芷卉诊脉。   “你知道什么?”魏芷卉开门见山。   唐勉也不隐瞒:“微臣今日傍晚奉皇上旨意去给皇后娘娘请脉,因着临时有事晚了一些。微臣去时,恰巧见到诚嫔娘娘从皇后娘娘那儿出来……”   “你今日给皇后诊脉了吗?”魏芷卉忙问。   唐勉摇了摇头:“微臣觉得蹊跷,特地晚了一些上前,但是才上钱,容觅姑姑就说皇后娘娘说身子一切都好,不用诊脉。”   在魏芷卉的料想之中,皇后不信任唐勉,虽然唐勉奉旨为皇后治病,但其实只见过一次皇后。   夜深,魏芷卉没有多留唐勉,只是说:“皇上知道你每日给皇后请脉的时辰,你今日和本宫说的话记住,明日若皇上传你,便这么说。”   诚嫔留不得,只是她究竟与皇后说了什么。   次日,众人再度上路去往苏州府。   魏芷卉昨夜传了太医的事没能瞒过乾隆,御船上,乾隆与她刚共进完午膳。   “好好地怎么传了太医?”   “臣妾素来过了往日睡觉的时辰就难以入睡,今儿又要赶路,臣妾便找唐太医开了安神汤。”魏芷卉答道。   二人往一旁的软榻上走去,魏芷卉知道,乾隆今日对皇后断发一事的情绪有所缓和,早上已经派人告诉福隆安不用太过着急。   “臣妾知道,皇上在派人查皇后娘娘断发一事。昨夜唐太医来见过臣妾,说起一事,皇上可要听听?”   乾隆闻言,知道唐勉所言必定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事,忙点了点头。   “传。”   魏芷卉看了一眼初菱。唐勉从今日魏芷卉踏上御船起就已在不远处候着,因此来得也快。   唐勉将昨夜和魏芷卉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魏芷卉全程看着乾隆的眼色行事。   乾隆听完,挥了挥手让唐勉退下,看向魏芷卉:“你说皇后断发会与诚嫔有关吗?”   诚嫔是太后的人,魏芷卉不会轻易地在背后说些什么,尤其是此时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诚嫔与此有关。   “皇上可要传诚嫔来问话?”   乾隆想起前些日子太后说过的话来,不管是不是诚嫔所为,诚嫔都不必再留。   “叫李进去把诚嫔身边的人带过来。”乾隆看了眼魏芷卉,这几日她累得很。   “你先回去,朕一会儿还有政务要忙,诚嫔的宫女朕先传过来关着,过些时候再审,到时候,朕叫人去喊你。   魏芷卉闻言,点了点头,诚嫔身边人说些什么,她相信乾隆不会瞒她。   ——   这两日因为皇后的事,她只觉得这后宫的生活太过疲乏,她没有立刻回住处,反而在船上四处转了转,方才打算回去。   “太后,您救救臣妾!”魏芷卉侧头看了一眼初菱,是诚嫔的声音。   魏芷卉往一侧的柱子后避了避。   不远处的太后御船里,诚嫔哭得梨花带雨地看着榻上端坐的太后,死死地抓着太后的裙摆哀求着。   “救你?你自己说说你入宫至今都做了些什么?你要哀家如何救你?”太后轻嗤一声,垂手扒拉开了她的手。   诚嫔摇着头:“太后……臣妾是钮钴禄氏的人,臣妾求您救救臣妾,亭临被李公公带走了,皇贵妃与臣妾不睦,满宫里只有太后能救臣妾了!太后!”   太后手肘搭在小几上,面色不悦:“如今想起来是钮钴禄氏的人了?忻贵妃难产时的蛇是你放的吧?你吃准了忻贵妃会因为六公主的死而对蛇有所畏惧,当日六公主被蛇咬伤时你也在场。宜芮,哀家竟不知道你心里存了这么多心思?”   骤然被揭穿了旧事的人,此刻愈发慌乱,无力地摇着头,脑海里想着为自己辩解的措辞。   太后冷笑一声:“皇帝当日忙于处置戴佳氏,可哀家不是,你与怡嫔都是哀家的人,二人自然交好,怡嫔一心觉得戴佳氏鼻子长得像当年的慧贤皇贵妃,所以也恨她,想来你们俩每日闲谈间,你也是恨戴佳氏的吧?”   不远处,魏芷卉躲在暗处,听着这些话,她突然想起怡嫔临死前也曾提起戴佳氏。她无声得摇了摇头,这怡嫔洗脑还真有一套。   初菱的手轻轻地放在魏芷卉的手臂上,示意她继续听。   “太后,不是的太后。臣妾也是出身大族,为什么只有她能生,她能见到皇上,为什么臣妾不行?臣妾不甘心,所以臣妾才不想看到她这么舒服!”   “所以你就落井下石,你即使早早地直到戴佳氏有违宫规,你也隐瞒不报,直到孩子要生了,皇帝也知道了你才下手。”船舱内安静了一会儿,方有下文,“永璂的事,你本是有功,可你偏偏要跑去皇后那儿胡言乱语,哀家已经和皇帝说过,永璂先由哀家看着,可你呢?趾高气昂地跑去皇后那儿说永璂从此给你抚养?”   听到后面,魏芷卉感觉太后都要气笑了。   只是若真是诚嫔所言,那也不难怪皇后一心剃发出家了。嫡子沦落到一个小小嫔位抚养,这叫皇后如何自处?她素日都是极为重视十二阿哥的。   “太后,您救救臣妾,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臣妾与您都是钮钴禄的人啊!太后!您是看着臣妾长大的啊!”   船舱里,太后没有理睬诚嫔,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诚嫔,长叹了口气,声音温和了一些:“宜芮,哀家看着你一脸单纯地入宫,哀家确实想培养你,但哀家也知道在这后宫,你只有安分,才能走到最后。哀家不止一次的告诉你,要安分,不要听信旁人的话。可不管是怡嫔还是戴佳氏还是皇后,你都没有做到这两点。如此,哀家如何救你?便是皇帝知道了,你又岂能苟活?”   太后坐回软塌:“皇后断发大为不敬,但皇帝未曾废后,她依旧是皇后,你这般落井下石,谁会饶了你?哀家先是这大清朝的太后,然后才是与你同出钮钴禄氏的远亲。”   一句远亲,算是拉清了二人的关系,太后低声地说道:“福芳,送诚嫔出去。”   柱子后头,魏芷卉已经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如此看来,诚嫔,不用她动手。   只是她没想到诚嫔能在背后干这么多事。   亭临在御船被关了两个时辰,直到入夜,魏芷卉带了晚膳过去。   将至苏州,魏芷卉也让人了不少苏州的菜——响油鳝糊、苏州酱鸭、梅干菜仔排、鸡头米虾仁、蚌肉炒金花菜、白什拌、太湖大白鱼。   等吃完,魏芷卉才想起亭临来。   “诚嫔的宫女,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今日朕问过她,这宫女禁不住事,朕还没问什么,便把诚嫔和皇后说的话招了个干净。”乾隆喝着茶,说道。   魏芷卉猜到了,这个亭临瞒得住事,但是经不住吓,一吓她,便什么都说了。   今夜,魏芷卉自然是留宿乾隆这儿的。   只是二人还未歇下,李进便走了进来。   乾隆对李进这样不识时务的行为颇有微词,轻声啧了一声,方才问道:“何事?”   “回皇上,诚嫔娘娘失足落水,已经去了。”   乾隆短暂一愣过后,意识到是太后下的手,想起亭临说起的事来,没有多说什么:“到了苏州派人送回宫中,叫内务府操办着。”   说完,他又看向魏芷卉,一边拉了人往床上走去,一边说道:“诚嫔已然畏罪自戕,不宜追封,至于亭临,既是诚嫔陪嫁,便打发回去吧。”   魏芷卉轻声嗯了一声,没有太多的回应。   ——   等众人回到紫禁城,已是四月。   久违的紫禁城,已是别样的风景。   储秀宫已有多年未曾住人,魏芷卉倒是没想到,两三个月的时间,乾隆即使远在南边,也派人把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像永寿宫,却又有不同的布局。   她知道,这一切都仰赖舒妃和颖妃二人。   “臣妾恭喜皇贵妃。”   魏芷卉站在储秀宫门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舒妃和颖妃还有含翠含秀等一干人等,竟有些热泪盈眶。   她笑了笑:“快起来。”   “皇上传旨回宫封你为皇贵妃,又下旨让人把永寿宫的东西都搬到储秀宫,特地为你好好休整储秀宫,一应物什皆与皇后相差无几,宫人不敢怠慢,臣妾忙着永瑆的事,只能央了颖妃连着含翠等人好好把关着。”舒妃一边带着魏芷卉参观储秀宫,一边说道。魏芷卉看着这储秀宫,无论是正殿还是后殿的小厨房,每一处都足见细心。   但听到舒妃口中的“臣妾”二字,还是有些不悦:“你我多年姐妹,不必尊这些虚礼。”   提起皇后,魏芷卉才说道:“我看着,这储秀宫有些地方,倒是比翊坤宫还奢侈。”   颖妃听了才说道:“内务府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皇后剃发回宫,整日只带着斗篷,无人能见到皇后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皇上又特地说了只给住后殿,娘娘说,翊坤宫的日子,如今岂能好过?”   几人一边坐下,一边听舒妃说道:“皇后回宫那日,福隆安便带来了皇上的另一道旨意,当着皇后与阿哥公主还有嫔妃的面,责打了此次皇后带去的宫女太监六十大板,翊坤宫如今只有两名宫女和几个太监伺候着,便是容觅,都被皇上遣走了。”   庆妃与容嫔在一旁听着,也有些惊讶,似是都没想到皇后断发一事将乾隆惹得如此生气:“皇后断发是有出家之意,皇上竟这般生气么?”   “没有国丧,国母断发,怎会不气?”   魏芷卉话虽如此,但她没有说出来诚嫔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告诉她们,乾隆派兰若搜查皇后在杭州的行宫,找到了以针扎过的小人,上面写着十六阿哥的生辰八字,更是行巫蛊之术来祈祷十二阿哥有登基的那一日。   她长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舒妃,隐约猜到了什么,说道:“十六阿哥的丧礼,你放心,我与颖妃全权操办,定亲王福晋和绵恩阿哥也都来一起帮忙。”   魏芷卉点了点头,只见含翠走了进来,说道:“方才李进公公来传话,说皇上已经派人封锁圆明园武陵春色以及翊坤宫,并派人搜查皇后的住所。”   “知道了。”乾隆也会担心会不会再搜到些别的什么吧。   “对了,诚嫔如何?”魏芷卉想起来,南巡途中,还没了个诚嫔。   颖妃在一旁说道:“溺水而亡,听说棺椁里的还有水呢。”   魏芷卉与庆妃容嫔三人听完俱是皱紧了眉。   “这场南巡去了五个人,回来倒只剩咱们三个了。”容嫔的声色清冷,说的却是实话。   皇后的事,渐渐过去,如今的后宫,已成了魏芷卉的天下,唯有愉妃这个从前和皇后交好的人从不踏足储秀宫罢了。   也许在愉妃心里,皇后还有翻身之日。   直到五月,皇后各处的住所全部搜查完毕。   太后与各宫嫔妃都在养心殿。   魏芷卉看着摆在锦盘里的各色小人,上面有的写着永璐的生辰八字,这是在圆明园搜到的。还有一个写着永琰的,但上面的扎孔不多,比起永璐的那个要新很多,看样子是没怎么碰过。   还有巫蛊,内容也无非是希望十二阿哥能继承大统云云。   魏芷卉一脸讶异地看着这几个人偶,她知道皇后容不下她,生怕自己会夺走她的后位,也生怕自己后来居上剩下的儿子们会夺走永璂的位置,只是她不曾想到,皇后会做到这地步。   乾隆看到那两个人偶的时候,就已经握住了魏芷卉的手,看着她微颤的嘴唇,有些担忧,不由得低声唤她:“子衿,朕在。”   他想起皇后当日说的那句,她不要两宫并立。   乾隆吸了口气:“把这些脏东西拿下去,宫中明令禁止巫蛊之术,皇后身为国母,竟如此不堪大任,难容皇子与嫔妃,与皇太后跟前又不能尽孝。李进,去翊坤宫,收回皇后的金印及册宝,幽禁翊坤宫。”   他看了眼太后,这几日太后几乎每日都会来劝诫他,不可废后。   他曾想过废后,另立皇贵妃为后,但魏芷卉不愿。   但他如今所为,乌拉那拉氏距离被废,也只差一道圣旨。   至于魏芷卉,自然不会放过她。   一回到储秀宫,她便吩咐了小高子:“如今翊坤宫什么小厨房都没了,你去和御膳房的说一声,皇后哦不,乌拉那拉氏如今连皇后的金宝都没了,身边的宫女太监比答应还不如,每日她吃的也不必多好,内务府那边也是,用度也不必好到哪儿去。”   小高子早已听初菱提起过皇后的巫蛊之术,也知道该如何去做。   作者有话说:   恭喜智慧宝解锁新别野!   跟大家提前预告一下,这两天古代部分就会结束,然后开始写现代的部分。   古代部分的结束点是在小七出嫁以后。   本来打算是把古代的时间线全部走完再写现代部分的,但是考虑到如果按时间线走的话,智慧宝走的那里会下刀子,所以就把小七出嫁到最后这里的一些重要的剧情点融合在现代部分里作为回忆了。   这样也不会让古今两部分割裂开了。   (怕有的宝贝可能不想看现代只想看古代所以到时候会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第106章第106章   翊坤宫就此成了后宫中最为安静也最为冷清的地方。   尤其是不久便是圆明园避暑,再然后便是热河围猎。   这一路,身为皇贵妃,魏芷卉赚足了风光。   狮子玉已经年老,魏芷卉也已不再骑它。位至皇贵妃,她不再陪着乾隆围猎,那是几个孩子们的草原了。   她只在围猎之余,骑着乾隆新赐的奔霄骢与他在草原驰骋,品尝新鲜的鹿肉和草原的其他美食。   “拉旺多尔济去年已经被封为了世子,这次围猎,朕也细细观察了,这孩子颇有魄力,又有胆识,朕打算将他接入宫中,让宫里的师傅教他。”乾隆坐在马上,看着身侧的人。   魏芷卉垂眸抚着奔霄骢的马背,这也是一匹玉色的马,虽没有狮子玉温顺,却也是个极合她脾性的。   “攸宁也快九岁了,皇上既然重视世子,便把人接近宫,这些事,皇上决断即可,何必问臣妾?”魏芷卉转头看他,笑着说道。   乾隆低笑,冲着她伸出了手,十指交握,他眼角浮起笑意:“拉旺多尔济是攸宁未来的额附,朕自然要过问你。”   仍旧是傍晚的太阳,秋日的夕阳照在二人身上,温暖得很。   暮色沉沉,二人在马背上的身影被夕阳拉得细长。   两人相望,尽管聊的已是孩子们的事,但在乾隆眼里,她仍旧是最初的样子。   ———   从木兰回京的路上,魏芷卉偶感不适,诊脉过后,方知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自从身下十六阿哥以后,魏芷卉当年生子的亏损在四五年的滋补养生之下,已好转了许多,今日胎象的稳固,便是一大现象。   乾隆记挂魏芷卉的身孕,回程这一路特地命人放缓了速度。   乾隆的马车里,魏芷卉坐在他身侧,李进在外头听着旨意。   “养心殿的东耳房收拾出来,着内务府再添些上好的软榻软垫还有锦被,马上入冬,炭火也要把最好的备下。等回宫以后,皇贵妃就居住在东耳房,以便皇贵妃更好的养胎。”   魏芷卉听完乾隆的吩咐,一时错愕。东耳房是皇后方有资格居住的地方,他的旨意,不免让魏芷卉多想。   “皇上……东耳房本不是臣妾所能居住,更何况……臣妾居住东耳房于皇上朝政而言多有不便……”   话还没说完,乾隆便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说。   李进已经退下,马车能唯有二人。   “朕念在永璂的份上,不曾褫夺皇后的位号,但朕心里,早已属意你坐那个位置。”乾隆正色看着她。   这是他最心里的话,废后是大事,废后过后再另立她为皇后,难免让大臣议论,他从来都不想让她成了众矢之的,也不愿为了把她推上那个位置,而让永琰也成了众矢之的。   魏芷卉回握住他,往他肩上靠:“皇上知道的,臣妾所求不为那个位置。”   ——那就怪了。   乾隆没有说话,一切都会是她的,那个与自己并肩的人,今后只会是她,只是时间早晚。如今他能做的,只是把能给的都给她。   紫禁城里,魏芷卉一回宫便在养心殿的东耳房住下,乾隆更是为东耳房赐了名“体顺堂”。体顺堂的奢华比起储秀宫更甚。   因为都在养心殿,又因魏芷卉有孕,乾隆没有在体顺堂再搭建小厨房,只是着人好好休整了养心殿原先的小厨房,以供魏芷卉闲来无事时使用。   既是入住了体顺堂,素日各宫的请安也免了。乾隆不愿再让她出现怀先前几个孩子时那样不适的情形,所以这十个月,后宫的事也不曾让她管着,反而都交给了舒妃。   这是二人共同商议过后的结果,于魏芷卉而言,如今的后宫主位只剩下了舒妃、庆妃、颖妃、愉妃、豫妃和容嫔、婉嫔,这里面若说有谁对她有威胁,那或许也只有皇后素日交好的愉妃,只是五阿哥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的愉妃,一心一意都在儿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她。   至于豫妃与婉嫔,二人都是不与后宫来往的性子,前者一心思慕乾隆,却自知乾隆对自己感情寡淡,很少刷些存在感来惹人厌,每日只在承干宫自娱自乐打发时间;至于后者,入宫多年未得圣宠,如今早已深居简出,除了每日的请安,都很少见到她。   “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就和李进说,叫李进吩咐内务府的去置办。”   魏芷卉正坐在软榻上发呆,思考着自己住进体顺堂的这五日,忽得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忙转过了身:“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   乾隆轻笑,一边把手里的芋泥红枣花胶奶冻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一边在一旁坐下:“回宫五日,朕都忙着朝政不曾来看你,如今好不容易批完了折子便来陪你了,碰巧见初菱端了一碗这个,说是你要吃的,朕便帮他端进来了。”   魏芷卉看了眼碗里,因为加了芋泥的缘故,奶冻呈淡紫色。制作这个要放在冰里,所以如今看这碗外头还浸着些许的水珠。   此次有孕,旁的东西倒也罢了,唯独爱吃几口冰冰凉凉的,可偏生如今已经入了冬,几个宫女也是压根不敢太过放肆地给她吃。   若是不住在体顺堂,兴许魏芷卉就偷偷做了,可偏偏如今是在养心殿,在这儿冬天吃冰,岂非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如今好不容易盘算着他这几日都忙着批折子,这才怂恿了初菱去给她做,怎么就偏偏今儿被逮着了? 第107章第107章   这道册封荣亲王的旨意,在后宫掀起了巨大的风浪,永琪的病,乾隆瞒着旁人。众人只知荣亲王病了,却不知已经病得难以下床。因此,人人都以为永琪已成为正大光明牌匾后秘密立储的人选,只待病愈。   据舒妃所言,昔日冷清的永和宫,这些日子重又热闹了起来,只是愉妃一概不见。那些想去奉承的人,连永和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旁人以为愉妃油盐不进,可魏芷卉知道,这几日,愉妃都住在兆祥所,照顾儿子的病。   乾隆这一两个月,过得也不舒坦,忙于之余,还要操心儿子的病。   李进愁容满面地来到体顺堂,言语间有几分央求:“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饭了,娘娘去劝劝?”   前日,乾隆去了趟兆祥所,因着剃发的事,发作了一场,回来以后便只把自己关在养心殿批折子了。   问过以后才知道,永琪的病又重了。   她看了眼初菱:“去小厨房备些食材。”   “娘娘要做什么?”初菱问道。   “山楂糕。”   山楂都是放在冰窖里保存的,即使过了时令也依旧新鲜得很,小厨房只要魏芷卉进去,自然是没有了旁人的。   魏芷卉忙活了一阵,方才端了去前殿。   山楂糕被她压成了桂花的形态,上头撒了些桂花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听闻皇上好几日没好好吃饭,臣妾特地做了山楂糕给皇上常常,最是开胃。”   乾隆的视线落在那山楂糕上,比起小厨房平日里做的方方正正的山楂糕,她这个带了形状的,光是从外表上就让他心情好一些。在吃上一口,酸甜可口,确实开胃。   他看着在初菱搀扶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的人,下意识地看了眼椅子上垫的垫子,还好,是软垫。   “你有着身孕,何必自己去做?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了送过来就好。”乾隆尝了一口山楂糕,说道。   魏芷卉的手随意地搭在隆起的肚子上:“皇上不心疼自己的身子,臣妾不得看着?便是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乐意呢。”   乾隆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罢了,今晚开始,还得去陪着她。不然只怕李进他们每日都要去体顺堂告状了。   “你看看,永璂的福晋人选。”乾隆本打算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看,但又不愿她起来费神,便转头把纸递了过去。   魏芷卉从初菱手里接过,仔细看了几眼,神色平平,然心里却是震惊的。   上头的贵女,没有一个是满军旗,多是蒙军旗出生的女子,自康熙以后,再无外族女子为后。   乾隆这一张名单,算是把永璂继位的可能全部清零。   魏芷卉收起心里的震惊,勾了勾唇,把纸又给了初菱:“蒙军旗的女子各个都是性子活泼大方的,永璂内向,两相互补都是好的,皇上斟酌着便是。”   乾隆点了点头,提笔在上面勾了勾:“就博尔济吉特氏吧。”   魏芷卉不置一词,博尔济吉特氏在这几个女子里谈不上最贵重的。   ——   永琪的病最终还是没能治好,乾隆三十一年的三月,荣亲王永琪因跗骨疽病重而薨逝。   荣亲王的这一生,年少有为,极得乾隆看重,身为皇子生母又兼宠妃,魏芷卉很少和乾隆提起储位之事,但她知道,十二阿哥怕事,学识平平,嫡子无能,让乾隆把毕生心血都放在了永琪身上,只可惜,英年早逝。   乾隆下旨追谥“荣纯亲王”,更是亲自去了葬礼致祭。   彼时,魏芷卉即将临盆,永琪的葬礼,乾隆交给了愉妃和颖妃操办。   “愉妃老了许多了。”舒妃抽空来了趟体顺堂,带来了葬礼的消息。   魏芷卉抚着肚子,叹了口气:“荣亲王,很可惜。”   “可惜之余,先恭喜娘娘了。”   舒妃的声音很小,魏芷卉听见了,她无声地勾了勾唇,许久才说道:“即将临盆,这些日子,永琰还要拜托姐姐和颖妃等人照看。”   这一年五月,魏芷卉再度生下一个阿哥,许久未闻婴啼声的紫禁城,上下皆是喜悦,冲淡了荣亲王早逝的悲哀,也冲淡了翊坤宫内,乌拉那拉氏的病。   魏芷卉在六月,风风光光地带着新生的十七阿哥永璘,再次搬进了储秀宫。   “永璘怕是今年唯一的好消息了。”庆妃看着魏芷卉怀里的孩子说道。   魏芷卉有些疑惑,荣亲王的死和乌拉那拉氏病重她知道,只是别的,她却不知道:“怎么了?”   容嫔接了下去说道:“愉妃娘娘因为荣亲王的早逝,已经病了一个月了,福晋已经带着小阿哥去永和宫照顾着,也许过几日就会好。另外,前些日子攸宜和攸宁两个孩子去如意馆找郎世宁学画,才去呢就回来了,问了才知道,郎世宁也病了。”   魏芷卉知道两个女儿去如意馆学画,只因有一日两个孩子随手画的画被太后夸赞了几句,乾隆便上了新,着郎世宁亲自教着。   魏芷卉点了点头,打算午后带上唐勉去看看他。至于愉妃那儿,她不打算去,只让几个贵人常在去侍疾即可。   如意馆内,魏芷卉带着攸宁和攸宜二人。郎世宁的头发已经花白,躺在床上,双目微闭,直到人上前了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郎大人。”两个孩子低声地轻唤。   郎世宁见了魏芷卉有片刻震惊,几欲起身请安,魏芷卉虚虚地拦了:“大人病着,不必多礼。” 第108章第108章   这是魏芷卉醒来的第三个月。   半年前,她因为洗澡后滑倒而磕到了脑壳昏迷了三个月。   骤然从清朝回到二十一世纪,她有些不太习惯。   “卉卉姐,还在查资料呢?”助理夏夏突然出现在身后。   电脑屏幕上是每天都会被搜一遍的孝仪纯皇后,剩下的窗口栏都是些与孝仪纯皇后相关的词条。   魏芷卉把浏览器最小化,从网页里回神,问道:“怎么了?”   “你这昏迷三个月经历了啥?从一醒来就开始盯着清朝的资料看。”夏夏一边把新拿回来的快递放到桌上,一边说着。   魏芷卉摇了摇头,她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穿越了。   “没事,只是最近刷某音,突然感兴趣了而已。”   “姐,你某音半年没更新了,这几天得重操旧业了吧?”夏夏有些担忧。   魏芷卉站起身在沙发上坐下,随意地抱了个玩偶,说道:“过几天吧,这两天我去趟A市。”   她看到夏夏有些费解的表情,把玩偶往人身上扔过去:“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拍了,等我从A市回来,我就拍视频,到时候提前两天发几个日常视频预热一下。我不拍视频,你小助理的工资可还是照发的。”   夏夏略显狗腿地抱着玩偶在她身边坐下,打开手机开始给她订机票:“那那那,卉姐,你去A市要我陪吗?”   魏芷卉一掌推开她:“不用。”   她去A市,是要去延续一些事情,寻找一些足迹。   夏夏的机票定在了两天以后,A市是一个二三线城市,底下的小县城贫富差距有些大。   她根据记忆里的地址,找到了A市的一个市辖区里的一间公寓。   公寓的10楼有四户人家,魏芷卉站在其中一户门口停留了许久。   公寓是装修过的样子,只是看又好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   这让她有些不敢上前敲门。   就这么站了许久,直到隔壁公寓的门被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看着她问道:“诶小姑娘,你找谁啊?”   “您好,我问问,这户人家有人吗?”   “这家啊,你是要租房吗?”妇人的言语间带了几分试探。   魏芷卉听出不对劲,摇了摇头:“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小姑娘我和你说,这家以前住过一个小姑娘,平时看着很好的一个小姑娘,可是这家里啊一团污糟,去年吧,这小姑娘和家里人在这儿吵了一架,我也没看到,后来听我们家男人说,小姑娘那个爸哦,重重地一巴掌直接把人小姑娘打到了地上,拳打脚踢,然后进医院了,后来就再也见过了,听说……已经没了。”   妇人言语间满是可惜,魏芷卉想起当日舒妃感染时疫时和自己说过的话,说她都不知道自己被打进医院后是否还活着。   “那您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   “能为什么?小姑娘的爹酗酒又爱赌,一喝多一没钱就来找人小姑娘,听说一开始小姑娘买这套房是瞒着家里人的,可后来知道了以后就一直来了。”妇人指了指这层楼的另外两户人家继续说道,“本来这层楼住满的,那会儿那男人老是来闹,把人家都吵得不能睡觉,然后就搬走了,还是今年才有人搬过来的。”   魏芷卉看着那扇门,问道:“这么久了,没人想买这套房吗?她父亲应该挺想卖了的。”   “大家都觉得是凶宅,谁敢买?而且听说这姑娘还有个弟弟,他弟弟倒是对他姐姐挺好,他弟弟摁着这套房,不让卖。” 第109章第109章   “四十年正月二十九是什么日子?”魏芷卉几乎颤抖地点开了对方的私信栏,打下了这句话。   思绪骤然回到那个自己不愿再回忆的日子——   乾隆四十年正月二十九,固伦和静公主病逝后的第十九日,四十九岁的皇贵妃已经病了十九天,乾隆派人将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的杜茂,用轿子抬进了宫,与唐勉师徒二人,共同为已入弥留之际的皇贵妃治病。   魏芷卉躺在榻上,如今的她,清醒的时候少,昏沉的时候多。   头顶上的那一顶妃色纱帐她让人换了,那颜色太艳,有些扎眼。   一睁开眼,梦里欢快地在她身边转悠的攸宁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满殿的寂静,头顶是鹅黄色的纱帐。   “初菱,娘娘醒了!”魏芷卉偏过头,见到的是容妃,这些日子,几个嫔妃轮流侍疾,还有几个福晋。   “皇上呢?”魏芷卉低声问道,这几日,睡着的时候多,每每醒来见到的多是乾隆。   容妃闻言,忙让宫女去了正殿叫来乾隆。   “永琰和皇上在养心殿议政,一会儿就来了。”   魏芷卉闭上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乾隆从未明说,但她已然知道,此时的永琰,已成为干清宫正大光明牌匾后密匣内的太子人选。   脚步声打断了魏芷卉的思绪,她睁开眼,眼眶微红,这些日子,不管是梦里还是醒着,她都是哭的时候多。   她不是专业的历史学子,电视剧里也不会把两个公主的结局交代清楚,她曾以为她会看着攸宁长大成人,然后有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都是她以为。   