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师弟白切黑切疯了/作者:江萤千里』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姜梦槐死后被献祭给了全书最大反派当鬼新娘,为了重生回去,她对他使了美人计。重活一世,作为反派魔女的她,却被系统喊去攻略书里的柔弱小师弟。而她的攻略任务竟是假扮书里的白月光女主,掠夺他的气运,和他成亲,并且在成亲那天抛弃他,对其进行虐心,以此...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献祭新娘   怎么回事?   她怎么坐在一顶大红色的花轿里?   她不是死了吗?   耳畔唢呐声阵阵高响,那是一首很喜庆的曲子,是别人家娶亲才会吹的欢乐曲。   难道她真的被献祭给了万骨窟的鬼做鬼新娘?   不要啊!!!   为什么死了都还要遭罪啊?   万骨窟的鬼,可没有一个是温柔的,那可是万恶的厉鬼呐!   她捂着发痛的脑袋,渐渐回想起她死之前的事。   ***   一个时辰前。   “盛世鬼,花间游。”   “一步、一走、一回头。”   摆渡老人此刻正唱着这句他在平日里最爱唱的词。   回头?她还有能让她回头的人吗?   姜梦槐回过头去,就被一把利剑刺穿了胸膛。   “魔女姜梦槐,受死吧!”段京遥的声音从远处的树干传来。   她口吐一口鲜血,向地上倒去。   今日,是个她讨厌的天气。   万骨窟上空,火烧云卷了半边天,透着一股暗压的红。   尤为的沉闷。   她没有想到今天会是她的灭亡之日,身上被一圈金色的光镇压住,那是他们樽月宫的人开启的御魔阵,她的心口上还插着一把利剑,那是段京遥从远处飞刺过来的。   寒剑刺穿了她的胸膛,在她摇摇欲倒的时候,是面前的一个白衣少年过来拔走了那把剑,剑一抽出,就疼得她全身发颤。   很好。你小子有前途。   不知道拔/出来会很疼吗?   就不能等我死了再拔吗?   那人见她在发笑,一双真诚的眸子看向她,问:“笑什么?”   她婉转的声音太过凄厉,笑着调戏他:“早知道,我就选你做我的夫婿了。”   都要死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少年吓得后退,手中刚拔/出来的剑就那样吓掉了。传闻这魔鬼城的魔女生性放荡,胆大妄为,最爱的就是强抢美男子。   不过,她今日算是栽在美男身上了。   她栽在了段京遥的手上。   血月当空,这样的夜晚对她来说是最为虚弱的一天,她宛若一个新生儿,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然而段京遥却利用这一点,在这样的日子里,连同樽月宫上下,一起在这里设下御魔法阵,将她无情诛杀。   “段京遥,你敢设计害我!我化为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段京遥飞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剑看着她,一张脸上没有半分的怜惜,冷漠地说:“你是为祸苍生的魔女,理应诛杀。”   姜梦槐凄凉一笑,“呵,魔女?可你还说过你喜欢我呢。”   段京遥悲恸地道:“对不起,我的心里只有淮花一人。我当时,是把你当成她了。”   姜梦槐冷冷吐了一口气,绝望地倒在地面上,不再看他了。   又是江淮花!   世人不知道,其实她和江淮花是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姐妹,不过,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她们就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   她一出生,就自带魔煞,算命大师说要是不杀了她,将来必遭祸患,于是她的好爹爹就亲手将她扔进了魔城,任由她被魔物撕咬。   所幸她命大,被魔城内的一个老爷爷给救了,她自幼被养在魔城,长大后自然就成为了一个魔女。   而她的那个双胞胎姐姐江淮花,打从娘胎里起就抢走了她的气运,一路顺风顺水,不仅被封为郡主,享受着锦衣玉食,还是那樽月宫人人都爱慕的白月光。   可惜呀,她死了。   白月光终究还是早逝了,只能活在人们的心上。   可是虽然她已经死了,还是能让这么多人为她疯为她狂,这位段京遥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在几个月前认识他的,当时她被一只千年老妖追杀,是他出手救下了重伤昏迷的她。   连月来他一直对她悉心照顾,不离不弃,还时常用深情的眸子望着她,甚至还在醉酒的夜晚拉着她的手说很喜欢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温润如玉的男人,在得知她魔女的身份后,悄悄联系樽月宫的弟子们,提前在这万骨窟设下御魔阵,将她引入这阵法之中。   呵呵,搞了半天,她还是只是江淮花的一个替身啊。   “魔女可耻,生前抓过那么多男子来祸害,死后就将她献祭给这万骨窟的鬼做鬼新娘吧。”一个人在高声说道。   有人蹲下为她阖上了眼皮,是刚刚那位拔走她胸膛里长剑的美貌少年。   他的指尖好冷,带着地狱的温度。   是在催她快点上路了吗?   她在临死之前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袖,将他的手缓缓从她眼上拉开。   她睁着半开的眼皮,从他的指缝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盯了好久,直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任谁也没想到,她竟然问了这样一句十分不着边的话。   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都整整十年了,还记挂那人的名字呢。   可是她到死,都不会知道那个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眼前的人也是一怔,慢慢回答:“谢……”   可是她还没有听到完整的名字,就已经咽气了。   接下来便是一片混沌,无尽的混沌,她感觉自己在飘荡,她的身体好轻盈,如风一般,在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她晕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后,她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一些悉悉碎碎如同怪物嘶叫的声音,密密麻麻从四周涌过来,像缓慢的龙卷风一般。   是万骨窟的鬼魂来了吗?   蓦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暗夜里悄然响起。   “盛世鬼,花间游。”   “梦里寻魂万骨留。”   这个声音声线清朗,如玉敲磐石,一击一落,响亮透澈。他说得洒脱,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魔女,你的魂,要跟我们走咯。”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唢呐声吹响起。   她的神思慢慢回来,所以她现在真的是要被献去当鬼新娘了吗?   这样的曲子,很欢庆,可是并不适合此刻的她,她觉得他们应该给她吹哀乐才对。   她的身体在左右摇晃,正在被人抬着花轿前行。   脑海里一道耀眼的绿光闪现,她在识海里似乎看见了一只绿幽幽的小萤火虫,它扇动着发光的小翅膀,一个声音跟着响起。   【恭喜宿主触发死亡精灵。】   “???”   【简单的说,就是主导着一切剧情的系统。】   姜梦槐看到在识海里出现了一本书,书名叫《百鬼不夜行》,书页不停地翻动,而这位死亡精灵,也就是系统正在说话。   【现在你是在一本书里的世界,杀你的那人是书中的男主,代表着天下正道,而你是书里的恶毒女配。】   【想要改变上一世被杀的命运吗?】   姜梦槐点了点头。   【只要跟随本亡灵的指令,完成攻略任务,就可以改变命运。】   “什么攻略任务?”   【等你重生回去后,我会告诉你。现在,你睁开双眼来。】   姜梦槐慢慢地睁开眼眸来,却看到在前方不远处通红的流云下,有三个模糊的身影飘在半空中。   个个身姿挺拔,长衣翩翩。   之前说话的就是其中一位吧。   而四周,仍旧是万骨窟的地面,树木稀疏,蒲草疯长,浮光暗影之下,是千万只厉鬼在张牙舞爪地叫嚣。   那三只鬼如同暗夜精灵一般飘荡于夜空中,恐怖至极,待她看清楚他们的面容时,一个,两个,三个……   竟然全都是曾经被她抢回过魔城的美男子!   苍天呐,她这是做了什么孽,死了都还要受罪啊!   那三只鬼盯着她发笑,笑得张扬。   “听说,你被献给我们当鬼新娘了?”   “呀,那你惨了呀。”   “魔女,还我清誉来!”   姜梦槐:“???”   等等……清誉这种事,别乱说呀。   一只粉衣鬼拉住那个要来挫她骨的黑袍鬼,邪邪地笑着,“魔女,生前债,身后还。现在可有得你还的了。”   “??”   “魔女,别担心,我们知道你喜欢美男,所以特地给你寻了一个绝顶美貌的鬼夫君,你可不要太感谢我们哦,哈哈哈。”   听他这笑声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   她低头一看,自己现在正坐在一顶红色的花轿内,这花轿与普通的花轿不同,四周不是封闭的轿帘,而是敞开式的红色轻纱。轻纱缥缈晃动着,而四周正有一群穿着白色宽松长袍的鬼在吹奏喜庆的唢呐。   走了一会儿后,前面领路的三鬼其中之一转身让他们停止了吹奏,等那三只鬼移开后,她才看到原来前面的林子里有一具漆黑的棺材躺在那儿。   粉衣鬼做了一个手势,四周抬轿的鬼就将她往那边抬去了。她企图挣扎逃走,可是全身却被定在这辆花轿内,无法逃出去。   他们将花轿架在了那具棺材上,这样花轿叠棺材、红压白的方式,是死人娶活人的方式。看着下面的棺材,她不禁打了个抖,四周的抬轿鬼和唢呐鬼全都弃花轿而去,只留下她一个在这里。   她吓得叫了出来,粉衣鬼嘻嘻一笑,做了个“嘘”的动作,道:“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   “他?”   是棺材里的鬼吗?   “魔女,我们帮你把拜堂那些事儿都省了,就……直接洞房吧。”   粉衣鬼的手指对着她一点,随后她就从花轿里掉进了下面的棺材里。   她吓得张口大叫,随即又立马闭住了嘴,要是吵醒了棺材里的这只鬼那就惨了。   她此刻就躺在他的身边,耳畔便就是他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没有醒来吧。   她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而系统却在这时发布了任务。   【攻略任务第一步,重生。】   “???怎么重生?”   【只要从全书最大反派鬼王殿下这里取得彼岸鬼火令即可。】   “谁是全书最大反派?”   【就是你现在抱着的这个男人,令牌就在他的身上。】   “哈???”   这只鬼就是最大反派?   听着他那平稳的呼吸声,应该是正在做美梦呢,她心道: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棺材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凭感觉朝着他的身体摸过去,像令牌这种东西应该是放在腰上的吧,她在黑暗中慢慢朝着他的腰摸索去。   她在心里道:鬼大哥,对不起啦,不是我有意要冒犯你的呀,奈何身不由己,我也得活着呀,我必须要重生回去,等我回去了定给你多烧点纸钱来。   她颤巍巍地向他的腰部摸去,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他的腰部肌肉十分结实,她手指勾到了一条细细的系带,只要她手轻轻一扯,就能将他的衣裳解开。   当她想要移过这条系带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擒住了她的手。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只手就将她的食指放进了他的嘴里。   ?!   作者有话说:   大家520快乐呀!   预收《我成了傀儡的傀儡》求收藏啦   ——————————   青葵醒来后发现自己穿成了一个坏透了的恶毒女配。   为了拆散男女主,她捡了一个受伤少年回来偷偷炼制成了活人傀儡。   她让傀儡去接近女主,让傀儡去挑拨男女主之间的关系,让傀儡帮她做尽坏事。   少年在这段漫长的受虐待时间里,将她恨了一千遍。   最终,他被女主唤醒,当场黑化,绝地反杀,而她恶毒女配也就此下线。   可当她死后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在这个世界里,并且还成为了一具傀儡!   俊美的少年趴在她的棺材前,展颜一笑:“你醒啦,我的傀儡。”   ??!!   那天起,她知道自己的噩梦要开始了。   *   在这本书里有一个被囚禁起来的小疯子,他的名字叫颜都。   有一次他在出逃的路上遇到了猎龙人的陷阱,醒来后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漂亮的少女。   少女盯着他多番打量,嘻嘻笑道:“我的小傀儡长得真好看。”   “???”   从那天起,他成了她的活人傀儡。   他一直觉得他的这个小主人脑子有病,比如上一秒还在命令他做事,下一秒就殷勤地搬了一张椅子到他身边来,说:“您劳累了。”   又比如每次她命令他去讨好一个姑娘的时候,她都会躲在暗处偷看,仿佛害怕他跟那姑娘跑了一样。   他一直很恨她,可是那天看着她的尸体的时候,他竟然又发疯了,心中讽笑:呵,把他害得这么惨,想跑?没门!   *   青葵做傀儡后发现颜都有一个怪癖,那就是他每天都会施展傀儡术,让她主动去亲他,而他对这件事乐此不疲。 第2章美色误鬼   孤魂野鬼的唇大抵就是如此,没有温度   她登时浑身一僵,全身的感官都在无限放大,这只鬼此刻竟然正在舔她的手指!   一股酥麻感从手指窜到了全身,她的手不停地哆嗦着,自己现在似乎被一只鬼给……非礼了?   “我不是你的鬼新娘,你快放开!”她大吼道。   对方闻言后,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竟然对着她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   姜梦槐的尖叫声冲出棺材,直震云霄。   那只鬼似乎并没有睡醒,有些不清醒地呢喃:“怎么没血了呢?”   ???   血?   她回想起来,自己的右手指上似乎确实有血。   她疼得差点晕厥过去,原来他刚才不是在非礼她,而是在舔她手指上的鲜血。舔尽了后还想要吸取更多的血,所以便咬了她一口,想咬出更美味的鲜血来,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她现如今只是一只鬼魂了,不可能还有鲜血了,刚才手上沾的血应该是她从自己的尸体上沾到的。   “快松开!我手要断了!”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那只鬼正在渐渐回神,慢慢将面前这件事捋清楚,他倏地睁开眼皮来,眸光遽冷,一掌破开了头顶的棺材盖,飞身飘了出去。   随着棺材盖破开,姜梦槐从里面坐起身,看到外面竟是漫天萤火飞舞,绿光溢彩,她不由得惊叹,没想到在这全是恶鬼的万骨窟,竟然也会有这么多的萤火虫存在。   像人死后的亡灵一样。   发着璀璨的光,却不知道该飘往哪儿去。   姜梦槐看着这样的美景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而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萤火虫环舞的中间,有一只红衣鬼飘落于地面上,他手中正拿着一张狐狸面具往脸上一盖,如此便把他的容颜遮住了。   他一身潋滟红衣,身长八尺,孤影料峭,长发如泼墨般飘洒,纤细的腰间还别着一朵嫩白的槐花。   看不到他的脸,但观这气质,应该也是个美男吧?   现在鬼界都这么卷了吗?随便一只鬼,都这么气宇不凡的吗?   红艳衣,白槐花,狐狸面,是何鬼?   在人间,有一种传言,世上有一种鬼,惯爱戴狐狸面具,俗称狐狸鬼,实际的意思就是艳鬼。   艳鬼,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勾女子魂魄来欢好的风流鬼。   所以前面这只鬼,是艳鬼吧。   难怪刚才那三只鬼要说把她献给他当鬼新娘呢。   既然他是艳鬼,那这就好办了,随便勾引一下不就可以拿到令牌了吗?   于是,她从棺材里利索地爬出来,向他扬起一个清甜的笑:“嗨,鬼王殿下,我可以跟你走吗?”   那只鬼朝她打量过来,不带感情地道:“这世上的鬼,都得跟我走。”   是个很冷冽的声音。   姜梦槐不在意他的冷漠,继续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走,我说的是……跟你回家。”   这下,他愣住了。   后面躲在暗处里的三只鬼也愣住了,他们在心里惊叹:魔女不愧是魔女,够猛!   那只红衣鬼轻笑了一下,笑声宛如夏夜的风吹散了夜来香,香气侵入心扉。   像是在笑她的蠢。   本以为他会拒绝,或是生气,可是却听到他用很邪的语气说:“欢迎来到……鬼的世界。”   ***   【宿主,请务必在六个时辰内重生回去。】   六个时辰,仅仅一夜的时间,这也太考验她了吧。   姜梦槐跟着那只鬼跨上了一座桥,那是一座通身暗红的长桥,两侧的栏杆上每隔三尺就摆着一盏琉璃莲心灯,闪着朦胧的微光。   而在那河下,还有许多黑漆漆的恶鬼在向桥上攀爬,似乎是想来咬她的魂魄。   她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到底要带她去哪儿呢?   既为艳鬼,那么肯定是带她回他的宫殿吧。   她想象中十分美好,可是等到了的时候才知道她完全是想多了。   他们到达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门内有一个长着牛头的鬼在那里候着,向红衣鬼尊敬地行礼:“鬼王殿下。”   身边的红衣鬼将她拎到那只鬼面前,吩咐那鬼道:“衣服扒了,碍眼。舌头割了,碍耳。”他的目光又落向她那被他咬过的右手食指,蹙眉道:“手指也剁了,碍神。”   “剁完了之后呢?”那只鬼问。   红衣鬼看向姜梦槐,忽而笑了,道:“剁完之后,就可以跟我回家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呀?”   姜梦槐顿时心惊胆战,如果说跟他回家的代价要这么大,那她打死都不说这句话了。   她睁着一双水亮大眼,很想反问一句:你觉得我开心吗?   但是还没说出口她就怂了,立刻求饶道:“鬼王殿下,舌头可以割,手指也可以剁,但是……这衣服能不能不要扒呀?”   虽说她现在只是一缕鬼魂,可是她也是要脸的呀。   他很不喜欢她身上穿的这件红嫁衣,尤为地晃眼睛,他冷冷出声:“我怎么好像记得……刚才在棺材里你是想扒我的衣裳?”   “误会啊!我刚刚只是……只是……”她脑袋一灵光地指着他腰间的那朵白色槐花道,“我只是想摘你腰上的那朵花而已。”   “这么说,我冤枉你了?”他的目光始终幽幽盯着她,语气不温不怒。   她忙点头,娇小的个子穿着厚重宽大的嫁衣,就像一朵黄泉河畔盛开的彼岸花在向他点首。   她的手上有新鲜的血液,说明她是一只新鬼,看她那副乖乖求饶的模样,料她也不敢自己爬进他的棺材里来,这很明显,肯定是南宫绯干的好事。   他对那只牛头鬼道:“登记入册,送孟婆处。”   随后他就转身走了。   姜梦槐一听舌头保住了,手指也保住了,还有衣服也保住了,她的腿一软,朝着地上滑倒了下去。没想到这只鬼竟然放过她了,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他要是走了,那她怎么拿得到重生令牌呢?   她忙不迭准备爬起来去追他,可是那只牛头鬼却将她按住,用一面镜子在她的脸上照了照,随后惊道:“江淮花?”   姜梦槐无语,自己这是又被认成江淮花了?   看来,这鬼界的识别系统不行啊,有待改进啊。   她还未答话,前面的那只红衣鬼就错愕地转过了头来,惊讶道:“江淮花?”   姜梦槐听他那惊讶的语气,一时苦闷,不会吧?这也是一个江淮花的爱慕者?   江淮花的爱慕者真是遍布天下呐,呵!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   她答:“嗯,我的名字叫江淮花。”   她看见那只鬼慢慢朝她走了回来,目中全是震惊,“你真的是江淮花?”   她点了点头。   他一双眼睛深深盯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可是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原来,你也死了啊。”   这一句话,就包含了所有。   死后,在鬼界相见,是不是也是一种缘?   她温柔地笑了笑,“鬼王殿下,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终于相见了。”   既然他喜欢江淮花,那她就去模仿她吧,模仿江淮花对她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他在她的面前停下,“起来吧,我带你回家。”   她抬起眸子去看他,果然还是江淮花这个名字好用一些,连万恶的鬼都变得温柔了呢。   “我的腿刚刚被你吓软了,起不来了。”她故作矫情地说道,装柔弱应该可以激起他的保护欲吧。   不管怎么说,她这魔女长得也算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要迷倒一只艳鬼应该不在话下吧。   更何况还是一只喜欢江淮花的鬼。   他美丽的唇似乎勾了一下,好心地问了一句:“那需要我抱你吗?”   ???   好家伙,这么直接?   不愧为艳鬼。   看来装柔弱是有效的。   她抬起双眸来,里面泛着楚楚可怜的光,娇滴滴地道:“那就多谢鬼王殿下了。”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轻轻将她抱了起来,那是一双很有力的手,却轻柔地抱着她。   姜梦槐上仰着头,暗自打量他,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红白色勾勒的狐狸面具,狐狸耳朵和眼尾都是亮眼的红,面具遮住了他上半部分的脸,剩下露出来的半张下巴雪白透骨,红唇鲜艳如血,确实像鬼。   长桥后面的三只鬼慢慢现出身来,盯着这一幕都大感震惊。   “亓官在抱她???”   “是的,好像还挺享受。”   “不是吧……魔女的美人计奏效了?”   “我不信。像他那种老骨头,怎么可能会受魔女的诱惑?你何时见他有过女人?我都怀疑他不喜欢女的。”   “或许……就喜欢魔女这个款?”   “天哪,没救了。口味独特啊。”   姜梦槐缩在那只鬼的怀里,嘴上悄悄勾起一抹笑,她的手放在他的肩上,不敢肆意动弹,刚才她已经摸过他的腰了,那里似乎没有令牌,如此看来的话,那就在他的衣襟内咯。   这……要怎么偷?   他刚刚说要带她回家,被艳鬼带回家能有什么好事?还不就是那点事嘛。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顶红色的轿子,与之前她坐的那顶不一样,这是一顶稍正常一些的红轿子,与人间的花轿无异。   有鬼侍为他掀开轿帘,他抱着她走了上去,解释道:“前面很吵,坐轿吧。”   她心念:怕不是嫌吵吧,而是怕街上的鬼看见他抱了一个女子回家吧。   一进入到轿子中,视野就暗了下来,而外面似乎也热闹了起来。   他们像是入了鬼城的街道。   两人此刻端正地坐于轿中,中间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姜梦槐在心里打鼓,到底该怎么拿到令牌呢?   一拳给他打晕?   不行,他是鬼王,她打不过的,万一一不小心魂飞魄散那就惨了。   最好的方法,只能是诱取。   可是这里面乌七八黑的,怎么勾引呢?   她用手假意对着自己扇了扇风,随后开始脱身上的外裳,夸张道:“好热啊这里面。”   她暗自在心里偷笑:我都脱衣裳了,你该上道了吧。   谁知在她说完后,两边的窗子就朝里吹来了一股阴风,冷得她不禁打了个抖。   她立即抛弃了要脱衣裳的想法,这股阴恻恻的冷风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他搞的鬼。   “还热吗?”他终于出声了。   “不热了不热了。”   话落,那股风就停了下来。   她借着窗帘外闯进来的微光转头看他,决定不管了,直接生扑吧。   “鬼王殿下,你都认识我,可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她朝着他那边倾倒,抬手去摘他的狐狸面具,奈何,脚尖踩到长长的裙子绊了一下,然后就摔到了他的身上去,这一摔用力过猛,轿身猛晃了一下,她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怀里,这真的是“生扑”了!   外面的鬼侍们全都关心地问道:“鬼王殿下,您没事吧?”   那些人的声音凛冽,似乎是想要冲上来救他们的鬼王殿下。   姜梦槐见状,大叫一声,“啊!!鬼王殿下,您轻点儿!”   众鬼:“???”   她这声音叫得极是销魂,那只鬼面具后的眼睛忽闪了一下。   外面的鬼侍们都停住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全都又退远了些,不敢打扰鬼王大人办事。   长桥后面的三只鬼还想跟上来,却被鬼侍们劝住了,“鬼王殿下正在轿里办事,各位大人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办事???”   粉衣鬼很惊讶:“怎么可能?我之前给他送过那么多女鬼,都被轰了出来,怎么可能会和这个魔女?我不信,我得亲眼去看看。”   “别去!你想被碎成千面尸鬼吗?”一只白衣鬼拉住了他。   “失策了,我以为这魔女会被他折磨得很惨的,毕竟他最讨厌别人勾引他了,可是却没想到……”   而此刻的轿内,却是另外一幅画面。   轿内的男子嘴角暗自上扬,期待地等着她接下来还要演什么。先是演腿软,又是演发热,现在又演摔倒,看她接下来还能演出什么花来。   他好笑地问:“轻点什么?”   “你刚刚推我那一下推得太重了。”姜梦槐继续装娇弱,埋怨他刚才在自己要摘他面具时推了她一把的事情。   她状若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这里,刚刚才被一把利剑刺穿了呢。”   她的心口是真的很疼,那些疼都是段京遥带给她的。   她一定要回去报仇!   他冷不丁问道:“鬼魂也会有痛觉吗?”   “……”   好吧,装柔弱失败。   她如今已经死了,就只是一缕孤魂,确实不应该喊疼的。   男子见她这模样,竟是失笑了一下。   随后,他的手竟然抚上了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唤了一声“淮花”。   她几乎要沉溺在他的这声呼唤中。   男子动了动唇:“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整整十年了。   可是姜梦槐却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她的葱指挑起他的如玉下巴,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她才不想听这些他对江淮花的如何情思,她只想快点重生回去。   她的心中藏着无尽的恨,为什么这世上的男子全都喜欢江淮花,那个她等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心里爱慕的对象也是江淮花,她这辈子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些对江淮花的情话。   她不想听,她只想回去报仇。   她的时间不多了,为了能回去,她不在乎这个吻,也不在乎这个男人是谁,更不在乎他喜欢谁,既然现在他把她认成了江淮花,那她就利用这一点,以美人计来迷惑他。   唇瓣相接,两人的唇都十分的冷。孤魂野鬼的唇大抵就是如此,没有温度。   男子惊讶了好一会儿,冰冷的眸子幽幽跳动,全身都被她的气息所包围,他抬手去推她,可是她却压制得紧,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强制性将他压住。   最终,他覆上了眼皮,停止了挣扎。   这个在他梦里出现了十年的女子,终于来到了自己身边,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推开她?   姜梦槐的手慢慢滑上他的胸膛,开始摸索令牌所在,她的手顺着衣襟一直探索,往腰上滑走,对方却被她这撩拨得身体一僵,喘息也更重了。   就在她摸到了一个疑似令牌的玉块时,却突然被他捉住了手。   “别乱摸……”他提醒道,微喘的气息令人着迷。   “为何?”姜梦槐用同样勾人的声音问道。   她的另一只手继续不安分起来,手滑入了他的衣襟内,慢慢下移,朝着那块令牌的位置滑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时不时还能感受到他不均匀的心跳。   其实她现在很慌,但是她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手不要颤抖。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拿到令牌了。   她的手指这样在他的胸膛上滑动,有意无意撩动着他的心弦,他吻得更加激烈了,手不自觉地捧住了她的腰,道:“因为这样,你会很危险。”   姜梦槐因为他的触碰身体一颤,在心里诽谤:哟,终于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吧,明明是一只艳鬼,还非得装什么纯情。   下一秒,她就被反扑倒了。   本来刚刚是她将他按倒在轿壁的,可是现在却被他压倒在轿椅上了。   不行,现在这个情况很不妙。   作者有话说:   解释:男主前世不喜欢江淮花啦,他喜欢的是女主,他只喜欢女主,梦里出现的也是女主。因为喝过孟婆汤,所以忘记了很多事。至于为什么会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女主曾经假扮过江淮花和男主相遇,具体的以后会解释的。 第3章恶魔温柔   来自地狱恶魔的温柔吗   她明白了他说的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得赶紧下手才行,不然她就逃不出去了。   她手指迅速勾出他衣襟内的鬼火令,一脚踢向他的胸口,然后转身一逃,就飞出了轿子。   轿外是热闹的街道,鬼群熙攘,花灯高挂,比人间的街巷还要热腾。   她一跳下去就混入了鬼群中,灯火辉煌的长街中有许多戴着恐怖面具的鬼,她路过一个面具铺子,随手也勾了一个面具来戴在脸上,然后朝着鬼群多的地方去。   后面的轿子停了下来,亓官谢从轿子里踏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他目光向鬼群中梭巡,正要去寻找姜梦槐,可是却被后面跟上来的三只鬼给拦住了。   “怎么下轿了?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亓官,没看出来啊,你竟然喜欢这一款!不过啊,你可悠着点,这魔女的后宫可多着呢。”   亓官谢的脸色一冷,也不知是因为那个“快”还是“后宫”。   他移步便要离开,清冷地说:“人跑了。”   “什么?人跑了?”   后面的三只鬼都难以置信。   “这世上还有人能从你亓官谢的手上逃掉?”   他嘴角一压,似乎还在回忆那个吻,道:“别废话,快去追!”   “哎,美色误鬼呐……”   ***   姜梦槐拿着那块白里透红的令牌,得意地穿过街道,她终于明白这令牌为什么叫彼岸鬼火令了,因为它正面是一朵彼岸花的图案,白玉打底,面上却生出了一朵红艳的花,看起来就像火焰一样,所以叫彼岸鬼火令。   传说,彼岸花是地狱恶魔的温柔。   这种花,只在地狱盛开,也是地狱唯一的花。   传言道:如果,你在彼岸花开的忘川河畔,跟着某只鬼一起走过那段悠长的奈何桥,那只鬼的记忆就会刻入你的骨髓,永生都忘不了。   姜梦槐随手拎了一只鬼问了去奈何桥的路,随后她就朝那边走去了。   奈何桥,是喝孟婆汤的地方,也是转世为人的地方。那里,应该可以重生回去吧。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好多的鬼在那边排队,她也走到了最后面去排着。   这依旧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桥,这鬼界仿佛有很多条这样的桥,朱红色的桥身,像是被鲜血染过的一样,两旁的栏杆下就是宁静的水面。水面暗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见那前面的桥头处立着一个红衣身影,正是之前的那只红衣狐面鬼。   !!!   她当即转身,又走入了街道里,怎么回事,那只鬼怎么来得如此快,一下子就猜到她要走这里了。   她走入喧闹的街道中,随便来到了一家小店铺,那店门左侧挂着一块深红色的旗子,上面用白字写着“忘川半生饮”三个大字,下面还配了一行小字“喝了它,就能忘掉任何你想忘掉的短暂记忆。”   厉害啊!   她立刻就坐下了,摘下了面具,招了一下老板,“老板,你这饮品是真的假的,真的可以选择性忘记?”   那老板热情地拿了一块木头刻的菜谱给她,道:“姑娘,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忘川饮品啊,我在这里开了好几百年的店了,要是敢卖假货,早就被人投诉死了。姑娘我跟你保证,这虽然不像忘川水那样可以消除所有的记忆,但是它可以消除你不喜欢的记忆啊。来我这半生饮的好多都是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天天为情所困,只要喝了它,就可以把那些臭男人通通忘记。”   忘记……   她眼中放光,立即道:“给我来一碗你这儿最招牌最好喝的。”   “好勒,二十冥币。”老板堆着笑脸道。   “啊……”姜梦槐挠挠头,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她身上哪儿来什么冥币啊?   她才刚死,这会儿哪有人这么积极地给她烧纸钱?   她摸出腰间的那个鬼火令,嘻嘻问道:“用这个,可以蹭吃蹭喝吗?”   毕竟,鬼王殿下的东西,应该有点威信力吧。   果不其然,那老板立刻就说:“给你来十碗都行。”   “谢谢老板。不过,你可以帮我加一点忧伤吗?”   她指着菜谱上的一栏,那里写着可以选择加入忧伤还是快乐等等之类的。   “好勒,姑娘,请稍坐片刻。”   就一会儿的功夫,那个老板就真的端了十碗饮品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各种稀奇另类的饮品,五光十色,光是看就已经够美的了。   她食欲大增,决定要把这里的每一碗都喝掉。   老板在一边提醒她:“你喝之前,先想好自己要忘记什么事,在心里默念三遍,之后就可以开喝了。”   她双手捧起那个令牌,闭上眼睛开始默念:“鬼王殿下,抱歉了,刚刚冒犯了你,是我的错,等下辈子我再给你赔罪吧。现在我要忘掉刚刚那个吻了,我要忘记它,我要忘记它。”   可是每念一遍就会再想起一次,会想起那只鬼柔软的唇瓣,会忆起他的温柔辗转,会怀念他唇齿的冷幽清香。   可恶!   她的第一个吻竟然是和一只鬼!   还是一只艳鬼!   亏大了。   “鬼王殿下,别往我脑子里钻了……”   她安慰自己:没事的,忘记了就好了。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后,还未睁开眼睛,就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你要忘记什么?”   她倏地睁开眼睛,看到那说话的人时,吓得后背一凉,差点将手里的鬼火令甩了出去。   她赶紧将令牌又藏了起来,塞回了衣裳里。   不过这样的动作其实很多余,因为人家早已经看见了。   亓官谢在她桌前站定,从她刚刚默念第一遍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他听见了她内心的声音,听见了她在召唤他,听见了她要忘记那个吻,所以他出现了。   她大概不知道这令牌有何作用,其实这是一块召唤令。在鬼界,这是最至高无上的召唤令,拥有这块令牌,就可以召唤出鬼界最凶狠的厉鬼。   也就是他。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她这个秘密。   否则,他岂不是天天都要被她召唤了。   姜梦槐准备开逃,可是他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微笑道:“喝完再逃吧。”   她心下迟疑,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就算现在跑估计还是会被他追上,算了,先喝了再说吧。   他注视着她,又问了一遍:“你要忘记什么?”   坐在他的对面,一向艺高人胆大的姜梦槐竟然感觉气焰矮了几分,她不太敢看他,总觉得他浑身透着一股压迫的气息,让她不敢放肆。   再加上刚刚的那个吻,她就更加羞愧了。   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她低着头捧着碗喝了一口后,才答:“就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不太好?”他的声音似乎很讶然。   她喝完了一碗后,又接着喝第二碗,点点头道:“嗯,想把那些不太好的回忆都忘掉。”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后,就感觉对面的人身上的气息更冷了。   他道:“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好?”   “嗯?”姜梦槐不解他为何要揪着这个问题一直问,只是以为他在问自己怎样的回忆才算得上好的回忆,于是她问:“你没有过好的回忆吗?”   好可怜哦……   然而对面的人却冷了脸,以为她有过很多和别人亲吻的美好回忆,冷声道:“看来,你有许多。”   两人的交谈完全没在一个频道。   姜梦槐因为他这句话,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这一生,她哪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啊,她的一生都是个悲剧。   亓官谢见她真的在回忆了,站起来抓过她的手就拉着她离开了。   “喂,你要拉我去哪里?不会是挫骨扬灰吧?!”   她尖叫着,然而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他带到了一个深黑的街巷里。   里面没有人,黑漆漆的,只有一串红色的灯笼挂在墙角,悠长的火舌向上摇曳。   他将她按在墙壁上,刚好就抵在那串灯笼的旁边。姜梦槐惊恐地睁大眼,结巴问道:“你……你……要干嘛?”   “你不是说刚刚那个吻的回忆不好吗?我们重新来。”   “?!”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忘记的是那个吻?   姜梦槐大惊失色:“你读心???”   灯笼的光影将他脸上的笑映得很邪气,他长长的眼睫毛上也勾着光粒,笑道:“你猜。”   说着他便要俯身下来再次亲她,她登时抬起了手去推他,慌张道:“你会错意了,我不是说刚刚那个吻不好,我的意思是它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老是往我脑子里窜,它已经开始影响我正常的思考了,所以我才要忘记它。你懂了吗?”   “是这样吗?”他问。   其实他也有同样的苦恼。   姜梦槐猛点头:“千真万确。”   他这才松开了手,没有做要再亲她的奇怪动作了,而是抱臂好奇地问:“为何要偷我的令牌?”   姜梦槐却挠头打着马虎眼说:“哎呀,好奇怪呀,为什么我喝了那忘川饮后还是记得那个吻啊?这老板卖假货呀。”   他道:“因为你过时间了,默念完之后要立马喝,你等得太久了,就失效了。”   “……”   一时静默,他又提醒了一遍:“我的令牌。”   姜梦槐对着他眨眼笑,“那个……鬼王殿下,小女在人间的时候就一直听闻鬼界的彼岸花花色/诱人,花景夺艳,你能带我去看看吗?看了之后,我就把令牌还给你。”   他竟意外地答应了。   随后,他就转身绕过灯笼走出了这条巷道,姜梦槐跟在他的身后,又再次走上了那座奈何桥。   奈何桥的尽头即乃忘川河畔,在那河畔上盛开着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彼岸花。   她纳闷的问道:“咦,这桥上的人呢?”   他没有回头,只是答:“赶走了。你不是要看彼岸花吗?人太多,影响赏花。”   她抬头去看右侧前方的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边的侧脸,峭立的鼻峰都被狐狸面具遮住了,唯见高耸的青丝用一条细长的红发带系着,轻轻地飘动着,像是彼岸花的花蕊在盛开。   他走得不快,就像是真的在陪她散步赏花一样。   姜梦槐不禁错愕,难道这就是来自地狱恶魔的温柔吗?   他为了她,赶走了这桥上排队喝孟婆汤的人,只是为了让她安静的赏花?   但是她知道,他的这些温柔不是给她的,而是给江淮花的。   他现在还以为她是江淮花呢。   这段桥很长,他们走了许久,那些来自人间的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好奇的问道:“传说一起走过奈何桥的鬼,便会永生难忘,这是真的吗?”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回眸看向她,开口问道:“你想永远记住我吗?”   姜梦槐怔住,眸光跳了跳,还不待她答话,他就将头转了回去,继续走了起来,“这些传说都是假的,一旦喝了孟婆汤,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哪有什么永生难忘呀?”   就如他自己,他虽然记得江淮花这个名字,可是却不记得她的容颜,也不记得与她有关的事。   那些,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姜梦槐见他转身走了,身影是那么的落寞,她立马跟了上去,问道:“你喝过?”   他未答,而是指了指前方,“彼岸花到了。”   她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那边是成片的红色花岸,除了黑,就是红,红色的彼岸花开满了对面的黄泉河岸上。黑夜之中,几乎看不到绿色的枝叶,只有满眼的红。因为彼岸花很特别,它们花开时叶落,叶盛时花败,两个就像白天与黑夜一般,永远不相见。   那些花朵长着纤美的红色花蕊,又细又长,向四周发散开,就像灌了血的莲花一样。   “哇!好美啊!”   在人间是见不到如此妖艳的花境的,果然,地狱之花不愧为地狱之花,只有开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才能完美展现它的美。   而他们两人都穿着红衣,倘佯在这片红色花海中,仿若是从花中盛开出来的美艳妖鬼。   姜梦槐问:“这花可以摘吗?”   “不可,剧毒。”   哎,好可惜,她还想摸一摸呢。   她回头问了一句:“那你的面具,可以摘吗?”   她有些好奇这个喜欢江淮花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微微一讶,也摇了摇头,“不可,剧毒之毒。”   此刻她站在河岸边,脚下是盛开的妖冶花朵,足足有半条腿那么高。她仰望着他,轻悠悠地吐了一句:“如此,也好。”   这样她便再也不用知道那个与她亲吻过的男子长什么样了。   她忽然转身,纵身一跃,就跳入了下面的河水中。   亓官谢一脸错愕,想伸手去抓她,可是也只是碰到了她的那缕红衣袖,并未抓住她。   他没有多想,立刻也跟着跳了下去。   姜梦槐随着系统的指引往一处游去,这暗黑色的河水冰冷刺骨,可是她已经没有骨头了呀,她只是一缕孤魂了。   可是,还是好冷。   河下的恶鬼不比万骨窟的少,有许多黑色的鬼朝她游来,柔软无骨的手指袭向她,她全身摆动,从黑鬼手下逃脱,朝着系统说的位置游去。   那边有一口巨大的竖井,呈六边形,井壁上勾画着一只饕餮巨兽,张着血盆大口,两只头角弯曲向上,一直伸到了井口去。   她游到了上面去,将彼岸鬼火令放在了井盖上,井盖立即就从中间向两边划了开,而这时,后面的亓官谢游了过来。   姜梦槐坐在井口上,一身鲜艳的红嫁衣格外凄美,回眸望向他,手中举起那个鬼火令,对他妖娆一笑,笑得倾国倾城,随后反身一跃,就跳进了那口饕餮大井里。   “人间,我再次回来了。”   ?栨?紦踩??抣#.ull 第4章重返人间   看来,你不只勾引我一个人   亓官谢眼睁睁看着她跳进了那口饕餮大井中,等他游过去时,却见到有无数的黑色恶鬼顺着井口涌了下去,他想要去拦住他们,可是他们却呈现势不可挡之状,一窝蜂地往井里扑了去。   而这时,河上面的天空上有一群黑暗的气流在涌动,他冲出了河面,落在奈河桥上。头顶,那些漂浮着的黑色雾气全是鬼,不知为何突然全部聚集到了一起,随后,就见他们全部朝刚刚那口井灌了下去。   他站在桥头施法,企图将他们都唤回来,可是却不行,那口井内的气流太强了,不是他可以对抗得了的,那力量就像天道一样,非常人可以对抗。   他只能再次跳到河下,将那面巨型井盖合拢,阻止更多的鬼再跳进去。   饕餮井一直是他们鬼界的禁地,平常的鬼都靠近不了,为什么她会知道那里,还知道用自己的令牌去开井?   饕餮井已经被锁了很多年了,因为那口井会通往人间,通往人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会导致外面的时空错乱。从那里回去的鬼,或重生,或飘荡,总之,都会祸乱世间。   “凤青!”他大吼了一声,立刻就有一只青衣鬼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道:“去叫那三只鬼来见我。”   凤青没有动,瑟瑟发抖地道:“大人,他们刚刚全都跳下井里去了。”   “什么?!”   他气得扶住额头,又道:“去,把鬼门关那个登记鬼册的牛头鬼给我叫来。”   “是。”   他双拳握紧,此刻很怀疑那个女子的身份,她真的是江淮花吗?   ***   姜梦槐在跳进那口井里后,四周的气流仿佛流动得很猛,刮得她脸生疼,她双手捂住了脸,四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气旋流动的声音,和大水轰灌的声音。   她的身体也跟着旋转,最终晕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过来,天已经亮了。   【恭喜宿主,你已重生。你现在重生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为何会是三年前呢?   【宿主,《百鬼不夜行》是一本正道对抗恶鬼的书,最终恶鬼不再横行,世间清明。书中男主是樽月宫的段京遥,女主是你的姐姐江淮花,而你是一个恶毒女配,只要完成特定的攻略任务,就可以改变上一世被杀的命运。】   “什么任务?”   【现在,请听好你的任务。你的攻略对象是书里的气运之子痴情男二,你的任务是假扮书里的白月光女主,在女主回来之前掠夺完他身上的气运,并且让他与你成亲,再在成亲当天抛弃他,对他进行虐心,助使他黑化。】   这也太狠了吧。   “等等……第一个任务我接受,第二个是什么意思?成亲?这什么破任务啊?”   【宿主,只有完成剧情任务,你才不会像上一世一样死去。】   “我……”   【宿主,你不问问他是谁吗?】   “没兴趣知道。”   【他是在你死前为你阖眼的那位少年。】   姜梦槐大惊:“是他?”   他的那张脸,和曾经的那个人太像了,所以她死时才会拉着他的衣袖问他的名字。   【宿主,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女主最近都回不来,你现在可以假冒女主混入樽月宫完成攻略任务。】   一听到可以去樽月宫,她立马就来了精神,她要去找段京遥报仇雪恨,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好,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她掀起眼皮,看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头特别的疼,她揉着太阳穴慢慢撑坐起来。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心口没有被长剑刺穿的窟窿,也没有那些被刀剑划破的口子。   果然,她回到了从前。   太神奇了。   她看着自己手里捧着一个乌木盒子,她好奇地打了开,里面竟然是雪虞莲!   原来她回到了三年前去盗取雪虞莲的那一天。   上一世,她去汨盛门盗取这雪虞莲并没有成功,而这次,雪虞莲怎么就落到她的手上了呢?   传闻这雪虞莲乃天生灵药,她自幼便练习邪功,每到新月和血月之时就会虚弱不堪,魔气外泄,而这雪虞莲恰巧就可以中和魔气,帮助她减轻魔功的反噬。于是,她便去偷了。   她捧着这雪虞莲瞧了半天,大片的花苞,一层环绕一层,雪白的颜色,冰莹透亮,中间的花顶还盛着一滴如血的芯。   姜梦槐盯着这花苞,却回忆起了那黄泉河畔的彼岸花,它们长得竟是很相似。   据说,只要滴一滴自己的血到那个花苞中,它就会开花,开出的花就会与滴血人形成契约关系,从此,它的灵气就只能被滴血人获取。   她正要咬破自己的手指,外面的风声突然渐大,是杀气来了。   而且,那杀气还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   她当即挑开车帘跳了出去,落到外面的空地上,那些黑衣人从四周杀来,惊得地上的竹叶都飞了起来。   是汨盛门的人追来了。   “哪里来的飞毛贼,竟敢盗取雪虞莲?!”   姜梦槐没有想到竟然被他们追上来了,一人长鞭掠过,直接将她手中的雪虞莲又给夺了回去。   长鞭劲风闪过,差点打到她的脸,她弯腰后倒,长发倾泻,然后借机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来。她的武器是藏在手腕上的,看着跟银镯子无异。   她的两只手各戴着一个细圈银镯,银镯上面勾着红色的细纹,像是异域的饰品。而当她取下来的时候,它们就会化为两把圆形的锋利锯齿状武器,看起来像两个月亮,所以名叫双月剪。   她双臂张开,握着双月剪飞身上旋,与那些人打了数个回合后,就把他们全打倒了。   “你究竟是谁?”一个黑衣人腿部受了伤,跪倒在地上问到,就算是要死他也要死个明白。   姜梦槐现在没有戴面纱,是以他们没有认出她就是落日城的魔女,以往她以魔女现身时都是戴着红面纱的。   她走到那个黑衣人的面前,俯身向下,去抢他手里的雪虞莲,顺带还拍了拍他的玉雪脸蛋,“真可惜,看你长得也还不错,要是你不是汨盛门的人话,我说不定还能带你回魔城去呢。”   那男子一听,立马就明白了她是谁,“你就是那个祸害我们副门主的人!”   “害,那怎么能够叫祸害呢?能被我选中的人,那可是三生有幸呀。”   男子听后,竟然吓得咬舌自尽了。   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她抓走。   她捧着雪虞莲站直了身,叹了一口气,“哎,没福气呀。”   好在雪虞莲又回到她的手上了,她脸上咧着笑,回头去寻刚才那辆马车,可是,刚一转身那笑容就凝固住了。   马车早已经不见了,而在那边的竹林下,正立着一抹红色的影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是他?!   那只红衣狐面鬼!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倚靠在一根绿竹下,双手悠闲地抱臂,腰间的白色槐花过于显眼,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了。   竹叶娑娑作响,绿影浮动,而他就在那样的风下轻笑,然后下结论道:“看来,你不只勾引我一个人。”   呃呃,被他看见自己刚刚在调戏美男了。   姜梦槐双肩一抖,心想他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她才重生多久啊,他就追了上来……   奇怪,他为什么还拥有着之前的记忆?现在不是已经重生到三年前了吗?为何他还认得她?   他慢慢朝她走来,红色的纤影如同一树红梅在飘动,飘动间,还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随着他走动间,四周地上尸体里的鬼魂全都飘了起来,飘到了半空中,最后全部往他那边飘去,被他收入了宽大的囊中。   他是来勾魂的?   那自己的魂会不会也被他勾走?   不要啊!她才刚重生啊!   “姜、梦、槐。”   他念着她的名字,一字一顿,调子很缓慢。   “这才是你的名字吧。”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从暗黑的竹林走向月光明亮处,腰间的槐花吸纳了月光,在他过来时,几片白色花瓣零落,从他身上飘了出去,仿若那是被他遗落掉的温柔。   他不会再对她温柔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在骗他了。   自己根本不是江淮花,而是姜梦槐。   她感受到了强大的杀气在笼罩着她,她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是下一秒就被他强大的力量吸了过去,一直到了他的面前才停下。   他的手扣在她的脖颈上,借用虚浮的力将她轻轻地提起,迫使她仰起头来。   她看见他身后的竹叶在狂魔乱舞,那全是被他身上散发的怨气所搅动的。   而他却低头在她脸颊边轻语出声:“昨晚不是挺能喊的吗,今日怎么不喊了?”   “敢装江淮花来骗我,还敢骗我的吻,你能耐不小嘛。”   姜梦槐被他这话说得脸颊一热,昨晚在轿子里时她确实是演过头了,现在被他这样说出来,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样凑得近了,她的目光就刚好落在他的那张薄唇上,她犹记得那唇的温度很凉,很凉,像无望海的水一样。   她在心里哀嚎,她才刚重生,该不会就被他给杀了吧?   实在不行,就再勾引一次吧。   她半开玩笑地说道:“鬼王殿下,该不会是你昨晚没有尽兴,所以才来寻我的吧?”   他眸眼半眯:“我是没有尽兴。我恨不得……让你魂飞魄散!”   言语之中,是杀气在迸发。   姜梦槐不禁打了个抖,因为他的声音太冷了,冷到她像是被一块冰包围着一样。   “你抖什么呀?你昨晚亲我的时候,可没有抖。”   他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 第5章我们细谈   师姐,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呢   “我……”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昨晚的那个吻,他不是艳鬼吗?为何要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吻?难道是因为知道她不是江淮花,所以很失望?   他又道:“不过,你手里的这朵花挺好看的呢。可惜,白色彼岸花哪有我们地狱的红色彼岸花好看。”   话音一落,他就将她手里的雪虞莲夺了走,然后长袖一扬,就将它扔到不知名的远方去了。   “你!!!”   姜梦槐气得跺脚,顺着那雪虞莲飞远的影子望去,最终只能郁闷地垂首。   她心心念念的雪虞莲就这样没了……   她抬眼怒目瞪向他,而对方却只是还以她一个得意的笑来,道:“我不喜欢那朵花,所以帮你扔了。”   “???”   “……”   无大语。   他不喜欢就要扔,这什么逻辑?   故意的吧!   气死了!   他的手在她面前摊开,道:“我的令牌,交出来。”   如今他们是召唤者与被召唤者的关系,被召唤者无法从召唤者那里夺取令牌,所以,这令牌必须要她主动还给他才行。   姜梦槐迟疑地问:“如果我把令牌还给你,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了?”   他脸上映着笑:“你觉得呢?”   “好吧,算我没问。”   【宿主别给他,给了他,你就等着回地狱扫大街吧。】   “……”   【只要你不主动还给他,他是夺不走的。】   原来如此。   姜梦槐忽然勾起嘴角,魅惑道:“鬼王殿下,令牌在我身上,如果你需要,就自己取走吧,像我……昨日那样。”   她说着便上前一步,挺起胸膛,昂着脑袋笑着看他。   他僵了脸,冷语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取啊。”姜梦槐笑道。   呵,挑衅他?   这魔女果真是不要脸,可是他却也不能认输,他慢慢抬起手来,手停在她的腰际前一寸处,却迟迟未上前。   姜梦槐弯唇一笑,“鬼王殿下,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不敢吧?哈哈哈。”   面前的亓官谢抬起深不见底的眸子来,恶声道:“你一定是活得太长了。”   她满不在意地微笑,张开双臂向他扑了去,更加放肆道:“是啊,鬼王殿下,在你带我走之前,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看着她扑过来,亓官谢眼珠一滞,可是下一秒,她就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   落入他身后的姜梦槐嘴角一勾,她刚刚是故意逗他的,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人与鬼是否真的无法相触。如今他是一只鬼,而她是一个人,人鬼殊途,他就如一缕虚无缥缈的烟雾般,是没有实体的。   就连刚刚他扼住她的脖子,都是借用虚浮之力扼住的,不是他真正的手。   “姜梦槐!!!”他恨声大吼。   就在他愤怒地转身过来时,姜梦槐勾起手上的双月剪,返身向他偷袭了去,烈烈红光袭向他的脸,对着他的双眼扫去,他捂住狐狸面具退后了数十步。   姜梦槐趁他眼睛受伤,转身就溜走了,边逃还在心里祈祷:“不要追上来,不要追上来。”   后面的人捂着眼睛,狠狠握紧拳头,只能就这样看着她再次从眼前消失。   她有鬼火令在身,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免死金牌,他现在没有办法直接勾出她的魂魄。   只能看着她猖狂。   须臾,凤青出现了,关切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他缓了一会儿才放下手,冷声道:“去,替我办件事。”   待凤青听了他要办的事情后,诧异地抬头,“大人,你要我去帮你找你的那缕生魂?”   十年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回它,可是现如今怎么突然想去找了?   亓官谢看着姜梦槐逃走的方向,脸上缓缓勾起一个邪魅的笑,“既然她想玩,我就陪她好好玩一玩。”   凤青:“??”   大人真奇怪。   ***   姜梦槐逃得飞快,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逃跑得这么快过,能让她逃跑的人可不多,这位鬼王殿下算一个。   除了不想被他抓回去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吻。   所以见到他,总是会有一些尴尬。   好在,她终于逃出来了。   那只鬼没有追上来。   刚刚看着那雪虞莲飞出去的方向,正是洛阳城的方向,而系统刚好让她去洛阳城等候樽月宫的人,于是,她便朝着那边赶去了。   沿路走了一夜,也没有找到雪虞莲。   这堪比大海捞针一样难,也许那雪虞莲早就被别人给捡走了,怎么可能还等着她去找?   第二日,她到达了洛阳城,可是却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城门处一棵傲然挺立的槐树下坐下了。   系统让她在这里等着樽月宫的人出现。   她摘了一株槐花下来吃,春天的季节,槐花正值盛放,小朵小朵的花蕊簇拥成了一串,蝶形的花冠,拿在手中就像拿了一串葡萄,而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素雅香气。   这槐花,她常吃,还是熟悉的味道,带点香醇的甜,尝起来涩涩的。   看着这槐花,她又想起了那只鬼身上系的花,槐花招鬼,却没想到那只鬼竟然将花系在了自己身上。   是多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一只鬼呢。   她吃了一会儿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有一道清润的男声入耳来。   “淮花?”   那道声音十分的惊讶,似乎很难相信在这里见到了她。   她抬起头,在看到那人时目光一动,立刻警觉起来,可是又想到自己现在假冒的是江淮花,没有理由警觉的。   系统跟她交代过,此时的她是选择性失忆的状态,她只需要演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她怔怔看着他,没有说话。   来人一袭月白长衫,一头长发仅用一根玉骨簪挽起,温文尔雅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惊喜,捧着她的双肩道:“淮花,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看到你平安我真的很高兴。”   姜梦槐与江淮花二人本就是双胞胎,外人是很难辨别出真假的。江淮花的性格要温婉贤淑一些,而她却要活泼暴躁得多,但是演一演还是没问题的。   世人只知道有一魔女名叫姜梦槐,却不知道她与江淮花是双胞胎,况且她以前做魔女的时候,习惯戴一红色面纱出门,是以,很少有人见过她真容。   所以,没人能联想到她是假的那儿去。   如今她穿上这素雅的淡黄衫子裙,勾着雅致花朵的浅黄广袖,腰间是更深一点的黄色系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垂了很长,都快及地了。   这样静如处子的坐在这儿,纯洁得像一朵迎春花,引得不少过路人向这边偷看。   “淮花,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从独角魔手里逃脱的?我们在那里找了你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你和那只独角魔的半点踪迹,他们都说……他们都说你已经遭遇不测了,可我不信,我一直没有放弃要寻找你。”   她压住心底的恨,仰头问道:“师兄?你是段师兄吗?”她假装揉了揉太阳穴,“我的头好痛,先前好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你问我怎么从独角魔手里逃脱,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仅如此,我还忘记了好多其他的事情,怎么办啊?师兄,我是不是以后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你失忆了?”他神情大变,“没关系,别怕啊,我带你去看郎中。”   姜梦槐冷淡的看着他,这个人,就是他,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毫不留情。她真想问问他,当时那一剑,就真的没有半点留情吗?   他当真如此狠心?   他是男主,是正道之光,他不狠心谁狠心?   “淮花,对不起,那天要不是我,就不会害你遇上独角魔,你就不会失忆了,都怪我。”   她沉默不语,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曲折,但是她自己是很讨厌段京遥这副模样的。   虽然前世她并没有爱过他,可是他救过她的命,还细心照顾了她很长一段时间,总归是有些情义在的。   所以当他设阵要诛杀她时,她是很吃惊的,她不相信他可以这么狠心,而且她也讨厌这样的背叛,尤其是在知道他喜欢江淮花之后,就更厌恶了。   他伸手来拉她的胳膊,“淮花,走吧,我带你去看郎中。”   “我不去。”她坐着没动。   “那我带你回樽月山?”   她仰头看他,心中思忖:假如自己现在偷袭他,有几成的把握能够杀了他?   可是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思考。   “师姐!”   远方传来了这样一声呼唤。   那是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声音清澈,高昂脆亮。   她向声音那边望去,此时,有一个白衣少年正骑马而来,白衣翩翩,与黑色的骏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少年的墨发迎风高扬,长长的红色发带仿若飘入了天幕上的白云中。   发带与白云在空中打了一个结,一个令她无法解开的结。   是那个少年!   那个替她拔剑的少年。   也是那个为她阖上眼皮的少年。   更是那个与当年那人长着相似容颜的少年。   当年,就是那样如血的红发带与天空上的乌云缠绕,在她的心上打上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心结。   曾经的那个少年也是驾马离去,再也没有归来,而今日,这个少年却如他那般踏马而来。   她失神了。   少年不过一瞬就骑马到了她的身前,高扬的发带落下,眼睛里点着明亮的烛光。   不知为何,她感觉少年今天的眸子比那日要亮了几许。   像是一下子被注入了灵魂一样。   姜梦槐仍在怔楞,少年就已经下马,落在了她的面前,动作干脆轻巧。   “师姐,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呢。”   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有点娇嗔的意味呢?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小子和江淮花的关系很好么?   关于樽月派的事情,她之前是了解一些,认识一部分人,可是这位少年,她却没有见过。   他应该极少下山出门,所以,江湖上对于他,并没有任何信息。   姜梦槐看着他发呆了许久,这张脸,跟记忆中那个人的脸重叠,她差点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个人。   那天晚上万骨窟的天太暗,她看得不是很清晰,今天她才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实在是太像了。   正是因为像,所以,她那天才会拉着他的衣角问他名字。   他的名字……是什么?   之前临死之前也只听到一个谢字,连全名都没听到。   她冲他笑了一下,喊道:“小谢师弟,你找我做什么?”   微风吹动,头顶的槐花飘落了下来,纷纷扬扬落于他的肩头,他笑道:“当然是要紧的事。”   他说着手臂上抬,替她摘掉了一朵落于她发顶的白色花瓣,低头在她耳侧轻语:“我们细谈。”   “???”   也不知怎的,她竟然被他这句耳语给搅乱了心跳。   这样的动作,过于暧昧了一点。 第6章小谢师弟   怎么就被这小子给糟蹋了呢?   不止是她这样觉得,连段京遥都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拉开她,冲那少年问道:“谢师弟,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其他人呢?”   而这时,后面又冲上来一位姑娘,扯着嗓子大吼道:“喂,谢零离,你搞什么?你敢抢我的马,你是不是欠揍啊?”   哦,原来他的名字叫谢零离呀。   不远处的大道上,跑过来好几个人,都是些年轻人,刚说话的是一位个子不高容颜俏丽的小姑娘。   “谢零离,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抢我的马?”那说话的姑娘名叫原玉迢,是他们樽月宫掌门人的女儿。   那眉飞色舞的脸上尽显刁蛮跋扈之态,看来这位小谢师弟以往没少受她欺负。   “许是师弟第一次下山太过兴奋了,所以才抢了师妹的马吧。”旁边一人帮忙说好话。   “是挺兴奋的,追了好半天才追上呢。”原玉迢嗤道。   刚刚他们在隔壁镇子集市上买马的时候,这谢零离不知为何突然就抢过她手中正挑好的一匹马,翻身一跃就坐到了马上,马蹄声一震,人连同马都绝尘而去。   好不潇洒。   任是他们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听,像是着魔了一样。   而这位骑马而去的谢零离早已不是原来的谢零离,又或者说是被注入了灵魂的谢零离。   一个时辰前。   亓官谢立于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凤青站在他身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位白衣少年说:“大人,就是他,您的生魂就在那个叫谢零离的少年身上。”   人有三魂,生魂、灵魂、觉魂,而亓官谢死的那一天,他的生魂就自己跑了,它不愿入六道轮回,仍旧眷恋这人世间,固执地要留在人间。   而那一年,有一位本来该死去的小男孩,又活了下来。   就是因为在他死的那一刻,是亓官谢的生魂进入了他的身体里,才使得他又死而复生。   然而那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三魂早已散去,如今他身体里只有亓官谢的这一缕生魂,所以在进入樽月宫之后,他的资质就比平常的孩子要差许多,身体也不好,多病虚弱,头脑迟钝,免不了受山上其他弟子的欺负。   凤青道:“大人,他似乎没有你的记忆。”   “生魂主生,却不承载记忆。他死的那一刻,三魂七魄俱散,而后靠着我的魂活了下来,与其说是他活了下来,不如说是我借他的尸还魂回来了,可是却丢了记忆。”   凤青好奇地问:“大人,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找你的生魂了?你不是说跑了的东西,你不要也罢吗?它喜欢人间可你讨厌人间啊,怎么现在又要抓它回来了?”   亓官谢道:“谁说我要抓它回来了?”   “那你……找它干嘛?”   他勾着诡异的笑:“分离了十年,它一定很想我,我得跟它重聚才行,三魂缺了任何一魂都是不完整的。”   “哈?大人,您的意思是……”   他打着一把油纸伞走入阳光中,白色纸面上晕开着大朵的彼岸花,“我要去人间玩玩。”   凤青:“???”   “大人你不是说你讨厌人间吗?”   清晨的阳光铺地,撒下一地的金光,他打着伞踩在金粉上,慢步朝那边的少年走去。   他是讨厌人间,他也逃避了很久,可是他该回来了。   待走至那位少年的身边时,他抬手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一张俊雅的脸露了出来,那是和那位少年极其相似的一张脸庞,若非他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   他对着那个少年道:“谢零离,你该清醒了,你该从虚幻的梦里醒来了。是这人间抛弃了你,可你还在眷恋它。”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谢零离,有的只是一缕拥有他生魂的行尸走肉。   他扬起一个笑来,随后穿进了少年的身体里。   十年人间,他再一次的回来了。   他抬头看了眼远方的烈阳,这种能够在阳光下随意行走的感觉,实在是太久违了。   他早已都忘记了晒太阳是什么滋味。   他抢走了原玉迢的马,然后朝着洛阳城的方向疾行而去,尽情地享受在炎炎阳光下穿行的畅意感。   终于,他来到了十年未见的洛阳城,在洛阳城外又看见了那名可恶的女子。这次,他决定陪她好好玩玩。   ***   回神过来,原玉迢正拿着剑过来砸他,像欺负小狗一样,骂道:“谢零离,你说,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你竟然敢抢我的马!”   谢零离的眉头几不可察的一拧,很快便又化开,他往姜梦槐的身后挪了几分,手指拈了一下她的长袖,软声道:“师姐……”   这一声“师姐”叫得姜梦槐心里软绵绵的,她向前一步,道:“小谢师弟是急着要来找我,所以才抢了你的马,你要是生气就冲我来吧。”   原玉迢终于挑眉看过来,十分惊讶地说:“师姐?你没事了?你从独角魔那里逃出来了?”   段京遥将原玉迢几个人拉到一边,跟他们说了一下她现在失忆了的事情。   而就在他们过去谈话的时候,姜梦槐抬眼好奇地打量身后的这位少年,对方回以她一个微笑,姜梦槐在心里哭诉:“为什么要我攻略他呀?我不想攻略他。”   因为他和那个讨厌的人长得太像了。   就在这时,远处倏然飞来了一个利器。那是一个非常锋利的飞轮,七八个大锯齿,光面如镜,反射着刺眼的日光。   而那飞轮的目标不是姜梦槐,也不是段京遥他们,却是她身后的谢零离。   谢零离仰面一倒,躲过了那把飞轮,墨发飞舞间,飞轮面上倒映出来的是他处乱不惊的脸。   那个飞轮飞了一转,然后又飞了回去。   “胆大滔天的毛贼,还不是速速把雪虞莲交出来!”远处的黑衣人迅速冲了过来,竟然还是为了雪虞莲来的。   不过,他们怎么把目标移向谢零离了?   姜梦槐差点还以为他们是来抓自己的呢。   她高声道:“什么雪虞莲?我们这里没有。”   而对面的黑衣人却道:“就在那小子身上。交出包裹。”   ???   谢零离这才取下身上的包裹,从中摸出一个硬盒子来,盒子一打开,里面装着的竟然真的是雪虞莲。   他的眉头又是轻微的一皱。   ?!   没想到昨晚被他扔走的东西竟然被谢零离给捡回来了。   郁闷。   这汨盛门的人是属狗的吗?昨晚杀了一波,今天又来一波,还能这么准确无误的就找到雪虞莲的位置,说明这雪虞莲上一定有能让他们追踪到的气味。   姜梦槐吃惊地问:“小谢师弟,这雪虞莲怎么在你这里呀?”   难怪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真不愧是气运之子,这也能被他捡到。   原玉迢也问道:“是呀,师弟,这汨盛门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谢零离抬起一张委屈的脸来,说道:“如果我说这是我捡来的,你们信吗?”   “……”   很明显除了姜梦槐相信之外,没有别的人相信。   他无奈地拿起雪虞莲,似乎是想要将它还给那群人。姜梦槐当即拉住了他,朝他挤眉弄眼,咬牙低声道:“师弟,你不是说要细谈吗?”   意思就是:你不要把雪虞莲给他们,我就跟你细谈。   于是他的手就堪堪顿住了。   那边的黑衣人群起而攻之,全是朝谢零离手中的雪虞莲而来的,而这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光是一个段京遥就已经够厉害的了。他拔剑而出,与那些黑衣人正面交接了起来。   那些黑衣人都蒙着面,谢零离的目光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闪过,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就这么稍一愣神的时间里,一把飞轮就从他面门前划过,虽然姜梦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他了,可是那锋利的刀面还是在他脸上划下了一个口子。   口子不大,但却也滴了血,那血滴得刚好不好,就正巧滴到了他手上捧着的雪虞莲花苞上。   姜梦槐瞪大双眼,眼看着那滴鲜血就那样落了下去,而雪虞莲遇到他的血,立刻就迎着阳光盛放了起来。   啊!!!   她的雪虞莲啊!!!   怎么就……被这小子给糟蹋了呢?   她此刻的表情,仿佛看到自己养的白菜被猪拱了一般,无助又无奈。   那雪虞莲遇血则开,遇血则盛,如今遇到他的血,往后的灵气就只能被他所获取了。   天呐!她要气死了!   她做了这么多,完全是在给他人做嫁衣啊。   而这小子现在还偏偏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仿佛在说:它怎么开花了呀?真好看。   姜梦槐简直要气得吐血。   这气运之子的气运果真太强,难怪系统要让她去夺他的气运呢。如此好的运气,怕不是把男主都比了下去。   “雪虞莲开花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声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这位捧着花朵的少年,白衣少年手中的花苞盛开成了一大朵白色的花,花瓣和花蕊张开,和那晚她看见的彼岸花特别的像,只不过这是白色的而已。   传闻白色彼岸花是天堂之花,纯洁高雅,龙爪一样的花瓣,代表着无尽的思念。   虽然他的血滴入了花朵里,可是那红色的血很快就被花茎给吸收了,不见任何一点的红色,只剩下无暇的白。   少年此刻正转身看向她,周身被渡上了一层细细的绒光,嫩白的槐花从头顶的树上飘飘飞下,飞落于他的四周,而他脸颊上的血口子仍在滴血,看起来竟有一点凄美。   而他却只是静静看着她,问:“现在,可以细谈了吗?槐花师姐。”   他叫的是槐花,不是淮花。   “???”   然而还不待她答话,他人就栽倒了下去。   “???”   姜梦槐离他最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而对面那些黑衣人见到花开了,全部都跑了。   “大家快捂住鼻。”段京遥走了过来蹲下,手指在谢零离的眼皮上撑开,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白,眼白泛出不自然的红,像是被点了红颜料般。   他立刻拿出一瓶药来,给谢零离喂了一颗,道:“雪虞莲看似灵药,但是在盛开之时却有极强的毒气散出,他刚刚一定是一不小心吸了那毒气才晕厥过去的。”   “我现在给他吃了一颗控毒丸,防止毒性蔓延,但是却起不到祛毒的作用,必须得回樽月宫才能清除这毒。”   段京遥将谢零离手里的雪虞莲盒子盖上,二话不说就将他背了起来,然后翻身上马,见她还在发愣,喊了一声,“淮花,你还不走吗?”   “啊?”   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周身突然萦绕起了一圈绿光,绿莹莹的,像萤火虫的光芒一样,尤其是头顶最盛,姜梦槐在意识里惊道:“那是什么?”   【那是气运。土鳖!】   “……”   【你莫忘记了你的任务。】   看着那绿油油的气运在发光,她只能跟了上去,她还得去掠夺他的气运呢。 第7章我需要糖   我现在,比较喜欢你。   这里离樽月宫不过两天的路程,因为谢零离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所以大家就没有休息,连夜赶回了樽月宫。   回到山上后,原玉迢就去找了人来给他看伤。在看伤的这段时间里,姜梦槐自己也没能被幸免,连带着也看了一下她的脑袋,最终下结论道她是选择性失忆了。   趁大家都在谢零离屋子里时,她独自出去山上闲逛了。   刚刚看那个掌门夫人神色慌慌地跑来,似乎很担忧谢零离的伤势,姜梦槐没有想到他这么一个小师弟竟然能够让掌门夫人如此上心。   这樽月宫的掌门,也就是原玉迢的爹早些年走了,如今山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掌门夫人林清萍代为主持的。   但是看其他的师兄师姐们好像对他很冷淡,大多都是来望一望,少许人还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来的。   她在这山峰上逛了一转,将大部分地方都去了一遍,然后才走回侧峰的小院,那边是弟子们的住所。而谢零离住的地方稍微偏僻一些,在最角落边。   “淮花,你去哪了?”一个人叫住了她。   是段京遥。   他捧着一束新鲜的花递给她,“淮花,这是勾月峰上的七里香,我刚摘的,你闻闻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姜梦槐目光幽幽,却没有接,他这副讨好的模样,真的令她很讨厌。   他喜欢江淮花又怎样?江淮花又不喜欢他。江淮花虽是这樽月山上的白月光,可是她自己心里却是有自己的白月光的,她虽为女主,却是一个永远活在记忆中的早逝女主。   至于江淮花喜欢谁,她也不知道。   “淮花,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虽然你忘记了一些事,但是我可以帮你重新都回忆起来。”段京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冲他优雅一笑,一掌推开了那束花,花朵掉落在地上,而她的脚无情地踏过那些花瓣,走上了台阶,勾住走廊上刚走出来的少年,回眸冲段京遥笑道:“不好意思师兄,我记得我最喜欢的人,好像是师弟。”   “???”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谢零离一脸懵,他不过是在房间里躺久了,想出来透透气,却没有想到也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看着姜梦槐的手挽在他的胳膊上,他内心嫌弃,这个魔女真是什么人都在勾搭!不亲眼见到,他还差点被她这副甜美的长相给欺骗了。   传言不虚,魔女的后宫果然很多。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他嘴上却笑道:“我最喜欢的人,也是师姐。”   “???”这次换姜梦槐震惊了。   呀哈,这小子也喜欢江淮花啊。   对了,他是书里的痴情男二嘛,她差点忘记了。   不过他这年龄这么小,也就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吧,这么早就情窦初开了?   她仰头看他,却看到他正笑盈盈地低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撞,倒是谁也没怯弱过谁,不就是演戏嘛,倒要看看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淮花,你究竟在说什么?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忘记了好多事,那只是师弟,你不喜欢他的。”台阶下面的段京遥道。   “师兄,我不喜欢他那喜欢谁?喜欢你么?”   段京遥微愣,他不敢说是,因为他认识的江淮花,内心是孤僻的,是不愿意向他敞开的。   他走上前来拉她,“淮花,师弟此刻需要静养,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吧,别打扰师弟养伤了。”   谢零离却抓住她的手腕,笑眸道:“师姐,我不怕打扰,我们去房间里吧。”   姜梦槐对他一笑:“好啊。”   说着她便扶着他往后面的房间里走了去,段京遥还想跟进来,她却转身将他关在了门外,扬声道:“师兄,你刚不是说了吗,师弟需要静养,你还是别进来了吧。”   语毕,大门就“嘣”的一声关上了。   爽!   看到他错愕又慌神的脸,报复的心理真是太爽了。   大门一关,气压就低了起来。她转身看向屋内的谢零离,一时间不知该干嘛了。   她试着打破沉寂,闻到屋子里的一股药味儿,问道:“小谢师弟,你喝药了吗?”   他摇摇头,苦闷道:“药太苦。”   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喝过药了,做鬼之后就没再受过伤了。   他又道:“师姐,你有糖吗?”   “哈?”她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喝药还要吃糖。她问:“我去帮你寻点?”   “多谢师姐。你真好。”   啊……   这小子怎么还会油嘴滑舌呢。   她有点招架不住,准备出去,“那我现在去给你寻?”   “不急。”   “???”   见他走至屋侧的一柜子前,取出一个盒子来摆放在桌上,那正是之前的雪虞莲。他在桌前坐下,抬眼看她,“师姐,你喜欢这朵花?”   “呃……本来是挺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她小声嘟囔着。   在它没开花之前她是爱它的,可是现在它却成为了他的契约物,她爱不起来了。   “嗯?”谢零离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看他,说道:“我现在,比较喜欢你。”   因为雪虞莲的灵气只能被他吸纳,所以她只能喜欢他了。   谢零离:“!!!”   他本来端了一盏茶起来喝的,一听她这话,茶盏直接惊掉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魔女撩人都是这么直接的么?   姜梦槐连忙起身帮他捡起茶盏,还想为他擦打湿的衣服,可是他却躲掉了。   “师弟,你没事吧?”   他咬牙摇首。   片刻后,他又道:“师姐,刚才对师兄说的话,我那是为了帮你故意说的,你可别当真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喜欢你,你别来撩我。   姜梦槐一听到他说不喜欢江淮花,心里困惑:他不是痴情男二吗?   立马她就想通了,小孩儿嘛,脸皮薄,她都懂的。   既然他这样说,那她就顺着他说呗,“我当然知道你是故意说的呀,你这么小,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呀。”   “师姐,你很懂?”他挑眉问。   “比你略懂一点。”姜梦槐又坐了回去,捧着脸问:“你先前说要与我细谈,细谈什么呀?现在就谈吧。”   他整理了一下被打湿的衣衫,向她走近,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瞧了半刻。   姜梦槐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小子,该不会是瞧出她不是江淮花了吧?   不过,这么俊的一张脸靠近,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的。   下一刻,就听见他说道:“师姐,我瞧你印堂发黑,有黑气笼罩,你近日,是被鬼缠身了吧?”   “嗯?这你都看得出来?”   姜梦槐大惊,他说得不假,她确实是被那只狐面鬼给缠住了。没想到这个樽月宫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师弟竟然能够看出来,厉害啊。   他转身回去坐下,勾唇笑了笑,倒是没接话。   她一急,趴着问:“可有什么法子可以摆脱他?”   而他却不着边际的说了句:“师姐,药很苦。”   “???”   明白了,这家伙是在说:我需要糖。   姜梦槐真的出去给他找糖了,她走着走着才觉得不对劲,自己怎么感觉好像被他给使唤了呢?而且还使唤得如此的顺手。   幸好出去的时候段京遥已经不在了,不然她还不得被他烦死。   这顶着江淮花的身份就是方便,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向她打招呼,不过找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哪里有糖,最后还是在原玉迢那里寻到了糖果。   原玉迢听到她要糖很是惊诧,“江师姐,你竟然要吃糖?”   “呃……”她解释道:“是小谢师弟需要,药太苦了。”   原玉迢朝她多看了几眼,好奇的问:“江师姐什么时候和谢零离关系那么好了?”   姜梦槐滴水不漏地回答:“师弟他年龄小,非要缠着我,我也没办法啊。”   “也是。”原玉迢也颇为赞同,“他那怂样,就像个长不大的瓷娃娃一样。”   “……”   姜梦槐拿了蜜饯后没再与她多闲聊,而是转身就走。在路过院子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旁边的几句议论声,她耳朵一动,立即停住脚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魔鬼城?抓到了什么?”   “就是落日城啊,落日城一向聚妖魔,前几日师伯下山路过那里,抓了一只小妖回来。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只不过那只小妖头上长了两只鹿角,在夜晚还会发光呢,这就稀奇了起来。”   落日城是她的地盘,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落日城因到夜晚就会有各种妖魔鬼怪出行,所以又叫魔鬼城。   而他们所说的这只长鹿角的小妖,就是她在魔城里的小弟,跟了她好些年的。   可是在上一世里,他就是出来寻找自己才会被抓走的,最后,她寻到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具残躯了,那头上的鹿角早已被邪恶的人们割走了。   “那只妖被关在哪里?”姜梦槐问道。   “在勾月峰上呢,师伯不让看,说是过两天等原师妹生辰的时候再抬下来给大家看。”   勾月峰,那地儿她还没有上去过呢,那上面是段京遥他们一宗的地盘。樽月宫分为两宗,一个就是下面樽月山上的这一宗,由掌门夫人林清萍执掌,而另一宗就在勾月峰上,由段京遥的师父醉月掌管。   樽月宫的弟子入山之时都会先在樽月山上修炼,随后再进行比试,选出优秀拔尖的到勾月峰上去,而那段京遥作为勾月峰上的大师兄,自然就是这樽月宫最拔尖的弟子。   樽月宫是一个除妖捉鬼的门派,这个世道恶鬼横行,最需要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才。   她又走回到了谢零离的房间,将一罐透明的玻璃瓶递给他,“呐,蜜饯。”   他接过那个瓶子,神思有一点愁郁,拧开盖子,拈了一颗金黄的蜜饯起来,慢慢地放进了嘴里。   见他如此,她道了一句:“怎么?一个蜜饯还吃出了岁月感?”   而他却缓声答:“十年没吃过了。”   自从成为鬼之后,便再也没有吃过人间的东西了。他有时候会在棺材里睡很久,醒来的那一刻,就只想喝血,所以那天才会抓着她的手咬。   姜梦槐很同情地看着他,没有糖果的童年,真挺可怜的。   随后又见到他浑身环绕起的绿光/气运,自己同情他干嘛?他可是拥有着天赐气运的人,比自己幸运到不知道哪儿去了呢。   她嬉嬉一笑:“小谢师弟,你屋向阳,我搬来你隔壁住吧。”   他端药碗的手一顿,侧眼看她,无邪地问了句:“既然我屋向阳,那你为何不搬来我屋里住?”   “哈?”   这……?! 第8章咬下脖子   把你脖子给我咬吧。   这下换姜梦槐傻眼了。   这话的意味旖旎,偏偏他还问得那样认真,仿佛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别的歧义。   偏生姜梦槐听在耳朵里,却总感觉这话有一丝调戏的意味。   随后他又加了句:“我不喜欢向阳的屋子。”他一只鬼怎么可能喜欢阳光?   言外之意,他愿意和她换。   而不是她想的那样要邀请她来一起住。   他说得一派正气,搞了半天是她自己思想邪恶了呀。   尴尬。   “那个师弟,你都住了十几年了,不喜欢也该习惯了吧。”   他仰头一口喝完了那一碗药,然后点头道:“也是。”   “小谢师弟,你看蜜饯我也给你找来了,你快说说怎样可以摆脱那只恶鬼的纠缠啊?”   他又拈了一颗蜜饯含在了嘴里,去去刚刚的苦味,问:“那只鬼为什么要纠缠你?”   她努努嘴,瞎编道:“谁知道他的,多半是看上我的美色了吧。”   “……”谢零离突然觉得嘴里的蜜饯不甜了。   这魔女当真是脸皮厚,他什么时候看上她的美色了?   “小谢师弟,你有办法可以摆脱掉他吗?”   “当然有。”   他走至书桌前,拿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来摊开,执起一只狼毫,蘸了一点墨,开始在纸上画符咒。   他的骨节分明,手指有力,坐姿端正,画符的神情也十分专注,倒是有那么几分味道。   许是他的脸和记忆中的一个人太像了,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快,他就画好了一张符,密密麻麻的图画她看不懂,只见他将符纸斜着折了几下,然后就折成了一个三角形。   他敛眸藏笑:今晚,你可得好好梦见我。   他站起身将符递给她:“放在身上,那只鬼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哇,师弟,你这么厉害呢。”姜梦槐由衷的赞许道。这樽月宫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大门派,那段京遥当然不用说了,却没想到这个小师弟竟然也有几分能耐。   姜梦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感谢,“那就多谢你啦,你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拿着那个三角符喜滋滋地走了出去,先是回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她就真的搬到他隔壁来住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隔壁那间屋子没人住,于是她就光明正大地住了进去。   连日来都在逃命,没有好好睡一觉,她此刻已经困得不行,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个符。   她本来打算先睡一觉,然后起来去探探勾月峰的,谁知这一睡就再醒不来,看来最近是真的太累了。   先是被段京遥围攻,然后又是遇鬼,之后又是逃命,身心皆是俱疲,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碰到床了,如今一趴上,就深深地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她手心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好奇地睁开眼来,结果竟看到了那只鬼的狐狸面具,她后背发凉,哆嗦道:“狐……狐狸鬼?!”   怎么在她床上?还躺在她的身边。   暗夜中,他鲜红欲滴的嘴唇像月牙湾般勾起,那样子像是才喝了一碗人血一样,恐怖得很。   她转身就想逃,可是自己的双脚被锁链锁住了,她逃不了。   “救命啊!救命啊!小谢师弟!快来救我呀!”她惊慌大叫了起来,可是却没人起身来救她。   身边的鬼抓着她的手腕,“现在你是人了,有血可以喝了,给我喝点吧。”   “?!”   她忙道:“鬼王殿下,饶命啊,我身上这点血都不够你当夜宵的。”   “没关系,我胃口很小的。”他说着便要将她的手指放进嘴里。   姜梦槐忙用另一只手去阻止他,“鬼王殿下,我的血不好喝,配不上你。”   “怎么会呢?我明明记得很甜。”   他将她的食指放入了口中,轻轻一咬,就破了皮,鲜血就流了出来。   姜梦槐忍着痛求饶:“鬼王殿下,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骗你了。等我下一世再给你做牛做马,这一世你就饶过我吧。”   “鬼话连篇。”   “……”   他评论道:“你的血真甜,比我之前喝过的都要甜。”   姜梦槐苦了脸,那这以后岂不是得赖上她了?   他有些不满足地道:“把你脖子给我咬吧。”   “!!!”姜梦槐吓得后缩,“不行,不行。”   那她会没命的。   “只咬一口,不会死的。”他哄她道。   “不行……不行。”她拼命向后躲,半个身子都快掉下床了。   最后还是被他拖了回去,像拖一条鱼一样,拖回了他的身边。   “没人教过你一个道理吗?永远不要去招惹一只鬼,因为他会永生永世的缠着你。”   “还真没人教过。”   “那我今天就免费教你了……”他欺身而下,咬上了她的脖子,吮吸着从血管里冒出来的鲜血,一股甜得腻人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味蕾,他报复性地吸取着她的血,谁让她要装江淮花来欺骗他的?她千不该万不该以这件事来骗他。   这是他内心的结,那个出现在他梦里十年的女子,不应该被她随意拿来戏弄。   她更不该来骗他的吻。   喝她一点血算是便宜她了。   要不是因为她有鬼火令在身,他不把她扔进十八层地狱才怪呢。   不过,她的血是真的很甜,他本来只是想惩罚她一下的,可是到了后面却有些失控,他被美味的鲜血所诱惑,贪恋着她的脖子不肯离开。   直到一把利刃砍向他的头颅时,他才恍然抬头,自己似乎喝得有点多了。他看了眼身下的人,她红着脸恨意滔天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碎成八块。   姜梦槐的脖子疼得不行,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在喝血,可是到了后面,他的动作就轻了下来,根本不像是在喝血,更像是在……非礼她。   “鬼王殿下,你自己说的你胃口很小呢?”   都快喝了她一盅血了。   他道:“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   “鬼王殿下,你喝每个人血的时候都是这样按着别人脖子不放的么?”   “那倒没有。”曾经他喝的那些血都是鬼侍们敬献来的,他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抓着一个人来咬脖子。   他手指勾着一串槐花,对着她的面门一扫而过:“今夜,做个好梦吧。”   算是对刚才的事一点补偿吧。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过,她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而这一夜,她确实是做了一个美梦,她又梦见了时间回到了多年前,她又见到了那个人。   一个好多年都不曾见到的人。   ***   她猛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脸,那个男人,她不该梦见他的。   她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七年前,梦中的情节也是七年前的事,她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是那却是一段永远都挥之不去的记忆。   她爬下了床,跑去洗漱了一番,用冷水扑打自己的脸门,才让自己清醒了许多。   甫一转身,就见到一身白衣的谢零离站在自己身后,无声无息的,差点就撞上了。   看着他那张明媚清澈的脸,又跟梦里的那个男子重叠,她一个大喘气:“师弟,你吓死我了。”   她又道:“你给我画的符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呀?我昨晚差点被那只鬼给咬死了。”   她去摸自己脖子,可是却惊奇的发现并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甚至一点痛觉都没有。   奇了怪了。   谢零离道:“师姐,你把符纸给我看看。”   她将衣襟内的三角符纸取出给了他,他将符纸展开来看了看,抱歉地道:“师姐,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脑子真是蠢笨至极,我把驱鬼符画成梦鬼符了。”   “??!!”   姜梦槐差点就翻白眼了,有点佩服他这都能画错,亏她昨日还夸他多么厉害呢。   就这……   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   就这样子,还黑化?   所以她昨晚是梦见那只鬼了?并不是他真的喝了自己的血?可是为什么那感觉那么真实呢?   谢零离收住嘴角的笑,又道:“师姐,我待会儿重新给你画一张吧。这次保证不会画错。”   她只好点头道谢。   “师姐,吃早饭么?”他将一个盘子递到她手上,里面装着几个糯米粑,像几只雪白的小兔子。   姜梦槐接过,眸子微眯,这小子干嘛要给她献殷勤?   其实并非是谢零离要给她献殷勤,而是因为他昨晚血喝多了,实在是吃不下别的东西了。他已经习惯了喝一碗血几天不吃饭的生活,一时做回了人,还有些不习惯这一日三餐。   而这些早点是他早晨出门逛山时,两个小师姐硬塞到他手里的,他也不想浪费了食物,就索性顺手给她了。   姜梦槐见他手里还捧着一个檀木盒子,那正是之前装雪虞莲的盒子,她问道:“你拿着它要去哪儿?”   “去师娘那里。”说着他转身就走。   姜梦槐端着盘子立刻跟上,吃了一口糯米粑后又问:“去那儿干嘛?”   “师娘要看看雪虞莲,顺便,把雪虞莲交给师娘保管。”   姜梦槐一听,即刻拉住了他的手腕,肌肤触碰,让谢零离微微一愕。   “给师娘干什么?”她依旧拽着他的手骨,“别给。”   他停下来看她,颇为耐心地道:“师姐,我昨日问过你喜不喜欢这花的,是你自己说不喜欢的。”他眉头一动,又说:“你还说什么你更喜欢我。”   姜梦槐一时窘迫,松开抓着他的手,“这雪虞莲乃灵物,况且现在它认了你的主,你就算给师娘她也没什么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雪虞莲有减轻她魔气反噬的灵力,放在他身边还好,要是真的给了师娘,那到时候她如果再想偷又是一件难事了。   虽然现如今它的灵气只能被他获取,但是她可以想办法从他身上把灵气抢过来嘛。   他点了点头:“嗯,我会和师娘说的。先过去了。”   “诶!”姜梦槐喊住他,突然问了句,“师弟,你老家是哪儿的呀?”   谢零离扭头看她,目光不明,心想:试探我?   他轻问道:“师姐,你问我这个,是想跟我回家吗?”   那天在万骨窟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这样说要跟他回家的。   “不是不是。”她连忙摆手,道:“你快去吧,别让师娘等久了。”   谢零离看着她逃走的背影,目光一暗,心道:总有一天,你会老老实实跟我回鬼界的。   姜梦槐吃着香甜的糯米粑跑走了,她刚刚也不知怎么的就问了那个问题,可能因为他的那张脸,所以就生出了一些揣测来。   不过,那个想法是不切实际的,那不可能成立。   谢零离才十六七岁,在年龄上就不符合了。   他和梦里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   姜梦槐独自去到了勾月峰,勾月峰是一座独立出来的山峰,高耸入云,傲立孤峰,山上绿树林立,花团锦簇,环绕着成片的七里香,白里透黄的花朵与绿枝叶如团一样连成一片,好不壮观。   那正是昨日段京遥摘来送给她的花,浓烈的花香在山峰之间萦绕,引得了好些蜜蜂飞来采蜜。   那勾月峰是醉月师伯所掌之处,勾月峰上的人可以随便下来,可是下面的人,却不能够随便上去。   因为醉月师伯他老人家喜欢清静。   她在这儿观察地形,才没站一会儿,就见到段京遥从上面的扶梯上下来了。勾月峰上盘山修着一个木质扶梯,从半山巅伸出来,往下延伸,连接到他们这边的樽月山来。   那扶梯上还攀爬着许多的七里香枝丫,白色的花骨朵沿着栏杆打旋,而段京遥此刻就正从那扶梯上走下来。   她躲在一团花丛后,见他朝着另外一边的山路走去了。   她悄悄跟了上去。   她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晚他向自己刺来的那一剑,那一剑太疼了,剑尖没入心脏,像是在她心口炸了一团烟花。那一幕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很想报仇。   她见他走的那边似乎很僻静,林中的松柏仿若一个个面冷的士兵,让整个林子蒙上了一层死寂感。   幸好林中杂草盛长,她可以随时的隐藏自己。   她没有跟段京遥单打独斗过,但是他的武力值是不可小觑的,最十足的把握就是她释放体内的魔气出来,这样才有机会杀了他。   偏好这片林子里又没人,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杀掉。   她躲在一丛草木后,开始慢慢释放魔气,可是魔气才散发不到一层,斜对面的小路上就出现了一个白影,还亮堂地喊了她一声:“槐花师姐!”   是谢零离!   这声音足够亮,前面的段京遥转过了头来,诧异地盯着她:“淮花,你怎么在那里?”   远方的谢零离暗自抿笑,心道:魔女,瞧,你偷偷看美男被我瞥见了吧。 第9章撞到心神   叫姜姜师姐。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假冒江淮花跑来这樽月山,但是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会让她如愿。   姜梦槐此刻正蹲于一处草丛后,抬起头来,眨眼道:“我在捉蚂蚱呢。”   段京遥:“蚂蚱?”   “对,你看。”   她抬起右手来,指尖上捏着一只青色的蚂蚱,那蚂蚱通身都是绿色的,身材细长,像是一艘江上小舟,六条小腿,前四条稍短一些,后两条极长,拉直了比整个身体都还要长,她此刻就正捏着那两条长腿。   “果真是蚂蚱呢,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是很怕这些小动物的。”   姜梦槐一听,随即将手里的蚂蚱甩了出去,故意甩到了斜对面走来的谢零离身上,假意大叫道:“啊啊!!是啊!我好怕的!”   “刚刚没抓到的时候觉得它怪好看的,可是一抓到手上,才知道原来这么可怕。”   不远处的谢零离在心中说:好假。   那蚂蚱落在了他的肩上,他略一伸手,便将蚂蚱引到了他的食指上,并且向姜梦槐走过来。   他一身俊逸白衣,周身又渡着柔光,尤其是那指尖,仿若透明的一般,美得不可名状。   真是的,连蚂蚱都喜欢他身上的气运,赖着不肯离开。   “师姐,这么俊俏的一只蚂蚱,你怎么会觉得它可怕呢?”   是挺俊的,瞧那傲然挺起的脑袋,两根长触须望向天上,就连两只小绿眼睛都散发着一股傲然独立的自信。   对比起来一看,倒是有些像他。   “淮花天生就害怕这些小动物,师弟,你还是把蚂蚱拿远一些吧。”段京遥说道。   “行,我这就把它拿回去烤来吃了。”谢零离转身便走。   “诶,师弟!”姜梦槐连忙追了上去,“它就那点肉,根本都不够你塞牙缝的,你吃它干嘛?”   这一走,她就顺利地逃过了一劫,段京遥没有怀疑她。   “没关系,我向来胃口不大。”   姜梦槐听他这话,倒跟昨晚梦见的那只鬼很像呢。   她跟在他的身后,“师弟,你真要吃它啊?”   他抱着双臂,走得很慢,左右观察着这樽月山的地形,“师姐,你刚才躲在那儿偷看段师兄,我可都瞧见了。还装什么捉蚂蚱,你问问我手里的蚂蚱,它信吗?”   “我不是偷看他……”   很明显,谢零离是误会了,他并没有发现她刚才是想杀段京遥,而只是以为她在偷偷看美男。   毕竟那段京遥长得也还不错。   姜梦槐懒得跟他解释,而是走至他的前面双手叉腰道:“小谢师弟,你能不能别叫我淮花师姐啊?”   她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叫,光是段京遥叫她淮花,她已经够不爽的了。   谢零离薄薄的眼皮稍抬:“那叫什么?”   “叫……”她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叫姜姜师姐。”   “姜姜……师姐?”谢零离试着喊了一声,可是又摇头,“还是叫师姐吧。”   姜姜这两个字,他实在是唤不出来。   他转身欲走,可她却挡在他的前面,这山里的小路本就狭窄,只能站下一个人,她挡住了,他便无法通行。   阳光在她的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一身绿衣的她,显得更加亮眼了。   像树林里的精灵。   “师姐,你挡我道做什么?”   她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吸到他身上的气运。   系统说吸气运只需要靠近他就可以,当然一定的身体接触最有效,于是她就挡住了他的路。   她站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气运转移到她身上来,她便抬起了手来,扯住了他的白袍衣袖,说:“小谢师弟,要不……你还是别吃那蚂蚱了吧?”   她惊异地看到真的有萤光朝她的指尖而来,系统的提示音骤然响起:【气运值+1】   哇,真的可行呀!   她就只是抓了一下他的衣袖而已。   谢零离愣了一瞬,随即甩开她的手,他不喜欢她给他撒娇,也不喜欢她来碰他。   他侧着身子绕过她而行:“等我玩腻了,会放生的。”   姜梦槐听到他说会放生,转头笑着跟了上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绿光仍在手指上环绕,她竟然真的蹭到气运了!   她上一辈子都活得很惨,从出生时就霉运附体,直到现在才拥有了这么一丁点的好运,她问着系统:“倘若我把他的气运都抢完了,那他会不会受影响啊?”   【当然不会,这点气运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听到这话,她就放心大胆地跟上去了,“小谢师弟,你走慢点,你干嘛突然就走那么快啊?”   谢零离只觉得耳边很聒噪,想快点甩开她,可是她却像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最终他只好将手上的蚂蚱甩给了她,但是她依旧锲而不舍地跟在他的身后。   “……”   樽月山的弟子每日都是有功课要上的,但是由于他们两个有点特殊,一个失忆了,一个又中毒了,便就免了这几日的功课。   所以走在这山林间,就格外的清净。   谢零离目光瞟向斜上方的勾月峰,脚步放慢,这下面山上的屋舍他今日都大致走了一遍,没有什么特殊的存在,他要找的东西下面没有,那就应该是在上面的峰上。   看来,他得去探一探。   ***   是夜   天冷风情,姜梦槐悄悄地出了门,她今天记了一下勾月峰的位置,便想着晚上上去寻一寻那只鹿妖,前世他死于非命,今生既然她重生,便要救他出来。   樽月山地大林宽,她娇小的身影走在这林间里就像是一只麻雀在觅食似的,走了片刻,在要看到勾月峰的那座七里香木梯时,脚下的青草突然晃动了一下。   她立即警惕起来,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她立在一棵大树下,转身环视四面,确定没东西时才移步,可是她刚走动一下,脚下的青草又动了起来,而且这次不止是一处青草,而是两处。   紧接着,三处、四处……   四周林子里的草丛都动了起来,左右摇摆,草叶沙沙作响,她看到有无数条类似巨型蚯蚓的黑鬼在草丛里乱窜,他们似乎很兴奋,有些甚至还朝她的身上窜来,她吓得腾空一翻,躲过了那些鬼的袭击。   她转身就逃,然而他们却像鱼尾巴一样游了过来,而她就是那摸不着头脑的鱼头。   搞什么?   她现在真的是被鬼缠得不轻啊。   半晌,林子中出现了两个年轻人,皆着白衣,一个稍胖,一个稍瘦,两人手执长剑与符纸,一人高喝:“哪里来的这么多孤鬼?敢跑来这樽月山上放肆!”   那些鬼不再追着姜梦槐跑了,而是在林子中上蹿下跳了起来。   姜梦槐见他们在心无旁骛的捉鬼,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又恢复了安静,她便继续朝着勾月峰的木梯方向走去。   这处的月光被大树所掩盖,她侧着身子在倒走,目光注视着不远处,因为担心那两个弟子突然回来,所以便以这么奇怪的方式走路。   然而没走几步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她登时大惊,掉头一看,那人同样一脸诧异,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撞到人。   这里太暗了,杂草又高,谢零离刚刚在控鬼,没有看到她,所以才会撞上。   刚才林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么多的鬼魂,那些全是从鬼界的饕餮井里逃出来的鬼,他先前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聚集于此处,可是现在见到姜梦槐的时候就懂了,他们刚才之所以兴奋,是因为她身上的鬼火令。   而他刚才正在此处偷偷施法控制那些鬼,却不想撞到了她。   这时两人四目相对,狐狸眼对桃花眼,都愣了神。   姜梦槐率先打破尴尬,“师弟,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他朝后甩掉了手中的槐花,那是刚刚他用来控制那些鬼的,不能被她看见,咧嘴说道:“睡不着,起来闲逛。”   姜梦槐指着他后面问:“你刚扔掉的是什么啊?”   “没什么。师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大半夜为何不在屋里好好睡觉?”   “我……”她临场瞎编说,“刚刚那只鬼又来找我了,我是逃命逃到这里的。”   谢零离:“???”   他何时去找她了?撒谎精。   “话说师弟,你刚才扔的到底是什么呀?”她好奇地想要走过去看。   谢零离旋即张开手拦住了她,往她身上倒去,“师姐,我刚刚好像被一只鬼撞到了心神,快站不稳了。”   “撞到了心神??听起来挺严重的。”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师姐,你能扶我回去吗?”   姜梦槐见他脸色略白,看来是真的被鬼撞到了,她架起他的右臂,“走吧。严重吗?需要去请师娘吗?”   “不用。休息一晚就好了。”   因为身体相接触,她又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气运值+1,+2……】   姜梦槐心想:能不能多加点啊?她都碰到他手臂了,怎么就这么点?   看来今夜这勾月峰是又上不去了。   两人走了一小段距离后,谢零离突然刹住了脚步,有一只鬼从他的面门直闯而过,随即便留下了一串声音在他耳里盘旋。   “救我!”   “救我!”   全是重复的同一句话,且是不同的声音。   那些声音皆是男声,痛苦地叫喊着,从四面八方猛灌而来,他低下了头,忍着痛意闭上了眼睛。   “小谢师弟,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姜梦槐见他情况不对,捧着他的头抬起来,大声地唤他。   须臾,他睁开了眼睛来,刚才那一下,才真的是被鬼撞到心神了。   “你刚怎么了啊?”姜梦槐问。   他瞳色深深,问:“师姐,你有被鬼撞过心神吗?”   她摇了摇头。   “等你下次撞一下就知道了。”   那种感觉,撕心裂肺。 第10章你脸红了   遇见一对偷情的小年轻   她猛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才不拿自己当试验品。”   她将他扶回到了清坞院,这清坞院是樽月山弟子们的住所,进院之后朝左边的石板路走去,走到尽头再向右转,再穿过几棵木棉树便到了谢零离的居所。   他住的位置在最角落里,相对来说较僻静,这会儿他们两个走回来,其他屋里的人都睡熟了,安静得只听见木棉树上两只夜鸦的清鸣。   上了台阶后,他就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屋,像是逃荒似的,连声道谢也没有。   姜梦槐努努嘴,朝自己屋里走了去。   而一回到房间里的谢零离,便摇身一变,他身子一转,就来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那里,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黄泉海。   他走到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摘了一串新鲜清香的槐花下来,勾在自己的腰间,然后向前面的长桥踏去。   桥口有两个守门鬼,见到是他,全都恭敬地低头行礼,“鬼王大人。”   他没有说话,从他们中间行过。   他一路穿过长桥,行至一座巍峨气派的玄色宫殿里,立刻就有一只青鬼急急飘了来,垂首立在他面前,“大人,您回来了。”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亓官谢慢悠悠地开口。   “属下已经查到那三位鬼官大人目前都已经重生回去了,而其他的一些厉鬼目前还不知所踪,属下还在追查当中。”   亓官谢稍稍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叫姜梦槐的女子。   而纵容她的人,就是自己。   那日,他不该因为那个吻乱了神志。   他抬眼吩咐道:“去把他们三个的魂给我勾回来。”   凤青有点为难的开口:“大人,他们的阳寿都还未尽,我怕是没那个能力将他们勾回来。”   凤青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一股低得逼人的气压。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再次开口:“近日,我不会回来。”   说后,他就转身进了宫殿内。   他捂着胸口,刚才的那些求救声音,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为何会有那样凄厉的喊声?还偏偏撞入了他的耳里?   而在听到那些声音的时候,他的心为何会那么的痛?   像是有人将他的心脏用刀子划成了一百瓣。   ***   樽月山由于昨夜被鬼闹腾过的原因,一大早掌门夫人就将所有弟子召去了弟子堂,对他们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突然多了很多邪祟之物,大家务必要提高警惕,一旦哪里有异常,一定要及时向我汇报。”   “是。”   姜梦槐心中思忖:这樽月宫可是专门捉鬼的大派,那些鬼竟然也敢往这里跑,看来真的是些不怕死的厉鬼。   就像那只钻入她梦里的狐狸鬼一样。   回程的路上,她看见谢零离走在前面,身边围了好几个小师妹,对他嘘寒问暖的。   “谢师弟,听说师娘教你怎样运用那雪虞莲的灵气了是吧?那你以后身上岂不是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了?