肩上多了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抬眼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庞。   攸宁病重之时,她都未见乾隆这般憔悴,可这几日,他显而易见得老了,他不爱蓄胡茬,可这些日子,他都不曾腾出空来去清理。   “想吃什么?朕让初菱去做。”乾隆揽着她靠在自己胸前,柔声说道。   魏芷卉无声地摇了摇头,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有些难以发声。   乾隆了然地从一旁的初菱手中接过了一盏桑葚玫瑰花茶,她这些日子不大爱喝茶,只爱喝一些花果茶。   被喂着抿了一两口,她才说道:“攸宜、永琰和永璘呢?”   乾隆把杯子递给了初菱,轻轻握住她被面上的手,瘦了好些,哑声道:“孩子们都在外头呢,两个额驸和永琰福晋都在,你若是想见,朕把他们叫进来。”   魏芷卉摇了摇头,此刻她有些话想和乾隆单独说。   “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初菱说你一天只吃了半碗血燕。”乾隆有些担忧,从攸宁骤然病重开始,不过一个多月,她已经瘦了一圈,摸着她的手,都没有多少肉了。   魏芷卉摇了摇头,轻轻地往他身上又靠了靠,感觉到乾隆搂得更紧,方才扯了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说道“有一件事,臣妾瞒了皇上三十年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妾自知时日无多,留了一封信在妆奁最底下,等臣妾走了,皇上再看吧。”   乾隆声音有些微颤,带了几分嗔怪:“不许说胡话,朕把杜茂叫了回来,师徒二人坐阵,人人都说养心殿风水好,在这儿,你不会有事。”   魏芷卉没有反驳,其实彼此都知道,两个人的日子,都已是过一日少一日。   两人静坐着说了许久,所说的不过是这三十年的点点滴滴,从最初青涩的御膳房宫女,到后来这后宫渺小却又一骑绝尘承宠三十年的皇贵妃,如今的她,已是这后宫的主人,日后,会以太后的身份,受后世敬仰。   许久,直到魏芷卉又依靠在乾隆怀里睡着了,殿内才重又恢复寂静。   乾隆想起方才杜茂在养心殿说过的话,说皇贵妃如今已是弥留之际,已回天乏力。   他这一生,送走过很多人,经历过圣祖和世宗皇帝的离世,经历过孝恭仁皇后、孝敬宪皇后的离世,也经历了哲悯、慧贤、纯惠皇贵妃、孝贤皇后、庆贵妃的离世,也送走了三个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可从未有一次让他如今日这般痛心。   他一刻不敢离开这儿,生怕错过她生命最后的每一秒。   “把和恪公主他们叫来。”他低声地和初菱说道,生怕吵醒了魏芷卉。   等魏芷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仍旧靠在乾隆的怀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压麻。   殿内乌泱泱地占了好些人,有拉旺多尔济,只可惜,身边再也没有了攸宁,思及此,眼角不由得又落了泪。   乾隆轻叹了口气,揽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她看到攸宜和札兰泰,身后的乳母怀里还抱着大格格,还有永琰,边上站着才成婚没多久的喜塔腊氏,还有年纪尚小的永璘。   再往后,站着舒妃、颖妃和容妃,还有其他嫔妃。   这本该是个其乐融融的景象,只可惜,少了陪伴自己最久的攸宁。   最先开口说话的不是旁人,是拉旺多尔济:“公主生前提起,这一生若还有遗憾,一为未与儿臣留下子女,二为早早舍下父母,但仍希望皇阿玛与额娘可以好好的,若公主看见额娘如此形状,只怕也是难过不已。”   最先哭的是永璘,他小小的,如何禁得住事。攸宜虽然也已经为人母,但在乾隆与她面前,仍旧是个孩子,她跑到床边,揽过魏芷卉:“额娘……姐姐走了,你也要舍下攸宜吗?”   乾隆此时犹如万箭穿心一般,一边要承受爱妻行将就木的悲哀,一边要听着爱子爱女的哭声。   他看了眼札兰泰,示意他先拉开攸宜。   魏芷卉看着感情甚笃的小女儿,放心地扯了扯嘴角,又看向不远处始终静默不言的永琰,他像乾隆,最是沉稳。   “永琰过来。”乾隆明白魏芷卉的意思,把人招呼了过来。   魏芷卉握着永琰的手许久,方才用极微弱的声音叮嘱他:“好好辅佐你皇阿玛,照顾好弟弟和姐姐,善待姐夫,善待舒妃她们。”   她的声音微若蚊虫,便是乾隆也不曾听清。   等永琰退下,魏芷卉方才看向乾隆,低声说道:“弘历,我累了。”   乾隆揽紧了她,俯身吻了吻她有些干涸的嘴唇,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朕两年前已经留下密旨,封永琰为太子,也封你为皇后。”   魏芷卉欣慰地笑了笑,还好,历史不曾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   逐渐迷蒙的视线里,她看到永璘被颖妃推着走到床边,低声地抽泣着,唤着额娘。   魏芷卉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永璘温暖光滑的脸蛋,低声说道:“永璘……乖。”   世界开始混乱,她仿佛见到了孝贤皇后、继后那拉氏、还有淑嘉皇贵妃,她们都变得和蔼了许多;见到了永璐、攸宁还有小十六,还有庆贵妃和纯惠皇贵妃,他们好像都在快乐地朝自己招手。   她的手渐渐地垂下,意识逐渐混沌,但她还是强撑着低喃:“弘历,我爱你……”   当一切归于寂静与黑暗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也感觉到有一滴泪,滴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还有乾隆长久地吻着自己额头的感觉……   ——   从回忆里走出来,魏芷卉才发觉,原来那些事自己记得如此清楚,一切都好像是真实存在的那样,她却不知,她最后那句极微弱的“我爱你”,他听到了没有。   她刚才看过这个人的主页,像是一个服装设计师,以汉服为主,她不了解这些,视频流量不大,她看了,视频里专心设计衣服的人,与记忆里乾隆的样子几乎一样。   主页的IP地址显示,他在北京。   她在短暂的震惊之余打开了那个聊天框发出了那句试探性的:“四十年正月二十九是什么日子?”   对面回得很快:“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你爱我。”   收到那句话的瞬间,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潸然落下。   对面很快发来第二条信息:“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魏芷卉许久,方才擦干了眼泪,近乎颤抖地回复:“明天下午两点我在秦淮河等你。”   她这三个月里,无数次地查过北京南京往返的机票,最早的一班是十点半到南京。   这一晚,魏芷卉几乎没有怎么睡着,直到天微亮方才渐渐入睡。   再醒来时又是中午,餐桌上仍旧摆着夏夏做的brunch,鲜虾滑蛋可颂和红肠土豆泥沙拉。   “你今天醒得挺晚?”夏夏在沙发上捧着电脑办公,写着脚本。   魏芷卉尝了口沙拉,回道:“嗯,我下午出去一趟。”   “去哪?”   “秦淮河,有点事。”   午后的秦淮河边,有些热,魏芷卉挑了一家有些安静的西餐厅,站在露台上等人。   露台可以正好看见秦淮河上的游船,看两遍连绵的白墙黛瓦。   尽管挑了一个西餐厅,但她今天还是挑了一件旗袍来配着一水的古色古香。   一身倒袖的浅绿色旗袍,盘扣自颈侧至开叉处,颇为修身,上层是薄如蝉翼的蕾丝拼接。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子衿。”   她猛然转身,就见到一个身形高挑,身穿一身偏休闲的短袖白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裤子,脚上穿白的运动鞋和上半身的衬衫极为对称。   那张脸,与记忆里的重合,那声音,也与记忆里的重合。   原来有的人,有的事,真的能跨越百年再度重逢。   魏芷卉站起来,看着他一步步的在夏日午后的阳光里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一如当年。   今天是工作日,两人在餐桌的两边对站着,露台上只有二人。   他朝魏芷卉伸出手,两人礼貌地握了手,这场会面的主导方又一次交到了他手里。   此时的魏芷卉头脑几乎一片空白,她颤抖着的手被人握住,对方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你好,我叫曲泓励,是一名服装设计师。重新认识一下吧,孝仪纯皇后。”   魏芷卉抿唇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好,我还是叫魏芷卉,如你所见,一名美食博主。重新认识一下吧,清高宗。”   舒展笑颜后,二人落座,没有急着点喝的。   曲泓励一直盯着魏芷卉看,直到魏芷卉开了口:“我以为,我再见不到你。”顿了顿,她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穿越者只有她和舒妃。:   看他这样,对二十一世纪的一切都很熟悉,不像是穿越来的。   作者有话说:   龙(怂):握手也算和老婆牵牵了吧!   红包。 第110章第110章   是胎穿。   从记事起,他就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把上一世的记忆又走了一遍,梦里那个模糊的女孩身影也渐渐清晰。   所以在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他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服装设计。   他的设计都以古风为主,有汉服,也有满族旗装。   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对梦中女孩的寻找,直到前些日子,他在为一个清宫剧设计服装,关于那些梦又做了一遍又一遍,女孩的声音、容貌还有女孩的信,那些都像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昨晚,北京,灯月坊工作室。   这本是一个加班的夜晚,曲泓砺看着窗外的夜景,设计稿上的衣服和梦里那人穿的无异。   他从办公室出去想看看大家的进展,就见助理程苍低头摸鱼,只见他带着蓝牙耳机视线在电脑和桌上的手机之间游离。   曲泓砺轻哼了一声,神色平静地走了过去:“干嘛呢?”   说话间,视线落在程苍还没来得及关掉的直播上,正巧看到了魏芷卉的脸,也听到了那句随性的:“这几个月去哪了?穿越去了。”   熟悉的脸和熟悉的声音让曲泓砺瞬间怔住,程苍正等着他骂自己,完全不敢说话。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曾等来。   “把直播分享给我。”曲泓砺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回了办公室。   徒留原地一脸懵的程苍。   要知道,某音火了这么些年,他曲泓砺从来不刷,哪怕是灯月坊的官方抖音,其实也一直都是他程苍在运营,尽管他一直都拍曲泓砺,但他压根不在乎。   “我天,大哥你不会看上我女神了吧。”程苍后知后觉地对着曲泓砺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在身边众人的错愕中,继续加班。   办公室里,曲泓砺下载了某音,找到了很久以前程苍创办这个账号的时候给他的密码登了上去。   他没有看直播,而是翻了这个“三十的美食日常”的全部视频,那张脸那个声音和上一世的记忆还有梦里的情境一一重合。   ———   曲泓砺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听完自己的话有些惊讶的魏芷卉。   “无灯无月何妨。所以你给工作室取名灯月坊吗?”魏芷卉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曲泓砺扬了扬嘴角,端起桌上服务员刚端过来的苏打水,喝了一口,点了头:“我没停止过寻找,但也没想到真的会遇见。”   魏芷卉低头看着手里的这杯水,笑出了声,眼眶有些红:“我也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你。”   “那封信,我都快背出来了。”   这个场面有些尴尬,提起那封信,魏芷卉也尴尬。那会儿以为不会再见,就把它当遗书留下了,只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   曲泓砺看出她的不自在,没有多说什么,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相框,递给了魏芷卉:“算是你的遗愿?”   相框里,是郎世宁当初那副未完成的画,当年攸宁忙着各种事,稀稀拉拉地将那幅画完成了一半,直到她离开,都不曾见到这幅画的成品。   此时骤然再见到,哪怕只是缩小版,也让她有片刻的震惊,她不由得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这是……”   “当年攸宁不曾完成,孩子们知道你遗憾,攸宜替姐姐完成了这幅画给了我。画自然不能跟着我穿过来,我来了这儿以后,随着对原先的记忆逐渐清晰,我重新画了一幅,加上了孩子们,原画大些,在北京。这是缩印了的,特地带过来给你看。”   曲泓砺说得委婉,画虽是攸宜画的,但等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攸宜也已病重了。尽管他知道,魏芷卉应该也都知道了各人的结局。   暮色西沉,就这么坐着太过尴尬,他招呼了服务员过来,看着魏芷卉说道:“先吃饭吧,别的,吃完饭再说。”   墨西哥风味鸡肉奶酪馅饼、香辣烤全翅、樱桃番茄金枪鱼面、混合有机蔬菜沙拉、烤肉拼盘配烤蔬菜还有一份黑松露薯条。   魏芷卉看着面前的人,吃起饭来和从前一样的恬静斯文:“吃得习惯吗?”   曲泓砺闻言轻笑:“也是在这儿待了二十六七年的了,又怎么会这么不习惯?”   魏芷卉见他笑了,方才有了些实感。   一顿饭吃得还算自然,等二人吃完,夜幕已经降临,两岸的灯光渐渐亮起,水面上泛舟夜泊的人也渐渐多了。   其实仍旧是熟悉的场景和人,只是少了些原先的古韵。   钱是曲泓励偷偷付的。   魏芷卉有些无奈,看了眼他,也看看这周遭的景色。两人一同站了起来,魏芷卉低声说道:“走走吧,给我讲讲后来的故事,百度百科说的太冷漠了。”   曲泓励偏头看了眼,她今天穿了高跟鞋,鞋跟不高,头发只是简单的用抓夹挽起,前面有一个简洁的珍珠发夹,也许是没有记忆里的旗头,矮了些。   他不着痕迹地换到了外侧,替她挡住人群,跟着她缓慢的步伐走着,听出她言语间的惋惜,应了声“好”。   魏芷卉察觉,无声地笑了下,其实有挺多想知道的,她不打算把舒妃的事告诉她,就让她安静地离开吧。   “舒妃……有说过什么吗?”魏芷卉思索良久,还是从舒妃开了口。   曲泓励没有撒谎,他很诚实:“其实我不知道,她很怀念你,你走以后,如你信中所言,把永璘给了颖妃抚养,他们俩照顾得很好。只是,也有我对不住你的,永璘没有生母在身边,你走以后,我也不常往后头去,他有些被溺爱了,有些贪玩,但却又懂事。”   魏芷卉隐隐能听懂他的意思,她查过很多关于这几个孩子的资料,有人说,永璘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与哥哥争位,一心做一个闲散王爷。   她轻笑,说道:“都是幼子了,他开心就好。”   两人谈了许多,也谈了攸宜,虽也和攸宁一样早逝,但好歹还留下了女儿:“孩子的眉眼和你很像,鼻子和嘴三分像你,七分像攸宜,性子倒像札兰泰些。攸宜走后,我把她接近了宫,养在翊坤宫里,那里是我后半生去的最多的地方。”   曲泓励想起了什么,说道:“有一点你放心,你的两个女婿也算是爱惨了你的女儿们,都没有再娶,拉旺多尔济谨记当年攸宁临死所言,一生都在辅佐永琰和我。”   魏芷卉听到他的前半句,起了坏心:“那你呢?”   还没等他回答,电话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闲谈。   魏芷卉回避了两步,等他接电话,这短短的几分钟,也足以让她好好看看他。   微黄的路灯下,此时的秦淮河边,满是散步的人,各色各样的人在她面前走过,可只有他那一身白衬衫显得独一无二。   纤长的手指握着手机,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大概是在聊工作,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养心殿看他批折子的样子来。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以至于全然没有察觉到曲泓励的靠近。   直到他宽大的手掌有些故意地遮住自己的视线:“从前怎么没发现你会看呆?”   视线被遮住,听觉却骤然放大,电流一般的声音穿过耳膜,在周遭杂乱的人声中穿过耳膜直击心房。   她后退了些,想挣开他的遮掩,却险些踩到身后路过的人,高跟鞋在这本就凹凸的路上显得有些突兀,让她差点摔倒。但旋即,腰间多了一双手,让她仍旧稳稳地站立:“小心。”   路灯下,她的脸有些微红。曲泓励收起手机,看向她,等她回神,才松开她:“走吧。”   魏芷卉想起他的那通电话,问道:“是工作上的事吗?”   曲泓励没有隐瞒:“嗯,最近在忙一部剧的服装设计,有点忙,今天抽了时间来的。”   魏芷卉没有想到他的日子还挺忙,脑子里那些话一句都没跟上嘴:“还依旧日理万机啊?”   说完,她忙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曲泓励轻笑,不奇怪,想当初还能骂狗皇帝,此时此刻她说出这话也不足为奇:“嗯,日理万机,所以我现在可能要回酒店,然后连夜回北京。”   魏芷卉没想到他这么忙,有些惊讶,他应该是没有开车的。   “我送你吧,我开了车。”魏芷卉犹豫了一会儿开了口,“你酒店在哪儿?”   “在附近,本来打算住一晚的,但没想到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魏芷卉点了点头:“你先去酒店收拾东西,我去把车开过来。”   这一路,魏芷卉思考了很多,关于两个人意料之外的重逢,是会再续前缘,还是彼此回忆好前缘然后就此别过,另觅良人。   她不知道,与魏芷卉而言,是旧情难舍;可于他曲泓励,这梦里应该还有挺多的人的吧。   更何况刚才那个问题,他还没给出答案。   曲泓励敲了敲车窗,魏芷卉才开了门,只是他却没有上车,魏芷卉摇下车窗:“下来,我来开。”   他看到了她脚上特地换的运动鞋,还是高跟鞋和这身衣服搭。   魏芷卉在他坚定的眼神里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绕到了副驾驶。   “你家住哪儿?”   “不是先去机场?”   “不用麻烦你,先送你回去,我打车过去,太晚了,你开车不安全。”   曲泓励周身散发的气场让人无法拒绝,她在导航上点了一下,车内充斥着导航的声音:“时水湾。”   昏暗中,曲泓励借着看右视镜的机会,看了眼身侧的人,有些紧张,奇怪,明明上一世什么都干过了。   他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小区楼下寂静无声,就如同这一路也一样安静的二人。曲泓励把车停在停车位上,解了锁,两人一同下车。   拿好了行李箱,曲泓励拉过魏芷卉的手,把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一路紧张的魏芷卉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有些忐忑:“怎么了?”   曲泓励对上她的视线,说道:“我也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于位分,你走以后,宫中再也没人坐到贵妃这个位置,只有临死前象征性的晋封和退位前的晋封;于权利,你走以后,再也没有谁真正能够在后宫掌权,舒妃、颖妃、容妃不过只是打理日常事务;于情,你早就占据了全部的心,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魏芷卉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意,却听他继续说道:“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我很想今天就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这不妥。所以来这一趟,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这一次,换我奔向你,手里这个项目还有一个星期就会结束,结束以后,我会在南京开一个工作室,陪你一起生活在这里。”   今天见到了她,才知道为什么她当年这么执迷于夜泊秦淮,也那么爱南京城的美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会给你时间好好思考。”   魏芷卉等他说完,才抬起了头,他背对着路灯而站,顶光从他头顶打下来,黑暗中他好像是焦点。   “曲泓励,你二十一世纪的记忆里,没有女朋友吧?”   “找你找了一辈子,哪需要别人?”   两人都略显轻松地提问、作答。   魏芷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开手机:“加个微信。”   时间不早,加完微信,曲泓励就要离开。   看着曲泓励离开的背影,魏芷卉突然想起正与二十九那日,他最后的吻别,鼻间酸涩,深吸了口气,喊住了他:“曲泓励。”   曲泓励停留在原地回过头,看着她,有些疑惑。   下一秒,魏芷卉缓缓地踩着她在车上换好的高跟鞋走到自己面前,纤细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他的腰,低声道:“抱一下吧,我等你过来。”   曲泓励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她就已经退开,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雏菊香,这个味道,他已经许久不曾闻到。   “起落平安,到了告诉我。”魏芷卉笑着摆了手。   作者有话说:   狂喜龙:绰老婆抱我了,老婆端了一天了!别害羞嘛!!!   红包。感谢在2022-07-2109:05:00~2022-07-2123:4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侬本多情10瓶;青春摇曳在回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第111章   曲泓励给了魏芷卉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对她而言,这绰绰有余。   本就是旧情难忘的人,在震惊之余很快就可以认清自己的内心。   曲泓励离开南京的第二天,魏芷卉买了去北京的机票。她用了一些时间来给自己足够的勇气踏足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壤。   她和曲泓励的上一条微信还停留在那晚他发的那句“到了,晚安。”   其实当她真正站在机场出口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告诉曲泓励她来了。   在做了一会儿的挣扎之后,因为一个现实的问题,她决定放弃坚持,躺平摆烂——人生地不熟。   她挑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店坐下,没有多发一个字,直接把定位发给了曲泓励。   对面回得很快:“等我。”   魏芷卉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给他点了一杯美式。   而城市的另一端,曲泓励扔下了正在开会的工作室一众员工,二话不说地离开。   徒留一室深感莫名其妙而又不敢多言,只能问程苍的员工:“曲总这是干嘛去?”   程苍看着曲泓励难得看了微信就离开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可能铁树开花了。”   曲泓励很快就赶到了咖啡店,看到魏芷卉的时候,她正一脸笑意地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人。   “我来了。”魏芷卉站起身,笑着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他。   想他曲泓励上辈子也是一国之君,如今也是个工作室的创始人,出门在外别人也是称一声“曲总”的人,此时此刻,对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竟也有几分不知所措。   愣了几秒,他才接过了那杯咖啡,喉结上下滚了滚,说道:“怎么突然来了?”   魏芷卉看着曲泓励极为自然地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在他的身边站定,短暂停留后,跟着他去了停车场。   “因为想通了,如果你去南京是一大步,那我现在来找你,是一小步。”   没有谁一定要奔向谁,她更希望某段关系里,是双向奔赴。   曲泓励的脚步微顿,但没让魏芷卉察觉,他勾了勾唇,没有说话,径直找到车位,把行李箱放了进去,又绕到卡宴的副驾驶,替她打开了车门。   魏芷卉在身后看着他颇为娴熟的动作,起了坏心,晃荡到他面前,仰起头低声问道:“这么熟练?没少接送过别的女孩子?”   曲泓励轻咳了一声,把人先塞进了副驾驶,然后自己迅速地绕到另一侧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他二话不说就倾身压向魏芷卉那边,转过她的脸,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近在咫尺的唇瓣,涂了口红,带了些橘调的红色,显得人元气又有几分妩媚。   曲泓励看着那张嘴,那张肖想过,也真的亲过的嘴,如今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反倒有几分忧郁,生怕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就吻了他,会有些唐突。   尽管自己此时,已经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几乎失去理智。   魏芷卉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闭上了眼,可许久都没有等来他的吻,但饶是他近距离接触时的呼吸声,都足以让她意乱情迷,她觉得自己有些软……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包带,等待良久没等来他的吻。   寂静的车内,二人的呼吸声都几乎难以听见,曲泓励咽了咽口水,松开了魏芷卉的下巴,伸手拉过安全带替她系好,低声说:“没有,这副驾就坐过你一个女的。”   魏芷卉再睁眼的时候,曲泓励已经坐回了驾驶座,看着她。   他看着今日特地好好打扮过的人,轻笑了一会儿,问道:“订酒店了吗?”   魏芷卉点了点头,报了酒店的名字。   “我先送你回酒店,工作室还有点事要开会,等我交代好工作我来找你,带你去逛逛。”曲泓励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这座城市,好像从来都是繁华的,不管是梦里所见,还是此时所见。   “醒来以后,没来过北京?”