你能把灵气分我们点吗?我们也想看看雪虞莲的灵气究竟有多盛。”   姜梦槐一听,好家伙,那个掌门夫人竟然还教了他如何运用雪虞莲的灵气!   看他那红光满面的,想必此刻正被那些灵气滋补着呢。   听见谢零离答:“师娘说,不能把灵气给别人。”   “我们是你的同门师姐也不行吗?”   谢零离还是答:“不行。”   “谢零离!你总是这么轴!”那几个女弟子生气地走了,其实她们哪里是想要他的灵气,只不过是想跟他多点接触的机会而已,可是他总是这么不明白。   谢零离:“……”   若说以前的谢零离,他确实是真的不明白,毕竟他只有一缕生魂,脑子就跟个木头疙瘩似的,人情世故什么的都不懂。   可是现在的谢零离,他只是在装不明白而已。   姜梦槐盯着这一幕,“啧啧啧”了两声,这人啊,脸蛋长得好就是吸引人,瞧瞧刚刚那些小姑娘们,一个个多么的生气。   只可惜呀,这位小谢师弟是个榆木脑袋,不仅天资差,连情商也差。   谢零离见她在打量他,目光便向她落了去,问道:“怎么,师姐,你也想要我身上的灵气?”   她很诚实地点了点脑袋。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点头干嘛?他又不会给。   她脸上生出一抹囧色,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小谢师弟,你来樽月宫多少年了?”   谢零离一讶,心道:又来套话?怀疑一次还不够,还来第二次。   他面上处乱不惊,轻笑了一声,“师姐,你最近好像很关心我。”   尤为关心他的身世。   “当然,毕竟你还给我画符了嘛。”   虽然那符一点用都没有,还把那只鬼招来了。   “呃……”谢零离嘴角一抽,没多言。   姜梦槐这次并没有想要试探他,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上去过勾月峰,他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总应该有机会上去过吧。   那勾月峰是醉月师伯的地盘,况且还有段京遥在,她不熟悉路况的话,上去找人是会很费劲的。   于是,她道:“师弟,你晚上是不是喜欢夜游啊?其实我也喜欢。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夜游勾月峰?”   谁知他听后竟然笑了,笑声清朗爽快,带着少年的朝气与恣意。   姜梦槐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有这么高兴吗?   对了,他喜欢江淮花,面对喜欢的人的邀约,一定会很开心吧?   随后听见他问:“今夜吗?”   她点点头:“今夜子时。”   “那么晚吗?”他又问。   “晚点好办事嘛。”她咕哝道,等那些守山的弟子们都睡了,才更方便寻人。   “???”他的眉头似乎蹙了一下。   “哈,我是说晚点夜色更好。”她连忙解释了一句。   “哦。”   魔女此番邀约正合了他的意,到时候要是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还可以将她推出去挡一挡。   不过,她为何要邀请他夜游呢?   难不成还是为了勾引他?   他心头一沉:魔女真是耐不住寂寞。   他倒要看看她这次又是如何勾引他的。   他走上楼梯,朝着自己屋里走去。姜梦槐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周身绿莹莹的光,时现而时不现的,像是围了一圈萤火虫在飞舞,尤其是头顶最盛。   她把手伸到他的头顶去摸那圈萤光,可是由于他长得太高,她只能踮起了脚尖,谁知他却突然转过了身来,与她撞了个正着。   她那踮着的脚尖没有站稳,就朝他的身上扑了去。   他伸手扶住她,可是敛下的眼眸里却藏着冷光。   这魔女又在玩什么把戏?   姜梦槐扶住他然后站稳,笑着说:“小谢师弟,你好高啊,你是吃竹子长大的么?”   她的头不过才到他的下巴处而已,这小子才多少岁啊,以后该不会是还要长吧?   谢零离的脸倏然一冷:“我又不是熊猫。”   他似乎不太喜欢刚才的触碰,冷声道:“在这儿等我,给你画符。”   “哦。好。”   谁知他前脚一进去,她就跟着踏了进来,他回身道:“我说的是在门口等我。”   “哦。”姜梦槐又退了出去。   她在心里犯嘀咕: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冷了?屋子都不让进了?   她今日也听了一些闲言碎语,才知道原来他在樽月宫其实是一个另类的存在,所以他身旁的这间屋子没有人愿意来住,因为之前每回住在这里的人,都被他给气走了。   在这山上,也就只有几个小师姐愿意对他好,但是他却每次都不领情。   没过一会儿,他就画好了一张符纸拿出来给她,并道:“师姐,我们晚上见。”   “谢……”谢。   姜梦槐道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抬手关上了门。   ***   子时   她悄声走出了房间,小声地敲了一下他的门。   她怕他睡死过去了,还想再敲门,那扇门就从里打开了。   他发光的星眸盯着她,道:“师姐,我很守时的。”   见他这副乖巧的模样,她忍不住又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是怕他又被吓到,而只是开口笑着说:“师弟真是个好孩子。”   谢零离对于她的夸奖未置一词,只是轻柔的笑。   他们悄声走出了清坞院,一出去之后姜梦槐就放松了下来,现在可以大声说话了。他们迎着月光散落的痕迹行去,今晚月色确实不错,明月当空,星光璀璨,宛如一块镶满了白玉棋的黑布,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不过,大晚上的,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在这幽静的山林走着,倒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别扭。   昨晚他被鬼撞伤了,她一路扶着他,没觉得别扭,可是今晚这样,两人并排而行,安静行走,竟然会感到别扭。   倒真的像是去夜游一样。   好在她是魔女,脸皮够厚,倒也走得坦荡。   看着脚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合,一高一矮,像极了牵手在行走。   不过,走着走着,却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点不对劲的声音。   剧烈的喘息声透过层层密林传过来,一声女子的娇骂响起:“师兄,你别猴急呀,衣服都还没有脱呢。”   随即又有一个男子调笑的声音响起:“好好不急,衣服我们慢慢剥。”   姜梦槐和谢零离两个人皆是一愣,脚步都停了下来。偏偏那林子里的声音还一直在继续,听得姜梦槐脸红心跳。   天哪,她要尴尬死了!怎么会遇见一对偷情的小年轻?   这边去往勾月峰就只有这么一条道,现在他们站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不敢看谢零离,垂着头一咬牙,迈开步子继续朝前面走了去。   谢零离见她走了,也跟了上去。   越往那边的小路走,那对师兄妹的声音就愈加的大,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双手捂住耳朵快步朝前走。   然而她走得快,却不想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断裂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放大,让那边偷情的两人止住了动作。   “谁?”   那边的人警惕地出声。   姜梦槐也意识到自己那一脚踩得太大声了,但是现在为时已晚,眼看着那边树林里的人就要扒开树枝探出头来,后面的谢零离突然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抵到了身后的一棵树下,挡住了她的身体。   他的修长食指放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别出声。他微微低着头,从那对偷情人的角度看过来,就像是他正在低头亲吻她。   对于他猝不及防的靠近,姜梦槐心跳漏了一拍,她的脸因为刚刚听了那对小年轻的亲热声音而变得有点烧,现在被他这么一靠近,他身上的少年气息就包围了她,于是自己那张脸就烧得更厉害了。   谢零离的手指冰凉,她紧张的气息扑到他的指尖上,让他也染上了一丝热度。   少年的脸如刀刻般,被月光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半边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条三寸长的红色伤疤,让那张稚气的脸略显得有一丝妖邪。   而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亮亮,里面丝毫凌乱与邪淫都没有,竟是十分的干净。   这小子刚刚听了那么久一段大型现场活春宫,眼神竟然还能这么清明,倒是她这个魔女稳不住心态了。   佩服!实在是佩服!   难道他的耳朵可以自动过滤掉那些声音吗?为什么他的眼神可以做到那么清澈纯净?   那边,树林里的人只当他们也是出来偷情的,于是决定换场地,很快就跑走了。   等他们走后,谢零离才放开她,还很无邪的说了句,“师姐,你脸红了。” 第11章打扰好事   师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这脸就更红了。   她羞赧地捂着脸,兀自朝前方走了,边走还边骂了句,“这些人在屋子里不好吗?非得大半夜跑到这外面来。”   “师姐,那你又为什么要大半夜叫我出来呢?”后面的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其心不言而明啊。   姜梦槐转身看他,眼睛微张,试图解释:“师弟,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他好奇的反问。   “反正就是你想多了。”她认真地给他解释了起来,“我叫你出来,是想让你给我带带路,我听说勾月峰上关了一个稀奇的妖怪,他的角可以在夜里发光,我就是想去看看而已。”   他朝她走了过来,嘴角一弯,说道:“师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不能在师弟的心里落得个女流氓的形象啊。   殊不知,她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谢零离微微抿唇:倒要看看,你怎么演?   他们来到樽月山与勾月峰的交界处,沿着那座扶梯往上走。木质扶梯是盘旋在山峰上的,弯曲如蛇形,看着嵌得很稳,但是走在上面还是会有轻微的晃动。   她扶着山壁的栏杆慢步前行,而谢零离就跟在她的身后,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畏惧这晃动的扶梯。   夜间的薄雾如仙云般环绕,将这扶梯上的七里香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但是却未覆去香味儿,馥郁的香气仍旧源源不断地往她鼻端绕,她香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师姐,你冷吗?”后面的人好心询问道。   这春夜里的潮气确实是重,尤其是这靠近山壁的地方,是有点凉,所以他才会这样问出口。   她转身回答:“不是,我刚那是因为……”   “因为这花吗?”他问道。   转身就看到他手中捻着一枝刚摘下来的七里香,举到了她的面前。   少顷,他又道:“哦。差点忘了,师姐你不喜欢七里香。前天段师兄送的就没收。”随后他就将那枝花扔到了下面的深渊里,白色的花落入漆黑的山谷,只需刹那的功夫,便就坠得无影无踪了。   姜梦槐此时大概明白了他隔壁屋子里的人是怎么被他气走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样的他,其实有点瘆人。   “小师弟,你……”她想说什么可是却又欲言又止,自己的攻略任务好像就是帮助他黑化的吧,她不能忘了自己的任务。   她话锋一转道:“你走快点吧,这扶梯看着很不牢固的样子。”   扶梯朝上面的山壁绕了半圈之后就出现了一个洞口,洞中有台阶,光线较暗,沿着台阶环行,不多时,就来到了勾月峰峰顶上。   上面绿荫鲜花铺地,一幢幢木质房屋立于前方,大门敞开,两个守门弟子正靠在石头上打盹儿。   “师弟,你知道醉月师伯的住所怎么走吗?”她转身问他。   然而对方只回给她一个摇头的姿势。   最终她还是问了一句:“你该不会也是第一次上这勾月峰来吧?”   他点了点脑袋。   救命啊!她以为他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总上去过那么一两回的吧,结果……   她还想再说话,就见他已经大步朝着那座大门走了去。   谢零离走至那两个守门弟子身边时,衣袖微微拂动,便给他们下了一个昏睡咒,这一夜他们都不会醒来。   这个时辰,勾月峰上的人也都睡了,有些过分的安静。他们悄声走进了院子里,三面都是房屋,他们只能沿着屋脚寻找了起来,姜梦槐走得像个贼一样,而身侧的人倒是闲庭信步,丝毫不畏惧被人发现。   这勾月峰听起来只是个峰,可是面积还是很大的,山上房屋众多,他们绕了一会儿,排除了几处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关那只妖的,她与谢零离说:“小谢师弟,我们去屋子里找吧,我去那边的屋子,你就在这附近,记住哦,它是一只头角会发光的小鹿。”   谢零离倒是很听安排,抬脚就进了旁边一间阁楼。   然而他进去之后却没有帮她找那什么鹿妖,而是在阁楼里翻找起了经书来。   这是一间藏经楼,乃樽月宫重要之地,门上落了一把大锁,不过这锁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这樽月宫一直以捉鬼为己任,如今他一只鬼附在人身上,待在这樽月山是很危险的。若论以前,这具身体也住着他的生魂,但是仅仅一缕生魂,生魂没有怨气,常人其实是很难发现的,而且生魂住久了,自然也与身体融合了,旁人都不会起疑。   然而如今他的另外两缕魂也进入这具身体,他这两缕魂里怨气极重,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就怕某些有心人发现他的秘密。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学会这樽月宫的各种咒法,而要学习这些,自然就要来这藏经阁了。   所以,他答应了与姜梦槐一起来这勾月峰。   他在这卷帙浩繁的阁楼里寻找竹册书本,而姜梦槐却在另外的房间里寻找鹿妖,她连着找了好几个屋子,都没有看到它的身影。   路过那座藏经阁的时候,见到谢零离还没有出来,他是属蜗牛的吗?怎么这么慢?她都找完好几间屋子了,他还在这里面。   本来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是将它排除了的,怎么可能会把妖怪关在藏经阁里嘛?但是这座阁楼它有两层之高,占地又宽,万一那醉月还真的就把妖怪关在这里面了呢?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书架林立,一排又一排,月光惨淡,从木格栅透进来,一眨眼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轻轻唤了声:“师弟?”   后排的柚木书架后走出来一个白影,虚惊一声道:“是你呀,师姐。”   姜梦槐朝他走过去:“你找到了吗?这里面有吗?”   他摇了摇头,不知这个摇头是说没找到,还是说压根就没找。   她手指着楼上问:“上面找了吗?”   “还没。”   “……”敢情他找了这么半天,就只找了这么一层楼?   他解释了一句,“我在找有没有机关之类的。”所以,才那么慢的。   “……好吧。那你找到了没有?”   他再次摇头。   “那你继续找吧,我上去看看。”   姜梦槐抬脚向楼上走去,她虽然走得很轻,但是还是会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二楼上,依旧是和楼下布局差不多的书阁。在西侧有一小门,小门推开,是一条通往对面阁楼的廊桥,她慢慢走了过去,那栋楼她还没有去过,因为上面写的是丹药室,而且还落了一把很大的锁,她就还没有去。   没有想到这上面竟然还有路可以过去,可是过去后才发现,那屋子的门是从里面反锁死的,外面根本打不开。   奇怪,怎么锁得这么死?   她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看了一眼里面,很暗,但是却隐约可见有一撮亮光从屏风后传出来。   她大惊,那撮光,有点像夏灵头上的鹿角,但是由于屏风的遮挡,光芒就弱了许多。   她不能确定那就是夏灵,只有亲自过去看了才知道。   她转身冲回了刚才的藏经阁,谢零离他没有跟上来,还在下面的屋子里,她跑下去找他,“师弟,快跟我来。”   “怎么了?”   “你开锁厉害,快帮我去开个锁。”   “额……”   她拉着他往外面走,刚一打开门就被一人唤住了。   “淮花。”   她的脚步顿时一滞,偏头看到段京遥正从另外一边的院子里走过来,而他的手上还提着一壶酒,走路有点晃悠,像是喝醉了。   此刻只有她一个人踏出了藏经阁,谢零离还在她的身后没有走出来,她当即推了他一把,将他往屋里送,低声道:“别出来。”   说罢,她就走了出去,并且把门给带上了,将谢零离关在了屋子里。   她走了下去给段京遥打招呼:“师兄,你喝酒了?”   段京遥一身酒气,头发有一些凌乱,面上呈现两坨不均匀的绯色,眸光不明朗,指着她道:“淮花?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说着,还要朝她身上倒。   姜梦槐见他是真醉了,只好先稳住他,阻断他去往藏经阁那边的路,“对呀,师兄,我是来找你的。”   “淮花,你别去招惹谢师弟,他的身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   藏经阁内的人听到这句,就直接站在门口听墙角了。   段京遥醉得一塌糊涂,姜梦槐见状,若是此刻刺杀他,会不会很容易呢?   她道:“师兄,你醉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你房间在哪儿?”   段京遥指了指一处,然后她就扶着他过去了。还好他住的那处僻静,不然就他们这声音,还不得把其他的师兄弟们吵醒。   她将他扶进了房间,朝床榻上放,可是他却拽住了她的手,拽得紧,醉晕晕道:“淮花,那天的事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被那独角魔抓走。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失了忆。”   见他这个模样,她冰冷地问:“你就这么喜欢江淮花?”   江淮花,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至死的白月光。   若非是他拿自己当替身,若非是他向自己刺来那一剑,她不会这么恨他。   他醉得太凶了,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她眸光泛冷,慢慢拿出自己的双月剪来,朝着他的脖颈而去。   只需一刀,即可毙命。   她在心里道:段京遥,受死吧!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落下,就被后面门口出现的一道声音给阻止了。   “师姐,你怎么还不走?”   那声音悠悠荡荡,飘入她的耳里。   她猛地收了手里的武器,转过身去,慌张地看他,但见他的眼神怪异,瘦削的身子立在门扇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理说以他那个角度,应该是没有看见她拿出了武器吧?   否则他一定会说:师姐,你竟然想杀师兄!   而不是问她怎么还不走。   “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她朝着门那边走了去。   谢零离立在门口,却未动脚,而是问:“师姐,你刚才在干什么?”   刚才他来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的一幕是她微微俯身,朝着床上的段京遥靠近,这边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却看不到她具体在做什么,但是魔女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呗。   姜梦槐现在很想哭,为什么每次自己要准备偷袭段京遥的时候,都会被他给碰见啊?   他是上天派来与她作对的吗?   谢零离见她那副焉了吧唧的表情,问道:“师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第12章攻略师弟   《如何攻略貌美小师弟》   “???”   姜梦槐冲过去将他拉出了这间屋子,一直拉到了勾月峰的峰口,才敢大声讲话。   “你在胡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送他回去而已。”   谢零离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他说,让你离我远点。”   那段京遥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是怀疑他的身份了?   “所以你的身份究竟怎么不简单了?”姜梦槐好奇的问了一嘴。   “你自己去问他呗。”他说后转身就走了。   啊?生气了?   这小破孩还有脾气呢?   她立马追了上去:“那个,师弟,我不问了,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无关,我不打听了。”   不过,他的脾气倒还有点大,竟然没理她。   ?!   见他这副模样,她也不好再开口让他回去跟自己开锁的事,只能跟着他一起下山。   “小谢师弟,你……你……别生气啊。”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她也没有哄小男孩的经历呀。   等回到了清坞院的时候,他才转身说道:“师姐,夜游结束,早些休息。”   语音一落,他就走进房间关上了门,独留她一个人在外面怔然。   她挠挠头,这小子,真有个性!   她怎么生出了一种被利用完就跑了的感觉呢?可是分明是她在利用他啊?他跑什么?   怪了。   然而她的感觉没有错,少年确实是利用完她就跑了。他关上房门后,从衣袖里散出了好几十本古书出来,刚刚时间太短,他根本都没有浏览完里面的内容,索性就直接偷出来了。   他坐在屋子里,点起一盏灯,继续看起了书来,而姜梦槐却在隔壁的屋子里挠头纳闷,到底要怎么哄一个男孩子呢?   她这一想就沉沉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还在想究竟要怎么去哄他?   她以前做魔女的时候,哪里哄过什么男孩子啊,看到哪个男的长得好看,就直接去绑回来了,管他愿不愿意呢,先拖回魔城再说。   不过,他们好像都挺讨厌她的。   回想起以前,她也是哄过一个少年的,可是那个人呢,为了逃离她,骗她定亲,给她下毒,将她遗留在妖魔手中,半点的情分都没有留给她。   而他一走,还走了十年。   所以,她认为讨男子欢心这种事,她做不来。   可是小谢是她要攻略的对象,还是得去把他讨好才行。哎,这小子为什么因为这么小一点事都能生气啊,小男生的心思果然细腻得很呢,碰不得。   这时,系统很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本书。   她低头一看,书的名字叫《如何攻略貌美小师弟》。   ?!   她百无聊赖地翻开看了看,这和她当年看过的那本《攻略娇夫三十六计》大差不离,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套路嘛。   她看了一会儿后就出门去厨房了,心想着帮他拿早饭去讨好他,结果却在吃饭的堂口听见了许多议论声,而且全都是关于谢零离的。   那堂口是专门给弟子们吃饭的地方,此时围坐了好几十号人,那些故意压低了的议论声就飘入了她的耳里。   “不是吧?千真万确?确定是小谢师弟?”   “嗯,我听他们说的,就是他,我们山上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头上的发带上是红色的?”   姜梦槐记得谢零离发上的发带很长,红得像那地狱的彼岸花。   那边的一个师妹又道:“啊!!小谢师弟他竟然……呜呜呜,我的少年啊……”   “哎,虽然我也很迷他那张脸,可是他真的很冷啊,每次我找他搭话,他都不理睬的。”   “可是,我还是好想知道那个和他偷情的女子是谁?到底是谁拱了我家白菜?”   “我也想知道那个女的是谁,竟然这么不要脸,勾引这么年幼的他!”   “啊啊啊我的小谢不纯洁了!”   姜梦槐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昨晚那两个人将他们给泄露出来了。可恶,她都没有去曝光他们,他们倒是好,反倒将谢零离给爆出来了。   还把他传成了这样……   昨晚,那只是错位而已,才让那两个人误以为他们是在亲吻。可是那两个人在山上这样传的话,谢零离听到估计又得生气了吧。   头疼。   她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去堵住这些悠悠众口。   当她回去院落的时候,却看到已经有人来将这件事告诉他了,他的门口站了好几个师妹,其中有一个就是原玉迢。   原玉迢道:“谢零离,可以呀你小子,说吧,跟哪位师姐好上了,你告诉我,我去跟娘亲说,让她替你们做主。虽然你年龄还小,但是先定个亲也不是不行的。”   谢零离立在门口,修长的剑眉拢起,看了一眼院中的姜梦槐,似乎想让她给出一个解释来。   不是吧?他该不会以为这件事是她说出去的吧?   那边的原玉迢和师妹们转头过来看她,有人立即反应过来,问道:“江师姐,你怎么搬来这边住了?”   姜梦槐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这边向阳,我早就想搬来这边住了。”   原玉迢又指着她的盘子道:“师姐,你一个人吃那么多啊?”   姜梦槐手里的盘子装了两人份的早点,确实是有点多了,本来她是想拿来讨好谢零离的,可是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又都看着她,若是现在拿早点给他的话,那不就是坐实了她就是昨晚那个跟他偷情的女子吗?   她只好干笑道:“呵呵,是呀,最近饭量大。”   然后她就开始吃起了盘子里的早点来,硬是全往自己嘴里塞了。   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她故意问了句,“对了,小谢师弟,刚刚他们都在说你昨晚厮混去了,和谁啊?”   于是,众人的焦点又转回了谢零离的身上。   谢零离掀起眼皮,没回答而是反问:“师姐,那你昨晚又和谁去厮混了呢?”   “嗯??”众人一听又有瓜,又把脸转向了姜梦槐。   “我……”   这时,后面的石路上走来了一个高个身影,是段京遥来了。   “淮花,昨晚真的是你?”他面色惊喜,应该是宿醉之后才醒过来,“昨晚,我还以为是我做的梦呢。”   姜梦槐感到头大,真是谁都爱来凑热闹。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她扭头郁闷地看他。   段京遥向她走来,一身霁月清风,道:“昨晚是你来勾月峰看我的吧?我就记得我昨晚看见了你。”   “呃呃……”   那边的原玉迢终于将重点转移到了她这边来,放过了谢零离,跑下了台阶来,“江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梦槐要无语死了,这下好了,完全解释不清楚了。   她对段京遥说道:“师兄,你是做梦了吧,我昨晚一直在屋子里睡觉呢,门都没出过。”   “是吗?是我在做梦吗?”段京遥困惑地按着太阳穴,昨晚喝得太醉了,此刻头还痛着。   “是呀,我昨晚哪儿都没去。”   原玉迢指着她问:“那为什么谢师弟说你昨晚去厮混了呢?”   “这……谢师弟肯定是误会了,说不定他昨晚见到的是女鬼之类的,我是真的没出门。”   “是呢,昨晚与我厮混的,说不定也是一只女鬼呢。我要去练功了,你们继续。”后面的谢零离走下了台阶,越过他们,径直朝院子外走了去。   无意参与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   姜梦槐见状,也不想跟段京遥再纠缠,索性一溜风就跟着谢零离后面跑了。   “师弟,等等我。”   她跑上去跟上他,幸好后面的段京遥被原玉迢拉住了,不然又会跟上来了。   她拉住谢零离的衣袖,但是他好像很不喜欢她的触碰,拧着眉头转了过来,“师姐,满意了吗?”   她松开手,问:“满意什么呀?那件事又不是我泄露出去的,你说我把这事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污你名声我也讨不到什么好,对不对?”   他眼梢上扬,忽而一问:“那如果我跟他们承认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人是你呢?”   “哈?”姜梦槐愣住,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儿,这点小事她魔女还是承受得住的。   名声嘛,不重要。   她魔女不需要。   不过,现在的她冒充的可是江淮花,不知道江淮花以后会不会骂她,自己把她的名声给搞臭了。   他目光在她脸上扫过,随后又道:“放心吧师姐,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嗯?”   姜梦槐心觉这个小师弟真不错,便激励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含着一把老泪道:“师弟,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弟!”   他眸光一闪,这狡诈的女子又开始用花言巧语来讨好他了。   “师弟,你不生昨晚的气了吧?”她又问。   “有点。”   “??”   姜梦槐在这时很不凑巧地打了一个嗝,过于响亮。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空盘子,冷不丁道:“你吃得可真多。”   “我???”   她刚刚确实是吃太多了:“师弟,其实我刚刚是给你拿的早饭,但是,这不是人太多了嘛,就没给你,你饿吗?去厨房吃早饭吧。”   “不去。”   如今他这个樽月山最热门议论人物,才不去厨房晃悠呢。   “那我去给你拿?”   他本想说不需要的,但是又想看她被使唤的样子,于是便点了点头。   见他应了,她就跑去厨房给他拿早点了,心想这小子还挺傲娇。   ***   她走后不久,这里就走来了好几个弟子,他们将谢零离团团围住,有人抬手就给了他一拳,“谢零离,你小子可以哟!雪虞莲的便宜被你捡了不说,现在还跟山上的师姐好上了,你怎么不逆天呢?”   谢零离被推到了地上,他袖中拳头暗自握紧,在心中冷笑自己的那一缕生魂:原来你以前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呢,真是给我丢脸。   他抬起乌黑的眸子看向那几人,他们长得就挺凶神恶煞,看这动作如此熟练,想必以前没少欺负过他。   “哟,你还敢瞪我!谢零离,你真是长本事了!”   说话的那人蹲了下来,揪起他的衣领:“谢零离,你跟师兄几个说说,你到底跟哪个师姐好上了?只要你说出来,今天我们就放过你。”   放过?   是更放肆的刁难吧?   他们跑来逼问这件事,不就是想问出那个女子是谁,再更加肆无忌惮的散播谣言吗?   毕竟在山上待着枯燥无味,他们总想找点乐子来供他们开心。   “谢零离,快告诉我们她是谁,说了你就可以走了。”   谢零离轻笑了一声:“我谢零离就算再窝囊,也绝不会将我喜欢的女子供出去。”   “呦呵?头一次见你这么硬气呢。”那人握紧了拳头,“兄弟们,既然他想挨打,就给我揍!”   谢零离眼睫微垂,正欲出手,就听到侧后面有人走来的声音,于是他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就那样任由他们打。   而那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人,正是端着盘子的姜梦槐。   【当前任务:救师弟。】   “???”   突然接收到系统任务的姜梦槐一愣,救师弟?她魔女又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大善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奇葩的任务?   “我的任务不是抢他的气运吗?啥时候又多了救他这一项了?”   系统一副带不动的语气:【刚给你的书真是白看了……】   【在他危难之际出手救他,岂不更方便以后夺气运?】   “行吧行吧,救就救吧。”   当她转过去时,就看到有四五个白衣弟子正在殴打地上的谢零离,地上的人蜷缩在一团,好不可怜。   看到这一幕,她怒火“蹭蹭蹭”冒上来,大步冲过去,朝着带头的那人一脚踢了过去,大吼道:“你们干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师娘!”   “江师妹?”那几人都有些吃惊地盯着她。   “还有谁想打架?来啊,我手正痒着呢。”   对于江淮花,他们其实是不愿招惹的,惹了她就相当于惹了勾月峰上的段京遥,那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其中一人求饶道:“师妹,我们跟谢师弟闹着玩儿呢,你别告诉师娘。”   “闹着玩儿?”她嘴角轻翘,“那我也玩玩?”   她左手端着盘子,右手随便拎起一个人,就朝着对面的大石头上扔了去,撞得他骨头都在发响。   “师妹,我们真错了,我们这就滚,你别告诉师娘。”   那几人连滚带爬地架着那个摔伤的人一起逃了。   见他们都跑了,她转身去看地上的谢零离,问:“小谢师弟,你怎么样?没事吧?”   可是一转身就看到,他正低着头在看一本刚从她身上掉落下去的书,封面上大大的“如何攻略貌美小师弟”九个字格外醒目。   她急忙伸手去抢:“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在看到他五光十色的脸庞时,她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在他脑子里已经将她想象成了一个恐怖的女流氓了。   他的目光惊愕,似乎很难以置信她竟然在看这样的书。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个小师弟,似乎是我?”他惊异地指着自己问。   “不是不是。”她慌乱摆手,“这是我近日在看的话本呢。书里有一个小师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别误会。”   他显然一点都不信,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姜梦槐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凌乱的青丝,以及被弄皱的长袍,拉着他问:“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伤?”   他却突然将她拽至了身边,低头在她耳边问道:“师姐,想攻略我啊?”   既然要攻略,那就必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那你下次可得跑快点儿,别等到我都要破相了你才来,像个蜗牛似的。”   哈?还埋怨她来得晚了?   来救他就不错了,还埋怨她像蜗牛?!   作者有话说:   入v之前随榜单字数更新,更得较慢,请见谅哦。   v后会日更滴。 第13章不要乱摸   你一向都是如此,撩完就跑吗?   他拿过她手里的圆瓷盘,转身走到了一边的山崖处坐下。   这里是樽月山练武场的一个偏僻角落,悬崖边开了成片的鲜花,全是白色的七里香。这樽月山盛长七里香,几乎是随处都能够看见青绿的刺藤与成团的白花。   而他的白衣孤影就坐在那花团之中,遥望着下面的群山峻岭。   “师弟,你身上没别的伤吧?”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也遥望着下方的碧绿山崖。   这里不算陡峭,山崖下全是松柏与混乱生长的七里香,这个位置大概经常被人坐,所以还特地摆了两个谷草编织的小蒲团。   现在他们两个就一人坐一个,像两只望天的雀鸟。   谢零离吃了一口盘子里的早点,答:“没事,小伤而已。”   “你以前经常受他们欺负吗?”   他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你没有告诉过师娘吗?”   “这点小事,还是别去告诉她了吧。”   “那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负?”   “他们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在姜梦槐的世界里,倘若有人这样欺负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看着他脸上的那道淤青,刚好在颧骨的位置,而那下面还有一道红色的小口子,是被那天汨盛门刺伤的,还没有好全。   她鼻子在空中嗅了一下,道了一句,“师弟,你身上的气运好香啊。”   “???”   他讶异的问:“气运?气运也能闻到吗?”   “是的,好香。”她忍不住往他身上深深吸了一鼻尖。   而他却红了一下脸颊,咳了一声,道:“你闻到的,应该是我身上的澡豆香。”   “哈???”   姜梦槐一怔,问道:“为什么你用的澡豆跟我的味道不一样?”   这不是山上统一配发的吗?   谢零离以为她在怀疑自己,正欲解释,就又听见她说:“给我一点,我也用用。”   他松了一口气,答道:“好,回去给你。”   “你哪来的不一样的澡豆啊?从哪儿领的?”她随手勾了一下他的脸,“该不会是……哪个师姐给你这张脸开后门了吧?”   可是他却将头偏开,说道:“师姐……你可不可以不要乱摸我呀?”   紧接着还加了句:“我还小……”   他的眼神真挚,眸子里波光潋滟,这样一说,仿佛感觉她是在调戏他一样。   他这话说得好笑,什么叫他还小,难道年龄大点就可以随便摸了吗?   她的手顿时尬住,飞快收了回来:“好好好,师姐知道了。”   他年龄尚小,心思也如此单纯,看着这双真挚的眸子,让人很想要心疼他,又很想邪恶地欺负他。   只不过,他这话说得她无地自容。   可是不摸他的话,怎么能够掠夺到他的气运呢?   “师弟,我保证不碰你了。”她举手发誓道,“我刚刚就只是想玩闹一下,不是故意要摸你的脸的,再说,你这脸也没啥好摸的,全是伤。”   “……”   他在心里骂道:你摸过的地方可多了!可不止脸!   他眨了一下水眸道:“师姐,那你可要忍住哦。”   呃,这话说得……   把她说成什么了?   她是洪水猛兽吗?   要吃人的吗?   还忍住?   她点点头,道:“我下次注意。”   ***   今天是原玉迢小师妹十六岁的生辰,作为樽月宫的掌上明珠,掌门夫人和醉月师伯捧在手心里的人,今晚这生辰宴会自然是办得相当隆重。   在这樽月宫,原玉迢年纪最小,再次之的就是谢零离了。   原玉迢一天都在屋子里打扮,定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天上下凡的仙女才出门。   生辰宴特地在晚上举行,因为醉月师伯想要把那只鹿妖抬下来给大家欣赏,只有在夜晚才能够看到它那发光的鹿角。   姜梦槐也在宴会开始前终于见到了那个抓住夏灵的醉月师伯,他个子不高,须发花白,一身白色的道袍,垂着微白的长胡须,看起来就是一个小老头,但是却威严极盛,山上的弟子没有人敢顶撞他。   前世夏灵的死,就是他造成的吗?   宴会开始前,醉月师伯捋着他那白花花像打了雪的长胡须,道:“反正天还没黑,我们就先来一场比试吧,谁赢得了比试就可以获得一次摸鹿角的机会。”   大家一听到可以摸鹿妖的角,全都激动地说:“好。”   姜梦槐也跃跃欲试,她想得到与夏灵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师伯,比什么啊?”原玉迢站出来问道,她今日是主角,穿了一件粉嫩色的软烟罗裙,脸上打了漂亮的腮红,长发也用精美的玉簪花轻挽,活脱脱是一个坠入人间的小天仙。   醉月师伯捋着胡须慢吞吞说:“比武就太没意思了,咱们今天比运气吧。”   啥?   姜梦槐一听,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了一边的谢零离,这山上好像只有她可以看见他的气运吧。气运之子就在身侧,要比气运谁比得过他呀?   谢零离诧异地回看她,不明就里,这魔女干嘛用这样一副要吃了他的眼神看着他?   姜梦槐往他身边挪了挪,然后在心里默念:给我气运!给我气运!给我气运!   那边的醉月师伯继续说:“有谁要参加?”   姜梦槐立刻就举起了双手,高声道:“我!”   对面的原玉迢也跳出来说:“我也要参加。”   随后就有了一堆的人都在举手,醉月师伯为了减少人员,又提高了比试难度,“比试在独木桩上进行。”   “啊?”这样一来,就有好多人都打了退堂鼓,那水上的独木桩是他们平日里练功最难的一关,平时他们都练不好,更别说要上去站那么久比试了。   后面有两个弟子坏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将谢零离一把推了出去,大声说:“谢师弟他要参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这是在欺负谢零离,就他那个蹩脚的功夫,上去了肯定是要出丑的。   “谢零离,你要参加吗?”上面的醉月师伯问。   “他那么胆小,肯定不敢参加。”旁边有人在嘲笑。   姜梦槐连忙给他挤眉弄眼:快回去!别来参加啊!你来了,我怎么赢?   谁知谢零离却以为她是在瞧不起自己,于是,他抬起头来声音坚定地说:“师伯,我参加。”   姜梦槐:“……?!”   众弟子脸上都露出惊异的表情:“今天这比试有看头了。”   另外一边的段京遥在这时也走了出来,道:“师父,我也要参加。”   “好好好,那就你们八个,去准备吧。”   除了她、谢零离、原玉迢和段京遥外,还有另外四个弟子,有两个很是眼熟,似乎就是那晚在山林里出现来抓鬼的那两位。   瘦的那个叫沈星眠,胖的那个叫贺非常。   比试地点在山上的练武池,那练武池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大家各自朝着那边走去。   姜梦槐将谢零离拉至一排屋子后,将他带到一处假山旁,以一副霸道者的姿态,道:“师弟,对不住了。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必须要吸点气运走才行。   否则就以她这个霉运附身的体质,今天这比赛她不可能有机会赢。   谢零离面色大惊:“做什么交易?”   姜梦槐在脑子里问系统:“怎样可以快速掠夺气运啊?”   【或许,抱一下?】   “?!”   她在身上的浅杏色荷包里摸出了几个铜板来,摊开在他的面前,说:“师弟,我把这些给你,你给我抱一下。”   她说得一本正经,真把这当成一桩交易了。   谢零离:“???”   这真是他听过最奇葩的一桩交易了,但是一想这话是从这个魔女嘴里说出来的,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   他道:“就这几个破铜板?”   就想让他卖身??   姜梦槐又从荷包里掏出两锭银子来,问:“够了吗?”   “……”   她见他不答应,又道:“我真没了,不信你看。”她将荷包解开给他看,里面就只剩几瓣七里香的花瓣了,那是她摘下来当熏香用的。   “实在不行,我把荷包也给你吧。这样你也省了买香囊的钱了。”她将荷包递给他。   他没接:“我不需要。”   “那就先欠着吧,等我回洛阳了,给你一千两都成。”   反正江淮花有钱。   “现在你就先给我抱一下吧。”   她说完后就张开了双臂,将他扑倒在了假山上,双手钳住他的腰身,然后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给我气运!给我气运!给我气运!   靠近了他的身体,才知道他身上的澡豆香味儿比先前闻到的还要香。   原来竟有男子会比姑娘家还要香呀。   那种香,透着一丝淡雅,又有一股神秘,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直吸。   他的腰肢很细,典型的宽肩细腰,当她抱住他的时候,明显感到他身体一僵,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气运值+5,+10……】   蹭蹭蹭一下,她就收获了这么多的气运。   “你干什么?”谢零离的声音里染了愠色,伸手来推她,可是她却把他锢得死死的,看着那么瘦小的身子,蛮力倒还挺大。   就像当时在轿子里时一样。   她这个人,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吗?   力气像个男人一样大。   姜梦槐在心里默念了三秒后,就放开了他,然后转身就逃跑了。   这抢气运真不是人干的事儿,还好她是个没皮没脸的魔女,不然这任务要换成别人还真完成不了。   而后面的谢零离却很快就追了上来,拉住她的胳膊问:“师姐,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还是你一向都是如此,撩完就跑吗?”   像刚才那样的行为,真的令他无比生气。   姜梦槐尴尬地挠挠头:“……如果我告诉你,我刚刚抱你一下,只是为了给你加油打气,给你一点比试的信心,你信吗?”   信?   鬼才信呢。   “师姐,你加油的方式可真特殊,差点把我腰都折断了呢。”他咬牙切齿地道。   她那哪里是在抱人,分明是在抱一棵树。   不带感情地死死抱住,双手还紧紧地钳住他的腰,绝不让他有任何可以逃跑的机会。   要是敢逃,她就敢折断他的腰。   姜梦槐闻言咯咯地笑:“师弟,瞧你说的,你的腰又不是柳树枝,怎么可能折得断?”   谢零离的眼球隐在幽深中,肃声道:“师姐,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上午才答应得好好的事,晚上就食言了,魔女的信用就是这么的低。   信她,还不如信那树上的母猪。   他说完后就冷脸离开了,独留给姜梦槐一个生气的背影。   她在后面抓耳挠发,怎么办?自己又把他给惹生气了。   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练武池外围观,池子里立着很多木桩,呈现出类似八卦图一样的布局,而在那最中央的位置,架着一个圆形木托,上面放着一个大木箱,里面装着的就是那只鹿妖。   此刻他们八个人各自站在八卦的八个方位上,比试的规则就是每个人向天空中掷骰子,当骰子落在托盘上时,掷出来的是多少点就走多少个木桩,谁先到达中点谁就赢了。   “来,上我的宝物。”醉月师伯派人拿了一个骰子上来,那是他珍藏许久的宝贝,一个精雕细琢的六面玲珑玉骰。   那骰子跟普通的不一样,上面还刻着乾坤坎离震巽艮兑,每一次扔出来的方位都是随机的,所以十分的公平,现在就是拼运气的时候了。   他们八个现在面对着中心而站,姜梦槐听完了规则后已经摩拳擦掌了起来,“开始吧。”   刚刚她吸到了那么多的气运,这次一定要好好发挥。   而此刻站在她对角线上的谢零离正拉着个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来是真生气了,连站都站去了最远的一个位置。   她嘴角弯起,对他笑了一下。   谁知他竟把脸转去了别方,看都不看她了。   姜梦槐心中郁闷:小孩子真的好难哄哦。 第14章我会接住   师姐,我会接住你的。   下面观看的弟子们竟然还押起了注来,姜梦槐以为他们是在押谁会赢,结果,却没想到他们押的竟然是谢零离能够在木桩上坚持多长时间。   “我看啊,要不了两轮估计就下来了,就他那功夫,不可能在木桩上站多久的。”   她一听,取下腰间的荷包扔给那些人,大声道:“我也要下注。我押谢零离可以走到最中间那一圈。”   “不可能!师妹你等着输光吧。”   她双手抱着臂,傲慢地说:“那就瞧瞧看吧。”   对面的谢零离听到声音终于转过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惊异,也有嗤笑,他那眼神里仿佛在说:魔女,算你还有点眼光。   原玉迢催促道:“快点开始吧,这单脚站着好累的。”   接下来,就开始正式比试了起来。   他们每个人单脚立在独木桩上,手指对着中央的玲珑玉骰施法,将它往天上一抛,落下时是几点就走几个木桩。   因为吸了谢零离气运的原因,姜梦槐扔出来的点数都比较大,没过两轮她就已经到了第二圈的位置。   这里少说也有百来个木桩,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就会一直在外边缘那一圈绕,可能到最后都进不了第二圈。   这次,她真算是运气爆棚了。   下面的弟子们都在惊讶,这谢零离怎么还没有落到水里去?都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他竟然还在上面站得那么稳。   没过一会儿,段京遥和原玉迢也进入了第二圈,而那谢零离已经站到了第三圈的位置。再往里就是最中间那一圈了,很快他就要赢了。   不愧是气运之子。   这一轮,又到了姜梦槐扔骰子了。她闭上眼睛祈祷扔一个好点的位置,最好是超过谢零离。   结果这一次扔出来的位置直接让她傻眼了。   她反复确认了三遍,才相信自己扔出的是艮六,即往西北方走六个木桩,可是那位置现在已经被人给占领了,上面的人刚好就是谢零离。   从最一开始起,她扔出来的点数都很大,但是方向却都是朝着西北方而行,那边就是谢零离的位置。   可是现在该怎么跳?   那么小一个木桩怎么可能站得下他们两个人?   就在她困惑不解的时候,下面的弟子在乱出主意,“江师妹,跳过去,让谢师弟接住你。”   啥?   这是人出的主意么?   对面的原玉迢见缝插针道:“师姐,这可是你自己扔出来的点数,你要是现在认输就可以下去了,我们好接着比。”   认输?   不可能。   她绝不可能认输的。   跳就跳,谁怕谁啊?   她往西北方跳过去,跳了五个木桩后来到谢零离的面前,他们中间隔着不到三尺的距离,她朝他笑道:“那个,师弟,你准备好了吗?我要跳过来咯?”   下面的弟子们在起哄:“谢零离,你要是接不住现在就自己跳水里去吧,不然待会儿你们两个一起落水,那才是真的笑话,哈哈哈哈。”   姜梦槐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与他道:“师弟,我感觉我肯定会把你撞倒,要不,你就先自己下去吧。”   谢零离却道:“我要是跳下去,那你之前下的注岂不是输了?”   她不在乎地道:“没关系,反正里面也没多少钱。”   谢零离却未动,道:“跳过来。”   “哈?”   “废那么多话干嘛,赶紧跳。”他不耐烦地说。   “哦。”   姜梦槐做了半天准备动作,都还是没有跳过去,因为她觉得谢零离一定接不住她,这可是单脚站在木桩上啊,怎么可能接得住?   这也太难了。   她能够想象得到跳过去后两人一起摔进水里的画面,估计会成为今天这樽月宫最大的笑话吧。   “师弟,我要跳了啊,你要是怕的话就躲开啊。”   “师弟,这次我真跳了啊。”   “师弟,要不……你还是先闪开吧。”   谢零离:“……”   他突然注视着她的眼睛,定定道:“师姐,我会接住你的。”   姜梦槐很想告诉他: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逞英雄,也不要乱许承诺,没人告诉他他的那双眼睛真的会让别人很容易就相信他吗?   就比如说现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真的会相信他一定会接住自己。   因为他的眼神太真挚了,他的语言也太笃定了。   于是,这次她就真的跳了过去。   跳到空中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因为知道马上就要落入水中,所以就提前闭上了眼睛。可是,她的身体竟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   稳稳的接住,没有半分的晃动。   她震惊地睁开眼睛,见到的是谢零离近在咫尺的下巴,那是一张被天神亲吻过的下巴,如同玉石一般滑嫩,却又线条鲜明,藏着一丝威严感。   他竟然真的接住她了?!   太不可思议了!   下面的弟子们也全都在惊呼,谢零离单脚竟然可以接住她,竟然没有摔下水!   对面的段京遥看到这一幕脸色暗了几分,一直一言不发。   姜梦槐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刻,心口的热浪都在澎湃,激烈的心跳声仿佛盖过了四周的欢呼声,久久不能平静。   谢零离一低头就看见,她用那一双仰慕得不能再仰慕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眼睫毛轻抖,心跳漏了一拍,眨了一下眼睛道:“师姐,以后少吃点早饭。”   “哈???”   姜梦槐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嫌自己重呢。   !!!   她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她真的很重吗?她明明长得这么瘦小。   最终,她下结论道:“师弟,你以后多练练。”   “……”   谢零离的脸倏地就黑了。   比试又继续进行了,很快,就又该谢零离了。姜梦槐悄声唤他:“师弟,你抱着我不方便,我帮你扔吧。”   谢零离点头应了。   姜梦槐在心里发笑:那可就别怪我咯。一定要扔一个小点的数字。   只要这次不扔到六点,她就有机会可以赢。   千万不要六!千万不要六!千万不要六!   她祈祷了三遍后将骰子扔了出去,骰子落在托盘上,是五点!   她激动得大叫,差点从他身上摔了出去。   “只不过是个五,你那么高兴干嘛?”谢零离问。   她编了一个理由道:“嘿嘿,虽然是个五,但是你挺进最后一圈了呀。我下的注赢了,我才是人生大赢家!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说着她又向其他的师兄弟们抱拳:“不好意思啦各位,你们的钱都归我啦。”   大家都在抱怨,还说这谢零离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掉下去?   有人道:“江师妹,你现在说这话还早呢,等他跳过去再说吧。”   “行,师弟你跳吧。”   谢零离盯着她却没动:“师姐,你莫不是忘了,我还抱着你呢。”   “对哦,那这怎么跳啊?”   “我抱你跳过去吧。”   “???”   姜梦槐觉得这小子今天似乎有点狂。   还未等她说话,他就已经抱着她凌空跃了出去,动作轻灵利落,丝毫没有受她所影响。   而这时,下面有人偷偷朝谢零离的脚弹了一颗小石子去,目的就是要让他落水出丑。   那石子刚好弹在他的脚踝处,导致了他落在独木桩上的时候,脚掌一跛,整个人就跌倒了下去。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落入水中时,他的脚尖借着木桩点力,腾空跃起,如展翅的灵鹤,飘然飞起,然后又降落回到了木桩上。   在刚刚那一瞬间内,姜梦槐头一次体验到了安全感。   她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做了那么多年的魔女,安全感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别人也可以带给她安全感。   刚刚她以为他们一定会掉进水里的,可是却没想到他又稳立了回去,而她自己就只需要窝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就等着他去做好了。   这个弱弱的少年,今天让她很刮目相看。   “哇,谢师弟今日也太长脸了吧!”   “好!”就连那边的醉月师伯和掌门夫人都在鼓掌拍好,看到谢零离有了这么大的进步,他们感动得都差点流下了眼泪。   “师弟,你这也太帅了吧!”   谢零离面上并没有得意,这对于他来说根本称不上什么事儿,但是听见这个魔女在夸他,他不知道为何嘴角竟然抿了一下。   怎么回事?   一定是太久没有做人了,所以听到女子的赞许声,才会生出窃喜的心情来。   他催促道:“师姐,该你了。快点。”   姜梦槐手指对着那个骰子施了个诀,随后它就往天空中扔了出去,这一把,运气极好地扔出了一个六,而且还是和谢零离刚才一样的方向。   刚刚谢零离抱着她已经走了五步,现在她只需要走一步,然后就赢了。   她从他身上跳了出去,落在了最中央的木台上,手舞足蹈地欢呼:“我赢了!我赢了!”   看来这小谢师弟的气运真的好使啊。   “哼!”原玉迢不开心地跳下了木桩。   醉月师伯喊住原玉迢:“玉迢啊,别生气啊,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也可以摸鹿角,你等会儿,第二个上去摸。”   原玉迢一听,就不生气了,“哼,这还差不多。”   醉月师伯又道:“好了,江淮花,你现在可以打开箱子了。”   等段京遥和谢零离他们全都下了木桩后,姜梦槐才慢慢打开了木台上的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只小鹿妖。   它现在是鹿的形态,一打开箱盖来,就可以看到两只发着浅浅金黄光芒的鹿角,在月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   这是一只长着象牙白绒毛的小白鹿,头上那两只鹿角像是插了两根冰雕树杈,四周的弟子们都在惊叹,“好美啊!”   姜梦槐没空欣赏它的鹿角,这鹿角她都看了十几年了,早就看腻了。她打量了一下它的身体,暂时没有看到外伤,全身的毛发都还是干干净净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内伤。箱子内部隐藏着一圈结界,将它困在了里面。   她把手慢慢放在它的鹿角上,触感冰凉,像摸冰冻的树枝一样,她探查了一番他的灵识后,确定没有内伤,才用心声给它传讯。   “夏灵,是我。我来救你了。”   那只鹿动了两下,抬起了头来。   姜梦槐赶紧道:“你别出声,我现在的身份是江淮花,你别暴露我的身份。我问你,你是不是被关在丹药室的二楼?”   夏灵回她:“我不知道。”   “你被关的那里四周是不是有许多屏风?”   姜梦槐记得昨晚看到的那间屋子里有许多的插屏,将它的光芒遮盖住。   夏灵道:“好像是的。”   “好,我知道了。你安心等着我来救你就行了。”   下面的原玉迢已经在催她了:“喂,你要摸多久啊?时间够了。”   她站了起来,然后飞身跳了下去。   之后原玉迢就跳了上去,她蹲到箱子面前,轻巧地唤了一声:“小鹿呀,你长得真漂亮,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吗?”   那只鹿却突然偏过了头,不让她摸。   “咦?你还不让我摸?”原玉迢难以置信,她站了起来,双手一抓,将它的两只鹿角都抓住了,“嘻嘻,看你还敢不敢跑?”   小鹿突然张开嘴咆哮了一声,整个箱子都抖动了两下,原玉迢吓得差点摔进了水池里,嗔骂道:“你这小鹿妖,脾气还挺大的啊。”   “哈哈哈,看来那只鹿更喜欢像江师妹这样温婉一点的姑娘。”说话的这人站在段京遥的身后,是他的师弟,名叫沈星眠。   一旁的谢零离听到“温婉”二字,不赞同地瞥了一眼姜梦槐,这个魔女浑身上下到底哪里有温婉的样子?   姜梦槐一听到有人在夸赞她,她立即给对方回了一个嫣然的笑,“多谢师兄夸赞。”   “师妹,你刚刚赢了我们那么多钱,下次下山可得请我们吃饭呀。”   原来沈星眠先前也来下注了,押的是谢零离坚持不过半炷香。   “没问题。”姜梦槐笑道,说着她又转头去看谢零离,“小谢师弟,说来这事最大的功劳还是你呀,你想吃什么,下次我单独请你。”   谢零离却回她个冷漠的转身:“不需要。”   “??”   还生气呢?   估计是。   今日这顿生辰宴办得煞是热闹,大家观赏完了这只神奇的鹿后,就开始吃晚宴了。吃饭的时候,醉月师伯还叫人将那只鹿搬到了院子里来,供大家在夜色下观赏。   姜梦槐这顿饭吃得并不开心,她不喜欢别人将夏灵当观赏物来评头论足。   吃完饭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谢零离早已经回到隔壁了,他走得很快,走时也没有叫她。   姜梦槐不用猜都知道,他还在生气。她趴在墙壁上,对着那边的谢零离讲话,“小谢,小谢师弟?”   没理她。   她取出自己手腕上的双月剪,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小圆圈,然后她双手对着那圆圈发力,立刻就破开了一个小圆洞来。   她将眼睛凑到洞边,对着那边小声地喊道:“小谢师弟,你还在生气呢?”   她挖的这个洞刚好对着那边屋里的桌子,此时她看见旁边的谢零离似乎正要解衣。 第15章十盒澡豆   登徒子的可不是我,而是她   她刚要出声,就被人用手捂住了那个洞,只听见那边的人正在磨着牙齿说:“师姐,你在做什么?你是偷窥狂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跟你道歉,但是我怕出去敲门的话会吵到别的人,所以才打了一个洞。”说着她将一个小药瓶从洞里传了过去,“呐,之前你的脚踝受伤了,用这个擦。”   那边的人这才松了手,视线又亮了起来,他取走了那瓶药,然后又在屋子里到处走了起来,似乎在找东西。   她问:“师弟,你找什么呢?”   “找东西把洞堵上。”   “……”   姜梦槐索性在这处盘膝坐下了,两手捂着洞口说:“师弟,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师弟,你到底要怎样才不生气?”   “我要你闭嘴。”那边的人不耐烦道。   姜梦槐立刻就抿住了双唇,眼巴巴地盯着他。   见他很快又从屋子那边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纸黄符,上面写着三个飘逸的大字,“防偷窥”。   下一刻,他就弯腰了下来,一张俊脸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就将那张符贴在了这个洞口上,霎时,屋子那边的一切就被这张纸隔绝了。   姜梦槐:“……”   她撒娇地喊道:“师弟……”   嘴里像是含了一口棉花糖似的,喊得又绵又甜。   可是对方只回给她简短的两个字:“睡觉。”   她又道:“师弟,药你记得擦哦。”   本以为他会不理她,良久,听到他轻轻地回了她一个字:“嗯。”   “师弟……”她还坐在这里不愿意离去。   谢零离真的是要被她给烦死了,暴躁地吼了句:“师姐,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嘴上也贴一张符?”   “哈?”   “那倒不必了。”她连忙摆手。   “那就闭嘴!”那边冷声道。   她不安定地搅动着自己的双指,末了,挠挠脸颊道:“师弟,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还愿意再上一次勾月峰吗?”   她还想让他上去帮自己开一次锁,她想救夏灵出来。她观察过藏经阁门上的那把锁,锁面很大,很难强行劈开,隔壁丹药室的锁应该是和它一样的,最好的办法还是巧妙的将它破解开,然而会开锁的就只有谢零离了。   那边的人却道:“今早上段师兄不是来找你了吗?你让他带你上去呀。一个不够的话,你还可以去找那个沈师兄一起呀。”   “?!”   吃炸药了这是?   她道:“他们开锁技术哪有你好呀,还是小谢师弟你比较厉害。不仅开锁技术好,气运也好,水上功夫更是一绝,我不找你找谁?”   姜梦槐把他狠狠地夸了一顿,她就不信他会不答应。小孩子嘛,就是喜欢听这样的话。   那边的人果真浅笑了一下,道:“看在你今天义无反顾站在我这一边的份上,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今日不是已经摸到鹿角了吗,还上去干嘛?”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刚才我摸那只鹿的时候,它入了我的心神,它逼我去救它,要是我不救它的话,它就会钻进我的心口,然后慢慢把我给咬死,所以,我不得已只能去勾月峰上救它。”   那边的人听后嘴角偷笑了一下,假意担忧地道:“什么?师姐,竟然有这样的事发生?要不我们去告诉师娘吧。”   “不行!不行!千万不能说。我要是说出去了,我现在就得死了。”   “啊……”谢零离很配合的惊讶了一声。   “师弟,只要你帮我去开锁,我们把它放出来就行了,它就会从我的心神里出去,那样我就得救了。”   “好,那我们明晚就去。”   “好的,师弟,谢谢你,你最乖啦!那我回去睡觉啦,晚安!”这下,她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那边的人闭眼嗤笑:这魔女的假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啊。   连他都开始佩服起来了。   ***   阴暗潮湿的鬼界难得出现了一抹红影,凤青见到亓官谢回来的时候很惊讶,立马冲了过去:“大人,你不是说你近日不回来的吗?”   来人挑眉反问他:“所以,你偷懒了?”   “没没没,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办好了。”说着,他便朝他恭敬地递了一卷竹册。   “这是另外三位大人的生前信息。”   亓官谢打开来看了看,嘴角勾起来一抹笑容,道:“我亲自去找他们。”   “啊?”凤青随即又点头称是。   看来他的大人是真的恋上人间了。   然而亓官谢却并没有走,依旧站在他的面前,道:“去,帮我把南宫殿里的澡豆拿来。”   凤青:“???”   “拿十盒。”   “哈??”凤青蒙了,“大人,你拿那么多澡豆干嘛呀?”   他们大人竟然趁南宫大人不在就去拿他的澡豆!!!   “送人。”他言简意赅地道,嘴角上扬着,心道:呵,喜欢这香气是吧?我香死你!   “送人???”凤青直接惊破了声音,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大人最近在忙些什么,竟然跑去人间做起人来了。重点是还送澡豆,他不相信他有那个闲心去给男子送澡豆,那肯定就是送给姑娘了。   姑娘?!   那更不可能!他们大人一向不近女色,不可能给姑娘家送这么亲密的物品。   “那个……大人,小的斗胆说一句,你还是别送了吧,送这个礼物也太冒昧了,别人姑娘家要是把你当成登徒子那可就不好了。”   “登徒子的可不是我,而是她。”   “???”   凤青再次惊住。   亓官谢的嘴角荡起一抹邪笑来,他发现了做人的另一个乐趣,那就是逗那个魔女玩。   他倒要看看,他们两个究竟谁演得过谁?   攻略他是吧?那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   晚上,谢零离让姜梦槐去他屋里拿澡豆,姜梦槐看着那在桌子上堆了比她还要高的十盒澡豆,愣是傻眼了。   “这……全是给我的?”   “嗯,都是给你的。”   “这也太多了吧?你家是开澡堂的吗?难道你的真实身份是澡堂小少爷?”   “……”谢零离的脸黑了。   姜梦槐不太好意思,道:“我拿一盒就够了。”   “全给你,收下吧,师姐。”   既然他这么坚持,那她就全抱走了。回到房间后,她喜滋滋地准备洗澡,这澡豆用圆形精致檀木小盒装着,打开来看,里面是青绿色的一小个圆豆,一打开就有浓烈的香气扑出来。   这种澡豆就这样闻起来香气过于的浓郁,可是一旦泡进水里,它的气味儿就会散开,闻起来就十分清雅了,和谢零离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美美地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收拾妥当后才去隔壁敲他的门,喊他一起去勾月峰。   他打开门,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一股幽香滑入他的鼻尖,让他心生荡漾。见她白衣细带,长发垂腰,脸上未施粉黛,却也明眸皓齿,衣领处还绣着几朵淡黄的玉兰花,整个人呈现出一股慵懒的美态。   “师姐,你……怎么洗了澡?”   太香了吧,又开始换花样来勾引他了?   姜梦槐笑了笑:“你这个澡豆太香了,我控制不住就想用一下。”   她这一笑,暗夜下的光就在她的粉颊上浮动,竟让他的心口蓦然一滞。   谢零离之前没有往她脸上多停留,可是今夜这一看,原来她长得很漂亮。那上扬着略带点红的眼尾总像是会勾人似的,即使不说话,光是用那双桃花眼看着你,就会轻而易举地勾走男人的心。   再加上之前她的那些迷惑行为,还有南宫绯他们说的那些话,看着她这样美艳惊世的脸,总是会感觉她在故意勾引你。   魔女的光辉事迹他也曾了解过,听说抢过的男人数不胜数,想必这勾引人的手段也不赖。   是以,他觉得她现在又是在花式勾引他。   毕竟,他身上还有许多的利用价值。   他移开目光,免得再次被她迷惑。那一次,他是把她当成了梦里出现的女子,所以才任由她亲吻的,要早知道是这个魔女,他一定会推开她的。   “师姐,我们分开上勾月峰吧。”他道。   “啊?”姜梦槐纳闷地问:“师弟,你又生气了?”   她还以为他送她澡豆就代表不生气了呢。   “不是,是外面现在正有人在监视着我。”   “哈??”   谢零离的目光眺向白色高墙外,道:“她们想看看我晚上出去是和哪个师姐在私会,所以我们不能一起出门。”   “不是吧??”姜梦槐惊呆了,这些人真是闲得没事干。   “师姐,我们分开走,勾月峰上见。”   “好吧。”   于是,他们就分开行动了。姜梦槐先走了出去,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发现走了一会儿之后,后面的确有动静,似乎在跟踪她。   等再过了一会儿,她在经过一个山坡的时候,那里树木茂盛葱郁,她快速闪身一躲,躲到了其中一棵树上。下面很快就走来了两个女子,是原玉迢和另外一个师妹。   原玉迢在下面跺脚:“人呢?去哪儿了?”   姜梦槐很无语,怎么又是她?   不一会儿,她们两个就分开去别的地方找她了。   姜梦槐等她们走了之后才跳下去,然后迅速跑上了勾月峰,在峰上等了一会儿,就见谢零离走了来,依旧行得闲庭信步,像是月下散步的谪仙般。   “小谢师弟,你没被人跟踪吧?”   他摇了摇头,那些人怎么可能跟踪得到他?   不可能的。   “那就好,我们快走吧。”   他们这次直接来到了那座装丹药的阁楼,谢零离手中拿出一根细小的铁丝,不费工夫的就打开了门上那把大锁,看得姜梦槐直呼内行啊。   “师弟,你怎么还会干这个?”   等进去屋子里后,把门一关,他才笑道:“小菜一碟而已。”   这种小伎俩,他以前不知道干过多少次,虽然他记不起前世的事情来了,可是这种必备技能他还是记得的。   姜梦槐打趣道:“你们家该不会开着澡堂的生意却偷偷干着撬锁的勾当吧?”   “呃……”他的脸又再次布满了黑线。   作者有话说:   又一年高考啦!   祝大家金榜题名,旗开得胜!   加油!!! 第16章好久不见   小魔女,好久不见呀。   他们直接略过了摆满各种丹药瓶的一楼,去了二楼。   二楼上,是一间封闭的房间,四面都立有古画竖屏,而夏灵就被关在竖屏中间,此刻它的鹿角仍旧发着炫目的光,比月光还要亮。   它全身都被法术给禁锢住了,一圈透明发光的结界包围着它,而它就倒在里面,不知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姜梦槐走了过去,蹲在结界外面,伸手去摸了一下那圈光。   看着倒在里面的小鹿,她又想起了前一世里见到它尸体的那一幕,眼眶里一圈眼泪花在打转,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谢零离还在这里,她不能暴露。   “师弟,你去帮我守着门口,我来破开结界。”   “好。”谢零离乖巧地转身下楼了。他下楼间,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邪笑。   等他走后,姜梦槐才双臂微展,凝聚内力,慢慢地开启了一个化界术。她不敢直接破开,因为那样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慢慢化开结界。   等结界化开后,里面的小鹿终于苏醒了过来,她轻声喊了句:“夏灵!”   小鹿醒转过来,慢慢变幻成一个小男孩的模样。那是一个长得十分干净的男孩,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比她的皮肤都还要好,长长的眼睫毛抬开,震惊地盯着她,“城主?”   “嘘,小声点!我救你离开。”   “城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说着便要哭了,“我差点以为你死在汨盛门里了。”   “别讲话,下面还有人!注意我现在的身份是江淮花。”   夏灵立马闭口不言了。   姜梦槐又道:“快把你头上的鹿角收回去,太显眼了。”   夏灵照做了,等他收回去后,房间里立刻就暗了下来,光亮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普通的小男孩。   她扶着他下楼,见到谢零离等在门口,夏灵看了一眼谢零离,瞳孔放大了一下,想说话可是姜梦槐却不让他讲话。   谢零离打量了一眼夏灵,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比姜梦槐要高半个头,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看来传言不假,她身边的男子果然很多,各种年龄阶段的都有。   他说道:“师姐,外面好像来人了。”   “嗯???”   “好像是原师妹。”   姜梦槐朝门缝外看了一眼,黛眉蹙了蹙:“啊?她怎么也上这勾月峰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来捉奸的吧。”   这原玉迢估计是在山下没有找到她,所以才往这勾月峰上来的。   “啊!”谢零离突然惊呼了一声,指着另一边的房屋道:“你看那边,好像走水了!”   其实,这把火是他放的。   在今晚这样热闹的时刻,他怎么能不来添一把火呢?   姜梦槐一脸惊然,今晚怎么这么不太平?不仅原玉迢上来了,这勾月峰还起火了,怎么感觉今晚不宜救人呢?   可是要是错过今晚这个机会,怕是下次就更加不好救人了。   她看了眼那边的火势,用不了多久,那些师兄弟们就会起来救火,到时候再要走可就难了。   可是原玉迢还在外面……   她当机立断,看向谢零离道:“师弟,我出去引走原师妹,这只小鹿妖就交给你了,你帮我把他带下山。”   谢零离还没答应,她就将那个男孩推到了他的手里。随后,她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谢零离盯着手里的这个烫手山芋,想丢掉也不行,只能拖着他出去了。   本来他放那把火就只是想让这个寂静的夜添上一点热闹,毕竟,他很期待姜梦槐被抓住的那一刻。   那边的姜梦槐顺利地引开了原玉迢,他带着这只妖怪朝勾月峰的峰口走去。走了许久,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出声问道:“小妖怪,你老盯着我的脸看什么?”   夏灵下结论道:“长得还挺好看的。”   其实他想说:长得真像那个人。   谢零离:“……”   夏灵没想到他的城主竟然出息了,还敢来勾搭这樽月派的正道弟子,但是看到他这张脸,他觉得他有必要点醒她,有些人就应该丢在回忆里,永远不要捡起来。   他决定来探探他的话:“小师哥,你觉得刚刚那个姐姐怎么样?”   “???”谢零离怪异地看他。   “你喜欢她吗?”夏灵很直接地问。   “……”谢零离压根就不想理他。   “你觉得她美吗?”   他答:“……不美。”   “不美??”夏灵第一次听见哪个男的说他们城主不美的,立即就来了劲。   谢零离道:“……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   夏灵一整个震惊住了,他那个如花貌美倾国倾城的城主大人,竟然在这个小子的眼里就是一个不过尔尔的存在?!   谢零离将他带到了下山的路口处,向他道:“从这里就可以下山去了。”   夏灵走之前又回头问了句:“她要是不美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帮她来救我?”   谢零离对他邪气一笑,答:“她求我的。”   “哈??”   怎么可能?他们城主怎么会去求别人?   他还想再问,可是谢零离却把他往山下推了。   等夏灵走后,谢零离才回头望了一眼云端上的勾月峰,那里火光摇摇直上,冲亮天穹,不知道那上面此刻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情形。   ***   峰上火光滔天,不多时,就听见了大家起床来救火的声音。听到他们的叫喊声,才知道原来那着火的地方竟然是醉月师伯的住所。   那些师兄弟们冲出来都看见了姜梦槐,她知道自己躲不住了,于是便大声喊住原玉迢,先声夺人道:“师妹,你怎么也上来这勾月峰了?”   “你说我上来做什么,当然是来看你有没有去私会段师兄啊,没想到啊,你果然来了。昨天不是还不承认吗?怎么今晚就又上来了呢?真是不要脸。”   姜梦槐大声道:“我就私会了,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去私会呀,你也去约段师兄呀!”   姜梦槐知道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勾月峰上的人就会知道夏灵不见了,到时候她的怀疑就会倍增,今夜她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本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于是,她只好先大声宣扬说她是来找段京遥的,希望这样可以减轻一点怀疑吧。   也不知道谢零离有没有成功的将夏灵送下山,只要能救出他,那也算是完成她一桩心愿了。   原玉迢气得火冒三丈,嫉妒使一个女人面目难憎,她提起长剑就朝她刺了来。姜梦槐也召出自己的剑来,接上了她的招。   ***   火势慢慢被控制下来,大家忙完才抬起头来看天上,只见姜梦槐和原玉迢两个打架打到了房顶上,此时就正好在丹药阁楼顶上对打。   而醉月师伯的目光却看向那下面的阁楼,目中随之大愕,今夜他屋里的这把火烧得蹊跷,一定是有人蓄意而谋之,他立刻派人去看阁楼里的鹿妖是否还在,那人跑了去很快回来,向他摇了摇头。   “师傅,鹿妖不见了!”   醉月大怒,吼道:“江淮花,原玉迢,你们两个都给我下来!”   楼顶上的两人听到这声巨怒,都收住了手,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师伯。”两个人都温顺地向醉月行礼。   “还知道我是师伯啊?你们两个刚刚是在干嘛?谁允许你们上勾月峰来打架的?”   人群后的段京遥冲了出来,因为刚刚灭火的缘故,此刻灰头土脸的,诧异道:“师妹?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打架?”   醉月生气地吼着:“我这里起这么大的火,关在阁楼里的鹿妖也不见了,而你们却还有心情在那里打架?你们最好给我这个老头儿一个解释。”   原玉迢一愣:“鹿妖不见了?”   一个弟子答:“不见了,就在刚刚。”   姜梦槐立马也做出惊讶的表情来:“怎么会不见了?”   醉月立刻喊段京遥派弟子去追寻鹿妖,然后沉着脸看向她们两个:“你们的解释呢?”   原玉迢娇气地喊了一声:“师伯!我都是跟着江师姐上来的,她这一晚上都鬼鬼祟祟的,我一路跟着她才追到了这里来的。”   醉月盯着姜梦槐问:“你上这勾月峰来干嘛?”   姜梦槐还未答话,段京遥就先出声了:“师妹她是来找我的。是我让她上来的。”   姜梦槐讶异地看他,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帮忙讲话。她没有答话,在大家的眼里,江淮花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子,既然他要帮自己,那她就闭口不言吧。   醉月从鼻尖哼了一声,不是很开心,因为他心里面是更想要撮合原玉迢和段京遥的。   好在段京遥在他耳边帮忙说话:“师父,今日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叫淮花上来,还请师父不要责罚淮花。”   醉月又气得哼了一声,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又问:“你们上来时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原玉迢摇了摇头:“刚刚注意力都在师姐身上了,根本没往别的地方看。”   醉月又问向姜梦槐:“你呢?”   她沉声答:“我刚刚上来时好像看见了一抹影子,不过他窜得太快了,我也没有看清,我正想去追,可是却又被原师妹纠缠住,就让那影子给跑了。”   撒谎这种事,她最在行了。   “往哪边逃了?”   她随便指了一处:“那边。”   醉月立即领着段京遥和原玉迢等众多弟子朝那边追了去,她也装模作样地跟了上去。   然而跑着跑着,林子里真的出现了鬼的身影,就和那晚一样,无数怨鬼伏地而出,像长了翅膀的黑色虫子一样在林子里乱飞。   她跑得最慢,故意落在队伍后面,前面的人很快就没了踪影,她这才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她深呼了一口气,今晚本来是可以悄悄逃脱的,都是因为那原玉迢跑上来捣乱,再加上那把没有源头的大火,导致了自己没办法溜掉。   那火,究竟是谁放的?   为什么会这么巧?刚好就在今夜她救人的那个时候就起火了呢?   山林里大树华盖,错乱排布的树木像是站了一列又一列的士兵,他们笔直地站着,守护这片寂静的夜。星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一撮一撮地落下,落在青翠的小草上,像是挂了满草地的亮珍珠。   她看着脚下的星光,想着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再出去,可是,她却看见了一个纤细的孤影,混杂在那片错乱的树木中。   她吓得一抖,那个影子太像鬼了。   不对,他就是鬼。   那只鬼又来找她了?!   姜梦槐害怕极了,她不想死,不想被勾魂,不想去那冰冷阴暗的地狱。   最近都没有再见到这只鬼,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已经摆脱掉他了。   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又出现了。   他立在那边的阴影中,轻薄的衣袂在轻晃,腰间的槐花依旧是那么的醒目。   他手中拖着一个小孩,他轻松地拧开那人的脖子,低头吸取他脖子上的鲜血。   与此同时,四周还伴随着许多恐怖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姜梦槐吓得腿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脖子,曾经在梦里被他咬过的地方。   她转身想逃,可是却因为慌张磕到了脚下的一个石头,然后就摔倒了下去。腿不停地在发抖,已经完全瘫软了,无法再爬起来了。   那边的人见她这副模样,红唇勾了勾,他手里的这个并非是人,而是一只调皮的小鬼,他刚刚那样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   最好是能把她给吓哭。   他阴森森地给她打招呼:“小魔女,好久不见呀。” 第17章何为艳鬼   所以,你那天把我当艳鬼了?   他扔掉了手中的那只小鬼,一步步踩着青草朝着她走来。   “救命啊!鬼王在这里!师兄,你们快点过来呀!”   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以前在鬼界的时候,她竟然还觉得他温柔过,再看看现在,这哪点跟温柔沾边啊,分明就是个恶魔嘛。   她企图大声将段京遥他们唤过来,可是他们已经跑得远了,听不到她的声音。   “鬼王殿下,我的脖子不好吃,我的血也一点儿都不好喝,你放过我吧。”   他的手扶上脸上的面具,道:“我记得上次,你好像还刺了我的眼睛,是吧?”   姜梦槐吓得双肩一抖,颤声道:“不,不,不是的。我只是想弄掉你的面具,看看你的脸而已。”   他在她面前停下,启唇问道:“我的脸,你凭什么看?你以什么身份看?”   “我……”   他嗤笑一声,又问:“你该不会以为就因为那天那个吻,你就可以看我的脸吧?”   姜梦槐吓得不敢接话,只是重重地摇头。   “姜梦槐,关于你用假身份欺骗我的事,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她害怕极了,口不择言道:“鬼王殿下,你说你干嘛老追着我不放呢?如果就只是因为那天的事,你也没必要这么矫情吧,再说你不是艳鬼吗?亲一下你又不亏,你还赚了呢,你心里难道不美吗?”   他听到这话,宽大的袖口涌动了一下,似乎在滋生杀气。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问道:“艳鬼?”   口吻似乎极不开心。   这两个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他问:“何为艳鬼?”   红衣裳,狐狸面,可不就是人们口中的艳鬼吗?   她道:“艳鬼就是狐狸鬼呀。在人间,传言有一种风流潇洒浪荡不羁的鬼,他们常常穿着一身新郎官的红衣裳,戴着一顶狐狸面具,专门来勾女子魂魄去欢好,这种鬼,就是艳鬼。”   他听到她这话后就更生气了,手腕收紧,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可是,他是鬼,哪里来的什么骨头呀?   真可怕。   他怒目相向,逼问道:“谁这样说的?”   “大家都这样说啊。”   接下来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良久后才听见他咬着牙齿问:“所以,你那天把我当艳鬼了?”   姜梦槐眨着水眸问:“难道你不是吗?”   亓官谢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他竟然被这个魔女说成是艳鬼?!   虽然做鬼前的事他不记得了,可是做鬼后,那天那个吻就是他鬼生涯中的第一个吻,他什么时候出去勾女子魂魄来欢好了?   她竟然说他是个艳鬼!   “……”   他讽刺的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走?毕竟,那天的事还没有结束呢。”   姜梦槐倒抽了一口冷气:“鬼王殿下,您看我们现在人鬼殊途,欢好的事就先算了吧,等我以后死了,我们再继续行吗?就先在您这儿欠着,你先把我名字记住,等到时候我死之时,你再来寻我,可好?”   而他却道:“我不喜欢记别人的名字。”   她指着他腰间的槐花道:“呐,你不是喜欢槐花吗?记住槐花就好了,我的名字就叫小槐花。”   但是这句话却又令他震怒了,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个名叫江淮花的女子,那个出现在他梦里十年的女子。   “我说了,我不记别人的名字!”他吼了一声,身上的黑气随即迸发,姜梦槐见他要出手,她即刻拿出了衣襟内的三角符纸,举到半空,挡在自己前面。   而他却只是笑,笑得奇怪:“就拿这么个玩意儿就想对付我?”   “真是愚不可及。”他继续笑着说。   他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来,比玉石还要莹白,夺走了她手里的那个符。   她看到他的手几乎是从她的手指中穿过的,如透明的光一般。而被穿过的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仿佛一只被月光洗涤过的纤纤玉手,看得到,却摸不到。   “你还给我!”她吼道。   他却手掌合拢,笑道:“好呀,还给你,接着。”   他的手放在她的手掌心上面,指节狠狠曲紧,然后那张符就被他的手磨成了细粉,金光闪闪的细粉如同沙漏一般从他的指缝落下,落在了她的掌心。   他俯下身来,嘴角露出一抹很邪的笑,道:“没人告诉过你,我不仅是个艳鬼,还是个疯鬼吗?”   姜梦槐怔楞住,右手接住那些洒落下来的金粉,感受他身体暗压下来的逼人气息。   她在心里哭泣:自己怎么就招惹上这只鬼了呢?摆都摆脱不了。   要早知道是这样,自己那天肯定就不会亲他了。   哪知道亲一下会惹出这么多麻烦出来啊?   亓官谢见她被吓成了这样,心里这才满意,道:“告诉我,江淮花在哪里?”   “江淮花?”姜梦槐惊讶地抬眼。   对哦,他喜欢江淮花。   她说:“你不是鬼王殿下吗?你想找谁还需要问我吗?”   他看了藏经阁的那些书籍才知道,原来樽月宫是有办法可以让鬼寻不到他们的踪迹的,只需要在自己身上佩戴一张莫寻符就行。   他冷着声音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她在哪里就行了。”   “我……我就是江淮花啊。”她继续装懵道。   他的手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再一次捏住了她的脖颈,冷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假冒她,快告诉我,真正的她在哪儿?”   姜梦槐伸手去抓他的手,可是却抓不到,她的手从他的手里穿过去了。她仰着头,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艰难地说:“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魂魄都一模一样,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不是江淮花?”   “我当然分得清,你怕不是忘了,你的身上还有我的鬼火令呢。”   所以,是因为鬼火令,他才确定她是姜梦槐的吗?   “淮花,是你在那边吗?”   这时,林子里突然出现了段京遥的声音,一下子就拯救了她。   在段京遥跑过来时,那只鬼化作一团烟消失不见了。   她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师兄,我在这里。”   段京遥冲了过来,着急地说道:“刚刚我们追踪到了那只厉鬼的气息,就在这片林子里,山上那把火说不定就是他放的,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遇上他吧?”   他口中的厉鬼就是那个鬼王殿下。   她摇头说:“没,没。”   “没有就好,那只鬼狠厉无常,千万别碰上,碰上了一定要绕道,切不可掉以轻心。”   姜梦槐随着他走了,走了几步,又好奇地问:“那只鬼……是什么人?”   他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来历不明,不知道生前是何人,也不知道死了有多久,总之,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鬼,怨气颇重,极难对付。”   “哦,”姜梦槐随口又一问:“那他是艳鬼吗?”   “嗯??”段京遥一脸愕然,然后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淮花,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啊?”   “其实师兄,我在梦里好像梦见过一只很可怕的鬼,他着红衣,戴狐面,正是人们口中说的艳鬼,所以就随便问问的。”   “你梦见艳鬼了?”段京遥音调升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呢。”   “淮花,你先回去好生待着吧,最近恶鬼频出,山里也乱得很,你夜晚还是少出门吧。对了,今晚你真是上山来找我的吗?”   她挠挠头:“其实也不尽然,我就只是想上山找找以前的记忆而已。”   “你若是想找回记忆,找我就可以了,我可以告诉你以前的事情。”   她敷衍地点点头,随后就同他道别了:“我先回去了呀,师兄。”   等她跑回清坞院时,转过一棵开着白色花朵的木棉树,就见谢零离立在门口,似乎是正在等她。   “小谢师弟,”她走了过去小声唤他,“怎么样,那只小鹿呢,送走了吗?”   “放心吧,师姐,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会办好的。”他冲她温柔地笑,星星眼在月下眨动。   “师弟,你真听话。”姜梦槐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可是又想起他之前说的别随便乱摸的话,于是手就尬在了空中。   她笑笑:“师弟,你给我的符成这样了。”   她的另一只手张开,将一滩黄色的粉末拿给他看。   谢零离没有想到她竟然将那堆粉一直抓着拿回来了,还特地拿给他看一下,总不可能是在怀疑自己吧?   他问:“那只鬼又来找你了?”   她点了点脑袋,然后郁闷地从衣裳里掏出一个令牌来,白里透红的光泽,一朵彼岸花正盛放着,红色花蕊向四周散开,看起来像是吸了血一样。   “都是因为这个破令牌,真是烦死了!”   她兀自骂嚷着,想要将那令牌朝院子里扔出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谢零离眼神的变化。   他慢慢伸出手,想要去触拿那个令牌,可是姜梦槐却快速地收回手,将那令牌又收回了衣襟内,“哎,我还是收好吧,这可是我的护身符。”   令牌在,她在。要是令牌没了,那她也得回地狱了。   “……”谢零离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的目光在她衣襟前扫过,那令牌被她放在胸前,真的当一个护身符来使用了。   他感觉他这辈子都拿不回这块令牌了。   姜梦槐又道:“师弟,你再帮我画一张符吧。”   虽然这个符不能抵挡那只鬼的袭击,但是至少他来得没有那么勤快了,也不会在大半夜入她的梦了。   能睡个好觉,这就够了。   “那我重新给你画。”   “好,谢谢师弟。”   ***   翌日,天刚翻出鱼肚白,姜梦槐就听见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当前任务:将攻略对象谢零离拐下山。】   下山?   昨日鹿妖失踪的事闹得太大,直到现在醉月师伯还在发怒,段京遥主动请缨下山去替师父捉回鹿妖,而作为江淮花的她,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这件事也有她一份失责,于是她也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了下山队伍的行列中。   不仅仅是她,还有原玉迢,也十分主动地提出要一起去,除此之外还跟着两位勾月峰上的师兄。   在出发前,师娘将他们几个叫去了议事堂,对他们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近日恶鬼频出,不仅仅是这樽月山,下面的几个镇子也出现了恶鬼伤人的事情,所以要他们下山去帮忙捉杀恶鬼,还镇子一个宁静。   姜梦槐回了清坞院,想着脑海里的任务,系统让她拐谢零离一起下山,可是以他的能力与资质,师娘似乎不会让他也跟着一起去吧。   既然系统都说是拐了,那肯定就是偷偷把他拐下去了。   她来到他房门口,怕他不喜欢自己进他屋,便站在门口对他勾了勾手。   谢零离抬眉一看,不明所以地走了出来。   “小谢师弟,你想不想下山呀?”   他眼神微动,道:“师娘说,不让我再下山了。”   “啊?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那天下山后招惹到雪虞莲的事?”   他点点头。   “不是吧?师娘她是担心你下山后被汨盛门的人盯上?”   “嗯。”   她感到有点唏嘘:“那你以后岂不是都不能下山了?”她又问:“那你想下山吗?”   他没答话,但姜梦槐觉得他应该是想下去的,没有人会想一辈子都待在这山上,总是会想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他一双瞳孔亮着光,问:“师姐,你是不是要下山了?”   “嗯。”她凑近悄悄地问:“你要是想下去的话,我可以偷偷带你下去。”   谢零离见她如此执着于让他下山,总觉得有猫腻,反正他也打算要下山去,那岂不就正好了?   他亮莹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然后答道:“好。师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今晚。”   下半夜后,他们两个就背着包袱提前下了山,在大家约定好的山脚位置提前等他们。   山脚下雾气浓重,此刻的天还灰蒙蒙的,他们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白界碑上,姜梦槐冷得在搓手,笑道:“还挺刺激的,就是不知道师娘会不会把我们抓回去受罚?”   “放心吧,要是受罚的话,你就说是我对你死缠烂打,你被逼无奈才带我下山的。”   姜梦槐听后不禁笑了起来,大概是死缠烂打那几个字戳中了她的笑点。   她在想他对她死缠烂打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好笑。   “你笑什么?”谢零离问。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双诚挚的眸子时,就觉得更加好笑了。   谢零离的眉心蹙了起来:“你到底在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谢零离在心里道了一句:有病。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会对姑娘死缠烂打吗?”   他毫不犹豫地答:“不会。”   姜梦槐瘪瘪嘴。   作者有话说:   小谢,你总有一天会被打脸的。 第18章拐他下山   师姐,桃花挺多啊   天通亮的时候,段京遥和其余人陆续下山来了,段京遥在看到谢零离的时候眉头一皱,“谢师弟怎么也来了?”   姜梦槐道:“师弟说他也想帮我们一起去找鹿妖,所以我就带他来了。”   段京遥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了,自从她失忆后,就莫名跟谢零离越走越近了。   “可是,我娘分明不让他下山。”原玉迢指着他说。   姜梦槐阻断她的话:“你娘那是不放心他而已,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要是还不出去历练历练,那以后如何能抵挡一面?难道就一直做个樽月山上的金丝雀?”   原玉迢嘟起了嘴:“哼,我要跟娘告你们的状!”   “你去告呀!”   姜梦槐不顾他们,拉着谢零离就往前走了。   原玉迢果真要返回山上去告状,后面的段京遥拉住了她:“师妹,还是算了吧,既然谢师弟想一起去,那就一起吧。”   “可是他这样不告而别,娘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谢零离道:“谁说我不告而别了,临走时我给师娘放了一封信在她房间门口,想必她现在已经看到了。既然她没有派人来追,说明她同意我下山了。”   众人听到谢零离都这样说了,也只能带上他一起同行了。   他们此番目的是寻找夏灵,然而夏灵只是一只小鹿妖,醉月师伯抓它不过是喜欢它头上的鹿角,想用它的鹿角来泡酒而已,现在它逃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回落日城,所以他们的追寻路线就是往落日城的方向而去。   落日城是中原陆地上一个特殊的存在,它位于三国的交界处,处在一个稍中间的位置,北面临晋国,西面临燕国,东南面则临楚国。   其中晋国地域最为宽广,军力也最雄厚,燕国和楚国都是它的藩属国。   早些年,各国战争不断,只有落日城,百年间都未受到波及,因为那落日城是魔鬼之城,诡异之事频出,没有人敢来攻打,也没有人想要占有它,于是,就这样一直遗留到了现在。   这百年间,有不少躲避战乱的胆子大的人,跑到了落日城来居住,在他们眼里,反正都是死,何不去落日城呢,万一就绝境逢生了呢?   所以,这落日城里其实是有人居住的。当时救下她的那个老爷爷就是一个凡人,只不过已经驾鹤西去了。   有人传言,落日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每到夜晚那里便会摆起各色美食小摊来,夜市的烟火气息令人向往。   姜梦槐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是谁传出去的,其实他们口中所说的夜市,根本不是人经营的,而是一群鬼的狂欢。   “谢零离,要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妖魔鬼怪的,你可得跟紧点,我们可没有闲心来保护你!”原玉迢边走边说道。   众所周知,谢零离在整个师门里各个方面都是最差的。这次任务他跟着,无疑是多了一个拖油瓶。   谢零离却未生气,而是笑道:“不劳原师妹费心。”   原玉迢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师兄,你说昨晚那只鹿妖是那只厉鬼放走的吗?”   段京遥沉眉片刻,道:“那只鬼素来阴狠无常,而那只鹿妖也不像是和他有什么关系,若是他来救人,我觉得说不通。”   “那又是谁把那只鹿妖救走的呢?”   “会不会是落日城的那个魔女?”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姜梦槐心虚,并未接话,而是听他们闲聊着。   队伍中的沈星眠走到姜梦槐的身边,开心道:“江师妹,说好的请客吃饭啊,可不能赖账啊,你喜欢吃什么啊?”   还惦记着她赢了他们银子的事呢。   姜梦槐说:“既然是请你们吃饭,当然是问你们喜欢吃什么呀。”   “我们吃什么都行,主要是师妹你喜欢什么。”   后面一个身材较宽一点的师兄推了沈星眠一把,把他往姜梦槐的身边推:“哟,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们吃什么都行,那是你,不是我们。”   刚刚那一下推得猛,沈星眠就被推到了姜梦槐的身上,然而她没站稳,就往左边的谢零离倒去了,幸好谢零离站得够稳,不然他们三个就真的要摔了。   姜梦槐很生气抬起头来,骂道:“贺肥肠,你干什么?”   那个推人的师兄名叫贺非常,由于他长得身宽体胖,看起来就像一坨肥肠一样,所以大家都叫他贺肥肠。   但是以原本江淮花的性格,她是绝不会这样叫出口的,从来喊的都是“贺师兄”,所以她刚刚这一喊出来,大家都没憋住笑了出来。   尤其是沈星眠笑得最夸张,捧腹大笑道:“师妹,你笑死我了!头一次听见你这么暴躁。”   那边的贺非常也没有生气,对于这个绰号他早已习以为常,他抱歉道:“师妹,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就只是为了帮沈师弟一把,却没想到这下手下重了。”   姜梦槐嘟囔了一句“有病。”   沈星眠转身去揍贺非常,然后他们俩就在这里打了起来。   姜梦槐低头拍打整理自己的衣袖,抬眼就看见旁边的谢零离正盯着她,说笑道:“师姐,桃花挺多啊。”   “??”   那是江淮花的桃花,又不是她的。   江淮花作为书里的白月光,书中好多人都喜欢她,可是她却是一个如谪仙般的存在,对这樽月宫的人都爱答不理。   要说关系稍微好点的,那就只有段京遥了。   她伸手去拉谢零离:“走,我们走前面去。”   而那边的沈星眠和贺非常打完了,又跑了过来,问她:“江师妹,我们去哪儿吃饭啊?”   姜梦槐想了想,说:“我啊,我想去吃大酒楼。可是,我赢的这点钱,肯定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去吃啊。”   这时,段京遥开口了,望向前方道:“贺师弟,再走不到十里不就是你的家了吗?”   贺非常挠挠头:“这不是江师妹请客吗?怎么又轮到我请客了?”   沈星眠立即也道:“是呀,你家不是就在这附近的牧童镇吗?今晚就去你家吃饭,顺便还省了住宿的钱呢。”   姜梦槐看贺非常那大腹便便的模样,猜想家里应该很有钱,最近在山上吃得太清淡了,她都变瘦了,今晚终于可以吃顿美味大餐了。   她笑道:“那就先谢过师兄啦。”   他们是快要到傍晚时分赶到牧童镇的,贺非常的爹是这个镇上的员外,据说曾经是在京城当大官的,家里十分有钱,后面想回老家了,便回来这牧童镇花钱买了一个清闲的员外当,住的呢,也是镇上最大最气派的宅院,这样富裕的生活,也难怪贺非常从小就长得胖。   但是这个镇子,似乎过于安静了一些,从他们入镇时起,就没遇见过一个人。   姜梦槐发出疑惑:“他们都睡这么早的吗?”   贺非常也困惑道:“我记得我以前回来的时候,镇子上都是很热闹的呀,至少能碰上几个婶婶给我打招呼。”   人群后面,谢零离抬头望着这乌云蔽日的天,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妙来。   他们到达贺员外府的时候,却看到门口的两座迎客石狮上挂着两条白绸绢,这白绸绢代表丧事,贺非常当即面色大变,朝着屋里大步冲了去。   他们几人跟随在后面,等进去后才看到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大型法事活动。   屋里的人皆穿着白色的丧服,头上包着丧帕,围跪在院子里。院子中央有一个同样穿着白道袍的法师正在作法,他手中拿着一把灰白的拂尘,正闭着双眼在念着什么咒语,手中拂尘在半空中甩动,看着倒是有那么几分能耐的样子。   而四周地面上的人都垂着头,背对着门这边而跪,看不到他们的脸。   那个法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手中的拂尘从空中甩了出去,一直甩到了谢零离的身上。谢零离没接也没躲,拂尘就那样落在了他的脚下。   他倏地睁开双目,用恐怖的眼神盯着谢零离。   谢零离抓住姜梦槐的手臂,往她身后一躲,害怕道:“师姐,我怕。”   “?!”   姜梦槐双眼微张,干笑两声,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怕啊。”说着,她便将他完完全全地挡在了身后。   头一次知道原来被人依靠是这样的感觉,以前夏灵也常常如此,但是夏灵却也没弱到他这个地步,不会说什么“我怕”之类的话。   这种感觉又奇怪,又新鲜。   狠狠激发出了她的保护欲。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拂尘还给那个法师,对他解释道:“师弟他胆子小,见谅啊。”   那位法师接过拂尘,目光在谢零离的身上停留,最终还是移开了,他扫视了他们几人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贺非常已经冲到了里边去,扑到贺员外的身边,叫喊道:“爹,爹,你醒醒。”   贺员外很快就被他摇醒了,吃惊地盯着他:“非常,你怎么回来了?”   贺非常看到他还安好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问道:“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家里怎么在作法啊?”   贺员外扶着贺非常的手,慢慢站了起来,摇了摇晕眩的脑袋,道:“你九姨娘没了,我请法师来作法呢。”   姜梦槐一听,都九姨娘了,这老头娶的也忒多了吧。   贺非常一讶:“爹,九姨娘不是还很年轻吗?她怎么会没了呢?怎么回事啊?”   “哎,”贺员外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因为长时间忧心所以很不好,两眼下也是乌黑的眼圈,“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得很突然,她一走啊,这府里的孩子们一到夜里就哭,哭得那叫一个瘆人啊,所以我这才请法师来作法啊。”   段京遥上前一步问:“贺员外,九夫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贺员外看向段京遥,他与段京遥之前是见过的,贺非常以前带他来过一次家里,于是他便道:“前天夜里。”   “走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没有,我已经叫人来检查过了,没有中毒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染疾病的现象,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就走了呢?”贺员外很痛心地捂住胸口,看样子是很喜欢这位年轻的九夫人。   说着他又将目光扫向对面的几个人,在看到谢零离的时候瞳孔明显缩了一下,他颤抖地指着他问:“这位少侠看着眼生,也是你们樽月宫的弟子吗?”   贺非常道:“是我们山上的小师弟谢零离,以前没怎么下过山。”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t x t 8 0. l a   “谢零离……”贺员外独自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稳了下声音,勉强露出个笑容来,“既然都是非常的同门,那大家今晚都住在府上吧,只要大家不嫌弃我这寒舍就行了。”   段京遥抱拳道:“贺伯伯,您客气了。”   贺员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大家也知道我这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要是招呼不周什么的,还请大家见谅啊。”   段京遥道:“贺伯伯,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们看看令夫人的遗体?”   贺员外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心里也很想找出蝶衣的死因。   “走吧,跟我来。”   他们一行人随着贺员外走进了里面的院子,而后面的法师仍在继续为其他人作法,他目光凝望着谢零离离开的背影,逐渐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他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死人的气息呢?   奇怪。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去探探他。 第19章很爱脸红   师姐,你好像……很爱脸红诶   姜梦槐他们一行人跟在贺员外的后面,走进了一间冰冷庄重的屋子。那屋里的梁上挂着白幡,中间跪着两个小丫头,正中央摆着一具漆黑如墨的檀木棺材。   “蝶衣就在这儿,你们看吧。”贺员外让那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段京遥走上前,先是对着里面的人双手合十诚心地致歉,然后才双手推开了那具黑色棺盖。他道:“淮花,你来检查吧。”   “好。”   她走上了前去,站在棺材前,看到里面的女子时不由一惊,这姑娘也太年轻了吧,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怎么就嫁给这年逾半百的贺员外了呢?   她翻开她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眼球,又摸了一下她的头骨,再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回头对他们道:“除了眼球很红之外,没别的外伤。”   贺员外说道:“是啊,之前都已经检查过了,实在是蹊跷。”   姜梦槐又问:“她的家人呢?在府里吗?”   贺员外摇了摇头:“蝶衣她的家人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她之前一直在宫里做事,前段时间我恰巧去洛阳办事,偶遇了她,才把她接到这牧童镇来的。”   宫里的宫女到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看这九夫人的年龄,应该也就是二十五六。   谢零离突然问了一嘴:“外面那位法师怎么说?”   贺员外的脸立刻就严肃了起来,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法师只说,家里进来了鬼,蝶衣就是被鬼给勾走的。”   “鬼??”大家都很惊讶。   谢零离又问:“所以,他刚刚是在院子里赶鬼?”   “不是,还没开始呢,他刚刚只是在作法安慰蝶衣的亡灵,等到再晚些的时候,他才会开始赶府中的鬼。”   谢零离压下嘴角,陷入了沉思中。   贺员外安抚他们道:“没事儿,你们待会儿就各自待在房间里就行了,别出来就好了。”   说着他又对贺非常道:“非常啊,你照顾好客人啊,我去法师那边看看。”   等贺员外走了之后,段京遥才拍了拍贺非常的肩膀:“师弟,抱歉啊,我没想到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没事,我家这档子事你们也知道,我爹自从我娘走后,已经娶了不知道有多少位小妾了,这次这位九夫人我也就才见过一面,当时爹爹迎她进门的时候我还说了老半天,那女子就比我大几岁,让我叫她姨娘,我真是叫不出口。”   他虽然不喜欢她,但是死者为大,也不好再说她的坏话:“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情,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真是红颜薄命啊。”   “去她房间看看吧。”姜梦槐道。   “走吧。”贺非常唤来了一个丫鬟,让她带着他们一起去九夫人的房间。   这座宅院极大,不愧是牧童镇最大的宅院,分内院和外院,院内亭台楼阁,假山鱼池,雕栏玉砌,应有尽有,虽远在这边远小镇,但是却也比得上洛阳城内的建筑。   此刻他们就正踏过弯月拱桥,走入了僻静的内院。九夫人的房间坐落在偏西角的位置,门上被贴满了符纸,门口还洒了一地的鸡血,一看就是那位法师所为。   “这……还能进去吗?”原玉迢躲在了段京遥身后问。   “没事儿,跟我进来吧。”贺非常撕下符纸,推开了那扇门。   他们走进屋子,对着屋子里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接着大家就对着里面进行地毯式搜索了起来。   谢零离站在书桌前翻看桌上的一本练字帖,上面大多摘抄的是一些楚辞古诗之类的,皆是些伤感忧愁的诗句。   他无聊地翻看了起来,可是目光却在上面的一首词上顿住了,久久都未翻页。   他凝视了许久,不是因为这首词,而是因为上面的一个字。   这个“阔”字……他总感觉在哪里看见过。   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他是一只喝过孟婆汤的鬼,即使喝过之后立刻被他吐了出来,可是他还是忘记了很多事。   包括他的前世,他记得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   而这个字,他记得他见过。   “喂,失什么神呢?”姜梦槐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将他的魂拉了回来。   “你不会是还在怕刚刚那个法师吧?”她问。   “呃……”他刚刚根本就没有怕,那是他装的。   “别怕,那不就是捉鬼的嘛?你又不是鬼你怕他做什么?”她拍拍他的肩膀道。   谢零离的脸色很难堪,他有一种预感,那个法师今晚一定会来对付他。   姜梦槐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字帖,看着上面的词牌名,好奇地念了出来:“雨霖铃?”   像姜梦槐这种对书法古诗没有研究的人,都是听过这首词的,原因只是因为好多年前,夏灵在她耳边念过这首词。那个时候的她心情极其不佳,夏灵就对着她念这首词,越是念叨她的心情就越不好。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她念了出来,谢零离的手指就正停在那个阔字后面。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还看出神了?”她歪头好奇地问。   他抬起好看的眸子来,里面似乎真的有千里烟波,水润黑亮。   他道:“只是觉得这个字很漂亮而已。”   姜梦槐耸了耸眉,承认道:“是挺漂亮的。九夫人不是宫里的丫头吗?怎么还写得一手好字呀?”   贺非常说:“她平日里就喜欢练字帖。”   大家在这间屋子里一无所获,在离去之时,谢零离悄悄将那页《雨霖铃》撕了下来,藏在衣袖里带了出去。   本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吃顿大餐,但是现在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晚餐便也不好再大鱼大肉,就很简单地吃了一下。   吃过晚饭后,天色已经暗透了,那位法师就要开始作法驱鬼了。   贺员外让所有人都回房间,待在各自的屋子里,这样才方便法师挨个排查每个屋子是否有鬼。   姜梦槐才进房间没待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她走到了门边去,打开一看竟是谢零离,他半句话不说就挤了进来,还特别顺畅地把门给掩上了。   “???”姜梦槐疑惑地盯着他,“师弟?你跑我屋里来干嘛?”   谢零离走到她的桌前,抬手将灯帽盖在了蜡烛上,火舌立即断掉,“把灯灭了。”   “???”   屋里顷刻就暗了下来,只剩下几缕月光从窗缝穿了进来,但是光线却很暗,暗得人心里发慌。   “师弟,你……你灭灯干嘛?”   孤男寡女的待在这样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去想太多。   而他却只是低声道:“师姐,这宅院里闹鬼,我害怕。”   “???”   其实姜梦槐也怕鬼,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小孩比她还怕,可是这法师今晚作法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去呢,这么大一座宅院,光是屋子至少都有六七十间,一间一间地排查的话,再快也要后半夜去了。   她本来还打算到床上去躺着呢,躲在被子里她就不害怕了。   可是谢零离又跑来了,这让她怎么睡?   “师弟,要不你去隔壁沈师兄屋吧,他好像胆子很大,不怕鬼。”   谢零离却道:“师姐,我和沈师兄不熟。”   她想说其实她和他也没有那么熟呀。   “可是,你待在我这里,总归是不太好吧。”   他却抬起一双可怜的水眸来,问:“师姐,你是想赶我走吗?”   姜梦槐怕他待会儿又生气了,半天都哄不好,于是只能说:“不是不是。好吧,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反正他只是一个小孩儿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之后,他就在桌子前坐下了,手上拿出了一块玉白绣帕,借着月光在擦拭他的银剑。   姜梦槐越看越觉得奇葩,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另类?大半夜擦什么剑啊?   还跑到她的屋里来擦。   她坐立难安,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只期盼着那个法师快点来他们这里作法,这样她就可以安稳睡觉了。   “师弟,要不我们还是把灯点亮吧?”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待着,总觉得很奇怪。   而他却道:“不行,不能开。”   姜梦槐颓下来问:“为什么啊?”   他一脸严肃地道:“开灯,招鬼。”   “有这个说法?”   他很认真地点头。   “鬼不是一般都喜欢黑暗的地方吗?开灯怎么会招鬼?”   他道:“你知道这府里那么多的女眷,为何偏偏就那九夫人死了吗?”   她摇了摇头。   “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她与其他几位夫人的区别。”   “……”   她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支着下巴道:“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年龄吧,其他的几位夫人都在三十往上,四十多岁的也有,而且大多都已经生育了孩子,虽然她们也都光华照人,但跟年轻貌美的九夫人一比,就像百花遇见了牡丹一样,都黯然失色了起来。”   “所以呢?”谢零离欣慰地问。   “你是说她的死,是因为她长得年轻貌美?”   “大差不离。”   “啊?那跟我们这关灯有什么关系啊?”   她想了一会儿后,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说那只鬼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所以开了灯会把那只鬼招到我这里来?”   “嗯。”   所以,他这是在变相说她好看吗?   她抿起了唇来偷笑,瞬间觉得今夜的月光比之前更加明亮美丽了。   “小谢,你就在这儿待着吧,随便待到多久都可以。”她随手倒了一杯清茶来喝,双手捧着茶杯,边喝边笑着。   又坐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外面还没有那个法师要来的动静,她有点快要熬不住了。   谢零离在这时突然站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床边带。她遽然一惊,凌乱道:“师弟……师弟,你要干嘛?”   “师弟,我跟你说,你不要乱来啊!不然我一不小心可能把你打残废的啊。”   “我劝你想清楚啊,我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招惹的人。”   “天哪,师弟,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谢零离:“……”   他将她拉到床上,然后按倒在绣花枕头上,食指放到了她的唇上来,压住她鲜嫩的朱唇,随后露出一个邪邪的笑来:“嘘!小点声,别把隔壁师兄吵醒了。”   姜梦槐被他按住,看着他带着邪气的俊颜,心跳加快了起来,他的手指冰冰凉凉,还隐约有一股暗香袭来,让她慌了神。   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他好笑地盯了她一瞬,下结论道:“师姐,你好像……很爱脸红诶。”   说着他就用手来揉了揉她的脸蛋,觉得很好玩地说:“揉一揉就更红了耶。”   “?!!”   作者有话说:   从下一章开始,会日更啦。 第20章桃花入梦(三合一)   师姐,你可以…抱抱我吗?   她眼睫毛猛地一颤,脸霎时就烧了起来,刚要开口解释,他就对她轻柔地道:“师姐,睡觉吧。你困了。”   随后,他就站起身给她把床帘散了下来,将她挡在了里面,不时,才不爽地又多问了一句:“你刚刚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连忙解释道:“十足顶好的人。”   他清浅一笑,未置一词。   她见他又坐了回去,只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白色的帘幔拉了下来,而他的背影也就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仿若不存在一样。   她有些恍然,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呢。   刚刚那一番操作,完全没有留给她思考的余地,直接就给她拖床上来了。   “师弟……”   “别再说话了,再说我可就变成你说的那种人咯。”他自嘲的语气里明显有不开心的成分。   姜梦槐笑着给他解释:“师弟,我刚刚那是误会了,你才不是那种人呢,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弟。”   他轻笑了一声:“是吗?我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弟?”   “是呀!”   只不过这句话的前提是,她只有他这么唯一的一个师弟。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难得温柔了下来,道:“睡吧。”   姜梦槐开始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可是没有睡一会儿,外面又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她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师妹,是我,你开一下门好吗?”   是沈星眠的声音。   ???   他怎么会来找她?   难不成自己刚才的叫喊声真的把沈星眠吵醒了?   她掀开帘子,走下了床,拉着谢零离低声说:“这……这……要不你先躲躲?”   这孤男寡女的待在一个屋里还不点灯,这要是传出去,那怎么解释得清?   谢零离无奈地站了起来,没说话,浑身冷气,自觉地拿起剑走到了角落中的衣柜后面去了。   那边靠近木窗,自上而下垂着一块乳白色的轻质纱帘,刚好谢零离穿的也是白衣,站在那后面两者刚好就融合到了一起,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里站了个人。   等他藏好了之后,她才走到门边去开门,她打开了一条小缝来,看着外面的沈星眠,问道:“沈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他一身清冷的月霜,可是却不会把他的脸衬得清冷,因为他的那张脸是十分温暖的长相,看到他总是会想起一种动物来,那就是绵羊。   他有一双明亮的星眸,和谢零离的狐狸眼很像,但是却不会露出像谢零离那样的冷芒。   “师妹,进去说吧,我怕别人听见。”   “啊??”   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往她屋里跑啊?   她扶着门框没动,而是问:“师兄,是很重要的事吗?”   他语气认真地道:“十分重要。”   “好吧。”她松开了门,放他进来了。本来想点灯,可是又怕被他发现后面的谢零离,于是只好作罢。   沈星眠进来后就反手关上了门,门扉扣上的那一刹,她的心尖又是一抖。   她问:“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啊?师兄你说吧。”   沈星眠盯着她的眼睛,幽幽道:“淮花师妹,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嗯,你说吧。”姜梦槐也回望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说下去。   “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   姜梦槐心中已经惊呆了,可是不知为何,面上却特别的镇定,眼睛一直深深地望着他的眸子。   她仿佛在他的眸子里见到了一片桃树林,桃花飞扬,粉色泛滥,每一朵都带着迷人的芳香,每一朵都在向你伸手。   仿佛你只要一张开手,就会被卷入那片桃花林的艳丽旋涡中。   而她就像是入魔了一样,真的向前方张开了手。   她触摸到了一片飞扬的桃花,那瓣桃花在她的指尖缠绕,接着就有更多的花瓣朝她席卷而来了,将她层层包裹,渐渐地,那些粉嫩花瓣朝着她的眼睛飞来,一片又一片地将她眼睛覆盖。   她已然坠入了一个旖旎的桃花梦里。   她感觉有人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她瞬间激灵了一下,眼睛上的桃花散开,她稍微回过了神来,可是却看到头顶的帘帐篷顶,四面散落的白纱轻幔,和自己身上的沈星眠。   ??!!   怎么回事?   她怎么和他在床上了?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了一样呢?对于刚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伸手去推他,可是自己的双手怎么就像两只软弱无骨的凤爪一样呢?毫无力气,根本推不开他。   这就像喝了桃花酿一样,满眼都是飘然飞舞的桃花,满耳都是热烈滚烫的春风。   她只好手脚并用,脚往上踢,但是脚也没有力气,然而这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扭动着身子在勾引人一样。   此刻这个外人就是衣柜后抱剑而立的谢零离。   刚刚在他的视角看到的是,她主动牵起了沈星眠的衣袖,将他带着往床上走,最后两人一起滚进了床被中。   他双手握成了拳,无声地冷笑着,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还在呢,这个魔女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他可没有观看别人活春宫的习惯。   窗外的一片棕叶挤进了窗缝来,他抬手将它撕了下来,失魂地玩着手里的叶子,最后编了一只小蚂蚱。   床上的姜梦槐都要无语死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像是被下了蛊一般。   她唤了一声“小谢”,可是那声音软弱无力,宛若蚊蝇,不知道谢零离他能不能听见。   衣柜后面的谢零离听见是听见了,但是却没听清,以为她喊的是“小星”。   他全身发麻,只觉得恶心。   “小沈”和“小眠”都比这好听。   姜梦槐欲哭无泪,她那么努力地喊了一声“小谢”,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微弱,一点作用都没有。   而压在她身上这个人,正欲低头,想要亲她。   救命啊!   她要疯了!   她在心里骂道:沈星眠你这个家伙,你今天要是敢,我一定要把你送进宫里当太监。   她努力地喊:“谢……零……离……”   快点过来啊!   在那儿傻站着干嘛呢。   她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看着沈星眠的脸逐渐放大,而他的眼里像是有无数的桃花在往外飞,企图将她淹没。   就在他的脸要贴近自己时,一柄银色长剑从垂帘外伸了进来,重重一敲,发出一声闷响,就将他敲晕了过去。   而沈星眠就这样栽倒在了她的身侧。   她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得救了。   白雾轻笼的床帘外,站着的是谢零离孤冷的身影,他那一身似雪的长衣,此时不见柔和,却只见冷。   谢零离敲沈星眠这一下,完全是觉得他们两个在侮辱他,竟然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只好把他敲晕了。   然而姜梦槐此刻想的却是:他擦了一夜的剑,终于派上用场了。   还是小谢师弟靠谱。   他刚刚一定是听见了自己的呼唤,所以才出手的。   等到沈星眠晕倒后,她的嗓音渐渐回了一点来。   “小谢,拉我一把。”她看着他道。   可是谢零离却抿了一下嘴,道:“别喊我小谢。”   极其不耐的口吻。   一会儿又是小星,一会儿又是小谢,能不能换个称呼?   “???”姜梦槐不解,只好再说了一遍,“师弟,拉我一下。”   “自己起来。”他冷淡地说。   淡淡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纤长,也格外的有距离感。   她可怜兮兮地说:“我起不来了……”   要是能起来也不用叫他了。   “嗯?”他困惑地用长剑挑开了白色床帘,然后朝里面伸了一只手进来。   他抓住她的洁白皓腕,将旁边的沈星眠推了一下,正要拉她起来,房屋外面却突然洒进来一道亮丽的金光。   那是一道金色的符纸。   那道金光直直朝他射来,他被迫松开了手,朝后面倒退了半步。   “封锁住,就是这间屋子。那只鬼就在这间屋子里。”外面的法师高声道,随后段京遥和贺非常作为帮忙的,就立即冲了过来,将这间屋子包围了起来。   谢零离眼眸一眯,警惕地看着外面。   外面的贺非常说:“这是江师妹的房间。”   段京遥立刻就慌了起来,大声询问:“淮花,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   姜梦槐现在声音恢复了不少,但是力气却没有回来,她还无法自己撑坐起来,答道:“我没事。”   刚才那法师说鬼在这间屋子里,这屋里除了他们三个哪有什么鬼?   隐身了?还是附在某人的身上了?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被附身,那就是另外的两个人了。   她正思考着,床上的沈星眠突然动了,他猛然翻坐了起来,双手来掐她的脖子,那双眼睛像是灌了玫瑰汁一样鲜红。   很不正常。   今晚的他,一直都不正常。   就算他真的喜欢江淮花,但以他的教养,应该不会做今晚这么冒犯的事情。   谢零离冲了过来,长剑对着沈星眠背部一击,剑未出鞘,并不会刺伤到他,但是他也暗自使了力,沈星眠被迫松了手,他迅速将床上的姜梦槐拖了出来。   姜梦槐腿脚无力,被他这一拖就朝着地板上摔了下去,谢零离只好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圆凳上。   沈星眠很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撕碎那挡事的床帘,朝着下面的人袭击了过来。   姜梦槐见他还要过来,抬手拔出谢零离手中的剑,剑指向前方扑来的沈星眠,猜想那个被鬼附身的人一定就是他了吧。   她道:“出来!别待在师兄的身体里!”   她没有刺过去,因为怕伤害到沈星眠的身体。而那只鬼却张着五爪朝她的身体抓来,似乎是想勾出她身体里的魂魄,“美人,出来可以,不过你得先跟我走。”   “走?你想得美!”   “刚才要不是你这个小师弟捣乱,你早就入了我的桃花梦了。”   他的手朝她抓来,可是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她身体里却发出了一股红艳的光,将他震飞出了沈星眠的身体。   姜梦槐不明所以,可是谢零离却是知道的,刚刚是彼岸鬼火令在保护她。   那只鬼没办法抽出她的魂魄。   而这时外面的段京遥想要冲进来,可是法师却用符纸将整个房间封住了,道:“别开门,不能放他出来。”   “可是,淮花还在里面……”   法师道:“放心吧,没事的。待我用吞乌镜照过里面后,再开门。”   他从身上背着的阴阳布袋里掏出一个太阳型铜镜,镜面光亮,泛着黄光,四周一圈雕刻着十二天干的符号,背面是一个太阳神的图雕,将它举起来对着这间屋子照射。   “鬼都怕阳光,我这面吞乌镜聚集的全是阳光,专门照鬼。今夜,一定要照得他无所遁形。”   他举着镜子,嘴中开始念着奇怪的咒语,那镜子就照射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光芒,比头顶的月光还要灿亮。   屋内的姜梦槐看着那只从沈星眠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鬼原本在四处乱窜,可是因为突然照进来的金光,他又窜回了沈星眠的身体里,竟是躲到了床上去。   她站了起来,想过去把他赶出来,可是身边的谢零离却突然倒了下去。   他往桌下倒了去,倒在了她的裙边,她连忙去扶起他的身体,将他扶坐在凳子上,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他整个人隐在她的影子中,借着她的身体挡住那来自门外的金光。   吞乌镜的镜面不宽,也就一个巴掌那么大,只能照射出一小圈的光芒来,而不能将整间屋子全照到。而且那圈光还在随着法师的手不停地移动,他现在已经无处可逃,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利用她来帮自己挡一会儿。   那圈金光和烈日下的阳光无异,而且是特制的,专门照鬼,一旦被照到,就会魂飞魄散。   即使他躲在谢零离的身体里也不行,他始终是一只鬼。   这就是做鬼的悲哀。   一个永远无法在阳光下行走的怪物。   为了不被散魂,他必须要利用她,才能够避免那团金光的照射。   他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女子,缓缓道:“师姐,你可以……抱抱我吗?”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祈求,这是她难得听见的语气。   “嗯???”她不明白,也很惊讶。   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干嘛要她抱他呀?   他眼睫微垂,一张脸蛋看不清神采,单手盖在眼皮处,声音悲戚:“这道光好刺眼,我好像从光里看见我的娘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我了。”   他渴望地说:“师姐,你可以抱抱我吗?”   姜梦槐心头涌动,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娘来,记忆之中她好像从来没有抱过她吧。   谢零离只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小孩,内心难免比其他的人要脆弱许多。   她慢慢伸出了手来,张开了双臂,像张开翅膀一样,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肩膀。自己现在是站着的,而他是坐着的,她只能轻轻地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像抱一个毛茸茸的猫咪一样。   如此一来,谢零离借着她的身体,就完全将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了,外面那道金光无法再直射到他的身上。   他暂时算是安全了。   没有哪一只鬼是不怕光的,他也一样。   在那漫长的十年里,他极少在白天出没,白天的时间他都在睡觉,只有晚上才会起来。   此刻,即使那些光照不到他的身体上,可是它却能照到姜梦槐的身上,照到她垂下来的发丝上,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炽热得可怕的温度,就像火焰山的火一样。   两人的青丝在金光中交缠,已经教人分不清谁是谁的发丝了。   那道炽热的光像杀人的油锅,而他就是油锅上的蚂蚁,他额上已经生出了密密的冷汗,嘴角已经快被他要咬破皮了。   他侧着头,侧脸就刚好挨着她的胸口,那里起伏不定,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他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绵软。   该死!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流氓。   耳朵上的知觉被无限放大,他甚至可以听见她短促的心跳声,他的耳不时就烧得通红了。   他闭上了双眸,稍稍离远了一些,在心里默念: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头顶上的姜梦槐传来了声音,她丝毫没有发现他的这些小举动,而是问道:“师弟,你的娘现在在哪儿啊?”   他的眉头沉了一分,答道:“她死了。”   无论是他这个身体的娘,还是他自己的娘,都死了。   虽然他记不得她是怎么死的,可是他知道她死了。   “对不起……”   姜梦槐不想提起他的伤心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没事,你要是需要一个娘,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娘亲。我会好好疼你的,小谢。”   “……”而他却道:“那这可就不是娘亲了,而是娘子了。”   “哈??”   姜梦槐的手一顿,许久都没在他消瘦的脊背上落下。   “师姐,你被吓到了?”   “呃……”   “师姐,我说笑的,瞧你吓的。”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确实被吓得不轻。   这一生,她只动过一次要嫁人的念头,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那人说“我要嫁给你”的时候,得到的是什么呢?   是他的欺骗,是他对自己的抛弃。   她知道在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你是魔女,我们并不般配。”   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丹洛郡主江淮花,才是衬得上他的人。   后来,她便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男子生出过要嫁人的念头。   这种虚妄的东西,她还是别再想了。   而现在这个小孩儿却在说什么娘子,他才多大年龄,就开始想这些了?   犹记得系统说她还有一个攻略任务,是让他与自己成亲,这个任务……想想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完成。   她多少岁,他又多少岁,自己都快比他大三岁了,让她去与他成亲,这不是祸害小孩儿嘛?   何况成亲之后还要对其虐心,这……   她在心里想:是不是只要自己提前把段京遥杀了,那么自己以后就不会死了,就不需要再完成这些奇葩的任务了?   看来她还得找机会刺杀他才行。   【宿主,你别再挣扎了,你杀不了他的。】系统这时突然出了声。   “……”   【就算你杀了他,你也一样要完成攻略任务,否则还是会死。】   “……”   此刻,她和谢零离两人靠得近,他身上的气运又散发了出来,绿莹莹的光像萤火虫一样过渡到她的指尖上来。她像是坠入了一个绿光森林里,这片森林就像万骨窟的绿海一样,而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她豢养的珍贵宠物。   她突然看见他的腰间系着一只青色小蚂蚱,那是用棕叶编织而成的,看起来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   “你怎么多了一只蚂蚱啊?”记得他之前来的时候,腰间似乎没有,“好漂亮啊,你自己折的吗?”   他道:“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她伸手去将它摘了下来,拿在手里玩耍,满足道:“好看。”   很多年前,她也曾经折过一只蚂蚱送给那个人,那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谢零离听见她的笑声,心想这魔女似乎有点容易满足,就这么一只蚂蚱,竟也会这么高兴。   旁边的沈星眠此刻还抱着头在撕心裂肺地叫喊,极其痛苦的声音,双眼是不正常的红,不多时,因为那道金光的照射,他身体里的鬼又再一次钻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化为黑色烟雾消失。   姜梦槐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飞魄散吗?   如此,这只鬼便再也不能入轮回了,他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等他消散后,沈星眠终于停止了叫喊,朝地上栽倒了下去,外面的法师也收住了吞乌镜,朝屋里走了来。   姜梦槐在他们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放开了谢零离,蹲到地上去看沈星眠,摇了摇他的身体,“沈师兄,沈师兄,你醒醒。”   谢零离也立即蹲了下来,拨弄开他的眼皮,察看了一眼他的眼球。   外面的人冲了进来,法师看到屋里的谢零离,惊道:“屋里怎么这么多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手中镜子,可是这镜子里的日光已经被他用完了,只有等明天重新集聚了日光后才能使用。   谢零离目光注意到他手中的动作,淡淡地解释:“师姐晚上害怕,叫我来陪她。”   姜梦槐听后:“???”   不是他自己怕鬼吗?   算了,想着他来这里是为了保护她,她决定不戳破他的谎言,给他留点面子。   反正她刚刚吸了那么多气运,她不亏。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是,我有点怕鬼,所以叫他过来的。”   段京遥指着地上晕倒的人问:“那沈师弟呢?他怎么半夜也跑你房间来了?”   “他啊,他被鬼附身了。”法师蹲下来看了眼他那红得不能再红的眼球,跟九夫人的症状很像,他解释道:“他应该是被艳鬼附身了。”   “啥??”整个屋里就姜梦槐最激动。   “艳鬼??”   难怪刚刚沈星眠会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呢,原来是被艳鬼附身了啊。   天哪,艳鬼……   这艳鬼不可能是那只鬼王殿下吧?   刚刚他化鬼的时候就只是一团黑影,时间太快了,连形态都看不清楚,无法确定他是谁。   应该不是他吧,他每次来都不稀罕附身的,直接就出现了。   她这是遭了什么罪?怎么就跟艳鬼结下不解之缘了呢?   “这艳鬼为什么要来找我?”她问。   法师细心解释道:“可能,是喜欢江姑娘吧。”   “??”   “艳鬼喜爱容颜貌美的女子,像姑娘这样长得似天仙般的,他们当然喜欢得不得了。不过,我没想到这只鬼胆子这么大,明明知道我今晚在这里作法,竟然还敢来,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姑娘了。”   姜梦槐听了后只觉得全身发麻,原来谢零离之前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长得好看真的招鬼啊!   “艳鬼擅用花言巧语欺骗女子,擅用他那双飞桃花的眼睛来迷惑你,等你沉沦的时候,便就是入桃花梦之时,等到那时,他再把你的魂勾走。姑娘,你刚刚没事吧?没有被他勾到魂吧?”   她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还好小谢师弟刚刚帮我把他打晕了。”   谢零离的眉梢微抬,原来刚刚是他自己误会了。   他还以为是这个魔女将沈星眠拉去床上的,原来她是遇上艳鬼了。   幸好他刚刚及时出了手,否则,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样的大祸呢。   段京遥问:“所以,是这只鬼勾走了九夫人的魂吗?”   “应该是这样。”法师又说:“好了,现在把沈公子抬到他房间里去吧,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段京遥和贺非常两人一起把沈星眠抬走了,法师也跟着出去,临走之时,回头望向谢零离,道了一句:“这位少侠,你师姐刚刚被那只鬼招魂过,差点入了桃花梦,现在眼睛还有点红,我这里有一盒药膏,你帮她抹在眼窝一周,就会彻底消除那只艳鬼的影响了。”   谢零离接过,客气的道谢:“多谢!”   等他走后,谢零离才将姜梦槐按倒在凳子上,霸道地为她上药。   她伸手去夺那盒药:“我自己来吧。”   他却坚持道:“师姐,我帮你吧。”   大概心里存了愧疚的心思,所以他才要坚持的,刚刚是他误会了她,误以为她和那个沈星眠两人之间有苟且。而且他刚刚还利用了她来为自己挡光,总之,多有愧疚。   他手上抹了点乳黄色的药膏,叫她闭上了眼睛,然后轻柔地为她抹散,一股药膏的难闻味道在空气中散开。她的桃花眼闭上的时候,减少了一点妩媚的感觉,一张脸清丽淡雅了许多。   她微抿着红唇,上仰着头,安静地让他抹药。   这副模样,倒像是个听话的小白兔,跟魔女什么的一点都不沾边了。   姜梦槐紧闭着眼睛,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药膏在她的眼圈铺开,感受到他的指腹在她的皮肤上游动,她其实心里很忐忑,很紧张,所以她抿住了唇,来掩饰内心的一点慌张。   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哪个男子为她抹药呢。   羞愧啊!   她竟然会因为这样一只温柔的手而紧张!   真是的,没见过男人吗?   她在心里狠狠把自己嘲笑了一把。   谢零离正细致地抹着药,突然手指抽痛了一下,他转过手来看,那手指上竟然生出了黑斑来,而姜梦槐的眼睛上却没有。他目光一动,怀疑在心底升起,迅速放下药膏,转身往外走了出去,边走还边说:“师姐,药擦完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话音一落,人就如江风一般消散了。   姜梦槐:“???”   她睁开眼睛来,已经不见他的身影了,门大大敞开,只能看到夜空上的一轮明月在微笑。   搞什么?   这个小师弟怎么这么奇怪?   ***   谢零离回到自己房间后立刻关上了门,还上了插鞘,随即打开窗户,闪身一跳,就回到了他熟悉的鬼界。   他这次回来没有变身,而是直接用的谢零离的身体走了回来,他左手在右手上点了三个穴道,阻止那些黑斑蔓延。   这臭老头,竟然敢耍阴招儿!   之前他以为他就只是个江湖骗子,却没想到竟然有几分能耐。   光是今晚那面吞乌镜就已经照得他气虚无力了,现在又是这样一盒拥有剧毒的药膏。   他一定是看出一些端倪了,所以才偷偷用这药来试探他。活人沾到这药膏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可是像他这种被鬼附身的活死人,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他的整只右手已经长满了黑色的斑,这些斑像死人身上长的那种斑点,但是却又不同,它发散速度太快了,所以他只能先点住手腕处的穴道,阻止它继续向手臂发散。   “凤青!”   他刚唤一声,凤青就落到了他的身边。   凤青惊讶地盯着他的脸,他这副没有戴面具的模样,他很少见到,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大人,您怎么了?”   他扼住自己的右手道:“去,给我取一瓢无妄渡的水来。”   “哈??”   “快去!”   “是。”凤青转身就走了,没过片刻的功夫,就又回来了,端着一盆黑得不能再黑的水,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他一语没说,就把右手伸了进去。   “大人!”凤青惊叫了一声,他十分担忧他,这无妄渡的水就像修仙门派的洗髓汤一样,它可以洗尽你身上的各种疤痕和伤口,可是却必须要忍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痛。   他劝道:“大人,这人间就不是我们鬼该去的地方,你还是回来吧。”   谢零离没有回答他,而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眸,那些黑色的水就像是长满了尖针一样,全都往他手上刺,他疼得握紧了拳头,青筋直往外暴,手臂的经络都快裂开了。   “大人,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做鬼多好啊,偏偏要去人间受这罪。”凤青仍在心痛地劝说他。   可是他却问道:“凤青,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凤青摇了摇头:“属下喝了孟婆汤,不记得了。”   “可我还记得,我死的那一天,漫天的红色箭雨朝我下了下来,我满目凄凉,望着那吹散了的鲜血和黄沙,倒进了冰冷的尸山血海里。”   虽然他自己也喝过孟婆汤,但是喝了之后又吐了出来,太多的事他都忘记了,但是有些画面他还是记得的,比如他死的那一刻。   凤青第一次听他说起那些回忆,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   “可是,我却不记得是谁要杀我。”   当年他喝过孟婆汤后,因为怨气太重,所以过不了轮回路,才在这鬼界逗留的。   也是因为怨气极重,无鬼能极,所以才成为了鬼王。   这次回到人间,他在那个九夫人的房间里看到了熟悉的笔迹,或许,他可以试着找回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   “其实,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最痛苦的莫过于像我这般,记得却又不是完全记得,痛苦却不知道痛苦的根源是什么。”   ***   翌日,天空再次放亮,折腾了一夜的员外府难得地迎来了一个平静的早晨。   往日,府里都是还未天亮,就被内院里的那些小孩子们的哭声给扰得鸡犬不宁,今日,总算是恢复了宁静,孩子们都不哭了,看来是因为鬼被赶走了的缘故。   依照法师的说法,九夫人是因为长得年轻貌美所以才被艳鬼给惦记上了,而她就是被那只艳鬼给勾走了魂,人才这样没了的。   她眼睛里的那圈不自然的红,就是因为入了桃花梦的原因。   而昨晚那只鬼已经被法师给杀了,那现在看应该就没事了。等到今晚他再次为九夫人的亡灵作法,这样就可以下葬了。   一大清早,沈星眠就急匆匆跑来向姜梦槐道歉了。   “师妹,昨晚的事我都听贺师兄说了,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师妹,你昨晚没事吧?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一味地道歉,说着还要扇自己的巴掌。   姜梦槐连忙拉住他:“师兄,我没事。你不用抱歉,那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还是觉得很羞愧,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他继续问:“师妹,我昨晚真的没有伤害你吗?我没有胡言乱语吧?”   “就算是胡言乱语,那也是那只鬼在胡言乱语,又不是你。”   说实话,姜梦槐还是对他昨晚那句“我喜欢你”心有余悸,看到谢零离从房间里出来了,她赶紧跑了过去,喊道:“小谢师弟,你给他说说,昨晚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零离一身清爽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眼沈星眠,点了点头道:“嗯,昨晚我一直在,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   两人滚床上去了。   这一幕有点扎眼,他不想说出来。   “除了什么?”沈星眠问。   谢零离道:“除了师兄你眼睛真的很不好使,我那么大一个活人站在屋里,你竟然都没看见。”   “噗!”姜梦槐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两人都不解地望过来。   姜梦槐抱着旁边的柱子笑得仰面朝天,刚刚谢零离那语气实在是太好笑了。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她在偷情,可是却被他这个正房给当场捉住一样。   好笑死了。   而且昨晚明明是他自己躲到了那纱帘后面去,躲得那么隐蔽,现在竟然还怪沈星眠眼睛不好使没有发现他。   他这人真是睁眼说瞎话第一人呐。   她一个人在这边笑得停不下来,可是他们两个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最终还是沈星眠说了句:“师妹,你最近好像活泼了许多,看来失忆让你开心了不少啊。”   以往的她,整个人都阴沉沉的,不爱笑,不爱说话,也不会和他们玩闹。   姜梦槐即刻收了笑,这句话让她很恐慌,特别恐慌。她现在这样笑,是很不符合江淮花的性格的,像江淮花那样温婉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这样哈哈大笑的。   她抱着柱子抬起头来问道:“师兄,我以前很不开心吗?”   “怎么说呢?”沈星眠的脸陷入了凝思中,“以前的师妹你心里总是藏了太多的事,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开心的大笑呢。”   姜梦槐听后却陷入了沉默中,她与江淮花是双胞胎姐妹,可是她们却自幼分开,各自长大,别的双胞胎都心有灵犀什么的,可是她与她却完全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她从来都不了解她,她能模仿她的神情,她的动作,她的语气,却模仿不了她的内心。   关于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是从来不知道的。   以前自己很爱欺负她,可是她极能忍,从不求饶,从不表露自己内心的愤怒,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可是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生气,越是想要欺负她。   不仅是她陷入了沉默,对面的谢零离也陷入了沉默中,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关于江淮花的事,那个一直存留在他记忆中的名字,却从未见过的女子。   最终,是从折廊后拐过来的原玉迢出声打断了他们。   她打着哈欠说道:“江师姐,听说昨晚你这里很热闹啊,你说我长得也不差啊,怎么那只鬼都不找我呢?”   “……”   这话说得……   沈星眠说:“师妹,难道你想被艳鬼缠上?”   原玉迢当即摆手,“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我的美貌也不输给师姐而已。”她走了过来盯着他们两个男子说:“你们两个说说,我跟江师姐谁更美?”   “这……”   这简直是送命题啊。   姜梦槐被她这样一说,心中的斗志也昂扬了起来,也问道:“对,你俩说说,我和师妹谁更美?”   沈星眠左右为难,在他心里自然是有答案的,但是说出来另外一个就会伤心,他还是不要说了。他拐着谢零离就跑了,边跑边道:“你们去问贺肥肠吧。”   可是他们还没跑出去多远,才转过一个廊角,就撞上了两个人,正是段京遥和那位名叫紫竹的法师。   这位紫竹法师与段京遥的师父醉月是故友,此番在这员外府遇上,紫竹就与段京遥闲聊了起来。   谢零离刚好就撞到那位法师的身上,他收住脚步,抬头道:“抱歉。”   他正要离去,可是那位法师却叫住了他:“谢少侠,请留步。”   谢零离侧头看他,目露疑惑的光。   可是心里却心知肚明他叫住自己的原因,对于昨晚的那盒药膏,他此刻一定会来察看他的手。   只见紫竹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一张用朱砂画的符纸来,递给他道:“把这张符给你师姐吧,可以保证她下次不会再被艳鬼所迷惑。”   他看了一瞬那张符纸,然后抬起左手去接,向他点头道谢:“我替师姐谢过法师。”   他拿过符就欲离开,可是紫竹法师又喊住了他,问:“谢少侠,你的右手怎么了?”   谢零离目光一闪,那藏在衣袖中的右手抖动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右手来,露出一只雪白无暇的手,假装困惑地问道:“没怎么啊。法师,为什么这么问啊?”   紫竹法师见他那只手上一点黑斑都没有,心中的困惑又多了一分。奇怪,他明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死人的气息,可是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反应呢?   昨晚用吞乌镜照房屋里,他没有反应,如今用这药膏试探他,他还是没反应,难道是自己感应错了?还是说昨晚那药膏不是他帮姜梦槐擦的?而是姜梦槐自己擦的?   他笑道:“谢少侠,你别误会,我就是瞧你这只手看起来有点僵硬,所以就问了一嘴。对了,这是贺员外让我们给你们带的牧童镇特色早点,一大早去镇上买的呢,趁热你赶紧拿去给他们吃吧。”   谢零离面上无波无澜,可是内心却心慌如麻,看来这个老头儿还是没有放下对他的怀疑。   他的手昨晚泡过无妄渡的水,暂时几天都提不起力气,现在就是让他拿一朵花,他可能都拿不住,更别说拿这么重的早点盒子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晚安! 第21章召唤鬼王   看来我得多宠幸宠幸你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姜梦槐从后面的走廊上跑了过来,一把抢过那法师手中的盒子,惊喜道:“什么好吃的呀?正好我还没吃早饭呢。”   谢零离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又放了下去。   原玉迢也跑了上来,大家都在分盒子里的糕点,也没人再注意他的手了。   紫竹法师问姜梦槐:“姑娘,昨晚的药擦了吧?眼睛可还有不适?”   “擦了擦了,小谢师弟帮我抹了两圈呢,现在已经不红了,看得也清楚了,多谢法师赠与的药膏。”   她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消除了法师心里一大半的怀疑,他与段京遥继续聊着天往别处走去了。原玉迢也跟着段京遥身后走了,如今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他们要等到明日九夫人下葬之后才会离开牧童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梦槐就提议说去外面镇上逛逛,顺便还把贺非常也拉着一起去了。   谢零离不经意地问道:“那九夫人在宫里担的是什么差事?”   贺非常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以前好像是紫金殿的。”   沈星眠惊道:“紫金殿?那不是伺候陛下的吗?”   贺非常点了点头。   谢零离沉下了眉头。   沈星眠又道:“我这辈子还没去过皇宫呢,好想去看看。”   “这还不简单?找我呀。”姜梦槐翘着小嘴儿,颇有些自豪的意味。   这樽月宫的人不知道江淮花的真实身份,要是知道她就是丹洛郡主的话,还不得吓一大跳。   “找你?”大家都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来。   “是呀,本姑娘在洛阳城可是有熟人的。”   贺非常不信道:“熟人?有多熟?”   她道:“就是那种熟到可以进宫的程度。”   “是吗?师妹,快跟我们说说,究竟是谁啊?”   姜梦槐摇了摇食指,道:“不行,这得保密。”   “切……”   就在大家都在有说有笑的时候,谢零离又问了贺非常一句:“你爹怎么会和宫里的宫女有了联系?”   贺非常解释道:“其实我们家以前也是在京城做官的,但是后来我爹他就辞去了京城里的官职,带着我们全家人回到了牧童镇,做起了一个悠闲的员外。”   姜梦槐问:“你爹以前是什么官?”   “也不是什么大官,其实具体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还小。”贺非常挠挠头,“爹爹不爱说以前在京城的事,所以好多我也不清楚,我娘走得早,后来我就去樽月宫了,偶尔才回家一趟,不过每次回来,府里都会添一位新的姨娘。”   他又道:“前段时间他回去了一趟,然后就遇见了正出宫的九姨娘,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   姜梦槐叹了一口气:“九夫人也挺可怜的,就因为长得年轻好看,就被鬼给惦记上了,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这些艳鬼真是杀多少遍都不解恨,都已经死了还跑出来为祸人间。”   她骂得大声,这听在谢零离耳朵里却尤为的刺耳,好像在她眼里,自己也是一只艳鬼吧。   他将刚刚那张符纸甩给她:“呐,法师给的,防艳鬼的。”   姜梦槐拿着翻转了一遍,喃喃道:“有用吗?”   他道:“你下次大半夜出来街上晃晃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还是算了吧,我才没那么闲呢。”   算了,不管有没有用,先放身上再说。   贺非常又激动地问:“师妹,你啥时候带我们去宫里遛遛呀?”   “下……下个月吧。”   等她下个月回洛阳城的时候,但是系统说江淮花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她必须要在那之前完成攻略任务呢,否则她的身份就会暴露了。   他们在镇上逛了大半天,听了许多镇上的其他故事,这镇上一直都有艳鬼出没,之前也死了好几家人家的女儿,但是他来得并不频繁,大半年才会来一次,即使是请了道长来捉鬼也没用,因为他勾了魂之后就跑了,很久不会再出现,所以就一直都没有结果,没人抓到艳鬼,也没人为那些死去的姑娘伸冤。   这次这位紫竹法师,并非什么江湖骗子,而是凌虚观的道长,擅长捉鬼驱煞,是贺员外特地从远方请来的,在捉鬼作法这方面颇有建树。   如今这只艳鬼死了,也算是能还牧童镇一个太平了。   ***   傍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贺府。今晚紫竹法师会为九夫人的亡灵作法,府里的家眷们都会在院子里观法,视为为九夫人的亡魂作最后的送别。   而姜梦槐他们几个作为贺非常的同门,理应也该在这里为九夫人送别。   当月亮爬上高坡的时候,院子中开始了作法仪式。   九夫人的棺木被抬到了院子里来,摆在了夜来香花丛中,漆黑的棺盖被月光披上了一层细腻的纱。   紫竹法师手上勾着拂尘,棺材前的贡桌上摆着三碗颜色不同的符水,红青黄三种颜色,他用手中的拂尘扫过碗里的符水,随后朝发亮的棺木洒了去。   就如同洒了几粒闪亮的夜明珠一样。   四周,是穿着白袍戴着白色孝帕的家眷和下人们跪在蒲团上,他们都伏着身,将头埋着,等着法师将那些符水洒在他们的身上。   这里不仅有大人,连小孩儿们也都被拉来跪在了这里。   只有这样,九夫人的亡魂才不会再出来吓唬他们;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与九夫人斩断联系。   夜里的风在嗖嗖地吹动,谢零离站着人群最后面,立于一棵古老的梧桐树下。他的目光在四面的高墙和树木中流转,静静地听那风声。   风声的涌动不太对劲,像是……有鬼要来了!   速度很快,下一瞬风声就静止了。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但是那具棺材却动了。   棺盖被人从里面推开,黑色棺面滑开的那一瞬间,尖叫声四起,女人们的叫喊声和小孩子们的哭声几乎惊破了夜空,就连天上的月亮都躲进了层云里,不敢再露出来。   “诈……诈尸啦?!”   姜梦槐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刚好撞进了谢零离的怀里,她背脊一僵,连忙又跳开了出去。   “干什么?咋咋呼呼的。”谢零离不耐烦地道。   只见那黑色棺材里爬出来一个容颜脱俗的美丽女子,是死了三天的九夫人起死回生了!   这一爬出来,吓得四周的家眷们晕的晕,倒的倒,逃的逃,乱作一团了。   她一双红色的眼眸眨了眨,迷离地看着四周的人们,似乎不明白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她的面前。   她长得略显斯文,一张秀气的巴掌脸上尽显无助,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软的长相。   也难怪贺员外会喜欢。   贺员外见她活了立刻跑到了她的棺材前,抓着她的身子颤抖道:“蝶衣,你醒了?你醒过来了?”   贺员外见她吓傻了,伸手去抱她出来,可是她却摘下头上的银簪,猛地朝他的脖子刺了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毕竟他们所知道的是,贺员外对她很好,将孤苦伶仃的她从洛阳带回来,并且给她优渥安逸的生活,不用再做下人,也不用再伺候人,按理说她不该作出这样的举动来的。   可是她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刺杀他?   段京遥旋即拔出了剑,亮剑朝着棺材里的女子刺了去,而那程蝶衣往后一躲,翻出棺材跑了。   她跑得极快,且穿着一身白色素袍,看着就像是一只鬼在暗夜里在飘动。   “追!”   法师提着拂尘拔开腿就朝那边追了去,后面跟着一众人等。   程蝶衣跑出了员外府,流云般的秀发在门口遗留下一个冷幽的背影,等他们跑到门口时,就不见她的身影了。   紫竹道长慌乱道:“这死人诈尸老道见得多了,可是像她这种被艳鬼勾魂后诈尸回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家快分头去找,以免酿成大祸!”   员外府门外有很多条街道,不知道她跑的是哪一条路,大家只能先分头去寻找了。   姜梦槐本来想着自己怕鬼,谢零离也怕鬼,所以他们两个可以抱团一起去找的,结果一转身,这里哪里还有谢零离的身影,早就没人了。   ???   她站在街道上很懵逼,不得不承认大家的行动力都很强,转眼间她就落单了。   可是别人行动力强就不说了,这谢零离跑那么快干嘛?他跑那么快去有用吗?   他能捉鬼吗?   真不明白这小子。   她在大街上瞎找着,目的根本不是在找什么九夫人,而是在找她的师兄弟们,随便找着一个也好啊,至少别让她一个人在这儿晃呀。   可是这偌大的街道上安静无比,根本不像是有活人的感觉,微冷的一阵风刮过,她感到有一点点瘆人。   那九夫人明明都已经死了三天了,竟然还能诈尸,她这魂该不会也是去鬼界遛了一转后又回来了吧?   而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上,此时正有一个红衣鬼魅立在巷口,一顶狐狸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他单手在空中抬起,隔空捉住了程蝶衣的后颈。   那只手正在慢慢收紧,一点一点地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往外抽,他故意抽得很慢,似乎是在很慵懒地享受。   “你是谁?”她双手捧住脖子,痛苦地发问。   后面的红衣男子在暗夜下轻笑了一声,道:“取魂之鬼,你说是谁?”   程蝶衣吓得腿一软,朝地上摔倒了下去,颤抖道:“鬼……鬼官大人,饶命啊!”   亓官谢将她的脸掰过来,问:“是谁允许你死了又活回来的?”   “我……我……大人我不该死啊!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就要死呢?都是那只鬼!都是它害了我,鬼官大人,你应该去抓他啊!”   “那只鬼已经死了。”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仍旧在吸她的魂出窍,另一只手拿出了一张字帖,举到她的面前,问道:“这幅字是谁写的?”   程蝶衣看了一眼那幅字,颤巍巍答:“是我写的。”   “何时所写?”   程蝶衣觉得他有些奇怪,为何要单独问她这幅字的事情?   她答:“上月。”   “七年前可有写过?”   程蝶衣惊然抬头,怪异地去看他,可是他脸上戴着面具,什么都看不到。   她摇了摇头:“没有。”   “一个宫里的小宫女,为何会写得这样一手漂亮的字呢?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吧。”   程蝶衣一讶,他竟然知道自己是宫里的宫女?   她没有解释,而是说:“鬼官大人,你可以摘一下你的面具吗?”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收紧了手腕,疼得她两脚都在蹬地。   最终他还没有听到她的解释,就被旁边一道高亮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是姜梦槐的声音。   “天干物燥,召唤鬼王……”过了一会儿,又接着响起一句,“鬼王不来,我心悲哀……”   “???”   姜梦槐在街道上找人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更夫,她一个人害怕就跟着更夫一起走了,还拿起了他的梆子敲了起来。   她先是说了一句“天干物燥,小心鬼王!”,给自己壮胆,更夫说:“别喊,你这样会把鬼王召唤来的。”   “怎么可能?”姜梦槐觉得他太过迷信,鬼王怎么可能闲得在大街上听这些,就算他听见了,也懒得搭理他们。   她又道:“不信我给你试试。天干物燥,召唤鬼王……”   “鬼王不来,我心悲哀……”   说到后面,她已经开始乱编了起来。   却没想到她才说完竟真的遇见鬼王了。   还刚好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她看见对面长街上的那只鬼王殿下正在夺取九夫人的魂。   她当即大震,整个人就傻在街道上了。她怎么这么霉呢?偏生这种事就被她给遇上了呢?   她错了,再也不说什么不相信迷信之类的了。这就是所谓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不该这么肆无忌惮的。   只见对面的鬼偏过了头来,飞舞的墨发将他的狐狸面具遮了个半,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现在应该很想杀了她。   他出声问:“召唤我?”   身边的更夫一听,吓得大叫了起来,转身原路逃了,“啊啊啊!有鬼啊!”   姜梦槐也想开溜,可是那只鬼就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亓官谢因为她刚刚的那句“召唤”而被迫只能放了这位九夫人的魂,彼岸鬼火令的召唤术至尊无上,一旦听到召唤就会立刻到达召唤人的身边。   姜梦槐看到他飘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瞳孔猛张,人已经要吓晕了。   天哪!   他似乎生气了!   他挑眉问:“见不到我,你很悲哀?”   她惶恐摆手:“没有,没有这回事。”   她转身想逃,可是头发却被他捉住了。   可耻!   抓女人的头发就是可耻!   他抓住她的小辫子,轻“哦”了一声:“那看来我得多宠幸宠幸你。” 第22章天狗食颜   乖一点,别动   “不必了……”她的声音都在打颤。   她痛得仰面朝天,又给栽了回去,叫嚷道:“放手!放手!疼!”   她恨不得立刻反身也去抓他的头发,可是他是一只鬼,她摸不到他的头发。   悲哀……   亓官谢恨她恨得牙痒痒,想收拾她可是却奈何因为鬼火令的原因,他没有办法勾走她的魂。   姜梦槐抽出袖中的朱砂符纸来,这是那个法师给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直接上手了,往他光洁的下巴贴去。   他冷笑了一声,清雅的嗓音在夜里宛若夜莺初啼,道:“呀!你又换符啦?但是,你这是对付艳鬼的,对我可没用。”   她又默默地把符纸收了回来:“你真不是艳鬼吗?是不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所以不敢去做艳鬼?”   “……”   亓官谢现在的表情像寒冬里被冻僵的鹅。   姜梦槐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自己这张嘴给害死,她抿住唇,不敢再发言了。   而他却问:“你怎么知道我长相如何?你又没有见过我的脸。”   “你要是长得好看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戴面具呢?肯定就是有缺陷,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   缺陷二字狠狠砸在亓官谢的心上,他的脸上确实是有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东西,那是一个他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去掉的印记,他很厌恶的一个印记。   他忽而抬起长睫来,邪邪一笑。   下一刻,姜梦槐就被他拎着来到了镇子上一棵参天古槐上,他拿出了一条绳子来,将她绑在了树干上。   “鬼……鬼王殿下,你绑我做什么?”   他红艳的唇轻翘,笑道:“这里的夜色甚美,你应该会很喜欢的吧?”   我不喜欢……   可是她下一秒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的食指压在她的嘴唇上,他的手指仿佛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她顿时就开不了口了,不仅开不了口,连身体也跟着麻了起来。   这棵古槐树枝叶广展,槐香清雅,枝叶刚好将他们覆盖住,亓官谢顺手摘了一朵槐花下来,然后开始丈量起了她的脸颊来。   她现在俨然就成了一个任他摆布的木偶。   她用眼神逼问:“你要干什么??”   他笑道:“给你美丽的容颜锦上添花一下。”   “???”   他手指将那朵槐花倒转了过来,手指捏着枝桠,那枝桠的尾部就化为了一支笔的笔尖,随后,他在她的脸上画了起来。   “乖一点,别动,否则画花了可是会很丑的。”   他的声音极浅,听起来就像是在哄人一样。   而且现在她被绑在树干上,仰面倒着,他凑得又近,两人这样的姿势过于暧昧了一点。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一点的就是,他是一缕鬼魂,没有实体,两人不会有身体接触。   不然,她是很不想跟这只鬼靠得这么近的。   她现在的表情比哭了还难看,无法叫喊出来,只能任由他摆布。不知道他究竟在画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画着画着竟是自己笑出了声,姜梦槐没听过他像现在这样笑,以往的他,阴笑冷笑居多,很少这样清朗的笑。   那看来自己脸上这东西是真的很丑了。   他画完了之后,满意地扔了那束花,问道:“你需要镜子吗?”   随即他又自答了起来:“哦,你不需要。”   “……”   他满意地笑道:“这样,比刚刚美多了。”   “美??你确定那是美吗??”她在心里问。   “你现在这么美,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呢?”说着他就将她抱了出去,抱到了旁边的一根高木桩上,那木桩是平日里百姓们用来挂兽皮的地方,很高,大概有三丈,比旁边的房屋还高。   木桩上面横支出来了好几根横担,他把她放到了最上面的位置,放在横担上坐着,袖中“嗖嗖嗖”的一根绳子飞出来,将她绑在了这根木桩上。   他扬手勾了一枝槐花下来,放在她的嘴上让她叼着,随后冲她挥手一笑:“好好赏月吧,小魔女。”   他跳下了地,最后再仰望了她一眼,付之一微笑,就转身离开了。   姜梦槐在心里大骂:我赏你大爷……   可恶!混蛋!王八蛋!   她无语凝噎,很快那个红衣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的街道中。今夜的月亮老是往乌云里钻,不肯露面,天上的星子更是惨淡,寥寥几颗,还不明亮。   这夜色究竟哪里好看了?她到底哪里就喜欢这样的夜色了?   无语!   这天,该不会是要下雨吧?   不是吧……   她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可千万不能下雨,这要是下雨,她得被淋成落汤鸡了吧。   她在这里期盼着有人能路过并且救她,可是她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完全想得太天真了,这条路简直是离奇怪了,他们都不往这边走,好不容易看到贺非常在下面跑过,然而他真的是“跑”过,完全没有抬头停留一下,根本就没有看到被挂在这木桩上的她。   姜梦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无助……   愁苦……   谁来救救她啊?   她真的在这里一直坐到了天亮,那憋了一夜的雨也终于要下下来了。天色灰蒙蒙亮的时候,下面终于有人从镇子外走了回来,还是原玉迢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呀,那不是江师姐吗?”她指着上面惊讶道。   贺非常也看见了,大笑道:“江师妹,你在上面扮熊猫呢。咦,怎么还叼了一枝花呢?”   姜梦槐除了做出凶狠的眼神来,不能用其他方式来表达她的愤怒了。   “师妹,你跳下来啊!你坐那儿干嘛?”贺非常继续没眼色地道。   她要是能跳下来,还用坐在这儿淋雨吗?   雨渐渐下了起来,她在烟雨蒙蒙中看见他们两个的身后又走回来了三个人,是段京遥、沈星眠、谢零离他们三个。   真是倒大霉,本以为躲过一劫,却没想到这雨还是下了下来。   细雨如丝落在她的脸上,片刻,她的眼睛就模糊了起来。   “师妹,你别着急啊,我这就上来救你。”贺非常道。   然而,说话的是他,可是后面走来的三个人都比他动作要快。   她在那场朦胧的烟雾中,看见三个男子朝木桩这边冲来,这样的盛景,是她做了那么多年魔女不曾见到的。   三个男人同时朝她奔来啊!   可惜,没有一个是真的为她而来的,都是为江淮花而来的。   这些人,全都是喜欢江淮花的。   最终,她看到的是那位天资最愚笨的少年第一个跃上了木桩,三两下,就到了她的面前。   ?!   他轻功变得这么好了?!   他为她拿掉了嘴上的槐花,又帮她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拍了拍她麻木的脸蛋,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他昨晚不过是想要惩罚她一下,谁让她害得他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一个线索。程蝶衣从他手里逃脱后,他去寻了一夜都没有找到。   这一切都怪她的那句召唤。   把她挂在这里一夜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姜梦槐被拴在这里一夜,心中的委屈顿时就涌了上来,张口道:“小谢,你昨晚去哪儿呢,我一直在找你!”   她太久没开口说话了,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沙哑,就像是在哭一样。   又像极了少女的埋怨。   谢零离的心竟然被这声埋怨给触动,他甚至在心底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对一个姑娘?   可是,这是个魔女呀。   魔女什么坏事没有干过,他只不过是对她进行小小的惩戒而已。   可是看到她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道:“我去找那只女鬼了,不知道你在找我。”   他将她抱了下去,落到地面后,段京遥关切地跑过来问她:“淮花,你怎么会被绑在那上面?”   姜梦槐叹了口气:“别提了,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段京遥仍在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是何人所为?”   她只好解释道:“昨晚我在街上找九夫人时,撞上了一只鬼在夺她的魂,我当时与那只鬼激烈缠斗,却不想中了他的阴谋诡计,被他下了麻沸散,然后就被绑在这木桩上了。”   身旁的谢零离眼梢挑起,心道这魔女添油加醋的能力比自己还要强。   罢了,他的形象本来就是一个阴险小人。   原玉迢追问道:“那后来呢?那只鬼呢?九夫人呢?”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等他们问完后,后面的贺非常和沈星眠终于憋不住大笑了起来,指着她的脸道:“师妹,你的脸上怎么还被人画了一只天狗啊?”   沈星眠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人都说天狗食月,却没想到天狗还食颜啊!”   他说的这个颜是姜梦槐的脸。   “天狗??”姜梦槐惊讶地问,天狗的模样她还是知道的,狐面狗头,在上古奇丑神兽中它能排进前五。   可恶!那只鬼竟然给她画这么丑的动物在脸上!   原玉迢也在掩嘴偷笑:“师姐,这该不会也是那只鬼给你画的吧?看来,你在他眼里,是与那天狗媲美的存在啊。哈哈哈哈哈哈。”   “……”姜梦槐捂着半边脸跑了。   段京遥看了一眼这个雨,催促道:“先回去吧。别笑了。”   即使他这样说,也无法让后面几人停止喷笑,因为姜梦槐的那张脸实在是太好笑了。   她跑着跑着,把手拿了下来,仰面朝天,任由天上的雨向她的面颊打来。   后面的贺非常笑道:“师妹,没用的,你脸上那天狗连雨水都冲不掉呢。该不会要伴随你一生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姜梦槐回头一记冷眼扫过去,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但是却充满了杀气。   这让贺非常立即闭了嘴巴。   沈星眠走过来说:“师妹别听他瞎说,待会儿我给你一碗符水,就可以把它洗掉了。”   “多谢师兄。”   姜梦槐转头问一边的谢零离:“他们都在笑,你怎么不笑?”   谁知他却说:“我觉得挺好看的呀,哪里丑了?”   他昨晚画的时候,最初本来是想画狐狸的,因为他觉得她就像狐狸精一样,又狡猾又爱勾人,可是画着画着又转念一想,她这人有时又有点像粘人的小狗,于是手起笔落,就变成了天狗。   “……”姜梦槐被他这话说得差点要喷血,果然啊,情人眼里出西施,江淮花再丑在他心里也是美的。 第23章轻抹胭脂   你不会…是要给我抹嘴唇吧?   他们冒着雨跑回了员外府,见到紫竹法师也刚回来,大家搜寻了一夜都一无所获,这本来原定于今早上的下葬也下不了了。府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大家都人心惶惶,一夜都睡不安稳。   紫竹说:“她应该还在牧童镇里没有出去。昨夜我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镇口,在那里设下了符障,她要是出现,就一定会惊动我,可是却并没有动静,说明她没有出镇。一般像这种魂魄离体三天以上的人,就算是复生,身体也很难恢复到以前正常人的状态。他们的尸体仍旧会慢慢腐烂,会发出尸臭的味道来,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个时候她不敢在人前晃,一定还躲在某个角落里。”   段京遥问:“昨晚我们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她,会不会是她又躲回员外府了?”   “不无这个可能。”   段京遥又道:“我昨夜见她身上怨气很重,也是因为这些怨气,她才又重生了回来吧。”   “死人本就不能复生,这是违反常理的,况且她怨气那么重,必须尽快将她捉回来才行。”   段京遥觉得有理地点了点头。   “京遥,待会儿你帮我给府里的人每人画一张驱鬼符吧。”   “好,师伯。”   他们在府里找了一天,最后果然在一间位于角落里的小柴房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在那一丈见方的柴房里掉落了满地的橘色猫毛,府里的四夫人喜爱猫咪,养了一只胖橘在身边,可是今早上它莫名掉了很多的毛,很不正常,以前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且那些毛看起来像是被人生生拔下来的。   询问了下人之后,才知道昨晚在这间柴房附近,一直有猫叫的声音响起,他们没有太在意,以为是府外的野猫进来找它了,所以才发出了那样的叫声来。   可是现在一回想,那叫声似乎很诡异,很有可能就是遇见鬼了。   原玉迢问:“怎么办?又让她给跑了。”   “走,去四夫人院中。”段京遥带头走在前面,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四夫人院子里,并见到了那只被拔了半身毛的橘猫。   毛掉得很不均匀,全身分散,隐约可以看见展露出来的皮肉泛着丝丝红,看来那九夫人是把它当成草来拔了。   猫咪窝在四夫人的怀里,畏惧地盯着他们几个外来人。   段京遥向四夫人道明了缘由,经得她的同意后,才伸手从橘猫身上再拔了一戳猫毛下来,又从身上取出一张符纸来,将那戳猫毛裹了起来,随即便有红光乍现,他道:“走,跟我来。”   姜梦槐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呀?”   段京遥走出房间道:“寻死气符。九夫人躺尸三天,一时重生,身上死人的气味会很浓重,而这只猫是她唯一接触过的活物,便可以利用它来追寻到九夫人的气味。”   “这么厉害?”   “在镇子偏西的位置。快!”   此时已近黄昏,晚霞的光铺满大道,他们几人在街上狂奔,可是却遇见了一个迎亲队伍。他们晋国的习俗一般都是晚上迎亲,在黄昏之时迎娶新娘,意为“婚”。   这迎亲队伍很长,且很气派,但是很奇怪的是,队伍里没有新郎。   难道新郎闹肚子了?没跟上队伍?   姜梦槐问:“这是哪家在娶亲啊?”   贺非常说:“听我爹说,好像是陈记胭脂铺嫁女儿。至于嫁给谁,我也不清楚。”   他们从长长的迎亲队伍中穿过,等走到队伍尾巴处时段京遥却突然不走了,他捏紧手中符纸道:“方向变了。”   “啊???”   他蓦地转身,道:“走这边。”   等到他们到达符纸指引的目的地时,才发现那地方正是办喜事的陈记胭脂铺。可是他们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哭声。   那是女子的哭声。   他们几人跑得快,迎亲队伍都还没有至,他们就已经到了。胭脂铺门前张灯结彩,囍绸长挂,今日也不做生意了,就等着迎亲队伍上门来迎娶新娘。   而刚才那声一闪而过的哭声……究竟是谁在哭呢?   段京遥道:“我们这样贸然上去多有不妥,走后面的路吧。”   胭脂铺两侧都有商铺挨着,等他们绕到后面去时,姜梦槐纳闷地问:“这后面有路?”   沈星眠说:“师妹,这你就不懂了吧,师兄说的路,自然是翻墙咯。”   贺非常拍拍她的肩膀:“师妹啊,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   连系统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宿主,人设立得不错。】   “……”   姜梦槐只是觉得像段京遥这样的人,不会干翻墙这样的事,所以她才那么惊讶的。   原玉迢盯了她一眼:“江师姐,你和谢师弟两个待会儿可别拖后腿。”   “……”   众所周知,她现在失忆了,而谢零离又是整个樽月宫最弱的,他们俩加在一起,就是两条只会拖后腿的咸鱼。   谢零离倒是没什么反应,很享受做一条咸鱼。   翻进去后,落脚的是胭脂铺的后院,这里常年制香,院内各种奇香混杂在一起,对于鼻子很敏感的人来说,不知是享受还是折磨。   由于胭脂香气太重,段京遥皱起了眉头,道:“九夫人的气味被胭脂味道掩盖了,我现在找不到她了,大家分头找找吧。”   很快,几人就分散了开,两两一队,段京遥本来想拉着姜梦槐一起走的,可是她却转身拉着谢零离跑了。   “好香啊,这比你的澡豆还香呢。”姜梦槐戳了一下谢零离说。   谢零离问:“那我给你买一盒?”   “哈?”她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都说这小谢师弟脑子蠢笨,可是她觉得他有时候又挺聪明的啊。他对待山上那些师姐们的时候,一点情商都不见,可是对待她的时候,却又这么懂事了呢?   还给她买胭脂?   啧啧啧,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江淮花啊。   真是好生令人艳羡啊。   【宿主,别忘了你的任务是让他和你成亲,这个时候,你还不趁机培养培养感情?让他喜欢上你。】   “还是算了吧,我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闲心,再说我的任务是虐他,我干嘛要跟他培养感情啊?”   【你不培养感情,怎么虐得到他呢?】   “你说的好像也有理,但是我觉得太难了,我只想做一个掠夺气运的恶毒反派。”   【……带不动。】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说:【你的时间并不多了,你必须在下月花朝节前完成对谢零离的气运掠夺。】   花朝节,江淮花会回来,所以她必须在那之前完成这项任务。   “我现在的气运值有多少了?”   【20%】   “怎么才这么点儿?捉艳鬼的那天晚上,我不是抱了他那么久吗?”   【并不一定每一次拥抱都会转移气运的,而且这也不是靠时长来决定的。】   “那靠什么?”   【靠缘。】   “……”   “那该怎么办?”   【多接触,花式接触。】   “???”   她噎住了。   一个花瓶倏地从旁边的窗户里砸了出来,还好谢零离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不然她就得破相了。   “走路就好好走路,能不能别走神?”他将她拖到了房屋侧面,压低声音吼道。   她抿住了唇,不敢接话,刚刚确实是和系统说话导致走神了。   谢零离没再看她,而是去听旁边屋子里的声音,刚刚那个花瓶就是从这屋里扔出来的,那扔花瓶的似乎是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   屋里有一个喜婆在安抚新娘的情绪:“小姐,别摔了,忍一忍,就会过去的。”   “忍?你告诉我怎么忍?那你们怎么不去嫁啊?”陈襄脂大吼大叫着。   “小姐,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你快别哭了,不然待会儿老爷又要把你绑起来了。”   其实这几日,她都是被绑起来的,只有刚才喜婆给她换喜服的时候,才替她松了绑。   “我不嫁!我不嫁!”她高声大叫了起来,拼命往外逃,可是屋里还有几个魁梧的手下将她拦住,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她发疯一样大叫,吵得屋外的姜梦槐都捂起了耳朵。   “我不要嫁给一个死人!”   姜梦槐虽然捂着耳朵,也听到了这句尖叫声。   “死人?”她与谢零离相视一眼,皆是震惊。   这活人嫁死人的事情,她曾听闻过很多次,还经历过一次,虽然那次她其实也死了,所以不算。   这样的亲事,在人间都叫做阴亲。   也难怪那个姑娘会抗拒得这么厉害,试问这如花似玉大好年纪的姑娘,谁会愿意去嫁给一个死人啊?   大多都是被逼无奈的。   而这位姑娘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逼着嫁给一个死人。   “小姐啊,那孟家公子生前也算是一表人才,死后就算沦为鬼,那也是一个英俊潇洒多才多金的风流鬼啊!小姐,这可比镇上那些歪瓜裂枣要好太多了。”   “可是他是死人啊!他死了啊!”陈襄脂无助地咆哮着,“我爹呢?他怎么躲着不敢来见我?呵,为了荣华富贵,就卖女儿了是吧?”   她张口大骂:“那我诅咒你!诅咒你拿着那些钱和你的小妾儿子一辈子不得安稳,即使有钱,也没有机会花!”   “小姐,你就别闹了,顺从吧。”喜婆给了旁边的手下一个眼神,随后那人手一抬,在陈襄脂后颈上一敲,她就晕倒了过去。   这时,从外面进去了两个小丫头,她们垂着首,其中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药汤,看来是端进去喂给陈襄脂的迷药。   “师姐。”谢零离突然看向她,问:“你想不想抹胭脂?”   “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大多数女孩儿都喜欢胭脂水粉这些玩意儿,姜梦槐也不例外。   他接着道:“阴婚的成婚地点一定会在那位孟公子的坟冢处举行,那里阴气极重,鬼甚喜之,程蝶衣也一样,她一定会混入送亲队伍中跟着一起前去。”   姜梦槐:“所以?”   “师姐,你想救里面那个姑娘吗?”   她点了点头,因为自己以前有过当鬼新娘的经历,所以她不想让别人也经历这样的事。   她反应再慢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你是想让我去当替嫁新娘?”   一来可以救下陈襄脂,二来也可以捉到程蝶衣。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点了点头,又说:“如果师姐你害怕的话,当我没说。”   害怕是有一点点,她是挺怕鬼的,可是如果真的需要她的话,她自然也不会退缩,毕竟像段京遥他们这样的捉鬼高手都在,她也就没有那么怕了。   她问:“你怎么确定九夫人没有附在陈小姐的身上?”   “应该不会。”他沉声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时,屋里的那位喜婆领着那两个小丫头都出去了,只余两个壮汉守在闺房门口。   “我先过去迷晕他们,你随后过来。”谢零离朝着门口那边走了去,一扬衣袖,那两个人就闭上了眼睛,看着像晕了,但是还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儿。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等进了房间后才拉着他问:“师弟,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你到底是怎么把他们迷晕的?”   他拿出一小袋药粉来:“用这个。”   “你哪儿来的?”   “沈星眠给我的。”   “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给我?”她不满意地翘起了嘴,“你胆子很大诶,都不叫师兄,直接称呼其名了。”   他嘟囔着:“那也好过你叫别人小星呀……”   那晚,他可是听见她这样叫沈星眠的。   “??”姜梦槐没听懂他在讲什么,遂又问了一遍,“你在嘟囔什么呀?”   谢零离没有理她,而是径直走到了陈襄脂的身边,她此刻被绳索绑在梳妆台前的雕花椅上,人因为喝了那碗药汤的原因,已经晕倒了过去。   他对姜梦槐道:“师姐,你拿测魂符测一下。”   姜梦槐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测魂符来,这是段京遥给她的,只需要贴在人的眉心,便可测出他有没有被鬼魂附身。   她掀起陈襄脂的红盖头,将符纸点在她的眉心,符纸并未变黑,说明没有鬼魂入体。   她收了符,问:“那现在是要怎样?”   他抬起眼睑来看她,微笑道:“现在……抹胭脂吧。”   “???”   他将她拉至梳妆台前,随手拿起台上的一盒胭脂来,打开雕着玉兰花的盒盖,指腹轻沾了一点胭脂,抬手在她脸上轻抹了起来。   姜梦槐呼吸一滞,眼睫毛紧张地眨动着,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心跳不规则地加速了起来。   他竟然在给她抹胭脂?!   他个子高,自己的眼睛只能平视到他的脖颈,再往上移点,入目的就是他那如刀刻成的下巴。   可她偏不知足,目光还要往上移。   三月天的暖阳穿过竖窗,斜洒在他的鼻梁上,落下一个如蝴蝶般的阴影。他的眼皮轻覆下,认真细致地为她涂抹胭脂。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指腹在她脸颊上均匀地摩挲,淡淡的胭脂红便晕染了开来。   她屏住呼吸,也不知自己现在脸上的红有多少是来源于那些胭脂,又有多少是来源于内心里的悸动?   只是涂一下胭脂而已,为何会像小鹿乱撞一样慌神?   这个小子,怎么总是这么的出其不意?他总说让自己不要乱摸他,可是他呢?   不打招呼地就来摸她的脸,还做这么亲昵的行为,看来她以后也得好好教教他才行,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好了,勉强有点新娘的样子了。”他收回了手,将胭脂盒放回了台上,继续打量着她的脸,蹙起了眉头说:“还不够,还得再来点儿。”   “???”她问:“哪儿不够啊?”   他指了指他自己的嘴唇,说:“这里。”   她两眼一惊,结巴道:“你……你不会……是要给我抹嘴唇吧?” 第24章替嫁新娘   请新郎新娘拜堂!   他轻浅地一笑,长臂一伸,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片红色胭脂纸来,放在她的唇间,道:“你想得才美呢。”   姜梦槐微抿了一下那片嫣红的胭脂纸,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的,虽然他没有用手指给她抹胭脂,可是现在这样,也很暧昧的好吗?   哪家的师弟会给自己的师姐涂唇脂?还亲自递到她的嘴边来。   这样的行为,就好像是……夫君在为自家娘子点红妆。   可是,他对她这么温柔却是要送她去嫁给别人。   她只轻轻抿了一下,唇色立即就显了,整个人都焕发了光彩起来。   谢零离放下手,对她道:“按时间来推算的话,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达胭脂铺了,师姐,你准备一下吧。”   他说着便朝门外走了去,姜梦槐喊住他:“你咋出去了?”   他回过头来,指了指陈襄脂身上的红嫁衣,说:“师姐,难不成……你还想要我给你换?”   哦,还有换衣服这一茬呢,她给忘了。   脑子还停留在他给自己抹胭脂的时候,是以,她愚钝了。   “不不不,不是。”她忙摇头晃脑,低着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等他出去后,她就扒起了陈襄脂身上的嫁衣来,待换好后,她又将她拖到后面的大衣柜里去藏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把谢零离叫了进来,让他把自己照着原来陈襄脂的模样给绑了起来。   谢零离将一张传声符放在她的手里,道:“师姐,有任何异动,记得叫我。”   传声符一般为一对,一笔朱砂画成,共同连成一个青鸟的图案。在上古时期,青鸟作为传信的信使,而将它画于符纸上,拿着符纸的人各执青鸟的一只翅膀,两人的声音便可以通过无形的青鸟而连在一起,即可传声。   接着,他又将一个金色的蛇纹细圈戴在了她的手腕上,道:“师姐,我已经观察过了,这陈记胭脂铺里没多少婢女,待会儿随行送亲的不会超过五位,那只女鬼一定会附身在其中一位身上,你只需要留意一下,用这镯子去触碰她们的皮肤,倘若镯子有黑气渗出,说明那就是被鬼附身了。到时,你只需要将镯子套进她的手里,那么她就逃不掉了。”   姜梦槐点点头,听起来并没有多难,她又问:“为什么你有这么多稀奇厉害的法宝啊?这个又是谁给你的?”   他道:“……贺非常。”   “为什么不给我?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谢零离心道:多半是他们觉得他太弱了,所以才给他这些让他能够自保吧。这些玩意儿他觉得好玩,便也收下了。   他道:“我这不是全给你了吗?”   这话倒是让姜梦槐很满意,她翘唇道:“等我用完,就把它还给你。”   不然以后真遇到危险了,他就惨了。   喜婆再次走了来,谢零离旋即闪身一躲。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将姜梦槐扶了出去,一直扶到了门口要上轿的时候,陈襄脂口中骂的那个爹才终于出现了,拉着她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阿襄啊,别怪爹爹……别怪爹爹……”   陈秋生一直重复这句话,声音有丝沉哑,听起来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苦闷。   最终,她被喜婆扶着上了马车,轿外的奏乐跟着响了起来,迎亲队伍开始返程了。   ***   陈记胭脂铺内,段京遥很生气地抽走了谢零离手里的传声符,对着符纸讲话:“淮花,你现在还安全吧?”   姜梦槐听到他的声音时很诧异,这符纸怎么到他的手里了?   她道:“我很安全啊。”   段京遥听到回复后,才收了符纸,对谢零离道:“你怎么不拦着她?怎么能够让她去冒险?”   谢零离垂着眉,没有回话,在他心里,自认为魔女可以对付得了那些小鬼喽,再说,就算真的出什么事,不正好遂了他的心愿吗?   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沈星眠和贺非常两人见状,连忙安抚段京遥的情绪:“师兄,你也别太着急了,这是师妹自己愿意的,谢师弟就算拦也拦不住呀,我们还是快些追上去吧。”   原玉迢早已经转身走了,从她看见段京遥对着谢零离发火生气的那一刻,她就转身走了。   江淮花在他心里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得连鬼都不抓了吗?   后面的人终于也追了出来,沈星眠像个贴心的小绵羊一样拍了拍谢零离的背,说:“谢师弟,别放在心上啊,师兄他刚才不是要吼你,只是他太担心江师妹了,怕她一个人遇到危险。”   谢零离点点头,没太在意,只是……他很想把那张传声符拿回来。   罢了。   他又不担心她,拿不拿回符纸也没那么重要。   走至胭脂铺门口时,见到陈秋生还站在门口张望着远方,哭得老泪纵横。原玉迢走了过去,“呸”了一声,道:“假惺惺的,卖完了女儿现在才想起来哭啊?你怎么不抱着金元宝哭呢?”   她这样一说,陈秋生就哭得更大声了。   他哭得两眼昏花,要不是身边有一根柱子,他就摔倒在地上去了,他抱着柱子后悔不已道:“我也舍不得阿襄啊!我也不想送阿襄去虎口啊!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没有办法……”   “孟府有钱有势,他们家公子生前看上了我们家阿襄,本来是要纳她回家做小妾的,可是那孟公子没过两月就出意外去世了,孟老爷为了圆儿子的心愿,便来强迫我将女儿嫁给他儿子做鬼新娘。”   “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他就要派人砸了我的铺子,还要把我的小儿子抓去献给落日城的魔女,我实在是斗不过他啊,只能……只能牺牲阿襄了……”   谢零离在听到魔女二字的时候,眉梢抬了起来,感到很诧异地问:“你小儿子才几岁,就献给魔女?”   先前在后院的时候,他看见他的小儿子了,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这么小就献给魔女?   他很不理解。   陈秋生道:“你不知道,那魔女就喜欢年轻的,越年轻越好。”   谢零离拉下了脸,越过他抬脚走了。   段京遥也快步朝前追去:“快走吧!”   迎亲队伍的唢呐声响亮激昂,他们只用跟着唢呐的声音,就可以追寻队伍的所在。   ***   姜梦槐坐在花轿里很无聊,本来最开始还能和谢零离说说话,可是自从传声符被段京遥抢走后,她就不想说话了,每次段京遥问她话的时候,她都懒得搭理。   她闲得无聊,将红盖头掀了起来,悄悄地挑起花轿挡帘看了一眼外面,可就只看了一眼,她又立刻缩了回来。   外面的场景实在太恐怖了!   原来四周抬轿子的人并非抬的是花轿,而是抬的花轿下面的棺材。   此刻,她坐着的这座花轿其实是架在一具棺材上的,而那棺材里的,就是喜婆口中的孟公子。   先前他们遇见的迎亲队伍中并没有这具棺材,看来是在不知不觉中,迎亲队伍被换成了送葬队伍。   而那喜庆的迎亲曲在这时突然画风一转,换成了出丧时的哀乐。   外面的夜色很浓,冷风悠悠,她刚刚只探头看了一眼,浑身便就像沾满了阴气一样,毛骨悚然。   此刻吹的这阴乐,闻者悲戚,听者落泪,旁边还有小厮在哭丧,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她缩在花轿里,心想自己这是入了什么阴间地界了,怎么这么恐怖?   她虽然听说过阴婚,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怎么进行,这活人和死人究竟要怎样成亲啊?   很快她就明白了。   原来他们是要将她放进孟公子的棺材里,一起给埋了。   这就是所谓的阴婚?   将新娘活埋,便可以永远与鬼新郎在一起了。   花轿在黑寂无声的林子里前行,树上的乌鸦都被这悲伤的哀乐给感动了,蹲在树枝上安静聆听。   轿帘被阴风吹起,她看到在那外面的树林中,似乎有阴物在涌动,就像曾经她在樽月山上看见的一样。   像这样的阴婚仪式,人们害怕不已,可是却很招鬼喜欢,它们也喜欢看热闹,也喜欢来闹婚礼,更喜欢坟冢处的阴气。   所以,四周涌动的那些鬼魂也是来参加孟公子的婚礼的吧。   孟老爷家财万贯,儿子成婚,排场自然也弄得很大,这迎亲和送葬的队伍都快赶上皇帝出宫游街了。   花轿两侧有侍女提着大红囍字灯笼,她们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红光将她们的脸映照得就像庙子里的石雕菩萨,过分骇人。   因为队伍太长,段京遥他们几个怕打草惊蛇,所以就一直跟在队伍的尾巴处。   队伍中不仅有孟府的家丁侍从,也有陈记胭脂铺的丫头小厮,陈记的人都集中走在花轿前后,所以他们在后面很难看到。   花轿终于停了下来,可是哀乐却没有停歇,一直在吹奏着。   “请新娘!”外面主持阴婚的司仪在高声唱道。   随后,花轿就被人抬着放到了地面上,有人掀起了轿帘,是那位肥圆肉脸的喜婆走了进来,将她扶了出去。   此时的她还是处于被下药的状态,所以不能有任何的举动,只能全身瘫软着,喜婆将她往哪儿扶,她就往哪儿走。   她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着脚下的地面,只见她将她扶到了棺材的旁边,将她靠在了棺材上,随后那喜婆就走了,估计也是嫌晦气,所以就站远了一些。   “请新郎!”司仪再次高唱。   随后,就有人来开馆了。   “妈呀!!!”姜梦槐在心里大叫。   棺材一打开,就有一股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的味道散发了出来。那天打开程蝶衣棺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浓烈的气味,看来这个孟公子已经不止放了三天了,可能七天都有了。   她屏住了鼻息,将脸悄悄往旁边偏了偏。   前面,那位司仪正在点香,其余的婢女们正忙着端各种贡品过去,她们小跑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哒哒作响。   有人撒起了纸钱来,漫天的黄纸落下,就像下起了一场昏黄的磅礴大雨。   “请新郎新娘拜堂!”司仪的声音比那唢呐声还要响亮。   见过比这还诡异的婚礼吗?明明新婚主角两人是在拜堂,可是身边奏的却是凄凉的哀乐。   拜堂?   怎么拜?   一个尸体,和一个被下了药昏迷不醒的人,如何拜堂?   当然这不是需要她思考的问题,很快就有人走了过来,两个婢女将她扶了起来,往前拖了一步,让她跪倒在一块红色的毯子上。   不多时,棺材里的孟公子也被抬了出来,有人架着他的身体,让他跪在了她的身旁。   喜婆将一条大红色的喜绸放在他们中间,一人抓着一端,喜绸中间还有一个打着结的大绣团,此时她的目光就正盯着那里。   好多年前,她也曾亲手做过这样的一条喜绸,只不过不是成亲用,而是定亲用。   可是喜绸那一端的人,逃了……   那人没有丝毫留恋地逃跑了。   再也没有回来。   她盯着这条红绸失神了许久,司仪在说什么她都没有听清,就连四周什么时候打了起来她都不知道。   耳畔只有那不绝于耳的唢呐声在盘旋。   不知何时,她和这个孟公子已经面对面跪着了。   面前的尸体朝她倒了过来,尸体的腐臭味道这才让她回过了神。   她朝着右侧一偏,他就扑了个空。   身边的一个婢女连忙将她扶住,她的手腕刚好就碰到那人的肌骨,手腕上的金镯立刻就有黑气溢了出来。   她顿时大惊,谢零离猜得没错,这随行的婢女只有四个,没有超过五个,此时她们四个都站在她的身边,而程蝶衣果然就混在了这几个人之中。   她当即捉住那人的手腕,嘻嘻一笑:“九夫人,这下你跑不了了吧。”   她脱下自己手上的镯子,将它往她的手上戴,身边的人在拼命挣扎,奈何姜梦槐力气也不小,她没那么容易挣脱掉。   就在她要将蛇纹金镯戴进她手腕的时候,后面有人拿木棍在她后脑勺敲了一下,敲得极重,她两眼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喜婆丢下木棍,脸上呈现出狞笑来,对旁边的家丁说:“快点!下葬!”   等入了土,她就算是完成这桩美差了,孟老爷会支付她一辈子都用不尽的报酬,她当然不会让姜梦槐有反抗的机会。   而那个金镯子就顺着姜梦槐的手滑落,并没有戴进程蝶衣的手上。   程蝶衣转身就逃,可是一记黄符朝她飞了来,她随手拉起一个丫头挡在自己前面,然后拔腿朝着坟冢外面逃去。   此刻的谢零离站在远处的树下,刚刚那记黄符就是他斜飞过来的。   程蝶衣没入了深黑的树林中,他快步追了过去,可是余光却瞥到不远处的人正在将姜梦槐下葬。   程蝶衣逃跑的方向和下葬地刚好相反,一左一右。   这让他如何是好?   是走左边,还是右边?   要是晚了,程蝶衣就又抓不住了。   而那个魔女……   要救她吗? 第25章下次注意   痴人不见月,何以见风情?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转头朝着右侧的下葬地奔了去。   那边,有七八个人正在围着棺材四周铲土,黄沙飞扬,慢慢将漆黑如墨的棺材覆盖。   而棺材盖的缝隙处有一抹红色的绸带露了出来,十分惹眼,下人们因为着急将棺材入土,也就没有再管那条红绸了。   他疾步冲了过去,长腿一抬,将离得最近铲土的家丁一脚踢倒。其余人见到有人来捣乱,全都拿着铲子来打他,他手腕勾起一人的铁铲,旋身一扫,便将所有人都砸晕在了地上。   喜婆和司仪见状,早就一起溜了,今夜实在是太不太平了,先是有阴物出来作恶,现在又有人来劫新娘,要是再留在这里,恐怕他们连命都保不住了。反正孟老爷给的定金已经够他们大半辈子的生活了,还是跑吧。   谢零离双手推开黑面棺材盖,映入眼帘的是,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躺在一起。姜梦槐一身大红嫁衣与孟公子一身惨白丧服挨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与不搭调。   而这条露出棺材的红绸就是成亲所用的喜绸,此时它的另一端正被姜梦槐抓在手里,抓得很紧,生怕别人抢了去一样。   他攥起垂落在棺材上的喜绸末端,手腕用力,朝上一拉,便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来。   他扯掉她头上碍眼的红盖头,拍了拍她满是胭脂红的脸,喊道:“醒醒。”   不消片刻,她就睁开了眼睛来。   姜梦槐双眼迷蒙,眼里还冒着金星,头疼得不行,她伸手摸了下后脑勺,那个被喜婆用木棍敲打过的位置,鼓起了好大的一个包。   她揉着那个包,盯着眼前的少年,不清醒地说:“孟公子,原来你长这样啊……还挺好看的。”   谢零离:“……”   他道:“少犯点花痴,或许你会活得久一些。”   姜梦槐:“??”   他叹了口气。   “抓紧了,跟我走。”他攥着那条喜绸转身就跑了起来,朝着刚才程蝶衣离开的那个方向追了去。   姜梦槐还未清醒,就被迫跟着他狂奔了起来,阴嗖嗖的凉风灌入她的颈间,她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看着前面少年随着发梢飘荡的红发带,她才喊出了声:“是你啊,小谢……”   她看着他用喜绸牵着自己,慢慢将晕倒前的事情回想起来,她猛然惊道:“师弟,我刚刚好像发现九夫人了,可是我还没给她戴上镯子就被敲晕了。”   谢零离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她已经跑了。”   “跑了??怎么又让她给跑了呢?”姜梦槐有些泄气地说。   “……还不是怪某人。”他自己小声嘀咕着,要不是去救她的话,那程蝶衣能跑得掉吗?   她又问:“师兄他们呢?”   她往四周张望着,见到段京遥他们正在对付地面上爬起来的那些阴物。   这里是坟冢,阴物本就数不胜数,又因为这场浩大的阴婚而吸引来了许多的鬼魂。它们饿得太久了,想要啃食送葬队伍里的活人,于是这里就变成了群鬼乱舞的欢喜地,刚才喜婆想要将他们快点下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段京遥他们四个人全部都在那边驭鬼,抽不开身来救她,所以只能谢零离来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她问道。   “追女鬼。”   哦,他口中的女鬼就是程蝶衣。   他们在树林里跑了一会儿,见到了一座土房子,那房子一看就是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了,大门上还结着细密的蜘蛛网。   可是谢零离却推开门矮腰走了进去,进去后还不忘对她说:“注意脚下。”   “啊?”她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却看到一只死耗子躺在那里。   “啊!!!”她吓得大叫了起来,大步一跨,朝着里面的他扑了去。   谢零离讶然:“还怕老鼠呢?”   她打了他一下,骂道:“你烦死了!你干嘛要叫我看脚下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它尸体的画面。”   他很无辜地说:“我要是不提醒你的话,那你岂不是都踩上去了?”   “你就不能说下面有东西,让我直接跳过来吗?”她生气地吼道。   “……我下次注意。”   谢零离心道:做师弟真难。   他们走到了院子里,里面有三间小房子,姜梦槐现在不太想进去了,怕里面还有什么老鼠啊之类的尸体,可是一个人站在外面的话,又觉得太阴森,索性就拽着喜绸朝他身边又挪了几寸。   谢零离伸手推开面前的一扇木门,“嘎吱”的声音响起,门一打开,就有一个不明物飞了出来。   姜梦槐吓得仓皇后退,她还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它就已经飞到了外面去。   “追!”   谢零离手上红绸一绕,便揽起了她的腰肢,抱着她从门口一步跃了出去。   等到姜梦槐反应过来,才明白他刚刚抱着她跑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她再看见门下的那只死老鼠。   原来他说的下次注意,是真的注意了。   出了石头房子后,他便将她放了下来,继续朝着林子里追去。   姜梦槐借着月光打量前面飘荡的那个不明物体,看起来怎么好像是一件空荡荡的衣裳在飘呢?   那东西没有头,也没有脚,就只看见宽大的下裙摆在幽幽飘荡。   实在诡异。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突然,它不跑了,而是停在了前方的一根横生出来的树枝上。   这时,有许多的鬼朝着林子里飘了来,而后面是段京遥他们在穷追不舍。   恶鬼们朝着刚刚那个诡异的不明物聚集,片刻后,那棵树周围便围绕了几十只鬼魂。   谢零离松开了抓着喜绸的手,朝着鬼群中冲了去,饶是她怎么喊都喊不回来。   天哪,真是不要命了!   这谢零离捉鬼怎么这么积极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谢零离朝着鬼物环绕的中央跃了进去,跃上头顶的树枝,看到那件飘荡的衣裳其实是一件黑金铠甲。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那件诡异的铠甲里藏着的就是程蝶衣的鬼魂。   刚刚是她在搞鬼。   他跃上了半空,可是那件衣裳却突然又动了,它飘了起来,飘到了他的头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下压,从上至下,一气呵成,那件衣裳便就穿在了他的身上。   姜梦槐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穿着一身黑金铠甲的谢零离单膝跪于地上,一只手握着剑柄,长剑竖直插入了泥土中,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抬了起来,在擦拭嘴角的鲜血。   刚刚那道强压下来的力量顺着铠甲一起施加到了他的身上,光凭他现在这具肉/体凡胎,难免抵挡不了那怨鬼的冲击,所以才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抬起了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额前的几缕青丝被夜风吹得高扬,这样的他,让姜梦槐堪堪止住了步子。   穿上了铠甲的他,眼神都衬得冰冷了许多。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穿铠甲可以像他这样好看,那种介乎于少年与成熟男子之间的雅与狠,全都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样子的他,很像是一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嗜血如魔的冷血将军。   如果他早生十年,会不会也有机会去当将军呢?   她看得失神了,就连后面有鬼张着血盆大口来咬她,她都不知道。   对面的谢零离却看得一清二楚,他抬手抽出了嵌入泥地里的剑,朝着姜梦槐身侧刺了过去。   那只鬼被银剑刺穿,随即便化作了黑烟,散了。   姜梦槐看着那把剑“咻咻”从自己耳廓边飞过,吓得灵魂出窍,好半天才缓过来。   谢零离冷着声音说:“师姐,你又出神了。”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姜梦槐苦着脸:这真不赖她,随便换作一个别的女子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也会失神的,好吗?   这时,段京遥他们都赶到了这里,果不其然,原玉迢惊愣地看着地上的谢零离,也像刚才姜梦槐那样失了神,她指着他道:“谢零离,你怎么这副模样?”   贺非常道:“师弟,你从哪儿搞来一套铠甲护身啊?怪挺帅的。”   谢零离:“……”你看我这是护身吗?我明明是被害!   沈星眠也说:“谢师弟,快脱下来给我也穿穿。”   谢零离再次语塞。   原玉迢说:“得了吧,就你?别穿得四不像才好笑。”   沈星眠本就是清儒的长相,穿这铠甲确实是不太合适,会很奇怪。但是穿在谢零离身上就不同了,他的脸部轮廓要立体许多,眼眸狭长又带着一丝清冷,这铠甲穿在他身上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他身上这件铠甲本身就沾有血迹,所以那些鬼们才会围着它打转,现如今铠甲穿到了他的身上来,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香饽饽一样,那些鬼很想扑过来,可是却不敢。   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他们感到惧怕的力量,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就是不敢过来。   却只是围绕着他在空中打旋。   而程蝶衣也混在了那些鬼魂之中,化作了一团黑色的鬼絮,就像被墨水染过的柳絮一般,那些全都是她的怨气。   她看着下面的谢零离,竟是偷偷流下了一滴泪来,那泪水都是黑色的。   站在鬼群下的段京遥祭出手中长剑,剑光横贯长空,将那些鬼们全都击落了下来,他收回长剑,挑出一纸金纹底符来,打算一招将这些鬼全部烧掉。   谢零离见状,五指张开,放在地面上,悄悄施加了一个力量。那边段京遥所站之处的地下便生出了一条黑色的藤蔓来,迅速往上攀爬,藤蔓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将他的四肢牢牢缠住,以及他手中的长剑与符纸。   那些藤蔓看起来就像是植物的茎一样,可是它却是没有实体的,只能感觉得到,却抓不到。   “师兄!”   其他人见状,全都急切了起来。   四周的鬼们趁机全都逃跑了,谢零离暗自勾起了唇,倘若刚才他不出手的话,程蝶衣就会被段京遥给烧死,他还没有问到关于那幅字的答案,她还不能死。   今晚他的计划本来是想让姜梦槐将金镯戴在她的手上,这样她便逃不了了。他早就在镯子上下了一道禁制,一旦她被捉住,就会对他的问题有问必答,可是姜梦槐却很不争气地失手了。   所有人都跑过去帮段京遥弄那些黑色藤蔓,段京遥对他们说:“点火,用火烧。”   这黑藤蔓果然怕火,片刻的功夫,就被他们给清除干净了。   脱困后的段京遥立刻转身朝着林子里追了出去:“快,追!”   姜梦槐站在原地,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追,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吧,谢零离现在受了伤,她还是留在这里守着他吧。   很快,他们就全都走了,这里又只剩下她和谢零离两个人了。   他此刻靠坐在一棵大树下,面色如纸,眼睛依旧有一丝丝的淡红。   她走到他的身边蹲下问道:“你没事吧?”   他淡淡摇了摇:“死不了。”   就程蝶衣那点怨气,对付原本的他,其实是一点威力都没有的,可是他现在是谢零离,这具身体承受不了那些来自怨鬼的怨气,所以才会吐血。   “那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她说。   谢零离抬起了眼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很久很久,才垂下。   陪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说要陪着他了,记得上一个说这句话的人,还是凤青。当时他说“既然大人你不入轮回,要留在这鬼界,那我就陪着大人”,这一陪,就是十年。   姜梦槐见他真的闭上了眼睛,靠在树上休憩了起来,便也盘腿坐在了他的身侧,单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他的脸发呆。   谢零离这一闭眼,竟然睡着了过去。以往的他,很少在有人的时候睡着的,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睡了过去,而且还睡得莫名的安心。   奇怪,难不成就因为她说要陪着自己,所以就变得这样放松了吗?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醒了过来。   “师弟,你醒啦?刚刚师兄给我传声说让我们直接回去。走吧,天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姜梦槐抬手要来扶他,谢零离却遽然一惊,盯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个蛇纹金镯,惊恐道:“这镯子……怎么在我手上?”   这是锁鬼圈,可以定住藏在人身体里的鬼魂,现如今戴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就动不了了。   而那个给他戴上镯子的人除了她还会有谁?   难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姜梦槐说:“哦,这个呀。我给你戴上的呀。这是贺师兄给你的,你还是留着自己护身吧。”   她本着关心他的心理,才将这镯子戴在了他的手上的。   “……”谢零离此刻是崩溃的。   他真想好好谢谢她!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她发现了呢。   她还想来扶他,可是他却出声制止了她:“师姐,等会儿吧,我还想再看会儿月亮。”   “月亮??”姜梦槐站了起来,仰头望向愁云惨淡的夜空,问:“哪里有月亮啊?”   他也抬眸望向树叶缝隙外面的天空,的确愁云遮空,不见明月,他吐着悠长的调子说:“痴人不见月,何以见风情?”   “嗯??”姜梦槐回头看他,他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懂风情?   ?!   此刻她的头顶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来。   所以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想跟自己再多待一会儿?   她在心里猛点头,肯定是这个意思。   哟呵,这小子的小心思还挺多的哈。   如此深幽僻静的树林,孤男寡女共赏明月,想想都觉得惬意。   她的脸突然就烧了起来,羞答答地跑到了前面没有大树遮挡的空旷处,仰头叉腰望天,说:“我倒要看看这月亮什么时候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三更奉上,明日不更哈,祝周末开心哦!下一章会甜一点 第26章要不试试   其实亲一下更容易吸走气运,要不要试试   谢零离见她走远了,急忙小声唤着凤青:“凤青,快点出来!”   凤青立即就现出了身,躲藏在他身后的大树后,问道:“大人,你找我?”   “快帮我把手上这镯子取下来。”   “??”凤青很懵逼,“大人,这点小事你还要叫我来?”   “别废话,快点取!”   那边的姜梦槐听到说话声,转过了头来,问:“你是在叫我吗?”   凤青立刻化为了一滩黑影趴在了地上,隔远了看就像是树叶投下来的阴影。   谢零离对她摇头:“没人叫你。”   “喔。”她又将头转了过去。   凤青这一次出手很快,一下就把那个镯子取了下来。随后就听见谢零离对他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   摆脱了禁制的谢零离,捡起了那个镯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脱下了身上的这件黑金铠甲,目光深邃地落在上面,终是拿着它提步走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他走到姜梦槐的身边,生气地道:“以后不要随便……”把这些奇怪的东西往我身上戴。   他话还没有说完,姜梦槐就转过了头来,手指着天上笑靥如花地说:“你看,月亮出来了诶。”   可是他却没有抬头去看,因为就只用看她的脸,就知道那乌云中的月亮的确是出来了。   月光落满了她的脸蛋,将她的笑颜照得如明月潭里的水一样亮。她明明是魔女,可是却长了一张娃娃脸,那双桃花眼被月光洗涤过之后就变得格外清澈,嘴角微咧,脸上的笑靥犹如夜晚的昙花一样,只是短暂地一现,便永远地停留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呼吸蓦然一滞,被她甜美的如花笑颜吸引住,一直没有移开眼。   她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以后不要随便什么?”   他羽睫轻颤,推开她的手,道:“以后不要随便对我笑。”   “???”   姜梦槐转身跟上,觉得他好怪异啊,拉着他问:“为何?为什么不能对你笑?”   她快步走到他的前面去,面对着他说:“难不成你喜欢我对着你哭?那我哭给你看。”   随后她就“呜呜呜”假意哭了起来:“怎么样?你喜欢看吗?”   “……”这是个傻子吧。   “淮花,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姜梦槐手里的传声符突然传出了段京遥的声音,原来是她刚刚假装哭泣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传声符放在了嘴边,所以那边的人就听到了。   她连忙解释:“我没哭,我在逗师弟玩呢。”   谢零离一听,更加不开心了,他抬手夺走了她手里的传声符,揣进了自己的袖中,道:“我来保管这个。”   他不想再看到她和段京遥在那儿传来传去的,碍眼睛。   姜梦槐反正也不想跟段京遥传声,如此也好。   “咦,我们这条路不是回去的路呀?”她纳闷地问。   他答:“先回趟石头房。我把这铠甲还回去。”   到达那座石头房时,他没再让她进去,而是让她在外面的树林里等他。他进到一间屋子里,看到那个之前被程蝶衣附身的丫头躺在地上,已经晕倒很久了,之前沾染到铠甲上的血应该就是她的。   他将手里的黑金铠甲挂进这间屋子里的唯一一间衣柜,衣柜门半开着,门板上还有血迹,里面空空荡荡,看来之前这里面就只放了这么一件铠甲,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很好奇,为何这样一间普普通通的石头破房子里,会单独挂了这样一件铠甲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将它挂在这里的,可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又去哪儿了呢?   这座房子至少有五年以上没有人居住过了,原主人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想要知道答案,就只有回去问贺员外了。   他放下了铠甲后,就转身走了出去,却在外面树林的地上看到一张诡异的纸片。他捡了起来一看,那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形象,整张纸片都是红色的,像是穿着宽大的红嫁衣一样。   姜梦槐等他走近后,指着他手里的纸片,惊恐大叫:“纸嫁衣?”   “嗯?什么?”谢零离不理解。   “这是纸嫁衣!我之前只听过,没有亲眼见过,但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你把上面的那层红纸剥开。”   谢零离依言照做,原来上表面的这层红纸真的可以撕开,撕开后就变成了全身通白的白纸了,红嫁衣顿时变成了白丧服。   “这真的是纸嫁衣!”姜梦槐确定道,“你看她的背后是不是还有字?”   谢零离将后面一层也撕开,果然在上面看见了“陈襄脂”的名字。   她道:“快把它烧掉!这纸嫁衣是汨盛门盛产之物,看来今晚的这场阴婚,跟汨盛门也有关系。只要这纸嫁衣还在,那陈小姐就会自己跑去孟公子的棺材,会主动献祭成为鬼新娘。”   谢零离点了一根火折子,将这纸嫁衣烧成了灰,才拍拍手离去。   姜梦槐松了一口气,这下那陈襄脂算是得救了,她问:“师弟,你在哪儿发现的这纸片啊?这样的东西竟然也能被你找到!”   “我……地上捡的。”   “你这气运也真是没谁了!这样都能被你遇见,太厉害了。”   他轻笑了一下,道:“经历了今晚这一闹,那孟老爷也不敢再给他儿子结阴亲了,陈小姐算是安全了。”   “嗯。”   “走吧,回去通知陈记的人来处理后面的事。”   姜梦槐随着他一起回程,林子里很安静,她觉得这么好的时机应该多吸点气运才对,这深黑的林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够放过?   她在心里想着如何完成任务,而他却在心里回忆之前那个闯入了他心里的笑容,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挥之不散。   他突然又想起了她的那本《如何攻略貌美小师弟》的书,她想攻略自己吗?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樽月山最平平无奇的小师弟,有什么值得她攻略的?   她到底想从他的身上获得什么呢?   他想不到。   他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她,见她又在失神。她时常都在出神,也不知道成天究竟在想些什么。   前面有一根小树枝横生了出来,而她仍在失神,眼看着额头就要撞上去。