曲泓励看着她一脸新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问道。   魏芷卉摇了摇头:“怕睹物思人。”   “到时候带你去故宫看看吧。”   “回宫?”魏芷卉的嘴又一次没跟上脑子。   曲泓励偏头看了她一眼低笑:“现在解放天性了?”   魏芷卉撇了撇嘴:“那肯定啊,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穿越过去活不过第一集了啊!”   曲泓励对于这些网络热梗也算了解,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笑:“放心,你活到了最后一集。”   “嗯,我不仅活到了最后一集,我还成了大女主,得到了男主角的身心。”魏芷卉悠悠地一句话,让曲泓励险些来个急刹车。   还挺会说话。   曲泓励把她送到了酒店,没有做过多地停留,就回了工作室,在开始继续会议之前,他先给她点了份午饭,鱼子酱烤鸭、黑松露煎烧走地鸡、一品菌皇汤、富贵金丝白菜和一份芥兰苗。   点完外卖,他把预计送达时间截图发给她:“给你点了午饭吃完休息一会儿,下午六点我会来找你。”   魏芷卉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往床上一躺,不由得笑出了声,是她爱吃的,难为了他还能记得。   ———   晚上,曲泓励准时地来到了魏芷卉的酒店楼下。   带她在附近吃了晚饭,曲泓励没带她去别的地方,晚上去不了故宫。他带她去看了夜晚的天坛公园,去看了祈年殿。   夜晚的天坛公园,人山人海,曲泓励顺理成章地牵住了魏芷卉的手,言语带笑:“别走丢。”   “我才不会。”魏芷卉低声嘟哝。   墨黑的夜晚,内坛墙外的大灯搭配上祈年殿本身的灯光,将祈年殿外边的各色装饰照的一清二楚。   震撼,却也极美,这样的夜景,在从前是很难见到的。   “这里,重建过。”曲泓励侧头看着正在拍照的人,解释道。   魏芷卉点点头:“我知道,光绪年间被焚毁于雷火。”   这三个月,她把这些历史研究了个明白。   祈年殿是从前皇帝孟春祈谷之处,那拉氏失去实权以后,魏芷卉曾跟着乾隆去过一两次,她不太爱这种场合,那些大臣太烦,觉得她只是包衣出身,希望有位分更高的人能去,比如出生叶赫那拉贵族的舒妃。   当然魏芷卉乐得如此,所以有时候她都爱让舒妃代为陪伴。   思及此,魏芷卉不由得有些恼,甩开了曲泓励的手。   曲泓励不依不挠,继续牵住:“怎么了?”   他握得很紧,似乎并不愿意就这么松开她,看着抿紧嘴唇,恶狠狠地看着他的人,又问了一遍,声音更加温柔:“什么事?”   一声比一声温柔的问话,让魏芷卉不由得怀疑,他和那个在别人面前动不动发火的乾隆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你那些大臣真烦。”魏芷卉娇嗔似的回答了他。   她的耳垂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渐渐变红,曲泓励思考了一会儿,才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不由得也起了坏心调侃她:“这些话以前敢说吗?”   “有什么不敢?”魏芷卉也不饶人。   曲泓励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嗯信她,逼急了是真敢。   “是挺烦的,所以后来是满洲镶黄旗了。”曲泓励微微俯身,伏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告诉她。   耳朵里骤然充满了他说话时扑出的热气,让魏芷卉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曲泓励的手来给自己有些酸软的身子找了个支点。   还没来得及思考曲泓励的这句话,手被他继续握紧。   人潮拥挤里,两人相握的手愈来愈紧。   她这才有时间回忆他刚才的那句话,抬入镶黄旗时,她已经病重,于外界的事情她几乎无心了解,乾隆会告诉她这些和她有关的事,但是她总是不在意的,所以也不大记得些什么。   因为是她第一天来,曲泓励没有打算多带她走,看她每天不到下午没有起色的微信运动,就知道这人平日里几乎不出门,只怕这天坛公园转两圈就已经让她累了。   “回去?”   魏芷卉早就累了,只可惜因为两人的久别重逢,她实在不太愿意浪费大好时光。   如今骤然听到这句“回去”,她双眼立马放光:“好啊!”   曲泓励看出她强撑的意思,没有指责,笑了笑:“走不动就在这儿等,我去开车。”   也许是真累了,等到酒店楼下的时候,魏芷卉已经睡着。   曲泓励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打高了车里的冷气,从后座拿了件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静静地看着黑暗中她安静的睡颜,尽管这一幕从前看过无数遍,但此刻,仍旧是新鲜的模样。   她的到来,打破了曲泓励的计划,今天的会,让他把这些日子要做的事全部吩咐了下去,也开始联系南京的朋友来着手去南京的事情。   这几天,得辛苦程苍和底下的其他人了。   他要带她去很多地方看看了。   今天牵了她的手牵了一路,有些事早已心照不宣。   曲泓励没打算打扰她睡觉,看了她一会儿,就打开手机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直到身边人被后面经过的一辆车的喇叭声。   她轻声嘟囔了一声,才缓缓地醒转过来,这样的下意识行动,在从前是极少见到的,曲泓励扬了嘴角,才问她:“醒了?”   魏芷卉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他,花了点时间清醒,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递给了曲泓励,看了眼窗外的景致,明白过来自己在哪,方说道:“那我……下去了?”   曲泓励笑着点头,他本打算把她带去自己那儿,但又怕她不习惯。   在她即将推开门下车的时候,曲泓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安全带,伸手把已然转身的魏芷卉拉了回来。长臂一伸,把已经虚开了的车门带上。   黑暗中,两人额头相抵,任何一人的唇瓣只要微微一动,两人都会亲上。   魏芷卉抿着唇没有动,眼睛逐渐闭上,她不知道曲泓励到底会不会亲下来,但一天两次,在同一个位置被同一个人差点强吻,对魏芷卉的心脏而言,都是一种考验。   曲泓励看着她紧抿的唇,忍住笑意,深吸了口气,在她闭着的眼睛上分别落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迅速地退开。   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挠过他的唇瓣,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在彻底放过魏芷卉以前,他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只做短暂的停留,没有大风大浪。   作者有话说:   现代部分以日常为主没啥大的剧情点   红包 第112章第112章   “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魏芷卉偏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戴着一副墨镜遮住清晨的阳光,视线落在方向盘上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手腕上在阳光下微微反光的手表。视线再往上,俊美的侧颜,直戳人心。   她侧过头抿唇在心里暗笑。   大清早,曲泓砺在楼下等她,只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却不说哪里。   驾驶座上的人听着她软声的问话,带了几丝困意,趁她转头偷笑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   ———这就乐上了?   “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曲泓砺回头继续开车。   她今天应他的意思,穿的很休闲,一身黑白条纹的修身针织短袖,下面是一条高腰的黑色阔腿裤,整个人显得高挑许多。   曲泓砺继续说道:“还有点时间,困就睡会儿。”   昨晚虽然叮嘱过她今天要早起,让她早睡,但只看她今早上车时的困顿,就知道她还是熬夜了。尽管,她还是在脸上化了淡妆。   魏芷卉自然没有强撑,昨天晚上回到酒店看了夏夏发来的视频,都是她前两天在南京录的库存,夏夏剪辑好了发来的,这一看就晚了,此时也困得很。   曲泓砺中途趁着红灯,替她打开了副驾的遮阳板,又拿了件藏蓝色的衬衫外套替她盖上。   一路安静,魏芷卉睡得颇为舒服。   曲泓砺停车的时候,她正巧睡醒,脸上带着睡饱以后的满足,一脸好奇地张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周围绿山环绕,颇为静寂。   魏芷卉看了眼时间,已接近中午,这一路花了两个多小时。   “在哪?”   “裕陵。”   这里是乾隆的陵寝,虽地处清东陵,但当日这里也曾遭盗墓贼掠劫。   魏芷卉有些怔愣,裕陵在如今的唐山,她没有想到,他会带她来这儿。   “先下去,吃些东西,下午进去看看。”曲泓砺替她收起了遮阳板。   魏芷卉看了眼身上的衬衫,又看看曲泓砺,不知该把衬衫放哪。   “拿着,里面可能会冷。”曲泓砺朝着她身上的衬衫抬了抬下巴。   魏芷卉点了点头跟着下了车,才发现附近便有一家饭店。   外头的装饰颇具古风,和远处山峦间陵寝的碑楼都是一样的建筑。   红蘑炖柴鸡、酥火烧、板栗南瓜、菜饼子还有一道土豆牛肉。   魏芷卉看着那道牛肉,下意识地看向曲泓砺,却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喜欢牛肉?”曲泓励看似是问句,但他心里肯定得很,这些天把她某音上的视频翻了个遍,她很爱做各种牛肉的美食,倒是难为了她憋了这么久。   魏芷卉点了点头,笑道:“那会儿我挺想宰牛的。”   “大不敬。”曲泓励轻笑。   “那肯定,我保命重要,所以本来应该是辣白菜牛肉生菜卷,没有牛肉,我就只能改猪肉了。”   “那你下次做。”曲泓励低低地说道。   虽然是5A级景区,但周边的饭店味道并没有多好,这家店的菜虽有特色,但味道却平平无奇。   对曲泓励来讲,远不及魏芷卉做的十分之一。   今日不是个艳阳天,天气灰蒙,因此不会太热。   二人并肩向裕陵的方向走去,只当散步。   曲泓励习惯性地牵起魏芷卉的手,说道:“其实我也没来过。”   “为什么?”魏芷卉侧头问他。   “也会怕睹物思人。”   两人没有买联票,只买了单独的裕陵园寝,裕陵妃园寝以去对“香妃”一探究竟的游客居多,但对他们俩来说,不足为奇。妃园寝后面的三十四个圆顶并未开放,那么对魏芷卉而言也就缺少了非去不可的心。   至于曲泓励,妃园寝里葬着的,除了纯惠皇贵妃以外,还有他不愿再见到的继后,所以只怕,这于它,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必要。   “景陵和孝陵不去看看嘛?”魏芷卉问。   那里葬着康熙和顺治,也算是先祖。   “不了,今天主要还是和你一起。”   尽管是周末,但是这儿的人不多,两人看着这里,其实也曾经来过。   乾隆十七年的时候,他带着她和那拉氏、纯惠皇贵妃、淑嘉皇贵妃、颖妃、怡嫔还有几个皇子福晋和公主来过一趟东陵。   但那时,彼此都只想过,也许以后会死同穴,但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彼此还能再来一趟。   裕陵很显著的一个地方就是圣德神功碑亭,黄琉璃瓦的覆顶,和外头柱身上腾云驾雾的蛟龙,雕刻精美,东西二碑分刻满文和汉字。   “这碑文是由嘉庆皇帝题的,汉字则是由乾隆皇帝的十一子永瑆题的。”一旁有一个导游正在给几个组团来参观的老人解读。   魏芷卉看向身侧安静地看着这碑上跨越百年仍然清晰可辨的文字的人,认真而又虔诚。   “永瑆的书法很好。”魏芷卉低声说。   曲泓励点了点头,但没说话,舒妃很聪明,很清楚自己家世的问题,也很清楚魏芷卉和她的孩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所以对于永瑆的教导,全然避开了一个帝王该有的能力。   他走到已经跑到别处看的魏芷卉身旁,轻轻地揽过她,在她耳边答道:“你儿子的字也不差。”   魏芷卉低笑,见刚才那个解说带着几个老人往别处去了,也看着曲泓励说道:“跟上他们?”   地宫越往下,就越冷。   曲泓励手里一直拿着在车上就给她盖上的衬衫,垂眸间,瞥见她胳膊上冷得都起了层淡淡的鸡皮疙瘩,轻叹了一声,替她穿上了衬衫,说道:“冷怎么不说?”   魏芷卉抿了抿唇,从衣服穿上以后,肩上的那手就没放下来过,她往曲泓励身边靠了靠,却没说话。   她还是不太习惯彼此的身份变化,总觉得实感不明显。   曲泓励没缠着她非要说话,心里其实也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此时此刻,也确实不是一个适合说情的时候。   “这个地宫的雕刻啊,是我见过的帝王陵中最豪华最精致最有文化价值的地宫,这上面有三世佛、五方佛、八大菩萨……”   魏芷卉聚精会神地听着刚才那个解说说话,如今的地宫与当年她来时已有不同。   沾染上了时间的印记。   是她参与过,却又不曾完全参与的时间。   “乾隆皇帝很喜欢奢侈华丽的生活,所以他的地宫啊也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魏芷卉闻言轻笑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环住曲泓励的腰,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挡住他欣赏雕刻的视线,笑意盈盈:“他们说你审美不好诶,说这上面的雕刻很符合你的审美,一点都没有留白诶!”   