他无语地叹了口气,抬手将那根树枝举了起来,高过了她的头顶,道:“你不会是在想怎样攻略我,所以才失神的吧?”   “??”姜梦槐被他的话拉回了心神,抬首一看,他的手上正抬着一根树枝,要不是他抬着,自己就撞上去了。   “我没攻略你呀……”她很心虚地在说话,其实自己刚刚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   “是吗?”他嘴唇咧开,一个稚嫩的笑在他脸上绽放。   随后,他就松了手中的树枝,树枝往下回弹,朝她的脑袋敲了去。   “哎哟!”姜梦槐闪得已经够快了,但是那树枝还是弹到了一点她的头皮。   不算太疼,但是也有点儿。   她生气地去打他,又是锤又是踢,大骂了起来:“谢零离!你现在这胆子真的是要逆天啊!以前不仅抢原玉迢的马,现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了是吧?我可是你师姐啊!”   他道:“我没欺负你。刚刚是,手滑了。”   “你不觉得你的解释很苍白吗?”   她边骂着还边用手去继续砸他,可是他突然擒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道:“所以,你到底想攻略我什么?”   “我……我……”她开始结巴了起来,“我说了我没攻略你。”   可是她越是这样说,谢零离越深信不疑她是在攻略自己。   他接着又猜道:“我记得你说过我的气运很香,还在气运比试之前将我按在假山上抱过,所以,你是想要我的气运吗?”   他想了很久,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身上也就只有气运要稍微好点儿,再加上她之前的怪异举动,是以他就这样猜了。   不然,他想不到她还有什么想从他这里得到的。   姜梦槐听他说完后大感震惊,不是说这个小师弟很蠢很笨吗?怎么一下子就被他给看穿了呢?   她咽了口唾沫,对他无奈地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但她还是得硬着头皮演下去:“师弟,你在说什么呀?你好奇怪呀!白日梦做多了吧?”   她挣脱开他的手,打了一个哈欠道:“好困啊,段师兄在哪儿等我们呢,好想去找他们呀。”   “师姐,我是喜欢做梦,可我做的不一定都是白日梦。”   姜梦槐解释道:“我没有想要你的气运。你是我师弟呀,我怎么可能会想要你的气运呢?再说,我根本都不知道怎样可以吸到你的气运。”   她打算转身离开,不能再跟他多说了,说得越多,破绽就越多。   少年伸手拦住她,勾唇道:“师姐,其实亲一下更容易吸走气运,要不要试试?”   “!!!”   姜梦槐僵在原地,瞳孔地震,一张脸花容失色,怔愣了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   她刚没听错吧?   他说的是,亲一下?   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先前说她不解风情,现在又说要亲一下,他这是魔怔了吗?   完了,完了。这小子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虽然系统说多接触就可以吸到气运,可是亲一下,这……   这怎么能行呢?   不可以!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他一定是在逗她玩,不是认真的。他压根就不是什么轻佻的人,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可是他偏偏就说了出来。   现在她很慌,很凌乱。   她嘴角哆嗦着,连话都抖不清楚了:“你……你……我……我……”   “不,不……”   而对方却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的脸齐刷刷地就红了,最后对着他大声吼了一句:“我说了我没有想要你的气运啦!”   说完后,她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绕开他的手臂,灰溜溜地逃了。   打不过就逃,说不过也逃,反正搞不定的事情,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就行了。   她要回去好好冷静一下,不能被这个小子给带偏了,他一定是在对她恶作剧。   她哭着喊道:“系统,怎么搞啊?都被人家给看穿了,还演什么演!我还要不要活啊?!”   系统稳得一批:【怕什么?知道了就来明的呗!你抢他气运又不犯法,他还能怎么着你?还能把你吃了?】   “……”   【以前是暗恋,现在是明恋,但是这些都不影响你攻略他啊。】   姜梦槐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谢零离看着她逃跑的背影,咧嘴笑了开来,心道:知道怕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攻略我? 第27章幽灵五雅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谢零离回去后,向贺员外打探关于那座石头房子的事时,他的表情很惊讶,起初还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全交代了。   原来那座石头房子的原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丈夫曾是镇上的教书先生,育有两个男孩,可是他们夫妇两人都双双早逝了,而那两个男孩都去了京中,曾经有一位后来还成为了军中副将,可是后来他们兄弟俩都去世了,这房子也再也没有人回来住了。   所以,那件铠甲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位副将的。   谢零离觉得奇怪,为何人死了,衣服还回到这里了?   贺员外也不清楚,他也没再问出什么来。   经过昨晚的事,程蝶衣已经不会再留在这牧童镇了。段京遥向贺员外询问:“我见九夫人身上怨气极重,昨晚我已经告诉了她害她身死的那只鬼,已经被我们除掉了,可是她的怨气却没有消减,说明她的怨气并不是来源于此,而是别的什么事。”   “贺伯伯,你可知道她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亦或是想要报复的人吗?”   “没有,蝶衣她不可能和人有仇的,除了……宫里。她在宫里的事,我都不太清楚,难道她会去洛阳吗?”   “她大半辈子都待在皇宫里,若真是有什么仇怨,那肯定就是那里了。”   于是,他们一行人决定去找她,这是贺非常的家事,他们作为同门理应帮忙。而紫竹道长会暂时留在这里,以免她回来再伤害府里的人。   第二日,他们一行人与贺员外告别后就启程出发了。   ***   这一整日,姜梦槐都心不在焉的,因为昨晚发生的那件事,她现在都不敢跟谢零离并排走。   这接下来的攻略任务可怎么完成啊?   她好愁。   中途路过一个小溪,她跑到溪边去洗脸,昨晚一直因为那件事没有睡好,今早起来的时候黑眼圈盘了一圈,就像个小熊猫一样。她鞠了一汪水扑向自己的面门,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师姐,你今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谢零离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她脚底一滑,差点摔进了溪里面去。   还好他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才没有掉进去。   她擦干脸上的水珠,站了起来说:“我没躲着你啊。”   “这还叫没躲着吗?”以往的她可是每天都要黏在他身边的,今天竟然这么反常地跑到段京遥身边去了,还不叫躲着吗?   他又说:“如果你是因为昨晚我说的那句话,那我给你道歉,我那是逗你玩的。”   哈,她就知道,他昨晚是在恶作剧。   这小子真的是太坏了。   “喔。”她转身欲走,可是他却拉住了她的胳膊,问:“还生气呢?”   不是生气,只是有点烦罢了,烦以后的攻略任务该怎么完成?   他将一个东西放在她的手心,说道:“呐,就当赔礼道歉了。”说后,他就先走了。   她低头一看,手里的竟然是一个胭脂盒,盒盖上是一朵玉兰花的形状,盒底还刻了一个陈字,是陈记胭脂铺的胭脂,而且还是全新未拆的。   他什么时候买的啊?   这是送给她的意思吗?   她嘴角竟是控制不住抿起了笑来,嘴角越来越收不住,心里莫名就喜悦了起来。   好奇怪,不就是收到一盒胭脂而已吗?   怎么会这么开心?   太奇怪了,感觉自己被下蛊了一样。   她将那盒胭脂揣进了腰间的荷包里,然后才向队伍跑了回去。可是接下来的这一路,她都被这盒胭脂所影响,时不时就笑一下。   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贺非常走在她的左边,问她:“江师妹,你咋了?昨晚被鬼吓傻了?”   “……”   她道:“我就是在想,你看别人作诗啊饮酒啊都有那么好听的称号,我们几个捉鬼的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响亮点的名字啊?”   “???”   沈星眠对这事很感兴趣,问道:“师妹,你想取一个什么风格的?”   她张口就来:“你看别人的都是什么战国四君子、竹林七贤、饮中八仙、扬州八怪,那我们就叫……就叫幽灵六雅!”   最后这四个字她还提高了好几个音调,说得十分有气势。   “啥??”   “噗……哈哈哈哈哈。”   “幽灵六雅?你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太好笑了。”沈星眠捧腹大笑,“所以我们是捉幽灵的六位雅士吗?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   谢零离也在无声地笑,就连一向不说话的段京遥都笑了。   原玉迢摆手道:“别把我算进去,我不加入这么奇葩的队伍。”   姜梦槐问:“那我们就叫幽灵五雅?”   贺非常笑得要捶地:“哈哈哈哈,干脆叫幽灵乌鸦算了!”   这谐音梗……也是绝。   原玉迢不高兴了,叉腰道:“我叫你不算我,你还真就不算我了啊?”   姜梦槐:“……??”   她自己说的不算她呀?怎么又赖她了?   贺非常举手道:“我单方面宣布,我们就叫幽灵乌鸦了!多么响亮啊,一定能让那些鬼都闻风丧胆!”   谢零离心道:我们鬼的胆子没那么小。   姜梦槐推开贺非常:“不行!你那什么呀?!一点都不风雅。我们还是叫幽灵五雅吧。”   “我们这是捉鬼的,又不是作诗的,不需要风雅。”   原玉迢继续挣扎道:“什么意思啊你们?我们是六个人!六个!”   谢零离出声说:“就叫幽灵五雅吧。你们是五,我是雅。”   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人。   沈星眠和贺非常集体朝他吼来:“滚!”   他们才不同意他一个人就把雅字给独占了呢。   “那你们是五雅,我是幽灵总行了吧。”这可是大实话,他确实是一只幽灵。   贺非常坚持道:“不行不行。我们要叫幽灵乌鸦!”   于是,他们几个人就一路争论这个名称,争论到了黄昏,最终还是没有个定论。   “咦,那是什么队伍?”   不远处,有一个异域商队行了来。两列棕色骏马高甩着马尾,行在前面。马背上没有人,人都是在下面牵着马而行,而马背上驮着的是一些花布包裹之类的东西,渐渐踏蹄而来。   队伍中间有一辆宽大的深红色马车,车帘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   队伍后方跟着一群骑马的青衣少女,她们的脸都用面纱遮住了,头上也同样包着青色的薄纱,一直垂到了身后的马背上,这样的穿着打扮很像是西域那边的姑娘。   姜梦槐他们一行人就立在这三叉路口,看着那群商队慢慢行过来。   等他们过来后,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去的方向和他们一样,都是去往三岔路的另外一条路,那条通往落日城的路。   而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燕国。   燕国来晋并非只有落日城这一条道可以走,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商队为何会选择这样一条冒险的道路呢?   难道他们不怕落日城里的妖魔吗?   姜梦槐见到这商队时就忆起了上一世的事,这商队她曾经抢过!   当时她和夏灵就是看这商队如此浩大,肯定有许多宝物,于是她就去抢了。   当时,他们不仅抢了他们的美酒钱财,还把马车里的那位公子给抢走了。   她抓过的美男太多了,实在是想不起来这里面这位是谁了,必须要看到他的脸才能想起来。   她前世来抢劫的时候,见人多势众,便索性给他们扇了一股迷幻的风,他们就全倒下了,所以也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队伍,只是拿他们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商队。   如今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这整个商队里几乎就没有什么中年人,无论男女全是年轻人,而且他们十分面冷,看到他们几个站在这里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简单地扫视一眼,就继续前行了。   如此训练有素还不闻两耳事的队伍,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商队。   天快黑的时候,商队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在林子里驻扎休息,而姜梦槐他们一行人也在此就地休息。   商队里的人,一些忙着拾柴点火,一些忙着准备晚上的吃食,还有一些在忙着搭简易的帐篷。   原玉迢坐不住,跑了过去跟那些人搭话,那处有几个年轻小姑娘正在架吊锅烧水,原玉迢凑近问:“你们在煮什么好吃的呀?”   那几个女孩年龄小,应该是队伍中随行的丫头,刚好原玉迢年龄跟她们相仿,所以自然而然就聊了起来。   原玉迢见她们在熬粥,看了眼自己手里干巴巴的大饼,脸皮很厚地问道:“几位姐姐,可以蹭点粥喝吗?”   “这……”那些姑娘有点难为情,“这得问过我们家主子才行。”   有一个姑娘很好心地说:“我去帮你问问。”   她站了起来,拍干净了手上的灰,才朝马车边跑了去,与那里面的人低声说话,很快,那辆红色马车上就走下来一个异域装扮的女子。   她一身青色的丝绸露腰长裙,从头到脚都戴着西域风格的繁丽珠宝,高腰的衣衫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蛮腰,腰裙上勾着细小的流苏与绿宝石串珠,走动间,珠玉轻晃,细腰扭动,着实勾人。   她的头上辅以一条青绿色的头巾做装饰,头巾上也坠着和下裙一样的绿宝珠,顺着长发一直垂到了腰下,脸上也戴着一块同色的薄纱,将绝世丽容隐了去。   虽然不见脸,可是光看那双眼睛的话,也足以可以勾走一个人的魂。她的眼窝极深,还带着一点黑,睫毛又密又长,眼睛像西域的紫葡萄般一样亮。   看这长相和打扮,应该是个胡姬。   她走了过来,打量了他们几人一眼,尤其是在谢零离的脸上停顿时,那目光亮得呀,就跟倒映了两颗夜明珠似的。   “几位少侠,我们这里的粥请随意喝。对了,我那里还有许多我们当地的特色美食,小少侠,你随我去取吧。”   她的素手指着谢零离说道。   “啊?”众人都挺惊讶地看向谢零离。   大家都很想吃那些美食,但是却又觉得派他去取不是很靠谱。   姜梦槐本想站起来说她去的,可是谢零离就已经站起身了,答道:“好。”   然后他就随那个胡姬走了。   等他走后,这里的人都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贺非常说道:“那美人怎么就叫谢师弟去了呢?我究竟差在哪里?”   姜梦槐抽开剑身,将明亮如镜的剑面摆到他面前,示意他照照自己的脸,说:“这就是差距。”   “师妹,你好讨厌!”贺非常捂着自己脸,娇滴滴地说道,偏生他还长得很魁梧,这样子一讲话,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谢师弟那么弱,万一那女子是个妖精怎么办?她把小谢师弟吃了怎么办?”原玉迢叽叽喳喳地说着,她总觉得那个胡姬妖里妖气的。   姜梦槐安慰道:“倒也没有那么血腥,很明显她是瞧上师弟的盛世美颜了,顶多就是调戏调戏他一番,放心吧。”   “什么???”原玉迢惊得大叫了一声,“小谢师弟连我都打不过,看他那副柔弱样,怕是一下子就被推倒了吧。”   贺非常感叹了一声:“哎,长得好看就是艳遇多呀。”   沈星眠道:“也不一定只是因为好看,这里除了你之外,我和段师兄长得都不耐啊,但是她却偏偏选了谢师弟,想必还有个原因是因为他年龄小,看着城府不深,比较好骗吧。”   “……”贺非常再次拿起姜梦槐的剑面对着照了照,对剑咕哝道:“我这脸上除了肉多了些,倒也没比你们差多少啊。”   天色越来越暗,他们这商队少说也有五六十来号人,在树林里分布很广,帐篷搭得遍地都是,而谢零离随着那个胡姬走了之后就没入了那边漆黑的树林中,看不见身影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他还是没有回来,大家都开始担心了起来。沈星眠说了句:“谢师弟该不会真的是被那胡姬迷住了吧?”   “我过去找他!”姜梦槐站了起来说。   段京遥本来也想站起来说一起去的,可是却被原玉迢拉住了:“师兄,帮我端一下这碗米汤,好烫呀。”   所以,就只有她一个人过去了。   她绕过架着铁锅的火堆,穿过明亮走到黑暗处,再经过一个帐篷,帐篷后面的树上拴着好几匹马,正低垂着脑袋在吃草。她从马儿身边走过,以为谢零离随着那个胡姬上了马车,于是她就往那辆点着烛灯的马车行去了。   马车内很安静,四周也没有人值守,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嘛。   她心里存了捉奸的心思,没有喊他们,而是直接撩开了帘子。 第28章我见犹怜   师弟会害羞的   谁知里面根本就没有谢零离和那个胡姬的身影,只有一个男子举著书在烛灯下阅读。   男子在她掀帘的那一刻转过了头来,姜梦槐盯着他的脸大愕,差点摔下了马车。   是他!   竟然是他!   这个男子可不只是被她抢过那么简单,他还是当时她在万骨窟见到的三只鬼其中之一!   就是那只说要把她献给鬼王殿下的粉衣鬼!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他也是来锁她的魂的?   天呐!她这是掉进鬼窟窿了吗?   不对不对,她重生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她捉过这个男子,所以说现在的他也是人吗?   姜梦槐稳住情绪,矮腰蹲在马车口,冲里面的男子展颜笑了笑:“公子,没想到我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好有缘呐。”   她故意说这番话,就是想试探一下他认不认识自己,倘若他是鬼的话,一定会立马来捉她的。   可是他却没有动。   他拿书的手一顿,一双透亮的眸子微张:“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看来他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不是鬼,而是一个人。   “怎么会认错人呢?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她边说还边咯咯笑着,将花痴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上一世的时候,她就觉得他长得很好看,这一世依旧觉得他好看。   男子还在惊讶中,而后面就想起了一声耳熟的声音来。   “师姐!”   是谢零离在唤她。   她立刻转了过去,车帘随着她的手而落了下去。她看到谢零离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身白衣渡上了一层月华,将他整个人都铺上了一丝迷离色彩。   “师弟?原来你在那儿啊。”   她跳下了马车,朝他那里跑去,见他手上抱了许多吃食,全是些干货,好几大袋子,遂帮他去拿。   可是他的脸色却并不好,似乎,有一点阴沉。   她关心地问他:“师弟,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难道说那个胡姬真的调戏你了?”   他忍住没骂人,冷道:“师姐,我看……是你在这儿调戏别人吧!”   “我没有啊,我发誓我没有。”   “师姐觉得那个人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么?我也想去瞧瞧他长什么样子。”他说着便要朝那边的马车走去。   姜梦槐连忙拉住他的双手,谄笑道:“师弟,别去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其实你比他长得更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脸来反问她:“是吗?师姐。”   “是呀,师弟,看着你这张脸都会心花怒放的。”   谢零离的脸本来拧巴了一下,可是最终还是禁不住笑了。   “真的?”他偏头问,“所以师姐你心花怒放了吗?”   姜梦槐一愣,她当然会,但是她肯定不能告诉他呀。   “师姐的心思你别打听。”   她拉着他往回走:“我们快些回去吧。你说你过来拿个吃的就拿了那么久,我们还都以为你掉进那狐媚子的温柔陷阱里了呢。话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答:“吃的太多了,挑了很久。”   “是吗?”姜梦槐怀疑地看他。她凑近他的脸,又逼问了一句:“刚刚那位胡姬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你没少看吧?”   他掀起浓密的睫毛,对上她的眼睛,目光清明,道:“师姐,我刚刚可是一直都目不斜视的。”   姜梦槐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他眨了一下亮起星星的眼睛,又道:“师姐,要是你那样穿,我肯定也会目不斜视的。”   “???”   姜梦槐瞠目结舌,咽了一下喉咙,结巴道:“师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师姐要是不信,下次你也这样穿,我保证不看你。”   “!!!”   “我,我才不穿这么奇怪的衣服呢。”她转身跑了,边跑还在心里骂道:可恶!自己最近怎么总是会这么容易就不好意思?   好像无论谢零离说什么,她都会生出这种感觉来。   可是他明明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是那么的单纯,而且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可她偏偏还是会害羞。   真是怪了。   谢零离走在她后面,在经过那辆亮着灯的马车时,目光深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们走了回去将那些特产分给了大家,有葡萄干、牛肉干、巴旦木,还有美味的肉馕。贺非常和沈星眠也都像刚刚姜梦槐那样打趣谢零离:“哇,谢师弟你这张脸可真好使啊!竟然给了你这么多吃的。没少出卖色相吧?”   谢零离:“……”   姜梦槐横插了一句嘴:“你们别说了,师弟会害羞的。”   谢零离的脸绿了。   说着说着,好奇心爆棚的贺非常又开始来撬他的嘴:“师弟,话说在樽月山上的时候,你到底是在和哪位师姐幽会啊?”   这个问题真是没完没了了。   他阴暗的脸扬了起来,答道:“没有人,只有鬼。”   “啊?你那天是被鬼缠上了?”   “嗯,一只很讨厌的女鬼。”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扫了一眼姜梦槐,其他人没注意到,可是段京遥却看见了。他闷闷地喝了一口热粥,然后起身说:“我四周转转。”   之后就走了。   “我也去!”原玉迢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   吃饱喝足后,大家就准备在此休息,而这时,那位胡姬又扭着细腰走了来,对着谢零离献殷勤:“小少侠,我那边有帐篷,你要不要过去?”   姜梦槐眸子一亮:“!!!”   够猛!   她一个魔女都自叹不如。   不行!小谢师弟不能被污染。她抓住他的手,对那胡姬眯眼笑道:“不好意思,小谢师弟他不喜欢睡帐篷,就喜欢席地而眠,与月光为邻。”   胡姬好看的眉眼弯了弯,笑道:“姑娘,我在问小少侠,可没有问你哦。”   姜梦槐咬牙瞪向旁边的人,谢零离委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那位胡姬说道:“多谢姑娘的好意,不过我确实不爱住帐篷,更爱这山间的草和地,抱歉了。”   那位胡姬撇撇嘴,无趣地转身走了。   而其他的师兄倒是很想去住帐篷,喊住她道:“胡姬姑娘,师弟他不住我们可以呀。”   那胡姬扭头觑了他们一眼,随后摆摆手:“你们江湖中人,还是与草为伴吧。”   说后就扭着腰走了。   众人还沉醉在她的苗条细腰上,沈星眠说:“听闻落日城有一魔女,爱穿红衣,以红纱覆面,常出城捉美男,这位胡姬倒是有几分那魔女的身影。”   很快贺非常就接起了话:“你们说这位胡姬该不会就是那位魔女吧?”   “不是!”姜梦槐斩钉截铁地说。   “???”众人都一讶。   姜梦槐的好胜心出来了,开口道:“魔女比她可漂亮多了!”   谢零离的眸光这时跳动了一下,故意问道:“师姐,你见过?”   “没有啊。但我听说那魔女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颜,乃江湖中第一大美人,一定比这胡姬美。”   当然,这个第一大美人是夏灵给她冠名的。   众人哈哈笑着,贺非常甚至道:“江师妹,我觉得你也挺漂亮的。”   “哈?”   姜梦槐听得开心,妩媚的桃花眼上扬,捂唇笑道:“师兄,那你说说我和原师妹究竟谁更美?”   又是这个送命的问题。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谢零离起身走了,似乎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待她回神时才发现他已经走去了那边的火堆旁,靠在一棵树下抱剑眯眼睡了起来。   她很快就结束了与师兄们的话题,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这边离火堆较近,熊熊火光映照,让身子也暖了许多。   “师弟,你怎么跑到这边来睡觉了?”   谢零离感受到有人靠近,睁开了半只眼睛来,看到是她,说:“这边安静。”   “??”   原来是嫌她与师兄们聊天吵到他了。   姜梦槐闭住嘴巴,不再打扰他了。   但是她也没有离开,就靠在他身后的这棵大树下睡觉。靠得近,才能吸到他的气运。   半夜时分,谢零离再次被她吵醒,原来是她的头靠到了自己的肩上来,他心里发怒,抬手将她的头轻轻移走。   可没过一会儿,她的头又再次靠了过来,不仅如此,她的手还环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腰。   谢零离脸一冷,心道这又是闹哪儿出?这魔女怎么一点都不安分?   “起开。快点。”   没反应。   “听到没有?别给我装死。”   依旧没反应。   他切齿道:“再不把手拿开,我可要拔剑剁你的手了。”   她还是完全没有反应,丝毫不畏不惧,依旧紧紧地抱着他。   “再不起开,我可就亲你了。”   可谁知她听到这都还是没反应。   此刻的姜梦槐实则是做了一场梦,她梦见了一只毛茸茸的大肥猫,就忍不住去抱它,紧紧地抱着,生怕它跑走了。   可是处于清醒状态的谢零离面上已经在发怒了,他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只好憋住没大声骂出来,伸手去掰她的手,可是她却撒娇道:“别跑嘛,让姐姐好好宠幸你。”   谢零离的眼当即睁大,不可思议地听着这句话。   呵,刚刚他喊她那么半天,她都没反应,现在倒是一语惊人了。   还想宠幸他?   真是人小胆大!   姜梦槐还在说着梦话:“我最喜欢你这副小可怜的样子了,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谢零离:“?!!”   他嘴角狠狠一勾:“我见犹怜是吗?” 第29章鬼的心神   看到了他的前世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将她的手扒开,然后拿出一根捆妖绳出来,将她双手绑起来了。   之后,他就愤怒地起身离开了。   姜梦槐又睡了很久,等她醒来的时候看见面前的火堆还在燃烧着,零零碎碎的火苗在往上空窜动,而火堆的对面坐着有一群人,他们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可是她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的面容也被火光给映得模糊,唯独可以看见的就是他们脸上那合不拢嘴的笑。   从他们的衣服可以辨别出他们就是那群商队里的人。   可是,他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瞎聊什么天啊?还聊得那么开心。   她想揉揉眼睛再仔细去看,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怎么被绑起来了?两只手被迫合拢,手腕被一根红绳子缠住,而且上面还是一个死结。   “……”   谁干的?   她扭头去喊谢零离,可是身边哪里还有他的身影,这里根本就没有谢零离。   人呢?   她本来想去斜对面叫沈星眠他们帮忙解绳子的,可是见他们睡得正熟,就没去打扰他们,而是转身朝火堆对面走去了。   “大哥,可以帮我解下绳子吗?”她朝他们挤出个笑脸来。   可是他们却像没听见似的,根本没理她,几个人继续有说有笑的,但是光看着他们是在笑,可是却没有笑声发出。   妈呀,诡异死了。   她又再问了一遍:“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时,终于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了。他站了起来,揭开火堆上吊着的锅盖子,然后用长筷将里面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挑了出来装进盘子里,笑眯眯地盯着她,举到她的面前来示意她吃。   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已经快要被煮烂的手!   她吓得后退,尖叫了起来,这一声尖叫太过凄惨,宛如被人追杀的夜鸟,扯开嗓子大叫了起来。   她看着他们每人手里似乎都有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像刚刚那样黑乎乎的东西,她一顿反胃,转身干呕了起来。   他们竟然在吃人肉?!   那人摔了手中的盘子,面上的笑立刻消失不见了,凶狠地盯着她。   她这声尖叫太过凄厉,把旁边的段京遥他们全给吵醒了,不仅如此,那些睡在帐篷里的人也都慢慢爬了出来。   那几个人全部都穷凶极恶地朝她扑了过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折断她的手,肢解她的身体,将她的骨头扔进锅里去熬汤一样。   段京遥最先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剑朝这边扔了过来,大声道:“淮花,小心!”   他的剑发出一道破竹的金光,将带头的那人打倒了。姜梦槐看到一只黑色的鬼魂从那人的身体里窜了出来,而这具身体立刻就变作了一具干尸,还是干了很久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被鬼附身了多久,灵魂早就被鬼给吃空了,现如今那只鬼被段京遥打了出去,他这具身体也立刻化为了被掏空的状态,成为了一具干尸。   她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只鬼从她的眼前溜走。   “大家小心!”   段京遥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整片林子,其他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抽出了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少顷,那些被附身了的人就开始乱跑了起来。他们在林子里四处乱奔,看着人就开始抓,尤其是抓那些毫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捉住他们!”   姜梦槐想叫个人来帮自己解开捆妖绳,可是所有的人现在都在乱跑,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在乱蹦。段京遥他们都在追那些被鬼附身了的人,没有人能顾得上她。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幽灵乌鸦,出动!”贺非常拔出剑很有气势地吼了一声。   “……”姜梦槐站在后面无语地大喊,“是幽灵五雅!!!”   而那些鬼却在相互询问:“幽灵乌鸦是什么?是什么厉害的法器吗?”   姜梦槐:“……”   再也带不回来了,认命吧,幽灵乌鸦。   这林子里突然窜出了这么多的鬼,她四顾张望,寻找谢零离的身影,可是四面浮光掠影,树叶轻晃,人群奔散,根本看不到他在哪里。前面的段京遥喊了她一声:“淮花,这边。”   他在叫她跟上。   林子里的叫喊声一阵盖过一阵,一阵比一阵更凄厉。   她朝着他们那边跑了去,四周的那些鬼悬浮在树木上面,身影尤为的细长,柔软无骨,轻轻飘荡,像长胖版的大蚯蚓。   他们所有人都在迎鬼而上,只有她,躲在最后面。   那些恶鬼在空中嘶叫,声音尖细难听,商队中的人逃的逃,散的散,这片乱象堪比斗兽场。   总之,这片林子很吵。   马车内的那位公子也跑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袍,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轻薄外衫,手中握着一把闭合起来的折扇,头上斜插着一支红骨长簪,一捋斜刘海往左斜落着,右耳上还戴着一个别致的红色耳坠。   他的身旁围着七个青衣女子,手中都拿着剑,将他保护在中间。   树梢上的恶鬼齐齐出动,朝下面那位公子扑去。原来那些挂在树梢上的鬼魂全都是女鬼,她们边扑下还边说道:“南宫大人,你不在的日子,我们可想死你了。”   她们的声音又细又柔,从四面八方飘落下,张着细长的手指,往粉衣公子身上扑去。   “南宫大人,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些女鬼牵起他的腰带,勾着他往别的地方走。   “大胆女鬼,休得放肆!”段京遥带着人冲了过去,举着长剑去斩空中的那些女鬼。   这里有太多的鬼了,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疼,姜梦槐躲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见到在远方的暗夜下渐渐现出一个红衣影子来。   是他?   那个鬼魅靓影,是她一直以来的噩梦。   救命,她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掉这只狐狸鬼?   想起那晚被他绑在木桩上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那只鬼在树林中慢步走动,四周的女鬼们全都回头望去,开始疯狂叫嚣了起来,那是看到大佬登场时的激动。   他的红色衣袂如被鲜血浸染过的一般,在月影下飘荡起一层红浪,那是地狱花的颜色。   他的身姿清绝,窄腰上依旧系着一朵白色的槐花,那就像是他的标志一样,一旦看到那朵槐花,就知道是他来了。   四周的女鬼全都给他让出道,整齐划一地飘回到了树梢上去,不敢再放肆了。   他还未走近,挡在粉衣公子前面的那些青衣女子就受不了他的压迫之气了,堪堪被震飞了出去,只有段京遥几人还提着剑努力控制着身形。   段京遥勾起染着月华的冷剑,双指捏诀,将剑祭出,朝着那只鬼刺了去。剑气冲出了一道明晃晃的光,而那只鬼却闪得极快,他身形左右晃动,如一个不倒翁似的,极其轻灵,又似蜻蜓般舞动翅膀,片刻就飘近了段京遥的身边。   他嘴角一压,目标却不是段京遥,而是他身后的粉衣公子。   姜梦槐心里舒了一口气,这次,他终于不是来找自己的了。   段京遥拉着那位粉衫公子后退,但是他倒是退了出去,而那位公子却被那只鬼给勾住了。   红衣鬼狐狸面具下的嘴角终于扯出一个满意的弧度来,月光将他那抹笑照得瘆人,姜梦槐禁不住打了个抖。   “南宫绯,你该走了,人间不适合你。”他缓缓开嗓,连声音都那么的冷艳。   他的手慢慢抬起,五指张开,黑气散出,对着那位粉衣公子的身体,似乎是要吸他的魂?   天哪,这只鬼太恐怖了,动不动就要吸别人的魂。   “师姐,你躲这儿干嘛?我们幽灵五雅可少不了你呀!”原玉迢突然在后面推了她一把,手中还蕴了气力,将她往众人的焦点中推去。   她这一闯入,就直接把那位粉衣公子给撞开了,而她自己就刚好撞进了那只鬼的五指中。   他的五指穿透了她的胸膛,正在攫取她的三魂,她感觉自己的魂正在被他狠狠往外拉扯,马上就要脱离身体飞出去了。   痛。   前所未有的痛。   比那天被段京遥一剑刺穿心脏还要痛。   她仰着头,看到了一个残阳如血的天,漫天的红色箭雨朝着她飞射而来,她快要被那些利箭淹没在这片血水里了。   那些箭全往她的胸膛刺来,她只有这么小一颗心脏啊,哪里能够承受得了那么多的利箭?   可是它们还是毫不留情地刺了下来,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这种被万箭穿心的痛感,在意识和身体里双重撕扯她,她疼得涌出了泪来。   此时的她脸色全白,满头大汗,嘴角不住地痉挛着。   她躬着身体,眨了一下眼睛,混沌慢慢散开,她对上了面前那只鬼的眼。   四目相对,他的瞳孔在错愕,而她的瞳孔却在哭泣。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是被鬼撞到心神了,而那只鬼就是面前的他。   这样的情况和当时谢零离一模一样,她犹记得他当时是多么的痛苦,自己现在也体会到了。   她刚刚所见之景,是他的前世吧?   是他死的那一刻吧。   原来他死得那样凄惨啊……   好痛。整颗心都好痛。   她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淮花!”旁边的段京遥在大声喊她,匆匆向她赶来。   面前的鬼看到她眼角滑落下来的那滴泪,在月光的照耀中是那么惹眼,手上的动作渐停。她身上的彼岸鬼火令倏地发出一道红光来,将他震飞了好远的距离。   姜梦槐如今是他的召唤者,可是他刚刚却在夺取召唤者的灵魂,所以这是鬼火令在保护她。   他的手一离开,她就朝地上倒了下去,是段京遥冲过来接住了她。树梢上的那些鬼见到鬼王殿下都走了,于是她们也“呜”的一声消失了。   ***   等姜梦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她自己却正躺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正在前行,还能听见车轮在石子上滚过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睛来,看到了一抹粉色衣角,许是之前的阴影太过深刻了,她下意识的以为面前这是一只鬼。   “啊!”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有人却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师姐,别怕。是我,小谢。”   她侧头一看,身边的人是谢零离,她松了一口气,看到他那张柔静的脸,心里的恐慌也褪了去。   她的目光又往另一边望去,见马车内还坐着一个男子,正是昨晚的那个粉衣公子。   她刚刚忘记了,这人现在还活着,不是鬼。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谢零离的衣袖,问道:“我怎么会在马车上?”   那位公子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脸来看她:“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昨晚要不是你舍身救我,我早就被那只无脸鬼给夺走魂魄了。”   姜梦槐牙齿打架,道:“我不是舍身救你,我是被推过来的。”   那位公子不在意,说:“不管过程怎么样,都是你救了我嘛。你昨日不是还说你认识我吗?你且说说,你在何时何地见过我,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旁边的谢零离也等着她说下去。   她尴尬笑笑,拉着谢零离的衣袖软声道:“师弟,我好渴。”   谢零离转身给她端了一杯茶过来,茶水是刚泡上的,还是热的,她呷了一口,才道:“公子,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吧,毕竟这世上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实在是很多。”   听到这话,谢零离抿唇笑了,而那个人却不高兴了。   “要不是因为你昨晚救过我,你现在早就被赶下马车了。”他提醒她道。   谢零离无视他的话,又给她端来了一盘芙蓉糕点:“师姐,你的身体还疼吗?”   她捂了一下胸口,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但是那种痛苦却永远地留在了她的意识里。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师弟,你昨晚去哪儿了?为何我醒来的时候手上会绑着一条捆妖绳啊?”   “呃,师姐,昨晚我睡不着就起来闲逛了,我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你又跑去非礼哪个师兄,所以他们才把你捆起来的吧。”   “啊???”   她在脑中划过那些师兄们的脸,天哪,昨晚她该不会是跑去非礼段京遥了吧?   不是吧……那可是她的仇人啊!   她怎么能睡着后就不分状况呢? 第30章葡萄美酒   我不要解药,我要小谢你。   如今有马车可以坐,她当然要赖着不下去咯。很快便要入落日城了,不知道夏灵那小子藏好了没有。   马车内的气氛很奇怪,两个男的都不讲话,他们面对面坐着,但是却又在暗自较量。   整个空气都在低压中。   姜梦槐试着打破沉寂,问那位粉衣公子:“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虽然她昨晚已经听见那只鬼叫他南宫绯了,但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嘴。   “小生不才,唤我南宫即可。”   他的声音比较透亮,让她想起她死时听到的那句“盛世鬼,花间游,梦里寻魂万骨留,姑娘,你的魂该跟我们走咯。”   这句话就是他说的吧。   谢零离盯着对面的人,心中讥笑:叫得可真亲昵!   南宫……呵。   以往在鬼界的时候,大家都更喜欢叫他南宫妃,以这个名字来逗趣他。   南宫绯问了姜梦槐名字后,又看向谢零离:“少侠呢?如何称呼?”   “谢零离。”很简短的回答。   姜梦槐问:“对了,昨晚你商队里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南宫绯轻摇折扇,叹了一口气,说:“昨夜多亏了你们几位少侠帮忙,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原来队伍里混入了鬼,可惜了我的那几位手下,他们早就被鬼给掏空了,灵魂血肉被吃得一样不剩,哎。”   “那现在呢?”   “昨晚段公子已经帮忙把那些鬼全杀了,也对队伍里的人进行了一一排查,现在队伍是安全的了。”   姜梦槐回想起昨晚看见的他们在煮人肉吃的画面,众人还有说有笑的,那种笑令她毛骨悚然,胃里翻腾。   谢零离又给她重新递了一盏茶来,淡雅的茶香灌入腹中,使她减轻了一点反胃感。   这时,马车挡帘被人掀开,是之前那位胡姬走了进来,她端来了一壶葡萄酒和两个杯子,放在案台上后什么也没说就又出去了。   谢零离扫过那个女子的背影,道了一句:“南宫公子的生活一向都这么风流吗?”   之前做鬼的时候,他也很风流,身边总是艳鬼不断,昨晚那些女鬼就是来找他的。   南宫绯也看着对面的人,笑道:“要是谢少侠喜欢,我可以把她送给你。”   “???”姜梦槐听他们俩这对话,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   谢零离客气地回绝:“我怎么好意思夺公子的心头好?”   “一个胡姬而已,少侠不必客气。”   谢零离看了姜梦槐一眼,才道:“还是算了吧,师姐会不高兴的。”   姜梦槐:“???”   关她何事?   她怎么会不高兴?   “你们……”南宫绯诧异地盯着他们,好奇他们的关系。   姜梦槐趁谢零离说话之前先声夺人,笑道:“我们就是师姐弟的关系啊。师姐如长母,所以我自然就管得宽一些。”   “哦哦,原来如此。”南宫绯一手抬着衣袖,一手提起酒壶斟酒,动作优雅适度,一看就是名门贵公子。   这酒一倒出来,香气就溢满了整座马车,不愧为西域葡萄名酒,她上一世喝过,所以闻着有点儿馋,见只有两个高脚杯,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给她喝?   【当前任务:替谢零离喝酒。】   ???   为什么现在的任务都这么奇葩了?   总不能因为他年龄小就给他开后门吧?   “系统你有点偏心啊。”   南宫绯将其中一个酒杯递给谢零离:“谢少侠,请。”   姜梦槐快准狠一把夺过那个酒杯,嘻嘻笑着:“师弟还小,不宜饮酒,我代他喝过。”   说罢,便一饮而尽。   “呃?”   两个人都惊讶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脸戳个洞。   “真好喝!”她笑着擦了一下嘴角,一副没喝够的样子。   南宫绯尴尬一笑,说道:“我命人再去取个杯子。”   谢零离抬手打断他,温和笑道:“不必了,师姐不让饮酒,那便不能饮。”   姜梦槐见他如此听话,甚感欣慰。   南宫绯只好作罢,但是眸光却沉了几分,计划失败,他扭头看向小塌上的姜梦槐,这酒被她喝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不过看她和谢零离这要好的关系,就算药下在她的身上,应该对自己的计划也没有影响吧?   他放下酒杯,问道:“我见少侠眉眼深邃,倒有几分像我们西燕的人,请问少侠家住何方?”   谢零离的眸光一跳,半晌,才道:“樽月宫就是我的家。”   口很硬,什么也问不出来。   南宫绯又将视线转移到姜梦槐的身上:“姑娘,我下车去再为你备点吃食来,你且在这里好生休息。”   姜梦槐一听有吃的,眼睛一笑道:“多谢公子。”   南宫绯下车后就召来了一旁的青衣胡姬,对她掩耳道:“你不必再上车了。去把马车四周封一道结界,任何人都不能放出来。”   随后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千里镜来,递给她道:“你就在马车外守着,一定要看到他肩上有没有胎记。”   “是,殿下!”   ***   马车内,依旧一室静好。姜梦槐觉得那葡萄酒清甜迷人,遂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谢零离坐在一侧无事,便拿起了方才南宫绯看过的书,拿着看了起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姜梦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热,这种热是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很燥。   慢慢地,头也开始有点晕,她觉得不对劲,自己可能是醉了,可是这葡萄酒她上一世也是喝过的,没有这种感觉啊。   怎么这次的这么厉害?她才喝两杯呢。   “小谢师弟,帮我倒杯水过来。”   茶盏在他那边的矮几上,她够不着。这辆马车十分宽敞,除了两侧有软凳外,后方还有一张铺着狐裘的小矮榻,此刻她就躺在那张小榻上。   她这时的嗓音已经变了,变得很哑很涩,听起来有种缠绵的错觉,让谢零离心间一麻。   他依言给她倒了杯清茶过来,而她却像个渴了许久的鱼,捧着那茶盏大口大口地灌着,喝完后抬起脸来,道:“我还要。”   她的粉嫩嘴角上挂着一滴水珠,仿佛春天最鲜嫩的蜜桃,汁水从里透了出来,这样一张光泽发亮的唇瓣,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住它。   这又让他回忆起了上次在鬼界的事。当时是在轿子里,太过黑暗所以几乎看不到她的脸,当时莫名就亲吻上了,他只记得那是一张很柔软的唇。   如今近距离观看,他才知道原来她的唇像果肉一样,又红又嫩。   不知道摸一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伸出拇指来为她擦掉嘴角上挂着的那滴水珠,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下唇瓣,他的指尖一颤,原来摸起来也很软。   他当即收回了手,心虚地别开了视线,可是她还拉着他的衣袖,撒娇似的喊着:“小谢,我还要。”   这一句话喊得特别的绵,特别的勾人。   像夏夜的晚风刮过湖面,轻得他抓不住,可是却在他心上缠。   他低咒道:“喝水就喝水,把话说完整。”   非要说这些有歧义的话。   要不是他自恃能力稍强,现在肯定会把持不住。   他转身去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可是因为她靠了上来,所以那杯水就洒了,刚好洒到了她的衣领前。   茶水浸湿了她的白衫好大一片,将里面姣好的身形显露了出来,隐隐可见到淡黄的抹胸。   他切齿道:“你故意的吧!”   姜梦槐现在脑子如同被扔进了巨浪中,海水在翻滚,她很晕,也很烦。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此刻她的脸粉如春桃,平平染上了些许诱人的色彩。   她朝他跌倒,像个没有长骨头的水妖,缠在他的身上,嘴里嘟囔着:“小谢,我好热……”   他见她这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手摸上她的额头,烫得他缩了一下手,他又去看了眼那个被她喝过的酒杯,随后目光一沉,大概是这酒有问题。   “该死!”他骂咧了一句,然后问她:“你哪里热?还有什么症状?”   姜梦槐撒着泼:“全身都热,特别热,我想脱衣裳……”   他扶了一个额,郁闷道:“我去给你抓个男人来。”   他起身去掀车帘,可是却发现那车帘被人设置了结界,很强的结界,整个一封死的状态。   他呵呵一笑:“南宫绯,你可以呀,敢设计我?”   后面的人还在叫他:“小谢,你要去哪儿?”   他无奈地又走了回去,刚刚那杯酒是她给他挡下的,若不是她,那现在变成这样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给自己挡酒呢?   难道她看出来了那酒有问题?   怎么会呢?那酒连他自己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他摇了摇头,心想估计是她馋酒了吧。   姜梦槐像个豺狼虎豹一样向他扑过来,她浑身都是热气,一旦碰上,就会让他也感到燥热。   马车内萦绕着的全是葡萄美酒的香气,这种香,很容易让人迷醉,让人犯错。   她靠得太近了,全身都扑在了他的身上,手指还在他的脸上乱摸,可能是觉得他的脸比较冷,所以想中和一点她身上的热气。   “师姐,我去给你找解药啊。”   姜梦槐此刻神志不清,捧着他的脸很想要吻下去,他的这张脸太像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了,那是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的第一个男子。   她靠近他的脸,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她喘着气道:“我不要解药,我要小谢你。” 第31章落日狂奔   师弟,别碰我。   这话让谢零离大脑如遭雷轰,他有一瞬间的错乱,身体渐渐开始热起来。姜梦槐手上不听使唤,已经开始在扒拉他的衣服,扯开他的衣襟。他倏地抬起了手,擒住她的小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上次已经被她非礼过一次了,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他不能在魔女这里跳两次的坑。   他擒住她的双手,将她按倒在铺着狐裘毯子的小塌上,道:“再忍忍。”   之前他看过窗外的天色,已是傍晚时分,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会全部落下,到时候他就可以化成鬼出去给她拿解药了。   马车被人设下了结界,可以困住人,可是却困不住鬼。   他感受到车外有人守着,他手指一划,黑气飞动,设置了一个屏蔽罩,如此,外面的人便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了,也无法偷窥到里面的情形。   这段等日落的过程是极其漫长的,因为姜梦槐一直不停地往他身上黏,整张小脸也红彤彤的,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泛着秋波向你送来,上翘的眼尾比平时要勾人百倍。   难怪说魔女的后宫很多呢,这样一位绝色佳人,随随便便哪一个男子都会经受不住诱惑吧。   “师弟,我好难受……”   她的眼里有水光潋滟,泪珠儿顺着眼尾滑下,这番楚楚可人的模样,让他的心也跟着一紧。   他伸出手来为她擦掉眼泪,安抚道:“再坚持一会儿。”   姜梦槐看着他为自己擦眼泪,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她的心又软了下来,脑子里突然有片刻的清醒,许是这世上还是有好男子的,只是不属于她罢了。   以前她遇见的那些人啊,都要弃她而去,都要杀她。大概太久没有受到这样的关心了,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掉。   谢零离有点无措,怎么这眼泪一直擦都擦不完呢?似乎越哭越凶了?   他问:“真的很难受吗?”   “嗯……”   他俯下身去,想要看看她的眼球,看看她还能坚持多久。   而那双媚眼如丝的眼睛因为他的靠近,突然瑟缩了一下,以为他要做什么,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道:“师弟,别碰我。”   ???   魔女竟然让他别碰她?   不可思议啊!   魔女不是很喜欢美男吗?   不是吧,他有那么差吗?这魔女竟然还瞧不上他?   看着她那双朦胧的泪眼,似乎还有点害怕他,害怕他要做点什么吗?   要真的是要做什么,哪儿还用等到现在?   他随手覆上了那双眸子,然后施加了一股灵力给她,让她暂时睡了过去,之后他就从谢零离的身体里出去,飘出了马车。   外面,最后一点落日刚刚落下,他现在可以随意走动了,他立刻回了鬼殿,叫来了凤青。   “去,找一瓶媚药的解药来。”   “???”凤青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震惊。   这大人究竟是在外面搞什么呢?一会儿又是拿澡豆,一会儿又是拿解药的。   下次怕不是得让他准备婚礼了?   他迅速去帮他找了来,待他将解药递上时,刚想问问为什么需要这个,他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   这大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   马车外,胡姬跑去向南宫绯汇报:“殿下,里面的人设置了屏蔽罩,我没法偷看了,而且也听不到声音了。”   南宫绯略一思索,问道:“那个谢零离下的?”   “嗯。”胡姬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罢了,不用守着了。”   胡姬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南宫绯示意她有话就说。她这才道:“殿下,若他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你今天如此对他,不怕他生气吗?”   南宫绯不在意:“生气那也是以后的话了,如今我得先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印记,我们找了他那么多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好不容易看到个长得这么像的人,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他又道:“继续想办法接近他,我就不信你这么大个美人儿他就能坐怀不乱。”   “是。”胡姬很为难地点头,昨日她就尝试过了,明显很难,那小子根本不上道。   就在他们两人说话间,那辆停在月下的马车竟然自己奔了出去,像是有鬼在驾车一样。   不消片刻,这里就只剩下飞扬的尘土了,马车早冲去了远方。   而马车去往的方向,正是落日城。   ***   车内,谢零离飘了回来,给昏睡的姜梦槐喂了一颗解药,然后又端了一杯水来喂进她的嘴里,之后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虽然已经喂了解药,但是她脸上的潮红却依旧没有褪去,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他为她擦去,又将塌上的狐裘翻了过来,为她盖在身上,挡住了那衣领前的春光。   他的手指对着马车外面一点,便有一只小鬼被他捉了过来驾马车了。   小鬼拉着马儿往前疾奔,马车就“咻咻”离开了这个地方。   马儿跑得飞快,塌上的姜梦槐可能感觉到不适,便朝着他身边靠了过来,想要寻找一个人肉靠垫。   等到马车远离了那群商队时,他才下令让那只鬼慢下来,这样马车里就不抖了。   “回你原来的位置睡。”他对着昏迷不醒的姜梦槐说。   可是对方却未有反应,仍旧拉着他的胳膊,头枕在了他的掌心,仿佛那里才是能够让她睡得安心的港湾。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收回来,这个时候的她,应该是很痛苦的,他勉强就当一回她的枕头吧。   谁叫她是为自己挡的酒呢?   万一今日喝了这酒的人是他,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来。   她身上的热度渐渐退去,看来是解药在起反应了。她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靠在他的身边,整个身体蜷缩着,很贪恋他的手掌。   昨天晚上,被他撞到心神的她,究竟看见了什么?为何会哭呢?   她看见了自己的前世吗?   那一定是很惨烈的画面吧。   马车里仍旧弥漫着葡萄美酒的醇香味儿,最她这搅了半天,自己都有点渴了。她身上的热度倒是退了,可是他身上的却没有减退,他只好拿起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全倒了出来,一饮而尽。   随后,便闭目养息了起来。   ***   姜梦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撑着快要炸裂的脑袋,抬起了眼眸,却发现自己竟然是枕在谢零离的腿上的。她惊恐地坐起来,大叫了一声,将一旁靠坐在车壁上的谢零离都给惊醒了。   “师弟?!”   她摇了摇疼痛的脑袋,身上的狐裘滑落下去,掉在了地毯上。   她迷离地看着他,惊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喝了那酒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似乎像是中了媚药,而后面的事,她都记不清了。   况且自己刚刚还是躺在他腿上的,这……   万一……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她垂下了头,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要该怎么面对。   “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给你喂了解药。”他指着一个药瓶说道。   “嗯?”她瑟瑟地抬起脸来,顺着他手指向的位置看过去,在那边的案几上真的有一个白色小瓷瓶。   她迟疑地问:“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不相信我?”他的声音好像冷了一点。   “不是不是,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而已。”毕竟她中了药,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干得出来的。   她好怕自己对他又是扑又是摸的,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而且他看起来那么弱,很有可能一扑就倒的。   她指着那瓶药,怪异地问道:“师弟,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种药啊?你有被害妄想症吗?”   “呃……”谢零离忍住没翻白眼。   姜梦槐呼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说:“没发生什么就好,我差点以为你被我玷污了呢。”   “……”这话说得,令他无法反驳。   看来魔女很有自知之明。   姜梦槐在心里骂了系统一遭,可恶,要早知道挡酒会中药,她才不会给他挡酒呢。   不过,那个南宫绯为什么要给谢零离下药啊?   奇怪,他们又没有仇。   这时,一道极强的外力对着马车劈了过来,直接劈开了马车外的结界,斜斜一刀,将马车斜劈成了两半。   马车车顶向两边破开,犹如莲花花苞散了开,姜梦槐拉着谢零离往一边跳开,避开了那道威力极强的黑光。   他们跳下了马车,姜梦槐看到这里竟然是在落日城中,他们竟已经到了落日城了!   而那个拿着大刀在劈他们的人此刻正站在对面的屋顶上,一袭黑色劲装,将他高挑的身形勾勒,猎猎黑衣与细长乌发在疯狂舞动,头上以一顶银色发冠束发,一张如鬼斧刻成的脸冷冷睨向下方。   是他?   曲桑渡!   汨盛门的人。   不仅如此,之前她在万骨窟见到的三只鬼其中之一也有他。   当时在万骨窟,说那句“魔女,还我清誉来!”的就是他。   姜梦槐认得他,毕竟汨盛门在江湖上还是名气颇盛的,门中最好看的就是这位曲副门主了。   年纪轻轻就已经混到副门主的位置了,江湖上可是有不少关于他的传言呢,什么杀人不眨眼、冷面杀手之类的词。   不过,很不巧的是,他之前也被她这个魔女给俘虏过。   说来也算不上是俘虏,只是被她恰巧给捡到的。   按照时间线来说,就是在她盗取雪虞莲的前几个月。当时她有一次遇见了受伤的他倒在落日城外,然后她就把他拖回了城内,让夏灵给他治了伤,但是她治伤可不是免费的,她把他留在了落日城,等利用他练完功后才放他离开。   后来他就恨上了她,因为就是她,导致他的清白名声坏了,如今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魔女拖回魔城了。   作为落日城魔女的她,名声可是极差的,但凡跟她沾上一点关系的人,都传不出什么好话来。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只是吸了一些他的阳气来练邪功而已,但是传出去的话可就不是这样了。   世人都知道魔女爱抓年轻的美男子,却不知道她抓这些人来究竟要干什么。   她天生就阴气极重,当她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被算命大师说成是鬼胎了。后来她一直在这阴气暗生的魔城长大,为了从那些妖魔的魔爪中活下去,为了变得强大,她只能练习邪功,通过抓童男子来采阳补阴,增进自己的功力。   所以她才抓了那么多的美男子回魔城。   既为魔女,她汲取阳气自有她的一套办法,通过在他们皮肤上画魔咒的方式,就可以吸走他们身上的阳气。   但是,外面的人总以为她抓他们来行了什么苟且之事,她也懒得解释,反正她在这落日城偏安一隅,也跟外面的那些人没什么交集,任他们随便传。   她之前抓的大多都是一些年龄很小的男孩,抓来练完功之后就放了回去,顺带还送他们两盒补药,但是也碰见过一些小孩身体很差,被她抓来后就一病不起,所以后来她才开始慢慢地去抓一些年龄大一些的少年。   这个曲桑渡就是其中一位。   但没想到这人这么难缠,如今这番他找来落日城,大概率又是来杀她的。   她不确定她偷盗雪虞莲的事有没有被他发现,但是他跟她的这仇啊,是剪不断的。   她之前出现在他面前时都是戴着红纱的,如今她现在的身份是江淮花,他此刻应该不是冲她来的,那么就只能是冲她身边的谢零离来的。   谢零离的血与雪虞莲结成了契约,那汨盛门的人现在对他痛恨不已,大概是想要杀了他吧。   她立刻拉着谢零离往城里跑:“师弟,快跟我跑。”   这落日城她熟得很,就算闭上眼睛都能知道怎么走。她刚刚没有想那么多,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但是生死一刻,她也没有时间来想那么多了。   她边跑边解释道:“那人是汨盛门的副门主曲桑渡,他现在看到你,肯定会来杀你的。”   谢零离心想:你不说我都知道,而且这人,我比你更熟。   他问道:“师姐,这人你也认识吗?你们以前见过?”   “有过一面之缘。”她答。   可是谢零离却沉了眉,当时在万骨窟的时候,他们三个将她丢进他的棺材里来,再结合他们之后说的那些话,明显是认识她的,而且还很痛恨她。   难不成这曲桑渡还和她有什么关系不成?   【气运值+1%,+2%,+5%,+10%。】   姜梦槐倍感震惊,已经好几天不涨的气运值在这时“嗖嗖嗖”涨了10%,就只是因为她牵了他的手?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就像在摸夏灵头上的鹿角一样。   但是这种感觉却又很怪,她很想把这只手私藏,仿佛被自己牵过后,她就不想让它再被别的人牵到了。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理。   她拉着他在城中狂奔,难得的是,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他竟然没有说“放开他”之类的话,他之前不是最讨厌自己随便碰他吗?今日怎么不说了?   难道是认命了?甘愿把气运献给她了?   而此时的谢零离,的确是有想过要抽开手的,可是他竟然犹豫了。脑海中有什么画面闪现,那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一只手牵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着风筝线,拉着他在开满梨花的山上奔跑,边跑还边说道:“哥哥,你帮帮我吧,我要输了。”   那个女孩儿是谁,他不知道。   他记不起来了。   姜梦槐拉着他跑回了城主府,但是却发现里面有很多汨盛门的人在。   搞什么?趁她不在就跑来霸占她的城主府?   她拉着谢零离转身朝另外一边的小巷道跑去,拐过几个弯弯绕绕的小路,最后翻墙进了一家小院子里。   “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姜梦槐松开手说。   她的手一松开,谢零离就从那个梦幻的场景里回到了现实。   他转身打量起了这个地方来,手指不自在地微微一蜷,牵手的感觉仍在心间没有消散,他竟然有点喜欢那样的感觉。   这是一座隐于闹市之中的小房子,四周的房屋都比它要高,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小谢师弟,我们一起穿红衣吧。”她拉着他笑言道。   “嗯??”谢零离不解。   “昨晚出了好多汗,得洗个澡了。”她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是之前他送给她的澡豆,嘻嘻笑道:“还好我下山带了这个。”   这院子里有一口圆井,姜梦槐指着那口井道:“你提点水去屋里烧,我出去置办点东西,很快回来。”   这落日城里是住着有人类的,而且数量还不少。他们大多都是以前在战火纷乱年代逃难逃到这里的,因着把身体和灵魂都献给了当时的魔城之主,所以,他们得以留在了这里生活。   虽说他们是人类,但是也称不上是普通人类了,多多少少都跟魔沾了点边。   此时正是中午时辰,很多人家都在烧火做饭,所以就算是谢零离在屋里烧水,也不会引起怀疑的。   她一个人拐了出去,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家裁缝店,去店里买了两套红色的衣裳。好久没穿红衣了,她实在是想念。   她又去旁边的店里买了些吃的,然后才抱着一堆东西打道回府。   她走进屋里时,见到满屋子的烟雾,熏得她眼泪直流。她见到谢零离蹲在灶台前,正在费力地捣鼓里头的柴火,那灰头土脸的模样愣是把她给逗笑了。   他洁净的玉脸上沾了几点黑色的炭,看起来就像只大花猫咪一样,她哈哈大笑着,说:“师弟,看来,你不太行。”   “……”谢零离那张沾了黑炭的脸就更加黑了。   “我可以的。” 第32章一起红衣   竟然沦为了她的男宠?   他如今已经摸到烧火的窍门了,他拿着火钳将里面的火洞掏空,把里面堆满的灰烬都扫下去,才将点燃的柴火扔进去,这样才使得火能够持续地保持着这个火势。   他上辈子一定没干过烧火这样的事,所以才会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我错了,我真不该让你来烧水的。”   姜梦槐很后悔,真担心自己要是回来晚了,这屋子就被他给烧了吧。   谢零离:“……”   他冷着脸说:“你,出去。”   她才不想在这里头待着呢,再待下去她眼睛就要熏瞎了。   又折腾了一阵子,厨房里的烟才都散了出来,而他的水也终于烧开了。   他灰着脸从厨房里走出来,那模样,哎,别提多狼狈了。   她捧着一套红衣到他的面前,眨着眼笑道:“虽然你现在很像大花猫,但是洗洗,就会变成白天鹅的。”   “……”   他既不想做猫,也不想当白天鹅,更不想穿这红衣裳。   他盯着这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衣,嘴角沉了一下,他以前做人的时候,其实也常爱穿红衣的。   虽然前世的事忘记了,但是这习惯他还记得。   他伸手接过,道:“你先洗吧。”   等她进去洗澡后,谢零离独自立于正屋门口,里屋中时不时传出来一道水声,他听得面红耳赤,脑海中又呈现出昨晚她中药时候的妩媚模样。   挥之不去。   他没有办法再站在这里了。   他向外走去,翻身一跃便跃上其中一间房屋的屋顶,他迅速前移,如一个鬼魅般,飞到了城主府内。   他跳了下去,在院内寻找曲桑渡的身影,最后终于在一间屋子听到了他的声音。   “还是没有那魔女的消息吗?”是曲桑渡在发问。   “没……有。”下面的人瑟瑟回答。   “去哪儿了呢?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久。”   “可能是知道门主在找她,所以吓得逃了吧。”   “吓?她是那么不经吓的人吗?”   曲桑渡又想起了刚刚街上之事,他本来只是在街上随意闲逛,可是却见到了一辆奇怪的马车停在路中间,而且那马车上还下了一圈结界,他害怕这是什么陷阱,便拿刀劈向了那辆车。   可是却没有想到从里面劈出来那个小子来。   他道:“对了,今天我在城里见到樽月宫那个盗雪虞莲的小子了,你们待会去外面街道上巡逻一下,见到这个小子务必给我抓回来,要活的。”   “是!”   曲桑渡又交代了一声:“动静小一点。”   “是!”   他们虽然进了这落日城,可是却也不敢大肆行动。这落日城里住着有妖魔鬼怪,它们生杀无忌,喜欢昼伏夜出,这个时候它们大多都在睡觉。暂时他还不想惊动他们,毕竟惊扰了那些妖魔,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谢零离在外面闲逛了一会儿才回去,等他回去的时候时间刚好合适,姜梦槐刚好洗完澡从里面出来。   她穿了一件红裙,和第一次在万骨窟见到她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气色比起那次要好多了。   看到这样一身红的她,总是会想起那晚在轿中的那个吻,一想到这个他就来气,为什么会是和这个万人唾弃的魔女?   哎……   一言难尽。   “小谢师弟,该你了。”姜梦槐走到外头院子里来,看了一眼这晒得人发慌的日头,“也不知道师兄他们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到落日城,我出去看看。”   谢零离进屋的脚步一停,转身喊住她:“师姐,先别去了吧。”   “嗯?”   “外面那些人现在肯定还在找我们呢。”   “说得也是,那再等会儿吧。”   谢零离见她在院里那口井上坐下了,这才转身朝屋里走了进去,顺手还把那件她给自己买的衣服拿了进去。   重新换了热水之后,他才开始沐浴起来,可是洗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的人突然冲了过来敲门,他蓦地就慌了,这魔女又在耍什么心思,她该不会是要冲进来吧?   “小谢师弟,你洗好了吗?”外面的人紧张地问道,“你快出来,外面有鬼!”   姜梦槐现在对鬼真的是有阴影了,她也不怕别人笑话,她是真的怕鬼。   谢零离问:“大白天的哪来什么鬼?”   怕是你心里有鬼吧。   而姜梦槐却趴在他的门口,很害怕地道:“真的有鬼!它还在动!”   刚刚她本来是坐在井口的,可是四周地面上的那些簸箕竹筐还有扁担,突然就动了起来。它们全都在朝她跳动,起伏不高,而且它们却只走被大树笼罩的阴影下,不走有阳光的地方,这世上怕阳光的,除了鬼还能有什么。   这些躲在簸箕竹筐下的东西肯定就是鬼。   眼看着那些鬼就要跳到屋子里来,她大叫道:“小谢师弟,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来了啊!”   “……”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她一个不稳,就朝里面的人扑倒了去。   谢零离稳住她,然后一个瞬移,就飞身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去。他手中挽着一把银剑,身影旋转间,剑光对着那几个怪物一一斩了过去,簸箕竹筐被斩破,那些鬼立刻逃到了那棵大枇杷树下去了。   他一身红衣袂在迎风飞扬,往四面飞起,发出哗哗的声响,墨发也一同飞绕着,宛如九天上落下来的黑色瀑布。   而他在这时侧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静静一笑:“师姐,就这样几只小鬼喽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厉鬼出现了呢。   就这……   此时的姜梦槐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痴傻地盯着他。   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穿上红衣的他,和当年的那个男子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原来天底下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世上也许真的存在两个长得很像的人,只不过世界太大,你们很难会遇上而已。   由于太过惊忡,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直到谢零离走到她的面前来,问她:“师姐,你又失神了。这次又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觉得攻略我太难了?”   “哈?!”   姜梦槐被他的声音惊得回过了神来,她面上染上一丝绯气,收回那些花痴的目光,道:“我都说了我没攻略你!”   “好吧,没攻略。”   他又说:“哦,那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   他笑着道:“你刚刚该不会……是被我迷住了吧?”   刚刚她对他的那种打量,是赤/裸热辣的,是直接明显的,是毫不加掩饰的。   他眼睛再瞎都看得出来。   “没有啊,才没有。”   姜梦槐被他这样不加掩饰地点破了少女心事,羞怯地低下了头,实在没办法,他长得和那个人太像了,尤其是刚刚穿着红衣拔剑的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见到了那个男子。   后面躲在枇杷树下的鬼还在悄悄议论着,姜梦槐听不见,可是谢零离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位就是从鬼王殿下手里逃脱的女子?”   他们刚刚是被鬼王殿下吸引过来的,她们就只是好奇这鬼王殿下怎么会在人间,还跟一个女子待在一起。之前听说鬼王殿下宠幸了一位女鬼,先前她们还不信,现在来看,那只逃出鬼界的女鬼就是这位女子了吧。   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令她们沸腾?   于是,她们就过来瞧瞧这位女子究竟长得何样,究竟是靠什么把她们给打败的。   “就是她了,你看鬼王殿下护她护得多紧。”   “听说那天鬼王殿下急不可耐,把她拖进轿子里就给……”   他们还在不停地议论着,可是谢零离却突然暴吼了一句:“滚!”   他什么时候把她拖进轿子了?他什么时候急不可耐了?   离谱!   “???”姜梦槐吓得抬起了头来,不知所措。   为什么突然叫她滚?   谢零离却对她温暖的笑:“我不是说你。”   “???”   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他指了指后面的槐树下,解释道:“我在说那些讨人厌的鬼呢。”   “哦。”姜梦槐点点头,“那他们走了吗?”   “走了。”   “哦哦,那我们快些吃饭吧。”她拉他进屋里去,到桌前坐下,然后将之前在外面街上买的粥和小菜摆上。   谢零离的目光却陷入了阴冷中,现在好了,连这外面的孤魂野鬼都知道这魔女跟他有不可描述的关系了。   郁闷!   极度郁闷!   他稍一抬眉,就看见桌对面的姜梦槐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夹着菜在吃,而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   这魔女是不是有病?!   “师姐,我脸上有花吗?这么喜欢看?”   “呵呵,没有没有,吃饭,快吃饭。”   姜梦槐偷看被逮住,一时尴尬,忙低头扒饭。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一眼都没敢再抬起来过,一直低着头扒饭。   饭后,她带着他往外走。这院门外面是一条十分狭小的巷道,小到几乎都称不上是巷道,她长得瘦小,在里面刚好可以穿行,而谢零离却必须要侧着身子走才行。   所以外面的人,不了解这里的地形,是绝对想不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一座房子的。   他们穿过这条长长的小道,然后拐过一个丁字路口,最后跃上了一个类似了望台的地方。   “弯着点腰。”她提醒道。   这是一座房子的二楼,是很小的一个观台,上面用谷草搭了一个简易的棚,隐藏在其他房屋的侧后面,下面的人很难发现。她拿起旁边用谷草编制的两个草帽子,递给他了一个,“戴上。”   他们戴好后就蹲在这观台上偷看着远处的街道,街道上行人很少,烈日下偶尔可以看见几个汨盛门的人在行走。   “呐,吃吗?”她跳起来摘了一株旁边槐树上的槐花,掰了一小朵花喂到他的嘴边。   他微微一愣,张口吃了。   “甜吧?”她眯眼问道。   “嗯。”   他们趴在这里望着下面,可是他却失神了,这魔女攻略他真的仅仅是为了气运?   他怎么感觉她的野心不止这么一小点呢?   是否,她想要的更多?   没过多久,那大道上终于走来了那一群商队。南宫绯没了马车,现在骑在了马上,走在了队伍最前方,他的后面紧跟着七个青衣胡姬。   而南宫绯的队伍旁边,跟着几位白衣年轻人,正是段京遥他们。   段京遥皱着眉头,刚刚他们入城时见到了那辆破碎的马车,他心中很是担忧,一路走来,也没有看见姜梦槐他们的身影。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边的南宫绯也同样神色抑郁,昨晚那辆马车竟然自己跑了出去,像是有鬼在牵着跑一样,他们一路追过来,一直追到了这落日城,可是见到的却是马车坏了,人不见了。   上面的姜梦槐见到南宫绯与身后的胡姬说了句什么,随后那名胡姬就带了一群人离开了,看样子是来找他们的。   她戳了一下身边的谢零离:“喂,那个南宫绯昨日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我怎么知道?”   谢零离狠狠磨着牙齿,这南宫绯一见面就送他这么大一份大礼,他该怎么给他还回去呢?   姜梦槐却始终觉得这件事蹊跷,排除那南宫绯有神经病的原因,那就是他与谢零离有仇。   可是,他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呢,怎么可能有仇呢?   难道是以前有仇?   那也不可能呀。   这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师弟,我们暂时先不要出去了,就让他们找吧。我怕你出去了他又要害你。”   下面的街道上,南宫绯和段京遥一行人走进了城主府,在里面见到了曲桑渡。汨盛门和樽月宫两个门派本就因为雪虞莲的事情不合,如今在此处遇上,感觉又会有一场恶战。   而南宫绯无意掺和他们之间的事,独自带着人离开了,他现在只想找到谢零离。   可是就在这时,姜梦槐见到有个汨盛门的人捉着一只鹿回了城主府,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夏灵吗?   怎么会又被抓住了呢?   叫他平常多练点功夫,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真是碰上谁都打不过。   她又回忆起了前一世的事,难道说夏灵不是被樽月宫的人杀的,而是被汨盛门的人杀的?   不行。她得去救他!   她摘掉了头上的草帽,同谢零离说:“你先回下面的屋里去,我出去一趟。”   可是他却迅速捉住她的手,眨眼道:“师姐,你要丢下我吗?”   他那双眼睛雾气蒙蒙的,这样一说,任谁都会心疼他。   “我不是要丢下你,我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的。”   他却牵起了她的衣袖,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可是,师姐,我怕。”   姜梦槐一怔,他年纪那么小,而且也没怎么下过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确实是有点怕的,这落日城不仅有妖魔,还有汨盛门的人在找他,到时候他被杀了她都不知道。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怕,我带你一起去。不过……”   “不过什么?”   姜梦槐眸子放光:“你得陪我演戏才行。”   “???”   看着她脸上的笑,他觉得很不妙。   ***   下面的城主府中,段京遥和曲桑渡仍旧在对峙,两人在争夺那只鹿妖的归属权。   段京遥道:“曲门主,这鹿妖该不会是你派人去我们樽月宫偷下来的吧?”   曲桑渡嗤笑了一声:“笑话,你当我们汨盛门跟你们这偷鸡摸狗的门派一样?你们干得出来我们门里偷雪虞莲这种事,我们可干不出去你们山上偷东西的事。”   “你们的雪虞莲不是我们的人偷的,那是谢师弟在路上捡来的。”   “呵,这种话,你觉得我信吗?”   段京遥道:“不管你信不信,雪虞莲都不是我们偷的。但是,你抓的那只鹿妖,得还给我们才行。”   曲桑渡面容严肃,冷道:“我拿到手的东西,可没有要还出去的道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段京遥拔剑而出,朝他砍了去。   等两人打了一会儿,消耗了一些体力的时候,姜梦槐才出现。她这出场方式十分的特别,她去城里牵了一匹马,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她面上戴了一块红面纱,将半边脸隐了去,又在自己眉心处画了一抹妖冶的红色花钿,如此,她现在便不是江淮花,而是魔女姜梦槐了。   而谢零离也终于明白了她说的演戏是什么意思。   她要他去演一个被她捉住的男俘虏。   最可恶的是,她还在他的头上给他盖了一块红盖头。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翻出来的这样一块红盖头,明明是别人成亲时新娘盖的,可是却给他这个身长八尺的男子盖上。   羞耻。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拉着说要跟她一起去的。   失策了,完全失策了。   本来他只是打算跟着她一起去,看看戏,顺便捣捣乱,可是现在自己却沦落成了这样。   真是悲哀啊。   “谁敢在我魔城放肆?”   姜梦槐高声一亮,那边打架的一群人就转了过来,吃惊地盯着她。   曲桑渡见到她,瞳孔沉了下去,道:“魔女,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   姜梦槐勾起妖娆的红眼尾,吊着嗓子道:“曲副门主,你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是想我了吗?”   她这话说得极是宛转,仿佛含了情似的,一低一扬,听得人心间麻麻的。坐在马上的谢零离又拧了一下眉头,这魔女真是不要脸,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也在勾引男人。   那边的曲桑渡立马就黑了脸,他举起剑朝她指来,剑气朝她飞来,骂道:“我来这里是来杀你的!”   姜梦槐立刻将马头一转,错开了他的剑气,然后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马儿的鬃毛,哂道:“曲副门主,你温柔点。别伤到了我新抓的男宠,他可细皮嫩肉着呢,经不起你的剑气。”   谢零离此刻想骂人!!!   男宠???   他没听错吧??   他堂堂鬼王,竟然沦为了她的男宠? 第33章魔女登场   补哪里的身体?   “你怎么把他的头盖起来了?”曲桑渡怀疑地问。   “太美了,这可是我的私有物,只有我才能够欣赏。”   曲桑渡恶趣味的心理涌上来,手指悄悄对着谢零离的头飞了一个诀,想要将他的红盖头弄掉。   可是,奇怪的是,他的飞诀竟然没用?!   那盖头就如黏在他头上的一样,虽然在晃动,却吹不掉。   怎么回事?   红盖头下的谢零离勾唇一笑,想要掀开他鬼王的盖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将头靠在姜梦槐的肩头,手环住她的腰身,妥妥地将一个娇弱的小夫君演得淋漓尽致。   不是演戏吗?   他可以。   而且很擅长。   在这街道上还躲着一些鬼,他们躲在暗处,暗自尖叫:“哇啊啊啊啊,鬼王大人好娇羞啊!!”   谢零离一听,手中朝着那边一发力,那边的一棵大树就直接被震断了好几根树枝,枝条倒下,刚好打在曲桑渡的头上。   他怒火横生,指着姜梦槐,飞了过来:“魔女,你敢偷袭我?”   “???”   姜梦槐心道:我冤枉啊!   她一跃而起,抽出双腕上的双月剪,然后与曲桑渡打了起来。旁边的段京遥几人也加入了打斗中,他们所有人的目标倒是一致,全是来对付她的。   不过,她不怕。   她舞着双月剪,长发飞舞间,释放着魔气出去,四周很快就被黑气笼罩,她趁机冲过去拖走了夏灵,然后跳上了马,一手拎着夏灵,一手抓紧缰绳,转身一驾,就驾马奔了出去。   这时,后面的曲桑渡在一片浓黑中使力,将手中的弯刀扔了过来,由于谢零离比她高,所以刀就砍向了她身后的谢零离。   他的刀飞向谢零离的头,就在刀要砍到他的头颅时,那马背上的红衣少年抓着姜梦槐侧腰一倒,那把刀就从他们的耳边擦身而过了。   谢零离头上的盖头被刀刃刮走,一头秀发散了出来,高扬的发尾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很快,他们就驾着马消失在了这条大街。   “师弟,你背后长眼睛了吗?怎么这么厉害?”   谢零离:“……”   不知怎么的,从刚刚那把刀刺过来之后,这驾马的人就变成了谢零离,他抢走了她手中的缰绳,双手环住她,掌控了主导权。   窝在他怀里的姜梦槐很不自在,总感觉全身麻麻的,哪哪都不舒服,两人贴得太近了,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   太近了,她现在有点喘。   她虽然是个魔女,可是却也长得娇小,如今在他怀里,倒像是个弱小的小娘子了。   这不符合她的气质。   “师弟,缰绳还是给我吧。”她道。   而谢零离却突然生出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来,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道:“师姐,你还是好好拎着那只鹿吧。”   不说还没注意,一说姜梦槐的视线就朝那只鹿移了去,见它此刻眼皮上翻,一脸惨状,似乎是被颠得要吐了。   姜梦槐怕他说错话,所以从先前救到他时,就给他下了一个哑声咒,他现在只能苦着脸看着她,却没办法开口说话。   “师弟,先停下来吧,他好像快不行了。”   夏灵心里想哭:谁快不行了?   谢零离收了缰绳,然后他们跳下了马。夏灵此刻幻化成了人身,姜梦槐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自己去找个地方吐,可是他却摇了摇头。   那样子,似乎很想说话,于是她就给他解了哑声咒。   “哎呀妈呀,憋死我了。”他作势便要来拍她的肩膀,但是旁边谢零离的视线太令人无法忽视了,“城主”二字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最后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只好双手抱了一个拳,千恩万谢道:“多谢侠女姐姐救命之恩。”   旁边的谢零离盯着他,道:“还有我呢?”   于是他又向他抱了一个拳:“多谢少侠哥哥。”   谢零离听到这句少侠哥哥,才满意地笑了。   姜梦槐问:“你怎么又被汨盛门的人捉住了?”   他挠挠头,委屈道:“他们欺负人,一群人围攻我一个,我怎么打得过?”   “……”   夏灵眼睛放光的盯着他们:“侠女姐姐,少侠哥哥,你们带我走吧。你们是不是要去行走江湖,我跟你们一起去好吗?”   “???”   姜梦槐白他一眼:“你谁啊?我们认识你吗?就要带你走。”   “你们要是不带我一起走的话,我会被他们抓来杀了的。他们想割我头上的鹿角去献给王爷泡酒喝。”   “你说的王爷,是哪位王爷?”   “我也不知道。”   夏灵开始给她撒娇:“好姐姐,带我一起走吧。”见她没反应,他又去扒拉谢零离:“哥哥,带我一起走嘛。”   谢零离道:“你身上有妖气,跟我们一起,师兄他们会看出来的。”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他化为人身的样子,但是会闻到他身上的妖气的。   夏灵又道:“没事,等我把身上的妖气隐了就行,那样就没人知道我是谁了。”   姜梦槐愁道:“隐妖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确实不容易,可是,我会!”   这时,旁边的房屋后走出来一个浅粉色长衫的男子,正是南宫绯。   这句话也是他说出来的。   他这衣裳过于耀眼,粉色里袍,外罩一件白色的轻衫,就生出了一丝风流的艳美之感。   以前不知道,原来真的有男人可以把粉色穿得这么好看。   “是你?”   谢零离寒着脸盯着他。   南宫绯开始演戏了起来,道:“可算是找着你们了,我昨晚下车再回来时,却看见那马车自己就跑了出去,怎么追都追不上,你们两个没事吧?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们呀,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谢零离睨向他,冷言发问:“你想出什么事?”   南宫绯一愣,竟然没出事?   他那葡萄酒的威力就这么差?   不至于吧。   这小子该不会是不好意思讲,所以在装吧?   他随即露出个灿笑来,道:“哎呀,没出事就好,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担心得我一整夜都没有睡觉,你们看我这新长出来的黑眼圈,多大一圈。”   姜梦槐却直接抽出了谢零离手中的剑,抵上南宫绯的脖子,道:“你昨日端来的酒有问题,这事,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酒?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呀?”南宫绯装作很天真的模样问道。   “里面有药。”   “什么药?”   “……媚药。”   “你说什么?媚药?你们两个没事吧?”   “你不知情??”姜梦槐有些怀疑地睨向他。   他夸张地大叫:“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那酒里有药,那酒是一个婢女端来的,该不会是她下的药吧?你家师弟长得芝兰玉树,该不会是她动了什么邪恶的心思吧?”   他这话说得也有可能。   谢零离却突然抓起了姜梦槐的手,将剑口又朝他的脖子抵近了几分,再往里走,就要流血了。   他道:“你敢对天发誓你不知情?”   南宫绯后面跟着的一个青衣胡姬也抽出了手中剑,朝着他指了过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南宫绯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   他将目光看向姜梦槐:“江姑娘,那酒我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你要是杀了我的话,可就没人帮那小孩隐妖气了哦。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姜梦槐问:“什么交易?”   南宫绯示意她去另一边单独谈,她跟谢零离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举着剑,将他带着走了过去,而谢零离却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不知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是见姜梦槐似乎很诧异地叫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然后竟然一起笑着走了回来。   不知为何,姜梦槐走回来的时候眼神似乎亮了许多,而那道亮光总感觉是盯着自己的。   他们两个到底约定了什么?   随后南宫绯就叫身后那位胡姬拿来了一盒灵丹出来,他取出了一颗给夏灵:“吃了这个祛妖丹,就能暂时压制住妖气,但是却无法完全压制。”   “后面还想要丹药,江姑娘,就要看你的表现咯。”他的目光扫向姜梦槐。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她很有自信地拍拍胸脯道。   姜梦槐想救夏灵,想改变他上一世被杀的命运,所以她决定答应与南宫绯的交易,只要隐去了他身上的妖气,那些人就不会再发现他,也就不会再来捉他了,那他就不会死了。   “江姑娘,你们也是去洛阳吗?不知可愿与我们同行?”   南宫绯主动邀约,姜梦槐还在思考要不要跟着一起,谢零离却已经主动地开口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梦槐:“???”啥情况?这小子头一次这么积极呢。   “既然如此,大家就是朋友了,来,走吧,跟我来。”   谢零离却冷声道:“同行罢了,并非朋友。”   姜梦槐:“……”   你不想跟别人做朋友,还这么积极地说要同行。   南宫绯不以为意,轻摇折扇又问了一句:“那你们昨晚……”   姜梦槐打断他:“师弟有解药。”   南宫绯一听,那表情和姜梦槐刚得知这件事时一模一样,都觉得谢零离是个奇葩,身上竟然随时携带着这样的药。   南宫绯入了落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家客栈来住,他身边的这几位胡姬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婢女,皆会一些捉妖驱魔之术,所以他才敢走落日城这条道,也敢在这里入住客栈。   刚刚他就是在客栈二楼上面看见他们在下面,偷听到了他们的话,才跳下来的。   等去到二楼后,谢零离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来到了姜梦槐的房间。他高瘦的身影挡住了门外斜落进来的阳光,背光的脸上看不清神采,问道:“师姐,你和他约定了什么?”   “啊?”   姜梦槐没有想到他故意跟过来是问这个的。   她没有办法告诉他,因为那南宫绯说的事,是与他有关的。   而且,还是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   那南宫绯要她去看他身上有没有一个红色的胎记,形状和彼岸花很像,就在肩头位置。   这要是让谢零离知道了,自己还能得逞吗?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了。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那酒肯定和南宫绯有关系,而他下药的目的,大概就是想让他脱掉衣服,再看他身上有没有胎记吧。   结果那杯酒却被她给喝了。   南宫绯见计谋不成,所以才找上了她。   她在惊诧之中爽快地答应了与他交易,只是需要帮他看一下谢零离身上有没有胎记,就可以获得祛妖丹,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这一世,她不希望夏灵出事。   她挠头笑了笑,张口胡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南宫公子想让我帮他寻点补身体的药材,他们燕国的都不太行。”   “补哪里的身体?”谢零离不依不饶地问。   “害,师弟,你还小,你不懂啦。”她故作娇羞地说。   谢零离攒起眉峰,退后了一步,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一张脸扭曲了又摆平,摆平了又扭曲。   本来是不懂的,可是被她这样一说,他就又懂了。   随后,他说了句“师姐,你懂的真多!”就走了。   不知为何,姜梦槐从这话中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第34章误入鬼市   是月色撩人,还是鬼王殿下更撩人?   这汨盛门的人还在城里到处寻找她和谢零离,南宫绯决定等入夜之后再出城,姜梦槐听到这话后想反驳却又没反驳,最终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   因为,这是最好的安排。   入夜之后,落日城中就会出现很多奇奇怪怪的怪物,在这个时候躲开汨盛门的人混出城,是最好的办法了。   如今她又换回了江淮花的身份,汨盛门不会对她怎样,但是却会对谢零离下手,所以避开他们是最好的办法。   当月上中空时,他们出了门,南宫绯又雇了一辆新的马车,跟原先那辆差不多大小,车内是他一贯的豪华气派风格。   这次,车里一共坐了四个人,她、南宫绯、谢零离,还有夏灵。   这一坐下,就显得有点拥挤了,可是南宫绯却不愿意再买一辆马车,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为什么偏要来跟他们挤一辆马车呢?   她打量着他和谢零离,两人年龄相差不大,除了长得都很好看之外,并无任何相似之处,那南宫绯为何要执着于谢零离身上有无胎记呢?若真的有,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邻居家的孩子吗?   商队在街道上慢慢前行,南宫绯挑开一缕车帘看着外面的街道,隐隐约约可见外面有很多漂浮着的黑影子,姜梦槐瞟了一眼,立即一个人缩到了马车角落中去,紧闭着双眸睡觉,可是她却根本睡不着。   南宫绯瞟了她一眼,轻笑道:“哟,江姑娘,想不到你还怕鬼呢。”   她睁开眼睛来冲他剜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招惹了那只鬼王之后,她老是遇到鬼。   南宫绯摇了一下折扇,继续说道:“我听说啊,这落日城的魔女平生最怕的就是鬼,你们猜,她为什么这么怕鬼?”   姜梦槐的眼眸眯起,似是想要朝他飞冰刀子。   夏灵不敢接话,但是却蠢蠢欲动,因为这答案他知道。   对面的谢零离出声了,问道:“为什么?”   “因为啊,”南宫绯用折扇捂着嘴大笑了一声,才道:“她小时候被鬼吓得尿了裤子,哈哈哈哈哈。”   车内的南宫绯和夏灵都爆笑了起来,连谢零离都在抿唇憋笑,只有姜梦槐一个人面无表情。   她很郁闷,她的这件光辉事迹究竟是怎么传到他们大燕国人的耳朵里的?   气死她了!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的事了,大概就六七岁,那次她本来是提着大刀要去城门口打劫的,可是却见到了一只鬼突然飘了过来,它没有脚,漂浮在半空中,白色的影子,低垂着头,长发比身子还长,将它的整张脸都遮住。   她慢慢抬起了惨白的脸来,那双眼睛竟然就像两个无底洞一样,还挂着血,阴森森地对她笑,直接吓得她扔掉了大刀,站在原地哭。   这一吓,就被吓尿了。   然而事情还不止这样,很快四周就聚集起了更多的鬼,全是长这个样子的女鬼,她们都用那血洞双眼对着她发笑。   她吓得腿都软了,就一直站在原地哭。   然而这一幕,却被城里的好多妖怪都看见了,他们都嘲笑她,还把这件事传了出去。   从那以后,她常常遇见这样的鬼。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她的娘在怀她的时候,途径过一座孤坟,那坟里的怨气就沾到她的身上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成为了鬼胎。   如果是平常普通的怨气,是可以请道士来清除掉的,可是那座坟里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邪魔。   所以,他的怨气便会化为魔煞,就那样根深蒂固地留在了她的腹中胎儿里。   而姜梦槐很不幸,那些魔煞之气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江淮花身上一点没沾。   所以,她成了算命大师口中的鬼胎,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婴儿。   后来,她一般很少在夜晚出门,就是怕遇见鬼。   看着对面的南宫绯他们都在笑,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南宫绯指着她问:“你怎么不笑啊?”   她冷脸反问:“很好笑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南宫绯又道:“没想到那魔女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哈哈哈哈哈。”   谢零离却不认同,这哪里可爱了?   怎么会有人觉得被鬼吓得尿裤子是可爱?   这时,马车突然撞到一个东西,剧烈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南宫绯立马问外面的人。   “公子,什么都没有。”外面的人回答。   南宫绯吩咐:“继续前行。”   可是,马车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行出去。南宫绯不耐烦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马车车轮好像被人抓住了,走不动了,可是我看了又没有人。”   南宫绯掀开车帘跳了下去,随后谢零离和夏灵都下车看去了,一时间,车上就只剩下姜梦槐一个人了。   她不敢掀开帘子往外看,因为她怕鬼怕得厉害,这一听绝对就是有鬼在干坏事,在抓他们的车轮。   他们在外面检查着车轮,过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动了,往前面疾跑了起来,可是他们几个却都还没有上车。   一下子马车就跑出去了好远,像离弦的箭一样,她在车里面左摇右摆,努力地抓住车壁的帘子,才不至于摔倒。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前面驾驶马车的小鬼在欢呼,一会儿又“呜”的一声,一会儿又嘻嘻笑着。   别提有多恐怖了。   马车在夜里一路狂奔,她不知道这些鬼要带她去往何方,她必须要逃出去。   她撩开了右边的窗帘,看到外面的长街上光影流转,血灯笼高挂,人群熙熙攘攘,这哪里还是他们落日城的街道啊?   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地方了。   怎么回事?   她究竟是到了哪里?   以往她在落日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可能是由于她很少在夜里出门的原因吧。   外面商铺林立,热闹鼎沸,千奇百怪的小摊层出不穷,街上的行人都戴着古怪的凶兽面具,和她曾经在鬼界见到的一样。   这长街的布局她从来没见过,绝对不是落日城,而且这街道的繁华程度堪比洛阳,甚至比洛阳都城还要繁华。   而马车后,她遥遥望去,早已没有了谢零离他们的身影。   他们已被熙攘的街市和人群所埋没,她对着长街尽头大喊:“小谢!小谢!”   没有人回答她,而她的声音很快就被热闹的叫卖声所掩盖,无法传达到后面的人耳里。   只见绚烂的灯光将整条街映得发红,映得雍容,如此盛景,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市?   鬼市……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能够进到鬼市,传说这样的地方,它无处不在,可是却又隐匿于大市之中,常人是进不去的。   要想入得鬼市,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世上有很多关于鬼市的传言,各种稀奇的都有,不过她听得最多的还是,这鬼市是痴人之向往,是恶人之美梦,是凡人之深渊。   有人向往之,却有人永不想踏足。   看着这繁华的街道,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洛阳城。那时候的洛阳就是她最向往的地方,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里,有她向往的生活,有她向往的人。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被人群冲散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够追上他了?   可惜,他还是消失在了灯火璀璨的街头。   追不到。   她看见前面驾马拉着马车在狂奔的,是五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鬼,有男有女,年龄都不大,也就十三四岁。他们穿着喜庆的花衣裳,青色黄色红色拼接而成,女孩子们的脑袋上还戴着同款的花细绳,缠了满头的小辫子。   他们十分兴奋,嘻嘻哈哈地大笑着,拉着缰绳跑得飞快。   而前面街道上的鬼都在给他们让道,不时那些鬼还在探头往马车内张望,似想看看是何人在如此招摇。   妈呀,怎么一下子就入了鬼窟了呢?   姜梦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知道前面拉车的那几只鬼到底在兴奋些什么,像是吃了爆炸丸一样。   她掀开车帘决定抬脚冲出去,可是前面的鬼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旋即就转了过来,吓了姜梦槐一大跳。   因为他们的脸太过花哨,脸上抹了五颜六色的脂粉,涂得一点都不均匀,东一坨,西一坨,跟个猴屁股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某个马戏团表演杂技的呢。   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亮闪闪的,像是装了绿宝石在里面一样,愣愣地盯着她。   “你要往哪儿跑?”有一只鬼问。   姜梦槐感受到了死亡凝视,这是来自一堆鬼的死亡凝视。   她干笑一声,给他们挥挥手,指了指天穹上一轮弯月道:“嗨,今晚月亮真不错啊。”   他们又开始展开脸笑了起来,一只鬼问道:“比起你们人间的太阳如何?”   姜梦槐眨眨眼,这群鬼竟然在跟她闲聊?!   不,她并不想跟他们闲聊!   她继续挤出一个笑,说:“当然是月色更加撩人了。”   一只鬼蹭蹭来了兴趣,又问:“那你说说,是月色撩人,还是鬼王殿下更撩人?”   啊这……   那只鬼王,她连脸都没看到,怎么知道他撩不撩人?   不过光看身姿的话,那张脸应该也长得不错吧。   她立刻摇了摇头,长得再好她也不能肖想,那可是要杀她夺她魂的厉鬼啊!   可怕得很呢。   那些鬼见她摇头,纳闷问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你胆敢说我们鬼王殿下不撩人!”   她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啦。”   “哈?鬼王殿下在你面前都不摘面具的吗?”   姜梦槐心想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人凭什么见到我还要摘面具?   “呀,看来你不受宠呀。没事儿,有我们在,肯定会帮你把鬼王殿下的心抓得死死的。”   “???”   照他们这样说,难道鬼王来抓她就是宠她了?   无语。   他们驾着马转了一个弯,不知道要带着她拐到哪里去。   最后,马车停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高楼前面。那楼有三层高,门口的招牌上挂着五颜六色的丝绸带,总共七条,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在风中凌乱飘浮。   而门上的匾额上,好像写着有三个大字,可是却被绸带给遮挡完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姜梦槐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就因为这好奇的一瞬间,就被他们给推进了那座楼里。   楼里面有很多的鬼,有许多跟那五只小鬼打扮一样的鬼,也有许多穿着正常衣服的鬼,而那些打扮艳丽的小鬼似乎在扮演小二的角色,在为客人们端茶倒酒。   这地方,乍一眼看就是座酒楼。   可是仔细一瞧,却又不是那么简单。   这是一座环形大楼,东西南北四方都有楼梯,抬头望天,却只能看到穹顶上挂着一个彩色的大绣球。那绣球五彩斑斓,缠着七彩的绸布,编织了很多的红色小结,像是小朵的玫瑰花一样。   奇怪,这里怎么会吊着一个绣球呢?   绣球四周的吊顶上,吊着许多星星形状的小灯,这样一看,就像是将天上的星星全都搬到了这里来,星星们各自还连成了线,就像是星宿仙官精心布置的星宿图。   她眼光一瞟,就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正是那汨盛门的曲桑渡。   他怎么也进来这鬼市了?   她立即一个飞毛腿,冲上了身旁的楼梯,后面的几只小鬼们见她跑得这么快,还笑着说:“看你心急的,是不是也很期待我们的手艺?”   “??”姜梦槐不解,然后就被他们带着拐进了一间屋子里。   那屋子就是一间普通的梳妆屋,门口的屏风上还挂着许多的七彩绸布,和他们身上穿的布料如出一辙。   “你们要干嘛?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她问道。   那五个小鬼笑脸嘻嘻,将她按在铜镜面前坐下,一只女鬼说道:“给你打扮呀,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她汗毛倒竖。   另外的几人则在梳妆台上翻箱倒柜,将箱子里的胭脂水粉全都拿了出来,有一个男孩还拿着剪刀在那屏风上的绸布上剪剪划划。   不是吧……   他们该不会是要把她打扮成他们那副模样吧?   略想了一下,她没有拒绝,曲桑渡就在楼下,或许她乔装改变一下,就没有人能够认出她来了呢。   于是,她就心如死灰地坐在了镜子前,等着他们表演。   她问正在为她扎头发的一个小女孩:“你们脸上的妆都是你们自己画的吗?”   “是呀,是不是很漂亮?”她笑盈盈地答。   “呃……”姜梦槐不想打击她们,点头道:“漂亮。”   “放心吧,我们也会把你打扮得这样美的,保证把鬼王殿下迷得不要不要的。”   她又蹙起了眉头,问:“你们鬼王殿下杀人不眨眼,谁敢去迷他呀?”   “姐姐,你要相信你是不一样的。”   “……”   虽然她自诩是惊艳一方的魔女,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去挑战那位罗刹的。 第35章结缘绣球   又想趁机摸我?   他们给她的脸一顿捣鼓,给她抹了好几种颜色的胭脂,两颊连着眼尾处以黄色加浅绿的脂粉叠盖,下面点了两抹腮红,就连额头都没能放过,给她扑了好多金黄闪闪的细粉。   他们又将她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用他们这里流行的七彩绸布给她扎了许多小发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你们自己说,这好看吗?”   “好看好看!”他们竟然还在鼓掌雀跃。   姜梦槐此刻只能想到一句话:审美不同,不能强融。   果然,人与鬼还是有差距的。   他们还给她拿来了一件花衣裳给她换上,这衣裳摊开来看时,怎么看都像是叫花子穿的乞讨服,可是一旦穿在身上,就会有又一种花仙子降世的错觉。   各种彩色的拼接恰到好处,并没有想象中的突兀,相反,还挺新奇的。   如今,她这个样子,那曲桑渡应该认不出她了吧。   这时,外面的大楼里突然响起了敲锣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外面在干嘛?”她好奇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横梁上也挂着许多的绸布,她此刻就借着一块布半遮住自己的脸,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后面的几个小鬼都走了出来,也站在这走廊上,一只鬼端了一盘花生米出来,他丢了一颗到上空,再张开嘴去接,道:“你知道这座楼叫什么名字吗?”   她摇了摇头。   另外一只女鬼接着道:“这里,是结缘楼。”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青涩得像个刚采摘下来的木瓜。   “结缘楼?”   “就是结亲的地方。”   “哇,你们鬼界还有这样的地方呢?这些鬼都是来这儿找鬼新娘的么?”她指着下面高朋满座的男鬼问道。   一只鬼摇了摇手指道:“不是,他们是来找人间的新娘的。”   “啊??”   那只鬼继续解释:“结缘楼,结的是,鬼与人的姻缘。”   “哈??”姜梦槐惊呆了,“鬼与人怎么结姻缘啊?”   “定阴亲就可以了。”   定阴亲?   这不就是那孟公子与陈小姐两人的情况吗?   在人间,有不少富贵人家会花钱买漂亮的姑娘,来给自家已经死去的孩子结阴亲。   而汨盛门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门派,他们专与鬼打交道,专门为有需求的人寻找合适的鬼姻缘。   这样一来,就解释清楚了曲桑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应该就是来给别人寻找姻缘的吧。   下面的曲桑渡终于开口讲话了,他振振有声,声线低沉,道:“这次,我给大家带来的可是一个绝顶美人,你们要是能与她结上亲,那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有多美?有画像吗?”座下一个男子高声道。   “对呀,对呀,给我们看看画像。”立刻有人附和道。   曲桑渡单手一勾,示意后面的属下上前来:“上画。”   随后,那个同样穿着黑衣的汨盛门人就抱着一卷画轴走到了前面的高台上来,他手拎着画轴上的细线,抖擞了一下,画轴就散了下来,现出里面的美人图来。   “哇!!”   下面的人都在惊叹这画中的绝色佳人,有人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想要往前来看看。   姜梦槐的眼睛猛凸,什么情况,那画上的女子不就是她自己吗?   !!!   画上的是一个红衣妖娆女子,半张脸被红纱遮挡,一双上翘的桃花眼旁边画了好几瓣浅粉的桃花,看起来就像是有桃花从她的眼里飞了出来,将座下好多人的魂都勾走了。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大家都相信那绝对是一个大美人。   搞什么?   这曲桑渡竟然私自将她拿来与鬼结亲!   凭什么?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凭什么将她嫁给一只鬼?他哪有这么大的能力?   而下一刻她就听见曲桑渡说:“我已将结亲人的头发放于绣球中,大家谁抢到这个绣球,就可以迎娶这位漂亮的美人了。”   !!!   姜梦槐骇然失色,他什么时候弄到了她的头发?   一定是白天的时候,他的那把刀刺向她和谢零离时,刀锋划掉了她的发丝。   太过分了!   下面的人都跃跃欲试,准备起来抢夺绣球。   这会儿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清润,如清泉在山间的石头上淌过。   “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落日城魔女,你们敢跟她定阴亲?不怕她挖了你们的祖坟吗?”   姜梦槐弯腰望过去,看见那说话的是一位白衣公子,一身雪白广袖长衫,头上斜插一支青玉鹤形簪,腰间系着一枚青绿色环形玉佩,坠着长长的同色流苏。   好一个清雅俊公子。   不过,姜梦槐此刻却没有心思来欣赏他的美貌,而是在惊恐,什么情况,这人怎么也在这里?   其实,这人也是她上一世抓过的美男,同样也是之前的三鬼之一。   关于他的身份,她不是很清楚,她抓美男都只看脸蛋,不看身份的。   不过,现在的时间线里她还没有抓过这个人,他竟然知道这画中人就是她,原来她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么?   众鬼一听,前行的步子都顿住了,大家似在犹豫,但是过了一会儿,有胆子大的鬼就冲了出来,说:“魔女又怎么样?长得漂亮就行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哈哈哈。”   他那笑声太太放肆了,听在姜梦槐耳里,总感觉很淫/荡,很恶心。   她才不要嫁给这样一只长得磕磕碜碜嘴里还下流的好色鬼。   其他的鬼一听,立马也站了出来,指着那只鬼道:“你这只死老鬼,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这么风流,你那些还没死的小妾们要是知道你死了都还不忘娶美人儿,还会尽心尽力的给你养儿子吗?”   “呸,我看是下流吧。”姜梦槐骂了一句。   随后,下面的鬼就开始争论了起来,都说美人是自己的。   不多时,这座结缘楼里就开始了一场争夺绣球的大战。座中众鬼都飘了起来,伸手抢夺屋顶上空挂着的彩色绣球,绣球被他们撞来撞去,在亮堂堂的星星灯光中旋转。   姜梦槐见状,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她一手拉着廊下的红绫罗,脚尖在栏杆上一点,然后就借力飞了过去。   “欸,你怎么也去抢绣球了呀?”   后面的五只小鬼吃惊地叫道。   下面的人见到跑出来一个女子跟他们抢绣球,人都懵了,惊道:“这魔女这么抢手?不仅能迷倒男人,还能迷倒女人呢,看来我得努力把她抢到手才行。”   姜梦槐:“……”   不过奇怪的是,自从她出来抢绣球后,那绣球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无论她怎么靠近,都摸不到它,它总是能先一步跑开,跟故意的一样。   怎么回事?   她抓紧红绫罗,向下方看了一眼,好家伙,果然是那个曲桑渡在搞事情,是他故意在控制绣球的移动,就是不想让她抢走那个绣球。   可恶!   可是现在她也管不了他了,因为那绣球此刻被人给打掉了,它没了细线的牵引,即将就要落入下面的那些鬼群中。   天哪,她该不会真的是要和这些鬼中的一个结阴亲吧?   传说,这阴亲可比人间的定亲有强制力多了,自从你与那只鬼结亲后,他便随时就能来到你的身边,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会永远缠着你,就算是你死了,你和他的姻缘也断不了。   太可怕了。   她拒绝!   那个绣球在下面的鬼群中飘来飘去,好不容易有人摸到了它,可是却又被别的人给挤走了,场面陷入了混乱之中,最后她看见那个绣球竟然飞落到了那位白衣公子的怀中。   啊!!!   不是吧?   就在她还没有惊讶过来时,那位公子又将绣球用手背抛了出去,这里再次开启了一场绣球抢夺大战。   姜梦槐松了一口气,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要和那位公子结阴亲了。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不过转念一想,那个人现在应该也是个人,他不是鬼,所以就算绣球被他抢到,他们也结不了阴亲。   下面的鬼仍在兴奋地争抢绣球,眼看着那个彩色绣球就要落入一只鬼的手中。她奋起冲越,往下面扑了去,可是她拽着的这条绫罗竟然也莫名其妙的断了,然后她就朝下面的鬼群坠了下去。   她在心里大叫:救命啊!谁来拯救我的姻缘啊!我不要嫁给一只老丑八怪鬼啊!   呜呜呜!   电光火石间,一个红衣魅鬼就像听见了她内心的召唤一样,横空出现,勾住了她的腰身,迅速下落。   而这时,四周那些抢绣球的鬼看到鬼王殿下降临,全都不敢动了,那绣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终有一只脑子灵光的鬼,将那绣球扔到了亓官谢的手上。   于是,这彩色绣球不知不觉间就落入了鬼王殿下之手。   众鬼都在尖叫沸腾:“鬼王殿下要娶魔女了!鬼王殿下要娶魔女了!”   他出现得太过及时,就像天神降临一般,姜梦槐根本反应不过来,抬眉看到他近在迟尺的脸,他的嘴角勾起一个邪惑的弧度,那张红唇薄薄的,像一弯染了鲜血的月牙。   太过妖冶的一个笑了,她竟然会感到心口一跳。   怎么也移不开眼。   他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怎么也会来抢绣球?   天哪!绣球?   不能被他抢到啊!!!   四周的呐喊沸腾声仍旧在继续,所有鬼都在欢呼,毕竟他们的鬼王殿下已经打光棍好多年了。   亓官谢面容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是那种想要杀人可是却不能杀人,还必须要假装高兴的微笑。   他刚刚是被她召唤过来的,被她那句“谁来拯救她”召唤而来,被她身上的鬼火令召唤出来。   既然来了,就不能表现得多么的不情愿,他必须表现得开心一点,表现得自愿一点,于是,他就对她笑了。   姜梦槐沉溺于他的笑容之中,无法自拔,她在那片欢呼声中,不自觉地抬起了手,手摸上他的狐狸面具,不受控制地想要摘下他的面具来。   刚刚那一瞬间,他接住她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跌入了一个做了很久的梦里,梦中的那位红衣少年,他的脸已渐渐模糊,可是她知道那就是他。   她现在,突然很想摘掉他的面具,看看这只鬼的脸。   是否可以见到她想见到的容颜?   可是他却制止了她的手,两人落入地面,他抓住了她那只摘面具的手,勾唇淡笑道:“又想趁机摸我?”   姜梦槐一傻眼,那手就顿住了。也是,自己第一次见面就非礼了他,他现在有点提防心也是应该的。   “恭喜鬼王殿下!贺喜鬼王殿下!”   所有的鬼都在朝他跪拜,都在朝他祝贺。   而他看着手里的七彩绣球,很想丢掉。 第36章结下阴亲   那晚你亲我的时候,可没有今天这么冷漠呢   这时,另一边的曲桑渡走了过来,鼓掌拍好道:“敢问鬼王殿下何时迎娶那魔女?本使者好为两位举行仪式。”   作为替人与鬼结交阴亲的人,俗称结缘使者。   亓官谢上下牙齿在打架,他恨得牙痒痒,最终只是轻笑,道:“这事,当然得问过鬼王妃本人才行。”   曲桑渡笑道:“简单,改日我就去替你询问。”   “不必了。本王会亲自去询问。”   “哇哇,鬼王殿下竟然忍不住要去见新娘子了。”下面的女鬼们又开始尖叫。   亓官谢:“……”   他看着面前的曲桑渡,手中的拳头握紧,本想勾走他的魂,但是却又松了手。他不打算再勾他们的魂了,反正他们也活不长了。   最终,他将手中的绣球扔给了身旁的姜梦槐,然后拂袖而去。   她一个不解,拿着绣球不知道要干嘛,却听到前面的亓官谢大喝:“五彩鬼童,全部给我滚下来!”   几乎是同时,那楼上的五只小鬼就全都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是真的滚了下来,不是走下来。   真听话。   他们滚到了一楼,然后快速地爬了起来,跟着亓官谢后面跑出结缘楼了。   姜梦槐楞在原地,忽然想起他们要是跑了,自己上哪儿去找回人间的路啊,索性也跟了上去。   如今她被那几个小鬼打扮成这番模样,走在他们几人之中,毫无违和感,除了她手上抱着一个很突兀的彩色绣球外,没人看得出她是个人类。   走出结缘楼后,亓官谢拐入了一条稍微清冷一些的街道。她垂着首,抱着绣球跟在五只小鬼最后面,突然前面的人转了过来,盯着她,好笑地问:“怎么?你也想被训?”   他这样一说,其他的五只鬼都转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她:“咦,鬼王妃,你怎么也跟上来了?”   这……   鬼王妃这个称呼……   看着亓官谢逐渐阴冷的脸,她自知不能再跟着了,道:“我只是在找回人间的路。”   “呀,鬼王妃,你要回去了吗?让鬼王殿下送你呀!”一只调皮捣蛋的鬼将她往亓官谢的身边推。   她再一次的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了,她与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连身体相触都触不到。   亓官谢转过身来,拉着脸发问:“你当我的身体是什么了?任你自由穿梭?”   “呵呵,没刹住车。”她干笑着解释。   “你哪一次刹住了?”他反问。   好像是哦,每次都没刹住。   “如果你想抱我,也不必这么明显。”他又道。   姜梦槐闻言,仓惶解释:“我可没想抱你啊!是他们推我的!”   他盯着她,没有说话,一片死寂。   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一上来就扑倒他的魔女。   他的眼神好恐怖啊,她还是先溜吧。   她尴尬地笑笑:“那个,你接着训话吧,我先去找路了。”   “站住!”   “嗯?”   他道:“王妃不去我的宫殿坐坐吗?”   “哈???”   她还在怔楞中,另外五只鬼就将她推着走了,往亓官谢的宫殿推。   “……”   鬼街明明很长,可是一晃眼就到了他的宫殿。她盯着头顶的匾额,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三个字,“痴心殿”。   ???   还有人给自己的宫殿取这名儿?   亓官谢冷声解释道:“那不是我写的。”   他没那么无聊。   “那是谁写的?”   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整个大大的无语,自己又被怼了,她小声嘀咕着:“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那不是你写的。有病。”   这其实是南宫绯写的,南宫绯为他题的字。   后来,他也懒得管,就任由这块匾额挂在这儿了。   姜梦槐还没来得及观察他宫殿的位置,人就已经站在大殿内了。   而他,此刻却已经坐在了上面的莲花座上。   这时,出现了一个青袍鬼,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周正,对他毕恭毕敬。   “大人,您手上怎么沾了这么多胭脂水粉啊?哪个狐狸精又勾引你了?”   亓官谢冷着脸,没有回答他,而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块手帕。   姜梦槐看到他在用那手绢擦手,擦得那叫一个细致入微,丝毫没觉得下面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他有什么问题。   她仔细想了一下,他手上碰到的那些脂粉不就是她脸上的吗?   下一瞬,上面的凤青就跑了下来,指着她道:“好啊,就是你勾引我们大人的吧。看我不把你丢进十八层地狱喂尸鬼才怪。”   什么?喂尸鬼?   姜梦槐一听就炸了:“误会啊,误会,你说我要是真想勾引他,我还会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吗?”   五只小鬼听后很不满,难道他们这妆画得不美吗?   一只鬼道:“她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讨鬼王殿下欢心的。”   姜梦槐:“……”   冤枉啊!   跳进黄河都解释不清了。   那上面的亓官谢终于擦完手了,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下面的好戏。姜梦槐百口莫辩,最后索性摆烂道:“是啊,本姑娘可是你们鬼王殿下的王妃,我讨他欢心有什么错吗?”   凤青朝她走来的步子一僵:“啥玩意儿?王妃?你有自知之明吗?麻烦你先去照照镜子。呵,真是笑死鬼了,哪个结缘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鬼,竟然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当我们大人的王妃!”   凤青刚才一直待在这边的宫殿里,所以还不知道结缘楼发生的事。   “小、丑、鬼?”   姜梦槐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人说是小丑鬼!   她不服输的心态又起来了,她捧着那个彩色绣球朝上面的亓官谢走去,她一张大花脸惨不忍睹,唯有一双桃花眼明亮亮的,勉强还算是美的。   她嘴角俏丽地上扬:“鬼王殿下,他不信我是你的王妃,这可是你自己亲手接下的绣球,你要赖账吗?”   亓官谢一身冷冽,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她的眼眸里继续荡着水光,娇嗔道:“鬼王殿下,你冷着脸作甚?那晚你亲我的时候,可没有今天这么冷漠呢。”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听见。   顿时,下面的鬼们都在尖叫。   什么?!   这么劲爆的内容是他们可以听的吗?   亓官谢的眼睛上移,终于对上了她的眸子,看到那双桃花眼眸在向自己挑衅,他也不甘示弱,终于扬唇笑了,说道:“希望我来娶你的时候,你还能像今天这样热情似火。小、槐、花。”   姜梦槐吓得一抖,手中的绣球差点掉落。不是吧?他真的要娶她?   接着她又听见他道:“你说,我们把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合适呢?”   姜梦槐咽了一下唾沫,问了一句:“你认真的?”   他反问:“不然呢?”   她咳了一声,抬高声音道:“你可要想清楚,我可是魔女,我后宫里的男人数不胜数,就你这姿色,顶多一个月我就腻了,可能都用不了一个月,半个月吧,到时候我肯定还会找其他的男人的。”   姜梦槐嘴角得意地上扬:这下,你怕了吧。   他额上青筋暴起,面具后的脸仿若结了一层冰,最后问道:“半个月吗?”   姜梦槐继续说:“怎么?你还嫌少啊?说句实话吧,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对你腻了,那天亲过之后就腻了。所以,为了鬼王殿下你以后能少戴点绿高帽,我们这亲事还是作废吧。”   她说完之后,后面的小鬼们都大气不敢出一口,这殿内的气氛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长久之后,她听见了一声来自他的冷笑。   “呵……”   听得她腿根在发抖。   “凤青!”他大喝一声,后面的凤青立刻跑上了前来。   “把她手里的绣球扔到焚尸坛去,不烧成灰,不许回来见我!”   “是!”   之后,凤青就把她手里的绣球夺走了。   姜梦槐心中暗喜,这下就不用跟他结阴亲了吧。   随后她又听见上面的人盯着下面的五彩鬼童沉声道:“还有,你们五个,喜欢玩是吧?那你们就去扫一个月的鬼市大街吧。”   “哈……”五鬼都惊得张大了嘴。   “一个月嫌少了是吧?那就……”   “不少不少,鬼王殿下,我们这就去扫。”说后,他们五个就往殿外跑了。   姜梦槐见状,自己是不是也该开溜了,她转身打算跟上,但是却听到后面的人说:“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一下子,这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她转过身去嘻嘻笑着:“鬼王殿下,既然我们已经对这门婚事达成了高度一致的共识,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告辞了?”   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颀长的腿朝她迈来,来到她的面前后才道:“这门亲事,不是你腻了我,而是我根本就没看上你,你比起你那个姐姐,可真是差远了。”   姜梦槐无所谓地笑笑:“是呀,姐姐是天之娇女,我只不过是一个恶毒魔女。不过,姐姐的爱慕者如过江之鲫,你可能是排不上队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可以当当她的替身的。毕竟,我俩都长得一样,亲起来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   “你……”亓官谢再次被她的语言折服,他头一次听到这样滑稽的理论。   姜梦槐说完后就转身走了,她的眼神在转身那一刻变得萧瑟。她一直都知道大家不喜欢她,只喜欢江淮花,但是刚刚听到那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她的人设就是心狠手辣的恶毒魔女,怎么去跟那高高在上的丹洛郡主江淮花比?   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可是被他说出来,依旧会很难受,很生气。   她走到宫殿外面,回头讽刺地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然后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头,就朝着那三个字砸了去。   砸完后就飞速跑了。   殿内的人气得脸都在发抖,大喝道:“姜梦槐,你找死!” 第37章楚国郦都   你好像惹到鬼王殿下了   姜梦槐听到他的骂声,跑得更快了。见后面没有人追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跑上前去追上了那五个小鬼。   “欸,回去的路怎么走啊?”   一只鬼觑了一眼她,将她拉近了些说:“你好像惹到鬼王殿下了。”   姜梦槐“哦”了一声,她跟他的仇又何止这点啊,从那天她欺骗他自己是江淮花起,他们的这仇就结下了。   她又问:“我该怎么出去啊?”   他们几人手中拿着扫帚,真的在认认真真地扫大街,为难道:“鬼王殿下让我们扫大街,我们不敢擅离职守,要不,你还是去跟他认个错吧?”   “认错?”   他刚刚才说了她不如她的姐姐,现在让她倒回去认错?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出去?”   一只鬼给她指了一个方向,道:“要不,你跟着那些白衣人出去吧。”   姜梦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边的街道上站了好几个白衣人,她不解地问:“那些是什么人呀?”   那只鬼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赶、尸、人。”   “哈??”姜梦槐吓了一大跳。   “他们马上就要出去了,你快跟上。”那只鬼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   她在心里骂娘,但是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冲了上去。   别无他法,只能跟在他们后面了。   今夜真的霉,先是莫名其妙的被拉入了鬼市,接着又是与那只讨厌鬼结了一场阴亲,最后还要跟着这么一群恐怖的赶尸人后面出去。   看来她回去之后得好好吸吸谢零离身上的气运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找她找到发疯?   可惜身上的那个传声符被他给拿走了,不然她现在还至少能和外面的人传上一点讯息。   她悄悄地跟在那群白衣人后面,繁华的街市之中,就他们几个最为显眼,而且周围的鬼们都会自动与他们隔开一定的距离。   不想沾到他们身上的秽气。   他们在街巷中行走,左拐右拐,毫无章法。她尝试着记路,可是却完全记不住,因为他们走得太乱了,而且这街道就像是没头没尾似的,每次拐进一条新的街道,却都和之前走过的街道很像。   街上开着各种的店铺,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她看得眼花缭乱,稍一不留神就会跟丢了那些人。   这鬼市的天空像是披了一层深蓝色的幕布一样,一轮发红的月亮高高挂在上面,永远都不会落下,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这样一个天空。   最终,她看见他们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那里是一个河岸,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座拱形桥下方,随后他们就上了船,因为人太多,所以分成了两拨,坐了两艘小舟划走了。   她很困惑,难道划过这条河就可以回到人间了吗?   她不管不顾的也跟了上去,走上一条木船,自己拿着桨也跟划了起来。   渐渐的,就远离了热闹的街市。河面上,那一轮圆圆的红月亮倒影被桨板划过,像是勾着邪魅的笑一样盯着她,她长叹了一口气,今夜可真是累啊。   前面的一位白衣人说:“有人在跟着我们。”   另外一人道:“让她跟。”   姜梦槐听不见他们说话,只管壮着胆子跟上去,三只小舟在河水上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离后面的鬼市愈加愈远,终于,她看见他们在一处地方上了岸。   那边是一个渡口,天色太暗,她看不清那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她发现了一个非常痛苦的问题,就是她要回的地方是落日城啊,而这些人却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的,她如今这样跟了出来,万一这地方离落日城离得十万八千里,那可怎么办?   见他们已经上了岸,自己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也只有跟着上去了。   刚一上去,那些白衣人就齐齐举着剑朝她指了来:“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姜梦槐朝他们投以一笑容:“我只是误闯了鬼市而已,见你们都是赶尸人,想着跟着你们也许可以出去,所以就跟来了。”   他们看了眼她的花衣裳和花脸,又问:“你怎么穿着结缘楼的衣裳?”   “我偷的,我怕那些鬼发现我是个人,把我拖去杀了,所以就扮成了这副模样。”   有一人问:“你是哪里人?”   姜梦槐抿唇答:“洛阳人。请问这里是哪里呀?”   她没说自己是落日城的,否则还不得把大家都吓跑了。   那人目光一惊:“洛阳人?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她摇了摇头。   “这里是楚国郦都。”   “啥??”姜梦槐惊得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大鸡蛋了。   楚国?   她竟然跑到楚国来了?   这楚国和燕国都是晋国的藩属国,虽为藩属国,也都有自己的都城,而这郦都就是楚国的都城。   这楚国的郦都偏东南方,离落日城还隔了好几座城的距离呢,天哪,从这里回去至少得四五天呢。   绝望。   “姑娘,你要去洛阳城的话,正好我们这里有车队也要过去,可以顺路搭你一程。”那人又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随我们走吧。”那些人都收了手中的剑。   姜梦槐感动得痛哭流涕,总算是遇见好人了,她蹭的气运总算是发挥作用了。   说起气运,不知道小谢师弟现在在何方呢?   她什么时候才能与他相逢?   如今她也只有先跟着这楚国的人先去洛阳城,南宫绯的目的地也是洛阳城,只期望师弟和夏灵能够一起跟着他也去洛阳城,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洛阳城相遇了。   走了一会儿,听见了一声梆子声,已是五更天了。   天快要亮了,可是她好困。   他们将她带去了一个大院子里,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   “好的,谢谢你呀,大哥。”   那人摆摆手:“去吧。”   她走了进去,倒头就呼呼大睡了起来,太困了,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   姜梦槐醒来后看到这座院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在。院子宽大,偶有冷风吹过,就像是吹起的阵阵阴风,随处还可以见到挂着的白幡,在风里招展。   这是赶尸人住的地方,昨夜没来得及打量,她现在也只敢在院子里走动,生怕进错了哪间屋子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秽物。   她朝着外面走了去,这片的街道有些许荒凉,可能是由于这是赶尸人住的地方,所以附近都没什么开店营业的。   街上的河岸边倒垂着几棵杨柳,鲜嫩的枝条弯倒下来,像一排伤心落寞被情郎抛弃的俏姑娘。   她沿着这被杨柳眷恋的街道行走,良久,她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在那边的房屋掩映后,有一艘巨大的船只伫立在那里。看不清全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它的上半身,那是一艘有半个牧童镇那么大的船。   天哪!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船。   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真切,双手反复揉搓眼睛后再看,晨曦的金光从东方破出,刚好那艘船就在东边的位置,如此望去,那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浮影,如同一座九天宫阙漂浮于云端。   “天哪!那真的是船吗?”   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过一艘大船,似乎就是这个模样,通身泛着金光,可是梦的最后,它却化为了一艘黑色的幽灵船,无数的萤火在船四周飞荡,将船上攀爬着的恶鬼照得异常阴森。   所以,那是她梦里出现的大船吗?   她朝那边奔了去,可是那船的实际位置离她还很远,她跑了好久也只是看见一个船脑袋而已。   突然,有一个人喊住了她,是昨天的赶尸人其中之一。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那是一位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的下巴处有一条一寸长的伤疤,看样子有很多年了,平添了几分苍老感。他的五官立体,眼神深邃,不说话的时候挺吓人的,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又很温和,让人减少了些畏惧感。   她发现昨晚这些赶尸人都还挺年轻的,年龄大多相仿,而且全是男子。   当然,也没有哪个姑娘家喜欢来赶尸。   她回答道:“我就是醒来看见你们都不在,所以出来逛逛。对了,那边那个是船吗?”她指着后方的巨船问。   他点了点头,说:“明日我们会出发前往晋国,你随我们一起走吧。”   “好呀,谢谢你,怎么称呼啊大哥?”   “叫我老程就行了。”   “那怎么行?得叫程大哥才行。”姜梦槐嘴很甜地唤道,接着又问:“那边怎么会有那么大一艘船呀?”   虽然她嘴很甜,但是程怀骨却并不受用,而是冷着脸道:“姑娘,你还是少打听。”   “行,我不问我不问。”她又道:“那我们明天啥时候启程啊?”   “明日一早。”   “好。”   姜梦槐又在这郦都待了一天,那位程大哥给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再出门,要是想跟着他们的车队回洛阳,就必须听他的。   而他们院门前的招牌上还写上了“近日不接活”的话,姜梦槐心想他们赶尸人都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她这一天都在屋子里待着,关于那艘大船,她很好奇,可是却也没再出门去看,她更想要回到晋国,更想要快点见到小谢他们。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嘛?   ***   鬼界   那五只彩童鬼扫街扫到了焚尸坛,见到凤青竟然还那火坛处,他整个人都已经趴在了火坛边,两眼呆滞地看着下面的鬼火。   “凤青,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新的一夜马上都又要来了。”   凤青听到声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丧气地说:“大人说这结缘球不烧成灰,不许回去。”   “哈??”   那几只鬼互相看了几眼,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那个,凤青大人,这结缘球是烧不化的。”   “什么?”凤青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手指一收,下面火坛里的彩色绣球就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中,他问:“那要如何才能毁了它?”   “这里面缠着生者的头发,要想烧毁它,除非生者削发为尼,抛却红尘,永不问事。”   “啊??”   他还得去逼那个女子出家才行?   一时间,他抱着这绣球不知是该继续扔进那火坑里还是抱回去。   他问:“那个,鬼王大人他现在还在鬼殿吗?”   “好像出去了。”   行,那他就先抱着这结缘球回家了。   五鬼见他走了,指着他惊道:“凤青,你偷懒!”   凤青扬扬唇,好不容易鬼王最近都常在人间不在鬼界,他还不得赶紧抓紧机会偷偷懒。   他朝后面的五只鬼笑了笑:“我没偷懒啊,我这就去找那个女子,劝她去出家修行。”   “我信你个鬼!”   后面的五鬼见他都溜了,他们也索性就在这处躺下了,每个人将扫帚把垫在地上做枕头,然后躺上面睡起了大觉来。   “哎,三位鬼官大人不在后,这日子就是爽啊!如今就连鬼王殿下也跑去人间潇洒了,没人管我们,真是太好啦!”   壹彩问:“你们说这鬼王殿下天天待在人间干嘛呢?”   贰彩道:“肯定是在追姑娘呗。”   叁彩:“其实,我之前一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怀疑这鬼王殿下喜欢男人。之前南宫大人给他搜罗过那么多的女鬼,他都不要。这次要不是亲耳听见他和那个女子在轿子中的荒唐事,我肯定会继续坚信他喜欢男子的。”   肆彩道:“不过那女子胆子也忒大了,昨晚那种话都敢说出来,最神奇的是,鬼王殿下竟然没有将她挫骨扬灰?!”   伍彩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日夫妻百日恩,鬼王殿下多少还是对她有点恩情的。”   壹彩哭兮兮道:“呜呜呜,人家也好想要鬼王殿下的宠幸啦。”   众鬼齐声说:“你就别做梦了!”   而这被众鬼议论的主角如今正躺在一棵大树下假寐,身后走来了一个人,扑到他的身边用力摇着他的肩膀:“谢哥哥,谢哥哥,你醒醒。”   夏灵可是跟着姜梦槐混的,这嘴可甜得不得了,“哥哥”喊得贼溜。   谢零离慢慢睁开眼皮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惊讶道:“夏灵?”   “谢哥哥,你晕倒在这儿了,昨晚我们分开后发生什么事了?”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瞟了一眼后方正走过来的南宫绯,向两人解释道:“昨晚我跑出去找师姐,却不想误入到了鬼怪的地盘,我连自己怎么晕倒的都想不起来了。”   他转移话题道:“师姐呢?找到她了吗?”   “没有。”夏灵惆怅地摇了一下头。   “我要去找师姐!”他作势要离开,可是后面的南宫绯却拦住了他,“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都没有她的踪迹。”   谢零离浓墨般的眉毛渐渐拢起,昨夜她离开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没有感应到鬼火令的召唤,不知道她究竟隐匿到哪里去了。   而且自己身上的这枚传声符是连接的段京遥,他没办法与她传声。   南宫绯又道:“她昨晚应该是误入鬼市了,鬼市无处不在,可等到白天的时候,鬼市就会消失,重新回到属于人的世界,不过,现在就是不知道她回来后回到哪里了,这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南宫绯又道:“之前我和她约定好了一起去洛阳,她要是回来人间也应该会往洛阳去,我们继续往洛阳走吧,边走边找她。”   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谢零离沉下了眉头,最终只能接受这个方案。 第38章哑巴姑娘   他竟然去花船呀   姜梦槐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她发不出声音来了。她正打算出去找郎中看看,就有一个很瘦的青年走来告诉了她,是他把她毒哑的。   “???”   那个青年叫周述安,说:“姑娘,你别生气,昨晚给你吃的汤圆里,我给你下了一袋哑声粉,我不是要害你,只是……程大哥答应要带你一起走,但是我怕你说错话,所以你暂时把你毒哑了,等到了洛阳城,我就会给你解药的。”   姜梦槐本来都是要发火的,但看到那人一脸真诚的模样时,心想还是算了,随后便摆了摆手。   他见她没生气,就咧嘴笑了,随后去给她找了一套普通的粗布麻衣换上,她再梳了一个简易的头型,这样跟在他们这一群人之中,就不会显得突出了。   之后她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怕她说错话了。   她原本以为出发去晋国的只有他们这一群人,可是出发时才知道,他们其实是跟在另外一个大队伍的后面,而作为整个队伍的尾巴,她是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人的。   那位程怀骨再次跟她嘱咐,让她不要乱走动,因为他们是悄悄带上她的,要是被前面的人知道,那他们全都会跟着遭殃。   姜梦槐铭记于心,开始做一个哑巴。   虽然他不说,但是她在心里猜想这队伍中的人,应该是去洛阳参加花朝节的吧,如此大的阵仗与排场,肯定是楚国的王公贵族。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安心地坐在牛车上。他们这一群人行在队伍最后方,驾着几辆宽大的牛车,车上装着好几个箱子,其中有一个箱子尤其的大,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坐在车板前方,拉车的是两头母牛,她手上拿着一条红色的长鞭子,帮着他们赶牛车。   没有人陪她讲话,她实在是很无聊,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想念樽月宫的那群人,至少还能陪她唠会嗑。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尤其是小谢……   他那人那么胆小,要是自己不在,他一个人跟在南宫绯的身边,会不会出事?万一又被下药了怎么办?   真是令人担心呐。   她遥望着天边的彩云,在心里祈祷着快点到洛阳吧。   夜晚,他们在一个小镇落脚,姜梦槐正和程怀骨他们坐在一院子里吃晚饭,院内突然走来了两个人。她抬眼一看,手里的饼都被惊掉了,而且还掉去了地上,刚好就滚到了其中一人的脚下。   她震惊地盯着那人,他穿着一身碧色长裳,锦衣玉缎,头上斜插一支青玉簪,腰间系着一长流苏玉兰花玉佩。   这不是她之前在结缘楼遇见的那位公子吗?   上一世她是在晋国抓到他的,所以不知道他原来是楚国人。   而他的身份……   “公子!”身边的程怀骨他们都跪了下去,只有她还傻愣着。   那人在她的大饼前停下,一双冷眸盯着没有跪下的她,气息逐渐变冷。   身边的程怀骨见状,立即将她拉了下去跪下。   面前的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问向旁边的人:“这是何人?”   程怀骨立即回答:“这是我远房表妹,因为家里人都去了,所以才来投奔我。想着这次出门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所以就带着她一起走了,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公皙橪闻言沉吟片刻,才道:“抬起头来。”   姜梦槐慢慢把头抬起来,她现在的头型梳得很简单,连珠花都没戴,就用几条红色细带绑了几根长辫子,说是乡下丫头也没错。   之前脸上被那些鬼抹的胭脂,现在已经被她全洗掉了,一张干净的脸呈现在那人的面前,让他吃了一惊。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梦槐没有答话,因为她现在说不出话来。   程怀骨立即答了话:“回公子的话,表妹她不会讲话,唤她阿姜就好了。”   “哑巴?”公皙橪若有所思,随后又说:“都起来吧,把箱子打开给我看。”   之后程怀骨就领着这位公子去院子的西侧了,那里摆着的是几辆牛车,他们走到了牛车旁,命人打开了几个箱子。姜梦槐眺望过去,看到那木箱子里面装的竟然是船!   不是真正的船,而是船模型。   那边总共有六个小箱子和一个大箱子,小箱子里面装的是小船模型,而那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一艘巨大型的大船。   就像她昨天看见的那艘一样。   而此刻那个公子就正在观看那些船只,他手里拿着一只透镜,躬着身子,将每一只船都看了一遍,看得尤为的细致。   姜梦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运送这么多船的模型去洛阳,难不成这是拿去献给陛下的?   还有,程怀骨他们不是赶尸人吗?怎么还负责送船呢?   白天造船,晚上赶尸吗?   这生活……   公皙橪看完了船之后,就离开了,离开前他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姜梦槐垂下了头,没与他对视。   待他走后,她才跑到程怀骨的身边,打着手语问:“这人是谁?”   他这次总算是没再说别打听之类的话了,而是道:“这是楚国二公子公皙橪,人唤岁柳公子,以后再见到他要行礼才是,切不可再像今天这样了。”   姜梦槐点点头,这岁柳公子的大名她还是听说过的,听说是楚国第一美男,无数女郎的梦中情郎,因为长得太过清朗儒雅,且常常穿白衣、系青带、挽玉簪,就像永远不老的青柳一样,所以大家就送了他这样一个雅号。   岁柳,岁柳,岁岁青柳。   今日一见,他确实担得起岁柳公子这个称号。   姜梦槐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程怀骨会跟她解释他的身份,因为第二天他又来了,而且还是来看这些船的。   她很不理解,昨天不是才看过吗,今天怎么又来看?   后来她猜想这位岁柳公子应该是位船痴,对船痴迷成性,一天不看就活不下去。   临走时,他又看了她一眼,最后走到了她的面前,道:“阿姜是吗?”   她点点头。   “随我来。”   “???”   旁边的程怀骨一听,忙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是阿姜她哪里惹怒了公子吗?”   公皙橪没说话,而是他身边的侍从叶鸦大声喝道:“大胆,公子要带谁走还用得着跟你交代吗?”   姜梦槐不想连累他们,便急忙点了点头,示意她愿意跟他走。   之后,她给程怀骨做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势,就随公皙橪走了。   她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她心中困惑,带她来这里干嘛?   屋里的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她看得直流口水,她已经啃了好几天的大饼了,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的大餐了。   “阿姜姑娘,坐下吃吧。”前面的公皙橪转过了身来,在桌前坐下了。   姜梦槐:“???”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站着没入座,而是举起双手摆了摆。   而旁边的侍卫又开始吼她了:“公子让你吃,你就吃!”   天哪,成天吼吼吼,有病啊!   她立马就在凳子上坐下了,但是盯着这满桌的菜肴,她还是觉得诡异,这里面该不会是有毒吧?   然而下一刻对面的公皙橪就举起箸开始夹菜吃了,他这是在证明这些菜都没有毒。   既然没毒,她也就拿起了筷子来,虽然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能蹭一顿饭吃也是好事呀。   一整顿饭下来,两人全程无交流,不仅是因为她现在没办法发出声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身旁立着一个黑压压的叶鸦,有他在这儿站着,根本没人想说话。   一连三天,公皙橪都叫她来吃饭。不仅如此,还给了她一套干净的衣裙,让她别再穿那粗布麻衣了。   这样的行为太怪异了。   她越来越觉得心里不安,难不成这人是看上她的美貌了?   这又令她想起了前世之事,以往她每回抓男子回魔城时,那些人都会挣扎不断,还很害怕她,除了这位岁柳公子。   当时她抓他的时候,他一副认命的姿态,仿佛她不是在抓他,而是在请他去落日城。他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害怕她,当时她还觉得这个人估计是被她的美色给迷住了,所以才放弃挣扎的。   当她放他离开落日城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对她说了一句:“下次再心情不好的话,就去无望海看海吧。”   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无望海离她太远了,她没有想过要去。   现在她才明白他说那句话的原因,原来他就住在这离无望海最近的郦都啊。   可惜这次来得匆忙,她都没有机会去看看那里的海水。   她抬起脸来向他道谢,然后捧着新衣服离开。   公皙橪站在后面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叶鸦在身旁问:“公子,她真的是郡主吗?”   他摇了摇头,他也不太确定。从他见到她第一面之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找来了丹洛郡主的画像。他之前见过这位郡主的画像,所以在看到她的脸时很惊诧,她和那位郡主长得太像了。   所以他才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每日叫她来这里吃饭,不过是想试探她一下而已,如果她真是郡主,为何会假冒成程怀骨的表妹混进他的队伍里呢?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楚国的都城呢?   叶鸦又说:“我看那丫头绝非是丹洛郡主,哪有郡主吃饭是像她这样狼吞虎咽的?一点贵女的形象都没有。”   公皙橪却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可我怎么觉着她胆子很大呢?要是换做别的姑娘,还敢在我面前这么放松地吃饭吗?我接连三天邀请她,她的眼里从未出现过畏惧与胆怯,这不是一个普通乡下丫头会有的反应。”   “可是……她也不像是娇生惯养的郡主呀。”   “就是这点才令我好奇呢。”   ***   姜梦槐虽然觉得这公皙橪奇怪,但也没再纠结,反正很快就要到洛阳了,她就要见到小谢了。   去洛阳城不止可以走陆地,还可以走水路,而公皙橪选择的就是水路。   他们租了一艘大船,这船已经是这城里最大的一艘船了,可是跟她那天在郦都看见的比还是差很多。   他们搬运着箱子上了船,船上有专门的船舱来存这些物品,也有专门的船舱来休息住人。船大概行驶了一天后,她在船板上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晚霞迷醉的光洒到甲板上,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她趴在栏杆上,遥望着远处的霞云。   而她就在那朵七彩祥云下,看见了一抹白衣身影,那被霞光晕染的峭立影子,很像是谢零离!   船离得太远了,她不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他。   不过,那个背影真的很像,他垂在身后的红色发带像被晚霞亲吻一样,分外惹眼。   “小谢!”她试着喊他,可是他已经走进了船舱里,而且距离太远,就算喊了他也听不见。   那边同样是一艘大船,不过那艘船有些与众不同。船身四周挂着几串大灯笼,红艳艳地在风中飘荡。   她见到旁边有几个船夫,便跑过去用手给他们比划,问他们那边那艘挂灯笼的是什么船。   那几人瞧了她一眼,眸子中有几分意味深明,笑道:“姑娘,你是想问那艘花船吧?哎呀,你这就不懂了吧,那是花船。”   “??”   她困惑地盯着他们。   众人见她是个漂亮小妞,加之她又是个哑巴,眼神就更加放肆了起来:“花船你不知道吗?妹妹。”   她摇了摇头。   有人的手不安分地放到了她的肩上来:“花船呀,就是可以移动的花阁。”   她敏捷地错开他的咸猪蹄,再也笑不出来,她懂了这花船的意思。   可恶,谢零离他竟然去这样的地方。她才离开几天啊,他竟然就已经跟着南宫绯学坏了这么多?!   她看见他们从船舱里搬出了一艘小船来,更是不解。有人替她解答了疑惑:“公子待会儿要去那艘船,但是那船不允许大船靠近,只能划小舟过去。”   还有这等规矩呢?   姜梦槐一听,立刻转身走进了船舱内,往公皙橪的住所走了去。 第39章花间楼船   竞选花魁?   姜梦槐来到公皙橪的船屋,却在里面见到了另外的两个女子。   她当即顿住了脚步,躲在了外面偷看。   其中一名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绫罗宫装,上面绣着云和鸟的精美纹样,头上插着两支白玉飞鸟簪,簪子上缀着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那张瓜子小脸,鲜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一双杏子眼里就跟滴着水一样。   这样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会是谁呢?   难道是楚国的三公主公皙兰?   而她身后还垂首立着一位少女,看不清脸,但是侧影也是绝佳的。   公皙橪正在同那位宫装女子讲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道:“兰儿,待会儿你就不许跟着我一起去了啊,让扶梦随我去就行了。”   “我不要,我也想去!”那名女子娇嗔地撒娇道。   可是公皙橪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按住她的肩膀:“兰儿,听话!”   公皙兰不满的“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了下去。   公皙橪又吩咐旁边的另外一位女子道:“去吧,把衣服换了后就来甲板随我凳船。”   随后,立在屋里的那名女子就走了出来。   姜梦槐一听这位女子要去换船,立马就悄悄跟了上去,见她走进了一间屋子里,在那里面换衣裳。她透过门缝看见她穿的那衣裳,是一套西域风格的红衣,还有一块很大的红色面巾,她心中立马有了计较。   待那女子出来后,她躲在门外迅速给了她脖子一击,随后她就晕倒了。   她将她又拖回了那间船屋里,把她的衣服换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学着她的妆容给自己也化了一个妆,她的眼妆画得很浓,整个眼睛一圈都涂着厚重的脂粉,额头上也戴着红色的大片璎珞,将大部分额头都遮盖住了。她再将那块红色面纱戴在了自己的脸上,站在铜镜面前看了眼自己,随后才满意地走了出去。   她来到了甲板上,公皙橪与他的侍卫叶鸦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她跟在他们后面上了那艘小船,朝着那边的花船靠近。   晚霞的光越加的黯淡,浓浓的夜色逐渐铺散开,姜梦槐一直低垂着头,看着下面的河面,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怕他们发现自己是假的,但是好在一路无话,船很快就划到了对面那艘大船旁。   她看着水面上那一串串红灯笼的倒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忐忑,怎么有了一种要捉奸的感觉呢?   万一待会儿真看见谢零离在里面寻花问柳,她该不该替师娘好好教训他一顿?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这小子,真是的……   不省心。   小船继续往那边行去,直到那串着三只大红灯笼的倒影停在自己的身下,她只要一低手就可以摸到,小船才停了下来。   公皙橪走在第一,他率先上了那艘大船,随后是叶鸦,最后才是她。   他们一上来后就有小厮来迎接他们,那小厮十分热情,叶鸦向那人递了一张请柬,随即那小厮就领着他们往里走。   姜梦槐心中讶异,这上个花楼还需要请柬?   这里面的姑娘得有多金贵呢?   她也好想大开眼界一下。   公皙橪问:“其他人都到了吗?”   那小厮恭敬地道:“就等岁柳公子了,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姜梦槐跟在后面,越听越困惑,敢情这逛花楼还相约着一起来?   很快,那小厮就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那屋子比起其他的船舱都要大许多,像是一座被搬到了这里来的酒楼。   里面空间很大,中间是一个方形的台子,上面铺着红毯,而四面都有座位,此刻,四周都坐满了人。   小厮带领着他们往一处的位置走去,姜梦槐虽垂着首,眼睛却在往两边偷瞟,这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人站着有人坐着,她一时间没有看到谢零离在不在这里。   等走到属于他们的位置时,公皙橪盘膝在软垫上坐下,而她就在他的身侧坐下了,叶鸦则站立在公皙橪的身后。   坐下后她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打量,她抬眼望过去,看到就在正对面的位置,坐着的竟然是南宫绯,而他的身边,竟是谢零离。   呦呵!   果真是这俩啊!   她的目光朝后面望去,还见到了坐在后面一排的夏灵。   优秀啊,这南宫绯趁她不在竟然敢拐骗她的人来这种地方!   对面的南宫绯道:“这公皙橪带来的人怎么也打扮成这样,这不是跟我们撞上了吗?”   他带了七个胡姬来,可对面那个也同样是西域装束,这可不好办了啊。   姜梦槐今日化了很浓的眼妆,对面的南宫绯并没有认出她来,可是谢零离却认出她来了。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她身上的那块彼岸鬼火令。   那令牌着实是太显眼了。   他的令牌被她系在了腰间的裙带上,同腰带上的红色珠珞一起摆动,而她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就那样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她身上穿的这件西域服饰,和这些胡姬一样,上衣和下裙是分开的,腰部位置露了出来。   他的目光一沉,这魔女究竟又在玩什么把戏?   此刻,对面的姜梦槐正在扫视这屋子的四周,将大致的环境都观察了一遍后才将目光转向对面。这彼岸鬼火令是她情非得已才挂在腰间的,主要是因为这衣服实在是没有可以藏令牌的地方,再加上这令牌她又必须要随身携带,不敢放在别的地方,所以就只好这样高调地系在腰上了。   反正这是鬼界的东西,这些人看见了也不会生疑,只当它是一枚普通的装饰玉佩罢了。   然而她刚这样想着,身边的公皙橪就问道:“扶梦,你腰上这块玉佩材质不错,纹样也精美,是谁赏你的?”   姜梦槐愣了半天,没回答。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说不了话。   他的手突然抬起,放在了她的下巴处,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去,与他的眼睛对上。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震惊和怒火。   “你不是扶梦!”他道。   刚刚在小船上她一直低着头没敢与他对望,如今四眼相对,便再也瞒不住了。   后面的叶鸦一听倍感惊讶,他这人也不会盯着女人的脸看的,一直走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这人不是扶梦。他正欲拔出宝剑来,可是公皙橪却制止了他。   公皙橪仍旧盯着姜梦槐,扬起脸笑道:“原来阿姜姑娘你呀。”   总归也是见过几面,一个人的眼神他还是认得的,虽然她画了很浓的妆,但是那双眼睛里的清亮她却掩藏不去。   他们在这边上演惊心动魄的一幕,可是四周的人却以为他们这是在调情。   从谢零离这边看过去,就正好看到公皙橪的手挑起了姜梦槐的下巴,两人隔得近,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密语,但是凭公皙橪脸上的笑,可以知道说的肯定是调情之类的话语。   她和他不过才分开几天,她就已经勾搭上了这楚国的公子,手段实在是高呀。   而他身边的南宫绯盯着对面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他并没有认出来那就是姜梦槐,摇着手中折扇道:“这公皙橪跟传言中的不大一样啊,他不是号称什么岁柳公子吗?我看,叫风流公子还差不多吧。”   谢零离冷不丁道:“跟你比,还是差一截。”   论风流,没人能比得上南宫绯。   他笑道:“那我就当是你在夸我咯。”   “呵呵……”   南宫绯又道:“不过,那姑娘眼妆太重了,不好看,公皙橪口味真重。”   谢零离附和道:“我也觉得,丑死了……”   对面的姜梦槐不知道他们此刻正在说她丑,她抬起浓密的睫毛,稍微侧过了一点头,与公皙橪的手错开。   “公子,属下这就去把扶梦接来。”叶鸦道。   公皙橪摆了摆手,花间楼的规矩是上船后不得下船,必须得等到下半夜才可以下船。   “那这可怎么办?”   他眉宇轻皱,目光再次转向姜梦槐:“说说吧,为何要假冒成扶梦上船?”   她指了指自己喉咙,她想说也说不了啊。   这时,前面的幕帘内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诸位,既然人已到齐,那我就讲讲今天竞拍的规矩。众所周知,我们花间楼是做什么生意的,今日,哪家的人能成为花魁,这拍品就归谁了。”   “那么,就请第一家的人上场吧。”   姜梦槐不是很明白,这花间楼既然是做青楼生意的,为什么又要举行竞拍会呢?而且连堂堂楚国公子都来参加这竞拍会,说明那竞拍物一定是个很稀奇的宝物。   想要获得它,就必须要成为今天的花魁。   啥???   花魁??   她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意思是她现在要去竞选花魁?   不是吧……   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   这时,公皙橪突然凑近她的耳边又道:“阿姜姑娘,你有勇气跟来,应该对自己的才艺很自信吧?”   自信?   我自信你个头呀。   才艺?   她有那个东西吗?   姜梦槐可怜地望着他,心道:公子,您看我这乡巴佬像是会有才艺的样子吗?   他又道:“我今日来是夺第一的,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他始终没有减轻对她的怀疑,假如她是丹洛郡主,要想赢过这些女子,应该不在话下吧。   “???”   第一?   她怕是倒数第一吧。   她心道:公子,您可真是高看我了。   而此刻,前面的台子上已经有人在开始表演了,那是一位秀雅女子在弹古筝。   天哪,琴棋书画,她是样样不精通啊!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她绝望地望向对面,却不经意与谢零离的目光交错,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就这样盯着她。   他认出她来了。   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认出她是谁来了。   她此刻好想回到他的那边去,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一旦起身,就是全场的焦点,她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对面的谢零离又把视线给移开了,那清冷的模样,似乎是在生气。   呜,他在生哪门子的气?   真奇怪。   好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他瘦了呢?那下颧骨似乎更加的有线条感了。   她兀自发着神,很快就轮到她上台表演了。上一个表演的是南宫绯的七位胡姬,她们其中三人抱着琵琶在弹奏,另外四人则在伴舞,她们的表演配合得绝妙无比,就像一幅青绿山水画,连她都想投她们一票,自己再上去简直就是哗众取宠。   偏偏这公皙橪还让她得第一,这简直是太为难她了。   公皙橪此时又在她的旁边道:“跳舞总会吧?”   她勉强点了一下头。   说句实话,跳舞她并不擅长,还是干脆舞剑吧。她指了指身旁叶鸦手中的剑,公皙橪惊讶道:“你会舞剑?”   她点了点头。   公皙橪眼睛一亮,似是没有想到,随即吩咐道:“叶鸦,把剑给她。”   姜梦槐却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有拿他的剑。   此刻,珠串幕帘后的人问道:“你要表演什么?”   公皙橪替她回答:“下面,就由我的这位哑女为大家表演一段剑舞吧。”   下面立马就鼓起了掌声来,那些掌声不是拍给她的,而是拍给公皙橪听的。   她在心里道:你们真的别期待,我怕你们期待变成伤害。   她鼓起勇气走了出去,走到了外面的铺着红色毛毯的台子上,她没有拿叶鸦的剑,而是直直朝对面的谢零离走了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来到了他的面前,桃花眸注视着他,她没有讲话,而是指着他身旁的剑比划了一下。   她平常用他的剑用习惯了,如今要是舞剑的话,还是得拿一把趁手的剑才行。   所以,她来到了他的面前。   谢零离一双深眸同样注视着她,心中讥笑:哑女?如今又成哑女了是吧?你究竟有多少个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第40章哑女舞剑   竞拍她?   他拿起身侧的银剑,递给了她。   姜梦槐先是双手扣在身侧,向他做了一个欠身礼,再伸手去握住剑柄,抽出银剑来,转身就一个绝美的后空翻跃到了台子中央去。   她一身火红潋滟红烟纱,轻跳间,腰间勾着蝴蝶暗纹的细带上坠着的小铃铛和珠玉发出碰撞的轻响,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起空灵的声音。   她这一下跳得尤为的轻灵,宛若一只红色的蜻蜓在翩飞,诸人皆是看得一惊,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哑女竟然可以跳出这么高难度的后空翻,而且她的整个动作竟是美的,丝毫感受不到笨重。   她挽着剑花起舞,银色的长剑犹如一条银龙飞梁而过,而她就是那位御龙的少女。少女墨色的发丝如泉水般倾泻,与红衣相映成了两道重彩,在船屋里游龙翱翔。   大家都看呆了,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把剑舞得这么好看。柔中带着一丝媚,媚中又带着一丝洒脱,洒脱中还带着一丝娇气,莲步轻移间,仿若看到了一朵刚从池子里打捞出来的红莲在浮动。   谢零离本来是不屑看的,可是那道红影却总是往他这边跳动,她的轻纱长袖竟然还拂到了他的脸上来。那红纱一扫而过,转瞬即逝,当你想要去抓住的时候,它早就离开了。   不知她这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但是那被她衣袖拂过的脸颊,却生出了一丝丝的痒意。   其实姜梦槐是故意的。   她可是记得上次在林子里时他说的那句话,他说“师姐,下次你也这样穿,我保证也会目不斜视的”,所以,她故意去他面前晃悠,故意把长衫从他清冷的脸庞上扫过,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会真的目不斜视。   她犹记得夏灵那天跟她说的话,他说谢零离说她长得不过尔尔。   呵,不过尔尔?   她这辈子就没听到过像这样的话。   她在他的眼里竟然就只是个不过尔尔的存在!   她坚决不服输!   公皙橪在一旁弹奏古琴为她伴乐,她随着轻柔的琴声一跳一落,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就像是排练过很多次的一样。   众人都在静静欣赏她的美舞,就连公皙橪自己都看得失神了。   这个哑女,让他很惊讶。   她的舞蹈看起来毫无章法,可是她的剑却舞得极妙,那种轻灵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达到的,她的武功应该不差。   最让他感到惊诧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那张脸。此刻她戴着红面纱,与他那晚在结缘楼看到的魔女画像别无二致,尤其是那双上翘的桃花眼,简直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如此相像?   姜梦槐随着古琴的音乐节奏再次来到谢零离的正对面,双手高举着长剑,剑尖朝着船顶,而她就开始随着音乐原地旋转。   红烟纱裙摆随着身体的旋转而摆动了起来,像是鲤鱼的尾巴在水中飞旋。   她的纤纤细腰在空中不停地转动,像一只天鹅一样,不停地转,还故意在他面前旋转,她就不信他会不看她的腰。   然而事实证明,谢零离他的确是看了。   她转得太快,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际,很期待她腰上的那枚鬼火令能够被她甩出去。   在这场漫长的期待中,他的目光不由得向上移动,看向了她那如莲藕般洁白的腰身。她的腰太细了,仿佛轻轻一折它就会断掉,他又想起了那次在轿子中时,他轻轻捧起过这腰,太细,还软,让人徒徒生出许多的怜爱来。   不过,在他知道她骗他后,那些怜爱就都荡然无存了。   在他眼里,这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的魔女。   一个骗子。   他埋下了头,正欲拿起桌上的酒壶倒酒来喝,可是那个酒壶却被姜梦槐用剑勾走了。   她剑尖勾着酒壶的壶把,在空中跳了一段舞,随着舞蹈掠过众人的座位,为在座的各位都花式斟了一杯酒。她在最后又翩然回到了他的跟前,仰面下倒,单腿上抬,反手挽着剑,为他斟酒。   她这一招白鹤亮翅,就不信惊艳不到他。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拿起了杯盏的人。   他将杯子双手举到了半空中,静静地等待美酒滴进杯中。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叠,她的桃花眸故意对他眨了一下,而他端杯盏的手就蓦地一抖,差点将酒洒了出来。   待她走后,他快速地收回手,可是那杯酒他却迟迟喝不下去。   刚刚的那一下,他似乎心跳漏了半拍,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每个人都眨了一下眼,他慌乱地捋平心里的悸动,强装镇定起来。   魔女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都是无可挑剔的,这样一位女子,要是跟她待久了,自己会不会失控起来,他很担心。   姜梦槐放下他的酒壶,又舞到了舞台中央去,看到刚刚谢零离的失神,她嘴角偷偷上扬了起来。   不是说她长得不过尔尔吗?那怎么自己对他眨一下眼睛他就心猿意马了呢?   啧啧啧……   口是心非。   她跳完了舞,却不经意瞥见在座位的最后面站着五只小鬼,正是之前她遇见过的那五彩鬼童。   他们怎么来这里了?   公皙橪结束了弹奏,也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内心久久未平,太过震撼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哑女竟然可以把剑舞得这么好。   他们作为最后一个表演,表演结束后就是投票环节了。每一家在纸上写下心中的花魁人选,然后得票数最高的人就是今天的花魁。   后面的五彩鬼童讨论了起来。   “你们看见了吗?鬼王殿下果真是来人间追姑娘了,而且追的还就是鬼王妃。之前别的人表演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一直注视着的都是对面的鬼王妃,等鬼王妃上去表演的时候,他那两眼发直的状态我恨不得给他画下来。”   “真没想到啊,鬼王殿下竟然早早地就沦陷了。”   “我们得帮帮鬼王妃才行,帮她赢得第一名。”   “好,走。”   于是,他们就从后面的纱帘里走了出来,穿进了那些人的身上,代替他们在投票纸上写下了十二这个号码。   十二就是姜梦槐的出场号码牌。   姜梦槐自从抢了那只鬼的鬼火令后,这大白天见鬼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了,别人看不到那些鬼,可是她却看得到。   她看到他们穿进了那些人的身体里,然后操控着他们写字,一个写完了又去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这场面真是好不热闹啊。   他们这是在搞啥呢?   等到最后那位花楼主揭示最终花魁人选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些鬼刚刚是在干嘛。   他们竟然在帮她得花魁?!   这群鬼真是善解人意。   对于这个结果,公皙橪很吃惊,但是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在他心里,姜梦槐的舞的确可以拔得头筹,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把剑舞得这样美妙绝伦呢?   所以,他认为她获得第一是当之无愧的。   “恭喜岁柳公子的这位哑女,夺得今日的花魁,按照约定,这幅航海图就归公子你了。”   姜梦槐一听,那拍品竟然是一幅航海图?   这么多人在这儿折腾了这么半天,就只是为了一幅航海图?   她实在是不懂,这公皙橪是个船痴就算了,其他的那些人也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他们又不去航海,都跑来抢这幅航海图是为了什么呢?   她这才刚开始在座位上瘫坐起来,拿起了一块桌上的凤梨酥准备开吃,就听见那位老鸨道:“岁柳公子,这航海图归你了,那你的姑娘是不是应该归我了?”   “???”   什么???   姜梦槐惊得手里的凤梨酥就那样掉了。   公皙橪面色犹豫,并未答话,他有些后悔想让她获得第一了。   那老鸨又说:“岁柳公子,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是舍不得你的这位哑女?”   “并非。”他抬起头来,道:“只是她不会讲话,我怕她不适合待在这里。”   “岁柳公子可真会怜香惜玉,放心吧,我们这里的顾客可比你懂得如何怜香惜玉。”   “……”公皙橪压下嘴角,陷入了沉默中。   那位老鸨又笑道:“那好,下面就开始今天的第二场竞拍,拍品就是……花魁的春宵一夜,起价一百两。”   啥???   姜梦槐瞠目结舌,他们现在是要竞拍她??   她就说为什么这老鸨要在这花船举行这么一场竞拍呢?敢情她最终还是赚啊,用一张对她没有用的航海图免费换得了一个花魁,光是今夜,就可以为她花间楼带来多少银子啊。   她面上镇定,内心大笑,笑死个人了,从前的她需要主动去抓美男,而现在是美男自己送到手里来,简直不要太美。   下面立刻就响起了有人出价的声音:“两百两!”   立刻就有人跟唱了:“三百两。”   “五百两。”   ……   “一千两。”   天哪,这这这……   她决定喝一口酒来稳住自己的情绪。   那边的五彩鬼童们都紧张了起来。   “哎呀!这鬼王殿下怎么不举牌呀?”   “咱们得帮帮他才行。”   他们看了一眼他旁边南宫绯桌上的牌子,想去拿又不敢,“哎呀,我不敢,那是南宫大人。”   “怕什么?南宫大人那么好说话,他又不会吃人。你们看见鬼王殿下的表情了吗?黑得呀,就跟个灰炭似的,估计他心里也很想举牌,不好意思呢。我们必须得帮他一把。”   “南宫大人的身我不敢附,我们去那几位胡姬身上吧。”   于是,他们五个就附到了那些胡姬的身上去。   一个胡姬举起了南宫绯面前的牌子来,高声道:“两千两!”   南宫绯:“???”   他扭头看向举牌的那人,咬牙道:“青鸾,你做什么?”   被附身的青鸾低下了头来,不敢答话。   南宫绯旁边的谢零离转头过来,一双冷眸盯着他们几个,顿时他们就感觉后背在发凉。   其中一只鬼道:“稳住,鬼王殿下心里乐着呢。我们一定要帮他拿下花魁!”   其他的人立马也跟着叫价,他们又再一次的举起了牌子,高声道:“三千两!”   南宫绯终于坐不住了,这群丫头眼里到底还没有他这个主子了:“牌子给我放下!”   那五只鬼吓得往后躲:“妈呀,南宫大人要发怒了。”   “别怕,南宫大人生前可是皇族,这点银子算什么。”   不过这里来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在座的不乏有达官贵族之子,也有家里本就富可敌国的,所以,此时还有人在继续加价。   对面已经有人把价加到了四千两。   恐怖如斯。   姜梦槐捂着嘴惊讶,这些银子确定都是来买她的?她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可以分到多少钱。   上面的老鸨更是惊诧,那脸都要笑僵了,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哑女竟然可以赚到这么多钱。   “还有比四千两更高的吗?”她高声询问。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南宫绯他们那一桌,但是此刻他们却在内讧,那五只鬼想要举牌子,可是南宫绯却过去夺牌子,最终牌子还是被他给夺走了。   大家都在想今日这花魁该归那位叫出四千两的公子了,一边的公皙橪拿起桌上的花牌,正欲举起,却被对面的一个声音抢先一步了。   对面一个人站了起来,夺走了南宫绯手中的牌子,将那牌子扔了出去,掷地有声地道:“五千两。”   最后还加了两个字:“黄金。”   “什么?五千两黄金??”   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沸腾了,花五千两黄金买一个花魁的一夜,这多多少少是有点疯,这么亏本的买卖谁会做?   而那位扔牌子的,竟是一位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彼时还在喝酒的姜梦槐惊得手里杯子都掉了,她满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对面的人,而那个少年此刻正在看着她笑,那笑容带着一点张狂。   几天不见,他竟然变得这么拽了?   刚刚那霸气地一扔,她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看到了威风凛凛的一面。 第41章花魁一夜   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姜梦槐抚住心口狂跳的心脏,这人出风头倒是出美了,把她的心颠得狂跳不止,可是他哪里有什么五千两黄金呀?   此刻最想哭的人应该是南宫绯才对,每一桌各一个花牌,而刚刚被扔出去的那个牌子代表的就是他南宫绯,所以,刚刚谢零离扔出去的那不是牌子啊,那是他的心头肉啊!   五千两黄金呐!   就这样哗哗哗的没了。   他的心都要痛死了。   他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里面的幕帘后就蜂拥而出好多的人来,那位老鸨迈着小碎步子来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劲儿说话,全都是祝贺他的,他愣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这有什么好祝贺的?祝贺他损失了五千两黄金吗?   说好听点是祝贺,其实是来逼债的吧。   姜梦槐惊讶地坐在座位上,那些婢女们全都来拉她,不知道要拉她去哪里。   身边的公皙橪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臂:“阿姜,坐着。”   他抬眼向叶鸦看去,道:“叶鸦,你去处理一下。”   可是叶鸦还没有走过去,谢零离就从对面走了过来,他一把将姜梦槐拉了起来,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想走?”   她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公皙橪站了起来,也伸手来拉她:“阿姜,你可以不用去的,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的。”   谢零离却手腕用力,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对着公皙橪弯眼一笑,道:“这事,你解决不了。人我就先带走了。”   “阿姜,你不能去!”公皙橪紧张道。   谢零离冷哼了一声:“哑女是吧?”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际,将她那盈盈一握的腰扣在了自己手中,姜梦槐不由得战栗了一下,脸上蹭蹭窜起了一丝的热气来。   此刻,她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臂弯里。   他的眼眸半眯,手故意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逼她发出声音来,可是她却咬着牙发不出声来,只能伸手来锤他的胸膛,用眼神道:你掐我做什么?!   可是这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撒娇一样。   旁边的婢女们全都来推他们,将他们往里面推去。   公皙橪目送着他们离开,眉宇紧皱,他们似乎认识?而且看姜梦槐看他的眼神,似乎还关系不浅。   “谢零离!”   南宫绯怒拍桌子,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可是却看到谢零离已经被人带走了,连同被带走的还有姜梦槐。   他们俩被人推进了后面的花阁里。   “谢零离!你死定了!”   话音才落,他又被身边的这群女子们给按倒在座位上了,她们将他的路围堵得水泄不通,表面上说着是道贺,是伺候,实际是来催他给钱的。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他把脸一横。   “堂堂燕国七皇子,说没钱,岂不是要贻笑四方?”对面的公皙橪笑意盎然地走了过来,一双凤眸正好笑地盯着他。   “公皙橪,你!”   南宫绯气得脸都绿了,今天来这一趟,航海图没拿到就不说了,还白白亏了五千两黄金。   真是越想越气。   那谢零离倒好,花着他的钱,抱着如花的美人儿,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啊?!   啊啊啊!!!   姜梦槐此刻被人推着往里面走去,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进了一间坠满了花灯的屋子里。   见到那些婢女都走了,她也想跟着出去,可是才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谢零离抓住了手,又将她往房间里拽了回去。   他的手腕带着强硬的力气,将她往屋子里带,而那后面的门就这样被人给关上了。   而谢零离还拽着她的手腕,她甩了两下他却没有松开,她仰首用眼神问他:“小谢,你拉我做什么?”   此刻她被他抵在了桌子前,他身后面坠着两只大大的莲花型花灯,迷蒙的光晕斜洒到他的脸颊上,而他的脸色似乎有点暗沉。   他看着她,说:“你瞪我做什么?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他此刻好像在生气,浑身都是冷气。   他又道:“还是说,你演哑巴演起劲来了?”   姜梦槐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不是她在演,而是她真的说不出话来。   他眼眸下移,随即便明了了,他从身上取出一个药瓶来,倒了一粒药丸喂到她的嘴里,随后她便慢慢可以开嗓了。   她喜道:“师弟,你太神了,怎么什么药都有呀?”   他没答,而是道:“师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们费尽心思在寻找她,而她呢,却跟着那公皙橪过着乐不思蜀的好日子,要不是今天在这船上碰上,她恐怕是都不知道要回来找他们了吧。   “解释什么?”姜梦槐问道,她还想让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花船上呢。   他抬起手来,挑起她的下巴,像之前公皙橪那样挑,问道:“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要挑你的下巴?”   “哈?”   “我……”   她的下颚被他挑了起来,那根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的脸往上挑。   什么时候这个小子也有这么霸道的一面了?   她张口解释:“小谢,我跟他其实也不熟的。”   “不熟?不熟他摸你脸?不熟他叫你阿姜?”   他的语气冷嗖嗖的,迎面都是冷气。   “不是这样的,师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师姐,你消失了这么多天,原来是去和美男私混了呀。”   亏他们还在到处找她呢。   “我没有,我一直在努力回来呢。”   他慢慢揭开了她的面纱,看着这张化着浓妆的脸蛋,讽刺道:“是挺努力的,都努力当上花魁了。”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嬉皮笑脸道:“这这这,这真的纯属意外。”   紧接着她又挑着眉问:“师弟,你刚刚为什么要扔牌子呀?你也想买……花魁的一夜么?”   他的指尖一颤,刚刚他只是觉得周边的那五只鬼太吵了,他们一直在叫唤,一直在抢牌子,他都快要被吵死了,所以,他直接扔掉了南宫绯手里的牌子,以此来换得清净。   反正扔也是扔,倒不如直接喊个高价,南宫绯那天敢给他下药,今天这五千两便是还他的了。   那天的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今日,总算是好好报仇了。   看到南宫绯那气得要哭出来的表情,他甚觉满意。   “师姐,你明知道,还问什么?”   他从她手中抽出,然后俯下身来,姜梦槐一惊,向后仰倒,哆嗦道:“你……你……要干什么?”   他勾起嘴角一笑,道:“师姐,为了对得起南宫绯的那五千两黄金,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她屏住呼吸,一直往桌上下倒,她极会下腰,双手反撑着桌沿,往后面慢慢倒去。   “师弟……做……做什么呀?”她两眼发直,咬着下唇盯着他。   这小子明明不是桃花眼,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在往外飞桃花。   就像当时沈星眠被艳鬼附身后的眼睛一样。   像是在对她施桃花梦。   他逗她道:“当然是做点有意义的事呀。”   “师弟,不可啊!你才十六啊!”   “师姐,我马上就十七了。下个月。”   “那也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   姜梦槐感觉自己再往后倒的话就要倒在桌面上了,她叫苦不迭,说道:“总之就是不行,你不可以!”   “那别人呢?外面的那些人呢?他们就可以吗?师姐,你好偏心呐。虽然我年龄小,可是你也不能歧视我啊。”   “我……”想哭。   怎么跟一个破小孩解释她只是不想破坏他的纯洁而已。   可是少年却还要一味天真地问:“还是说师姐你想换别的人进来?你想跟谁度这春风一夜?是公皙橪,还是谁?我帮你去把他捉来。”   “没,没有,我只想和你度这春风一夜。”她忙拉住他的袖口嬉笑道。   “是吗?”他深褐色的瞳仁里面倒映出她的脸来。   “是呀,小谢。”她冲他眯眼微笑。   他嘴角一勾,似乎开心了,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他长臂一伸,拿起了她身后桌上的茶壶,然后直起了身子去,将茶水倒入茶杯里,端了一杯给她:“呐,喝掉。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   他终于从她身边离开,压迫感消散,她长呼了一口气,心想他总算是离开了。   她忙不迭站起来,其实她早就口渴死了,先前喝了好几杯酒,嘴里全是烈酒的香气,她端着茶大口地喝了起来。   她喝完后不高兴道:“你还嫌我身上的酒气,我都没嫌你呢!”   他明明自己也喝了酒,现在反倒来说起她身上的气味了。   他在凳子上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要平复一下心中的躁意。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来,盯着她袒露的腰问:“师姐,你不冷吗?”   他不说还不觉得,他一说似乎还真的有点冷。   但是她却顽强地道:“师弟,上次你可是说你会目不斜视的,今日你可是看我的腰看了好几十次了呢。”   “哪有几十次!”他大声地反驳。   也就看了几眼而已。   “总之,你承认你看了是吧?”   他眼神一慌,解释道:“我只是在看你腰上的玉佩而已。”   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靠近他的耳畔,道:“师弟,看了就是看了,你输了,就要承认。”   靠近他的肩膀时,她才想起自己还答应了南宫绯一个交易,几天不见她都快给忘了,这番才想起来。   她还得帮夏灵弄祛妖丹呢。   她顺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说:“师弟,要不然,你给我看回来吧。”   谢零离身体一震,因为她的靠近立刻紧绷起来,他如远山般的眉毛颤抖了一下,目光不自在了起来,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双手都在紧张,甚至都不会推开她了。   “师弟,我要求也不多,你就给我浅看一下就行了。”   只需要看看肩膀上有没有胎记就行。   他一听,惊愕地对上她的眼睛,这魔女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不要脸的话?   如此放荡!   “师弟,你这么惊恐干嘛?我就看一眼,你都看了我几十眼了,说到底还是我亏嘛。”   她边说还边上起了手来,如葱根的手指来扒他的衣服。 第42章月事将至   师弟,演一下,求你了   他巨怒道:“师姐,你干什么?!”   “哎呀,师弟,听话,我就看一眼。”她蛮横地拉扯他的衣裳,像个女流氓一样。   谢零离大愕,面容羞红,擒住她的手,将她往地上扔:“你起开。”   “师弟,别害羞嘛,我就看一眼。”她扒拉着他的衣领,才没被他甩出去。   他闭上了眼眸,一张脸阴了下来,切齿道:“你想死吗?”   他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爆发了,他迫切地想要把这个女子扔进河里去。   姜梦槐松开了手,从他身上霍然跳了起来。小谢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那可是关乎着她生死命脉的气运之子呀,她不能惹怒他。   “小谢,我不看了,我不看了,别生气。”   她转身走到了靠着船身的小塌上坐下,推开了半扇窗户,趴在窗边眺望着下面的河水。   她看着那幽蓝的天际,上面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零散的星子,她一时大惊,她竟然给忘记了今日是新月。   新月的天是没有月亮的。她天生鬼胎,身上阴煞之气极重,喜欢月光浓盛的夜晚。今日没有月亮,对于她这样体质的人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她的魔气会张牙舞爪地外泄,每到这一天,她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因为她怕她会不受控制地出去杀人。   她从小塌上站了起来,起身欲出门,可是谢零离却唤住她:“师姐,你又要跑去哪?”   她不想让谢零离发现她的怪状,所以,就打算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师姐,现在可是在船上,哪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你走走?”   “我去甲板上。”她说着便要开门出去。   “我陪你去。”他也站起了身。   姜梦槐推开门顿在门口,回头道:“师弟,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的。”   而他却耍无赖道:“可我是小孩子,不能和你分开。”   “……”   姜梦槐苦着脸,他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她突然瞟见外面的走道上走来了几个眼熟的黑衣男子,是汨盛门的人,带头的还是曲桑渡。   她旋即关上了门,惊恐万状,他怎么会来这里?   要是被他发现,自己今天很有可能就命丧于此了。   “师姐,怎么不去了?”   她慌张地往屋子里面走,说道:“汨盛门的人来了。”   “师姐,你不是不怕他们吗?”   “我不怕啊,我不怕。”她强装镇定地道,“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发现你而已。”   她咬着唇,在屋子里踱步,她怕她身上的魔气不受控制地往外泄,怕被曲桑渡发现,右手悄悄按住自己左臂的一个位置,在那里设下一个封印,防止魔气外泄。   她听见外面的声音,汨盛门的人似乎是来船上捉拿门内叛徒的,不消多时,就会来到他们这间屋子。   “……”   什么时候不抓叛徒,偏偏这个时候抓,她怎么这么霉啊?   她打量了四周一圈,这屋里能藏什么人?除了花灯还是花灯,唯一有一个衣柜,可是藏在那里面跟没藏有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就只有跳河了。   天哪,可是她今天这么虚弱的情形,要是跳河估计还没游上岸就已经累死了吧。   看来她这个天生霉运的体质还是伴随着她,她将目光移向谢零离,向他走过去,心道:拜托你这个气运之子今天发挥你的作用吧,帮我逃过这一劫。赐我好运吧,小谢。   “师弟,我们再演场戏吧。”   “嗯?”   “汨盛门的人很快就会冲进来,我现在没有力气去打跑他们,我们还是演戏吧。”   谢零离不解,下一刻就被她拉到了床上去,动作迅猛快速,根本不留给他反应的机会。等到回神过来时,他已经被她按倒在了床上,躺在了绵软的绣花枕头上。   “你做什么?”他震惊道。   “嘘!”姜梦槐一只手放在丹唇上,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另一只手将白色的鲛纱帐放了下来,小声跟他解释,“演戏。”   此刻她全身趴在他的身上,像只凶猛的小老虎一样,说出的话却是轻飘飘的,像没有力气一样。   因为她把所有的力气都拿来压制他了,所以说话的声音就变得很虚。   “下去!”他厉声道。   姜梦槐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汨盛门的人就要到了,她怕他再挣扎,便弯腰伏在他的身上,靠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师弟,演一下,求你了。”   最终谢零离还是被这句“求你了”给打败了。   姜梦槐见他终于不再挣扎了,松了一口气,对他道:“把你的右手抬起来,露出手腕,只要让汨盛门的人能看到就行。”   谁知,她话落他就把手举了起来,放到了她的腰上。   她震惊道:“你干什么?我让你把手举起来,没让你放我腰上。”   “干举着很奇怪,师姐。”   所以,他决定找个可以扶着的东西。   “好吧。”他说得也有道理,要是故意举起右手来,说不定还会令那曲桑渡生疑呢。   他的手轻轻地放于她的腰侧,像是在捧一个珍贵的瓷瓶一样。   她浑身一僵,身体像是有电流穿过,那麻意一直从腰上窜到了她的经络之中。   她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窘迫感来,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腰部去,那双手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她无法忽视,偏生她今天穿的这衣裙还是露腰的,肌肤相触,她感觉全身都在战栗。   她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问:我让你演戏,没让你这么投入啊!   而那双好看的眸子却回她道:演戏当然要演得逼真一点,不然谁信?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慌乱,她别开了眼睛,将目光看向他发丝下的红发带。那发带与发丝缠绕在了一起,凌乱繁杂,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乱成了一团麻。   很快,门口那扇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曲桑渡带着人走了进来。他们对床上的事见怪不怪,这本就是一艘花船,他们刚刚一路找过来,每一间屋子里都是这样的画面。   他高声道:“汨盛门找人,屋里的人不想死就别动。”   随后,就走进来了两个人,他们对着屋里的衣柜进行翻找,之后又来到了床边,凑近帘子看向床内。   他们汨盛门的人,右手手腕上都刺着拥有汨盛门标志的刺青,所以他们一定会来床边检查谢零离的手腕,也正是因为这样,刚刚姜梦槐才让他把手腕露出来的。   只要没有看到刺青,他们就会离去了。   姜梦槐垂着头,三千青丝散下,她的脸凑近着谢零离的脸,借用自己散下来的头发挡住他的脸。   而谢零离此刻却很难熬。   因为她在他耳边吐着热气,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很热,那种燥热仿佛要破胸而出。再加上她又靠得近,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幽兰清香,那股女子身上独特的幽香之气,让他大脑迷醉,恍若跌进了一个全是幽兰花瓣的幻梦里。   这种感觉很不妙,他必须得赶紧推开她才行。   他的手腕在空中一翻,一只黑手便飞了出去。   那两个站在床边的人,见床内轻纱笼罩,仿佛有一层怎么也拨不开的雾,他们看不清晰里面的人,只能见到两个身躯交缠在一起。   奇了怪了。   不仅如此,更奇怪的是,有一只黑色的手出现,在他们脑门上点了一下,随后他们就听见一个宛如地狱恶魔的声音在召唤他们,召唤着他们转身,召唤着他们出门。   随着大门被关上的“嘣”声响起,床上的谢零离几乎是同一时间将姜梦槐推下了自己身上。   要是再久一点,他真怕自己定力不够,做出了什么错事来。   他这一下推得用力,姜梦槐差点摔下了床,她揉着吃痛的骨头从床上坐起来,埋怨道:“你推那么重干嘛?疼死我了。”   而他却撩开床帘下了床,走至了一边的衣柜,拉开衣柜,从里面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里取出一件红色的衣裳来,然后甩到了床上来,言简意赅地道:“换上。”   “???”   她迷茫地盯着他。   他道:“你的身体很冷。”   他刚刚手放在她腰间的时候,摸到她身体特别的凉,像二月河里的水,凉得发憷。   那股凉,将他身体里的火都浇灭了。虽然这初春的天气还算暖和,但是她就穿了那么点薄纱在身上,还露着腰在船上坐了那么久,身体早就冰成什么样子了都不知道。   姜梦槐坐在床上,拿起他扔过来的衣裳,她知道自己身体很冷,除了穿得少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刚刚给自己下了封印,魔气散不出去,就会在她身体里折磨她,所以她会变得很虚弱。   她的身体逐渐发冷,寒气外露,用不了多久她就坚持不住了。   她看着这件他为她选的,她最喜欢的红衣,道:“谢谢你,师弟。”   他转身在桌前坐下了,独留给她一个孤冷的背影,道:“换吧。”   姜梦槐偷瞟了他一眼,见他坐得笔直,正在倒桌上的茶喝。她往床里面缩了几分,将他给自己的衣裳摊开,可是半天都没脱自己身上的衣裳。   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换衣服她还是头一遭,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虽然隔着一层纱帐,可是还是很尴尬。   “换好了吗?”他问。   “还没开始呢。”她答。   “……”他没说话。   她刚想说话,他就站了起来,道:“我去外面等你吧。”   “别!师弟你别出去。”   万一他出去被那曲桑渡看见,那他就惨了。今日她这么虚弱,要是真出事,她也保护不了他。   还是别出去了。   她又道:“你把耳朵捂起来,好吗?”   他又背对着她坐下了,然后依言照做捂住了双耳。   姜梦槐趁此时间,快速地脱起了自己的衣裳来。她身上穿的衣裙上面系着好多的珠串和小铃铛,脱下来的时候就尤为的响。即使谢零离捂住了双耳,还是可以听见那些银铃交撞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屋子里很轻灵,很入耳。   他迫使自己不要去想后面的画面,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幻想,女子姣好的身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从脑子里清除出去。   这样的行为太过无耻,他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通。   “师弟,我好了。”她快速地换好了衣裳,然后在床上躺下了,她现在好虚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零离闻得声音,然后站了起来,来到小塌旁的那扇窗户边,借着船外高高挂着的红灯笼去看外面的夜色,随后他就将那扇吹着冷风的窗户关上了,同她道:“一个时辰后,我们下船。”   “???”   “为什么要下船?”   她今晚这个样子,估计连这间房门都出不去,更别说下船了。   谢零离听后却冷了脸:“不下船你还想留在这儿继续当花魁啊?”   她一时还没有接受这个设定,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后又转念一想,这么一艘船,是困不住她的,到时候要逃走也不过一盏茶的事儿,不必急于这一时。   她撒娇道:“师弟,要不我们明早再走吧?”   “不行,这船每天只有下半夜才会靠一次岸,错过了今晚的机会,明天就不好走了。”   “那南宫绯他们呢?”   “不用管他们,他们自会下船去。”   他今天花了南宫绯那么多的钱,怕是不敢再见到他吧。   他见她窝在床上,像只小猫咪一样,声音似乎也有点孱弱,再回想起她之前身体的冰冷。   他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里面的人许久才回答:“没事。”   可是他却不信。   他挑开白色的鲛纱,看她裹着被子躺在了里面的床角,只露出半边的侧脸来,那张脸上明明抹了很多的腮红,如今却变得很惨白,而她紧闭着双眸,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略有些迟疑地问:“师姐,你是不是……月事将至了?”   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这个了,虽然他没有见过女子来月事是什么模样,可是听说是很痛苦的。   姜孟槐闻言睁开了眼睛来,她一双含着水的眸子窘迫地望着他,这小子真是的,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不能暴露魔女的身份,既然他这样问,那她就正好可以顺着接下去,反正他应该也不知道女子来月事究竟是怎样的。   她轻柔地回答了一声:“嗯。”   “那……”谢零离顿时无措了起来,问:“该怎么办?”   “没事,就躺一会儿就好了。”   之后她就抱着被子睡了起来,她并没有睡着,而是抱着被子强忍痛苦。她感觉身体里面有一头小恶兽在噬咬她,在喝她的血,吃她的肉。若不是她给自己下了一个封印结,将那头恶兽封印起来,她就会发狂,就会疯魔,就会冲出去吃人。   “把手给我。”   “嗯?”   她把手伸了出去,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感受到他将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就那样轻轻地握着她。他的掌心温温热热的,被他握着很舒服,就连心里都变得暖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谢零离此刻正在将自己身上雪虞莲的灵气过渡到她的身体里。先前他知道她很想要那朵雪虞莲,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雪虞莲是拥有灵力的大补之药,既然她想要,说明那对她的身体有益处。   看她现在这么虚弱,他想着过渡一点灵力给她,或许她会好受一些吧。   时间就这样静静流淌,姜梦槐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过了很久,他又问道:“你这样……还能走吗?”   姜孟槐心道:估计是很难。   可是这船若是只有晚上才靠一次岸的话,那她还是赶紧走吧。   谢零离又道:“起来吧,我背你走。”   “嗯??”她又撑开了眼皮,错愕地看他,询问道:“师弟,你不生气了?”   当然生气。   他心中对她的怒意就从来没有减少过,一直在递增。   但是……   罢了,不跟一个来葵水的小女子计较。 第43章再入鬼市   连葵水都要独特一些?   “师姐,快起来,快要到岸了。”   姜梦槐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外沿,见他为她捡来了鞋子。先前因为着急忙慌跳上床来演戏,那鞋子就被她乱踢飞到了房屋中。现在他为她捡起了那双绣着红莲的绣鞋,走来了她的身边,似乎是想要为她穿鞋子。   姜梦槐因为这个动作,刹那间红了眼眸,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给她穿过鞋呢。   “那个,小谢,我自己来就好了。穿鞋这种事你以后还是为你的娘子穿吧。”   这样的行为过于亲昵了。   他微微一怔,手中的动作顿住了。娘子?他哪里还会有什么娘子?他早就死了呀。   孤魂野鬼罢了,早就没有想过要成亲了。   他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抓住她冰凉的小腿,为她把鞋子套了进去。   然后他就转身去了窗边打开了窗扇,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姜梦槐垂着头,看着脚上的红莲绣花鞋,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珠,心中怅然,像小谢这样的人,本来应该娶得如花美眷子孙满堂的,不该跟她这个魔女有牵扯的。   可是系统却让他和自己成亲,他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够和自己搅在一起呢?   谢零离从窗户边走过来,背对着她在她的身前蹲下:“上来,师姐。”   她慢吞吞地趴到他的背上去,他长得瘦,年龄又小,看着就很弱的样子,可是他的背却很结实,趴在上面会感到一股安心。   他背着她打开了门,悄声走了出去,外面的走廊很窄,每间船屋的门口都挂着一盏精美的花灯,每一盏还都不一样,似乎就属她门前的这盏最大最亮。   因为她是今晚的花魁。   “等等,小谢。”她轻声叫住他,然后伸手将那盏花灯取了下来,将它拎在手上,才道:“好了,走吧。”   谢零离不解:“你拿它做什么?”   她笑了笑:“花了五千两,总得带点什么走吧。”   “这东西又不值钱。”   “可是这上面写了‘谢’字呀。”   这里的每盏灯上都写着一个字,那是他们花间楼的传统,上面的姓代表着今夜这间屋子里的入幕之宾,而小谢就是她今天的入幕之宾。   她带走它完全就是因为上面写的那个谢字。   她喜欢这个字。   谢零离一愣,她的这句话轻轻飘入他的耳里,甜甜的嗓音仿若在述说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他转头一看,那灯面上确实写着一个谢字,他不禁笑出了声:“五千两买一盏灯,真是亏死了。”   姜梦槐趴在他的肩头,轻语呢喃:“所以你是后悔了吗?”   他背着她沿着走廊一直走,小声回她:“又不用我出钱,我后什么悔。”   “也是……”   这样的走廊其实并不寂静,因为好多屋子里都会有各种声音传出来,听得人面红耳赤,她又道:“小谢,你今天来这儿是干嘛的?”   “南宫绯拖我来的,他要来拍那幅航海图。”   “哦,那你以后不许再来了。”说罢后她就替他捂住了双耳,不让他再听到这些靡靡之音。   片刻后他答道:“好。”   他们沿着长长的走廊穿过,在快要走到甲板的位置时,看到那边汨盛门的人也在下船,隐隐约约看见他们手中还拎着一个男人,那应该就是他们要抓的那个叛徒了吧。   花间楼的老鸨领着一干人在那里送汨盛门的人离开:“曲门主,有空常来啊,我们这儿新到了一位花魁,想必您一定喜欢,那剑舞得比一个男子还要好呢。”   “没兴趣。”曲桑渡冷森说道。   “欸,曲门主,那位花魁可和落日城的那位魔女,有几分神似呢,你真没兴趣?”   曲桑渡转过头来,怀疑道:“神似?如何神似?”   老鸨一听他有了兴趣,立刻道:“着红裳,戴面纱……”   她话还没说完,曲桑渡就转身冲进了船舱里,并大声吼道:“在哪儿?带路。”   那老鸨立刻从后面跟了上来,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看来那个曲桑渡很少来这花间楼,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花魁就是在那间花灯最大的船屋里。   这边,谢零离快速转身,背着她往旁边的一个小船舱里绕,那是一个小杂物间,他靠在了门后,两人屏住了呼吸,看着外面的曲桑渡带着人从门前走过。他们走得很急,在船板上踏过重重的声响,等他们全部都离开后,谢零离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走上甲板,那甲板上还有几个打手在守船,见到他们出来,立刻就有人喊道:“有人劫花魁了!”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被谢零离给一脚踹翻了,更神奇的是,这些人被踹了那么一下后,就全都晕倒了下去。   姜梦槐都惊呆了,夸张道:“小谢师弟,你这是佛山无影脚吗?”   谢零离懒得搭理她,背着她快速跳下了船,落在了码头上。很快他们的身影就融入了夜色中,离那艘挂着红灯笼的花船越来越远。   可是走着走着,情况似乎有点不对,这街道……   “我们入鬼街了??”她大惊道。   谢零离点了点头,答:“好像……是的。”   “不是吧……”姜梦槐要哭了,她好不容易才从鬼市里出来,好不容易快要到洛阳城了,结果竟然又进去了。   她立马拉住他:“小谢,别走了,我们就原地待着别动,在这儿等天亮吧。”   她真怕待会儿出来后又跑到什么别的国去了。   而他却道:“我们再往里走走。”   “别走了,待会儿找不到路出来了!”   “放心吧师姐,我记忆力超强的。”   “……”   【气运值+5。】   【气运值+10。】   【气运值+15。】   哇,原来被他背着可以涨这么多气运值啊?   他背着她往里面深幽的街道走去,她提着花灯为他照亮道路,可是却看见那道路上有很多黑鬼聚集,围堵在街道两旁,蠢蠢欲动着。   这时,她突然高声道:“鬼王出行,恶鬼让道!”   她的声音清清亮亮,在长街中飘扬。   “???”   谢零离一震,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   怎么会呢?   他明明掩饰得那么好。   谁知他向后看去,却看到姜梦槐手里拿出了那个彼岸鬼火令来,正高高举着。   原来她是在用那令牌吓那些鬼啊。   他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众鬼全都被吓跑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姜梦槐以为他们是被那令牌吓跑的,实则不是,他们全都是被那个背着她的少年吓跑的。   因为刚刚在她说“鬼王出行,恶鬼让道!”后,那位白衣少年的身体里现出了一只红衣鬼来,那才是真正令他们感到惧怕的东西。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姜梦槐见那些鬼都跑了,喜滋滋道:“哇,没想到这个令牌这么有用呢。”   谢零离假装好奇地问道:“师姐,你怎么会有鬼王的令牌?”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说起那个大冤种,我还得感谢他的这块令牌呢,帮我们赶跑了这些鬼。”   “大冤种……??”谢零离的眉宇皱得可以放下一枚铜钱了。   “嘻嘻,小谢,我们不说他了好吗,万一把他招来了可就不好了。”   他反问:“你很不想见到他?”   “当然不想啦!我一个好端端的人,干嘛要想去见一只鬼啊。好好活着不好吗?”   他勾起唇畔,心道:你活不好了。招惹了我,还想过安生日子,做梦吧。   他背着她继续往里面的街巷中走去,最后来到了一家正点着灯营业的成衣铺子里,姜梦槐正纳闷间,就听见他让那店家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而且还是跟她衣服一样的大红色。   那位店家是位大婶,连忙过来为她将披风披在了身上,并给她将带子系好。   她看见谢零离朝那店家给了一张冥币,惊讶道:“你哪里来的冥币?”   哪来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   每年清明都会有人给他烧纸钱,而且数量庞大,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估计在这个鬼市中,那个最富可敌国的人就是他吧。   他骗她道:“那日你被鬼拖进鬼市后,我也误打误撞地进去了,之后在里面碰到一只鬼,他让我给他当模子,待画成一幅画后就给我冥币作为酬谢,这冥币就是当时得来的。”   “还可以这样?所以你就去出卖你的美色了?”   “……”他背着她继续往外走,“这不是给你买袍子了吗?”   “也是。”姜梦槐安稳地趴在他的背上,裹紧了些身上的红袍子,冷风就灌不进来了,她的身体回了一丝暖意,心中感叹:小谢这么好的人,以后得便宜哪家姑娘啊?   【宿主,你怕是忘了你的任务是和他成亲啊!】   “那只是剧情而已。不是真的。”   听他说起被拉去当模子的事,她回想起了好多年前,在洛阳城街头看见的那幅画,那画上的少年仍旧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他的眉目,他的笑颜,他的神采,他的不羁,十年了也不散。   不过,那已经是被尘封的回忆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他们又走进了一间店铺,她问道:“咦,我们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这是一间卖杂物的小店,各种女子要用的小物事这里都有。   他窘迫地道:“师姐,你不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吗?带你来买点你需要的东西。”   他一口气说完,羞愧难当,要不是还背着她,他一定会夺门而出的。   带女子来买这种东西他还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他也不懂女子来葵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但是记忆之中,好像以前在偶然的机会听到过府里的丫头说起过。当时他也只是路过庭院,却听到她们几个在那里议论这件事,就听了几句后,他就一脸仓皇地跑走了。   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尴尬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姜梦槐现在尴尬得都要抠出一座洛阳城了。   她终于理解到了他带她来这里的原因,竟然是要给她买……   她羞愧地埋着头,将头埋进了宽大的帽子里:“小谢,快走,快出去,我不买,我不需要。”   “嗯??”   “快走,要尴尬死了。”她催促道。   于是谢零离就背着她又出去了,独留后面的老板一脸懵圈。   他走了出去后还是又问了一遍:“真的不买?”   “不买!!!”   她先前就只是骗他的而已,她又不是真的来葵水了。   这下谢零离更加困惑不解了,难道说这魔女跟别的女子不一样?   连葵水都要独特一些? 第44章小谢心愿   你以后少穿那些奇装异服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又问道:“那你要吃东西吗?”   “好啊!”   折腾了大半夜,她都要饿死了,之前在那花船上就只吃了一盘糕点,现在早就消化没了。   他将她背进了一家热粥铺子里,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将她放了下来,然后又点了两碗红豆薏米粥。   姜梦槐等粥来了,捧着喝了一口后才舒心地道:“要是以后每次都有你陪着,那我愿意每天都来葵水。”   她活了那么久,头一次在发病的夜晚,过得不那么痛苦。   头一次,她不再害怕新月的夜。   她也不知道原因,好像只要有他陪着,她就不那么难受了,身上的恶魔也不咬她了,身体也不那么冰冷了。   谢零离道:“那我可不愿意。”   照顾魔女的事,仅此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他就只对她心软这一次,下次,可不再会了。   姜梦槐盯着他发笑,继续捧着大碗喝粥,热粥下肚,慢慢消退了一些寒气。   喝完了粥之后,他又背着她继续往外走了。姜梦槐一直提着那个花灯,她看着那上面幽幽闪动的“谢”字,细语道:“小谢,你有什么心愿吗?”   不管什么心愿,她都为他去实现,就当作今晚他照顾她的谢礼了。   “心愿?”谢零离放慢了步子,沉默了许久,他的心愿是找回前世的记忆,找到那个在他梦里出现的女子。   可是他却不能告诉她。   他反问道:“怎么?师姐,你要替我完成心愿吗?”   “对啊。”她答得爽快。   他微微一讶,没有哪个女子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不以为意,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想说些甜言蜜语哄他开心而已。   所以他便随口一答:“那你去给我捉一百三十二只萤火虫吧。”   “哈?”   姜梦槐很吃惊,心道他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呢,竟然会有这样幼稚的心愿。   她问:“为什么是一百三十二只?”   “因为,我喜欢这个数字。”他深刻的记得这个数字,但是他却忘记了这个数字代表的含义。   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一家客栈,谢零离订好了两间上等房,将她背去了楼上,在房间的床上放下后,道:“师姐,天亮我来叫你。”   “好。”   之后,他就离开了。这一夜真是够奔波的,现在终于可以安稳的睡觉了,她倒在床上后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谢零离出去后却没有去他的房间,而是朝外面的鬼街大道走了去,一路走回到了鬼殿,回去后看到凤青正端着一盘松子坐在白玉栏杆上嗑,他出现在他后面问道:“那结缘球烧成灰了?”   凤青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盘子吓得翻倒,里面的松子全部倒了出来,掉进了下面黑暗的河水中,而河中有好多的水鬼露出了头来抢那些松子吃。   “大……大人,您回来了?”   他转到他的面前来,说:“我不在的日子,你过得很悠哉?”   凤青立即站了起来,端端正正地站立着,答道:“没……没呢,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大人,祈祷大人能在人间少受点折磨。”   谢零离冷笑了一声,不与他讲废话,而是问:“结缘球毁了吗?”   “嗯……快了!”他重重地点头。   “这都几天了,还没烧成灰??”   凤青低着头,答道:“大人,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就是那结缘球必须要那位女子剃发出家才烧得掉。”   “什么??”   他道:“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去逼她出家为尼?”   凤青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要不大人,你就从了吧?”   “不可能!!”   他说罢后就生气地转身走进了黑压压的鬼殿内,今日照顾这魔女已经够累了,他才不可能打算去照顾她一辈子。   绝对不可能!   ***   翌日   姜梦槐是被敲门声唤醒的,谢零离果然来喊她起床了。   天还灰蒙蒙亮,他们这次沿着来时的路,果真走出了鬼市。姜梦槐难以置信:“竟然就这样直接就出来了??”   他点点头,问道:“师姐,你上次是怎么出来的呀?”   “害,别提了,我是跟着一群赶尸人出来的。”她吐槽道,“而且还绕了很久的路,最后出来时发现竟然到了楚国,我都要气死了。”   “所以,你是跟着那公皙橪回来的?”   “对啊,我就是跟着他们的队伍回来的晋国。”   他们走着走着,就碰上了南宫绯和他的七个胡姬。   “谢、零、离!”   这一声来自南宫绯的咆哮从街头一直响到了街尾。   “我天……”姜梦槐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一群人一窝蜂朝他们这边奔过来,快如闪电。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转身跑,可是谢零离却拽住了她的手腕:“师姐,怕什么?”   姜梦槐心道:你花了人家五千两黄金,你还问我怕什么?   真是猛啊。   她反攥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后面狂奔。   奔跑之间,不一小心撞到一个路人,姜梦槐手里一直拿着的花灯,就那样被撞到了下面的河水中去。   她停止了奔跑,看着那盏灯掉进了水中,写着“谢”字的灯面被水打湿,渐渐模糊。   她失望地叫了一声,她好喜欢这盏灯的,可是……没了。   她的美好回忆没了。   就这么一失神的功夫,南宫绯就带着人追了上来,掀起一阵早晨热烈的风。   七个胡姬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南宫绯就绷着脸站在他们的正前方,道:“谢零离,可让我逮着你了!”   谢零离响亮地开口道:“五千两而已,你不必这么吝啬吧?”   他曾经认识的南宫绯,可是出手很阔绰的。   “五千两而已??那就可整整五千两黄金呐!!”南宫绯气得脸都在发抖,恨得在地上跺脚。   他这会儿才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姜梦槐,讶道:“咦,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找了你那么久,你竟然在这儿!”   姜梦槐无语,搞了半天,他竟然还不知道昨天的那个花魁就是她呀。   南宫绯看着她身上的红裙,又想起她刚刚手里拎着的花灯,立刻脑光一亮,指着她道:“你就是昨天那个花魁?!”   姜梦槐朝他尴尬地笑笑:“是我。”   “什么??昨天那女子竟然是你??”南宫绯恍然大悟,“我就说呢,这谢零离跟个着了魔似的,原来这花魁是你呀。”   “嘻嘻。”   “搞了半天是自己人啊!那最终还是我亏了五千两啊!我花五千两成就你们俩的姻缘?我吃饱了撑的吗?”   “南宫公子,多谢你的五千两啦。”   “……”   南宫绯将她拉到一边去,单独小声问她:“昨天晚上,有看到他身上的胎记吗?”   姜梦槐挠挠头:“那个……还没有。”   “什么?没有是什么意思?”   “就是失败了。”   “??那你们花五千两在里面干嘛呢?”   他惊异地转身去看谢零离,然后又回头跟她道:“这小子,该不会是个断袖吧?昨晚那样的氛围,竟然还不行?”   姜梦槐瞪大眼睛,也朝那边的谢零离望去,挠头道:“应该……不是吧……”   “这还不是?那你们昨晚都干什么了?抱着被子赏花灯?赏了一夜?”   “呵呵……昨晚的事,那说起来就话长了。”   那边的谢零离挑眉望过来:“你们在密谋什么呢?”   总感觉又在说他什么坏话。   南宫绯冲他一笑,道:“在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呢。”   谢零离:“……”   这南宫绯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的时候,都想给他塞女人来,还总是揣测他是不是断袖,真是有病。   他走了过去,将姜梦槐拉入了怀中,道:“我喜欢师姐,你看不出来吗?”   姜梦槐吃惊地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优美的侧颜在晨曦中被光晕笼罩,那是一张映在光亮中的脸,差一点她就产生了错觉,他喜欢自己吗?   不对,他喜欢的人是江淮花,不是她姜梦槐哦。   他继续对南宫绯道:“收起你的那些胡乱心思,别再乱说了,师姐是女儿家,我与她一没成亲,二没拜堂,如何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姜梦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仿若能在他身上看到有光散出。   她转头冲南宫绯道:“对啊,师弟是正直人,你可别诋毁他!”   “好好好,你师弟是最好的。那就请他还钱。”他摊开手来。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谢零离向南宫绯道:“你不是想要那张航海图吗?我把那张图给你弄来,是不是就可以抵这五千两了?”   “你能弄到那张图??”他明显很惊讶。   谢零离勾唇道:“小菜一碟。”   姜梦槐:“???”   小菜一碟?她没听错吧?   她拍拍他的肩膀道:“小谢师弟,自信是好的,但是盲目自信不可取哦。”   “……”   “只要知道那公皙橪住在什么位置,晚上我就去给你取回来。”他轻松地说道,仿佛在说今晚上要吃什么一样。   南宫绯半信半疑,随后道:“他们要去洛阳,那么他们的船应该会在前面的无方镇停靠,我们只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去那里就行了。”   “那启程吧。”   这时,夏灵就从那边驾着马车过来寻他们了。   姜梦槐转身对南宫绯悄声道:“那个,答应你的事可能还得缓一缓,你再给夏灵一颗丹药吧。”   南宫绯叹了口气,怀疑地问道:“你能行吗?”   昨晚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成功,他还能指望她吗?   “能能能,我还有别的办法。”她向他保证道。   “行吧。”他摆摆手。   姜梦槐去拉前面的谢零离上马车,小声问道:“师弟,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没有被下药吧?”   “……”他的嘴角抽搐,“师姐,你忘了,我有解药啊。”   “我知道,但是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嘛。”   这会儿,南宫绯突然想起什么来,掉头打趣道:“江姑娘,昨天那舞,跳得不错啊。”   谢零离听后,不爽地拉起她上了马车:“师姐,别理他。”   “???”   她问:“为什么啊?他在夸我诶。”   谢零离的脸却更暗了,反问道:“你很喜欢被夸?”   昨日她穿着那么暴露,还跳那么妖娆的舞,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给记在了脑海里,偏她这个当事人还很喜欢别人的这种夸赞。   姜梦槐抿起唇瓣,盯着他,眨了眨眼睫毛,不是很理解地问道:“被夸,不好吗?”   “不好!我说不好就是不好!”   “??”   姜梦槐怔住:这小子,怎么感觉越来越霸道了?   她自己嘀咕着:“难道要被骂才高兴?”   他听在了耳里,却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自己在嘀咕些什么呢?”   她赶紧摇了摇头,付之一笑。   他又道:“师姐,你以后少穿那些奇装异服。”   “???”姜梦槐心想啥是奇装异服?她昨天穿的那件西域红裙?   那叫奇装异服??   她问:“为什么?”   他答:“因为,你穿起来很丑。”   “……”她彻底噎住了。   他继续道:“你又不是真正的胡姬,你穿起来哪有她们好看。”   姜梦槐:“!!!”   她磨着牙齿,在心里面骂道:小子你惨了,得罪我的下场是很严重的! 第45章偷航海图   她竟然在同情一只鬼   等他们到达无方镇的时候已经是落日时分了,南宫绯给他们安排了住所。晚饭过后,她见谢零离和南宫绯在一处交谈着什么,之后,他就独自出去了。   不是吧?这小子真要自己去偷那幅航海图?   这么危险,他一个人去怎么能行呢?   她立马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着他走到了长街尽头。谢零离知道后面是她在跟着,他闪身窜进了一个巷弄里,将她给甩开了。   姜梦槐见他闪进了一个巷子里,等她再进去时,里面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夜华如水般铺在石板地上,她从那片月华中走过,在长街中寻找了起来。   这小子怎么跑得那样快?   按照公皙橪之前的标准,他肯定是要住最好最大的客栈的,她只需要依照这个标准去找就好了。她看到前面有一家客栈还亮着烛火,她走了过去,向他询问这城中最大的客栈是哪家,老板给她说了一个地方,她就往那边去了。   她在心里面想待会儿找到谢零离后,一定要把他揪起来好好骂一顿,真是的,没事不要瞎逞能,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真是令人不省心。   她来到了那间位于城东的大客栈,里面灯火通明,她来到偏墙处,翻墙跳了进去。   可是还未走几步,就看到院子里有好多的恶鬼爬了起来,像个蜉蝣一样从地面上钻出来,扭曲着黑色的身体。   她吓得一惊,当即举起了身上的鬼火令来,她转身想逃,可是想到谢零离还在里面,自己要是走了那他怎么办,这里这么多的鬼他一个人对付不了的。   于是,她举着鬼火令又朝里面冲了去。   整个客栈安静得可怕,大家都在睡觉,不知道有这么多的鬼正在暗夜爬行。   二楼上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她立刻冲了上去,冲到了那间发出声音的房门口。   可是她还没有去推门,那扇门就直接破开了,从里面破出一道耀眼的红光,将她震出去了好远,她勉力抱住旁边的一根圆柱,才没有被震飞出去。   等到红光削弱了一些后,她才跑了过去,却在那间屋子里见到了那只狐面鬼!   又是他!   又是他在勾人魂魄!   这鬼是书中的大反派,他勾魂是正常的事情,但是怎么每次都被她给碰上了啊?   上次取南宫绯的魂,还有上上次他取九夫人的魂,都被她给瞧见,这次还撞上……   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系统故意安排的了。   她看到那被他拎起来夺魂的人正是公皙橪,他垂着首,看不见脸,她惊骇道:“二公子,你没事吧?”   “二公子?叫得挺亲昵啊!”那只鬼转过了脸来睨向她,冰冷的嗓音问道。   姜梦槐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岁柳公子是外面的人对他的称号,在楚国时,程怀骨他们都是叫他二公子的,所以她也就这样喊了。   亲昵吗?她不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称谓而已。   眼看着公皙橪就要被他勾出魂魄,她拿出了双月剪来,想进去救人。   而他却好笑道:“你想对我动手?”   为了这个男人?   “快放了他,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他也快死了。   姜梦槐手腕一转,将手中的双月剪朝他飞了去,他有些生气,她竟然真的为了这个公皙橪对他动手!   以前的她每次见到他,都怕得要死,今日竟然会不逃不叫,还敢对他出手。呵,看来这个公皙橪在她心里有几分重量。   姜梦槐是怕他的,但是因为那天他说的那句“她不如江淮花”的话,她对他的怕意就转换成了憎意,这种憎意让她忘记了害怕,让她愤怒地想要对他扔刀子。   再加上公皙橪被他所挟制,她难道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地离开吗?她做不到。   他侧身一避,拖着公皙橪转身,避开了她的双月剪,随后冷冷发笑:“既然你这么想救他,那我今天让他死。”   “你!!”姜梦槐气得发抖,跟这个反派讲不了道理的,他就是个疯子。   她勾回双月剪,再次朝他袭击去,可是这时突然有两道从其他地方飞来的金光,击向了这扇房门,正好朝他的身上击了去。   “淮花,快让开!”   是段京遥的声音。   很快段京遥就带着几个樽月宫的弟子降落了下来,众人举着剑,将屋里的狐面鬼团团围住,金色的剑气直直指向他。   姜梦槐往后面站开,听到那屋内的人嘲笑了一声:“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   段京遥嘴角勾起一抹笑:“那就试试。”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面黑色的圆镜来,正是之前那位紫竹法师的宝贝吞乌镜,没有想到那法师竟然把这镜子给了段京遥。   鬼最怕阳光,他这是要用吞乌镜去对付那只鬼!   姜梦槐躲在一边偷看,难道说她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到那只鬼魂飞魄散?   吞乌镜中的金光璀璨,堪比早晨的朝阳,那道金光朝屋内照去,刚好照向他的脸。那只鬼一时不察,面上的面具被那道光照得裂开,“喀嚓”一声,碎成了两半,朝地上坠落。   姜梦槐瞪大眼睛去看他的脸,可是他却反应极快地扔掉了公皙橪,抬手捂住了自己半边脸,然后侧身掀起木桌来一挡,挡住那道刺眼的金光。   姜梦槐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看到一个傲挺的鼻梁,除此之外啥都没瞧见。他转身之际,那满头的乌发随着艳红的发带飘扬,将他的背影映得那么的无助。   鬼有多怕阳光,就像她有多怕新月的到来一样,那种恐惧感和无措感,是没人能够体会到的。   在这一刻,她竟然在同情一只鬼。   看着这一幕,她又想起了在万骨窟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被段京遥一剑杀死的。   她是魔,他是鬼,他们都是反派,是被段京遥不容放过的恶人,所以,她才会对他生出一丝丝的同情来吧。   她死了还有魂存在着,那他呢,他本就是一缕鬼魂,他死了是不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魂飞魄散,这词一听起来就多么可怕呀。   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他了,甚至都没人会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只厉鬼。   多么悲凉啊……   这时,后面跳出五只小鬼来,是结缘楼的那五只彩鬼童。   他们一人跳上段京遥的背,两人抱住他的腿,再两人圈住他的胳膊,将他手里的吞乌镜打落在地上,然后大声道:“鬼王殿下,快逃!”   话音未落,屋内的亓官谢就宛如一股黑烟飘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这样逃了。   而当大家正要来抓这五只小鬼时,他们也轻灵地窜走了,不留给他们捉住的机会。   这座客栈里的人因为刚才这些动静,好多人都醒了过来,还有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段京遥冲进了屋子里,去将公皙橪扶了起来,大家都在往屋里去,只有姜梦槐在往其他地方跑。   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谢零离,他究竟去哪了?   她跑下了楼梯,去下面找他,可是下面楚国的人太多了,她只好跳上了屋顶,站在高处寻找谢零离的身影。   找了很久,终于在客栈后面的一条巷道里看见了那个白衣身影。   不过他却晕倒在了地上。   她立刻跳了下去,下面很暗,月光照不进来,他整个人就倒在墙根处,昏迷不醒。   她轻轻摇了他两下:“小谢?师弟?谢零离?”   “醒醒!”   她心中焦急,正打算将他扶起来带出去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皮。   “师弟,你醒了?”她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太多问题了,他一时答不上来。   刚刚遭受了那吞乌镜的照射,差点就魂飞魄散了,他脑子如一团乱云在炫,头痛不已,之后就晕倒了过去。   现在虽然醒来,但是他的眼睛里仍旧有一道刺眼的金光在飞散,他挥之不去。他的眼睛很迷离,也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一炸一炸的,在他脑仁里不停地响。   “师弟,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你这样真的很让人担心啊!”姜梦槐紧张地摸他的脸,见他神情恍惚,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听到她错乱的关心声,他一时有点动容,大概是做鬼做久了,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关心声了,他竟有点喜欢这样的声音。   他还想再听。   他静静地看着她,一语不发,很贪恋这样的关心。   “师弟,你到底怎么了?你被吓傻了吗?怎么都不会转眼珠了呢?”   他只是想安静地看她一会儿而已。   他想看清楚她的脸,想看看她的脸上是不是真的很担心他。   假如刚才他真的魂飞魄散了,她会不会为他哭丧?   他缓缓道:“师姐,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头晕?”她将他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那你闭上眼睛靠一会儿,缓一缓。”   他挣扎着要起来,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怎么能够靠在一个小女子的肩膀上呢,这要是被那些小鬼给看见了,不得嘲笑死他。   姜梦槐却按住他的脑袋:“别动,听师姐的话!”   “好吧……”他妥协了。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的放纵,决不能再有下一次。今天,就算了吧。   他此刻真的很需要一个依靠,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叫你不要逞强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受伤了吧?知道疼了是吧?”姜梦槐的骂声在头顶响起,虽然是在骂他,可是里面却藏了浓浓的关心。   他咧开朱唇笑了笑:“师姐,你是在关心我吗?”   “当然啊!”   他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然而她下一句却说:“你说你本来就是山上最弱的,现在还跟着我下了山,我肯定要对你负责啊,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师娘交代。”   “……”谢零离听到这个“最弱”二字差点翻白眼,他纠正她道:“师姐,我不是最弱的。” 第46章被他亲了   记得……吃药。   “好好好,你不是最弱的,你是最强的,行了吗?”她哄他道。   “……敷衍。”   他从衣襟里取出一卷棕色画轴出来,炫耀道:“师姐,我拿到了。”   “你竟然拿到航海图了?”姜梦槐目瞪口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真不是最弱的。”   “你怎么拿到的?你又是怎么受的伤?”   他慢慢开口:“我取到航海图后就遇见了一只红衣鬼,我跟他对视了一眼,之后下来后就脑袋晕晕的,就晕倒在这里了。”   “你碰上那只鬼了?”姜梦槐很惊讶,“你身体无大碍吧?你以后小心点,别再自己出门了,你不知道那只鬼很可怕吗?他动不动就要夺人的魂,以后见到他一定要绕到走!”   这是之前段京遥对她嘱咐过的话,如今她又全都用来嘱咐给他了。   谢零离抬起头来,问:“他……真的很可怕吗?”   “可怕呀!他是大反派啊!他闭上眼睛都可以夺走你的魂魄呀!”   他闻言低下了头,一张脸隐入了黑暗中。   姜梦槐以为他是在害怕,安慰他道:“放心吧,你运气这么好,下次一定不会再遇见他了。”   他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将航海图又装回了衣襟内,淡淡地道:“走了,回去了。”   姜梦槐站起来去扶他,可是他却冷淡地躲开了。   嗯???   怎么回事?   “师弟,你头不晕了吗?不用我扶你了吗?”   “不用。”他简短地答。   ???   怪人。   他们刚走出这条巷子,就迎面碰上了段京遥他们。段京遥寻了他们两人那么久,今日总算是遇上了,激动地冲过来拉住她的手:“淮花,你们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们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她挣脱开他的手:“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再跟你们细说。对了,你们怎么会也在这无方城啊?”   “我们也是沿着去洛阳的路,今夜才赶到这无方城的,刚到就正好碰上那只厉鬼在做恶事,所以才出手的,却没想到竟然会碰见你。你们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呀?”   姜梦槐跟他解释道:“其实,我们是来买东西吃的,但是却遇见了那只鬼,幸好遇见了师兄你们,不然,我们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没事的,师妹,这次既然我们大家都重逢了,之后我会保护你的。”   她努努嘴,心道:谁需要你保护呀?   她乖乖巧巧地点点头:“好的,师兄。”   他又问:“你们现下在何处落脚?”   “我们跟着南宫绯一起呢,就在前面的福来客栈里。”   “那我们也去那边吧。”   之后,大家就全都往那边去了,一路上姜梦槐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跟他们交代了一下,省去了很多的内容,只说了他们进入落日城,又进入鬼市,最后再来到这无方城的事,关于她成为花魁的事愣是只字未提。   他们回到福来客栈,南宫绯还未休息,还在等他们,却不想见到段京遥一群人也跟来了,大家一顿寒暄后,南宫绯给他们也安排了上房,之后将谢零离悄悄拉住,将他拐去了他的房间。   姜梦槐见状,也悄悄跟了上去。   南宫绯看到她也跟来了,道:“把门掩上。”   他房间里点着一盏豆大的烛火,谢零离走到桌子边,拿出了刚才那张航海图,展开来放在桌子上。   姜梦槐也走了过去,看到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是一幅画着蓝色大海的画卷。卷轴的年生已久,已经可以看出上面的边角有许多的磨痕。   画面中,有一大片的海域,孤岛和群岛错落,夕阳西坠下还有几只正在往南方飞行的大雁。   画中有一座孤岛周身都散着金光,仿佛就像有一座金色宫殿建在岛上一样,那座岛屿画得抽象,看不清具体有什么,只能看到金光弥漫,仿若仙岛般。   “那座岛是什么地方?”她好奇地问。   南宫绯解答道:“传闻无望海上有一海上仙国,那里的人全都长生不老,永远年轻,而且那里没有战争,没有纷扰,没有痛苦,只有快乐。”   “有这样的地方?”姜梦槐甚觉惊异。   南宫绯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答案,道:“传闻有先人曾去过,这幅画就是那人画下来的。”   “所以你们竞拍这幅图就是为了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国度?”   他点了点头。   “难怪……难怪公皙橪那里有那么大一艘船。”   “你看见他造的船了?”南宫绯惊道。   “嗯嗯。”   他陷入了沉思中,而桌旁的谢零离也一言不发,他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脑海里突然现出了很多争吵的画面,那些喋喋不休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吵得他脑仁疼。最终他捂住了双耳,转身冲出了房间。   其余两人见状,不解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   姜梦槐追了出去,见他很痛苦地捂着耳朵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重重关上了房门,不留她可以进去的机会。   “师弟,你怎么了?”她焦急地问。   而屋里的人却只是吼道:“滚开!”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谢零离发火。   他这么乖巧听话的少年,是从来不会发这么大的火的。她并没有生气,因为她觉得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会不会是头晕又犯了?   她返身回去南宫绯那里,找他要了治头痛的药,再回去,等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小了下来,她才缓缓推门,见里面没有反应,才慢慢踱到他的身边去。   他此刻斜坐在床榻前的地板上,头往一边的床榻歪着,似乎又晕了过去,一张俊脸染了些灰白,很憔悴。她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轻轻唤了他一声。   “小谢?”   他没有答。   她倒了一颗药出来,再端了一杯水过来,将他的头往上掰,捏住他的腮帮子,将他的嘴打开:“吞了它。”   可是他却猛地睁开了眼,一双微红的眼睛泛着水光,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他推掉她手里的药丸和水杯,杯子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亮的响,让她惊了一跳。   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的他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有点像中邪了。   从刚刚他莫名其妙跑回来起,就不正常了。   他到底怎么了?   她想爬起来重新给他倒水,可是却被他攥住了手腕,将她又拖了回去。两手相触,她手指一颤,迟疑地问道:“抓……抓着我做什么?你现在需要吃药才行。”   他的掌心有点凉,凉得让人想要逃开。   他说:“好,吃药。”   随后他就朝她倾倒了过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   姜梦槐瞳孔欲裂,惊恐地盯着他。此刻她被他反压在床榻边,后背就抵在床板上,脑袋被迫上仰着,想退都没地方可以退。   她怔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会……   怎么会……亲她?   她伸手去推他,可是他的双臂却强有力地按住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床板边,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什么时候他的力气变得这样大了?大得她竟然无法推开他。   “我不是你的药啊……”她在心里哭诉。   而他像个暴戾的小狮子一样,在她的唇瓣上辗转,贪图她齿间的清香。   唇瓣相接,她全身都在战栗,他的唇有些凉,却又很软,带着些霸道,入魔般地亲吻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像现在这样对她。   他可是那个最乖巧的小师弟呀!   他怎么会……怎么会对她做这样的事?   他不敢的。他一定不敢的。   他一定是中邪了。他被邪魔控制了。   他很不清醒。   是的,谢零离现在确实是很不清醒。   他自从从南宫绯那里回来后,就变得不清醒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各种声音,有劝他的,有骂他的,也有求他的,各种愤怒与无奈的声音交混在了一起,充斥着他的大脑,似要将他的脑袋给霸占,似要吞没湮灭他。   那些声音,是来自他前世的记忆,是那些他忘记了的记忆。   那些记忆令他头疼,令他痛苦,他迫切地想要逃离,想要驱赶走那些声音,想要重获自由。   可是他却挥不走它们,他越陷越深,他差点就沉入深渊里了。   直到,她的出现。   他都叫她滚了,她竟然又自己跑回来了。寻常人被吼之后,应该都会生气吧,都不会再理他了吧,怎么还跑来给他喂药?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不受控制地朝她扑了去,将她当成了自己的药。   他贪婪地吮吸着她的唇瓣,像个走火入魔的疯子一样,他只期盼她能快点推开他,否则会酿成大错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着她发疯呢?   那些争吵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他脑子里漫灌而来,他极其痛苦地在她这里寻求安慰,他再也无法清醒了,他已然堕入了深渊。   【气运值+5……气运值+10……气运值+20……】   听到系统的播报音,姜梦槐才回过神来,再被他这样亲下去,自己的嘴就要肿了。   她张开口狠狠咬了他的下唇一下,直到鲜血热流,他才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趁此时间,将他重重推开,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往外逃跑,跑时还不忘说了句:“师弟,记得吃药。”   要是不吃药的话,真怕他待会儿再跑出来干些别的怪事。   大门被拉开,她跑了出去,夜里的冷风吹进了屋子里来,吹到谢零离的脸颊上。他坐在地上失神,抬手摸了摸那流血的下唇,自己刚刚……究竟在做什么?   记得……吃药。   对,他该吃药了。   他拿起凳子上的药瓶,倒了一颗药喂进嘴里,他很痛苦地吞了那颗药。吃了药之后,脑袋里的那些声音总算是消失了,他又苦恼地闭上了眼。   怎么办?明天该怎么面对她? 第47章白费心机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翌日天光乍破,破晓的曙光将客栈二楼环绕,许是昨夜看了那幅航海图的原因,姜梦槐推开门的时候平平生出了一丝腾云驾雾感。   而她却在那团云雾中看见了谢零离的脸,看见了他低下头来亲她。   她当即猛摇头,将他从脑海中剔出去。   怎么办?   她现在无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看到的都是他。   她魔怔了。   从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里,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一旦闭上眼睛,他就会闯入她的脑子里来。   她会不停地幻想被他亲吻的那一刻,明明那一刻她是被他强迫的,可是她竟然会觉得那个吻很美妙。   很甜。   怎么回事?她疯了吗?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她走下楼去,见段京遥他们都坐在大堂内,可唯独不见谢零离。   下面的原玉迢唤住了她:“江师姐,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呀。”   “???”   这原玉迢今日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突然对她这么热情?   她走了过去,在长木桌前坐下,对面坐着原玉迢和沈星眠,身边坐着段京遥,东侧坐着贺非常。   段京遥细心地给她盛了一碗粥,这样的温柔,在她做替身的那段日子里,天天都能体验到。   明明看着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心为什么那么狠呢?   对面的原玉迢露出了嫉妒的小眼神来,很不满地盯着她。   姜梦槐向段京遥道谢,露出符合她人物形象的微笑来,软声道:“谢谢师兄。”   这时,谢零离也走了下来,刚好就看见这一幕。他的眸光暗冷,来到了姜梦槐西侧的座位上坐下。   姜梦槐看到他来了,浑身就紧绷了起来,脸上的笑也不自然了。   关于昨晚的事……   对面的原玉迢适时说道:“江师姐,你怎么穿了红衣?这样一看,你穿红衣的样子倒是跟那落日城的魔女很像呢。”   原玉迢两眼专注地盯着她,最后将手伸到了她面前来,手掌横摊,挡住了她的下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道:“这样看,就更像了呢。”   姜梦槐心中一惊,尽力稳住脸上表情,问道:“是吗?”   原玉迢说着让其他人也都来看看,之后大家都说:“确实是有点像。”   沈星眠道:“尤其是那双眼睛,都是漂亮的桃花眼欸!”   姜梦槐在心中哀嚎:啊啊啊!她该不会是要暴露了吧?   她拍开原玉迢的手,说道:“这世上是桃花眼的人多得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也是。”众人这才停止了打量。   可是原玉迢却不甘心,继续道:“师姐,我记得你以前是从来不穿红衣的,你怎么现在突然穿起了红衣?”   “这衣裳是小谢师弟帮我选的。”她这样说道。   确实也是他帮她选的。   贺非常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怪笑道:“哟,谢零离,你小子为什么要帮江师妹选衣裳啊?”   说起这茬,两人都想起了那晚在花船上的事,关于这件事,姜梦槐昨天并没有告诉段京遥他们。   谢零离答道:“本来以为师姐穿红色会好看,所以就给她选了,可是现在看来,她穿红衣并没有多好看。”   “……”姜梦槐要气死了,这家伙又说她不好看,昨天说她穿西域的衣裳不好看,今日又说她穿红衣不好看。   她转身气愤地向楼上走了去,后面的人问:“师妹,你去哪儿?”   “换衣服!”   她回到了楼上,去了夏灵的房间,她离开的这几天,她的行李一直是夏灵在保管,她推开门进去:“我的行李呢?”   夏灵刚刚一直还没敢出去,因为这客栈里来了那么多樽月宫的人,他往楼下瞟了一眼,姜梦槐小声说道:“别怕,你现在身上没有妖气,如果他们问起来,就按之前我告诉你的那样跟他们解释,他们不会怀疑的。”   “知道了,城主。”   “叫姐姐!”她提醒他。   “知道了,漂亮姐姐。”   她从他这里拿走了自己的包袱,然后回自己房间里换了一件清爽亮丽的浅黄绿衫长裙。她喜欢这样颜色的衣裙,因为像槐花。槐花就是白中透着黄,嫩中透着绿,是很春天的气息。   她心中不甘,那谢零离老是说她不好看,她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画峨眉,再拿出他给自己买的胭脂,在朱唇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接着,再在头上的发髻上别了两朵淡黄色的珠花,再找出了两个同色的耳坠戴在耳垂上,待打扮成美美的模样,才重新下了楼去。   这厢,那下面的男子全都两眼发直地盯着她。她双手绞着一缕青丝,施施然慢步下着楼梯,娉婷袅娜的身姿宛如一朵嫩黄的睡莲在摇曳。   她莞尔一笑,眼含秋水,看到他们一个个丢了魂的表情,心里才满意,她可是在座各位男子心中的白月光呐,怎么能任由谢零离天天说她不好看呢?   她的目光朝着谢零离望去,看到他也在失魂,双眼迷离地盯着自己。   她向他扬起一个甜美的笑来,这让谢零离彻底地失去了心魂。   他满脑子都是她的那张笑颜,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他昨晚好像失控了,他被身体里的怨气所控制,他很不清醒地吻了她。   具体的他都想不起来了,就记得她在自己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仓皇地逃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梦槐在心里闹着倔脾气:说她不好看,那又为什么要亲她?   她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没有去看脚下的路。   谁知下一秒,贺非常就指着她脚下道:“江师妹,你看你脚下。”   她不解,低头一看,竟然看到在她脚下的下一层梯板上有一只黑色大蜘蛛,张开着八条腿,有她半只脚那么大。她吓得一声尖叫,迅猛地跳上了旁边的楼梯栏杆上。   下面的贺非常笑得仰面朝天,猛拍桌子:“哈哈哈哈哈,江师妹,没想到你竟然会怕蜘蛛!”   姜梦槐吓得花容失色,半蹲在栏杆上,而楼上的南宫绯和夏灵也被她这声尖叫给惊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南宫绯问。   贺非常继续道:“师妹她被一只蜘蛛吓成那样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气冲冲地跳下了栏杆,朝他冲了过去,这个时候已经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她刚刚好不容易才塑造的那么完美的淑女形象,一下子就全毁了。   “贺肥肠!你是不是想死!”她大吼道。   段京遥伸手来拦她:“师妹,别动气。”   沈星眠挑事儿不嫌事大地说:“江师妹,我跟你说,那蜘蛛就是他抓来故意放那儿的,你一定要把他往死里揍。”   “帮我抓住他!”姜梦槐气得大吼。   沈星眠很配合地帮忙抓人了,可是那贺非常跳得快,往另一边躲去了,刚好是往谢零离的那边跑。   她大叫道:“谢零离,帮我抓住他。”   于是,贺非常就这样被捉住了,她冲过去对他进行了一番拳打脚踢,破口大骂:“敢用蜘蛛来吓我了是吧?想找死是不是?”   “姑奶奶饶命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谢零离,沈星眠,你们两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他大声求饶:“江淮花,你别打了,再打我这脸就要成猪八戒了!”   最终,她是被段京遥给拉开的。   “淮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她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儿,顺便喝了一碗粥,而段京遥则拉着他们几个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楼上的南宫绯鼓着掌:“精彩啊精彩,好彪悍一女子。”   姜梦槐一听,往客栈外面跑了去,她好不容易才树立的淑女形象完全没了,真是要气死了。   彼时谢零离正在外面的一匹马前站着,他长身玉立,宽大的手掌正在抚摸那马儿的鬃毛,而那骏马也温顺地低着头,等着他抚摸。   他好像很喜欢那马儿,如此温柔地抚摸,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女子。   他瞧见她出来,本能地想逃,可是现在再逃岂非太明显了。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姜梦槐盯着他,目光下移到他的嘴角,那里被她咬破了皮,很明显的一小块。   两人静峙片刻,最终还是谢零离先开了口,问道:“师姐,昨晚我一打开那幅画卷后,就有一股很浓的煞气窜进了我的大脑,后来我就变得不清醒了,屋里的那瓶药是你送来的吗?”   她愣了愣,答道:“嗯。”   “我昨晚被煞气控制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姜梦槐抿了一下唇,心想他昨晚果然是中邪了,那件事他压根都不记得。   不记得最好,幸好不记得。   要是记得的话,那也太尴尬了。   她笑了笑:“没有啊。”她又问:“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了个问题:“师姐,昨晚我是不是骂你滚了?你怎么还跑来给我送药?”   “你就权当是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吧。”   “得到什么?”   她向他靠近,看着他身上又环绕起来的萤光,说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她眉眼如画,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来,食指戳上他的心口,那里有好多绿莹莹的光,说道:“当然是想要你的气运呀。”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她就明着抢呗。   她看见他身上的萤光从他的心口过渡到她的指尖,然后慢慢往她手上转移,将她的手指渡上一层绒光。   谢零离身子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往后退开,道:“不。你不是想要我的气运。”   “嗯??这不是你那天自己说的吗?”   “那是我随口说的。”   她道:“可我真的是想要你的气运呀。”   他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他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尤其是昨夜,他觉得她不止想要他的气运这么简单,她想要的或许更多。   而且她正在慢慢从他这里将那样东西窃取走。   他不能再这样任由她继续下去了。   昨夜她跑回来给他喂药,他的心里很触动。太多年了,他都孤身一鬼,当看到她返身回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被她窃取走。   而且他竟然还不受控制地吻了她。   这换作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马上就要完成她的攻略任务了,她要把他的心给夺走了,他不能让她得逞。   “???”姜梦槐很懵圈,她好不容易接受被他看穿这个事实,结果现在他又不信了?   好吧,不信就不信吧,但是气运她还是要继续夺的。   可是下一秒就听见他说:“喂,别再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   她整个一大懵逼。   他在说什么呢?   什么叫不会喜欢她?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每天靠近他,是为了掠夺他的心吧?   他说罢后就转身跳上马背,驾着马走了。   “喂!我真的只是想要你的气运呀!”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吼。   可是谢零离却像逃荒似的逃了,他觉得自己以后应该离她远一点才是了。   让她知难而退,最好断了要攻略他这个念想。   姜梦槐独自站在后面发怔,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小子的自我脑补能力也忒强了吧?这都能给他联想出来!   而且他今天也太怪了吧,以往都是要坐马车的,今天竟然自己跑去骑马了,是有多害怕自己攻略他呢?   她仰头望天:“苍天作证呐!我真的只是想要他的气运呐!” 第48章娘亲娘亲   我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谢零离今日没坐马车,所以马车里又迎来了一位姑娘,那就是原玉迢。   她在上车的时候,视线在驾车的夏灵身上扫过,随后道:“南宫公子,你还雇童工啊。”   夏灵一听,真想一脚把她给踹下马车去,他都活了几百年了,竟然被她说成是个儿童。   马车内突然多了个看不顺眼的人,姜梦槐百无聊赖了起来,她将车帘挑开,双臂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街景。   可是她的醉翁之意却不在酒,她目光总是朝着前方驾马的少年身上瞟去,不受控制的。   他的背影清隽,连后脑勺都是那么的好看。   好奇怪啊,他不是书里的痴情男二吗?他不是喜欢江淮花吗?   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说什么“别再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所以,他不喜欢江淮花吗?   昨晚的事他不记得了,她有些许庆幸,也有些失落,倘若他记得的话,会是怎样?   他知道自己对着一个不喜欢的女子狂亲是什么模样吗?   那个样子可是全都映在她的脑海里了。   算了,她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这时,对面的一幕吸引了她。   不远处的河岸边,围了好大一群人,而在那地上,似乎还躺着一个尸体,那尸体她再眼熟不过了,正是贺非常的那位九姨娘程蝶衣。   “停车!”她大喝一声,然后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朝着那边跑了去,边跑还边道:“贺师兄,你快过来。”   后面的人全部都跟着她跑了出去,一直来到靠近河水的岸边。那里围了好大一圈的人,全是来看热闹的,岸边垂着一棵抽着新绿的柳树,而柳树下就躺着一个白衣女子的尸体。   那尸体被水泡过,脸都泡白了,头发湿漉漉的,打了好多的结,有好心人为她盖上了一块草席,将她湿淋淋的身体遮起来了。   “九姨娘?”贺非常惊讶道。   他们一路以来都在寻找她的踪迹,却没有想到寻到的却是她的尸体。   姜梦槐喃喃自语:“人……可以死两次么?”   她明明那次就已经死了,却又突然从棺材里爬出来复活了,如今,却又死了,那这一次她还会再次醒来吗?   段京遥蹲下来查看她的眼珠,这明显就是死得透透的状态了。   谢零离环望四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只女鬼还没有跑远,就在这附近看着他们,而这具尸体应该就是她自导自演的吧。   她知道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她,只有把自己伪装死了才能彻底摆脱掉他们。她借此机会再附身到另外的人身上去,这样他们就很难再找到她了。   而她又附身到谁的身上去了呢?   不止他一个人这样想,段京遥也想到了。他站起来道:“九夫人身上的怨气极重,恐怕现在已经化身成了一只怨鬼,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她再次出来伤人。”   原玉迢道:“可是她的尸首怎么办?”   段京遥吩咐沈星眠道:“星眠,待会儿你画九张镇邪符分别贴在她的脑门、双眼、双肩、双手、双脚底,防止尸变。”   “是。”   他又对贺非常道:“非常,你即刻飞鸽传书给你父亲,问他可否就地将九夫人安葬,如果要是送回去的话,这路上恐生变故。”   “好。”   段京遥又喊道:“谢师弟。”   谢零离正在遥望远处的时候,突然被段京遥叫住了。他听见段京遥吩咐他去城里寻找棺材铺子,他一时怔忪,这段京遥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吩咐他干活?!   呵……   真是天大的笑话。   有多少年了,没人敢吩咐他干活了,这段京遥真是活腻了。   还没有等他答应,就有一只手拉着他跑开了:“我和师弟一起去找。”   是姜梦槐拉走了他。   等跑出去了一段距离后,谢零离才甩开了她的手,别扭道:“师姐,你是不是又忘记过你答应了我什么了?”   他不说她倒是又给忘记了,她答应过不许随便碰他的。   “答应了什么?”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后方冒出,吓了他们两个一跳。   是夏灵在说话。   姜梦槐吼道:“你一个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嘛?我们今天应该是走不了了,南宫绯他现在是什么安排?”   夏灵道:“他也不走了啊,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们了呀。”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他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又忍不住问道:“谢哥哥,姐姐她答应你什么了呀?你们两个难不成……是私定终身了?”   谢零离此刻的头上仿若有一群乌鸦飞过。   “……”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姜梦槐连忙勒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往后面提。夏灵被勒得喘不上气来,手捏住前衣领,才不至于被她给勒死。   姜梦槐觉得差不多了才松开了手,提醒道:“不该你问的事,别问。”   “好好好,我不问。”夏灵猛咳了好几声,往前面跑去追上了谢零离的步伐。   “太狠了,难怪嫁不出去。”他小声嘀咕着。   谢零离闻言,甚觉有理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城中寻找棺材铺子,最后来到了城中偏西的一条街道,听说在那里有一家开了很久的棺材店。   他们还未走进店内,就迎面冲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股脑地冲到了姜梦槐的腿边,抱着她的腿唤道:“娘亲。”   姜梦槐:“???”   不只是她在惊讶,还有谢零离,和一边的夏灵。   谢零离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竟然有孩子了?   而夏灵的表情更夸张:你和哪个野男人有孩子了?   “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她张口辩解道。   可是她刚说完,那个小男孩又抱着她的裙子撒了个娇:“娘亲。”   “你谁啊?”姜梦槐郁闷地去推他,“你别碰瓷啊,我可不认识你。”   可是这小孩儿却死死抱住她的小腿,她怕伤到他,所以没敢用多大力气。   她抬起脸来向面前的人解释,跟夏灵没什么好解释的,重点是跟谢零离解释。   “师弟,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但是谢零离的表情明显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对她的话没有反应。   天哪,他不会真的相信了这小孩是她的孩子吧?   救命!   “师弟,这真的不是我的孩子!我连他爹是谁我都不知道。”   她这话一出,对面的两人更惊愕了。   谢零离心道这魔女果然放浪形骸,平白多出了个孩子,竟然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太可怕了。   姜梦槐见谢零离那惊得发白的脸色,他满脸难以置信,舌桥不下,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哎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真不认识他,他认错人了。”   “小谢,你别听他胡说,这是误会,误会!”   呜呜呜,虽然她是个魔女,可是她也没有那么放荡啊,她都还没成亲呢,哪来的什么小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谢零离那张吃惊的脸,她很怕他误会。   她蹲了下来,看着那个小男孩的脸,揉了一把他的脸蛋,逼问道:“你谁啊?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要喊我娘亲?”   这时,另外一边的街道上走过来一个黑衣男子,竟是那曲桑渡,他来到小男孩的身边,冷着脸说了一句:“元宝,你跑到这来干什么?”   小男孩一听到这冰冷的声音,竟“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姜梦槐看到旁边的曲桑渡,心想这小孩难道是他们那个汨盛门门主的幼子?   她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别哭啦,别哭啦。”   前面的谢零离看见这一幕,心中更是惊恐,这小孩……和曲桑渡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三个……   他接受不了这个设定,吓得后退了两步。   然而曲桑渡下一刻就拉开了那小男孩说:“元宝,你又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人,我要娘亲!”他哭喊道,还要往姜梦槐的身上黏。   这会儿,又从街道上跑过来一个人。那是一位妙龄少女,二八芳华,容貌昳丽,一身富有春意的绿衫,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两支扇形的绿钗,脖子上也戴着一条碧绿珍珠项链。   “小元宝,来姑姑的怀里。”   小男孩立刻止了哭,扑进了她的怀抱里。她横了旁边的曲桑渡一眼,然后再对姜梦槐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孩子她恋娘亲,认错人了。”   “没事没事。”   碧衣女子牵着男孩的手转身欲走,很不客气推了旁边的曲桑渡一把:“走开,别挡道。”   姜梦槐看着大惊,竟然有人敢这样对曲桑渡,而且他还没有生气!   小男孩临走之前还依依不舍的看向姜梦槐,最终还是跟着那位碧衣女子走了。而曲桑渡这次却没有要杀谢零离,许是因着那女子和小孩在的缘故,所以他不想大开杀戒。   他跑上去追上那位女子,可是女子却不满地吼道:“走开。”   而姜梦槐他们三人就站在后面的长街上看戏。   等他们完全消失在街道上,姜梦槐才转身对谢零离道:“师弟,这下你信了吧,那小孩儿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谢零离刚刚差点就以为那小孩儿是她和曲桑渡的孩子,幸亏不是……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庆幸什么,总之刚刚那一瞬,得知小男孩认错的那一瞬间,他提在嗓子眼上的气松了下去。   姜梦槐见他在发呆,掐了他胳膊一爪,骂道:“你说,你刚刚是不是信了?你竟然信了?你是不是单纯得有点傻呀?”   “……”谢零离扒拉开她的手,道:“这真的很难不让人误会。师姐你常常下山,谁知道你在山下都招惹了些什么人?”   “谢零离,你也讨打是不是?”   他委屈地说:“师姐,你真的很不温柔。”   她放下手,自己嘀咕道:“也对,你们都喜欢温柔的江淮花嘛。”   夏灵也附和道:“姐姐,你确实不温柔,难怪谢哥哥他不喜欢你。”   “你给我闭嘴!”她大声咆哮道,“我要他喜欢了吗?他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啊?”   随后她就揪起了谢零离的衣领道:“谢零离,我告诉你,我、也、不、喜、欢、你!!!”   呵,她还费心机,她费哪门子的心机。   她只想快点掠夺完他的气运,快点完成后面的任务,然后卷气运跑人。   至于他要喜欢谁,他会喜欢谁,都不关她的事。   她生气地走进了棺材铺里,开始办起正事来。   谢零离在后面怔怔看着她,心道:哦,不喜欢吗?那就最好了。   可是,为何会有一点点的失落?   他舔了舔下嘴唇被她咬过的地方,昨晚那个时候,她一定很想扇他一巴掌吧。 第49章引魂铃铛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他们为九夫人选好了一口上好的黑檀木棺材,再让店家帮忙请了一些雇工,准备今晚上就把九夫人给下葬。   他们忙活了大半天后,傍晚时分收到了贺员外的回信,他同意了他们将九夫人下葬于此处,之后他们就开始准备在晚上将人下葬了。   这本来就是二次下葬,他们没有等到第二天天亮,而是直接在晚上入夜时分下葬,尸体放得越久,变故越大,所以他们不能再等了。   入夜的天渐渐微凉,层云裹挟着月光,天空也跟着暗了一个度。   他们请来了抬棺人,将九夫人往山里抬,而他们几人就跟着一起同行。   谢零离走在队伍最末,他的手负在身后,暗自翻转着手腕,引动着万鬼袭来。   世上有一种人,可以引魂,俗称引魂人。   而他,偏要做那引魂鬼。   他招引林中的恶鬼出动,指引着他们往前方的棺材爬去,让他们去闹棺材,把棺材内尸体上的符纸都扯掉。   像程蝶衣这样的怨鬼,在身体入土的这一刻,身上的怨气是最重的,没有人会含恨看着自己的怨就那样埋入了尘土中,这个时候去毁她的尸体,她一定会爆发的。   这次,他一定要捉住她。   队伍慢慢接近山头,林子里突然涌动起了一阵风声,树叶不停地婆娑起舞,前面的抬棺人突然大叫了一声,叫声尤为的惨厉,众人都吓得停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段京遥问。   那人指着棺材尖声道:“棺材……动了!棺材动了!”   段京遥立刻走到了前方去,让他们放下棺材,可是他们却道:“不行,放不下去了,有人在我的背上压着我。”   他背上哪有什么人,那就是鬼了。   前方抬棺的总共有八个人,棺材上缠绕着绳子,绳子再用扁担穿起来,分为四个角,每个角由两个人挑着扁担在抬。   黑气围绕在棺材四周,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发黑,看起来恐怖非常。   黑檀木棺材内的尸体在剧烈晃动,一直在扑打着棺材盖,感觉里面的人很快就要冲破牢笼跳出来了。   段京遥疑道:“怎么回事?星眠,我让你贴的符都贴好了吗?”   “贴了,贴得死死的。”   被贴了镇邪符的尸体绝对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鬼进去把符纸都撕了。   段京遥又道:“星眠,重新给棺材盖面上再贴。其他人跟我一起把他们背上的鬼赶走。”   众人都拿出了宝剑来,对着那些抬棺人的身后砍,那些黑色的恶鬼飘浮不定,刚把他们赶走,他们又各自换了位置趴着,还发出一些嘻嘻哈哈的声音,就跟在逗他们玩儿似的。   暗夜下的谢零离悄悄抿嘴偷笑,这八只恶鬼可是调皮得很的,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赶跑的。   原玉迢焦急道:“师兄,赶不跑啊!怎么办?”   中间的沈星眠也道:“我这符也贴不上去啊,棺材盖动得太厉害了,刚贴上它就飘下来了。”   “不行了,棺材板快压不住了!”   下一瞬,那棺材盖就四分五裂了开来,连同绳子一起震飞了出去。   而棺材内的尸体被几只鬼手给抬了起来,那尸体闭着眼睛,满脸发白,乌发飘扬,一身煞气,格外恐怖。   从她坐起来的那一刻,一股阴恻恻的风就吹了起来,将她身上的尸气吹散了开,众人连忙捂住了鼻子。   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很难闻,像毒药。   段京遥见状,正欲拿出那面吞乌镜来,可是一只鬼却突然跳到了他的身上来,将他死死抱住,而他手中的镜子就那样掉落在了地上去。   那抱着他的还是一只女鬼,吐着长长的红舌头,在他的脸上吸舔。他一拳朝那只鬼打去,可是女鬼身形如水蛇,游来晃去,根本无法打中她。   此刻站在他旁边最近的是姜梦槐,他即刻喊道:“师妹,快把吞乌镜捡起来。”   姜梦槐蹲了下去,可是同一时间,就有一只鬼重重地跳上了她的背,她被压得站不起来了。她刚捡到的吞乌镜因为那只鬼的晃动又掉了下去,落进了厚厚的树叶之中。   “这是些什么鬼啊?怎么专往人背上趴?”她艰难地说道。   只听过鬼压床,却头一次见到鬼压人。   这只鬼压得她站不起来,她只得求助最近的谢零离:“小谢,帮我用剑把它赶跑。”   谢零离走了过来,举剑左右砍了几下,可是那只鬼还趴在她的背上,灵活得很,根本没走。   他道:“你往后倒试试,将他压地上。”   姜梦槐听他的话试了一下,道:“不行,他太重了,我倒不下去,你帮我一把。”   “好啊。”他忽然一笑,狭长的眸子里藏着一丝狡黠。   他按住她的双肩,往后重重一按,然后她就摔倒了下去。谢零离眼眸微弯,他故意将她往吞乌镜的位置按倒,就是想借那只鬼的力,将吞乌镜给压碎。   姜梦槐被他重重按倒在地,两人都倒了下去,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就在眼前,她心跳蓦地一滞。   这一刻,她又回想起了昨晚被他按倒在床板上的画面,当时他也是这么大的力气,按得她无法动弹。   她盯着他好看的眸子失神了片刻,虽然这个扑倒不是那个“扑倒”,可是还是让她心脏猛跳。   “师弟,你按得也太重了,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不按重一点,我怕那只鬼不会跑。”   “所以,他跑了吗?”   “跑了。”   他将她拉了起来,目光却瞟向她后面的地上,说:“师姐,你刚刚好像压到那面镜子了。”   “难怪我说什么东西硌得慌呢。”她揉了揉自己的后背。   他伸手去拂开那些落叶,结果却看到那面镜子竟然没碎,还完好无损的。   怎么会呢?   他手中施力,打算再次对它施以力量,将它击碎,可是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他眉头紧拧,姜梦槐在这时转了过来,他立刻将手又收了回去。   她捡起了那面镜子,镜子中的光斜空闪过,他立刻绝地翻了个跟头,翻到了旁边的一棵树后。   “师弟,你怎么了?”她诧异地问。   他撒谎道:“刚刚有鬼在挠我……”   “啊?那你没事吧?我帮你照照?”她说着便要用那吞乌镜朝他照过来。   他惊道:“不用!师姐,它已经跑了。”他朝树后面躲了去。   “你怕什么呀?”她问道。   他解释道:“我眼睛承受不了那么强的光,会很疼。”   “哦。”她收了镜子,往其他地方照去了。   而此刻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大家都在被恶鬼暗压着,剑也刺不到,甩也甩不出去。她举着散发着金光的吞乌镜,朝那边照了过去,顿时,那些黑鬼们就左右逃窜了起来。   边逃还边大声地尖叫着,甚至有鬼还在求饶:“鬼王妃饶命啊!鬼王妃饶命啊!”   她吓得一抖,见旁边的段京遥他们都没有反应,才确定只有她可以听见那些声音,他们都听不见。   谁是鬼王妃啊?!!!   那绣球不是已经毁了吗?她根本就不是那鬼王的王妃!   “鬼王殿下救我们呀!!”   她一听,以为是那只鬼出现了,她回头寻找,可是却没有看见那只红衣鬼,而看见了一只穿着白衣披散着长发的女鬼正吊在那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她吓得屁股尿流,这一幕,又让她回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那些鬼。   那些鬼也是像现在这只女鬼一样,垂着脑袋,如水草般的长发散下来遮住了脸,那长发都要垂在地上了。当她刨开面前的长发时,露出一张被挖去了眼睛只剩下两个血窟窿的脸,空洞地望着你,别提有多恐怖了。   当时她还小,就是被这样的一群鬼而吓得尿了裤子,从那以后,她每每做噩梦都会梦见这一幕,半夜醒来也依旧会感到害怕。   如今看到这只女鬼吊在树枝上时,她吓得放声尖叫,手中的吞乌镜也被吓掉了。   那女鬼浑身带着强烈的怨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到了她的面前,拎着她就飞走了。   后面的谢零离旋即追了出去,他好不容易招来了这只女鬼的魂,不能让她再跑了。   “师妹!”段京遥也立刻追了上去。   姜梦槐处于半晕的状态,被那女鬼拎着在山林里飞行。她稳住心神,睁开眼睛来看到那只女鬼的脸,竟然是贺非常的九姨娘程蝶衣。   “九夫人?”她讶道。   “别叫我这个称呼!”她突然失控地狂吼道。   “好好好,蝶衣姑娘,这个称呼可以吗?”她试图将她的怨气往下压。   她这才停止了咆哮,姜梦槐乘胜追击,继续问道:“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她身上的怨气太重了,不知道这些怨气究竟是来源什么。   姜梦槐又道:“害死你的那只艳鬼已经被我们杀了,他已经魂飞魄散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别再人间晃了,快去黄泉入轮回吧,再不去可就晚了。”   她却摇着头,一张惨白的脸上满是不甘,咆哮道:“不……不……我要复仇!我要回去复仇!”   “复仇?找谁复仇?”   “别拦着我,我要回去复仇!”她将她愤怒地扔到了地上,两只尖细的手指抓了下来,对准她的脖子,尖细的指甲盖嵌入她的皮肉,像个饿死鬼一样,爬下来吸食她的鲜血。   姜梦槐双腿一蹬,朝她腹部踢了去,她如纸片人一般一转,在她的头顶飞过,又绕到了她的后方,两只手仍旧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拖着在地上走。   宛如在拖着一具已经断了气的女尸。   姜梦槐的脖子被她掐着,痛苦到已经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再拖下去,她的脖子就会被她拧断,她会变成一道任她享用的佳肴。   她努力地抬起手,想要取下自己手腕上的双月剪,这时,对面的高墙上突然跃起一个红色的身影。   程蝶衣身上散发出的怨气太强了,浓墨的黑雾在她的身边盘旋,而她半眯着眸子,看见在那片浓墨之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鬼魅,她太熟悉了。   那影子又高又瘦,他的衣袂在夜风之中猎猎飞动,鲜红的长发带不停的飞旋,墨发如黑云一般搅动着乾坤,而他的脸上又戴上了一面新的狐狸面具。   昨日才被吞乌镜的光照所伤,今日又来了,真是不怕死。   他手臂抬起,五指在袖中翻飞,自己身后的程蝶衣就被他捉了去。女鬼一走,她的脖子就放松了下来,她大喘着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那高墙上的鬼却不见了。   她朝那边冲过去,可是身侧却冲出来好多的人,她现在才有空打量这个地方,这里……似乎是汨盛门。   天哪,她怎么被那程蝶衣拖来汨盛门了?   汨盛门的规矩,擅闯者都是死。   “娘亲!”一道脆生生的男孩声从走廊上传出来。   又是那个叫做元宝的小男孩。   他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正在舔,朝她跑了下来,指着那边的黑色高墙说道:“我看见了一只鬼哥哥。”   “娘亲,我们去捉那只鬼哥哥吧。”他牵起她的一只手来,拉着她往院墙旁边的侧门跑去。   后面的人都不敢动,这是他们汨盛门的小少爷,他要做什么,他们只能顺从他,只能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而高墙外,那只女鬼被亓官谢捉到了林子中,他扼住她的脖颈,从袖中取出一幅字来,逼问道:“关于这幅字的事情,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日,他一定要问到一个答案。   程蝶衣看着那幅字,眼角滑落出两行泪来,问道:“鬼官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谁教你写的字?”   “没人教,是我自己临摹的。”   他眼眸微眯,问:“临摹的谁的字?”   她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张信纸来,抖擞开来,上面竟然也是这首叫做《雨霖铃》的词。   但是纸张已经破旧,年岁已远,上面的字迹比他手上的这张还要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他看着上面的那句“念去去,此去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脑海里突然又闪现出了另外一幅卷轴的画面,上面的字和这个字如出一辙,无论是笔迹还是力度,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前世的记忆倾袭而来,他痛苦地抱住了头。   程蝶衣见状,嘴角微勾,反问道:“鬼官大人,你为何如此在意这幅字?”   亓官谢不答,她却继续扬唇说道:“鬼官大人,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亓、官、小、谢……”   她简单的一句话,却令他瞳孔一震,猛然抬起了头来。   程蝶衣见他如此惊骇,她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他果然是亓官谢。   她先前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他戴着面具,其实她并没有认出他来的,而是因为刚才在林子中见到他附身的那位叫谢零离的少年,那少年和当年的亓官谢长得太像,所以她才将他们联系到了一起去。   她继续问道:“大人,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他眼睛一亮,逼问道:“你知道?”   她倏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花翻滚,似是在嘲笑他:“你竟然忘了?你竟然忘了!”   她说:“你要的答案都在洛阳,只要回到洛阳城,你就会全想起来了。”   “洛阳……”   他失神间,一道男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快,抓鬼哥哥,一抓一个准。”   随着那声音响起的,还有一串小铃铛的声音。   他大骇,那是引魂人手中的铃铛。   他从未遇见过引魂人,如今竟然这么不凑巧的碰上了。   “狐狸鬼哥哥,我们来抓你咯。”赵元宝的肥手上摇着一串银色的铃铛,那一串上拢共有九颗银色铃铛,上面系着红色的系带,轻晃动间,系带随着铃铛一起摆动。   引魂铃,可以引鬼的魂。 第50章抓鬼哥哥   你这样能娶到鬼王妃吗?   姜梦槐被赵元宝牵着走,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孩天生就能看见鬼,刚才他在走廊上时就看见了那只红衣鬼,所以就拉着她来抓那只鬼了。   “这是什么东西?”她指着他手里的铃铛好奇问道。   赵元宝乐滋滋答:“这是引魂铃。”   “引魂铃?”   传闻这引魂铃是汨盛门的镇门之宝,它可以引来死者的鬼魂,是一件非常厉害的灵宝。   可是却没想到这宝物竟然在这个六岁的小男孩身上,还被他拿着当玩具玩。   “狐狸鬼哥哥,我们来咯。”他说话悄咪咪的,就像是在跟那只鬼玩捉迷藏似的。   随后他又对着程蝶衣道了句:“女鬼姐姐,你走,我只要鬼哥哥。”   语气就像撒娇似的。   程蝶衣趁亓官谢痛苦之时,转身就溜了。   亓官谢听到这空灵的银铃声后,大脑就晕眩了起来,他捧着头痛苦地发抖。这引魂铃可以唤醒出前世最痛苦的记忆来,那些画面再次浮现于他的眼前。   “放箭!”一道凛冽的声音穿透他的耳膜。   顿时,无数支锋利的箭朝他飞射了来,万箭穿心的疼痛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他往地上倒了下去,看着身边血流成河的土地,在那片血水里,有一张明黄的纸被鲜血染透,上面的字大多都被血染花了,唯独一个“阔”字很显眼,那个字和程蝶衣写的一模一样。   身旁有一个年纪不大穿着铠甲的少年,冲过来为他挡箭。   而那个眼熟的面孔,是凤青。   原来凤青是这样死的呀。   是为他挡箭而死的。   他很快就倒了下去,倒在他的身边,戴着头盔的脑袋就淌在那片血水里,而他的瞳孔也染了血,通红的血眸似在宣泄心中极大的冤屈。   身边除了他,还有许多别的尸体,铺了有半座山那么宽,那些人全是因他而死的。   他痛苦地闭上双眸,绝望地呜咽了起来。   姜梦槐随着赵元宝向深黑的林子中走去,那边传来了很瘆人的嘶吼声,树林中黑雾弥漫,比刚才那只女鬼散发出来的黑气还要浓。   偏巧今晚这夜的月亮被乌云遮在了后面,林子里也越发的暗,暗到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红影跪在前面的地面上。   那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的嘶吼声与引魂铃声在夜里交斗,一个盖过一个,一个比一个震慑,听得姜梦槐心口难受。   “鬼哥哥,我们过来咯。”赵元宝嘻嘻笑着,拉着她过去。   渐渐地,她看清了那只红衣鬼的身影,他跪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脑袋,痛苦地低吼。那副悲惨的模样,竟然和那天的谢零离有点像。   她心中生出一丝同情来,拉住旁边的赵元宝:“别摇铃了。”   铃声虽然停止,那边的鬼却并没有停止叫吼,他仍旧在痛苦的边缘。   姜梦槐看到他突然抬起了头来,一双发红的眼眸从狐狸面具里露出来,散发着恐怖的红光。   就像兔子的眼睛一样。   血红,怖人。   一声狂吼声响起,他跃了起来,朝他们扑了过来。段京遥曾说过他是一只厉鬼,许是之前没有见过他杀人,所以就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   可是这个时候,看到他飞过来的那一刻,她才忆起他是书中的大反派啊,拥有着最强怨气的大凶鬼啊。   她旋即抱起身边的小男孩转身拔腿就跑,可是赵元宝却不怕那只鬼似的,他面朝着后方,还对着那只鬼嘻嘻微笑,嘴里不停喊着“鬼哥哥,狐狸鬼哥哥,来追我呀。”   姜梦槐说道:“你快别喊了,再喊骨头都没了。”   可是他却不听,顽皮地继续喊道:“鬼哥哥,你跑快点,你要追不上我们了。”   姜梦槐心里害怕极了,直接使上了轻功,在树林中狂飞。   而后面的亓官谢眼中被怨气所干扰,就像有一层红色的粉末将他的眼珠覆盖,他不能视物,只能听着赵元宝的声音才能辨别出他们的方向,朝着那边追去。   姜梦槐觉得这小孩就是个奇葩,他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告诫他道:“鬼哥哥会吃人的,你别招他过来了。”   他却翘起小嘴儿道:“才不会呢,鬼哥哥在跟我玩游戏呢,你跑慢点,鬼哥哥该追不上我们了。”   “……”   跑慢点等死吗?她才不要。   他们在这林子里连跑了三圈,那只鬼还在穷追不舍。   “妈呀,见过遛狗的,可没见过遛鬼的,我太累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她朝着地上摔了下去,倒在了林子的草丛中。   “你没摔疼吧?”她将赵元宝拉起来。   “不疼,不疼。”他竟然都没哭,脸上还挂着笑容,对着后方说:“鬼哥哥,我们在这里,快下来,追到我们给你一个奖励哦。”   姜梦槐扶额叹气。   亓官谢下一瞬就落到了他们面前,一抹孤影宛如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带着一股子的刺和清幽的香。   “鬼哥哥,你追到我们了,奖励你一个糖葫芦。”他举起手里的糖葫芦来,让姜梦槐递给他。   姜梦槐哭笑不得:小少爷,你看我敢吗?   他将糖葫芦塞到她的手上,她迫不得已抬起手,将糖葫芦送到那只鬼的面前,也学着赵元宝的语气说道:“鬼哥哥,吃个糖葫芦吧,吃了它就别吃我们了。”   她的手颤巍巍的,忍不住发着抖,声音也在发颤。   面前的鬼气压极低,他浑身释放着死人的冰冷气息,姜梦槐仿佛感觉自己是在找死。   “你喊什么?”他终于开口了,红色的眸子渐渐恢复正常,人也从刚才的疯癫状态镇定了下来,道:“再喊一遍。”   “???”   她稍稍抬了一下眉毛,再迟疑地喊了一遍:“鬼……哥哥?”   他嘴角下压,将她推开,“暂且先放过你。”而是朝后面地上的赵元宝走了去。   地上的赵元宝举起引魂铃来冲他又摇晃了两下,清脆的铃声只响了两下,用脆亮的声音说道:“鬼哥哥,你被我引魂了,你现在得听我的。站住,不许再走了,吃个糖葫芦吧哥哥,很好吃的。”   亓官谢果真站着没动了。   姜梦槐大惊,他手中的引魂铃还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呢,竟然可以让这只厉鬼站住不动?   其实这引魂铃一共分为两个步骤,刚刚的剧烈摇晃是为了唤醒他脑海中对前世最痛苦的回忆,而现在这声轻轻晃动,则是为了唤醒他前世中最柔软的那一瞬间。   他现在已然进入了幻梦中。   他心中最柔软的记忆是什么呢?好像是关于一个女孩的。   一个被他忘记了却只记得名字的女孩。   那个女孩名叫江淮花。   他记得他们在一起放纸鸢,那个时候的她好矮,又笨,连纸鸢都不会放,还敢跟别人比试。   最终只能来求助于他,她的小手拉着他说:“哥哥,你帮帮我吧,我就要输了。”   他轻轻唤了一声:“江……淮……花?”   此刻的姜梦槐正拿着那串糖葫芦来逗他,听到这声呼唤后,见他眼神迷惘,莫不是把自己当成江淮花了吧。   “啊……张嘴,吃一个糖葫芦。”她继续逗他道。   他真的张开了口,咬上了一颗糖葫芦,他的唇色本就殷红,如今咬了一口糖葫芦后映得就更红了。   “慢慢嚼,别噎着了。”她提醒道。   然后他就真的慢吞吞地咬那个糖葫芦了。   “娘亲,怎么样?鬼哥哥是不是很听话?”赵元宝拉着她的衣裳,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点点头,偷笑道:“嗯,听话。”   她看着他的狐狸面具,心里暗暗生痒,他现在这个样子,假如她偷偷摘了他的面具,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她的手慢慢上移,放在了他的狐狸面具上,他的面具好冷,应该是沾染了他身体里的冷气,就像是在摸一块冰面似的。   对于他的脸,她一直都充满了好奇。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让她的心突突地跳。   她抿着唇瓣,颤生生地去揭他的面具。   可是他却突然启唇道:“别揭我的面具。”   “??”   他不是入幻梦了吗?怎么还清醒着呢?   她道:“你叫我江淮花,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给我看看你的脸吧。”   对于他的脸,她是有些怀疑与好奇的。   她说着便要揭开,可是刚揭到三分之一,就被他按住了手,“别揭。”   她透过那面具下部的缝隙,看到他的左脸上有一条红色的疤痕,大概有一截手指那么长,除此之外,她再没有看见其他的。   难怪他要戴面具,难怪他不让她揭开,原来是因为脸上有疤呀。   那么长一条红痕,不是被利刃砍过就是被利箭划过,这应该是他死的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吧。   她的手被他擒住,她做坏事被抓包,尴尬地笑笑,问道:“糖葫芦好吃吗?”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就着她手中的糖葫芦朝她嘴里喂去:“你吃一个不就知道了吗?”   她一阵惶恐,他的手跟死人没两样,很冷,没有温度。因为那是他借用虚浮之力化成的鬼手。   鬼王大人亲自喂的糖葫芦她哪敢不吃呀,她张口咬了一个下来,包在嘴里,细嚼慢咽着。   “鬼哥哥,我也要吃,喂我。”赵元宝欢腾地跳了起来说。   亓官谢慢慢恢复神识来,半俯下身去,对着那赵元宝说:“小屁孩儿,你知道你刚刚是在招谁的魂吗?”   他欢乐地笑着:“是鬼哥哥的。”   亓官谢半眯起眼眸微笑:“那鬼哥哥要把你的铃铛拿走咯?”   “不好!”赵元宝摇着头,“哥哥你把铃铛拿走了,我就没有玩的了。”   “你很喜欢玩是吧?那我带你去鬼界玩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赵元宝开心地鼓起了掌来。   姜梦槐一听,冲过去拉开他:“鬼王殿下,你别伤害他。”   亓官谢面若无辜,道:“我邀请他去玩,你却说我伤害他,有你这样的娘亲吗?”   “我……我不是他娘亲!!!”她吼道。今天这误会真是要从早上延续到晚上了。   亓官谢当然知道她不是他的娘亲,他只是故意说的而已。他又道:“我只不过请他去玩玩而已。”   姜梦槐心道:那是玩吗?那是要夺命吧?   赵元宝兴奋地说:“鬼哥哥,我要去,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啊,跟我走吧。”   姜梦槐低身抱住赵元宝:“别去,别跟他走。”   “娘亲,我要和鬼哥哥去玩,你别管我!”他竟然生起了气来,甩开她的手,朝亓官谢的腿边跑去。   他仰头卖萌道:“鬼哥哥,要抱抱。”   “起开!”亓官谢可不吃卖萌这一套,“自己走路。”   “鬼哥哥,你好凶哦,你这样能娶到鬼王妃吗?”赵元宝皱巴巴的脸上满是不开心。   “……”   敢说他娶不到王妃?   亓官谢握紧拳头,强忍着没有一脚把他踢飞出去。他咬咬牙,指向身边姜梦槐,道:“她,就是我的王妃。”   “啊??”赵元宝眼睛瞪得像两个金元宝似的,“这是我娘亲,不是你的王妃。”   “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那是我的鬼王妃!”   赵元宝抬头盯着姜梦槐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竟是哭了:“娘亲,你不要元宝了吗?你怎么嫁给鬼哥哥了?”   “啊这……”   姜梦槐心道:我既不是你的娘亲,也不是他的鬼王妃,我好冤呐。 第51章小白脸哦   师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这会儿,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是汨盛门的人,听那声音,好像是曲桑渡。   “元宝,元宝!”   很快,曲桑渡就带着人来到了这处,姜梦槐抬头一看,那只鬼在曲桑渡来的这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曲桑渡看见赵元宝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冷着脸问:“你跑到这林子里来干什么?”   赵元宝很怕他,因为他这个人太冷了,总是不苟言笑,动不动就要骂他,比他爹爹还要凶。   他弱弱地答:“我来抓鬼哥哥的。”   “鬼呢?在哪儿呢?”曲桑渡问。   赵元宝看了眼四周,捂着眼睛说:“呜呜呜,都被你吓跑了!”   曲桑渡立在他身边,宛若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如刀削成的俊脸面无表情,说道:“走吧,跟我回去吧。”   “我要娘亲跟我一起回去。”他抱着姜梦槐的手臂,将脑袋靠在她的胳膊上来,一副认定了她就是他娘亲的模样。   曲桑渡扫了她一眼,随后道:“那……江姑娘请吧。”   “哈??”   还真让她去呀?   她摆摆手,推辞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去了吧。”   而他却道:“你的师兄们此刻都在汨盛门,你还有什么要事要单独去办?”   “师兄他们现在在汨盛门?”她惊讶地问道。   “江姑娘,请吧。”他伸出一只手来邀请道。   段京遥他们怎么会也去了汨盛门?该不会是找她找到那里去的吧?   她只好答应前去了。   他们一行人刚走没多久,后面就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姐。”   她掉脸一看,是谢零离追了上来,“咦,你没跟师兄他们一起吗?”   “没有,我刚刚一直在找你,跟他们都走散了。”他跑了过来问,“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对了,我现在要去汨盛门。”   身边的曲桑渡斜眼睨向谢零离,握紧了手中的刀,肃声道:“又是你这个小子。”   谢零离也捏紧了手中的银剑,心道:你才小子,真是没大没小的。   姜梦槐立刻冲到了谢零离的面前去挡住他,冲那曲桑渡道:“曲门主,雪虞莲的事情跟师弟没有关系,那雪虞莲不是他偷的,是他无意之中捡来的,要不是你们那日来追杀他,那雪虞莲又怎么会与他结成契约?这件事,与师弟无关,你不要再抓他了。”   曲桑渡好笑道:“无关?如今我门内圣宝被你们樽月宫的人拿到,你觉得他能够安然事外吗?”   “那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杀了他。”   姜梦槐目光下沉,伸手将谢零离拦在身后:“师弟,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谢零离目中情绪涌动,他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了身后去,自己站到了她的前面。这个时候,应该他保护她才对,哪有让女子保护自己的。   姜梦槐觉得他又开始逞强了,可是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她感觉很异样,竟然会有点儿喜欢。   不过这场架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因为赵元宝跑过去狠狠打了曲桑渡两下:“曲呆瓜,你做什么?谁让你要杀我娘亲的?你要是敢杀了他们,我就天天把他们的魂招来家里,吓死你!”   曲呆瓜??   姜梦槐和谢零离听到这个称呼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在外面威风凛凛杀人不眨眼的曲桑渡,在汨盛门竟然被一个小孩儿叫呆瓜。   “元宝,她不是你的娘亲!”曲桑渡头疼地提醒他。   “哼!她就是我娘亲!”他转身过来拉住姜梦槐的衣袖。   曲桑渡指向她前面的谢零离,说:“行,那是你娘亲,那他呢?他可跟你没有半点的关系。”   赵元宝昂着首,脱口而出道:“他是我娘亲养的小白脸,你也不能杀他!”   姜梦槐:“???”   谢零离:“……”   曲桑渡:“。。。”   曲桑渡最后还是打算放过他们,甩甩手:“罢了罢了,走吧。”   谢零离冷眼剜了下面的赵元宝一眼,这个小破孩儿,真的该带他去鬼界见见世面,去去他脑袋瓜子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长得很像小白脸吗?   明明一点都不像!   气死了。   他们回到汨盛门的时候,看到院内有一口方形大坛,里面点起了烛火,将这个风波不平的夜照得通亮。   进去之后,就被曲桑渡带领着往台阶上走去。这汨盛门她曾来过一次,就是那次盗取雪虞莲的时候,当时她来这里的时候,发现这汨盛门看着像是一座普通的大殿,但是里面却错综复杂,就像是迷宫一样,倘若没有人引路的话,很容易就迷路。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盗取到了雪虞莲,可是却被汨盛门的人发现,最后被困在这如迷宫般的宫殿内,困了很久,才找到路逃出去。   可是她刚逃出去,就被汨盛门的人从外面围堵住了,他们就在汨盛门四周守株待兔,等待着她逃出去。   那时,雪虞莲也就那样被他们抢了回去,她自己也是经历了殊死搏斗才逃出去的。   而这一世,她并没有经历到那一幕,醒来就在马车上了,那雪虞莲也就在她的身边了。   这汨盛门建得恢弘壮阔,气派典雅,院子中央的巨大火坛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的光芒比四周的烛灯还要亮堂。   整个大殿采用深色石料,透着些许古朴庄重的气息,大门正对面是一列九级递增的台阶,九级之上,会有一个过渡的平台,之后再是九级台阶,总共十八级,就连两旁的栏杆都是黑色石材的。   步入大殿之中,见到段京遥他们皆在,座首还有一位穿着深红色长衫面容寡郁的男子,他整个人都黑气沉沉,看着像是被病魔缠身,这位就是他们汨盛门的门主赵昔堂,也就是赵元宝的爹爹。   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长相偏阴柔,那发红的眼尾不知是故意画上的颜色,还是天生的红晕。   不过,年纪轻轻的,他怎么会这副病殃殃的模样?   “师妹,你没事吧?”段京遥冲了过来担忧地问,“刚才那只女鬼没伤害你吧?”   “没事,她已经跑了。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我们是一路追着那只鬼过来的,追到汨盛门的时候他们说你被赵小公子拉出去玩了,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那九夫人的尸体呢?”   “已经派人去下葬了。”   这时,赵元宝跳了出来,跑过去爬到赵昔堂的身上:“爹爹,我想让娘亲陪我睡。”   众人:“???”   赵昔堂也困惑地问:“哪来什么娘亲陪你?”   “有!”他指着大殿内的姜梦槐说。   赵昔堂眼睫轻抬,看向对面的姜梦槐,说道:“她不是你娘亲!”   赵元宝这爱找娘亲的毛病真是永远改不了,一遇到个女子就凑上去喊娘亲。   他的目光眺望向姜梦槐身后的一个男子,瞳孔微缩,指尖抖了一下,忽然又转变态度道:“既然你想跟娘亲睡,那就让娘亲今晚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赵元宝举双手赞成。   他又笑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诸位就暂且留在这汨盛门休息一晚,明日再离开吧。”   段京遥还想要推辞,可是曲桑渡却道:“段少侠是瞧不起我们汨盛门吗?”   “自然不是,曲副门主多虑了。”   段京遥本就江湖侠客,住哪儿都可以,不过他还是要问过其他几人的意见,等他们都点头后才道:“那我们几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昔堂吩咐一旁的曲桑渡道:“桑渡,去帮他们安排上好的客房。”   “是。”   姜梦槐见此情况,看来在她没到的时间里,段京遥他们与汨盛门已经对之前雪虞莲的事情达成了和解,否则那赵昔堂怎么可能会留他们入住?   曲桑渡领着段京遥他们离开,而赵元宝却拖住姜梦槐说:“娘亲,你不住客房,你今晚去我房间,和我一起睡。”   姜梦槐头大,她可没有耐心去哄孩子,偏生这个孩子还难对付得很。他拉着她往另一边的走廊走去,与段京遥他们背道而驰。   “师姐。”谢零离在后面唤了她一声,并且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可是赵昔堂却从座位上走过来道:“这位少侠,客房在那边。”他指着另一边的路道。   谢零离却没有离开,而是说:“师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哈?”赵昔堂那阴柔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来,问道:“喜欢她?”   谢零离目光一跳,被他这个不经意的问题问住了,他只是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而已,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边。   他冷言道:“赵门主有闲心管别人的事,倒不如好好管管你家孩子。”   “我家元宝自幼丧母,天生见鬼,与鬼为伴,自然与别家孩子不同,他把你师姐认成母亲,不过是因为她身上的那枚鬼火令而已。”   “鬼火令?”谢零离没想到他竟然能发现她的身上有鬼火令,一时惊诧不已。   “元宝常见鬼,与鬼有关的东西他都好奇,你师姐身上的鬼火令乃鬼界圣物,元宝自然喜欢,所以才总缠着她的。”   谢零离压住眼底惊疑,这汨盛门常年与鬼打交道,干着这替生者引魂、结亲的买卖,如今被他发现了鬼火令的存在,那他的鬼火令岂不是危了?   早晨他还想着以后要离这个魔女远一点,可是现在却不行了,他必须得随时保护着他的鬼火令不被别人拿走才行。   他道:“师姐常年与我为伴,我不放心她离我太远,烦请门主为我安排一间她隔壁的屋子吧。”   “好说,好说。”赵昔堂挑眉看他,又道:“敢问少侠贵姓?家住何处?”   呵,又是一个打探他身世的。   他只是简短的回答了一下,赵昔堂没再多问,而是道:“房间我会让人给你安排的,你且随着他们去吧。”   “多谢!”谢零离点点头后就追着前面姜梦槐离开的背影而去了。   赵昔堂站在大殿的门口,望着台阶下面的火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   等到曲桑渡站在他身侧同他说话时,他才从回忆之中退出来,他问:“你说雪虞莲被樽月宫的一个小子给捡走了,那个人就是那个谢零离吗?”   “正是他,门主,我们要不要杀了他?”   赵昔堂抬起手,打断他的话:“留着吧。”   “嗯??”曲桑渡很吃惊,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他跟了他很多年,自己的行事方式都是跟着他学的,他为人狠辣,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一个人的,更何况那人还获得了他们门内的圣宝雪虞莲。   怎么会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留着吧”呢?   赵昔堂道:“留着吧,再作孽,彩云会生气的。”   他又问:“在花间楼打探到的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他们在花间楼举行了一场竞拍,而拍品就是那航海图。”   “现在那幅图在何人手上?”   “在楚国岁柳公子手中。”   赵昔堂略一沉默,片刻后道:“行,知道了。”   后殿内,姜梦槐被赵元宝拉到了一间屋子,“娘亲,就是这里,我们到了。”他的目光看向后面的谢零离,问道:“娘亲,你的小白脸他好烦,他缠着你。”   “!!!”谢零离的白脸一黑,狐狸眼快要飞出冰片来。   姜梦槐尴尬地回头冲谢零离笑:“小谢,别生气,小孩儿乱说的。”   “哼!”他冷哼一声,直接略过了他们,跟着一个下人朝着前面的一间屋子走了去。   “娘亲,快,我们进去睡觉了。”他将她拉了进去。   姜梦槐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将他放到床上后,自己倒头就睡,这一晚真是够折腾的,她快要累死了。可是他却精神百倍,还不停地叨叨叨:“娘亲,我们明天还把鬼哥哥召唤出来好不好?”   “……不好。”   她实在是不想再逃了,太累。   他又转变话语道:“娘亲,我想玩你的令牌,你给我玩玩好不好?”   令牌?   这小孩竟然知道她身上有鬼火令?不愧是一个天生就见鬼的神童。   她刚想说话,隔壁屋里的谢零离就大咳了几声,咳得尤为的大声,真担心他把肺给咳出来了。   姜梦槐从床上坐起来,担忧地问:“师弟,你没事吧?”   那边的人自己锤着自己胸口,边锤边咳,刚刚他躲在墙壁边偷听,一听到鬼火令就故意咳出了声来,就是想阻止她把鬼火令给他。   姜梦槐听他在那边咳得厉害,准备下床过去看看她,可是赵元宝却两只手抓住了她:“娘亲,别去,他装的。”   “???”这小孩儿戏真多。   谢零离他大晚上没事装咳嗽,不可能吧?   她又问了一遍:“小谢,你有没有事呀?”   那边的人依旧未答,仍在继续咳嗽。她心中担忧,将赵元宝放倒在床里面,即刻跳下床打开门跑了过去。她推门而入,见屋子里黑漆漆的,连灯都没有点,她摸索着来到里边,问:“小谢,你怎么了?”   待走到他身边时,突然被他反手一拉,按在了墙壁上。她错愕地抬起头仰视他,震惊之余问道:“你……干什么?” 第52章七层鬼宫   我真想霸道给你看看   他的手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轻轻按压住:“嘘,屋子里有鬼。”   “哈??”她大骇失色。   他本身就个子高,如此微微俯身,令她有几许压迫感来,这种压迫感让她感到很紧张,很战栗。被困在墙壁与他之间的她,显得格外娇小,一双水眸也十分楚楚动人。   她瞟了眼四周,见屋子里极其安静,不知道那只鬼此刻藏在何处。   殊不知此刻的谢零离正在演戏,这屋里哪有什么鬼,最大的鬼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压低了声音道:“师姐,汨盛门的人已经盯上了你身上的鬼火令,那令牌放在你身上不安全,你把我转移到我这里吧,我帮你保管着。”   “哈??”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把那个鬼火令拿了出来,滑腻的触感摸着很舒服。谢零离摊开手来,“给我吧。”   “不行,师弟,我要是给了你,那你岂不是就危险了?我不能把危险转移到你那儿去。”   他锢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眸子,坚定道:“师姐,我不怕危险!我只怕你有危险!”   姜梦槐痴痴地望着他,她心里很想告诉他:师弟你别这样说话,我会动心的,我真的会动心的。   而且他明明早上才说了不会喜欢她的,怎么现在又怕她有危险了呢?   他可真怪。   她又把令牌揣回了自己身上去:“小谢,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不能把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谢零离皱起剑眉,心道:这竟然都不行?有危险她都不怕?   他郁闷地吼了一声:“师姐,你为什么不听话?”   她也跟着吼了起来:“小谢,你不能这样霸道不讲理!”   他低骂道:“我真想霸道给你看看。”   “哈???”   她心跳蓦地一抖。   这时,赵元宝出现在了他的门口,揉着大眼睛问道:“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姜梦槐忙不迭推开谢零离,心虚地回答:“没做什么呀。”   她又解释道:“这屋里有鬼。我们抓鬼呢。”   赵元宝说:“没鬼,我看了,没有鬼。”   “那说明鬼已经跑了,走吧,我们回去睡觉吧。”她将他带了回去,这次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真是要困死她了。   可是睡了几个时辰后,她又被吵醒了,这小孩儿的作息就跟鬼一样,大晚上特别的有精神,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他竟然坐在床头玩着手中的引魂铃。   “元宝!你在干什么?你这样不会引来鬼吗?”她烦躁不安地坐起来,真想一脚将他踢下去。   “娘亲,我想招鬼哥哥出来,可是他怎么不来啊?”他一派天真地问道。   姜梦槐扶额叹气:“你可不可以消停一会儿啊?”   “娘亲,鬼哥哥他不来,我带你去看别的鬼哥哥好不好?”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拉着她下床,往外面走去。   姜梦槐看了眼外面天上的月亮位置,那里透出一丝青光的亮,这时间应该连寅时都还没到,还是大半夜就被他拉起来,她这是遭了什么罪?   “我们去哪儿啊?”她打了个哈欠问道。   “嘘,小声点,别被爹爹听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在走廊上走着。   这长长的连廊上挂着有灯笼,即使是在夜里也不会让人看不见路,檐下的风铃在轻轻飘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这汨盛门堪比迷宫,放眼望去,交错纵横的走廊将各栋房屋连接起来,那走廊像是人肚子里的肠子一样绕来绕去,每一条都可能通往不同的脏腑。   她一直在努力地记路,可是跟着他这样走了一遭后,脑子就更乱了,什么都没有记住。   他拉着她在长廊上左拐右拐,最后竟来到了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地。   其实那并非荒地,而是一片长满了青草的花园,只是没有花了,只剩下草了。   “这花园里的花呢?”她好奇地问。   “被爹爹拔了。”   “啊?你爹为什么要拔这些花?”   病态么?那赵昔堂看起来就很病态。   “他不喜欢,就拔了。”   呃,这性格和那只鬼王还真的挺像。   “呀!是萤火虫欸!!”赵元宝惊喜地大叫了一声。   姜梦槐也看到了,在那片青青绿草里,真的有萤火虫在飞舞。   “哇!”她惊叹了一声,上次在万骨窟看见那些流萤飞舞,她就很震撼,若不是因为那是鬼的聚集地,她会很喜欢那片萤光树林。   她的困意顿时消退,兴高采烈道:“元宝,我们来捉萤火虫吧。”   “好啊,娘亲,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瓶子来。”他蹦跶着飞奔跑了。   姜梦槐蹲在草丛中,看到绿草叶上停靠着好多的小萤火虫,有些展开了翅膀,将亮莹莹的尾部露了出来,向她炫耀着它们漂亮的光。   她记得小谢说过他的心愿是想要一百三十二只萤火虫,今日碰巧遇上了,那她就可以为他完成这个心愿了。   赵元宝很快就跑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细嘴圆形琉璃瓶,笑道:“娘亲,你也喜欢捉萤火虫吗?”   “喜欢,元宝你帮我捉好不好?我们捉一百三十二只。”   “好。”他又问道:“你要把它们捉回去藏起来吗?”   “不是啦,我是要把它们送给一个人当礼物。”   “是送给那个小白脸吗?”   “……师弟他不是小白脸。”   “他是。他天天缠着你。”   “我……”   她低头对他做了个“嘘”声,道:“小点声,待会儿萤火虫都被我们吓跑了。”   他很乖地点了点头,随后他们就弯着腰朝着草丛中走了去。   姜梦槐边抓边在心里记着数。   一,二……五……十……三十……七十……一百一十……   不知不觉间,手里的琉璃瓶就要被她装满了,她刚刚一直在心无旁骛地数数,她一定要为小谢抓满一百三十二只萤火虫。   他收到一定会很惊喜的。   一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就不自发地上扬了起来。   一百三十一了,还差最后一只了。   她看到面前飞过一个萤火虫,扬臂抓了去,可是却一不小心绊到了脚下的一个草结。   她朝着地面上扑了去,竟看到那地上的草丛被一条细细的红绳所绑住,而且那红绳上还系着铃铛。   她反应敏捷地用那只没有抱瓶子的手撑住地,才使得自己没有扑到那铃铛上。   好险!   她看到近在眼前的那根红绳系在草根上,她的目光顺着红绳望去,发现它很长很长,隐匿于杂草中,一直延伸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撑着地慢慢站起来,俯视着前面的那块地,才知道原来那红绳在草丛中围成了一个大圈,而红绳上又系着小铃铛,这样奇怪的绑绳方式,不可能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什么阵法吗?   她眺望了一下前方的草丛,那里萤火虫密集,流萤炫美,杂草比其他地方都长得高,而在杂草之中,似乎藏着一个什么东西。   本着好奇心的驱使,她抬脚迈过那条红绳,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越是朝那边走,越是被那些绚烂的流萤所惊艳。   都说人死后就会变成萤火虫,那些光亮就是他们的灵魂在发光。   她像是一只误闯入亡灵之界的麋鹿,被漫天的亡灵所包围。她渐渐走到密密的草丛边,轻轻拨开被萤火虫伫立的青草,那草丛内躲藏起来的萤火虫由于她的靠近,全都一窝蜂窜了起来,朝着外面飞了出去。   而在它们离开的草丛下,竟是藏着一个被锁链束缚住的大箱子。   那个是一口刷了黑漆的铜箱子,周身贴满了黄色符纸,可是它们经历了风吹雨打竟然都没有化掉,可见这符纸上应该是被他们设下了灵界保护。而那比拇指还要宽的铁锁链将箱子足足捆了三圈,锁链的尽头是延伸到草丛下的锁扣上的,要想打开箱子,就必须要解开这几条粗铁链。   这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被汨盛门放在这外面的草丛中?还用这样古怪的方式禁锢,倒像是在镇压什么邪魔。   可是这样的一口箱子里,又怎么会有邪魔呢?   “娘亲,你在那里做什么?”赵元宝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她转过头去,说:“我在这边捉萤火虫。”她徒手抓了一只萤火虫,放进了琉璃瓶里,一百三十二只就齐了。   她指着这口古怪的箱子问:“元宝,这是什么东西呀?”   “娘亲,你快过来!那地方不能去!爹爹知道了会生气的。”   “哦。”她朝着他那边走了过去,赵元宝拉起了她的手,将她往别的地方带,说:“娘亲,那里不好玩,我带你去一个比那里好玩百倍的地方。”   “什么地方呀?”   “那儿。”他的小手指向旁边不远处的一座鸦青色阁楼。   这栋楼是一个独栋楼,门口甚至连灯笼都没有挂,对比起来,就显得它特别的孤寂与冷清。   赵元宝推开了门,拉着她走了进去,里面也没有点灯,他拿出了一个鸽子蛋大的夜明珠给她:“娘亲,用这个照明。”   “这是什么地方?”她举起夜明珠照向屋子四周。   “好玩的地方。”   “娘亲,我们走这里。”他轻车熟路地拉着她往一旁的墙壁旁走去,走过去后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楼梯,那是一个向下延伸的楼梯。他们的脚步踏在木质踏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夜里尤为的响亮。   借着夜明珠的光,她往楼梯下面看去,可是却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黑,难不成这楼梯还有很长很长?   走在这样的地方,她都不敢大声讲话,因为回声太大了。   楼梯是折返型的,大概每走七层的台阶,就会折返一次。   越往下走,阴气越盛,她感到浑身都在发凉。   她有些迟疑地问:“元宝,你确定这下面很好玩?”   “对。很好玩的。我经常都来玩的。你要下去了就知道了。”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底部。姜梦槐数了一下,他们总共走了有七层楼梯,才到达这样一间空旷的地宫。   “走这里!”赵元宝拉着她的衣角往其中一边的路走去。   可是越往里走,她就听见了一丝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像动物在地上爬行,又像是乌鸦在叽叽喳喳叫嚷,听不真切,一会儿小声,一会儿又大声。   她拉住赵元宝的手,悄声问:“元宝,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听见啦,那是鬼哥哥们在说话。娘亲,你把夜明珠往天上抛。”   姜梦槐抬起手腕,将手中这颗珠子朝着天上用力抛了去,夺目的白光跃上穹顶,将上面的屋顶照亮。   她看到在那上面的天穹上,竟然飘荡着满屋子的厉鬼!   她登时吓得一抖,寒毛炸起。   那上面少说也有上百只厉鬼,各种颜色的都有,白色、红色、黑色、花色,他们吐着长长的舌头,散着如黑绸缎似的长发,身子悬浮在半空上。   她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摔到了地上去,夜明珠一闪而过,很快就降落了下来,她看见那些鬼其实不是自己漂浮在上面的,而是被锁链拴在上面的。   这地宫有七层之高,那些鬼分布于穹顶和侧面的墙壁上,零零散散地飘荡着。他们全部被锁在了上面,身上的锁链和她之前在地面上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样,是同种铁链。   不知道他们被锁了有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些什么,虽然只是流光一现,但是还是看得她胆战心惊。   夜明珠又落回了她的手中,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见最上面的那些鬼,只能看见一些下方飘着的鬼魂。   有的鬼闲着无聊,竟然在玩他那长长的舌头,他将舌头吐了出来,用手在卷着那舌头,像是在卷山楂片一样。   还有的鬼把他们的眼珠子挖了出来,当弹珠玩了起来,在空中弹过去飞过来。   那不知是谁的黑色眼珠子朝着她脑门弹了过来,她吓得两眼一黑,朝后面倒了去。   赵元宝抬起一只脚,朝着那颗眼珠子踢了去,大声道:“娘亲别怕,我帮你把它踢飞!” 第53章百鬼出动   师姐,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那颗眼珠子像是能看到他们一样,反应极快地逃了回去,又回到了一只鬼的眼睛上。   “哟,小屁孩,你又带了一个新人来啊。你是把她拿来敬献给我们的吗?”   一只鬼的声音乍然响起,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很稚气。   随后那些鬼就开始交谈了起来。   “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的,那肉一定很好吃吧。”   “我看,血应该比较好喝。”   “你们把内脏留给我就行。”   姜梦槐一听,眼球瞪大,转身就想跑。   可是她还没有逃出去,就被一只鬼手给抓了起来,那只手从上面的穹顶上伸下来,比一根翠竹还要长,刹那间,她就被他给抓到了上面去。   别看这些鬼都被锁链缠身,可是他们的手都是可以伸长缩短的,再远的距离,他们都够得着。   她被他们用头发给吊了起来,悬空吊在这七层高的穹顶上。   “哟,小姑娘还给我们带了礼物来呢。”   姜梦槐迅速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她手里抱着的这个装满了萤火虫的琉璃瓶子。   她赶紧将它抱紧了些,道:“这不是给你们的。”   “哦,不是啊……你怎么来看我们都不带礼物呢?你一点礼貌都没有。”   话音一落,她就被那只鬼重重甩了出去,往着对面的墙壁甩了去,那边的墙壁上还有两只白衣鬼在对她做鬼脸,他们拉下长长的舌头,翻着恐怖的白眼,对着她发笑。   她吓得大叫:“元宝,快去叫人来救我!”   而下面的赵元宝却很兴奋,笑着说:“娘亲,你别怕,鬼哥哥们是在和你玩呢,我以前来的时候他们也这样和我玩。”   “玩??”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玩。   “谁跟你玩呀?你觉得我们是在跟你玩吗?小姑娘,你不介意我们把你分尸吧?”一只鬼说道。   分尸??   姜梦槐倒吸一口凉气,上一世至少还留了个全尸,这一次竟然要被分尸?!   “我们都饿了好几个月了,只能把你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才能让大家都吃上一口,你看我们好可怜。”   可怜?   那谁来可怜可怜她呀?   这时,四周的鬼都开始出动,黑爪朝她伸来,拉扯着她的四肢,真的打算将她分尸。   有两只鬼来抓她的手臂,她手里的琉璃瓶就那样掉落了下去,掉下了七层楼下的地面。   “啊!我的萤火虫!”   她大叫了一声,有鬼还恶作剧地朝着那个瓶子击了一下,琉璃瓶就那样碎开了。   萤火虫破瓶而出,刹那间,就全都煽动着翅膀飞舞了起来。   那些鬼都是万恶之鬼,他们先前不吃赵元宝是因为他被赵昔堂下了保护封印,他们吃不了他。   可如今这姜梦槐自己送上门来,他们岂有不吃的道理?   他们饿得太凶了,看到她就像看到一只煮熟了的香喷喷的肥鸽,馋得他们直流口水。   那一刻,姜梦槐感觉自己的筋骨都要被他们扯断了,上百只鬼朝着她涌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催动自己身体里的魔气,只有靠她的魔煞之气才能够自救。   可是,她还没有驱动出来,就有一柄银剑飞旋了过来,对着她身边的厉鬼划了一个亮丽的弧度。   那些鬼手全都被剑气所伤,被迫松开了她。脱离了鬼手的她,就朝着七层高的地面摔落了下去。   她睁开了双眼,看到破晓的剑光在头顶划过,一颗厉鬼的黑色眼珠子朝着她滚落了下来。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那颗恐怖的眼珠朝她袭来。   她又吓晕过去了。   如此高的高度,坠落速度是极快的,她在迅猛坠下。   就在她坠落到第四层的位置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出现,接住了她的背,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是少年焦急的声音,“师姐!”   谢零离将她接住,替她打掉了那颗黑色眼珠子,抱着她缓慢落地。   他紧张地拍了她两下,不停地喊:“师姐!师姐!”   她被他又给拍醒过来了,舒了一口提在胸口的气,刚刚那颗眼珠子将她吓得不轻,她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那颗如黑葡萄般的眼珠子,在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旋转,旋转间,还能从里面看到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她的嘴角还在不住地痉挛,紧紧抓着谢零离的衣袖不肯松开,她这辈子跟鬼是结了什么孽缘呐,要见到这样恐怖的一幕。   她抓住谢零离不撒手,像溺水的人抱住水面上的木桩上一样,那就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   对一个从小就怕鬼的人来说,见到这样百鬼齐聚的画面,论她的心里阴影面积得有多大?   “师姐,害怕的话就看我,看一眼我就好了。”   她抬起眼皮来,向他的脸看了去,那被流萤环绕的俊脸此刻蒙上了朦胧的色彩,看起来失去了好多往日里的冷峻,更添了几分温暖。   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忘记那些恐怖的东西。   他的脸真的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萤火虫……都跑了。”她有一些沮丧地说。   她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一百三十二只萤火虫,全都飞跑了。   他略有些吃惊地问:“这些……是你给我抓的萤火虫?”   “对啊,我说了我要替你完成你的心愿的。”   他抱着她落向地面,神情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自己随意戏耍她的一句话,她竟然当真了!   还为他真的捉来了一百三十二只萤火虫。   他迟疑地问:“我的心愿,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你的心愿当然重要。”   他被她振振有声的声音所触动,不解地问:“为何?”   为什么他的心愿对她很重要?为什么她要替他完成心愿?   她道:“因为你是小谢呀!”   是那个在凌晨半夜,冒死闯入鬼市,背着她到处去买披风买热粥的小谢。   就这一点,就够了。   他的眼睫一颤,愕然地移开眼,他那颗早已腐烂尘封的心脏,竟然因为她的一句话,又开始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若不是她提醒他,他还有个名字叫亓官小谢啊。   “亓官小谢……”   “亓官小谢……”   “亓官小谢……”   头顶上空,出现了好多的声音,全是在唤他的。   是谁的亡灵躲在这些声音里偷笑?   又是谁的亡灵在这些声音里向他求救?   “救我!”   “救我……”   这声音,和他上次被鬼撞到心神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那些求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猛然抬头望去,是这些鬼在向他求救吗?   当时他听到的,也是这些声音吗?   “娘亲,你没事吧?”赵元宝跑过来拉她的裙摆。   谢零离厉声吼他:“她怕鬼,你不知道吗?”   姜梦槐都吓了一跳,他很少这样发火的,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说道:“别吼他,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赵元宝被吼了后,就独自跑到旁边角落去蹲在地上埋怨了起来,小声嘀咕道:“我画个月亮诅咒你这个小白脸!”   “……”谢零离听到后脸又僵了。   头顶的鬼们还在对着他叫喊,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被他们用钳子撬开,将那些求救的声音往他的脑子里灌来。   那些鬼发疯一般地晃动铁链,在幽幽暗夜中朝着下面的他们吐卷长舌,姜梦槐吓得往后躲了一步。   有凶猛的厉鬼朝下狠狠扑来,姜梦槐感觉这座地宫震动了一下,头顶的萤火虫仍在飞舞,可是它们的光亮却被那只厉鬼所掩盖。   这座地宫顿时就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小谢,我们走吧。”   谢零离仰头看向头顶的屋面,目光复杂痛苦,他的大脑被它们的各种声音所充斥,他听不见姜梦槐叫了他。   姜梦槐又拉了他一下,道:“我们出去吧。”   可是他却突然跪下了地面,痛苦地垂着首,一副无力的模样,看起来很悲惨。   “你怎么了?小谢,你怎么倒下去了?”她立马慌张地来拉他,可是他却如一座石头一般,被定在了地面上。   “大人,救我们出去……救救我们……”   ……   “我们愿誓死跟随大人!”   “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向恶犬低头!”   ……   “大人,我们的冤魂会重回故都,会血洗洛阳城,会为今时今日报仇的!”   ……   好多好多的声音,涌向谢零离的耳朵,这些声音,只有他可以听见,姜梦槐一句也听不见。   他垂着脑袋,发红的眸子顷刻睁开,那是一双被仇恨笼罩的眸子。   是时候,放他们出去了。   姜梦槐还在很担心地唤他,可是他却突然牵起了她的一只手,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感到一阵麻意。   怎么突然来牵她的手了?   他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高瘦的身体立在她面前,说:“师姐,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啊?”   他将她拉至身边,低头靠近她的右耳,说:“上次在落日城外的那片林子里时,其实,是我用捆妖绳把你绑起来的。”   她回想起来当时的事,她半夜醒来看到有鬼在煮人肉吃,而自己的双手却被捆了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把她捆起来的,她去问了其他人,都说不是自己。   原来是他啊!   她问:“啊?是你?为什么啊?”   