曲泓励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再后来听到她的话,勾唇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后颈,说道:“审美都用在看上你这件事上了。”   魏芷卉松开他,嘀咕道:“这是在你坟里,说这些不好吧!”   曲泓励听到她的话,极为宠溺地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她好像忘了一件事,这也是她的坟。   等走到最里面,看到几个棺椁和依次写着的淑嘉皇贵妃、哲悯皇贵妃、孝仪纯皇后、乾隆皇帝、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的牌位,魏芷卉却噤了声。   此时的地宫内,只有他们俩,和方才的那个解说和他带的几个夕阳红旅行团。   解说本就带着“小蜜蜂”,此时在地宫内又有回音,解说的声音显得极为清楚。   魏芷卉挺着解说讲孙殿英盗墓,听解说讲孝仪纯皇后尸身不腐,听他讲那拉氏没有被葬在这儿,听他讲现如今只有孝仪纯皇后的棺椁里葬着全尸,其他人的尸骨都合葬在乾隆的棺椁之中。   她听得出神,尽管这些事她其实在醒来以后都已经在网上看过无数次,但此时身临其境地听人说起,仍然有些唏嘘。   曲泓励看着一边望着孝仪纯皇后那五个字一边听着解说的话出神的人,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上前微微揽住了她的肩。   他是有些遗憾的,尽管当年在她临死前告诉了她自己已经拟好了册封太子和封后的诏书,但如今回想,还是有些遗憾没能让她亲耳听到自己亲自撰写的诏书。   地宫虽大,但不过是几个棺椁,夕阳红旅行团渐渐走远,解说还在讲着各种野史或是正史。   曲泓励垂手拉起魏芷卉的,低声说道:“走吧。”   等二人再见到外头的日光,有几分刺眼,魏芷卉还沉静在方才的地宫之中不曾回神。   “别想了,都是身后事。”   魏芷卉点点头,却见方才那个解说朝二人走来:“诶,帅哥,能不能给我们拍个合影啊?”   曲泓励点了点头,从解说手里接过了相机,替他们去拍了合影。   魏芷卉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曲泓励的样子,很难想象,在她穿越的那个时空里,这个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此时此刻,他却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时而还会说些逗她乐的话。   正想着,却发现解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旁的曲泓励看着解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二人相谈甚欢,时而看看她。   曲泓励回到她身边,魏芷卉才低声问道:“你们俩说我什么呢?”   “我说你很喜欢听他的解说,问他要不要给他点出场费,就当我们俩也是他的团里的人,毕竟你也明里暗里跟了人家一路。”   魏芷卉被他话里话外的调侃给逗乐,抬手捶了他一下:“干嘛把我说的那么变态?”   曲泓励低笑,可算有点情绪了。   回去的路有些长,曲泓励没忍心再让魏芷卉走这么长的路,找了辆观光车把人送回了停车场。   “打算现在就回北京还是在市里找个酒店?”曲泓励问她,他没做好打算,这儿也就只有一个裕陵想带她看看,“回北京的话,现在也还早,回去正好吃个晚饭。”   魏芷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北京,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要不要我开回去?”魏芷卉问道。   曲泓励摇了摇头:“不用,你休息会儿吧。”   回到北京,两人一起吃了晚饭,选了一家日料店。   铁板法式鹅肝、铁板菲力牛肉、烤秋刀鱼、刺身三拼、芝士焗大虾、芥末章鱼、朗歆卷、豚骨叉烧拉面。   吃饱喝足过后,曲泓励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拉着她散步,一反常态地直接送了她到酒店楼下。   酒店楼下的停车场里,曲泓励没有着急放她下去,解开了安全带,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许久,方才开了口:“芷卉,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去看裕陵吗?”   魏芷卉看向他,满眼疑惑。   “如果说紫禁城是起点,那裕陵就是终点。把那些时空里形象忘记,从今以后你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乾隆皇帝,那个棺椁里的才是,而你也不会是那个说话做事需要思考,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改变历史,担心自己能不能活过第一集的人,那个棺椁里的才是孝仪纯皇后魏佳氏,而你,从今以后就是魏芷卉。”   曲泓励顿了顿,“是独一无二的魏芷卉。”   魏芷卉唇瓣微张,没想到这样,她从前每天都不敢忘记那个时空里的一切,生怕一忘记,自己的情谊也都消失不见。   她正要开口,曲泓励的脸已然靠近,颈侧被他温暖的大掌禁锢住,唇瓣相贴,熟悉的感觉。   柔软的唇瓣本就微张着,愈发方便了他的动作,轻而易举地,唇舌相交。   寂静的车内唯有啧啧的水声,和魏芷卉半推半就的低吟。   一手紧紧地抓着曲泓励的衣角,直到嘴唇被人松开。   曲泓励情动的眼睛看着魏芷卉有些迷离的双眼,视线在泛着水光的唇瓣上停下,他笑了笑,伸出手替她抹去唇瓣上的水渍,带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是她还未彻底掉色的口红。   “别老绷着,自然一些,都是正常人。”   曲泓励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却握住了她的手,没放她走,他的声音很低很低:“魏芷卉,算重新在一起了吗?”   作者有话说:   别争了,那是你俩的坟!   算算算!!   红包感谢在2022-07-2309:05:00~2022-07-2400:0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狐绥绥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第113章   魏芷卉迷蒙的视线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才渐渐清晰。   她呆了一会儿,抿紧了唇,唇舌之间、鼻息之间还留存着他的味道。   熟悉的,久违的。   “算。”她声音低哑,双目微垂,望着两人相握的手。   曲泓励放松地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轻松:“上去吧,后面的安排我会提前告诉你。”   看着魏芷卉上楼的背影,曲泓励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车里回味了一下过去的这一天,如梦一般,但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想起地宫里,关于审美的那几句话,曲泓励无奈地一笑,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没有多好看,满满当当,太过张扬。   他没有急着回家,先去了趟工作室,这个项目已进入收尾阶段。   “励哥,我和南京那边的联系过了,有现成的办公场所,另外咱们这儿的东西要搬过去的话,他们会派人来搬。”程苍可算是见到了消失了一天的人,喋喋不休地汇报着今天的工作,“剧组的服装基本都结束了,这两天还有几个咱们自己的服装可能需要拍一些宣传图。”   灯月坊虽然已设计汉服和满族旗装为主,一边是为了各大剧组服务,另一边也为各种古风摄影工作室提供服装。但同时,灯月坊自己也有自己的摄影团队,也会自己拍照来进行宣传。   曲泓励看着工作室最显眼的几个地方摆着的几件旗装,说道:“那件石青色的,还有那件黛蓝色的和那个珍珠云肩,周二早上我会带模特来。至于南京的事,你负责。我这几天有点忙,你看着办。”   周二,是他早早就定好了的,要带魏芷卉去一趟故宫,这些衣服本就都是她穿过的样式,此时由她来当这个模特,正好。   之后的两天,两人去了颐和园也去看了圆明园的遗址。   曾经上下天光楼上,眺望后湖的风光早已不在,那些不管是山高水长处在众人面前朝他缓缓走近,还是同乐园里,两人一起如民间百姓一般闲逛买下的荷花簪,都已在历史的长河里湮灭。   长春园的福海,是圆明园里最大的湖,这里也有最标致的大水法遗址。   魏芷卉记得这儿,她在这里,和舒妃一起听到了白贵人的歌声。   曲泓励站在魏芷卉的身边,两人的手始终是十指紧扣的状态:“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你为什么每次在圆明园都喜欢四处转悠,一点不愿错过。”   魏芷卉看着如今的断垣残壁,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方说道:“因为那是我再也看不到的景致。”   ——   周二,曲泓励本打算直接带着化妆师去酒店找她,但最终还是不想人多打扰了她,而选择把她接到灯月坊,顺带参观一下。   灯月坊的工作室在某写字楼的十六楼,一出电梯,就随处可见橱窗里各种样式的汉服和清朝旗装,无一不是重工作品。   那件黛蓝色的对襟旗装和珍珠云肩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魏芷卉一眼就看见了。   曲泓励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解释:“这是我复刻的你的第一件。”   再往前走,就是一件石青色的吉服,是两人最后一次东巡时她穿的,在泰山顶上。   魏芷卉看着这些自己穿过的衣服被一件件复刻出来,不由得侧头看向他,微微一笑。   至于工作室的员工,早在二人从电梯携手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收到了前台送来的小道消息,此时一个个地看似都在工作其实都在偷偷地透过玻璃看着外头专心地参观这几件衣服的二人。   他们何时见过平日里雷厉风行一心设计的曲总如此温柔地对待别人?至于灯月坊宣传图的拍摄,要知道他曲泓励都是很少插手的。   今日,本就是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至于程苍,得了消息就立马从办公室出来,这一眼不得了。   这,被曲泓励牵着的人不是别人,不正是他摸鱼也要看的“三十的美食日常”吗???   “励哥你太有良心了。”   孤勇者程苍在身后众人的震惊中站在曲泓励和魏芷卉身前两米处,双臂环胸,轻声啧了两声,视线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   曲泓励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笑了笑,看向魏芷卉:“助理程苍。”   说罢,他看了眼程苍,又看看两人握着的手,一脸坏笑地抬起手在程苍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你懂吧?看你可怜,允许你要个签名。”   话虽如此,但曲泓励没有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大步流星地拉过魏芷卉的手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一边朗声喊了化妆师进来。   “他是你的粉丝。”曲泓励心情大好。   魏芷卉露脸的时候不多,直播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很少会被人认出来。所以听到曲泓砺这部话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另一边,程苍站在曲泓砺身边,小声嘀咕:“哥,挖墙脚不好吧?”   “还墙角?你连块砖都没有。”曲泓砺斜了他一眼,径直往办公室走,一边吩咐道:“去把门口珍珠云肩那套和石青色那套拿进来,叫化妆师在外面待命。”   曲泓砺没让人跟进办公室,一进去就拉下了办公室的百叶窗帘。   看着魏芷卉一脸好奇地参观着他的办公室,等人送进来了衣服,他才靠近她,轻轻环住她,声音低低的:“衣服自己可以穿吗?”   魏芷卉听到了方才送衣服进来的人,应该也是兼职化妆师的。问曲泓砺要不要帮魏芷卉穿衣服,曲泓砺笑着回复说她会穿。   “你不是说我会?”魏芷卉低笑。   曲泓砺松开她,先把石青色的那套给了她:“先穿这个吧。”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扇暗门:“里面是个小卧室,你可以进去换,有需要叫我。”   等魏芷卉化好妆,再穿上了全套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曲泓砺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某个时空。   面前的人,仍旧是原先的容貌,一身石青色的旗装看似沉稳,但颈间和袖口处点缀的几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却显得跳脱了几分,不曾压抑了女子的个性。   曲泓砺不免有些失神,直到花盆底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方才回神。   他轻咳了两声,才开口:“很好看。”   “曲总,你俩太配了,要不你也换一套衣服?