他左手上抬,将她的头按进自己胸膛里,借用自己的肩膀挡住她的眼睛,说道:“因为你上次就是像现在这样,抱着我不撒手,像一只缠人的小老虎一样。”   他说话间,右手扣住她的手指,借此来引出她身上鬼火令的力量。   心中默念:以火之令,召百鬼齐出。   顿时,彼岸鬼火令的力量就窜向了空中,一股红色耀眼的光击了出去。   姜梦槐靠在他的胸膛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嵌入了她的指缝中,紧紧地将她牵住,与她紧扣着指节。   她屏住呼吸,心口的位置在发出强烈的跳动,虽然他的指尖很冷,可是她竟然不反感他这样的牵手。   相反,她还有点眷恋。   她喜欢上了这样令人心悸的触觉。   她问:“我上次真的有这样吗?”   “嗯。”他轻轻答,目光却眺望头顶,很快,他就可以放那些鬼出去了。   她将头埋得更下去了,羞愧道:“啊!好丢脸啊!我当时是睡着了在做梦,我不知道那是你,我以为我抱的是一只肥猫呢。”   “你当时还说让姐姐好好宠幸宠幸你呢。”   天哪,她不要活了。 第54章无方捉鬼   滚!   这七层之下的地宫中突然涌动起了一股强烈的气流,那气流在汹涌旋转,她听见了锁链被崩碎的声音,她蓦然抬起了头来,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整个地宫都被红光笼罩,而四周墙壁屋顶上的鬼全都在剧烈摆动,似乎都冲破了禁忌,从锁链中逃了出来。   “师姐,那些鬼……好像动了!”谢零离故作惊诧地问。   “怎么会这样?”   那些鬼脱离了禁锢,全都朝着头顶的楼梯飞了去,刹那间,红光与流萤交织,和那些鬼一起朝外飞了去。   “啊啊啊!鬼哥哥们要跑了,鬼哥哥们要跑了!”   那边一直窝在地上画月亮诅咒谢零离的赵元宝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他爬了起来,伸手去抓那些往楼梯上飘去的鬼:“别走!你们别走!”   “鬼哥哥,不要走!”   姜梦槐跑去拉住赵元宝:“元宝,小心!”   太多的鬼在往外涌出了,那些都是被关了很久的大凶之鬼,而赵元宝却还跑去抓他们,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行为。   而元宝还在哭,他不想让他们离开,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鬼朋友,他们要是全跑了,那谁还和他玩。   “娘亲,你放开我,我要去追鬼哥哥们!”他突然发力,身上一股黑气蹦出,将姜梦槐推开,然后朝着楼梯上跑了上去。   这个小孩天生与鬼结缘,身上也藏着很重的邪气,和他那个阴柔的爹一样,这一推竟然发出了比成年人还要强的力量,姜梦槐险些摔倒,但是立刻又站稳了,她火速朝着他追了去。   这里的鬼们窜得很快,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很快都窜到了七层地宫的上部,沿着那楼梯口飘了出去。   而姜梦槐他们只能沿着楼梯爬上去,自然就追不上他们,七层楼的台阶很长,等跑到顶部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外面的天还没亮,那些五颜六色的鬼在院中飘荡,撞得廊下的灯笼左右摆动。   很快就有守卫闻得动静,冲了出来:“不好了!不好了!恶鬼逃出来了!”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消片刻,整个汨盛门都喧闹沸腾。所有人都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赵昔堂看着那些飘荡在夜空中的恶鬼大怒,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赵元宝的面前,怒吼道:“赵翊宸,你在做什么?”   赵翊宸是赵元宝的大名,他这样一吼,赵元宝又哭了起来,两只小手捂着眼睛,眼泪哗哗地流下。   这时,一个碧衣姑娘冲了过来,将元宝抱了开,护犊子般道:“大哥,你干什么,谁让你骂他的?”   那是他们汨盛门的大小姐赵阿碧。   赵元宝冲进她的怀里,伤心道:“姑姑,鬼哥哥们都跑了。”   “不哭啊,跑了我们还可以抓回来的,别哭啦。”赵阿碧拍拍他的背安慰他。   这里所有人都在忧愁,只有他在伤心。   段京遥跑了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昔堂忧心忡忡,看向对面的姜梦槐与谢零离,冷声道:“两位,要不要解释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姜梦槐也很困惑,那些鬼被栓得好好的,怎么会就突然全部跑出来了呢?   赵昔堂将目光转向赵元宝:“元宝,你来说。”   赵元宝擦了擦眼泪珠,说:“元宝只看到娘亲身上散发出了一团红色的光,之后那些鬼就全都跑出来了。”   “红色的光?”众人皆是一疑。   只有赵昔堂明白了那道光是什么,那是来自彼岸鬼火令的光芒。   姜梦槐一怔,拿出身上的鬼火令来:“你说的光该不会是这个吧?”   “那是何物?”段京遥凑了过来问。   “这……只是一块令牌而已。”   赵昔堂道:“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令牌,这是可以召唤出鬼王的令牌,既能召唤出鬼王,便也能召唤这被囚禁的三百只恶鬼。”   “啥??召唤鬼王?”姜梦槐惊了个讶。   “不可能吧?”   被他这样一说,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那只鬼好像确实每次都出现得很及时,每次他都出现得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   尤其是接绣球那次,按理说他是绝对不会想要接她的绣球的,可是那次却接得那么顺畅,但是却总感觉他很不情愿。   “这真的可以召唤出鬼王?”她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赵昔堂又道:“这不仅可以召唤,他还会对你唯命是从。”   “哈??”   难怪当时系统让她去偷这个令牌呢,一旦拥有了这个令牌,就相当于拥有了控制反派的能力,这不就是妥妥的金手指吗?   从前的她总是感叹自己命途多舛,现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上天待她也不薄嘛。   身边的谢零离看着她那得意忘我的神情,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应该会很苦,被她知道了鬼火令的真正用途,那她以后还不得换着法子来折磨他。   他真是实惨。   不过幸好今日放出了那三百只厉鬼,厉鬼再现人间,必定会掀起惊涛骇浪来,够他们忙一阵子的了。   原玉迢突然问了一嘴:“既然这令牌可以召唤出鬼王,那为什么不把他召唤进我们的阵中,然后把他杀了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理,就连姜梦槐都点了一下脑袋。   谢零离目光暗下去,她竟然还敢点脑袋?   姜梦槐丝毫没觉得她点头有什么问题,这只厉鬼乃书中的大反派,诛杀他似乎没什么毛病吧?   赵昔堂此刻却道:“诛杀鬼王的事暂且先缓缓,还是先把这逃出去的三百只厉鬼捉回来吧。”   段京遥抱拳道:“赵门主,此事与我门派内弟子有关,这捉拿厉鬼之事,我们自当帮忙,还请放心。”   姜梦槐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九夫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多出来这么多的厉鬼要抓,何时才能悠闲下来啊?   曲桑渡从赵元宝手中拿过引魂铃,高举起右手,开始摇晃铃铛。   可是奇怪的是,铃铛的声音却像传不出去的一样,闷闷的,不像之前的那样空灵。   “怎么回事?”   段京遥道:“你们看上面那团黑雾。应该是它把声音挡住了。”   那团黑雾是谢零离悄悄布下的。   段京遥又道:“趁着天还没亮,出去追吧。”   于是,他们就全都追出了汨盛门去。   这无方镇是最靠近洛阳城的地方,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比牧童镇还要大个半倍的样子。   如今这恶鬼当道,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说那些鬼真的是因为她身上的鬼火令逃出去的,那她这罪过就大了。   天色很快就泛起了蒙蒙亮,阳光升起,恶鬼就只能躲避,作恶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有些鬼他会附到人的身上去,会像南宫绯商队里的那些人一样,吸食他们灵魂,将他们变成一具假人。   他们在无方镇内巡查了起来,一见到有不对劲的人,就立刻去探他们的魂。   镇子上有些人早上起得早,见到了那些乌压压的鬼,都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巡查了大半天,突然有一个地方发出了一声惨叫声来,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妇女正在发疯一样地拿着菜刀在砍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看着很年轻,就跟谢零离差不多一样,穿着一身玉白色祥云锦袍,高束的马尾用一顶镶宝石的发冠束起,一双上翘的丹凤眼仿若睥睨着众生一般,是那么的桀骜不驯。   段京遥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左手飞起一个诀,右手提剑斩下,将那妇人定在了原地。   而他快速地将那个少年推开,解释道:“她被鬼附身了。”   那少年倒抽了一口气,可还没有来得及咽下这口气,四面就涌上来了更多的人。他们看着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百姓,可是却又都很不正常,印堂发黑严重,双眼乌青甚浓,眼白浑浊不堪,眼珠空洞无神。   段京遥高声道:“大家小心,这些人似乎都被鬼附身了。”   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是身边的谢零离抬手扶住了他。他抬眼道谢,可是却看到了一张令他恐惧的脸。   惊恐过后,他的目光又移向了他身后的一个少女。   那些鬼本来都是过来抓这个少年的,可是见到这边有巨强的灵诀横亘在半空中,段京遥双手齐发,将那些灵诀全都飞去了他们的脑门上,金色的灵诀一贴,那些附在他们身上的鬼就全都逃走了。   “娘的,现在这么多鬼,可该怎么办啊?”贺非常骂骂嚷嚷道,本来他家里的那事就还没有彻底解决,现在又冒出这么多的鬼来,他难免心情不佳,语气不好。   一旁的沈星眠搭理他道:“能怎么办?慢慢抓呗。”   段京遥回头看向刚刚那位锦衣少年:“公子,你没事吧?”   可是他却没答,而是怔怔地望着一边的姜梦槐,轻唤了一声:“阿洛?”   “???”姜梦槐吃惊地扭头去看他,这人是谁?叫她阿洛?   “你是?”   “你不认识我了?”他不信地问。   段京遥走了过来解释道:“师妹她前段时间经历了一些事,有些记忆丢失了,公子你认识她吗?”   “失忆?”少年很惊诧,随后又看向姜梦槐,问道:“你不认识我了?”   姜梦槐点了点头。   他神色怏怏,不乐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大婶跑了来,大哭道:“各位少侠,快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大婶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段京遥问。   “我的孩子被鬼抓走了,拖到林子里去了。”   “快给我们带路!”   他们即刻跟着冲了去,那位大婶把他们带到一处房屋,那是她的家。而在屋子墙根处却滴落着许多血迹,顺着那条血迹的方向,就是他儿子被抓走的地方。   血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落一滴,看着像是在故意放他的血一样。   可是到了林子里的一座小土地庙的时候,那些血迹就消失了。   “怎么没了?”   “大家分头去找找吧。”   于是大家都自动分散了开。走着走着,姜梦槐才发现自己身后紧跟着的那人不是谢零离,而是那位锦衣公子。   谢零离呢?去哪儿了?   “你怎么跟着我?”她道,“我先说好,我可是没有能力能保护你的,你应该去跟着段京遥才对。”   他注视着她的脸,好久没说话,很久后才说:“知道了。”   这片林子很大,穿过林子就是汨盛门,他们在这林子里找了很久,发现到处都是血迹,不过那些血迹分布得特别广泛,他们偶尔又会看见一滴,但是却没有发现有鬼的踪迹。   姜梦槐好奇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唤我阿言就好了。”   “哦。”   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失忆?”   “就是遇到独角魔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脑袋了,然后就忘记了好多的事。对了,你究竟是谁呀?”   “没谁。仅仅认识而已。”   “哦。”她又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了一句:“刚才那些人都是你的同门?”   “对啊。”   他的眉目一沉,还在对谢零离那张脸感到诧异。   ***   林子另一边,谢零离正在林子里驻足,他又听见了那些鬼的声音。   他渐渐明白草地上滴落的那些血液,其实是用来招引他的。   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只听懂了他们让他前行,让他往一个方向走。   他顺着他们说的方向走了去,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了一个小山坡。   那边的山坡背阳,阴气森森的,此刻天色又暗了下来,那里应该有不少的鬼攀爬在那些丛林中。   “过来,快过来呀。”那些鬼还在对他轻唤。   他身形一闪,便化为了一只鬼飘了过去。   他飘到了那边,见那山坡之下竟然有一个人被绑在木桩上。   他快步移了过去,本想救人,可是四面八方的鬼涌聚了过来,扑在他的身侧后背,对着他的耳朵讲话。   “杀了他,杀了他这个叛徒!”   “就是他!害死了我们!”   “杀了他……”   全是重复的这些声音,他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他看到面前这个被钉在木桩上的男子睁开了眼来,惊恐地盯着他,手脚都挣扎了起来:“是你?你没死?你还活着?”   “不!不可能!”他自己都不相信了起来,“不,你死了!你是一只鬼!”   谢零离脑海中又闪现出很多画面来,有一幕就是自己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剑,转身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他的这张脸。   是他,是他这个叛徒对他刺了一剑。   他当时很不信,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他刺了一剑。   那些沉痛的回忆在他的眼睛里飞闪,他痛苦闭上了眸,右手凝聚出一把匕首来。然后睁开了发红的眼睛,抬起了短匕,对着他的身体划了一刀。   “为什么要背叛我?”   那人说道:“我没有背叛,我只是选择了一条更光明的道路。”   “呵……”   他邪邪一笑,一刀接着一刀,故意在他身上轻划,沿着手臂胸膛,在他皮肤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男子痛苦地叫喊着,这种被凌迟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不远处的姜梦槐被这道声音吸引,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此刻天已经渐暗,鬼又开始出来横行了。   这声音叫得凄厉,她赶到的时候,就正看到那只狐狸鬼手握着匕首,对着一个人左划一刀,右划一刀,划动的时候,还伴随着一丝阴测测的笑。   她惊骇地捂住脸,看到那人浑身是血,身上至少被划了二三十刀,衣衫被割破,皮肉绽放了出来。天哪,那只鬼怎么会这么残忍?   身后的锦衣公子吓得大叫了一声,这让那边的红衣鬼转过了脸来。   他在看到姜梦槐时,手中的刀一抖,猩红的目渐渐清醒了一些,可是下一刻他就恢复了阴鸷来,吼道:“滚!”   姜梦槐吓得浑身一抖,呆若木鸡,哪里还会滚?   那只鬼又转过了头去,丝毫没把这点插曲放在心上,继续用刀划着那个人的身体。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出现了一只黑手,猛地将她拽了出去,她被拖着在林子里穿行,须臾,就被拖到了另外一个阴森的草丛里。   是谁在拖她?   那东西好像是鬼。   终于停了下来,可是她的脖子却被人用锁链勒住,勒得她喘不上气来。她睁着迷离的双眼,看到四面站了好几个人。那些人她都不认识,穿着简单的短打,好像是镇子上的村民。   奇怪,他们这么诡异地站在这儿干嘛呢?   他们眼神空洞,很像是被鬼附身了。   下一刻,他们就道:“交出鬼火令。”   “???”   原来是为了鬼火令来的呀?   听说鬼火令可以召唤鬼王,这是真的吗?   她想试一下,可是又怕那只鬼真的来了,他刚刚还在那边割人的皮肉,要是过来,一定也会那样对她的。   她不敢召唤他。   然而下一瞬,就有一道好听的男音在前面响起。   “哪来的小鬼喽?也敢觊觎鬼火令。”   那声音是从前面的一棵树上发出来的,姜梦槐望过去,在那边的树枝上正坐着一个红衣鬼影,他悠闲地靠在树干上,侧身对着他们,手里还握着刚才的那把刀,血淋淋的,还在往下掉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召唤他呀。   他长腿弯曲,半躺在树干上,衣袂飞扬,转过脸来冲他们一笑,又说:“哦,你们连鬼都算不上,你们这群卑劣的傀儡!”   他手中的匕首飞了过来,将这里站立着的几个人全都击倒,他们朝着地上倒了下去,随后身体就慢慢变干紧缩,未及,就化作了几具干尸。   他看着她低笑,说:“守好你身上的东西。否则,我也会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剜下来,喂给那些恶鬼吃。”   他让她守好鬼火令。   这一次,他终于没再说让把鬼火令交给他了。   他转身就又飘走了,这让姜梦槐很吃惊,他这行为就好像是故意过来救她的一样。   救完后人就走了。   林子后面,有两个高挑的人影躲在树下正盯着这一幕。   曲桑渡道:“门主,失败了,鬼火令没拿到。”   赵昔堂沉着眼,瞳色幽幽,接道:“那只鬼来得太快了。你炼的傀儡都不够他捏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能拿到鬼火令?”   “再想办法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看见那只鬼的脸了吗?”   曲桑渡摇了摇头:“他戴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   赵昔堂嘴角压下,叹了口气,才说:“这天下……太平不了了。”   ***   而此时树林的另一边,木桩上被绑着的男子垂着首,浑身鲜血淋漓,前面正慢慢走过来一个锦衣公子,他抬起了头来,努力地动了动嘴,道:“别过来!快回去!”   这时,段京遥及时地赶了来,救下了木桩上的人。   谢零离赶到的时候,就见那人已经被段京遥救走了,他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路回到了他的家。他本来想再找个机会结束了他的命的,可是见到那位妇人哭得都要晕倒了的模样,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他来到河岸边,将手里的匕首扔进了河水里,任它沉寂。   姜梦槐回到那户人家的时候,见到段京遥正在为那人处理伤口,而他的母亲就在旁边哭得泣不成声,边哭还边感谢他们。   “要不是几位大侠,我儿子今日恐怕就回不来了。隔壁张大妈家的儿子就没回来。”   段京遥一惊:“也是被鬼抓走的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他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估计是没了。”   原玉迢说:“我刚刚听见其他的人也有类似的情况,这个镇子似乎失踪了好多的人。”   沈星眠道:“据说最早的一次还是六年前,在这几年里,时不时的就有人莫名消失,大家都在说他们是被鬼抓去吃了。”   段京遥沉下了眉头:“如今恶鬼都跑了出来,大家务必都要谨慎起来。”   “嗯。”   姜梦槐听了后,惆怅地拿出了那枚刻着彼岸花的令牌来,指腹在上面摩挲,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放出了那么多的恶鬼出来,那这算不算是她的罪恶?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护身符,竟然有一天可以号令百鬼齐出,如今拿着这个烫手山芋,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拿着这块令牌?   段京遥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妹,这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最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杀他,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来,她也顾不上报仇的事情了,还是先把这些因为她逃出来的鬼抓回去再说吧。   等她转过身时,看到外面那位叫阿言的公子一直盯着她,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好多的人,那些人穿着劲装,手中拿着刀,应该都是保护他的人。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这晚也没怎么休息,一直在镇子上奔波,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她才眯了一会儿。   清晨的时候,段京遥要送那位阿言公子回子月客栈。姜梦槐一听子月客栈,那不就是公皙橪入住的客栈吗?   她暂时还不想过去碰见公皙橪,之前的事,还不知道怎么编呢。   她停住脚步,拉住谢零离向段京遥道:“师兄,你们去吧,我们去东边看看。”   之后他们就与众人分开了,他们朝着东边的街道走去。谢零离这一夜都很怪,不爱说话,很安静,直到现在他也安静依旧。   她偏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竟然在看着一处地方发神,她朝那边凝望过去,只见那边是码头的位置,河面上有几艘船只,却不见有人。   “你在看什么呢?”她好奇地问。   可是他却突然冲了过去,健步如飞,冲到了码头上,跳上了其中一艘船。那艘船并不小,能容纳好几十号人。   姜梦槐也跟着跑了上去,跟在他的身后,见他在船舱内寻找着什么,一间船舱一间船舱地找,而这船舱内却藏着很多的人,他们全都惊慌失措,抱团在一起。   姜梦槐询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因为害怕镇上的鬼,所以才跑到这艘船上躲起来的,因为这船之前有道士为船舷画过符咒,所以那些鬼都不会靠近这里。   她拉着谢零离问:“你在找什么?”   他言简意赅地答:“找人。”   他刚刚在街上的时候一眼晃见了这船上有一个白衣女子,她戴着白色的面纱,那身影很像是……江淮花。   于是他就奔过来了。   姜梦槐好奇地问:“找谁呀?”   他却蓦然转身过来,对她道:“师姐,你先下船去。”   “???”她问道,“为什么?” 第55章画灵纸轿   可还记得她?   他正要骗她的时候,旁边的船舱门开了,他瞥见里面蹲着一个白衣女郎,她侧对着门,只见别着精美簪花的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脸颊。   他走了进去,拉起那个女子的手腕,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可是却看到一张柔美的脸蛋,那是一个较为稚气的女郎,看着年纪不大,一张明眸皓齿的脸上由于惊吓过度所以稍显惨白,紧抿住的下唇也失了血色。   很明显,她不是江淮花。   她的一双杏眼放大,困惑地盯着谢零离。   他松开手,目光转向船屋内其他地方,这已经是最后一间船舱了,这里要是没有的话,那就真的没有江淮花了。   奇怪,难道他刚刚看错了?那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就是眼前的这个女郎?   可是那个身影真的和姜梦槐很像,他以为那就是江淮花。   他转头一看,在她那绣着月季花的袖口处看见里面塞了一块白娟,所以,刚才那个女子真的是她?   立在门口的姜梦槐看着里面的他,咂咂嘴,抱臂靠在了门上,讽刺道:“哟,我就说怎么要让我下船呢?原来是来找漂亮女郎的呀。”   那地上的女子一听,看了一眼姜梦槐,闪过一丝惊诧,片刻后又恢复如初。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杏眼亮了几分,问向谢零离:“公子,你是来找我的吗?”   谢零离向她礼貌地抱拳,“抱歉,认错人了。”   说完后他便要转身离开,可是那位女郎却双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柔弱道:“公子,我与亲人走散了,不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他们?”   谢零离将目光移向姜梦槐,询问她的意见,在这期间还向她眨了一下眼睛。   搞什么?   眨眼是什么意思?想让她答应就直说嘛!   姜梦槐面上没有表情,可是心里面却已经把他骂了好大一通了,心道:你自己眼巴巴地跑来拉了人家,现在人家要你负责,你却来问我?   可是她看着那个女子的手拉着谢零离,心里怎么就这么酸呢?   像是吃了一斤酸葡萄一样。   还好,下一刻谢零离就把她的手推开了。   姜梦槐问道:“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吧。”   那个女子很怪异地看向姜梦槐,蛾眉拧了一下,说道:“我家在洛阳城。”   “洛阳?那么远?”姜梦槐心中所想的送她回家是送她回无方镇的某处,可不是送她回洛阳,而且现在他们很忙,哪有机会回洛阳啊?   司徒沫见她竟然没反应,心中的疑虑更深了,怎么回事?这江淮花太久不回洛阳,竟然连她是谁都不认识她了么?   既然如此,那她也懒得表明身份,再说哥哥说过在外面不能说出自己身份。   她解释道:“我是和哥哥一起来这无方城游玩的,可是昨晚却遇见了恶鬼横行,我就和哥哥走散了,如果你们能帮我找到哥哥也行。”   “你哥哥长什么模样?”   司徒沫在心中腹诽:我哥哥长什么模样你竟然都忘记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对着谢零离比划了一下,说道:“我哥哥他长得没有这位公子高,眼睛没有公子大,鼻子没有公子挺,皮肤也没有公子这么白……”   “停!”姜梦槐大声打断她。她这哪是在描述她哥的长相,这明显就是在变相夸赞谢零离嘛。   她不爽道:“你别看他。好好描述。”   于是,司徒沫立刻重新描述了一遍,抬手比划道:“大概这么高,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黄皮肤。”   姜梦槐心道这人长成这样,能好看吗?   昨天帮那位妇人找儿子,今天又帮这个丫头找哥哥,真当他们是神了?   他们带着她下了船,继续在街道上走了起来。而这位自称叫做阿乐的姑娘就一直缠在谢零离的身边,那眼睛里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   “谢公子,你长得好高呀,比我高这么长一截呢。”她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   谢零离却答:“我吃竹子长大的。”   “哈??”她吓得不轻。   姜梦槐听后更加郁闷了,明明吃竹子这句话是自己当初对他说的,他竟然拿去逗别的姑娘。   她郁闷地走着,这日头越加的盛,太阳晒得人毛焦火辣,心里的火气也越加的重了。她见到前方有一个卖杂货的小店铺,里面有油纸伞。   她走过去买了一把青色油纸伞,纸面上画着青色竹叶,看着就让人心头凉爽。她拿着伞走到谢零离的面前去,软声气气地说道:“小谢师弟,你好高呀,可以为我撑伞吗?”   谢零离视线落到她身上,心道她怎么又开始演起来了?   不过,今日这日头确实是很晒,她的脸似乎都晒出了一丝红晕。   他接过她手中的伞,撑了开来,将青色伞面举到了头顶,朝着她那边偏了几分。   姜梦槐窃喜地往他身边挪了一步,站到了伞面的阴影下:“谢谢师弟。”   这一番靠近,他身上的气运又亮了起来,不停地往她身上转移。   【气运值+1,+2,+3……】   那边的司徒沫见状,气得剁了一下脚,自己也跑去前面的铺子买伞了。   姜梦槐听着系统的提示声,嘻嘻地笑出了声。   “师姐,何事这么高兴?”   掠夺了这么多的气运值,她当然高兴呀。   但是她却冷哼了一声,说:“小谢,那位阿乐姑娘怎么样啊?”   他装作不懂地问:“什么怎么样啊?”   “你少装蒜,你刚刚在船上不是还给我眨眼睛让我答应带她走的吗?”   “???”谢零离差点没翻白眼,道:“师姐,我刚刚给你眨眼睛是让你别同意。”   “啊?”她还真没看出来。   他又道:“刚才那间船舱内的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凳子下还藏了剑,而她却平安无事的待在屋里,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你说,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姜梦槐思索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些人是保护她的。”   他点点头:“所以,我给你眨眼睛是想让你拒绝,我们不带她一起走,可是你却偏偏答应了。”   啊?   她愣了愣,小谢他刚刚说的是“我们”诶。   她抿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嘛?我刚刚站在门口根本没看见里面的剑,我以为她孤立无助,再说是你自己去招惹她的,你不去拉她那一下,她也不会这样说。”   那姑娘明明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却要来找谢零离帮忙,其心思还不明了吗?不就是看上他了呗。   他矮下声音来,说:“师姐,怪我。”   她抓住重点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要冲上船去找她?你把她认成谁了?”   “没谁,你就当我鬼迷心窍了吧。”他并不打算分享。   “哟,跟我还藏秘密了呢。”   “师姐,你难道就没对我藏秘密吗?”他眨眼反问道。   姜梦槐心跳一突,慌张地问:“我……我藏什么秘密了?”   她身上藏了太多秘密了,他到底又发现了什么?   他轻声笑了笑,好听的嗓音里带着丝轻扬,道:“师姐,你现在这个行为,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才没有!!”她大吼道,连前面买完伞的司徒沫都吃惊地转过了头来。   “呵呵……”他继续开怀地笑着,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玩。   她气愤交加,转身欲走,这伞她不打了。   可是谢零离却拉住她的手,将她又拽了回去:“别出去,外面晒。”   “我没吃醋。我吃哪门子的醋?我不爱吃醋!”她兀自解释着。   “好。以后不给你吃醋行了吧。”   “哼!”   他们沿着东城的街道走了大半天,一路察看着恶鬼的踪迹,顺便帮那位姑娘找哥哥。   傍晚时分,却在一个石拱桥头见到了赵元宝。   夕阳西沉,灿烂的霞光将石拱桥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弯弯的桥,仿佛一个降落在河面上的彩虹。   而披着霞彩光带的桥头上,正蹲着一个小男孩,他的表情时而祥和,时而狰狞,手中拿着一根金色的凤凰钗,正在对着地上画画点点。   等他们走近后才发现,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那人是他们汨盛门的人,是曲桑渡的一个属下,此刻他的嘴角正流着鲜血,双眼紧闭,脸庞发白。   谢零离走上了桥,食指放在那人的鼻尖,随后抬头对姜梦槐摇了摇头。   这人已经断气了。   “元宝,发生什么事了?”姜梦槐出声询问他,可是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手拿着那根金钗在那尸体的旁边划来划去,不知道在画着什么。   比起动作诡异,他的表情才是最吓人的,像是被鬼附身了一般,一会儿咧着嘴笑,一会儿又阴着脸。   司徒沫吓得跑下了桥,躲在了下面的桥跺旁。   谢零离捏着一张符伸手放在赵元宝的额头前探了一下,道:“没被附身。”   “啊?那他这是怎么了?”   谢零离立在桥中央,俯瞰着四周的街道,夜晚快要降临了,属于鬼的狂欢又要开始了。   赵元宝画得忘我,沿着尸体的手臂再顺着往下画,期间画到姜梦槐身边时他还说:“让让。”   她给他让开道,见他沿着尸体的四周,一直慢慢画了过去,先在地上画直线,之后再在半空中画线条,线条错综复杂,但是似乎又能连成一个整体。   谢零离将她拉到桥上一边,小声道:“让他画。”   赵元宝明显是已经沉入进去了,这个时候打断他,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他画完。   不过作为观看者的视角来说,这一幕真的太诡异了。   画着画着,他手中的那支金钗还长出了洁白的羽毛来,似凤凰的尾巴。   斗转星移,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月亮爬了上来,而他却还在画。   姜梦槐他们一直在这里站着看他,赵元宝看着像是中邪了,可是他画的每一笔却都是连接得上的。他的笔尖会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印记,最终这些线条连接起来,拼成了一个类似小房子的立体形状。   渐渐的,夜色越来越暗的时候,他完成了最后一笔。   在他画过的地方,立刻就显现出了一顶小轿子来,这是一顶全身通白的轿子,看着就像是纸糊成的一样,一点都没办法承重。   这……难道就是灵轿子?   姜梦槐只知道人死后会为他们制作灵房子,那房子全是用纸糊而成,做得精美绝伦,就是为了在下葬时将它烧给死者。   可是这灵轿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呢,况且这还根本不是用纸做出来的,而是被他画出来的。   她还在惊愕之间,赵元宝就拉起地上那个人的鬼魂,将他拉进了轿子里去。   姜梦槐喊住他:“元宝,你进去做什么?”   赵元宝这才看了她一眼,亮生生地说:“娘亲,我要去找鬼哥哥。”   他钻进了轿子里去,这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了四只鬼,将这顶小轿子抬了起来,抬着往另一边的桥下走去。   “这是什么情况?”她摸不着头脑,拉住谢零离问到。   谢零离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手上的那个应该是画灵钗,可以画出通往鬼界的灵轿,这轿子专送鬼魂,现在那些鬼就是来接轿子里的鬼去鬼界的,他就可以跟着一起去。”   姜梦槐捂嘴吃惊:“不是吧?他去鬼界该不会是想去找那只鬼王吧?”   谢零离压下眸子,颇为无语,只能道:“跟上去。”   他们跟着跑下了桥,桥边的司徒沫也立即跟上他们的步伐,没走多久,他们就入了鬼市之中。   这鬼市一如既往的繁华与热闹,放眼望去,能够看到那些原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全都被搬入了这鬼市中来,沿街的灯火跳动着明灭的光,而旁边的鬼们正在卖力地吆喝着生意。   “天哪,这是什么地方?”后面的司徒沫吓得大叫了一声,不敢相信这岑寂的街道竟然眨眼间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喧嚣沸腾的街市。   姜梦槐跟她解释:“这里,是鬼市。”   “鬼市??”她面如土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我入鬼市了?”   “对,千真万确,这里是鬼市。”姜梦槐第一次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可是来过两次后,她就慢慢适应过来,或许这地方与人类的街市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他们都是鬼而已。   司徒沫狠狠掐了自己一爪,疼得大叫了一声,才真的相信她来到了传说中的鬼市。   她朝前面走了几步,紧紧跟上他们的步伐,以免掉队。街道上有许多戴着恐怖凶兽面具的鬼在逛街,时不时还将那张恐怖的面具脸凑到她的面前来。她吓得梨花带雨,跑去拉谢零离,“谢公子,我害怕。”   谢零离扒开她的手,道:“不若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藏起来,你在那里等我们来接你。”   她拼命摇着头,这鬼的地盘无论是哪儿她都害怕,她不能跟他们分开,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谢零离见她不去,只好也装作畏惧的声音道:“其实,我也怕鬼……”   他朝姜梦槐身边走近一步,拉上她的衣袍,说:“师姐不怕,师姐会保护我们的。”   姜梦槐:“???”   司徒沫虽然很不想去姜梦槐身边,但是还是磨蹭了过去,一副小鸡求保护的模样。   姜梦槐横了谢零离一眼,明明她才是那个最怕鬼的人嘛,怎么还都来求她保护了呢?   行吧,谁让她年龄最大呢。保护弟弟妹妹是她的责任。   “跟紧点啊。”她道。   他们跟着那顶白色的灵轿子一直走过了两条街,要是再走下去的话,就真的要去到黄泉渡口了。   谢零离说道:“我去前面把轿子截下,师姐你去把人抱出来。”   姜梦槐赞同:“好。”   于是,谢零离飞身一跃,如仙鹤展翅般,跃到轿子前面去,那抬轿的四只鬼见到此状,看到他身体里现出的一个红影,全都停住了脚步。   他长剑在空中划过两道交叉的剑气,飞出一个银光的诀,将轿子旁的四只鬼定住,防止他们乱说话。   而四周做生意的鬼摊贩们都在看热闹,没有人出来阻止,也没有人敢议论。   姜梦槐立刻冲到了轿子前,拂开白色轿帘,将赵元宝抱了出来,他还在挣扎,她只好安慰他:“我带你去找鬼哥哥好不好?”   他一听,这才停止了挣扎,安分了起来。   姜梦槐将他抱了出来后,谢零离才收了剑,放那四只鬼继续抬着灵轿离去。   赵元宝摇着她的衣裙,撒娇道:“娘亲,带我找鬼哥哥。我要鬼哥哥。”   姜梦槐暗叹一口气,这小孩怎么就这么执着呢?   她对他说:“元宝,那只鬼哥哥他会拿刀子在你身上划口子,你也不怕吗?”   “不怕。爹爹说我身上有鬼印,那些鬼不会伤害我。”   “可是……他会伤害我们啊……”   她现在可怕死那只鬼了。   谢零离这时突然道:“师姐,你那块令牌不是可以召唤那只鬼吗?你把他召唤出来陪元宝玩会儿。”   姜梦槐眯眼看向他,低声说:“你不怕死是不是?”   赵元宝听到这话,抱着她的腿撒起了娇来:“娘亲!快帮我召唤鬼哥哥!”   “……”   “娘亲!”赵元宝马上就要哭了。   她不得已才拿出了那块鬼火令出来,她闭上了眼,非常不虔诚地许愿,说道:“鬼王殿下,我唤三声,你敢出现吗?”   心中却说:别出现,千万别出现!   “一”   “二”   “三”   她睁开眼来,并没有什么鬼王降临。她松了一口气道:“这是假的!你爹骗人的,什么召唤鬼王,召唤百鬼,全都是假的,哄小孩儿玩呢。”   其实不假,她确实是召唤出了鬼王,只不过鬼王此刻就正站在她的身边而已,她不知道罢了。   谢零离嘴角暗暗勾起一个弧来,如今这般,她肯定就会相信这是块废铁了吧?   并没有什么召唤鬼王的能力。   赵元宝又要哭了:“哇哇,我要鬼哥哥。”   谢零离蹲下身来逗他:“我陪你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鬼哥哥?”   赵元宝虽拥有天生的神眼,但是这神眼却并非什么鬼都能看见,他可以看见在外飘荡的鬼,却不能看见附身于人身上的鬼,他看不到谢零离身体里藏着有一只鬼。   而且他是一个怪童,他只喜欢和鬼玩,不喜欢和人玩。   他甩开谢零离的手,嘟嘴道:“我要去洛阳找鬼哥哥,刚刚那只鬼哥哥说他要去洛阳与大家相聚。”   “洛阳?”谢零离目光一闪,问道:“你说刚刚那只鬼哥哥,是轿子里的那只吗?”   他摇头:“不是。是那只杀死他的鬼哥哥。”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个人是被鬼杀死的?”   “嗯嗯,是一只从地宫里逃出来的鬼哥哥杀掉他的。”   谢零离目光下沉,凝思了片刻,后又笑道:“那我带你去洛阳找那些鬼哥哥好不好?”   “好呀好呀!”他终于没再哭了,喜上眉梢地鼓起了掌来。   姜梦槐惊讶满脸,拉着谢零离挤眉弄眼地问:“你要带他去洛阳?”   他点点头,然后又低头问赵元宝:“喂,我要是带你去洛阳找了鬼哥哥,那我还是小白脸吗?”   “不是,不是,哥哥才不是小白脸!”   姜梦槐闻言差点要吐血,原来要收买他就只需要带他去找鬼就可以了。   谢零离满意地将他抱了起来,笑道:“那我这就带你去洛阳啊。”   “好,好!”   “那你叫一声谢哥哥来听。”   “谢哥哥。谢哥哥最威武!”   姜梦槐看着他抱着赵元宝去到了隔壁一家卖羊肉汤的铺子前,用自己的冥币向那老板打听了去洛阳的路,随后就带着他们往一个方向去了。   明明樽月山上的人都说这小谢师弟是最愚笨的一个,可是在跟他相处的这段日子来看,他哪里愚笨了?简直聪明得都要过头了好吗?   他为赵元宝买了一只兔子状的花灯,赵元宝趴在他的肩头,转着那盏明亮的花灯,开心的笑着。   看着他抱孩子的背影,是那样的温柔入骨,这一刻,姜梦槐竟然在这鬼市之中感受到了岁月静好。   像小谢这样美好的人,在这世间真的存在吗?   可惜,自己终将要做一个恶人,要对他做那样的恶事。   等知道真相的那天……他会不高兴的吧。   他们向着那位老板指的方向大概又走了一条很长的街,再向旁边拐过一条街,最后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那大道的左侧静立着一棵老槐树,花白叶绿,纤细的枝条上坠着朵朵娇艳的白色花朵,在夜风中微微浮动。   嫩白的花瓣在风中起舞,迷乱了姜梦槐的眼睛,而她在那片纷乱的花瓣中,看见了洛阳城的城门。   依旧是那座巍峨屹立的高墙,依旧是那扇刷满朱红漆的大门,依旧是那两个刻着洛阳的大字。   她又回到了这座令她向往又嫌恶的都城。   她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洛阳。   可是洛阳城里的那个人呢?   他啊……   可有高官厚禄?可有妻儿满堂?   可还记得她?   -第一卷《花间游鬼》完   下一卷《百鬼夜行》- 第56章回归洛阳   谢哥哥……   “谢哥哥……”   赵元宝的声音一直在夜里飘荡。   这一句“谢哥哥”让姜梦槐又仿若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一年的花朝节,她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洛阳城,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庭院。   里面住着很多小乞丐,他们都是她在洛阳城要好的伙伴。   不过今日的大家似乎都很兴奋,他们都在往外跑,有两个小男孩也拉着她一起跑出去外面。她被拉到了一个满是乞丐的街巷,那里聚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有,全都穿着破烂补丁的衣裳,靠着墙壁坐在巷道上。   “我们来这儿干嘛呀?”她问道。   身边一个小男孩说:“他们说,有人要来发吃的。”   “哦。这样啊。”   那个时候的她才十三岁,每回来洛阳城都会把自己打扮成大花脸,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那张和江淮花一样的脸。是以,他们也都以为她是一个小乞丐。   他们几个来得晚,所以就排在了巷子最末尾。   一听到有吃的,那些小孩儿们都激动不已,全都坐在这儿翘首以盼。   不过那个要发食物的人来得太慢了,天色渐渐变暗,她坐在这里都眯着睡着了。   之后她是被一阵烧鸡的香味儿给香醒的。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来,听到身边的小男孩说了声:“谢哥哥。”   而她的面前恰逢走来了一个少年,他将一个青瓷盘子递给她,里面装着一个很大的鸡腿,那是她一直很馋的叫花鸡,嫩黄的皮肉在往外冒着香气,让满巷子都在飘香,不知道咬一口会有多满足呢?   身边的那些孩子们手里都捧着自己的碗,只有她没有,两手空空地坐在这儿,所以他就直接连盘子都给她了。   她本来是没有睡醒的,可一看到这个鸡腿就两眼放光,抬手高兴地接过了那个盘子。   她听见旁边的男孩对他说“谢哥哥”,于是她也跟着说了句“谢哥哥”。   意为谢谢哥哥。   她这道声音喊得极甜,让面前的少年微微一愣。这条巷子里的女孩本身就不多,像她这样年纪的就更屈指可数了。   她边道谢的同时,边抬起了头,竟看到面前的这位少年,是她曾经在一幅画上看到的那位少年。   那幅画,是她从一个画铺拐来的,当时觉得画上的少年好看,所以她就把它弄到了手。   真实的他,比画上的还要好看。   少年浓黑的剑眉微微上挑,比画上的还要桀骜,可是他的眉眼却又柔和,虽然没笑,但是却也能感受到他是带着笑意的。   他的眼睛比后面天上的那几颗星子还要灿亮,他见她盯着自己,便说了一句:“不够吗?不够的话,待会儿去找那个哥哥拿。”他指着另外一边的一个人说到。   他只是与她短暂地对视了一秒,就转身离开了。   可是姜梦槐却因为这短暂的一秒,而失神了许久。   啊啊啊!   她听见她的心要破胸而出了!   她竟然见到画上的美貌少年了!   他还同自己说话了,他的声音好好听呀。   他还给了自己一个鸡腿,天哪,他好善良。   十三岁的她,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   她心花怒放了好久,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巷道。   她连忙站起来朝着他追了过去,手中盘子里的鸡腿一直左右晃,她只好一手抓起了鸡腿,一手拎着盘子,冲出了这条偏暗的巷子。   今日这洛阳城恰逢举办花朝节,外面的街道上万人空巷,人们都捧着花束在街上闲逛,她冲出来后就看到那个少年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前方去了。   他高高的身影虽被人群遮挡,可是却也能够在熙攘的人群中冒出个头来,可惜她太矮了。   十三岁的她,站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被淹没了。   她对着前面大喊:“哥哥!红衣哥哥!”   可是他并没有回头,因为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喧闹的人声所覆盖,根本送达不到他的耳里。   她在长街上追了好久,可是他的腿太长了,走得飞快,尽管她多么努力地拨开人群,可是都还是追不上他。   他最终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那一天,她在街上郁闷了好久,如此热闹的花朝节,可是她却失了魂一般落寞。   她回去问她的那些小伙伴,他们也都不知道他是谁。   他就这样昙花一现地在她生命里出现,又消失。   后来,她常常来洛阳城,可是都遇不上他。   她伤心了好一阵子,直到一次在江淮花的王府门口,再次见到了他。   ***   “洛阳?我们竟然就回到了洛阳?”   司徒沫难以置信地望着高大的城门,城楼被一片红暗暗的天空压住,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谢零离抬头仰望着这座城,脑海里那些深沉的记忆随着蹦现了出来,这座城,他又回来了!   那些记忆是痛苦的,正在麻痹他的神经,他的头很痛,痛到仿佛里面生出了一个啃食他的小怪兽,小怪兽想要撑破他的头颅爬出来,可是他不能让它出来,只能吃痛地捂着脑袋,强力压制着它。   他疼得摔倒在了地上去,身上抱着的赵元宝差点摔落,还好姜梦槐及时扶住了。   她将赵元宝拉开,低头去看谢零离:“小谢,你怎么了?”   他慢慢抬起脸来,发丝凌乱,将部分眉眼遮盖,然而却能见到那狐狸眸里竟是盈着水光,他的声音也过分的凄苦:“师姐,我头好痛……”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头痛啊?”   她记得自己上次从南宫绯那里要来了一瓶治头痛的药,于是便立即问道:“之前我给你的药了?”   “在身上。”   于是她就不客气地在他身上乱摸了起来,很快便找到了那瓶药,她急忙给他喂了一颗,“快,吞下,吞下就不疼了。”   他干咽了一颗药丸,面容苦涩,姜梦槐想起他好像很怕苦,之前他喝药都是要吃蜜饯的,可是这个时候她身上根本就没有蜜饯。   “是不是很苦?我们进城里去买糖吧。”她扶着他起来。   谢零离却道:“师姐,我不是小孩子。”   他并不想在她心里落得个怕苦的小孩子形象,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八尺男儿,这点苦对他来说算什么?   记忆之中,生前的他好像经常喝药,所以,他才那么厌倦吃药吧,每当看到药,脸色就会变得苦涩起来。   这时,赵元宝抬手摸出了自己身上的一个糖果递给他:“哥哥,吃糖。”   姜梦槐替他接过,撕开了黄色纸袋子,将里面的一颗樱桃蜜饯喂到了他的嘴里。她关心着他的病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可是他却全感受到了。   她的手指软软的,就像……她的嘴唇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嫣红唇瓣上,那像是被玫瑰汁染过的唇瓣,是那么的诱人,让人很想拉过来啃一口。   他猛然摇了摇头,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怎么每次一头痛发病的时候,就想拉她过来亲呢?   远处的墙脚下传来一只猫儿发春的叫声,又大声又刺耳,那是它在招引异性过去。   果真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连猫儿都开始找伴了。   所以他刚刚才会也产生那样离奇的想法吧。   自己也发春了。   他必须得赶紧抛弃心中这个想法,他记忆中的姑娘是江淮花啊,不是她姜梦槐,他不能够沦陷。   “快,我们去抓鬼哥哥。”赵元宝手舞足蹈地朝着那朱红色的城门跑了去。   他们也随着跟了过去,片片雪白的槐花随着风涌入了城内,他们几个渺小的身影就踩着花瓣也进入了城中。   这并非人间的洛阳城,这是属于鬼市的洛阳城。   他们沿着大街走了进去,入目的是摩肩接踵的繁华街景。城内依旧商铺林立,小贩集聚,两侧的沿街高楼上挂着红橙橙的圆灯笼,将整座长街照得灯火通明。   而那些高楼的屋檐下漂浮着许多的厉鬼,那些鬼穿着各色鲜艳的长衫,在屋顶上飘飘荡荡,他们身子修长,头上还戴着黑色的长筒帽,吊着长长的红舌头,这些鬼全是之前从汨盛门地宫逃出来的那些鬼。   赵元宝见到他们,欢快地朝前扑了去,大喊道:“鬼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下来玩呀!”   那些鬼真的飘了下来,落到了街巷上,二十几只高大的鬼将他团团围住,围成了一个圈,看着像是开出了一朵七色的花。   有鬼低下身子,用尖细的手指甲去戳赵元宝的脸,还有的鬼,卷着长长的舌头,似要去舔他的脸。   姜梦槐大惊,不顾内心的害怕,冲了过去,大声道:“各位鬼兄,饶命啊,元宝他还小,别吃他!”   她冲进了鬼群中,那些鬼被她身上的鬼火令震得跳了好几步,他们不敢朝她攻上来,竟是单膝下跪,朝她跪倒了。   “???”这下换姜梦槐吓得往后跳了。   是身后的谢零离扶住了她的背,稳住了她的身体。   其实他们跪的并非是她,而是她身后的谢零离。   而那司徒沫已经吓得快要晕厥了,她躲在谢零离的身后,捂着眼睛往前走。   姜梦槐结巴道:“你们不要以为你们给我下跪……我就不抓你们了啊。”   谢零离好笑地问她:“师姐,你会捉鬼么?”   她只会杀人,可捉鬼,她还真不会。   她道:“元宝,把你的铃铛拿出来摇。”   赵元宝却委屈地摇着头:“铃铛被曲呆瓜拿走了,他不还给我。”   “啊这……”   姜梦槐又道:“小谢,你不是会定鬼诀吗?你把他们都定住,然后等师兄来收服他们。”   “好,那我试试。”他将剑甩给她,双手食指与中指合并,交叉于胸前旋转了一个复杂的手势,一道金光出现于他的指尖,他两手齐发,朝着那些跪在地上的鬼们飞去,发出一道指令:“定!”   然而在下这道指令的时候,他通过秘密传声到他们每个人的耳里,告诉他们:“跑!”   之后,所有的鬼都站起来转身逃跑了。   “???”姜梦槐惊讶地瞪着双眼,“怎么回事?怎么没定住反倒跑了呢?”   谢零离尴尬地挠挠头,羞愧道:“师姐,都怪我学艺不精,连个定鬼诀都学不好……”   姜梦槐的脸凝固起来,想生气却气不起来,想笑呢,更笑不出来,最终她只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师弟,樽月山倒数第一的名号你没白拿!”   “额……”   “鬼哥哥又跑了欸。”赵元宝虽然失望,但是却也开心,因为他总算是见到鬼哥哥们了。他乐陶陶地来拉姜梦槐说道:“刚刚有鬼哥哥戳了我的脸蛋,他喜欢我欸。”   姜梦槐心道:人明明是想扒你的皮。   赵元宝却已经开心得原地旋转了,自从见到那些鬼之后,他就再也不闹腾了。   她现在最担忧的问题是:“我们现在进入了鬼市,该怎么出去啊?”   谢零离道:“找找城中的槐树吧。”   “槐树吗?我知道哪儿有。”司徒沫终于出声了,她再不出声都快怀疑她是不是走丢了。   于是她就带着他们去找槐树了。   姜梦槐好奇地打量谢零离:“喂,你怎么懂那么多啊?”   他夺回她手中的剑,说:“建议你以后少看点美男,多读点书。”   “?!”   她瘪瘪嘴,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敢说她没文化,可恶!   不过她确实不爱看书,看书这种事还是比较适合江淮花,不适合她。   他们往城里面走去,最后在一座宅院门前寻到了一棵槐树。那宅院冷清,门上的匾额上还写着四个字,阴月山庄。   “这名字取得也是够阴间的啊。”   “什么?!”司徒沫朝上面阴暗的匾额看了一眼,登时一惧,全身抖得像筛子一样,“这……这怎么叫阴月山庄了?”   她全身都在发抖,像是要哭了,催促道:“谢公子,快些吧,我们快点出去吧,这鬼市太阴森了。”   谢零离抱起了赵元宝,告诉他们:“闭上眼睛,跟我穿过这棵树。”   任是姜梦槐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出鬼市竟然这样简单,只需要穿过这棵槐树就行了。   这槐树不愧被人们奉为鬼树,原来它是可以连通地狱与人间的门。   闭上眼睛,他们穿越了这扇鬼界之门,身体像是进入了海域之中,全身变得轻飘飘的,没有了重量似的,最后飘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一个被称之为人间的世界。   出来后,他们看见周遭的环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热闹的人群与商店全都消失不见了,只余一条空荡荡的皇城街道和迎风招展着的酒楼旗帜。   而他们侧面的那座阴月山庄也全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座废弃的府宅,那宅院的大门上贴了两条交叉的封条,上面的匾额也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谢零离凝视着这座宅院,陷入了苦痛的回忆中,他记不太清,可是他知道这个地方他一定来过。   “快些走吧。”司徒沫一直在催,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一样。   很害怕沾染到了这里的死气。   谢零离问:“这是何处?”   司徒沫只是简短地说:“罪臣之家,都被封了好多年了。”   “罪臣……”   他在离开前最后再回望了一眼这座府邸,那只女鬼曾说,只要来到洛阳,就可以找到一切的答案。   他觉得他离那个答案越来越近了。   最后司徒沫并没有要他们送她回家,而是自己与他们分别了,临走时她还回头看了姜梦槐一眼,道了一句:“丹洛,下次见。”   嗯??   她叫她丹洛?   这是江淮花的封号,丹洛郡主。   那她……是谁?   谢零离看着这偌大的京城,却不知道该去哪,而他身上的赵元宝都已经睡着了,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在这空旷的街道上了。   他发出了疑问:“我们该去哪儿?”   迷茫。   对生前记忆的迷茫。   这座都城应该是他很熟的地方才对,可是他却无容身之处。   “跟我走吧。”姜梦槐道。   “去哪儿啊?师姐。”   她带着他往城中的一个方向走去,招手道:“走吧,带你去体验一下王府的生活。” 第57章少年画像   哥哥他想亲你   安亲王府离这边并不远,穿过一条街就到了,不过这会大半夜的,他们现在去似乎有点突然。   不知道那里面的人会不会被吓一跳?   管他的呢,目的就是去吓人。   这安亲王府是江淮花的家,府内如今就只住着安亲王和一众仆人们,她与江淮花自幼便丧母,这一点和赵元宝一样。她们的母亲原本是这大晋国的长公主,后来嫁给了她们的爹,于是她爹就被封为了安亲王,也是这朝中少有的一位异姓王。   她们的娘早在生下她们后没两年就去世了,而她那个亲生爹爹,听信了算命道士的话,害怕她身上的魔煞之气危害到其他的人,所以就把不到三岁的她给扔去魔城了。   当然,这些事也是后来她查探到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就是魔城内的一个小孤儿,可是直到有一次,她意外来到了洛阳城,她见到了那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丹洛郡主江淮花,她才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她开始跟踪她,她跑去欺负她,她甚至把她丢进了枯井里,她对她干过很多恶毒的事情。   她嫉妒她,凭什么她可以拥有爹爹的爱,凭什么她可以当这高高在上的郡主,凭什么她就是那众人心中追捧的白月光?   她心有不甘,特别的不甘,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喜欢江淮花后,她就更厌恶她了。   他们来到了城内的安亲王府,姜梦槐立在门口敲了门后,就对上了谢零离探究的目光,他问:“来这儿做什么?”   她冲他翘唇一笑:“悄悄告诉你,其实,这是我家。”   “哈??”谢零离满脸震惊,再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的可是安亲王府,她怎么可能跟安亲王府扯上什么关系?   难道说这是江淮花的家?   他还在惊讶中,就有人跑着来开门了,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管家,他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袍,开门后见到是她立即绽出了一个笑脸来,笑容一现,便也挤出了好多的细皱纹来。   “郡主,您回来啦!”   老管家笑脸忙着将他们迎进去,可是在看到她身后的俊逸男子时却又一愣,主要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儿,这就让人对他们俩这关系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偏生他的脸……他的脸还和一个人很像。   “这位是……”他迟疑地问。   她解释道:“哈,这是我师弟谢零离。”   哦,原来是师弟呀。   不过她这师弟怎么和那人长得那么相像?   管家又指着他身上抱着的小男孩问:“那这位呢?”   “这是汨盛门的小公子,因为一点意外所以就跟着我们一起了。”   管家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地移手道:“谢公子,快快有请!”   “郡主,你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啊?要是再晚点,老奴都要睡了。对了,王爷早早地就已经就寝了,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你回来了。”   “唉,别别别,明早再说吧。”   “也是,郡主体谅王爷。那我这就带郡主去屋里休息,郡主离开的日子,这寝殿我每日都是吩咐下人打扫了的。”   姜梦槐点点头,道:“给师弟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要离我近一点。对了,还要背阳。”   “是。”   末了,姜梦槐怕他误会,又解释了一遍:“主要是这个孩子他母亲早逝了,现在把我认成他母亲了,所以我怕他离我太远会哭。”   “放心吧,郡主,我给谢公子安排在北三阁,那里离你那边也近,也背阳。”   “好。”   后面一直默不吭声的谢零离一怔,她竟然还记得自己不喜欢向阳的屋子。   他将管家拉到身边,小声地告诉他:“师姐之前脑子受了伤,现在有些记忆丢失了,虽然她记得回王府的路,可是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什么?失忆?严重吗?”   “身体没大碍,记忆只有等她慢慢恢复了。”   管家点点头。   这一夜折腾得够厉害,他们各自都回房间去睡觉了。   第二天姜梦槐早早地醒了来,或许是因为心里面一直想着待会儿要见到她的那个爹爹,所以就很紧张,紧张到天还未亮就醒了过来。   她坐在床头,靠在这张江淮花的床上,闭着眼睛,可是手却紧张得发抖。   前世,她只有几次偷偷来王府的时候看见过安亲王,远远地趴在墙头上偷看,可是却从来没有跟他讲过话。   而这次,她却要与他近距离见面。   虽然她现在演的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是她一看到他,就会涌现出不好的回忆来,她怕她演不好。   她一直靠在这雕花床板上发呆,直到有丫鬟来敲门伺候她洗漱,她才起了身。   洗漱完毕后,她出门时看见谢零离已经起来了,他正在花园内闲逛,享受清晨的阳光与花香。   谢零离骨子里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他站在那里等她,等着和她一起去拜见安亲王。   他们随着管家一路来到了安亲王的庭院,终于在那里见到了她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   她拎着裙摆踏进了屋中,一步一步缓缓朝里面走去,她注视着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长着一张冷板的脸,眉峰耸高,嘴角微抿,是个不怒自威的角色。   她走到屋里站定,放开抓着裙子的手,轻柔地喊了一声:“父王。”   安亲王江时典却依旧冷着脸:“淮花,为何现在才回来?我记得我一个月前就叫你回来了。”   姜梦槐没有想到原来他对待江淮花也是这样一副冷面孔,她以为他与江淮花说话会是柔声慈祥的呢。   她答道:“父王,我忘了。”   江时典早上的时候就已经从管家口中听到这回事了。   他压下嘴角,目光看向站在她后面的谢零离身上,瞳孔明显大震,咋舌道:“这位少侠是你师弟?”   谢零离向他抱拳,彬彬有礼道:“正是,在下乃樽月宫弟子谢零离,拜过安亲王。”   江时典皮笑肉不笑地笑道:“谢少侠客气了。”   江时典又招手吩咐一旁垂首站着的老管家:“管家,带谢少侠去用早饭,我与淮花有些事情要单独聊。”   姜梦槐有点心虚,什么事情需要单独和她聊?   等谢零离走后,江时典才开口问道:“刚刚那个是你们山上的弟子?”   她点点头:“是呀,怎么了父王?”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嗯?”这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江淮花以前还要跟他汇报樽月宫上有哪些弟子吗?   江时典转移话题道:“淮花,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既然回来了便要听我的,这个叫什么谢零离的,他不行。”   “你在说什么呢父王?我跟他就只是师姐弟的关系。”   “没别的吗?”江时典的眼眸微眯。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答。   “你最好收了这个心思,你的婚事必须得提上日程了,你马上都要二十了,淮花……”他那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焦愁来。   确实,这个年龄还不出嫁,是挺不正常的。   她一个魔女不嫁人说得过去,可是她江淮花,作为堂堂丹洛郡主,一直不嫁人是怎么回事呢?   “知道了父王,这次花朝节我会为你好好选一个郡马的。”她嘴上这样应付着,可是心里却并不打算这样做。   江时典听到这话,才终于宽慰了一点,他这个孩子啊,对于这件事一直很倔,这么多年跟她说过不知多少次这件事,但是她都没有看得上的。   他知道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当年的那个人,要不是那家人惨遭横祸,她这些年不会躲去了樽月山。   他又道:“那楚国二公子和燕国七皇子我都替你打听过了,皆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他们二人无论是谁都不错,你自己多留意留意,看看喜欢哪个。”   “……知道啦!”   她在心里腹诽:那江淮花一直不出现,该不会是不想回来成亲吧?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庭院,才走进去就见赵元宝扑了过来,还一口一个娘亲地唤着,并喂了她一块奶香味的紫苏糕点。   四处都没有下人,应该是被谢零离给屏退了,他亮光光的眸子盯着她,刚才那些谈话其实他都偷偷听到了。他不明白魔女假扮成江淮花到底是要做什么,这一路行来,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他实在是看不穿。   难道现在她还要假冒江淮花与别人成亲吗?   姜梦槐被他盯得很不自然,凑巧今早上丫鬟还为她画了妆,被他这样看着,她以为自己脸上的妆花了,摸了摸脸颊问道:“师弟,我脸怎么了?”   还没等到谢零离说话,赵元宝却先开口了,道:“哥哥他想亲你。”   “哈?”   姜梦槐眼睛突地一眨,对上谢零离的目光,她那张打了腮红的脸就更加红了,像个即将熟透的苹果。   被赵元宝这样一说,她又忆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当时他将她按在床板上亲的事情,她好不容易才将它尘封,可是现在又被赵元宝给提醒了。   虽然谢零离忘记了,可是她却清醒得很,记得清清楚楚,那晚的心悸与慌乱,她全记得。   谢零离倏地别开目光,结巴道:“别……别听他胡说!”   他才没有那个想法!   才没有!   不可能有!   他气得脸色发青,对着赵元宝吼道:“赵翊宸,你是不是想被我扔进那池子去喂鱼?”   赵元宝躲到了姜梦槐的身后去,嘤嘤嘤了起来。   姜梦槐尴尬地转移话题:“我带你去外面玩好不好?”   “好呀好呀。”   他们出了亲王府,来到外面的街道上,这洛阳城的繁华是她一直向往的,可是这里却并不属于她。   今日的谢零离一直在暗暗打量她,他走在侧后方,眼睛却一直往她的侧脸瞥去。他不经意地问了句:“花朝节,是什么时候?”   走在前面的姜梦槐随口答:“十日后。”   十日……   没多少天了。   他一直想着这事,突然被姜梦槐拉了一把,拉到了一家画摊前。   “小谢,来画幅画吧。”   “啊?”   谢零离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那老板是一位年轻的秀气公子,穿着一件朴素发白的长衫,旁边挂着很多的画卷,山水人物画皆有,幅幅都精美绝伦,惟妙惟肖。   姜梦槐问道:“公子,怎么现在这里换人了呀?以前这儿不是一位老伯吗?”   那位年轻公子开始拿出一支细长的狼毫来,向她笑道:“你说的那人是我师傅吧?他现在老了,不能再出来吹风受寒了。”   “噢。”她点点头,然后从腰间取下一袋钱袋来,将里面的金元宝取了一个来给他,“你帮我好好画,这幅画我买了。”   公子一听,脸上立即放了光:“好勒,多谢姑娘。”   姜梦槐将谢零离往里面推:“小谢,快去站好。”   他很不情愿地问:“为什么要画我呀?”   她抿嘴羞涩地笑:“当然是收藏啊。”   谢零离惊愕:收藏?魔女的怪癖?该不会她魔宫里挂着一屋子的美男图吧?   “我不想画。”他说着转身欲走。   姜梦槐连忙将他按住:“你先前都给鬼画了,现在就给我也画一幅嘛。好不好嘛?小谢!”她冲他眨眼睛卖萌。   他怏怏嘴,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双手抱臂,臂间夹着一把长剑,冷着脸,这幅模样倒不像是来画画的,更像是来取人性命的。   “那个……小谢,你笑笑。”姜梦槐对他做了一个微笑的手势。   谢零离:不笑。   那位画画的公子铺开画纸,执起狼毫来,道:“无妨,就这样挺好。”   姜梦槐也单手抱着臂,一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的抱剑少年。他的长发高束,随着微风往右轻扬,额前的几缕碎发也轻轻飘拂,而他那清冷的神情在风中丝毫未受影响,依旧清冷。   她此刻正在透过这个少年看另外一个人,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七年前的一天,她来到这洛阳城的时候,走至这条朱雀大街,刚好路过这家卖画的小摊。当时她一眼就看中了那些画中的其中一幅画,那画上的是一个红衣少年,十七岁左右的年纪,最意气风发的年龄,少年的脸上满是桀骜不驯,浓黑的剑眉仿佛在告诉你他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他手上同样也抱着一把剑,一把深黑镶着红纹的长剑,透着一股冷峻逼人的气势。   她当时看呆了。   她好喜欢画上的这个少年,她想把他拐去落日城。   她跑去找老板买画,可是老板说这幅画很贵,需要一锭金元宝才卖,她哪儿有那么多钱啊,于是她把画抢走了,然后跑去找江淮花讹了一个金元宝,再拿来给了这位老板。   当时她问那老板这人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   她把那幅画私藏了,她不想那画被别人买走,不想让别人看见他。   赵元宝拉着她的手说:“哥哥怎么不开心呀?看起来就跟曲呆瓜一样。”   谢零离的额头上顿时布满黑线。   姜梦槐捂住他的嘴:“别说话,小心他待会儿来打你。”   等画画好了之后,她欢天喜地的去拿那幅画:“嘻嘻,真好看,不愧是我师弟。”   谢零离不明白她高兴个什么劲,她不就是图他这张好看的脸吗?又不是真的喜欢他,干嘛表现得那副花痴的模样? 第58章故意中剑   他们哪里还会有十年?   他们离开了这家小画摊,继续在街道上逛了起来,谢零离让她走昨晚那条路,他想去那座被封了的宅院看看。   那边偏城西边,比起朱雀大街要冷清许多,那附近开着的店铺大多是一些生意不好的店,例如棺材铺、香火铺、木工店等等,一排走过去只见门可罗雀,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不过他们还没有走到那座宅院就突然遇到了刺客,那些刺客穿着黑色紧身衣,蒙着黑色面巾,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手中拿着长剑,来势汹汹,朝他们刺了过来。   不过谢零离却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些刺客似乎都是朝着他来的,虽然他们也在假意刺杀姜梦槐,可是他们一直控制着剑,并没有碰到姜梦槐的身子。   可是对他却是极其凶狠的袭击,他脑中快速闪过几个念头来,有谁会这么做呢?   他刚来洛阳城,并没有见过别的人,唯一能这么做的,就只有她的父亲安亲王。   早晨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眼神藏着一丝怪异,而且他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要除掉自己,就只是为了能让她安心去嫁人么?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到他的女儿?   既然如此,那他便演一出戏好了。   他看到有一个刺客提剑朝他刺来,这一次他没有躲,而是将姜梦槐推了出去,高声道:“师姐,小心!”   剑刃刺入骨肉的声音传出,疼痛感席卷他的全身,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痛感了。自从他成为一只野鬼后,便再没有这么痛过了。   那把剑没入了他的左胸膛上方,鲜血浸出来,将身上的白衣染出了一朵曼珠沙华的形状。   “师弟!”姜梦槐惊骇满脸,冲过来接住他倒下的身体。   “快来人啊!有人行刺郡主啦!”旁边一间铺子里有人见到了这一幕,便大声叫了起来。   而那些刺客见状,全都化作鸟兽散开跑走了。   “师弟!”   “哥哥!”就连赵元宝都在大声喊他。   姜梦槐曾经被剑刺透过心脏,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楚,虽然这剑并没有刺中要害,可是那也是极痛的。   谢零离见她急得都快要哭了,短促地说道:“我没事。”   他刚刚都是看准了的,知道那刺客刺不中要害所以才不躲的。   “这还没事?你这个小孩就是爱逞强!”姜梦槐没好气地骂道,眼泪花一下子就迸了出来。   她冲到了另一边的店铺里去请了一位体格强壮的老板过来帮忙,将受伤的谢零离背回了王府。回到王府后立刻让管家派人去找了大夫来,谢零离身上全是血,将那个一路背他回来的老板衣服和头发上都染了血。   大夫提着药箱走进了屋子中,她想在屋里守着他,可是却被管家给喊了出去:“郡主,男女有别,您还是别待在屋里了。”   她内心焦急,早就忘了这一茬了,此刻只能够在屋外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这事还惊动了她的爹爹,安亲王也过来看了一眼,询问了发生了何事,之后又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谢零离晕睡了过去,那剑虽然没有刺中要害,可是也刺得很深,大夫在里面为他止血包扎伤口,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   她在外面等得心头发慌,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他可是为了救她才中剑的呀!   【宿主放心吧,他不会死的,他还等着你去攻略他呢。】   姜梦槐此刻没有心情再想什么任务,只希望他能够平安,能够醒来。听到系统的这话,她就像是吃了一颗强心丸,那颗慌张害怕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大夫出来后给了丫鬟一张方子,让她去照着这个药方抓药。   在丫鬟走时,她嘱咐她:“再买一罐蜜饯回来。”   丫鬟一愣,随即点头称是:“是,郡主。”   姜梦槐拉住大夫,问道:“大夫,师弟他没事吧?”   大夫满头的大汗,他擦了擦汗渍回答:“郡主请放心,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里面的公子只要静心休养,每日记得换药,不日便会痊愈的。”   “好,谢谢大夫。”   她冲了进去,来到谢零离的床前,见他沉沉地睡了过去,身上被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躺在那浅色锦被里的他,就像一个精致的睡美人一样。   他的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丹色,看着格外令人心疼。   赵元宝也从屋子外跑了进来,她连忙给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让他不要吵到谢零离。   关于今天的这场行刺,她没有想通,难道说这洛阳城内有江淮花的仇敌?她才刚一回来就有人要来行刺她了。   这也太快了吧!   有谁消息是这么灵通的?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谢零离竟然会帮她挡剑!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此刻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为什么要给她挡剑?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她一直在这里守着他,直到晚上他才醒过来,丫鬟熬好了药汤端过来,谢零离一醒过来就闻到那药汤的味道,脸立马就皱了起来。   他此刻只想装晕。   可是姜梦槐却已经看见他睁开眼了,她眸光大亮,扑到了他身边来,喜道:“小谢,你醒啦?”   大概是因为才醒过来眼睛还很模糊的原因,他竟然觉得此刻的她美得夺目炫彩,美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她拿过丫鬟手中的药碗,舀了一勺过来喂他:“来,喝药。”   浓烈刺鼻的药味儿在两人之间上窜,他往后躲了几分,姜梦槐说:“我给你买了蜜饯,来,先喝药,再吃糖。”   他抬起手来:“我自己来吧。”   “不行!”她晃头道,“我喂你。”   她将勺子喂到他的嘴边,谢零离受宠若惊,张嘴喝了一口,心道她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温柔?   好可怕。   她边喂边道:“师弟,你是为我挡剑的,我理应照顾你。”   他微一耸眉,说:“师姐,其实我不是为了你……”   “师弟,你别说了,我都懂。”她打断他的话。   谢零离苦着脸:不,你不懂。我这是在利用你。只有这样做,我才有理由可以留在这安亲王府。   她拿了一颗蜜饯喂到他的嘴里:“小谢,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呃,我才不想变成赵元宝那样。”   “元宝怎么了?他以后长大说不定比你还俊呢。”   “那等十年后再来看看?”   他颇有一番打赌的意味,可是这话却让姜梦槐愣了神。   十年诶,他们哪里还会有十年?   十年后,他们还会像现在这般亲近吗?   系统要她完成的任务是对其虐心,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他们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再和好如初?   十年说起来很长,却又很短,对于一只不老不死的鬼来说,短暂得不过如白驹过隙一般,所以谢零离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她笑道:“不用啦,还是小谢师弟你比较俊。”   他微微一笑,之后她又给他喂了一碗小米粥才离开。   于是,他就这样过了两天安静的养伤日子,而城内这两天也异常安静,并没有恶鬼闹事。   一切都静谧得可怕。   姜梦槐趁谢零离养伤的这段时间,没事儿就去外面街道上晃悠,既然那些刺客是冲着她来的,那么他们就一定还会再来。   她决定引蛇出洞,以自己当诱饵,她一定要揪出那个害了她师弟的凶手。   果不其然,当她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时,真的有刺客出动了。   她勾起嘴角,待那人靠近时反身一击,将那人按在墙壁上,制住他的双臂:“说,是谁派你……”来的。   她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因为她看到那个刺客不是别人,竟是江淮花!   即使她戴着面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对自己长相的熟悉,就只需要看到她的一双眼,她就可以认出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洛阳?   “那些刺客是你派来的?”姜梦槐问。   江淮花微微一怔:“刺客?”   看这个神情,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刺客不是她?   姜梦槐又问:“你跟踪我做什么?”   江淮花手指一曲,将她的手顶开,反问道:“你假冒成我又是做什么?”   姜梦槐浅笑了一下,说:“玩儿呗,反正我假冒你也不是头一次了。”   江淮花终是忍不住道了一句:“妹妹,劝你适可而止。”   姜梦槐叛逆地笑道:“既然你劝我,那我就不!”   江淮花沉吟看着她,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梦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洛阳城?你不是被那独角魔抓了吗?你现在是要回王府吗?”   系统说她必须在女主回来之前完成攻略任务,可是她现在就已经出现了,那她的任务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完成呢。   江淮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既然你想玩,那你就玩吧,玩得开心点。但是请你不要做伤害父王的事情。”   姜梦槐始终勾着笑,心中讽刺:呵,真是一对绝好的父女!爹爹关心女儿的婚事,女儿关心爹爹的安危。   说了半天,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她算什么?   她被生下来,就是拿来衬托她的吗?   江淮花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刺客是什么意思?有人要刺杀你么?”   姜梦槐将眼角的泪又咽了回去,说道:“不是刺杀我,是刺杀你。”   那些人都是冲着江淮花这个身份来的。   江淮花说:“以你的武功,想要对付一群刺客,应该不是难事吧。”   “是不难!可是他们伤了我的师弟,我得揪出他们来给我师弟报仇才行!”   江淮花怪异地盯着她,问道:“你很在意他?”   “才没有!”姜梦槐急忙解释,“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理应为他报仇。”   江淮花说:“我也不知道有谁想刺杀我。”顿了一会儿,她又道:“或许他们不一定是想刺杀我。”   “你是说他们想杀谢零离?”姜梦槐很惊讶。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是是有这个可能的,毕竟他的那张脸,有些人是不喜欢的。   姜梦槐见她转身欲走,冲上前去拉住她,靠近道:“你要去哪儿?我要怎样才可以找到你?”   “找我做什么?”她回过头问。   “万一下次刺客又来了,我捉到他们后,好来告诉你是谁想刺杀你。”她记得前世江淮花死了,她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些刺客有关。   江淮花最终告诉了她一个地方,让她去那里找她,还嘱咐了一遍不要告诉别人。   之后她就走了。   ***   谢零离这几日躺在屋子略感乏闷,姜梦槐偶尔会来看他,但是都不会久待。有一天,她还从外面打包了一份卤鸽回来,他心中生疑,这么大的王府要什么卤鸽没有,为何偏偏跑去外面打包?   当他问她时,她却说这是特地买给他吃的。   他才不信。   于是,第二日她又出门时,他悄悄地跟了出去。   他见她进了一座气派热闹的酒楼,那门上“醉仙楼”三个大字飘逸潇洒,还未进得楼中,人就已经被那浓郁的酒香气给迷醉了。   她怎么会一个人来这样的地方?   一联想起之前安亲王说的让她好好选一个夫婿,她该不会是跑去和哪个小子约见了吧?   还约到这样的地方,看来是很开心嘛。   呵呵,来约会还不忘给他带一份卤鸽回来,他真想好好谢谢她! 第59章帮他换药   咦,师弟,你怎么脸红了?   姜梦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醉仙楼,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在跟着她。   其实,她是来见江淮花的。   之前江淮花与她约定了一个碰面的地点,那就是这醉仙楼,不过她得提前预约,她昨日来这醉仙楼买卤鸽子就是为了让那小二去传信,只要告诉小二她要点花间楼的如花姑娘来这弹琴,江淮花就会来。   她上了二楼,跟随着小二的指引,来到一个临窗的包厢,这里的包厢都隔着细密的珠帘,青色的串珠将里外隔开,借着屏风的遮挡,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江淮花已经早早地到了,坐在里面等着她,身边放着一把琵琶,面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纱帽,将面容隐了去。   “什么事情找我?”她启唇问道,声音像是藏在棉里的针。   姜梦槐往她对面的凳子上一坐,笑道:“原来你真的会来啊,你没骗我。”   江淮花有些生气:“你叫我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我会不会来吧?”   姜梦槐单手撑着下巴,俏皮地说:“当然不止这个了,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嗯?”江淮花如白葱的手指端起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呷了一口,问道:“还有什么?”   姜梦槐也饮了一口桌上的茶,慢慢启唇道:“花朝节的时候你爹让我选个夫婿,这事你知道吧?”   江淮花听到“你爹”二字的时候,其实她想说那也是你的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点了点头:“知道。”   “你知道还不回来?是想逃婚吗?”   江淮花抬眼看她,未接她的话。良久,她才道:“你不该回王府。”   不回去,这件事情便会一直拖着。可是她现在代替她回去了,那么成婚这件事就会被提上日程。   姜梦槐也同样苦恼啊,她也不想回这个王府来啊,她也想一走了之啊。可是她还没有完成她的攻略任务,她走不了啊。   她在意识里问系统:“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我难道真的要选一个夫婿?”   【我不是早就为你选好了吗?】   “谁啊?”   【你的攻略对象啊!】   “你是说小谢?不行啊,光是一个安亲王都不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   “可是……”   她现在有点逃避这个任务,她不想骗小谢成亲,更不想在成亲那天虐他。   哎,真头痛。   江淮花道:“离开王府吧,这洛阳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玩。”   “好了,我该走了。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她站了起来,抱起了那把琵琶,拂开珠帘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一会儿后,姜梦槐才慢慢磨蹭着下了楼,可是一下楼就见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谢零离正强撑着身体打算往醉仙楼的侧门走去,姜梦槐立即拦住他:“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在向醉仙楼的侧面张望,那边好像有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离开了,只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他推开她,朝那边走去。   姜梦槐见他胸口都在渗血出来了,忙拉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抱住,大喝道:“师弟,你流血了!你往哪儿跑?”   他转身睨向她:“你刚刚在和谁见面?”   刚刚那个离开的白衣女子,他敢肯定那就是江淮花,她们在偷偷会面。   看着那道倩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气愤地盯着她,似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姜梦槐被他盯得眼睛一跳,答:“没谁啊……我就是来买鸽子的。”   “鸽子呢?”他看着她两手空空的手反问道。   “卖完了。今天没有了。”她飞快地答道。   谢零离没再说话,这个魔女嘴里从来就没有真话,问她都是白问。   姜梦槐盯着他出血的胸膛,担忧得不行:“你伤口都裂开了,快,我扶你回去。”   谢零离只能转身跟她一起回去,如今这副身躯,也追不上那个离开的女子。   姜梦槐边走边骂他:“你说你受这么重的伤,跑出来干啥?”   他往她头上一靠,头倚在她的脑袋上,撒着娇道:“蜜饯被我吃完了,我就想找你再要,可是却看见你偷偷摸摸出门了,我以为你去私会狗男人了,所以就跟来了。”   姜梦槐一时顶不住他撒娇装可爱,埋怨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哪有什么狗男人?”   他继续撒娇:“师姐,我那天都听见了,你要成亲了。”   “你听见了?”姜梦槐的声音骤高,“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他不高兴地说:“我十七了!在晋国都可以娶亲的年纪了,哪里是小孩子了?”   说起年龄,他原本的年龄指不定还要比她大多少呢。   “可是在我这里你就是小孩子呀,我比你大三岁呢,师弟。”她扶着他慢慢往前走,看着他们的影子在街道交叠在一起,仿若一只四脚怪物。   “师姐,那燕国七皇子太过风流,楚国二公子又是个船痴,你确定你要从他们之中选吗?”   姜梦槐一愣,脚步顿了一下,懵住了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听你王府内的丫头说的。”   “哦。那我不选他们选谁呢?燕国七皇子我没见过,但是岁柳公子我还是见过的,他长得俊秀,气度也不凡,重点是人也不错,他之前还每天请我吃饭呢。”   “他什么时候请你吃饭了?”谢零离的声音骤然升了一个节。   “就之前在楚国的时候啊。”   谢零离冷笑了一下:“看来,你想选他。”   “我没有啊。我只是说说而已。”   她见他没答话,以为他是撑不住了,便道:“师弟,你伤口的血都流到我身上来了,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了。”   她将他扶回了王府里,一众丫鬟们都上前来帮忙,拿出了药膏和纱布来,他此刻的伤口必须要重新包扎才行。   她想起自己还与南宫绯有一个交易没有完成,便挥手把那群丫鬟都赶了出去,她自己亲手拿起纱布,对他道:“我帮你换药。”   “啊……?”谢零离有点怔楞,她今日怎么又突然这么热心了?   “那群丫头笨手笨脚的,我怕她们弄疼了你。”她朝他走过去,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问道:“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他长长的羽睫轻颤,道:“还是让先前每日为我换药的那个小厮过来吧。”   “他没空,来不了了,他在给元宝捉鱼呢。”   “……”   姜梦槐走到他的面前,说:“我帮你?”   他压住眼底的慌乱,道:“我自己来。”   “还是我帮你脱吧,你还是个伤者呢。”她说着便要帮他动手,可是他却往后躲,坚持道:“我自己来。”   见他这副别扭的模样,她觉得好玩,于是便收回了手:“好啊,那你自己脱吧。”   她就不信今日看不到他肩头有无胎记。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系带,姜梦槐不禁感叹,他连脱衣服都脱得这么优雅。   不过,他怎么只脱了一边?   只见他将左侧的衣裳拉了下来,露出受伤的左边胸膛来,可是右边却没脱。   南宫绯说他的胎记在右肩肩头,他不脱她怎么看得到?   “师姐,你在发什么愣?上药啊!”   “噢,噢。”她急忙俯下身来,靠近他的胸膛,为他把浸了鲜血的纱布取了下来。   一取下,她就看到他那被剑刃刺过的伤口,凝成了一个红色的血痂,周身的皮肉都发着红,看着触目惊心。   她急忙拿过新的纱布,上面已经被丫鬟们放上了新的药膏,她拿着纱布靠近他,为他重新覆在那个伤口上。   他坐在床边,她必须要弯着腰才能为他将纱布绑好。她低着头,几缕发丝就垂了下来,在他的肌肤上扫来扫去,扫得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痒意。   “小谢师弟,要不然你把衣服全脱了吧?”   她的话语适时响起,他薄薄的眼皮微微一动,结巴道:“全……脱……了?”   姜梦槐还惦记着他的右肩肩头,道:“我说的是上衣。你这样我不好给你绑纱布呀。”   可是他却不应,给她看半边胸膛就不错了,她还想全看?   不行。绝对不行。   他抬起手来道:“那我自己绑。”   “不行,你万一待会儿又牵动了伤口怎么办?万一又裂开了怎么办?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她将他的手推回去,并且来脱他右边的衣裳,可是他却捉住了她的手腕,道:“师姐,男女授受不亲。”   姜梦槐:“???”   她心想:你都给我看了一半的身体了,现在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师弟,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是一个小娇妻。”她郁闷道。   他不让脱,那她也不敢再硬来,怕再次牵动他的伤口。   谢零离:“……”   她将手绕到他的身后,帮他把纱布缠绕在胸膛上,缠了好几圈,嘴里咕哝着:“真是也不知道以后该便宜哪家小娘子……”   谢零离听见后问她:“什么意思啊?”   她双手一搅,重重地给他打了一个结,道:“没什么!”   “换好药了,我走了。”她闷闷不乐地转身出去。   独留后面的谢零离一脸怔忡,她这是又怎么了?   没给她看所以就生气了?   “……”   她生气的点可真奇怪。   冲出屋子的姜梦槐气得想去砸墙。   计谋又失败了,她本以为与南宫绯的这个交易很容易完成,却没有想到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要看到他的胎记真是太难了。   她到底该怎样才能看到啊……   好丧。   ***   花朝节马上就要来临了,各藩属国的王公贵族们也陆续的来到了洛阳城。   姜梦槐带着赵元宝在街道上看戏,看着那楚国浩荡的队伍进城,前面半部分都还光鲜亮丽,可是到了后半部分的时候,却出现了好多的伤者,他们大多身上都缠绕着白色纱布,要么缠着手,要么缠着脑袋,看来那无方镇的厉鬼们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楚国公子带着人住进了洛阳城中的章月东台,章月台是城中专门修建来供外国使臣居住的地方,共分为东西二台,相隔仅一条河的距离,这章月东台给楚国公子住了,那章月西台自然就留给燕国七皇子了。   不过那燕国七皇子却迟迟未来,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缓慢登场。   他出场的时候直接给姜梦槐惊呆了,那不是来京城送货的西域商队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燕国七皇子的队伍了呢?   看到那打头的还是她那个好兄弟夏灵,她才确定了那真的是南宫绯的队伍。   所以南宫绯是燕国七皇子?   她不可置信地朝着那边走了去,来到章月西台,大喊了一声:“喂,南宫绯。”   他们队伍中有随行的侍卫出来拦她:“我堂堂燕国七皇子的名字也岂是你能随便大呼小叫的。”   马车内的人挑起长指掀开了轿帘,看向外面的她,在胡姬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道:“是你呀,那个小子呢?”   他问的是谢零离。   “我们进去说。”她说后便转身朝着章月台大门内走了去,而两旁的守门侍从都在朝她恭敬地行礼,“丹洛郡主。”   这下换南宫绯吃惊了:“什么?你叫她什么?丹洛郡主?”   他紧跟着姜梦槐走进了这章月台,章月台建造得豪华,沿河而建,进入大门后会看到一个像圆月的水池,池中养着几十只红色小鲤鱼,围着圆月池子游耍,所以就有了章月台这个名字。   后面的仆役们正在搬车上的箱子进来,赵元宝趴去池子边去看鲤鱼了,而姜梦槐就在大堂内站定,回首看向南宫绯:“南宫公子,哦,不对,是南宫皇子,你不是卖酒的吗?”   “江姑娘,你还说你是樽月宫的侠女呢。”   “我确实是呀,但我老家就是洛阳城的呀。”   南宫绯手执折扇,敲着脑门,抬眼道:“那你知道我此次来参加花朝节的真正目的吗?是和亲呀!丹洛郡主!”   “所以呢?”姜梦槐不以为意。   他继续敲着脑门,惆怅道:“要早知道丹洛郡主是你,那我就不来了。”   “……”她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想跟你和亲似的。”   如果他是燕国七皇子,那么谢零离又是什么身份呢?   之前南宫绯说的是谢零离长得像他一个邻居家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自幼便走散了,所以他才帮忙着寻找一下,才让她去看看他身上是否有胎记的。   “喂,谢零离那家伙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南宫绯很关心这个问题。   “他在我府上呢。”   “我让你办的事,你还没办到吗?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倘若你还没有成功的话,那祛妖丹我便不会再给夏灵了。”   姜梦槐苦着脸点头。   曾经的她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现在才知道,这比上青天还要难。   美人计行不通,给他上药也行不通,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无精打采地回到了王府,来到了谢零离的房间,他今日气色要好了许多,正靠在床上看书。   ???   还挺会找消遣的乐子嘛。   她走进去问:“谁给你的书?”   他侧头看她一眼,答:“你自己倒是出去玩了,留我一个人在这沉闷的屋里,我还不能找婢女给我拿点书?”   “听起来,你怨气颇深。”她来到他的身边,揶揄道:“像个闺中怨妇一样。”   他青了脸,不满道:“你又去见谁了?你整日里可真忙。我这么大一个重伤患者还留不住你那颗想要往外跑的心?”   姜梦槐被他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瞧你,把自己说得多可怜啊。不是我要出去的,是赵元宝他老是想要往外跑。对了,你猜我今天出去见到谁了?我竟然见到了南宫绯,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就是那燕国七皇子!”   谢零离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一点也不惊讶,反而问道:“所以,你是要和他联姻吗?”   “怎么可能?你瞧瞧我和他站在一起,那气质搭吗?”   他道:“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那副脸蛋的吗?”   她解释道:“喜欢脸和喜欢人是不一样的。喜欢脸只不过是一时的欢喜心动,可是喜欢人,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谢零离闻言后愣了好久,才问:“那谁是那个刻在你骨子里的人?”   她摆摆手,笑道:“哪有这样的人啊?没有的。”   她站起身来说:“你慢慢看书吧,我先回去了。”   谢零离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晚的时候,姜梦槐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门后,她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屋里点着一盏莲花灯,将她瘦小的身影映得虚幻,他错愕地喊了一声:“师姐?”   只见她慢吞吞走到了他的床榻前,扬起脸来道:“小谢师弟,今夜无眠,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   谢零离怔楞在床头,这魔女大晚上的又要搞哪一出?   泡温泉……   还一起?   不太合适吧。   姜梦槐指着他的脸,有些迟疑地问:“咦,师弟,你怎么脸红了?” 第60章药汤温泉   她似乎把他衣衫给撕破了   他长睫一抖,迅速别开眼睛,转移话题道:“我有伤,就不去了。”   她道:“放心吧,我给你寻的是药汤池,泡了对你的伤有好处的。”   “走啦走啦,我扶你。”她特别殷勤地来扶他起身,为他披上一件外袍,边系带子边说:“我跟你说啊,那地儿的温泉特别舒服,皇宫里的人都去那里泡汤呢,要不是因为靠着我这层身份,你还没机会去呢。”   他心中思忖:她怎么突然间这么好心?不会是还把自己当成她的救命恩人吧?   “小声点出门,别被听见了。”她扶着他走侧门出去,门外停了一辆马车,是她白天就安排好的,专门来接他们的。   洛阳城内建造了一座温泉山庄,专供皇族贵胄享用,她也是白天问了一个婢女才知道的,里面有不同类型的温泉池,有专门的药汤池,专供受伤之人使用。   山庄内有婢女和侍卫在值守,里面还修建了一些屋舍供贵人们休憩使用,那些人来泡了温泉后就习惯性的在这儿睡上一觉,等休息好了再离开。   他们跟着一个婢女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行过一长段碎石子路面,再经过一排散着春意的假山,终于到了药汤池子的所在地。   “郡主,就是这里了。”   “好,那你先退下吧。”姜梦槐挥手让她离开了。   这药汤池里泡了各种珍贵稀奇药材,浓烈的药味儿弥散出来,闻着并不令人舒心。   她转身看向谢零离,道:“好啦,泡吧。”   但是谢零离却站着没动作,反而看着她,那眼神的意思是:你不走吗?   姜梦槐懂了却装没懂,向他走近一步,手伸到他的腰间,嘟囔道:“对了,我忘了你是个伤者,我得帮你才行呀。”   他长得高,姜梦槐站在他面前,仿若小鸟依人,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替他解腰带。   可是他却因为她的动作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而后面却是长廊的柱子,他退无可退。   “师姐,我自己来……”他手伸到腰间来,可是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他又惊得弹开了。   “师弟,你别倔!让我帮你!”   她低着头抿起了嘴唇,心想今天一定要看到他身上有没有胎记。   谢零离靠在柱子上,双手无力地垂下,任由她摆布,他现在没有力气推开她了。   见她埋着头正在认真的给他解衣服系带,他只能看到她头顶上的乌黑发髻与青色簪花。那上面还插着一支碧绿色的步摇,尾部雕着三朵绿色的梨花,一朵较大,另外两朵小的衬在两旁,梨花下还坠着三条银丝串珠,歪歪倒倒,都快要掉下去了。   他抬手扶住了那支步摇,为她往发髻里插了几分。   “疼!”姜梦槐抬头大叫道。   原来是他刚刚没有注意到,簪子尖部一不小心划到她的头皮了。   她的水眸怒火瞪向他,巴掌大的脸上满是娇气,小嘴儿翘了起来,虽然在发怒,可是却没有威严。   “我不是故意的……”他向她道歉。   他紧接着又吐槽了一句:“不过,你这头发真有够乱的。”   “……”姜梦槐扁了扁嘴,这郡主的发型和她之前梳的可完全不同。   这郡主的发型讲究繁杂精美,这几日来的头发都是婢女给她梳的。她刚刚出门之前陪赵元宝玩了一会儿,这头发就是被他给抓乱的,于是她就自己重新随便整理了一下,她想着大晚上的也没人看她,所以就扎得特别随意,没想到竟然会被他说。   她努嘴反问道:“那你给我梳?”   “啊?”   他的眸子定住,这魔女是不是不懂啊?梳头发这种事可是只有夫君才可以的,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叫别人给她梳头发呢?   再说,他也不会啊。   她见他没答应,继续不开心道:“那你说什么说,我头发乱碍着你的眼了?”   她解开了他身上的衣带,为他把外袍扒掉,接着还想给他脱里衫,他却不愿意了,“师姐,你还不走吗?”   “走哪儿去?你现在是个重伤患,我得守着你呀,万一那刺客又来了怎么办?”   她说着还要继续来扒他的衣裳。   “够了!”他大声道,“就这样泡吧。”   他自己朝池子边走了去。   “啊??”   有必要捂得那么严实吗?被她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看来她只能实行第二套计划了。   她捂着嘴大声咳了几声,这是她的暗号,外面的婢女们一听到咳嗽声就会进来。   谢零离走入了药汤池里,背对着她而坐,听她咳嗽得如此厉害,说道:“师姐,屋外天寒,要不你进屋里去等我吧。”   “不用不用,我就是一下子呛到了。”   这时,从石子小径上走过来四位小婢女,她们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毛巾,来到了水池边。   她们在池子边蹲下,伸手到谢零离的后颈边,谢零离大愕,惊恐道:“你们干什么?”   姜梦槐出声解释:“师弟,这是我给你找来替你疏通筋骨的,这泡药汤就要配着按摩一起,才能够达到活通筋脉的效果,她们这按摩手法一绝,可是我精挑细选过的,你就放心让他们按吧。”   这是她特地想的第二个计划。   他却冷声对着她们呵斥:“都出去。”   那些婢女全都颤颤巍巍地看向姜梦槐,等着她这个郡主发话。   姜梦槐气得大吼:“你干嘛呀?把她们都吓到了。”   他道:“师姐,你怕不是忘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姜梦槐只好摆摆手,让那些婢女都退下了。   “可是这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啊。”她闷着头说道。虽然目的是为了看到他身上的胎记,可是她也是希望这药汤能够对他的身体有帮助。   谢零离听她的声音颇有怨气,便道:“师姐,你要是真那么想报恩的话,就自己来给我按吧。”   这……   她不会按呀。   但是为了她的目的,也为了报恩,她只好应了。   她在他的身后地蒲团上半跪下,绵软的蒲团可以护膝盖,也不至于会疼。她卷起袖子来,纤纤玉指放在了他的两肩上,开始捏了起来。   “使点劲,你平常也不见这么柔弱啊。”他不满意道。   “……”   她咬紧牙关,开始发力,手指慢慢朝他的右肩移去,而他却道:“先按左边,左边离伤口更近,神经都麻痹了,应当先疏通。”   “哦。”她又只好把手移到左边去了。   这小子还挺会享受的啊!   一逮着机会就使唤她,丝毫没觉得他是在使唤一个郡主。   她还是不敢去扒拉他的衣服,他一定会生气的。她不想他生气,于是开口试探道:“师弟,你来樽月山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他闭上了眸子,良久,才答:“不记得了。”   “那你,不想找到他们吗?”   想啊,当然想。   他道:“我找不到他们的。”   因为……他们已经都死了。   姜梦槐又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正在找你呢?”   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一直没有回她的话,而她就一直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好不容易把左手臂按完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之后才转移到右边去。   她手放在他的右肩上,紧咬着下唇,想问问他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于是她轻唤了一声:“师弟。”   谢零离依旧没有回她。   她觉得怪异,又轻喊了一声,他还是没有回她。   嗯?   他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她直起了身子来,朝前面倾倒,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睡着了。可是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来,乌黑的眼睫毛氤氲着水汽,问道:“你干嘛?”   她被他一吓,脚底一滑,重心不稳,竟是朝水池里摔了进去。   “啊!!!”   她像只鸭子一样落入了水中,溅起了好大一圈水花。这宽大的汤池就像王母娘娘的瑶池一般,迷蒙的白雾将她的眼睛模糊,幸好她拉住了谢零离的衣袍,否则她的头肯定就栽进那药汤里去了。   “撕拉”一声,她似乎把他衣衫给撕破了。   “……!!”   这下好了,真成一起泡温泉了。   她要窘迫死了。   他伸手来拉她,才使她勉强在水池里站稳。   她脚踩在池底,手仍旧抓着他的白袍不放,她另一只手抬起来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朝他看了过去。   只见现在的他,半边衣裳已经被她撕了下来,露出大片白色的胸膛来,而在那右肩的肩头偏下处,真的有一片红色的胎记,大致一看,那图形真的很像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她怔怔盯着那里,也不知道看呆了多久。   直到谢零离将他的衣裳从她手中拽了回去,即使是处在这样一片白雾濛濛的温泉池中,也能看到他那张黑得快成黑炭的脸。   他将衣衫拉了回去,虽然已经破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还是勉强把胸膛遮住了。   姜梦槐大脑一片乱,忙给他道歉:“师弟对不起啊,我刚刚没有站稳才滑下来的。”   谢零离虽然生气,但是看见她一副落汤鸡的凄惨模样,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本来就乱,现在就更乱了,那上面的梨花簪已经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他忍住没有发火,自己把满肚子火又咽了下去。   她现在衣裳凌乱,那温泉里的水将她大半个身子淹住,刚好齐到她的胸部位置,可是她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白色的衣衫黏在肌肤上,隐隐约约可见到里面的轮廓,还能见到两条细细的抹胸带子吊在肩头。   他努力别开视线,眼睛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怎么都浇灭不了。   姜梦槐见他的脸颊染上了一丝可疑的绯色,她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形象竟然这么的……   暴露。   她顿时羞红了脸,转身朝着水池台阶上走去:“我先上去了。”   可是他却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别上去。”   “???”   他道:“有人来了。”   谢零离耳朵一动,听见了不远处小石子径走过来的两串脚步声。姜梦槐仔细一听,也听见了,而且不仅有脚步声,还有交谈声。 第61章阴月山庄   师弟,你的唇,好软啊。   “叶鸦,确定没人发现我们来这儿了吧?”   “放心吧,公子,我都是很谨慎的。”   公皙橪来这儿其实想泡一下药汤池的,上次被那只鬼袭击过后,身体就一直没有好全,但是他又不想让晋国的人知道,所以才让叶鸦偷偷带他来这儿的。   姜梦槐听到那不远处的对话声,竟是公皙橪和叶鸦的声音,听那对话声,他们应该是悄悄来的,所以才不知道这边的药汤池今晚已经被人占用了。   听那声音,就在假山后面,很快就会走到这里来了。   怎么办?   如今她和谢零离两个衣衫不整地待在这温泉池,要是被公皙橪看见了,怎么解释得清楚?   最重要的是她的脸,她上次还装哑巴骗了他,现在要是碰上,指不定要被怀疑自己不是江淮花了。   就在她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谢零离将她拉到了身边,对她道:“师姐,冒犯了。”   下一刻,他就将她拉入了怀中,将她的脸按在臂弯里,道:“别让他们看见你的脸。”   倘若被看到的话,指不定接下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她是个姑娘家,一旦传出去,那么丹洛郡主的名声就毁了。   光是半夜与男子共泡温泉这几个字,就能被世人嘴里的唾沫给淹没死。   姜梦槐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内,因为怕碰到他的伤口,所以她往左边偏了偏。她没有想到一向讨厌她靠近的他,竟然会主动抱她,而且还是为了帮她挡脸。   她的心为之一动,小谢他……真的很好。   好到……她很喜欢。   【气运值+5,+10,+15,+20……】   谢零离嘴唇紧绷,此番两人的衣衫尽湿,还如此紧紧地相拥,他的心跳剧烈加速,都快要从胸膛里飞出来了。   他不该将她拉到怀里的,他在引火烧身。   石径上走过来的两人看到这一幕,都顿住了脚步,谢零离拔掉她头上那支快要掉下去的梨花簪,双指并拢,用力将它朝侧后方的公皙橪飞了去。   公皙橪侧身躲开,避开了那支簪子,转身拂袖离开了:“走吧叶鸦,看来是我们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等他们走完了这条石子路后,叶鸦才反应过来道:“公子,刚刚那人的侧脸有点像当时在花间楼的那个少年。”   “你说真的?”公皙橪立即回过了身。   “有一点像。”叶鸦答。   当初那人花五千两黄金买下了阿姜,可是第二天两人就人间蒸发。这事太诡异了,那花间楼的老板娘还跑来找他要人,说是他自己劫走了人。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倒回去!”他朝着药汤池那边又急急走了去。   可是当他们倒回去后,却没在那边见到有人,只剩下一个空荡荡冒着水汽的池子,之前那被放在廊下的白色长衫也被拿走了。   公皙橪冷哼了一声:“走得还挺快。叶鸦,追过去。”   虽然他们逃得很快,但是那地上却遗留下了他们身上的水渍,那水渍顺着对面的白色高墙,消失在了墙头。   “是!”叶鸦握着剑跑过去跳上了高墙。   而他则倒回去捡起了地上的那支青绿发簪,站在这里沉思。   没过片刻,叶鸦就返了回来,禀报道:“公子,他们……进入鬼的地盘了。”   公皙橪目光向那边的高墙遥望过去,最终摆了摆手:“算了,让他逃吧。”   ***   高墙那边,是另外一座山庄。   一座名叫阴月山庄的地方。   姜梦槐扶着谢零离奔跑,将他扶着躲到了一棵梨树下。刚才跑得太急,又翻跃了一次高墙,不知道会不会牵动他身上的伤口,真怕伤口再次裂开。   而他的那件外袍却被他用来披在了她的身上,为她挡住了被水浸湿的身体。   她怕他受寒,见叶鸦没有跟上来,她才扶着他走出这棵大树,往另一边的走廊走去,想扶他去里面找件干衣服换上。   她见前面的屋子里有烛火在亮,于是便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殊不知自己此刻已经进入了鬼的地盘。   这是一座占地极宽的山庄,四面连着白底的高墙,种着一圈开着白色小花朵的梨树,阴风一吹,那梨花就簌簌飘落,铺满了台阶。   他们此刻绕过一棵梨树,上了石板台阶,上面是一片连着的房屋,笔直的长廊没入了阴暗的尽头,看不到走廊尽头是什么。   他们朝着那边走了去,走廊栏杆外伸进来了一枝蔷薇花来,像是老人枯老的手臂,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姜梦槐将那朵桃红色的花挪开,然后扶着他离开。   谢零离却因为这样的一幕,脑中闪现出另外一个相似的画面来,记忆之中这样的情节他似乎经历过。   记忆深处,好像也有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情,那个人也是一个女子,她牵着自己的手,为他把带刺的蔷薇枝条拂开。   