你俩走出去那妥妥地就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啊!”   化妆师的随口一句话,却让魏芷卉愣住,皇上和皇后两个字像是开关一样,触及心头的秘密。   曲泓砺看了她一眼,没急着答复,当然,化妆师也没真指望人能肯定自己的想法,忙摆了摆手,嘿嘿一笑:“曲总,你当我没说,赶紧走吧。”   要知道,平时这种宣传片都是找的模特,而且那些模特,曲泓砺都觉得缺乏韵味,很少过问,至于这种从来只能用作展览的衣服,模特更是接触不到。   这次曲泓砺不仅找了自己的女朋友来拍,还拿出了珍藏着的衣服给她穿,已是令人震惊。至于让他自己再拍,那就是天方夜谭。   “去把橱窗里展览着的那套朝袍拿过来。”曲泓励扬了扬唇角,视线始终落在魏芷卉身上。   等人都走了他才缓缓地脱下西装,松了领带。   衣服已经被人安安静静地放在了门口的沙发上,无人会进来打扰。   曲泓励缓缓地向魏芷卉靠近,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被揭开,领带松垮,他今天又戴了衣服金丝边框的眼镜,此情此景,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意思。   他一手揽过魏芷卉的腰,她的头上还戴着镂空的花钿,上头插着各色的翡翠绿和孔雀蓝的珠宝,还有几颗大小不一的珍珠在对称的位置进行点缀。   也许是许久不曾穿这样的装束,她显得有些拘谨。   曲泓励轻笑了一声,抚了抚她带着耳环的耳垂,安抚她:“放轻松一些,灯月坊的东西都是重工制造,不会你走两步路就散了。”   他一边解着身上的衬衫扣子,一边看着魏芷卉躲闪的眼镜,说道:“还记得朝袍怎么穿吗?”   魏芷卉适时伸手阻挡住了曲泓励还要继续解扣子的动作,尽管此时,已经解了大半,精瘦的腰若隐若现:“你你你你,去里面换。”   她躲闪着提起旗装的裙摆,低头看着路往外头走,办公室的沙发上,还摆着一柄孔雀翎的羽扇,扇柄和扇面之间以金制的一朵玫瑰作衔接。   她仓促地走过去,拾起扇子挡在自己面前:“不记得了。”   曲泓励没有揭穿她的羞涩与撒谎,拿了衣服朝里间走去,经过她身边时,故意扒拉开她的扇子,带着笑意地说道:“又不是没见过。”   直到曲泓励穿完了整套出来,魏芷卉才上前替他理了理肩上的披肩,和脖子上挂着的朝珠。   曲泓励握住她已经戴上了护甲的手,一起向外走去。   ———   在故宫拍摄的这一天,更像是两人公费的旅游,尽管这个公费其实还是从曲泓励的兜里出的钱。   两人漫步在故宫冗长的红墙之下,只是可惜,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看不到永寿宫的海棠花。   这偌大的宫殿里,浓缩着一整个时代的缩影,或喜、或悲、或痴、或怨、或耻,但究其根本,都是这浩瀚的历史长河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哪怕缺少一分一毫,都构不成这隽永的历史画卷。   摄影师没有特地找角度摆姿势,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跟在两人身边,去抓拍那些最自然的爱慕。   是夕阳西下时,夕阳透过窗棂打在墙上时的光辉,是看似深似海的宫门里,两人携手踏光而行的美好。   这些静谧的温馨以外,还有两人互相打趣的诙谐。   “你看这些乾隆时期的画,全是你盖的章,你现在看看好看吗?”魏芷卉用孔雀翎扇子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在曲泓励身边低声说道。   曲泓励一手扶着她的腰,视线停留在那些画作上,说道:“嗯,是盖的有点多,在画上有点不好看,换个地方盖会好看许多。”   魏芷卉握着扇柄的手紧了些。   真服了!这人为什么现在说话这样子呢!!   她轻声哼了一声:“可惜了,我拦着你不让盖章的那副画居然没留存下来。”   说完,她也不管曲泓励,踩着花盆底,略带欢快地往别处走去。   回程的路上,魏芷卉心情大好地欣赏着摄影师的画作,拍得极为自然,还有几张单人的,也好看得很。 第114章第114章   魏芷卉觉得自己这几天都是悬浮着走的。   曲泓砺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整个人飘飘然。   诚如此刻,魏芷卉的腰间多了双手,她瑟缩着垂眸看着紧贴的两具身子,犹豫着啊了一声。   曲泓砺松开了些,似笑非笑:“啊什么?慢慢洗,不急,我下去给你买衣服,一会儿给你放外面。然后我去主卧的卫生间洗,在主卧等你。”   魏芷卉不太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曲泓砺柔情似水的注视下走进浴室的,只知道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她洗了挺久的,中途,曲泓砺回来敲了门,告诉她衣服放外面的洗手台上。   直到穿了衣服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里里外外的衣服,一整套都在这儿,他曲泓砺怎么能把尺码买得这么准,还有那套旗装也是。   大约是算好了时间,又或许是故意在等她出来。曲泓砺适时地从主卧走了出来。   “洗完了?”魏芷卉穿着曲泓砺买来的浴袍,头微侧,用干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湿法,抬眼看向吧台边端着水杯喝水的曲泓砺。   一身藏蓝色的丝质睡衣松垮地被它穿在身上,头发被吹干后,刘海随意地垂在额前,不似白日里那般被梳起,整个人都显得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放了杯子缓缓地向魏芷卉走去,从她手里接过了毛巾,拉着她去了主卧的卫生间:“先吹干。”   曲泓砺轻柔地替她梳开头发,温热的暖风自上而下,吹干她的一头长发。   魏芷卉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的样子,他专注地吹头,动作舒缓,让她很难把从前的一国之君和他作比。   她转过身,张手环住他的腰,薄薄的丝质睡衣,轻轻的动作,就能感受他腰间的肌肉。   曲泓砺短暂地僵硬过后,又恢复了原先的动作,喉结上下翻滚:“怎么了?”   她两颊微红,两人重逢后,这是她难得的主动。   魏芷卉没出声,想起的却是,很多次两人在鸾镜前一坐一站的样子,或是她在梳妆,他在静看,替自己簪上一支华丽的步摇,或是他一袭寝衣,替她卸去发间冗杂的珠饰,也卸下一天的疲乏,偶尔,他也会起坏心,环着她的脖颈替她解开寝衣的扣子。   头发已经吹干,腰上的手却没松开。   曲泓砺嘴角微扬,把吹风机收好,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俯了俯身,把人抱了起来,放在洗手台上。   浴袍不长,骤然被人抱着坐在洗手台上,腿上传来的凉意让他轻呼出声:“你干嘛!”   曲泓砺俯身,两人的额头相抵,他用气声说道:“抱我要干嘛?”   魏芷卉把他推开了些,仰头笑着说道:“考虑好了,翻你牌子。”   寂静的浴室里,魏芷卉明媚的笑颜落在曲泓励眼中一如曲泓砺吞咽的声音落在魏芷卉耳里,足以燎原。   铺天盖地的吻,或轻柔,或霸道,细密地落在魏芷卉的唇上、眉眼上、耳后,自上而下地在她身上的每一处停留。   曲泓砺的脖子和腰都被她圈住,他轻笑一声,把呜咽着的人抱起来,绕进了卧室。   他的床很柔软,床品和公寓的整体装修差不多,黑白格,以黑色为主。   黑色显白,一如此刻肌肤胜雪的魏芷卉。   “你今天是不是说,我盖过的章,没有空白?”曲泓砺低声地说道。   ———   等魏芷卉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上午,身侧已经没了人,房间内的遮光窗帘依旧拉着,她摸索着找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应该是曲泓励给她拿进来的吧。   上午九点,睡衣齐整。   她动了一下,浑身酸疼。   也是,她没和二十六七岁的乾隆同床共枕过。   嗯,年轻人。   卧室门在此刻被打开,曲泓励一身居家休闲服从外头进来。   “今天不是周三吗?”魏芷卉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出声她的脸就红了,这嗓子提醒着她昨晚经历了啥。   她轻咳了一声,又躲进了被子里。   曲泓励没急着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先打开了窗帘,让外头的阳光透了进来。他背对着窗户,替她挡去了一定的光亮,不至于太过刺眼。   “做了早饭,穿衣服起来。”他用手轻轻地遮在她的眼睛上,直到她有些习惯了,才缓缓地离开,“没了我,灯月坊如果就转不了,那差不多可以关门大吉了。”   魏芷卉嗯了一声,闷声说道:“你出去。”   曲泓励一阵轻笑过后,方才退出了卧室。   床尾凳上摆着一套新的连衣裙,应该是他上午出去买的。   仍旧是她的尺码,只是这一次,她不再需要问他为什么码数如此精准,因为昨晚曲泓励在身体力行间,给了她答案。   实践出真知,万事万物都靠日积月累的丈量。   等洗漱完出去,魏芷卉的脚步很轻,所以不曾让曲泓励发现。   她独自依靠在厨房外的墙上,看曲泓励专心地在厨房里坐着早饭,咖喱的香气飘进魏芷卉的鼻息间,很熟悉的味道,但确实也是有些陌生的。   她不是第一次看他做饭,上一次,应该是怀着永璘的时候,彼时的她,宠冠后宫,居住在体顺堂养胎,养心殿的小厨房都紧着她的口味来。   某一日,她和初菱说自己想吃红薯山药糕,奈何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   还是含云来找她,带着她去了小厨房,她站在屏风后,看着一代帝王,身着龙袍,弯着腰在小厨房里坐着红薯山药糕,尽管有初菱在一侧教他,他也略显笨拙。   那日,她没有出声,适时地回了体顺堂,那天的红薯山药糕,她全吃完了,尽管那时,她的胃口并不算特别好。   这一次,魏芷卉没有躲,她笑了笑,走出了些声音,绕到曲泓励身后,抱住他轻轻蹭了蹭他的后背,问道:“煮了什么?”   “咖喱鱼丸牛肉乌冬面。”因为腰间多了双手,曲泓励的动作慢了一些,索性此时面也已经煮好。   “准备吃饭。”他拍了拍魏芷卉的手柔声说道。   魏芷卉没动,低声说道:“怀永璘的时候,那个红薯山药糕,我知道是你做的。”   曲泓励手上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下,说道:“我知道。”   也是征战过沙场的人,被人在小厨房外看了这么久,如何不知道?   只是她那时不提,他便也乐意与她一起配合着罢了。   魏芷卉松开他,轻哼了一声走开:“没意思。”   曲泓励一边笑,一边把早饭端了出去,魏芷卉这才发现,早饭不止乌冬面,还有一根鳕鱼肠、两个煎饺,另一边还有一碗车厘子。   这些喜好,她不太知道曲泓励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看了她的视频吧。   “乌冬面里放了牛肉,吃吧,你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牛肉。”曲泓励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说道,“我若连人偷看了我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只怕早就没了。”   魏芷卉一边尝一边暗笑,他的手艺不错。   煎饺的味道很熟悉,魏芷卉恍然想起体顺堂养病的那十九天,她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吃进去得极少,难得有一日是攸宜陪伴在侧,她说想吃煎饺,那会儿是她难得主动说自己想吃什么,攸宜忙吩咐了下去。   后来她也确实吃到了,很好吃。   只是那样的味道,本该是再也吃不到了的,可今日,这煎饺的味道却熟悉得很。一种让她不大可能的可能,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吃完了这只煎饺,抿了口边上的牛奶,有些犹豫地问道:“那时候……我病着,那天攸宜来看我,我说要吃煎饺,是你做的吗?”   曲泓励此时也已吃完了,他擦了擦嘴,站在魏芷卉身侧,蹲下来,与低着头的她平视:“是我。”   那时的她,一心都在去了的攸宁身上,杜茂都曾放话说她这些年的接连生产和永璐还有十六的离世,对她的身子已经造成了危害,虽然宫里每日都山珍海味的补着,但都是病来如山倒,攸宁一走,便如洪水决堤了一般。   好不容易听她主动说想吃什么,他自然都想满足,只是那时的她,早已分辨不出都是谁做的了。   曲泓励看着此时落了泪的魏芷卉,心乱如麻,他叹了口气,一手抚着她的背,一边又伸手替她拭去眼泪:“怎么又哭了?”   魏芷卉哽咽着开了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她不曾想二人在另一个时空原来还有遗憾。   曲泓励轻叹了口气,把人抱到了沙发上,替她擦干了眼泪,方才说道:“现在告诉你了。”   那会儿若是告诉了她,她一定不管胃口好不好都会吃完,可是那样对她而言太难受,他不想这样。   魏芷卉缓了一会儿,才恢复了镇静,此时的她,依靠在曲泓励的肩上,低声地念着一句诗:“心心复心心……”   她才开口,曲泓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嘘。”   他侧身把人抱在怀里,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从前没有明着给你回应,这一次我来说。”   “魏芷卉,我爱你。”   曲泓励干净的声音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魏芷卉的心间绽放,也如夏日的暖阳一般,温暖了她。   —   也许是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三个字,这一场北京之行,在这日结束。   曲泓励还有最后一点收尾工作要忙,仍旧留在北京,魏芷卉则在此日回了南京。   曾经错过的有情人,在新的时空重逢,并再度相恋,感情升温得很快。   魏芷卉回到南京的第八日,距离曲泓励所说的十日还剩两天。   曲泓励提前回来了,给了她一个惊喜。   没有异地恋,两人离得很近,灯月坊也很近,在市中心。   魏芷卉拍视频之余,就会去灯月坊,看曲泓励认真地设计衣服,偶尔也会穿上那些样衣,穿梭在这座六朝古都的金陵城,每一个古色古香的角落。   当模特也罢,记录生活也罢,回忆过去也罢。   穿着不同朝代的服装,去感受不同的历史长河。   是心之所趋。   趋向谁?是曲泓励,也是这五千年的历史风华。   曲泓励买了套公寓,离魏芷卉的很近。   魏芷卉那儿住着夏夏多有不便,曲泓励那儿则不然,因此,两人的周末,不是在外约会,就是在曲泓励的公寓里窝着。   与曲泓励忙碌的设计比起来,魏芷卉往往更像一个无业游民。   她吃饭爱看剧,爱看下饭剧,比如乡村爱情,比如父母爱情,比如武林外传,比如家有儿女,又比如,甄嬛传。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熟悉的台词百听不厌,魏芷卉都能背,她很难不学出来,尽管对面可能还坐着“野孩子”。   她嘿嘿一笑,划了划屏幕,快进了一下。   曲泓励宠溺地摇了摇头,这部剧他在公司就常看几个员工吃饭的时候看,大概也知道讲的是谁,讲的是什么。   至于魏芷卉,那也是在他身边看了一两遍的人了,那些熟悉的台词他其实也都听说过一些。   对于剧情,他虽不算苟同,却也明白魏芷卉的解释,是有些架空的。   无所谓嘛,这里面自己还挺聪明的,皇额娘也很厉害啦!   他轻笑了一声,说道:“嗯,你不管几岁,穿粉色都好看。”   作者有话说:   你再也不是没有老婆的野孩子啦!!!   红包 第115章第115章   曲泓励已经到南京一个多月了,两人的感情升温得很快。   作为小助理的夏夏和程苍,常常对二人明里暗里的撒糖行为而感叹自己是一颗柠檬精。   当日曲泓励还在北京时,曾为某部清宫剧设计过服装。这几日,那部剧放出了初版定妆照,剧中的服装以其颇为精致的重工手艺和精妙复古的设计火遍全网,让这部剧仅仅依靠服饰就先走红了一波。   都说网友是火眼金睛,随着定妆照的大火,服装背后的灯月坊也登上了热搜。   有人找到了灯月坊的官方某音账号,于是,就发现了这家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只有几百个粉丝。   视频里,总有一个帅气的男人认真地设计服装。   是有故事的,衣服也是有情谊的。   网友们也发现了某条宣传视频里,曲泓励和魏芷卉的合影。   合影里的二人,不需要在意镜头在哪儿,他们需要的,只是无尽地去散发彼此之间的暧昧氛围即可。   在魏芷卉和曲泓励还没来得及关注的时候,网上已经开始了对二人的寻找。   “诶,这个美女很像那个美食博主“三十的美食日常”啊!”   “楼主你这么说,好像是诶,这个三十不怎么露脸,她之前断更了半年,后来复出前直播,可好看了,我截图了,我刚看了就是她!”   “某音现在评论区能放图片了,真好我给大家截图了,看看是不是!”   “@三十的美食日常,我给大家艾特出来了,她之前发过几张单人的侧脸和背影!就是这个衣服。”   而此时,魏芷卉的评论区,也是同样的景象——   “美女!灯月坊那个模特是不是你啊!”   “呜呜呜三十老婆好美!”   “三十老婆我是不是失恋了啊!!”   —   “卉宝!!!”   夏夏的喊声自客厅传到卧室,把还在睡梦中的魏芷卉给叫醒。   “怎么了?这不是才九点吗?”   “你上热搜了!!”夏夏着急忙慌地把她从被窝里揪了出来,给她讲清了来龙去脉,她接过手机,扫了一眼,网友真强,这才一天,扒了个底朝天,现在已经开始探究她和灯月坊的这位帅哥设计师是不是一对了。   她随意地翻了一眼评论,就看到了一条评论:“我作证,他们俩是一对,他们俩拍照的时候我偶遇到了,特别好看,男帅女美,真情流露,完全不用摆拍,全看摄影师偷拍。”   底下还附了一张偷拍的照片。   “得,人证物证俱在,我还辩解什么?”魏芷卉把手机还给夏夏,“出去吧,我要睡觉,太困了。”   说是睡,但其实并睡不着。   她不知道曲泓励会不会受影响,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恋情被曝光是正常的事情,只是曲泓励,似乎并不是一个适合被曝光的性子。   正思考着,电话响了,是曲泓励的。   她很快接通:“喂。”   曲泓励的声音,透过电流传入她的耳中,给了她绝对的安抚:“我都听程苍说了,什么打算?我都配合。”   这个时间,他应该刚到公司吧。   她不是什么顶流爱豆,不需要担心谈了恋爱会不会流失粉丝,用夏夏的话来说就是,他俩的组合,可能还会给彼此圈一波粉。   于魏芷卉而言,从两人重逢的那一日起,她就已经在心里想过,往后余生都只是他了。   所以,她还是想公开的。   曲泓励没等来她的回应,声音温柔:“芷卉。”   魏芷卉这才回神,说道:“你愿意公开吗?”   曲泓励轻笑,她的声音听起来应该还在被窝里:“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儿,中午来接你一起吃饭?”   魏芷卉没怎么仔细听,一直都在忐忑曲泓励会不会愿意公开,只听到了那句一起吃饭,回道:“好。”   “嗯,那先挂了,我还有会。”   直到电话挂断,魏芷卉才惊觉,刚才曲泓励是不是说他知道了,然后让自己继续睡觉?   这哪睡得着觉?   魏芷卉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给曲泓励回个消息什么的。   在备忘录里打草稿删删减减了好久,都没想好怎么发。   直到门再度被夏夏敲响。   “怎么了?”   魏芷卉让人进来,就见夏夏举了个手机给她看。   是灯月坊的某音账号,十分钟前,发布了一条视频,视频内容是几张宣传照拍摄那日两人的花絮图片,配文是程苍的口吻。   “老板让我说一声,你们猜对了,就是一对儿!”   而同时,灯月坊的官方账号还转发了一条视频,账号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小号,关注列表只有灯月坊和三十的美食日常。   视频内容是没有公开发过那件黛蓝色的衣服,两人站在宫门口,魏芷卉在内,曲泓励在外。   外侧的人朝他伸出手,内侧的人轻轻地把手搭过去,两人一起牵着手往外去。   文案是一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1】   该怎么表扬曲泓励呢,他还在底下评论说:“别扒了,女朋友一天没见了,中午想和她一起吃饭呢。”   魏芷卉被逗笑了,看向夏夏,把手机给了她,拿起自己的,用视频回复了那条评论,文案很日常:“吃什么?”   视频的内容,自然要和他对称,也是黛蓝色的那一套,两人相对着站在城墙上,神情郑重之余,眼神里却满是爱意,柔情似水。   夏夏看着魏芷卉秀完恩爱,正在欣赏评论区里的尖叫鸡,曲泓励的电话又一次来了。   “吃什么?”   他的话里话外,都带着笑意。   魏芷卉轻笑:“昨天看到一家新疆菜,好像很不错。”   曲泓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魏芷卉被另一个电话给挤了下去,匆忙解释了一下挂断后,魏芷卉颤抖着接通了另一个电话。   “妈……”   “魏芷卉!!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魏母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魏芷卉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些。   “妈,你听我给你慢慢讲成不?”   于是乎,魏芷卉发挥她从小就很厉害的吹牛本领,把自己穿越又在现代重逢这样子一个说出去没几个人信的经历杜撰成了两人在多年前经朋友介绍相识,许久不曾联系,前段时间魏芷卉去北京出差,两人偶遇后,一眼万年,迅速坠入爱河的故事。   当然,魏母从魏芷卉依靠自媒体赚了第一桶客观的金以后,就已经放养魏芷卉了,美其名曰:过二人世界。   “你你你!自己考虑清楚啊,觉得差不多了带回家来!”   魏芷卉听着魏母挂断的声音,笑了笑,还不错嘛。   中午的时候,两人如约吃了她心心念念的新疆菜。   北庭羊腿面包、唐古大盘鸡、无花果酱酸奶凉糕、浇汁球生菜、焗蛋黄菌菇还有罗布人羊肉串。   羊肉串的口味很容易让魏芷卉再想起从前在木兰围场的日子,那是肆意自由的时候,极尽青春与活力。   史书总以为,孝仪纯皇后那会儿并不受宠,但殊不知,那段时光,恰恰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魏芷卉把魏母的事情和曲泓励简单地复述一遍,尔后才听说,原来曲泓励也收到了曲父和曲母的电话。   只是曲泓励没有告诉她,在两人打完电话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   转眼已是冬天,作为小助理的夏夏和程苍也许是狗粮吃多了,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   不想彼此打扰,夏夏住进了程苍的公寓,魏芷卉更多的时候也住在了曲泓励那儿。   魏芷卉的公寓反倒成了二人白日里拍视频的所在。   这些日子,曲泓励忙工作之余,还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每每魏芷卉问他,他都说得支支吾吾。   “查岗。”这是夏夏给她的办法。   只是,没有等魏芷卉去查岗,南京下了一场大雪。   没想到这一年的初雪下得这么大,魏芷卉有些惊讶。   “中午来接你,去个地方。”手机上收到曲泓励发来的微信。   魏芷卉在犹豫之余,还是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虽说素颜也能打,但也许是在镜头前久了,出门不化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曲泓励先接了她去了工作室,给她换了一套新的明制汉服,很贴合她的身形,穿上马面裙,她又是另一种韵味。   雪天寒冷,与这一生香槟色的衣服相称的,是一件正红的连帽斗篷,帽子上的毛领,与雪的白相称,更多了几分活力。   曲泓励带着她去了趟明孝陵。   这里有和故宫一样的红墙。   与记忆里无数个紫禁城下雪的冬日重叠。   与从前一样,摄影师不会刻意地摆拍,更多的时候,只是跟在他们身后或者藏在某个角落抓拍,以力求拍出二人最甜蜜的瞬间。   曲泓励始终牵着魏芷卉的手,今天的他,也是一身明制的服装,穿在他身上,亦有另一番韵味。   魏芷卉难免调侃她:“乾隆皇帝穿这身衣裳是什么感想?”   “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曲泓励一边笑着,一边替身侧的人把斗篷上的帽子戴上。   两人牵着手在小亭子内停下,身后跟着的摄影师早已不知在何处。   “雪大,坐会儿。”   尽管下着雪容易出片,但大雪和工作日还是让很多人却步,此时的明孝陵也没什么人。   魏芷卉趴在亭子的木栏杆边,看着这里的红墙,思绪却飘去了别处,想紫禁城的雪夜,想紫禁城的梅花。   直到膝盖被人拍了拍,她才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就足以让她惊讶。   曲泓励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小锦盒,里头摆着的,不是常见的格外豪横的大钻戒。   中间是一颗蓝宝石,边上镶嵌着爆闪的小钻石。   是清澈纯净的蓝色,是寓意美好爱情的蓝色,也是她从前最爱穿的蓝色。   魏芷卉并没想到今天他会求婚,但却也正是这样平平凡凡之中的惊喜,最抚她的心。   眼泪不知何时已然落下,魏芷卉几乎来不及等曲泓励说话,就已伸出了手:“你干嘛呀!”   “其实挺多遗憾的,比如不应该为了不让永琰十三岁就是太子的事让太多人猜到,所以一直压着你的封后诏书,直到退位了才告诉众人,比如三十年来都没有让你名正言顺地享受一次皇后的待遇,什么都差了点。”曲泓励牵着她的手,继续说道,“但现在不想差一点了,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爱你,想娶你,凤冠霞帔。”   “好不好?”曲泓励抬头望向她。   一眼万年的那一刻,魏芷卉觉得,他眼里有光。   戒指缓缓地套上手指的那一刻,魏芷卉想起了很多事。   有那一年元宵,她缓缓地向他走进,也是这样的一眼万年。   有生攸宁的那一天,他一脸担忧地走到自己身边,满眼都是她。   有无数个册封礼,自己一身朝服走到他身前,也是那样的满眼都是彼此。   有两人秦淮河重逢的那一眼,只需一眼就足以明白,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要等的人。   也诚如曲泓励所言,这场婚礼,是凤冠霞帔。   所有的服饰,皆有曲泓励一人精心设计,只为给她最好的。   关于两个人的孩子,尽管知道魏芷卉在永璐攸宁他们身上有诸多遗憾,但曲泓励并不强求。   见过她几次孕中的艰险,才更不愿她再受苦楚。   一切,皆随她心。   这五千年的长河里,有无数才子佳人的故事,纵观满清,也有无数的偏爱。   有人艳羡皇太极和海兰珠,有人艳羡康熙和赫舍里皇后,有人艳羡敦肃皇贵妃。   但她无需艳羡旁人,因为有人给了她无上的偏爱。   史书上记载的,是史书记载的,是历史想要记载的,也是历史想要后人记住的。   剩下的,就让他们彼此来自己回忆吧。   是孝仪纯皇后和乾隆皇帝,也是魏芷卉和弘历,也是魏芷卉和曲泓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提前发了,因为正文完结啦!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可爱哦!有红包!   还有几个番外,大概是前面提到的信,还有一个大团圆的圆满,还有可能会交代一下重要配角的后续。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