他只记得她穿着一件雍容华贵的紫色锦裙,却记不得她的脸,她的声音在他脑子上部回响。   “小谢,小心点,明个儿我让下人把这枝条修修,它老是往里跑,就像长了手一样。”   那个妇女是谁?   他不知道,却记得那人的手也因此而被划伤了。   他猛地抓起姜梦槐的手,抬了起来,道:“你受伤了。”   “哈?”就连姜梦槐自己都没有发现那手指被蔷薇花的刺划了一个小口,他却注意到了。   “没事儿,小伤口,不碍事。”她笑着说。   他却很心疼,说道:“以后这种事,别再自己做,让我来。”   姜梦槐悄悄抬眼打量他,见他眉峰紧皱,似乎很担心她。   这么小一根刺,没必要吧?   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温柔了呢?   他带着她往走廊那边穿过,似乎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一样,带着她左拐进一间屋子,在屋子的衣柜里翻找衣物,然后给了她一套碧色的衣裙:“换上。”   她很疑惑:“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衣服?”   其实他也不知道,就只是凭着感觉走到了这里,这个地方他似乎很熟悉,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够找到路。   他道:“这边是东阁,说明是主人家住的屋子。这间屋子的门外就是花园,门上的匾额上还写着瑶静轩,说明这是个姑娘的住处,极有可能是山庄主人女儿的住所,里面肯定有女子的衣裳。”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姜梦槐点了点头。   他又道:“在这儿等我。”说罢,他就转身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她才开始换起了衣物来。这山庄的主人想必也是一个富裕人家,这衣衫都是上好的布料,这薄薄的春衫摸起来滑滑的,穿在身上更是轻盈,就像是偷穿上了蝴蝶的新衣一样。   她刚把衣裳套上,还没有穿戴整齐,外衫的系带都还没有系上,那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以为是谢零离,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骂人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见到那走进来的不是谢零离,而是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少女,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那少女指着她大叫:“什么人?竟然擅闯阴月山庄!”   她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还敢偷穿本小姐的衣裳?!”   姜梦槐立刻向她解释,“姑娘,你听我解释,我刚刚衣服被打湿了,所以想来借一件衣服穿,这样,我付钱可以吗?”   少女嗤笑了一声:“付钱?本小姐可不缺钱。”   姜梦槐慢慢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是阴月山主,这不是那天晚上他们见到的那个山庄吗?可是当时他们是在鬼市中看见的,难道说这是鬼的山庄?   她吓得问道:“你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她朱红的嘴角向上一勾,像是抹了毒一样,嘻嘻笑道:“我要你留在这里陪我。”   “那可不行,还有人在外面等我呢,我得去找他了。”她蹭的一下朝门外窜了出去,如一阵抓不住的风般。   后面的人冲过来追她:“别跑!”   她在走廊上狂跑,不知道谢零离在哪儿,她朝右边的走廊跑去,边跑边喊:“师弟,小谢,谢零离。”   可是这一喊却又引来了更多的鬼,她只好闭住了嘴巴,窜进了另一边更暗的连廊。   这时,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里。   她吓得正要叫出声,那人就捂住了她的口:“别喊,是我。”   原来是谢零离。   她点了点头,他才松开她的嘴,将房门又掩上了。   而此刻门外的走廊上,匆匆跑来一群的鬼,都是些侍从和婢女们,他们手中提着通亮的灯笼,沿着走廊而过。   姜梦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此刻她的腰还被谢零离勾住,呈环抱的姿势,他的手掌宽大,几乎可以将她的细柳腰枝完全覆住,她感觉身上激起了一阵电流,腰间的位置痒痒的,她很想挠一挠,可是却不想弄出动静来。   她屏住呼吸,两眼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门外,外面灯光炫眼,明明灭灭的红光将那些鬼的脸映得发红。   那些侍从和婢女都长得好年轻,稚嫩的脸上是对世事的不谙,若不是她知道这里是阴月山庄,绝对不会把他们与鬼联想到一起。   他们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是鬼?   有一只鬼挑起灯笼打算看一眼这屋里,可是却立即被另外一只鬼给阻止了:“别看!”   姜梦槐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间屋子不能看?   随后就听到那只鬼说:“公子的房间不能看。”   于是,那只鬼就被拉走了。   外面十几只鬼提着灯,慢慢从廊下走过,之后这里就又恢复了黑寂。   公子?   原来这间屋子是山庄主人公子的房间啊。   身后的人却在此时为她把滑落于肩头的薄衫往上提了一下,说道:“你衣服没穿好。”   “啊……”她刚刚跑得太急了,系带都是胡乱系的,松松垮垮的,绿衫都要滑落下肩头了,如今被他提了上去,她才慢慢解开衣带又重新绑了一下。   他松开了放于她腰际的手,往后面走了去。   “我们好像进鬼庄了。”她整理好了衣裳转身道。   他此刻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袍,将他整张脸衬得更加的白,没想到他在这屋子里找到的衣服还挺合身,像是量身打造的一样,黑色的长衣将他身材拉得修长,宛如一棵挺拔的松树。   那用银丝线勾勒的祥鹤云纹袖口彰显著原主人的高贵气质,难道说这山庄内不仅有一个大小姐,还有一个大公子?   “我们快些走吧,万一那个公子也回来了怎么办?”她说道。   这间房屋很宽敞,外边是一个大大的红木长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十分整洁,长桌后面是一排书架,里面摆放着许多的竹册,而谢零离此刻就正在那里翻看那些竹册,并抽空回答了她一句:“他不会回来的。”   “啊?你怎么知道?”   他答:“先前听那些鬼说的。他不在这个山庄里。”   “哦。”她点点头,朝着里面走了几步,又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无聊,随便看看。”   “……”   那确实是够无聊的。   她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   他并没有打算走,他对这个山庄充满了好奇,这里令他太熟悉了,熟悉到这仿佛像他的家一样。   他必须要找到一些线索才行。   他放下一卷竹册,朝她走了过去,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她惊慌失措地问他。   怎么现在的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竟敢不打招呼地就来抱她?!   他却抱着她朝里面的床边走了去,将她放在了床上。姜梦槐挣扎着要起来,惊恐万状:“你要干什么?”   可是他却将她按住,勾起唇瓣邪魅地笑了一下:“师姐,外面那么的鬼,出去就会被发现的,我们今夜就留在这里吧。”   “??”   她看见他这个笑容的这一刻,突然觉得这个少年不似平常的他,就像一个演久了的人脱去了平日里的伪装,仿佛现在邪笑的这一秒才是真正的他自己。   她惊了一跳,被这个想法给吓到。   不。这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小谢现在还没有黑化呢,他是善良的,他并不会伪装。   她张了张嘴,说:“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啊。”   两个人怎么待?   他笑了一下:“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呀……”   他又道:“师娘从小就教导我们要谦虚礼让,你是师姐,所以这床就让给你咯。”   姜梦槐还在发呆中,他就将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用温柔的口吻说:“师姐,乖,睡觉。”   她真的乖乖地闭眼睡觉了。   谢零离等她闭眼后,又回去翻看那些竹册了,这里大多是一些兵书之类的,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等他将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后,正打算开门出去时,却见到了一个碧衣姑娘带着几个人朝着这里走了过来,边走还边说:“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就只剩下这里了,我们待会儿就去门口悄悄看一眼,只能看一眼哦,不准推门进去。”   谢零离一听,放弃了要开门的想法,转身朝着里面走了去。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走向了床边,掀开床帘躲了进去。   他掀开床上的被褥,然后躺了下去。被褥里很暖,那是被姜梦槐的身体所温热的,随着他的躺下,身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   他在心中道:可千万别醒啊!要是醒了,指不定又得说他是流氓了。   姜梦槐确实是没有醒,她只是下意识地朝着他那边靠了靠,并且还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嘴里还嘟囔着:“师弟……”   谢零离被她的动作和声音吓得一惊,以为她是醒了,便动也不敢动,小声道:“别出声。”   她咂咂嘴,继续说:“师弟,你的唇,好软啊。”   “??!!” 第62章是哥哥吗   小妾你是没机会了   他震惊地转了一个身,发现她并没有醒,而是在梦呓。   她还记得自己上次亲她的那回事,连做梦都还在说他的唇好软。   那晚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当时被煞气蒙蔽了心智,他就记得自己亲了她,可是却不记得具体的感觉了。   可是这些事情,在她脑海里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抬手按住她的红唇,低声道:“别再说了。”   再说,就要把那些鬼招进来了。   而她却十分不满地翘起了樱桃小嘴,嘴唇不经意间摩擦过他的指腹,他指尖一麻,那种紧张感一直窜到了他的全身。   他两眼注视着那两瓣朱唇,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发现心里又钻出了一个恶魔来,那个恶魔想低头去吻住那张唇,很想知道那个在梦里都在喊他的唇,是不是如她的声音一般的甜。   刚才在温泉池里她被水浸湿的画面又在他的脑海里闪现,那样的模样,比任何时刻都要动人,他忍不住想要低头亲吻她……   不行!   他不能够这样!   “这屋里没人,走吧走吧。”门外是那个姑娘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到他们都走后,他才拉开她的手,转身下了床,朝着门外走了去。他赶紧将脑子里那些可怕的想法丢掉,他不能够沉入她的旋涡中。   他更不能……喜欢她。   ***   姜梦槐后半夜醒来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恐怖的身影,那一身红衣仿若刚从地狱的血窟里爬出来的一样,而他却正慵懒地坐在她的床沿,手中把玩着一朵白色的槐花。   “啊!”她吓得魂都抖了一下,两脚往后蹬,想要撑起来。   可是他却隔着被子捉住了她的一只脚,让她无法逃脱。   她向外边喊了两声:“小谢!师弟!”   可是无人应她。   他手掌用力,将她连带着被子拖到了他的身边。姜梦槐此刻心惊胆战,大半夜醒来见鬼坐在自己床上,大概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吧。   “别喊了,他不会来的。”他邪笑道。   “你把他怎么了?”姜梦槐紧张地问。   他继续勾着艳唇笑,将手中的槐花放在了她的左手手心。她的那只手之前被蔷薇花枝上的刺划破了一个口子,如今一碰到那朵槐花,血就从那个口子里流了出来,被槐花给吸了去,不消片刻,那朵洁白的花朵就变成了一朵染满了鲜血的红花。   她吓得往外一扔,可是他却吸住了那朵花,花枝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捻着那朵血花勾唇道:“只要你告诉我江淮花在哪里,我就放了他。”   他那天分明看见了她在和江淮花见面,这次,他一定要找到她。   有些事情,他一定要弄清楚。   姜梦槐听后,心中愤恨:江淮花……又是江淮花。   她谨慎地问道:“我怎么相信小谢师弟是不是真的被你抓了?”   “信不信都随你,不过,我好像看见他胸口上受着剑伤,要是我把这朵槐花放他胸口上,你说会怎么样?”   他继续阴测测地说:“鲜血会顺着他的伤口慢慢地流出来,就像溪流一般,直到流干,流尽,最后成为一具干尸。”   “不要!”她大叫道,“别伤害他!”   他把玩着手中的槐花,将带血的花瓣撕下,一瓣一瓣地抛到地上,就像是在抛玫瑰花似的。   他轻笑道:“这么舍不得他啊?”   “你不要伤害他,我告诉你怎么可以见到江淮花。”   他微微一讶:“呀,没想到那个小子这么有用呢。早知道我就早这样干了嘛。”   姜梦槐冷着脸说:“你把他放了,我告诉你怎么去见江淮花。”   他恐她有诈:“你先告诉我。”   “你去醉仙楼,就说要点如花姑娘来弹琴,她就会来了。”   “这样??”他有些不相信。   “我说的是真的!”   “好吧,且相信你一次。”   他问到答案后就起身欲要离开,她连忙问他:“小谢呢?你该不会是耍我的吧?”   他转身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吗?言而无信的小骗子。人待会儿就会给你放回来的。不过……”   他转了语气调笑道:“你好歹也是我的鬼王妃,你这样我可是会吃醋的。”   “???”   他吃哪门子的醋,他不是喜欢江淮花吗?   有病。   姜梦槐还想骂他,可是他就闪身飘走了。   她在屋里大概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仍不见谢零离回来,她从床上爬起来,往外面走了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所在位置,它已经在偏西的树枝上挂着呢,看来已经是下半夜了。   她右手按住自己的左手心,刚刚那处的伤口被槐花吸走了好多的血,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她听见这山庄内似乎有声音传出,而且还是很热闹的声音,她感到困惑,朝着声音那边走了去。   原来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一直是在后院,所以比较僻静,都是些用来居住的房屋,而现在她走去的地方才是前院。   沿路走过去,似乎听到那边在布置着什么,吵吵闹闹的。她勉强可以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少将军就要回来了赶紧布置之类的话语。   她皱起眉头来,少将军又是谁?难道是刚刚那间房间的主人?   她继续朝着那边走去,见到两个小丫鬟在走廊上挂红剪纸,而那剪纸上剪的是一个寿字。   这里有人要过寿吗?   是那个小姐,还是她们口中的少将军?   她趁她们不注意,绕过了她们,继续往前面的院子走去。随处可见都是挂的红灯笼,灯笼上写的也是金色的寿字,除此之外,还有大红色的贺寿对联,被挂在了大堂的门两侧。   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观察着前面的情况,那些丫头们忙进忙出的,皆神色匆匆。   姜梦槐很好奇,难道说今晚要在这里要举行一场大寿宴会?   她见到有两个小丫头往台阶下面走去,嘴上说着:“走,我们去门口迎接少将军。”   她一听,也跟着走了过去。这处地势偏高,离下面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长板坡,那扇大门处站了好多的人,打头的是之前那位绿衣小姐,身后跟着一众的丫鬟和侍卫。   那扇门大打开,依稀可见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上结满了花朵,刚刚那只鬼手中的槐花就是从这里摘的吗?   只见他们所有人都只站在门口,眺望着远方,却没人走到外面去。那位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小姐眼睛尖,一眼就发现了藏在后面梨树下的她,指着她道:“怎么又是你?原来你还在啊!你混入我们山庄到底要干嘛?”   姜梦槐向她比划道:“你有见到一个男子吗?他穿着一袭黑衣,长这么高,脸很白,眉眼很深……”   那女子带着人朝她走来,娇俏地扬起下巴,一张肉脸上染着莹白的月华,叉着腰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来看我哥哥的吧?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哥哥他已经定亲了,等他回来就会成婚了,你还是自己离开吧,免得待会儿哭鼻子。哈哈哈哈哈。”   她身后的众多鬼们也跟着她一起笑,看起来别说有多恐怖了。   姜梦槐解释道:“我不是来找你哥哥的,我只是在找我的师弟。”   那女子却道:“可你说的那人就是我哥哥呀,这里只有我哥哥长那么高,只有我哥哥长那么好看。”   姜梦槐觉得跟她说不通,估计她没有见过谢零离,上面的庭院她都已经找过了,难道说他已经出去了?   她打算去外面的街道上找找看,她朝大门走去,可是那些人却团团拦住她,那位小姐亮声道:“你是出不去的,阴月山庄只可进,不可出。”   姜梦槐却不信,偏要去试一试,可是却发现那道门槛她永远都踏不过,每次当她踏过那道门后,以为自己出去了,可是落地的那一刻还是又回到了门槛内。   太诡异了。   她看着门外那棵古老的槐树屹立在夜色中,无论她怎么移动脚步,都无法靠近它,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惊愕地回头问:“所以,你们都出不去吗?”   那些人都在诡异地发笑,尤其是那位浅绿衣小姐,她笑得最恐怖,道:“我说过了,你得留在这里陪我玩。”   她们突然撕去了脸上的微笑面具,一张脸开始变得狰狞起来,扭动起细长的手臂,那些手越扭越长,集体朝她袭了来,她退无可退,这大门她也出不去,如今却被他们给围攻了。   那位小姐如笋尖的细手在她脸上划了一下,嘻嘻笑着:“姐姐,你留在这里陪我们玩吧,我们好寂寞的。”   姜梦槐吓得一抖,她才不想和一群鬼玩呢。   她继续说着:“你要是喜欢我哥哥的话,我可以让你去做他的婢女,不过,小妾你是没机会了,哥哥他是不会纳妾的。”   “……”姜梦槐道:“我真不是来找你哥哥的。”   “真的吗?”她声音霎时就冷了,变脸道:“既然你不喜欢哥哥,那你就把你的血留下吧。”   姜梦槐瞳孔大震,她迅猛地抽出手腕上的双月剪,朝他们飞了去,他们齐齐吓得收回了手臂,恶狠狠地盯着她,发狂道:“好啊,竟然还有武器!”   “给本小姐拿剑来!”那位小姐张开手,高声道。   立刻就有人飘到上面的山庄去,给她递来了一把黑沉沉的大剑,那剑由内而外散发着黑色的气,她提剑朝她砍过来,黑色的浓气几乎将她淹没。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黑气都是他们身上的怨气,因为那些黑气涌入她鼻端的时候,她听见了漫天的叫喊声与哭泣声,那样的声音,只有可能是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发生的事。   姜梦槐只听了这么一刻,心口就跟着抽痛了起来。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他们惨死在这片山庄里的情景,每个人身上的皮肉都被刀口划破,伤痕往下长流着鲜血,他们横七竖八地倒着,鲜红的血液将那条长长的青石板坡染得深红。   就像通往地狱的血桥。   她手握着双月剪在空中胡乱地砍,眼前已经被黑雾笼罩得彻底。她只能听见他们在发出诡异的笑声,感受到他们在用手来抓她的衣裳,抓她的头发,抓她的皮肤。   她舞着锋利的双月剪,却无法砍到他们,因为他们如烟雾般随意飘荡,且数目众多,这个山庄内上百只鬼全部都聚集到了这处,势必是要喝干她身上的血。   正对面,那位小姐发出像风铃摇晃的怪笑,举着长剑朝着她的胸口袭来:“嘻嘻,先给你胸膛来上一剑,这样你就不会再挣扎了。”   这一幕让她又想起了曾经在万骨窟的时候,段京遥从远处给她刺来的那一剑,她浑身一抖,那样的痛感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眼前的黑气太盛,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身下有十几只手抓住她的双腿,让她无法逃脱。   电光火石间,就在那位小姐的长剑要刺入她胸膛的时候,一个黑色如鬼魅的影子蓦地出现,长腿一脚踢掉了她手中的剑,长剑落于地板上,发出“铛”的一声清响。   “师姐!”谢零离及时出现,拉起她的手,踢开她身边的那些鬼,将她拉着往门口跑去。   可是后面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来:“哥哥,你回来了?!”   是那位小姐在喊他。   谢零离顿住了脚步,因为这一句“哥哥”,他全身的血液都被调动了起来,如奔腾的大海不停打起浪花。   那是来自尘封记忆中的呼唤。   他像是被铅灌注了双脚一样,无法动弹。   那声“哥哥”,化为了无数只魔爪,攥住了他的心房。   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那是他以前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啊。   那个声音又问了句:“你是哥哥吗?” 第63章彼岸胎记   你不是我的哥哥   他缓缓转过了头去,惊愕地盯着对面那个藏在黑雾之中的笑颜,虽然看不清,可是他却知道那张笑颜是极灿烂的。   他愣在原地,想要拨开那层浓墨,想要看清她的脸,想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唤他?   旁边的姜梦槐亦是大惊,惊声道:“你叫他什么?”   哥哥?   难道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人是这位小姐的哥哥?   可是此刻那个小姐却笑着摇头说:“不。你不是我哥哥,哥哥说了他回来的时候会穿红衣的……他会打马过洛阳城门,穿过朱雀大街,跨过护城长河,行至凤阳糕铺,为我买一袋新鲜出炉的芙蓉玉面糕的。”   “你知道什么是芙蓉玉面糕吗?”她哽咽着又说,“你不知道……你不是我的哥哥……”   她兀自说着,睫毛上竟然挂起了一颗明亮的泪珠儿。   谢零离却松开了姜梦槐的手,朝着那位小姐走了去。   可是那位小姐却如临大敌,转身如一股烟般溜走了,逃进了上面黑漆漆的屋舍里。   她这一飘走,四周的那些鬼们也逃窜了回去,就一眨眼的功夫,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谢零离一直遥望着上面的那座山庄,遥望了许久许久,最后还是姜梦槐将他从失魂中拉了出来。   她道:“师弟,你没事吧?”   这句不仅仅是问他刚才的失魂,更是问他之前被那只鬼抓走的事。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们先回去吧。”   她却苦闷地说:“这山庄很诡异,只可进,不可出。”   谢零离观察了此座山庄一圈后道:“被封住了。”   “嗯?”   他又解释道:“此宅恶鬼聚集,怨气冲天,被人从外面封住了。”   “那该怎么出去?”   他问:“师姐,会引符吗?”他看了一眼她,随后又道:“算了,当白问,你肯定不会。”   “……”她白了他一眼,“你好像很能耐?”   谢零离其实也不太会,都是先前从勾月峰上藏经阁里的书上看见的,凭着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他现在会各种符咒。   他使唤她道:“把大门阖上。”   “遵命,师弟。”姜梦槐去把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拉了过来关上,而谢零离却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朵血色槐花来。   姜梦槐指着它吃惊地问:“这花怎么在你这里?”   他回答:“那只鬼甩给我的。”   “那你还拿回来干什么?你也有收藏怪癖啊?这花很危险的!”   “……”他的脸色白里透青,独自走到了门边,举起那朵带血的花,在门板上画着诡异的符字,那花朵宛如朱砂一般,在门板上残留下鲜红的图案。   而外面门板上的符就这样慢慢的被他引了出来,发出金色的光芒。   姜梦槐这才明白,他是在用槐花上的血来引门背后的镇宅符。   他扬手画下最后一笔,厉声道:“破!”   随后那扇门就被震开了,外面的黄色符纸也被震飞了出去,而他们也可以从这扇大门走出去了。   姜梦槐试着踏了一下脚,结果发现真的能出去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无限循环了。   “师弟,厉害呀!”她给他竖起一个表扬的大拇指。   而谢零离却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他捡起地上的黄符,又将大门重新给封上了。这些鬼就暂时让他们待在里面吧,他改天还会再来的,不能让他们都跑了。   “师弟,你好像跟他们口中说的不太一样。”她越来越对他刮目相看,他好像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差。   而他却道:“师姐,你却跟他们口中的一模一样呢。”   姜梦槐听后直接拉下了脸,对付鬼她确实一点能耐都没有,唯一会的就是逃命了。   她打了个哈欠朝着那棵槐树钻了进去:“走走走,快些回去。”   今晚获得的消息太多,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整理思路,而谢零离同样也是。于是两人皆一路无话,走着走着她才意识到他好像掉在后面去了,她才想起他还受着重伤呢,赶紧跑过去搀扶他。   “你说,刚才那位小姐为何要叫你哥哥呢?”她随口问了起来。   谢零离淡淡地笑:“许是被关傻了吧,见到谁都像她的哥哥。”   她还想再说,可是他就喷了一口鲜血出来,甚至还往地上栽了去。   “师弟,你怎么了?”她努力搀扶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倒下去。   这一整夜逃上逃下的,又是被叶鸦追,又是被那只鬼抓,还花了那么大阵仗破开镇宅符,他的身体难免扛不住。   而他却只是说:“没事。”   刚刚因为那个女孩叫的那声哥哥,一直令他气结于心,胸中一直憋着一口气,此番再以血引符,于是就震出了胸腔内的那口气,所以才会吐血。   “这还叫没事?都吐血了!”   姜梦槐焦灼难耐,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之前那只鬼他伤你了?你伤你哪儿了?怎么会严重到都吐血了呢?”   她的嘴一下子抛出这么多问题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最终只是反问:“师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   为什么会为了救他,甚至把江淮花的消息都告诉他了?   她着急忙慌地解释:“你是为了救我才中剑的啊,我不关心你,那我跟狼心狗肺有什么区别?”   所以,就只是为了报恩吗?   没点别的了吗?   他道:“我说了,那天不是为了救你。”   “别说话了,保存点力气。快点,我们快点回去。”她努力扶着他往王府走去。   回去之后,天已经快要亮了,她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还好没有裂开,她心疼地给他又重新换了药,满脸愧疚:“哎,本来想让你泡泡药汤的,可是却没想到,还反倒害你伤更严重了。”   “放心吧,死不了的。”他安慰道。   都吐血了还有心情说大话,真是跟自己一个性子。   等他睡下后,她才出了门,去到了章月西台。她风风火火地来到南宫绯的住所,让他屏退了下人,并且关上了门扉。   “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秘?”南宫绯一大早的还没睡醒,就见到来了这么一位贵客,撑着头慵懒地问。   姜梦槐走到他面前去,摊手道:“你的祛妖丹归我了。”   他讶得站了起来,险些把椅子推倒:“你看到了?”   她点点头。   “快说呀,到底有没有胎记?”南宫绯惊慌地抓住了她的双肩,对于这个答案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她推开他的手,说道:“你先说说假如他有胎记的话,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之前她以为他只是个有钱的西域酒商,可是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燕国七皇子,那么谢零离的身份就不可能那么简单了。   若真像是他说的那样,邻居家的孩子,他一个皇子的邻居会是谁?   他道:“这可是有关燕国皇室秘闻,你一个晋国的郡主,劝你最好不要打听。”   可是姜梦槐却说:“他是我师弟!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他往身后的座位上复又坐下,摇起折扇扇了扇自己发热的头,沉吟道:“看来,他的身上真的有胎记。”   “所以,你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姜梦槐又问。   南宫绯脸上现出一丝喜悦来:“放心吧,我不会害他的。”   他打开了门,招来了一个侍从,道:“来人,备车。”   姜梦槐跟出来问:“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找谢零离那小子啊。”   姜梦槐喊住他:“你别去,他现在受着重伤呢,别去打扰他。”   “什么?!他受伤了?”他一下更加慌张了,朝外面走去,“那我就更得去看他了。”   她也跟了上去,挤上了他的马车,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安亲王府。   谢零离看到他们两个同时出现的时候,眼中闪过惊讶,他又想起了那日偷听到的她和安亲王的对话,让她选一个夫婿的事。   如今看到他们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相配得很,他竟觉得有一丝刺眼。   他很不欢迎他的到来。   南宫绯却扬着脸走了进来,用折扇指了指他的伤:“呀,几日不见你怎么就卧床不起了呢?”   姜梦槐推了他一把,走到床边来,说:“师弟是为了救我才中剑的。”   南宫绯打趣道:“你们两个可真是郎情妾意啊。不过可惜,郡主你似乎要成亲了吧,你成亲了,你师弟可怎么办?”   “谁说我要成亲了?”姜梦槐大声反驳道。   这时谢零离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冷眼道:“师姐,你们打扰到我休息了。”   南宫绯给了姜梦槐一个眼色,让她先出去,他要与谢零离单独谈。   姜梦槐只好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南宫绯就来到了谢零离的床前,还很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床边。   谢零离冷言相告:“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床。”   “……臭小子。”南宫绯骂了一句,又起了身去,“谢零离,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很郑重地告诉你。你想知道你肩上的彼岸花胎记是怎么来的吗?”   谢零离双眼微张,难以置信道:“她告诉你的?”   除了她,不可能有别的人看见他身上的胎记了。   他很生气,她竟然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南宫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身上印记的一切。”   谢零离打断他的话:“我不感兴趣。”   南宫绯看着他那张臭脸,好奇地凑过来问:“怎么了,不会是知道你师姐要嫁人了,所以不高兴了吧?”   他却更加冷了脸:“送客。”   “别呀,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他走到门口去观察了外面一眼,见没有人才关上门返身走了回来。   “关于你身上的胎记,你不想听也得听,你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你是我们大燕国遗落在外多年的四皇子殿下。”   谢零离对这些实在是不感兴趣,他只想找回自己前世的记忆,只关心自己原本的身世。   “七年前,天下动荡不安,大燕国民不聊生,有异族之士发动叛变,将先王围攻于燕赤山。那时我父皇还不是燕国的王,先王是他的皇兄,先帝育有二女二子,你就是其中最小的那位。”   “但是那时我父皇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先王与先太妃已经驾鹤西去,其他的几位皇子公主也全都殒命,可是唯独年仅九岁的你,消失不见了。很多人都说你死了,那燕赤山常伴有妖兽出没,你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是被妖兽叼走了。”   “是啊,怎么可能还活着……”谢零离喃喃道。   其实他说的那个燕国四皇子早在那一年就死了。那一年,自己也刚好身死,当时是自己的那一缕生魂窜进了那个小孩的身体里,才使他获得了重生,虽然□□得以保存,可是他却已经不再是那个燕国四皇子了,他只是自己的一缕魂而已。   与其说他是燕国四皇子,倒不如说他是谢零离。   这是师娘给他取的名字,只有这个名字才属于他。   “后来父皇平定了叛乱,成为了这西燕的王,但是他也没有忘记先王之情,我们几个皇子公主的称号都是跟在你们四个后面的,所以我虽然年龄比你大,却成为了七皇子。”   “父皇一直坚信你还活着,你是先王唯一没有寻到尸首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放弃要寻找你,所以才让我偷偷来各国找你。这两年我一直在假装西域酒商,游走于各国,就是为了寻你,可是却始终没有你的踪迹。”   “直到那天,我在落日城外见到你的脸,其实你的脸跟先王并不像,只是那双狐狸眼和先太妃太像了,再加之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所以我才把目标定位在你身上的。” 第64章醉仙饮酒   是想做我的娘子吗?   谢零离静静地听他说完,未置一词。   南宫绯又道:“谢零离,这次既然找到了你,那你就随我回燕国吧。”   “???”   谢零离却只是说:“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信。”   “你身上的印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朝他眯眼一笑:“好了,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可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该回去了,燕七皇子,恕不远送。”   “谢零离,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这些都是事实,你身上流着的是我们燕国皇族的血。”   而他却道:“我生是晋国的人,死,也只会是晋国的鬼。”   南宫绯听后,气得转身拂袖走了出去。   姜梦槐站在自己的屋檐下看到南宫绯生气地扬长而去了,她大步跑到了谢零离的屋子中,问道:“怎么了?谈得不愉快吗?”   谢零离却冷眼相待:“请你出去,郡主。”   他着重咬着“郡主”这两个字,语气中尽显疏离。   姜梦槐:“???”   他从来都是叫她师姐的,从来没叫过什么郡主。   “你咋啦?他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他能高兴吗?她昨晚在他身上看到的胎记转眼就告诉了别人,这种被背叛滋味儿能好受吗?   “我的事跟你无关。”他拉着长脸道。   姜梦槐以为他生气是因为南宫绯来跟他说了一些关于他身世的事情,所以导致了他不高兴。于是安慰他:“师弟,你要是心情不好,那就一个人静一静吧。”   她说着便转身退了出去。   谢零离见状就更加怒火燎原了,她竟然就这样走了?现在连道歉都不愿意道了是吗?   还让他静一静……   呵,要嫁给皇子了确实是了不起啊,已经不在乎他这个师弟的情绪了是吧?   姜梦槐本意是想让他静静,谁知道他一个人会在那儿想那么多,最好笑的是他竟然还不告而别!   傍晚的时候,她去他屋里看他,可是却发现人不见了,府中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更没有人看到他去了哪儿。   她只好跑出了府去寻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章月西台,可是那里却并没有他的身影。   这番把南宫绯也惊动了,他也跟着慌张了起来,立即派人去外面找人。   姜梦槐独自在街道上奔跑,他的身上有伤,万一又遇到刺客怎么办?昨晚的他还在吐血,她实在是很担忧他。   气死了!   他到底跑哪里去了,为什么出门都不告诉她一声?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站在一个首饰小摊前,其中一位宫装女子吃惊地指着姜梦槐,惊道:“二哥,那不是那位哑巴姑娘吗?”   公皙橪的目光转向大街上奔跑的少女,捏住朱钗的指节一紧,他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阿姜姑娘?”他走到她的身后这样喊了一声。   姜梦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转过头来,只是随意地摆摆手:“走开,你认错人了。”   后面跟来的公皙兰惊道:“原来你可以说话呀。”   姜梦槐这才转过了身来,见到身后是他们两个人时,她大为惊骇,大脑不停地运转,最终她扬起嘴角来道:“原来是岁柳公子和楚国公主啊,两位远道而来,本郡主还没来得及去拜见你们呢,却没想到在这儿大街上遇见了。”   那天的事,她不打算承认了。否则被他们知道晋国郡主成了花间楼的花魁,这不是要令人笑掉大牙吗?   公皙橪也扬起唇畔浅笑了一下:“原来是丹洛郡主,恕我冒犯,我刚刚把郡主认成别人了。”   她假装好奇地问:“公子把我认成谁了?”   她故意把声音掐得很细,学着江淮花那副柔滴滴的模样讲话。   “无事,只是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子罢了。”他又问,“郡主这是在找什么?”   “找我师弟呢,不知道他又跑到哪儿去鬼混了。”   “师弟?”   “是呀,我得赶紧去找他了,公子公主告辞了。”她说罢转身就跑开了。   公皙兰一双铜铃大眼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纳闷道:“她们真的长得好像呢,几乎一模一样。”   姜梦槐胆战心惊地呼了一口气,离开了这条街道,转到了朱雀大街去,在那边继续找着谢零离。   结果却在一座三层楼高的酒楼处找到了他,那里正是她之前与江淮花会面的地方,而她找到他的时候,看到他靠在二楼的窗台上,正仰着头托着一个弯嘴酒壶喝酒。   她站在楼下的街道上,仰头只能看到他半个侧影,他高束起来的长发飘出了木窗外,与风交缠起了一个不羁的弧度,而他头上的红发带随着风飘荡着,与他身上的黑衣极为相衬。   他的半边脸微微昂首,托着那壶酒猛灌,从这个角度看去,她才知道原来他有着那样一张清冷的脸。   这样的他,仿佛脱离了十七岁的壳子,现出了他那狂傲一世的灵魂。   “小谢!”她如莺鸣般的声音将他从醉梦里唤醒。   他扭头看向下方的她,许是脑子还蒙着醉意,竟是冲她勾唇笑了一下。   那样邪惑的笑容,是极少出现在他这副面孔上的。他一般不会这样笑,因为那不是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笑。   那是看透了人世间一切繁华和险恶,历尽千帆过后才能露出的笑容。   凭他一个久居深山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笑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醉了。   而且醉得不轻。   “谢零离!”她大叫了一声。   而他却笑着说:“你不该叫我谢零离,你应该叫我……亓官小谢。”   姜梦槐站在喧闹的楼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即刻冲进了醉仙楼里,朝着二楼上冲了去。   而此刻的谢零离的确是醉了,他本来是来这里给江淮花送信的,可是一想到姜梦槐让他静一静,于是他就点了一壶酒,坐在这二楼上饮了起来。   烈酒下肚,他的大脑被酒精填满,眼睛也跟着迷蒙了起来,他看着窗外那条宽阔的朱雀大街,又想起了昨夜在阴月山庄听到的那位姑娘说的话。   “哥哥他会打马过洛阳城门,穿过朱雀大街,跨过护城长河,行至凤阳糕铺,为我买一袋新鲜出炉的芙蓉玉面糕的。”   他遥望着下面的街道,行人络绎不绝,哪有什么打马而过的少年呐?   少年不会再回来了,她期待的芙蓉玉面糕也不会再有了。   他一想到这一幕,心口就扭成了一坨麻花,他痛到不能呼吸,最终只能借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他昨夜沿着那座全是鬼的山庄一一走了一遍,他努力地回忆前世的过往,可是却只有一些零星的画面,他确切地知道自己与那座宅院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为他脑海里闪现出了很多小时候的画面。   那些画面很短,顷刻间便如烟花般散去,他想捕捉却无法捕捉到。   他听见那声“小谢”的时候,仿若听见了那位为他移开蔷薇花的妇人在唤他,记忆深处,那位华贵妇人也是这样唤他的。   小谢……亓官小谢……这是被他尘封掉的名字。   “小谢!”这时,姜梦槐跑到了二楼上来,拨开了包厢的珠帘,冲到了他的桌前,生气地吼道:“谢零离,你在发什么疯?受伤了还跑来喝酒!”   他闻言稍稍抬起眉来,望着她那朦胧的身影,只是讥笑了一声:“不是你叫我静一静的吗?”   “我叫你静一静不是叫你来喝酒!你现在受着伤,怎么能够喝酒呢?”她暴躁地吼道。   他却只是不羁地反问:“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师姐啊,我怎么不能管你?”她朝他走过来,伸手来夺他手中的酒瓶。   可是他却将手伸到了窗外去,偏不把酒瓶给她,她抢夺间,就趴到了他的身上,手还努力地向外伸着,势必要把那酒瓶抢过来。   “年纪小小的,还敢不听话跑来这儿喝酒了,你真是长本事了,师弟!”她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伸到窗外去抢那个酒瓶子。   “师姐算什么?只有我娘子才能管我。”   他邪气生生地说着,左手抓住她的手腕,右手勾着酒瓶回来,又仰头故意喝了一口酒。   如此得意忘形的。   酒气的醇香飘散于两人之间,不知不觉间,姜梦槐整个人就已经趴在了他的身上。透明的酒滴子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滑入了喉咙,随着那滚动的喉结滑落进了他的衣襟内。   “你这么喜欢管我,是想做我的娘子吗?”   他放浪形骸的话语萦绕在她的头顶,不停地旋转,令她晕眩得不行。   她讶了片刻,知道他是喝醉了,所以没有当真。   她趁机夺过他手里的酒瓶,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骂咧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真是醉得不浅!”   他继续放肆地浅笑,笑声就像山间里滚落下来的清泉,激起一层又一层的小浪。   姜梦槐以为他心情不好与南宫绯说的身世有关,于是便安慰他:“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永远是樽月山的人。”   他的浅笑转为嘲讽,师弟就是拿来背叛和利用的么?   见他不说话,她又继续教育道:“你这不告而别的习惯是谁教你的?你要出来喝酒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了,你还能让我出来吗?”他反问着。   “当然不会!”   她把烂醉如泥的他扶了起来,拨开珠帘,朝楼下走了去。   “瞧你这浑身酒气……”她嫌弃地数落着。   而他却靠到她的身边来,埋进她的脸颊上道:“这酒可是很香的。”   他这样一靠近,嘴唇就不经意间在她的脸颊上擦过,她当即一愣,将他推开了一些:“师弟,你醉了。”   “我哪有醉?真正醉酒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这个样子?”他反驳道。   “呃……明明醉得一塌糊涂。”姜梦槐努努嘴。   “我要是真醉酒了,怎么还会记得你背叛了我?”   “我哪有背叛你?”姜梦槐大声反驳他。   “不是你,那又是谁把我身上的胎记告诉别人的?”   “这个……”姜梦槐羞愧难当,“这个……”   她憋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不爽道:“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了?”   “师弟,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反抗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以为你想要知道自己的事情的。”   他转身气郁地走了,嘟囔道:“你跟他什么关系,跟我又是什么关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我卖给了他。”   “啊?这怎么能够叫卖呢?”她冲上前去搀扶他,“我怎么舍得把你给卖了?”   她认真地跟他解释起来:“师弟,真的对不起。最开始我只是答应了南宫绯的交易,他说你长得像他邻居家的一个孩子,所以让我帮他看看你身上有无胎记,他以祛妖丹作为交换条件,我为了帮夏灵,就答应了。”   她发誓道:“但我真的没想要背叛你。”   谢零离听后勉强答了一个“哦”字。   “别生气嘛。”她摇了摇他的手臂道,“我错了嘛。”   “我醉了,我听不见。”   “??”   他走至凤阳糕点铺,又想起了那个姑娘的那句话,他的脚步不自觉朝那边走去。姜梦槐看着那间坐落于转角的老铺子,店铺左侧门前插着一面迎风招展的红旗子,上面写着凤阳二字。   这间店铺的老板是从凤阳来的,他们做的一手凤阳味道的糕点,在这洛阳城也成为了老字号品牌,惹得好多的人来这里买糕点。   她瞧见前面还排了好长的一条队,都是来买那芙蓉玉面糕的,因着那是店里的特色产品,好多人都是慕名前来的,只为了买这个糕点,所以才会排起了队来。   “小谢,你想吃这个呀?我帮你去买。”她认错态度十分的好。   “还是算了吧。”他转身欲走。   “别呀,你坐在这边等我,我去排队。”她把他扶到旁边的一个走廊上坐下,“乖乖听话等我哦,不许再乱跑。” 第65章折柳相见   忘记我吧,换一个姑娘喜欢。   她跑了过去排队,这日头晒人得慌,铺子前面有棚子搭着可以遮阳,但是她现在排到了后面的街上,所以就遮不到,她只能用双手捂着眼睛,期盼着这队能排得快一点。   为了给小谢赔罪,她忍了。   她顶着烈日在这儿大概排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排到了里面去,而那边的谢零离似乎醉得很厉害,靠在栏杆上闭眼又睡了起来。   这里排队的多为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她还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西衣夜侯。   等轮到她的时候,她很困惑,问着老板:“西衣夜侯是什么啊?”   那老板一怔:“姑娘,这可不兴问呐。”   她从荷包里掏了一锭银子给他:“你给我解释解释,西衣夜侯是谁啊?”   那老板让她凑耳过去,小声地说:“姑娘,这是我们镇国大将军的封号。”   “嗯?哪有什么镇国大将军?”姜梦槐不解,她没听过城里有什么大将军啊,更没听说过什么西衣夜侯。   “将军他……哎……”他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死了。”   “啊??”姜梦槐听到这个的时候情绪也低了下去。   老板将一盒糕点递给她,她浑浑噩噩地捧着糕点离开。   她朝着另外一边的走廊走去,却见到两个小姑娘堵在那里,她们似乎在盯着谢零离看,还出声问道:“公子,你是哪家的小哥啊?怎么醉成了这样?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先随我们回家吧。”   姜梦槐鼓鼓掌,高声道:“哇,这洛阳城内的姑娘可真是胆大包天呢。”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江淮花长大后便很少回洛阳城,所以城中好多的人都不认识她。   她大声道:“那是本郡主的人。你们问问他,是跟你们回家,还是跟我回家?”   耀武扬威这种事她姜梦槐最喜欢干了。   “郡主?”那两人一听,立即冲过来向她行礼,这洛阳城只有一个丹洛郡主,而且这郡主与陛下的关系极好,她们自然不敢得罪。   “郡主恕罪,恕我们两个眼拙,不知道那位公子是您的人,我们刚刚只是担心他而已,并没有任何非分想法。”   姜梦槐嫣然一笑,对着走廊上的人喊了一声:“师弟,还不快下来,我们回去了。”   两人一听,原来是她的师弟呀,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关系呢。毕竟这位郡主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成婚,说不定那位公子是她养的小白脸呢。   谢零离站了起来,转过柱子走了下来,走到了她的身边,长臂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揽入了怀中,眼里缀着笑意,说道:“我才不是她的人呢。”   接着他又说:“她是我的人才对。”   姜梦槐:“?!”   对面的两人也煞是惊讶。   姜梦槐连忙摆手解释:“他喝醉了,醉糊涂了,瞎说的。”   她转过脸来见他脸上还在笑,推着他往回走,头顶冒青烟:“走,回去!”   回到府中之后,遇到了她的那个爹,他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什么都没说重重拂袖离开。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张脸已足以证明他的不满。   姜梦槐没管他,将谢零离带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她将他放倒在床上,生气地给他盖上被子:“你好好在这儿醉生梦死吧。”   他却猛然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床边来,双手捧起了她的脸,轻柔地吐声:“我没醉。”   他清醒着呢。   就这点酒怎么可能醉?   他只是在装糊涂罢了。   “你这还叫没醉?没醉你敢这样捧我的脸?”   平时的他,怎么可能会这样?明显醉得不轻。   “我怎么不敢?我敢的可不止这些呢。”他的手指竟然大胆地抚摸上了她的唇,在上面轻柔摩挲。   姜梦槐的心在狂跳,她觉得他今天真的疯得不行,已经醉成这个地步了。   谢零离没醉,只是先前坐在街头的时候,看见她顶着大太阳在那里为他买糕点的时候,那张小脸被晒得通红,他脑子里好像出现了前世的记忆来,很短暂,是一个女孩的,那个女孩个子小小的,站在烈日下对他笑,脸上也是一团不自然的红晕。   他不知道她是谁,是那个刻在记忆中的江淮花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把那个女孩自动与眼前的姜梦槐匹配呢?   对了,她们是双胞胎,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他才会乱了阵脚。   他为什么要摸她的唇,他疯了吗?   最近真的疯得不行。   他害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吓得将她推开了。姜梦槐也吓得跳了起来,紧张地用手扇了扇风,将脸上的热气都扇掉,可是却越扇越热。   最终她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别再乱跑”,就飞速逃了出去。   她真担心他刚刚低头来亲她。   晚上姜梦槐熄灯睡觉之后,窗扇突然晃动了一下,随后就有一个轻巧的人影落入了她的屋子中。她心下一凛,抽出手腕上的武器,猛然翻身坐起。   可是却看到那个人竟然是江淮花!   “是你?”姜梦槐松了一口气,将双月剪又收了回去。   “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淮花立在她的床前,从白色长袖里取出一封信来,抛给了她。   她困惑地拆开了那封信,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读了起来,信纸上面的话很简短,只有寥寥几句。   “愿卿前来护城河的折柳亭一见,我有事相询。我会一直等候。今夜不来,便明夜再等,明夜不来,便夜夜长等,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无落款。   谢零离故意没有写落款,因为怕写了落款她就不来了。   姜梦槐不明白她拿这个来给她看是什么意思,是来找她兴师问罪吗?   她道:“是我把你的消息告诉那只鬼的。当时别无选择,他抓了师弟威胁我。”   可是江淮花却并没有谈起这个,而是道:“你代我去吧。”   “啊??”她随即摇头,“不行的,那只鬼见过我,会露馅儿的。”   她取下了她头顶的白色纱帽,说:“戴上这个。”   “不行的,我演不来你的。”她继续拒绝道。   而她却觉得好笑,“你不是一直都在演我吗?并没有人发现。”   姜梦槐还是不想去,“你自己去吧,他想见的人是你,他一直都想见你,你为什么不去见见他?”   为什么不去?因为她不敢啊。   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指尖就一直在颤抖,这上面的字迹她怎么可能不认得,那个人的字她少时是见过的,只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她根本不敢去见他,更不想见到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洛阳城,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   总之,她不想见他。   “就当是我请你帮一个忙。你帮我去把他打发走吧。我不想跟他有纠缠。”江淮花恳求道,“如果不去见他的话,我怕他真的会一直在那里等,所以,妹妹,请你替我去吧。”   “呵,十多年了,你总算是有一次肯向我低头了。”   最终姜梦槐还是答应了,这是第一次她向她求助,她一直都有一颗变态的心,小时候总是喜欢去欺负她,就是想听见她的一句服软,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她都是高傲地昂起头,从不低头。   而这一次,她竟然为了这件事来向她求助,这样矮声矮气的模样,看得她心里很过瘾。   于是,她决定帮她了。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把他打发了。”   “谢谢你,妹妹。”   “别叫我妹妹,我跟你不熟。”姜梦槐抬手打住。   江淮花又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盒子来给她:“你将这颗明珠还给他,他会明白的。”   她与她交换了衣裳,姜梦槐在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身上的那个鬼火令,将它取了下来放在了屋子里,这样那只鬼就没有办法知道她是姜梦槐了吧,随后她就戴上纱帽出去了。   临走前,江淮花又拉住了她,同她道:“语气温柔点。”   “知道啦!啰啰嗦嗦!”   是在说她不温柔吗?!   她悄悄出了亲王府,行至空旷的大街上,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选在了那个地方相见。   “折柳,折柳,折一枝柳寄相思呢……呵呵……”   夜风徐徐,这早春的夜晚还是有点冷,她抱紧了双臂,搓了搓,想生出一些热来。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在那护城长河旁的折柳亭里,长身玉立着一个红衣身影。   折柳亭顾名思义,两旁都是倒垂着的柳树,抽着绿的枝芽弯着细腰,像是一群穿着绿衣的姑娘在河边浣纱。   就连那座四角亭子,常年伫立在河岸边,亭柱脚都跟着发出了青苔,屋檐上飘落着许多的细条,还倒坠了一根在亭子的牌匾上,将折柳亭三个字中的柳字挡住了半边。   而亭子里的那只鬼,手中也挑着一枝发着嫩芽的柳枝,背对着她而站,安静地望着下面的河面,等候着她的到来。   他的高挑背影在月色中显得有些孤寂,不知道待会儿听了自己的话后,会不会更孤寂?   她深呼吸了一下,朝着亭子里走去,里面的人闻得声音,转过了身来。   “你来了?”   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本以为她不会来的。   姜梦槐在他面前一丈外停下,轻柔地答了一声:“嗯。我来了。”   此后,便两厢无言。   姜梦槐没敢多言,尽力维持一个淑女的形象,她怕一多说话就被他认出来。   而对面的人却处在惊忡中,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着这个一直出现于他梦中的女子,她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却无所适从了。   她戴着一顶白色纱帽,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知道那张脸和姜梦槐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的神情是怎样的。   脑海里又冒出姜梦槐的那张脸,她现在睡得好吗?会不会还在梦里喊他的名字?   他打断自己的幻想,自己是出来见她姐姐的,怎么能够一直想她呢?   最终还是姜梦槐先开口了,因为她实在是害怕在这里久待,万一他知道是自己在骗他的话,他一定会捏碎她的骨头的,毕竟她此刻没有鬼火令护身。   她很恐慌。   她将宽袖中的那个圆木盒子递给了他,缓缓开口:“这个,还给你。”   对面的人:“???”   他接过那个盒子,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竟是一颗发着夺目光亮的夜明珠。   他心下计较片刻,诧道:“还君明珠?”   这明珠是他以前送的?   他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根本都没在信上留名字,她竟然就知道他是谁,还拿明珠来还给他,说明她认得他的字迹。   姜梦槐颔首,道:“明珠送还君,请君勿相念。阴阳已永隔,黄泉不复见。”   她念出江淮花给她准备好的台词,希望他听了后就能明白她并不喜欢他,也不希望他再来纠缠她。   亓官谢听后淡淡地注视着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他觉得奇怪,他难道不应该伤心或者怨恨吗?   他死了十年,这十年里都在梦里梦见她,可是现在听到她的决绝之言,竟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照她这话的意思,倒是他以前对她单相思了?   前世的事,究竟是怎样?他只想弄清楚,自己为何会梦见她?为何会记得她的名字?   姜梦槐见他发怔的模样,心中不忍,本来打算转身就离开的,还是又加了一句:“忘记我吧,换一个姑娘喜欢。”   他听到那句“忘记我吧”只觉得可笑,他也想忘记呀,可是为什么喝了孟婆汤还是会依稀记得?   姜梦槐见他神情低落,那隐在狐狸面具后的眼低垂下,将一片阴影刚好盖住。   她心下动容,抬起手来在他肩膀上轻轻做了两下轻拍的动作,以示安慰他。她情绪被带动,并未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的滑稽,因为她根本触碰不到他的身体。   她边拍边细声道:“你如今已经是一只鬼了,人鬼殊途,还是……别再寻我了。”   姜梦槐转身欲走,可是他却突然喊住了她。   “等等。”   他朝她走近,道:“跟我说说前世的事吧。”   “啊?”   姜梦槐心道:我怎么知道你和江淮花的前世?这一部分我没做功课呀!我编不出来啊!   不行,她得赶紧走了。 第66章还君明珠   被发现了?   姜梦槐欲离开,可是这时突然从远处斜飞过来一股力量直直袭向这折柳亭内,那道金光宛如老虎的利爪一般,将整座折柳亭覆于爪下。   “可终于让我遇着你了!”   那边的街道上走来一个穿着紫色道袍的法师,是许久未照面的紫竹法师,刚刚那道金光虎爪就是他用手里的拂尘扫出来的。   而他的身后,竟然拖着一地的恶鬼,那些鬼被他用一根铁锁链拴住脖子。那是一根极长的锁链,总共拴了不下十只鬼,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发白的脸尤为的狰狞,有的还在挣扎,而有的却已经吐着长长的舌头在装死了。   那些鬼都是他近日抓住的,锁链勒住他们的喉咙,导致了他们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各种呜咽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听起来格外的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鬼哭的声音。   身边的亓官谢双手凝聚黑气,一掌破开了那头顶压制着他们的虎爪,随后一掌将她推出了亭子外,一直推到了极远的街道上。   他……这是在救她?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与那个跳进亭子里的紫竹法师打斗了起来,他们两个就像两个幻影似的,红与紫在月光下交旋,眨眼间就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这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下她和那一地被锁链拴住的恶鬼了。   她挪动脚步,朝着亲王府的方向走去,既然她的任务完成了,她就不要再留在这里了。那只鬼的事与她无关,他是恶鬼,是反派,他们打架就让他们去打吧。   她经过那被拴在柳树上的十几只鬼身边时,听见了他们痛苦的呜咽之声,她加快了步伐,可是有一只鬼伸长了他的手臂来拉她的裙角,她吓得叫了一声,转身看到那只比人还要长的手臂时,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在摇她的裙角,似乎是想让她帮忙放了他们。   她不能这样做,他们都是万恶之鬼,万一放了他们,他们跑去害人怎么办?这后果是她能够承受得了的吗?   可是他们的模样,真的很可怜。   她站在这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旁边的巷子里跑出来一个小男孩,是赵元宝。他兴奋地跑到了街道上来,直接忽略她,跑到了那些鬼的身边,开心地喊着:“鬼哥哥们,我来啦。”   “咦?你们怎么在哭啊?是不是那个坏女人欺负你们了?”他的小粗手指着一边立着的姜梦槐问。   姜梦槐:“……”   她现在戴着面纱,身上也没有鬼火令,所以他没有认出她来。   “鬼哥哥不哭,我这就把你们放开。”他蹲下去为他们解锁链,那锁链是一条整体的链条,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个圆形镣铐,将他们的脖子拷住。他无法解开那些镣铐,只能去解开绑在树上的锁链。   “别解开!”姜梦槐阻止他道。   可是她还未走近,赵元宝就反身一抬手,一股极强的力量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坏女人,你走开!”   “呃……”姜梦槐没有防备,竟被这力量震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去,差点撞到了墙壁上去。   她努力稳住身形,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小孩身上拥有这么强的邪气,那种邪气被镇压在他的身体里,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有在刚刚他发怒的那一刻才现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孩童身体里会有这么强的邪气,倒有点像她身体里的魔煞之气。   “元宝!”远处的桥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   姜梦槐立刻窜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去躲了起来,她看见从桥上冲下来的是汨盛门的赵阿碧姑娘,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汨盛门的人,其中就有曲桑渡。   曲桑渡眼尖,在刚刚姜梦槐闪身的时候就瞧见了她的身影,即刻带人朝着这边追了过来,“出来!”   姜梦槐才没有那么听话,她转身就跑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这竟是一条死胡同,里面是一面黑墙,根本没有路。   而身后的曲桑渡很快就追了上来,他后面跟着七八个黑衣人,全都拔出了大刀来。   “你是谁?”曲桑渡盯着她的面纱问。   姜梦槐决定不装了,掩嘴嗤笑了一声:“曲门主这是又不认识我了?”   曲桑渡闻声,脸立即冷峻起来:“是你,魔女!”   他抽出了弯刀,横面向她劈了来。姜梦槐也不是吃素的,她取出手上的银镯来,迅速变幻成了两把双月剪,接上了他的那一招。   “魔女,你可是真让我好找啊!”他含着恨意地说道。   他这一出手,后面的七八个属下也跟着一起来围攻她。   这曲桑渡视她为死敌,招招至狠,弯刀竟是朝她的脸袭了来,她弯腰一避,见那披着月华的刀面从自己的面纱上划过,她心惊肉跳地朝他手臂踢了去,差点她这花容月貌的脸就要毁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我不过就是借你来练了一下功嘛。”   曲桑渡却冷肃道:“要不是你,阿碧她会不理我吗?只有杀了你,才能解恨!”   他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来:“对了,魔女,我给你定了门阴亲,对方可是鬼界最尊贵的鬼王殿下,怎么样,还满意吧?”   姜梦槐回之一个媚笑:“曲门主,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绣球早已经被毁了,这门亲事本魔女可是高攀不上了。”   曲桑渡却依旧挂着笑,说道:“你亲眼看见它被毁了?那结缘楼的绣球可是没有办法被毁掉的,这亲事也是退不了的。”   姜梦槐不信:“你少在这儿胡说,那绣球确实是毁了。”   “真的吗?”他回她一个轻松的笑。   姜梦槐现在没有心思打架了,她被他这话说得心里很慌,难道那绣球没有被毁?她跟那只鬼还结着亲?   “不打了,不打了。”她双手舞着锋利的双月剪,劈开一条生路来,拔腿跃了出去,然后迅速在街道上消失。   她本来心情愉悦,被这事搅得一点都不好了,后面的曲桑渡还带着人在追她,她只好转到了长平街,往那边的老槐树跑去。   她趁曲桑渡还没有跟上,见四周没人,一下子就抬腿穿进了那棵槐树里。   她进入了鬼市中,靠着这棵树滑下,坐在了大树下休息。   可是不经意的抬头间,却见到上面的树干上吊着一个女子,她吓得魂飞天外,直接就拔腿跑出去了好远的距离。   她跑到了远处街道上的一根柱子后面躲了起来,慢慢露出眼睛来去看那边树上的吊死鬼。   在那片白花花的槐花中,吊着一个青衣女子,她的头被浓稠的头发遮挡,那裙子下面还有一只脚没有穿鞋子,就那样光生生的露了出来。   微风一吹,她的三千青丝就被扬了起来,而姜梦槐看见了她的半边脸,这不就是阴月山庄里的那个小姐吗?   她怎么会在外面的槐树上?他们不是不能够出来吗?   姜梦槐躲在这柱子后面,还在困惑,就见到那只红衣鬼出现了。   他朝着那棵树走了去,并且也看见了那树上的吊死鬼,可是他却一掌红光朝着那树上的鬼击了去,随即那只女鬼就烟消云散了。   天哪,好残暴。   这是她对他一直以来的看法,唯一的温柔就只是对江淮花的,在她的面前,她看到的从来都是残暴。   她看见他走进那扇贴着封条的大门,他没有推门,而是直接飘了进去。   姜梦槐慢慢走了过去,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奇怪,他去这阴月山庄干嘛?难道说这是他鬼王殿下的产业?   她没有在这儿继续待着,而是跑到前边热闹的鬼市之中,去找了个地儿躲起来。   等过了一个时辰后她才走了出来,心想着现在那曲桑渡应该就离开了外面那条街了吧,她现在可以出去了。   可是走到那棵槐树的时候,却看到那阴月山庄的门打开了,而门口依旧像那夜一样站着许多的人,如花笑颜的婢女们和年轻稚气的小厮们,他们全都在向外观望着,可是却不能出来。   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像那晚一样。   她在那一群的少女中,看见了那位小姐的脸,她吓得汗毛倒竖,她刚刚不是已经被那只鬼给打散了吗?怎么还会站在那门里?   她吓得后背发凉,觉得太诡异了。   她继续躲到了那根圆柱子后,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复了心情,她注视着门内的那位小姐。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眼神充满了期待,一直望着外面的街道,一直望着长平街那边。   犹记得,长平街尽头处的拐角就是那家凤阳糕点铺。   太恐怖了。   这鬼的世界光怪陆离,着实是她这个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这个地方真不能久待,不然根本不是被害死,而是被吓死的。   看着那个少女脸上的笑,她觉得诡异至极,再看向她的周身,那些围绕在她四周的丫鬟们,她们脸上也都挂着明亮的笑颜,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笑什么,但是看着一群鬼站在那里笑,就觉得全身都在发毛。   这个鬼地方真不能再待了,她觉得自己再看下去,会精神失常。   她大呼了一口气,提起宽大的裙摆,朝着那边的槐树冲去,她一直在跟自己说:别看他们,别看他们,反正他们也出不来,大胆地跑就行了,只要跑出去就好了。   可是当她冲向那棵槐树的时候,却并没有穿进去,而是被撞倒了。   那触感就像是撞上了一颗坚硬的大石头,她被撞得眼冒金星,鼻子竟然还流血了。   她仰着头,捂着吃痛的鼻端,听见了那来自旁边大门内的嘲笑声,原来刚刚是他们在作祟,故意在树上设置下了挡石板。他们虽然没有办法出来,可是却能够对着外面施用鬼术。   姜梦槐仰头望天,悲催地止住鼻子中的血。这时,那门内突然闪身出来了一个人影,飘落到了她的身边,询问道:“你没事吧?”   姜梦槐一听,妈呀,是那只狐狸鬼出来了。   她耳朵惊动,还好现在她带着纱帽,所以他看不到她脸上的郁闷表情,不然肯定得露馅儿。   她努力摇了下脑袋:“多谢关心,我没事。”   “可是你好像流血了。”   他抬手来揭她头顶上的纱帽,她一时大惊,连忙拉住了帽檐,说道:“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马上就好了。”   于是,他怀疑地收回了手去。   他又道:“你是要出去吗?我送你。”   “不用了!我可以!”她摸着那棵树,试着伸了一下手臂进去,发现没有挡板可以过去了,于是才整个身子穿了进去。   可是她出去后,却发现那只鬼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并且还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   姜梦槐心中无语:你一个鬼王殿下很闲吗?   她装作娇滴滴地摇首:“公子送我回去恐怕不妥,我们还是就在此处分别吧。后会无期。”   可是他却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跟着她走了来,她往哪里走,他便跟着往哪里走。   他抱着臂闲庭信步地走在她的身后,心中的怀疑越加的重,她怎么会知道穿过那棵槐树就可以通往鬼界?   还有,刚刚他靠近她的时候,似乎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像是他送的澡豆味道,不过她的身上被她打了很多其他的脂粉,将那气味掩盖了,所以不是很明显。   这……该不会是姜梦槐假扮的吧?   他握紧了拳头,压住心底的暴怒。   姜梦槐见他紧跟着,这还让她怎么回安亲王府?   而他却说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姜梦槐内心暴风哭泣:你跟着我,我才不放心吧。   她诺诺道:“这洛阳城很安全的,你可以完全放心。”   她话音刚落,那前面的街道上就荡出来一只白衣鬼,他从右边荡到了左边,又从左边荡回了右边,就像是在荡秋千似的,定睛一看,那长长的类似秋千绳子的细线,竟然是他口中的舌头。   他的舌头被人拎了起来,拎到了半空中,姜梦槐朝天上望去,见那朦胧的夜色中藏着一只黑乎乎的鬼,是他的手腕缠绕着下面这只白衣鬼的舌头,所以才导致他在下面左右飘荡。   我滴娘呀。   她差点没吓得晕厥过去。   后面的狐狸鬼好笑地问她:“所以,你觉得这很安全?”   “呵呵……”姜梦槐尴尬地笑了两声,她扭头问他,“这该不会是你准备的吧?”   他一副坦然的样子,反问道:“你觉得我有这么无聊么?”   “是挺无聊的。”她小声嘀咕着,提起裙摆,瞅准时机,趁那只鬼还没有荡到中间来时,飞快地冲了过去。   “姜梦槐!”   她还在奔跑,后面的那只鬼就这样唤了一声。   她吓得一顿,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去,见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正专注地盯着她的面纱。   不……是……吧?   被发现了?   她到底哪里露馅儿了?她明明都没怎么说话。   救命! 第67章初入皇宫   骗子。   而那只鬼却只是说:“姜梦槐你认识吧?”   “???”   没发现她?   她木然地点了点头。   他又道:“她在利用你的身份胡作非为你知道吗?”   “?!”   她哪有胡作非为?   她明明都遵规守矩的好吧。   可恶,竟然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她晃了晃头,说道:“可我最近没有听到过什么关于她胡作非为的事情啊。”   “可我知道很多,你要听吗?”   她无奈地憋出一句:“你且说说。”   他开始慢悠悠地说了起来:“其一,招摇撞骗,谎话连篇。”   “其二,心术不正,邪念极重。”   “其三,言而无信,屡教不改。”   “其四,巧言令色,表里不一。”   “其五……”   “打住!”姜梦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虽然他说的好像都有点道理,但是这些话也太难听了吧。   她要是不打住他,谁知道他还能说到多少点去呢。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就是这么的不堪。   她确实是欺骗了他,骗了一个吻,还骗了他的鬼火令,她承认她是个骗子。   对于这件事,她甚至连个“对不起”都还没能够对他说。   他又拿出了那颗夜明珠来,启唇道:“既然你不想听,那你就说说,我赠卿明珠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   也不知道这颗明珠的事情是不是她自己编纂的。   他刚刚又去了一趟阴月山庄,他莫名对那个地方很眷恋,他再次回到庭院内的蔷薇花架旁,靠在那里希望能够涌出一些过去的记忆来。   那里的鬼,精神都不太正常,他抓了几个来逼问,可是他们却说着不着边的话,像疯子一样。   最为严重的,就属那位穿着浅绿衫子的小姐了。   她没有办法出府,可是却设置了一个幻影,挂在门口的那棵歪脖子槐树上,让别人误以为那是挂在那里的吊死鬼。   所以,他把那幻影给打散了。   他将白日里买的芙蓉玉面糕拿来给她,可是她却发疯了一样在院子里奔跑,还让他滚出这座山庄。   他无奈之下,只能先出来了。   却没想到出来又遇见了她。   姜梦槐一愣,这颗明珠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得去问真正的江淮花才行呐。   她道:“反正明珠我是还给你了,你就别来纠缠我了。再说你以前送我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收,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硬塞给我的。”   他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便毁了它吧。”   他手掌收拢,那颗灿亮的珠子就瞬间化为了齑粉。   姜梦槐盯着粉末飘飘然洒下,不敢说话。   之前他便转身离去了,嘴里凿着两个字:“骗子。”   他不用再确定什么了,她就是姜梦槐。   今夜的事,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姜梦槐看着他的背影,摆摆手,自己也回去了。   ***   花朝节马上就要到了,段京遥和其他几个弟子也赶到了洛阳城,他们一路被鬼物缠身,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才到。   姜梦槐彼时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惬意地吃着点心,静静地享受这属于丹洛郡主的悠哉生活。谢零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那是她让丫头们去给他准备的,同样是一件玄色镶着银丝的袍子,因为她觉得他穿起来还挺好看的。   他昨天喝了太多酒,身上都是酒味,不得不换掉之前那件黑袍。   他走至她的藤萝花架前,将那袋芙蓉糕点放到她身旁的圆形石桌上:“给你吃了。”   “嗯?你不吃吗?我排队给你买的呀。”   他摇摇头,恶趣味地道:“赏你了。”   哟,真是醉了一次酒这气焰也跟着涨了不少呀。   她抓住他的腕骨,将他的身子往下拉,另一只手拈起一块玉面糕点喂到他的嘴边,回击道:“不,本郡主就要让你吃。”   她整个人躺在藤架长椅上,仰面朝上,长臂伸到了他的嘴边。他被她拉得被迫弯下了腰去,她的浅色衣袖滑下,露出一截如莲藕般莹白的手臂。   此时正值春意盎然的季节,春风拂过,她的鹅黄衣袖随着风儿浮动,一股清香就从身上飘出来,滑入他的鼻端。   她把那块黄色的糕点喂到他唇边:“呐,赏你吃。”   他被逗笑了,张口咬住了那个糕点。   而这时,侧面走廊的转角下跑过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婢女,道:“郡主,你的师兄们……”来了。   结果她看到这一幕,那话语声就戛然而止。   姜梦槐听到声音,立即将谢零离推开,扭头看到那婢女通红的脸,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刚刚她和谢零离这姿势,她一定是想歪了。   谢零离被她推得退后了一大步,捂着胸膛埋怨道:“你是不是又忘记了我还受着伤?”   “不好意思啊,师弟。”她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很尴尬地给他道歉,随即又问向那位婢女,“你刚刚说什么?我的师兄们来了?”   “是的,他们此刻都在前院大厅。”   她忙向前院跑了去,经过那位婢女的身边时对她道:“刚才你什么也没有看见,知道了吗?”   婢女疯狂点头:“知道了,郡主。”   之后她才满意地离开,而谢零离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们一起走去了前院大厅。   昨夜下了一点小雨,青石板的地上还沾着湿意,前院的灌木丛中还挂着些许小水珠儿,而那灌木丛前正站着一个小男孩在用枝条挑那水坠儿玩耍。   是昨晚跑出去的赵元宝又跑回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汨盛门的几位人,曲桑渡和赵阿碧以及两个属下。   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曲桑渡先一步抱拳道:“江姑娘,不,丹洛郡主,曲某是特地来向郡主道谢的,感谢郡主这些日子来对元宝的照顾,若是没有郡主的话,还不知道元宝现在会生出什么事呢。”   原来是向她道谢的啊,她差点还以为他是来算账的呢。   她朝他莞尔一笑:“曲门主不必客气,元宝喜欢跟我亲近,我也挺喜欢他的。”   旁边的赵元宝却一个人闷闷的,低头玩着水珠儿,不似平日里的欢腾,她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曲桑渡身边的绿衣少女开口道:“我们想送他回无方镇,可是他不愿意离开,非要说来找你们。”   这时后面的谢零离从青石板上走了来,赵元宝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腿,委屈道:“谢哥哥,昨晚我见到鬼哥哥们了,可是他们又跑了。”   姜梦槐听他在那儿委屈巴巴的,心想要不是你自己去解开那锁链,他们能跑了吗?   谢零离微笑地安慰他:“我们下次又去抓好不好?”   “好。”   赵阿碧横了曲桑渡一眼,吼道:“都怪你,成天冷着一张脸,连元宝都不爱跟着你。”   “……”曲桑渡一听,那张脸似乎更冷了。   院子里还站着段京遥他们几个人,见他们的话谈完了,那贺非常才调侃道:“江师妹,你瞒得可是够深呐,你家竟然比我这个牧童镇首富还要了不起呐。”   沈星眠也走了过来说道:“是呀,师妹,你都不说请我们来这洛阳城吃吃山珍美味。”   “请请请,今日就请。”姜梦槐正欲叫下人准备宴会,可是就有一个身着深棕色宦官服的公公就从门外小跑了进来。   “郡主!陛下有请!”他尖细的嗓音穿过整个大院子,惹得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   他看到这院子里的其他几个人,询问道:“请问你们是郡主的同门吗?”   段京遥点了点头:“在下樽月宫段京遥。”   “是段公子啊,陛下正要寻你呢,正好,你们大家都随杂家一起入宫吧。”   于是他们就急匆匆地随着那位名叫福公公的人入宫去了,这亲王府离皇宫不到两条街的距离,走几步路就到宫门口了。姜梦槐不经意地回头,却看到谢零离也跟了来。   她道:“小谢师弟,你别去了吧,你还受着伤呢。”   这陛下如此急切地寻找他们入宫,定是宫中出了什么诡秘之事,寻他们去肯定是叫他们帮忙解决问题的,而谢零离现在还受着伤,去了也没用,万一伤势加重了怎么办?   原玉迢挑眉看了他一眼:“呀,谢师弟,我就说吧,让你别跟着下山,现在好了,受伤了吧,你还是回去好好待着吧,别去给我们拖后腿了。”   “原师妹!”段京遥出声呵斥原玉迢,她才撇撇嘴闭嘴了。   他问向姜梦槐:“师妹,谢师弟怎么受伤了?”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姜梦槐还想让他快回去,可是谢零离却道:“师姐,我能够帮上忙。”   段京遥出声道:“师妹,就让谢师弟一起吧。”   随后他们就赶紧入宫门了,谢零离走在最末尾,抬头望着前面那片连绵不绝的金色宫殿,眸子沉进了漆黑的暗潭里。   这个地方他来过,那是来自大脑里最深沉的记忆在告诉他,他来过此处。   “哇,这皇宫果然气派呐。”贺非常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感叹道。   姜梦槐也在四处张望,这皇宫她也是头一次来,她本来也想附和一句,可是想到自己现在是丹洛郡主,不能露出马脚来。   她好奇的问了一句:“敢问公公,陛下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啊?”   其他的人也很好奇,全都竖起了耳朵来。   福公公掩着嘴,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害怕被人听见一样,道:“宫里混进了邪祟之物,陛下请你们来,是驱邪的。”   驱邪?姜梦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只女鬼,她与段京遥交换了一个眼神,段京遥随即向那公公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是什么情况?”   福公公勾着拂尘,踩着小碎步,边走边同他们道:“就昨天啊,陛下在紫金殿批阅奏折的时候,一翻开那些奏折,里面竟然全是血,每一本都是。陛下下令将接触过这些奏折的人全都抓了起来,审问之后他们都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命人将那些奏折全都烧了,结果今早起来的时候,另一批新呈上来的奏折里面也和昨天一样,全是血呐。陛下渐渐觉得这可能不是人为的,所以才请各位前来驱邪。”   “血?除了这之外,有没有人受伤?”   福公公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他们沿着一排排被日光打得发亮的大理石台阶而上,行过几十层台阶,走上了一个宽广的高台上,这高台名叫丹陛,两侧的白玉柱上都雕着盘桓而上的祥龙,龙朝上张着口,像是在戏水一般。   丹陛前面的大殿是平日里上朝的太和殿,琉璃瓦片屋顶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仿若佛光普照万物。   可是他们却不是要去这里,福公公带着他们往左边转去,沿着大理石地板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姜梦槐才发现谢零离没有跟上。她转身一看,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那丹陛处,看着里面大门敞开的太和殿发呆。   “师弟,你干嘛呢?”   她大喊了一声,他才转过头来,那一刻,她仿佛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少年。   她问过府里的丫头关于城中那座罪臣之宅的事情,可是他们都含含糊糊的,说那座宅院的事情不能说,一旦说出口,就会招来鬼,之前就有人没管住嘴,结果第二天就死于非命,所以他们都怕得不行,于是她也只好作罢,不再逼他们了。   谢零离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姜梦槐昂着首问他,“你在看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妖邪附身了呢。”   谢零离眸光闪跳,不自在地笑了笑,答道:“只是没见过皇宫而已,就看得入神了些。”   “瞧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比我还傻气!”贺非常说道。   “快些走吧。”原玉迢不耐烦地催促着。   接着,他们就直朝紫金殿走了去,那紫金殿是皇帝每日里批阅奏折的地方,也是他日常休息的住所。   “皇兄,他们来了!”   那大殿的门口,立着一个娇俏的少女,一身娇贵雍容的绫罗宫装,手臂上搭着一条长长的黄色轻纱披帛,发型是极其繁复的如意髻,上面斜插着两支金色飞花钗。   这位姑娘不就是那个要吵着找哥哥的阿乐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叫“皇兄”?   难道她就是那个永乐公主?!   原来是她呀!   七年没见,她都忘记她的长相了。   姜梦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绣着风铃木花的鹅黄纱裙,抓紧了些缠绕在手臂上的浅黄披帛。   可恶,竟然撞衫子颜色了!   这个公主,她从小就跟她不对付,现在还撞衣衫颜色,就更郁闷了。   “丹洛姐姐,你来啦。”   她朝她走过来,眼含笑意,面若桃花,看了她之后又看向她身边的谢零离,笑道:“谢公子,你也来了。”   “嗯。”谢零离朝她有礼地点头。 第68章师姐二字   师姐二字,真是我听过最美的情话。   “各位,都快随我进来吧。”司徒沫转身朝大殿内走进去,众人也跟着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越是往里走,光线就越暗,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整个大殿让人感到一股压抑和沉闷。   “你们来了。”前面的红木长几后坐着一个男子,那就是当今的陛下。   姜梦槐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就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了下去。身边的谢零离还在发怔,她连忙将他拽下来:“师弟,快跪下。”   那长几后的男子站了起来,扬声道:“无妨,都起来吧。”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   她这才抬头去看了一眼他的脸,虽然他戴着冕旒,前面垂着很长的五色串珠,仍旧可以透过串珠的缝隙看清他的脸,这……不就是当时他们在无方镇救下的那个少年吗?   他竟然就是当今的陛下?   不仅是她发现了,旁边的沈星眠也发现了,惊讶道:“你不是那天的那个少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还摇身一变成陛下了?”   姜梦槐是知道这个皇帝的,年纪与她相仿,看来那日她还想错了,她以为他和谢零离一样大,可是没想到他比谢零离还要大两三岁,可是他那张脸真的长得太年轻了,根本看不出来,看着就只有十七八岁而已。   不过他这个皇帝当得也是悲催,一直以来都是个傀儡皇帝,他年龄很小的时候先帝就驾崩了,他即位时才六岁,那时的政权一直在摄政王奉亲王司徒鹤的手上,一直到最近几年才慢慢还了一点政权给他。   但他依旧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   司徒言慢慢走过来说道:“那日我是跟着永乐一起出去微服私访呢,却没有想到遇到了鬼物,幸亏几位帮忙,才得以脱出险境,朕还未谢过各位呢。”   原玉迢还处于震惊中:“你竟然会是……陛下?”   “怎么?我看着不像吗?”司徒言摊手问道,那模样充满了稚气与天真,怎么都不太像是一个皇帝。   原玉迢吓得连连点头:“像,像,像极了。”   司徒言朝着姜梦槐走来,问道:“阿洛,你还是不记得我吗?”   姜梦槐一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像是将她看透了一样。   段京遥替她回答道:“师妹之前头部受过伤,记忆也出现了断层,有些人有些事情她可能记不起来了。”   “哦,待会儿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姜梦槐微笑道:“嗯好。”   “听皇妹说,是你们送她回的洛阳城,你们还入了鬼市?”   她点点头。   他突然捧住了她的肩膀,眼里放光地询问道:“鬼市,是什么样的?”   “这怎么好描述呢?或许下次你可以亲自去见见。”   他定定道:“阿洛,下次你带我去吧。”   “哈?”姜梦槐愣住,她为什么感觉这司徒言和江淮花的关系不同寻常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吗?   不仅是她自己感受到了,身边敏锐的段京遥和谢零离都感受到了。姜梦槐退后一步说道:“陛下,咱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你的那些血奏折呢?”   司徒言让人去把那些染血的奏折都抬了上来:“本来都是要处理的,不过你们要看,那就等你们看了之后再处理。”   那些奏折被装进了一个木箱子中,被两个太监抬了进来。   “今日的全都在这儿了,你们且看吧。”   他们蹲下各自挑了一本翻开来看,那里面果真全是血迹,有些血迹甚至还未凝干,与纸上原本的墨汁混合成了紫色,奏折内的字已经没法再看清了,铺开的全是血迹。   “凡事经手过奏折的人昨日都已经换掉了,今天是新的人在经手,可是还是再现昨日的场景,实在是诡异,所以我怀疑宫里混进了邪物。”   司徒言又道:“皇宫内龙气甚重,而且早先几年醉月大师还为皇宫上部布下了灵气罩,邪祟之物是进不来的,也是不敢来的。”   段京遥惊道:“我师父?”   “是。”   姜梦槐说道:“会不会是灵气罩破开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皇宫内地形宽广,师父设置灵气罩的时候一定是按照八卦来设置的,这灵气罩隐约感受到在天空上,说明只是个别地方出现了裂角,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是八卦对应的八个方位,待会儿大家分头去察看一下吧。”   “嗯。”大家都一一应了。   段京遥又道:“这奏折上的血像是人血,陛下,宫里最近没出别的什么事吧?”   “这……”他摇了摇头。   一直沉默的谢零离突然出声:“一个叫程蝶衣的宫婢,陛下知道这人吗?”   司徒言又摇了摇头,“没印象,这皇宫内上千个婢女,我怎么可能会记得一个婢女的名字?她怎么了?”   贺非常开始将九夫人的事情向他说了起来,司徒言听后还是没有印象:“宫里的婢女太多了,再说她也没有犯什么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司徒沫走到了谢零离身边来,笑脸高挂道:“谢公子,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找我帮忙啊,本公主一定会帮你把她的底儿都翻出来。”   谢零离抱拳道:“如果公主愿意帮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司徒沫娇俏地说:“那谢公子你随我走吧,去我宫殿里,我请掌事的嬷嬷过来,她什么人都知道。”   谢零离还真随她去了,司徒沫在经过姜梦槐身边时冲她吐吐舌头,得意洋洋地跑走了。   姜梦槐立即也跟上:“我出去察看灵气罩了。”   她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在镶着茉莉花的布袋里摸出一个小型罗盘来,开始在宫里辨别方向。   她余光瞥见前面的两人有说有笑,倒是来游玩起皇宫来了。司徒沫转身看了她一眼,道:“呀,丹洛,你怎么也跟来了?你也想去我宫殿里吗?”   “我在办正事,谁要去你那里啊?你们要走就走快点,别挡道!”   “丹洛,你怎么失忆后脾气变得这么火爆了啊?都不太像你了。”   司徒沫自幼便看不惯她,这宫里也没别的公主郡主了,就只有她们两个。小时候,她们和皇兄一起跟着太傅念书,明明她才是皇兄的亲妹妹,可是皇兄却更爱与她玩,对她也更加偏爱,甚至她还听见有奴才在说皇兄打算封她为皇后。   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她们可是表兄妹啊,虽然在晋国表兄妹是可以成婚的,可是她觉得还是不行,她不喜欢她当皇后。   因为就是她,夺走了皇兄一半的爱,这大概就是自己一直讨厌她的缘故吧。   姜梦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见到这司徒沫就来劲,就特别想跟她打一架,尤其是看到她每次去招惹谢零离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很生气很暴躁,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而且七年前的那场风筝比赛自己输给了她,这就让她更加看她不顺眼了。   她说道:“最近吃得太上火,可能火气比较大,我还是离你们远点吧。”她转身朝别的路口走去了。   司徒沫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呢喃细语:“她好奇怪啊。谢公子,你师姐她一向都这么奇怪吗?”   他看着远处那像个愤怒的小鸟一样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呀,可能脑子有点糊涂了。”   “哈?那你还笑得出来?”   对啊,他为什么还会不由自主地发笑?   疯了。   他收回视线道:“公主,我们快走吧。”   姜梦槐边走边踢路面上的石子,在心里不知把谢零离骂了多少遍。她见前面已经快要贴近皇宫墙根了,便看了眼罗盘上的方位,这边离巽位最近,她便朝着那里走了去。   皇宫内苑随时都能遇见巡逻的带刀侍卫,路上的侍卫们都在朝她行礼,她很快就走到了巽方位。那里种着一排不高的桃树,粉色娇艳的桃花朵朵点缀在绿叶之中,仿若姑娘们半遮半掩羞答答的面颊。   她准确地找到了巽方位,就在一棵桃树之上,她顺着那棵树爬到了树杈上去。结果,好巧不巧,她一偏头就看见了旁边宫殿里的谢零离和司徒沫两个人,敢情她走了这么久,就一直在围绕着她的宫殿绕圈啊,走了半天还是和他们碰上了。   她“哼”了一声,转头干起自己的正事来。   她坐在树上双手合力朝天空上飞了一个诀,随后这一大片天空就贯穿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金光透亮,将天空原本的湛蓝色映得梦幻,仿若幽蓝的海面倒映在了天空上。   她刚刚是想要试探一下这里有没有漏洞,所以朝上施加了一个力量去,可是她却忘记了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邪物。她身上有着强烈的阴煞之气,一碰到那天上的灵气罩,就会向下产生巨大的反弹力,于是那道力就朝她袭击了下来。   她一时无法逃离,那道反弹的金光就直朝她的胸口压下,要不是她紧紧抓住了树枝,肯定会被震到树下去。   没有想到醉月那老头的灵气罩这么强,对付她这个阴魔十分奏效。   她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这树上的桃花被震散了开,在空中翩翩起舞了来。   “你怎么了?”   她还未缓过神来,就听见了谢零离的声音出现在了桃树下面,她很吃惊地低头去看他,他刚刚不是还在那边的宫殿里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了?   那些灵气罩现在又弹回到天上去了,她累得瘫倒在树杈上,仰面朝天,心道该用什么理由来骗谢零离呢?   结果就在她努力想理由的时候,他用手掌托住了她从树枝滑落下去的后脑勺,问道:“你没事吧?”   “呜……”刚刚那下反弹很猛,那力量震得她措手不及,直朝胸膛而来,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裂开了。   想说没事,可是她真的有事啊,她都吐血了。   她最后却说:“小谢,如果我现在滑下来,你能接住我吗?”   谢零离怔了片刻,后点头道:“下来吧。”   然后她就往右边稍稍偏下,整个身子朝树下滑落了下去,稳稳地落进了他的双臂中。   这一晃动,漫天的粉色花瓣又飞荡了起来,飘向树下的他们两人。   乱花渐欲迷人眼,姜梦槐此刻的眼睛就被这些花迷住,她觉得头顶的谢零离隐在花瓣中的脸,格外的迷人。   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年,可是他却像一个举世英雄一般,在她的面前出现。   她的鼻子蓦地一酸,明明刚刚被震得吐血都没有想哭,可是却被他这样接了一下,就生出了酸意来。   好像重活了一世之后,她就变得更加感性了呢?   “师姐……”他轻柔地唤她。   她看着那些在他周身凌乱的桃花,眸中的泪光越加的浓烈,竟是口随心动地说了一句:“师姐二字,真是我听过最美的情话。” 第69章冠以夫姓   也敢私定终身?   “??”   谢零离为之一震,愣了好长的时间。   情话……   她竟然说这是情话!   被她这样说过后,师姐那两个字就怎么都无法从他嘴里说出来。   姜梦槐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抱里,他的身上有一股奇异清香,那是来自他的澡豆的香味儿,闻得久了,总感觉像是在闻西域迷迭香,因为它会让你沉迷,让你无法自拔。   “你刚刚吐血了。”他看着地上的那摊血迹道。   “无大碍,我调息一下就好了。”她开始给他解释,“刚刚我是用力过猛了,却没想到那灵气罩反弹效果十分的强,反倒把我自己给伤了。”   “哦。”他点点头,又问:“真的没事吗?”   “没事。你放我下来吧。”她拉着他的衣袖道。   可是他却转身直接抱着她踏上了石头小径,往里面的宫殿走去。   “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姜梦槐慌张地拉他,那边那么多的宫女太监,而且司徒沫还在宫殿内,这要是被看到,她这张老脸啊还要不要啊?   他却没有听她的话,仍旧坚持大摇大摆地将她抱着朝殿前走去,勾起嘴角道:“师姐,师娘一向教导我们师姐弟之间要互帮互助,你说你都这样了,我还不帮忙的话,那我岂非比狼狗还不如?”   “我看你是挺狗的。”她小声嘀咕着。   她觉得他这人平时看着乖巧,但是实际上内心里却住着一只狼,时不时的就会散发出他的狼性来。就比如说现在,她甚至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招摇大摆,故意让她出丑。   旁边的一干宫人们看到他们这样,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天哪!她的脸呐!   简直要羞愤死了。   现在估计宫里的人都会在背后传她和这个小师弟之间的事了。   “师弟,你这样那永乐公主会误会的。”   “误会就误会吧。”他无甚关心地说。   他将她一路抱到了大殿内,不顾司徒沫惊诧的目光,一直将她抱到殿中的一个藤椅上坐下,并对她眯眼微笑:“师姐,你身体不好,就先在这里休息吧。”   后面的司徒沫睁着如葡萄般的大眼,忘记了眨眼睛,就一直这样盯着他们,仿佛要将他们戳出一个洞来才罢休,直到小宫婢领着一位稍年长的掌事嬷嬷进来,她才收回了视线。   她抬手按压住自己的胸口,刚刚那一幕也太放肆了!   他们两的关系……   这要是传回皇兄的耳朵里,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公主,掌事嬷嬷来了。”小宫婢垂首说道。   司徒沫来到上面铺着白色狐裘的座椅上坐下,道:“嬷嬷,本公主找你来,是有些事情要找你询问,你必须如实相告。”   “是。”   这时,谢零离转过了身去,那掌事嬷嬷看到他的脸时吓得一抖,险些摔倒。   司徒沫旋即解释:“这位是郡主的师弟,嬷嬷,待会儿他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是,公主。”掌事嬷嬷垂下了头去,不敢再看他。   谢零离出声询问:“可知道一个叫程蝶衣的宫婢?”   那嬷嬷沉思了一会儿,回答:“我掌管内院婢女数千人,没有一个叫程蝶衣的,只有一个叫蝶衣的丫头,不过那婢女前段时间已经出宫去了。”   谢零离又问:“她在宫中做何等差事?主要在哪个宫?”   “她最开始是浣衣局的洗衣丫头,后来又被调到紫金殿去做了一段时间的杂扫丫头,后来见她手脚麻利,又调去了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直到前段时间她年纪到了,就被送出宫了。”   谢零离又问:“她老家是何处的?”   “这……老奴也记不住啊,得回去翻阅宫女谱才行。”   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为何会有那么强的怨气?   要么就是宫里有人害过她,要么就是有人害过她亲近之人。   他随即问道:“她平日里一般与谁比较亲近?”   她摇了摇头:“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宫里那么多的婢女,我不可能每个都关注的,况且她平日就属于那种闷声不说话的,看起来特别忧郁,似乎也没什么朋友,连当时出宫也没有人去送她。不过,怎么突然想起要问她了?她是在外面惹什么事了吗?”   姜梦槐抢先谢零离一步道:“没呢,就是前段时间在宫外遇见她了,见她很忧郁,像是有什么事还放不下,我们就想着帮帮她来着。”   掌事嬷嬷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不太理解她能有什么放不下的,好不容易熬到出宫的年纪不是应该高兴吗?   谢零离又道:“她之前住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能到是能,只不过现在那地儿又腾出来给别的宫女住了,估计你们去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在哪儿?”谢零离执着地问。   掌事嬷嬷最后还是只能道:“跟我来吧。”   不知为何,她面对他的时候,浑身总有一种压迫感,他和当年那位小将军太像了,连说话的时候散发出的冷肃气质都很一样,让她不敢有任何一丝的怠慢。   谢零离随着她正要出去,后面的司徒沫和姜梦槐全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都要跟着他一起去。   他很无奈,转头道:“师姐,你留在这里吧,你身上还有伤。”   “我没事的。我也想去看看。”她也想去帮忙找找线索,不想在这儿干坐着。   宫女们是有专门的住所的,像程蝶衣这样的低等宫女,一般都是住在最偏僻的荷明院。   绕过一片稀疏的竹林,他们随着掌事嬷嬷一起走到了荷明院,里面现在很安静,宫女们此刻都在其他宫里做事,这里面除了有生病的婢女在卧床休息外没有别的人在。   掌事嬷嬷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房屋,指着里面道:“这里就是之前蝶衣住的房屋。不过,此刻里面应该有人在,住在这里的那位婢女近日染病了,在里面休息呢。”   她走到了前面去敲门:“小淘,小淘,你病好些了吗?公主和郡主来看你了。”   可是里面却没有动静。   谢零离走到了门口,鼻尖一动,闻了一下,这屋子里有死人的气息!   他猛地一脚踢开了大门,冲了进去,看到在那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个已经闭气许久的小宫女。   “啊!!!”后面跟进来的掌事嬷嬷和司徒沫都吓得尖叫了起来,又跑出了房间。   只有姜梦槐最为镇定,慢步朝床榻走去,那床上平躺着一位年龄尚小的宫女,嘴唇发白,已经白得像是铺了霜一样,那双闭上的眼睛四周都已经发紫了。   她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掐她的人指甲很细很长,在那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了十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那人活活将她掐死,还吸走了她身上的血液。   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肯定是那只女鬼程蝶衣回来了。   “已经死了至少一天了。”谢零离道。   他打量了一眼这间屋子,外面有一棵参天如云的大树,导致了阳光根本照不过来,住在这里的人难免会感到抑郁和沉闷。   他转身朝外走,顺带将呆滞在床边的姜梦槐也一并拉了出去,走到门口后,他呵斥道:“这人都死了一天了,你们都没人知道吗?”   掌事嬷嬷立刻跑了过来颤抖地回答:“这位婢女近两日染风寒了,咳得很严重,淑妃娘娘特允她回来休息两天的,谁会知道她在屋子里出了这事啊……”   她的声音越说越矮了下去,刚刚他发怒的那一刻,她仿佛真的看到当年那位将军回来了。   那样气势逼人的威严,让人脚底发寒,她躬着身子,竟然不敢抬头看他。   谢零离又道:“找人来把她先下葬了,并告知大家暂时不要靠近这间屋子,恐有怨气作祟。”   掌事嬷嬷连连点头:“是。”   姜梦槐偏头挑眉看他,突然发现他指挥别人干起事来的时候,还挺有那么几分掌事者的气势。   似乎那种强大的气势,让人都不敢反驳他。   很快就来了几个太监,将里面的小淘用单架抬了出去,谢零离转头向姜梦槐道:“师姐,你先下去,我要把这间屋子处理一下。”   他走进了屋子里去,重新布下了一个困鬼笼,那笼子是隐形的,假如那只女鬼再次回来的话,就会被困在其中了。   待他出来后,他又道:“宫里应该每人入宫时都会签花名册吧,去把宫中所有程姓男子的签册都拿来。”   “哈?”掌事嬷嬷懵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办了。   姜梦槐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要查姓程的?”   他反问她:“你说一个女子在什么情况下会把自己的姓改成另外一个姓氏呢?”   她想了一下,俏声回答:“女子出嫁,冠以夫姓,你的意思是……?”   她又皱起了柳叶眉:“可是她只嫁给了贺员外啊,她之前都在宫里,怎么嫁人?”   “或许是私定终身的人也不一定。”   程蝶衣随身携带的那首诗,有极大可能是一位男子送给她的,而且她放在身上那么多年,足以说明了她对那个人的情,也许那就是一位姓程的男子。   “在这宫里也敢私定终身?”姜梦槐满脸吃惊,“这姑娘胆子不小啊。”   谢零离稍一挑起右眉峰,心中道:再胆大那也没有你胆大。 第70章一丝羡慕   谁要跟她生孩子?   他们去到外面竹林里的石凳上小坐了一会儿,掌事嬷嬷效率极快地拿来了名单簿,好几大本,他们一人拿着一本翻找了起来。   “这也太难找了吧。”司徒沫嘟着嘴说道。   这量确实浩如烟海,总共有厚厚七册,这是涵盖了这二十年来的所有入宫男子的名册,而且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混在了一起的,必须要一页一页地去翻找姓程的人名。   “你们找到后都给我看一眼。”谢零离说道,他只要找到与那首诗相同笔迹的姓名就可以了。   司徒沫招来了很多的婢女跟着一起找,最后他们找出了四个与那个字迹相似的人名。   谢零离道:“去把这四个人叫来。”   司徒沫看了眼那上面的人名,说道:“这恐怕只能找来三个,有一个已经不在了。”   “嗯?”   她指着一个叫程暮春的名字道:“这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对于他,她是印象深刻的。   她看向姜梦槐,说:“其实这人你也认识的,小时候我们和皇兄一起跟着太傅念书,而这个人就是跟在皇兄身边的伴读。这人满腹才华,学富五车,浑身书卷之气,可惜不到二十就死了。”   谢零离问:“怎么死的?”   “听说是病死的。”   “病死?真的这么简单吗?”谢零离怀疑道,他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这……”司徒沫沉默了。   “永乐公主,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司徒沫犹豫了半晌,最终只是道:“哎呀,你们去问皇兄吧!”   这事,她没法说。   这时,福公公勾着拂尘小跑了过来,道:“郡主,谢公子,陛下让你们今晚就暂留在皇宫里,先别回去了。”   姜梦槐点头道:“好,那我师兄他们呢?”   “他们也会留在宫里。对了,段公子让我同你们说,他们已经找到灵气罩的漏洞口了。”   “在哪?”   “就在钦天监。”   于是,他们就风风火火地朝着那边跑去了。   钦天监的方位在坤位,也就是八门中的死门,此处妖鬼常聚之,是极有可能被冲破的。   等赶到那里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在,钦天监高台上有一个圆形的日冕石盘,段京遥和其他三人正在围在那石盘四周合力补那天上的漏洞。灵气罩,是要靠灵气来修补的,醉月师伯修行数年,身上灵气深厚,所以要修补这缺口,就必须要几人合力才行。   天上的金光隐隐若现,他们就像是女娲在补天一般,慢慢地将那缺口补全,最终连成了一个璀亮的天际。   等补完了之后,大家才将各自查到的信息交换了一下,现在大家主要把目标锁定在那只女鬼的身上。   宫女小淘的离奇死亡,还有奏折上莫名出现的鲜血,这些,也许就是出自程蝶衣之手。   如今,就只有去找司徒言问清楚当年程暮春的事情,才能知道程蝶衣的目的。   他们一行人回到了紫金殿,向司徒言禀明了此事。司徒言听到程暮春三个字的时候很惊诧,问道:“这事怎么会和他有关系?”   姜梦槐说:“不一定有关系,只是怀疑罢了,我们只是想找出让程蝶衣死不瞑目的原因。”   她身上的怨气太重了,竟然真的回这皇宫里来了,而且看样子就是冲司徒言去的,否则怎么会偏偏在奏折上出了事呢。   “程暮春的事……”司徒言突然看向了姜梦槐,“阿洛,我单独同你说。”   ???   这事还需要单独说?   为了得到真相,姜梦槐只能转头让他们都先出去,其他人几人倒是好说话,可是这谢零离似乎不太高兴,一张脸拉着,不情不愿地走出了紫金殿。   等他们都退出去后,这偌大的紫金殿就空荡了下来,她出声道:“陛下,你说吧。”   “阿洛,这件事……其实……”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终于在姜梦槐的注视之下说了出来:“其实,他是被朕处死的。”   “哈?”姜梦槐满脸吃惊,“你为什么要处死他?”   “当年他得罪了皇叔,皇叔不满,所以就……”他说到这里面容已带苦色,讽刺地笑了一下,“那天……是朕亲自去给他递的毒酒。”   姜梦槐看着他如此神情,知道他其实也不想处死他吧,毕竟那可是他那么多年的伴读,总归是有些情感的。   “阿洛,”他抬起了头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窝囊?”   他这句话没说“朕”,而是说的“我”。   姜梦槐一愣,半晌,才说:“当然不是啊。您是天子,怎么能够说自己窝囊呢?”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程暮春他救不了,现如今,她要成亲了,他还是阻止不了。   他继续喃喃说道:“那个女子想回来为他报仇,所以才在我每日批阅的奏折上弄上鲜血?”   “应该是。”她点了点头,又道:“陛下,今晚我和师兄们会在紫金殿内值夜,要是那只鬼还敢来,定要将她捉住,不会让她伤害到你的。”   司徒言来到了姜梦槐的身边:“阿洛,你我自幼相熟,由你保护我,我最安心不过了,今晚你就在我寝殿里值守吧。”   “???”   寝殿?   他又说:“阿洛,你不愿意吗?”   姜梦槐挠挠头:“行……行吧。陛下的安全最重要。”   之后,她就退了出去和段京遥他们说了这件事。   段京遥却坚持进言道:“陛下,那怨鬼怨念极重,师妹恐怕应付不过来,还是换我来给陛下守夜吧。”   “可是……要是换做旁人,我恐怕夜里难以安寝。”司徒言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这时,谢零离出声道:“师姐一个人恐怕不行,我和她一起为陛下守夜。师兄你们就去旁边的大殿吧,说不定那只鬼今晚还会来折腾那些奏折。”   司徒言挑起俊眉来看他,目中藏着一丝挑衅:“好啊,就让你们两个一起。”   入夜时分,福公公将他们两个安排在司徒言寝殿的外间,而段京遥他们则安排在隔壁的紫金大殿内。   谢零离独自一人立于寝殿门口,一身墨色与鸦青的宫殿融为一体,他的头顶挂着一颗银色铃铛,一旦出事的话,只要拉响门口挂着的铃铛,其他人就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司徒言目光在谢零离的侧影上划过,问:“阿洛,你有个关系这么好的小师弟,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   她仰头问道:“没提过吗?”   她不知道以前的江淮花和谢零离关系如何,但应该没有他们现在这样亲近吧。   “从未。”他摇头道,目光却一直落在谢零离身上,白天里太监传回来的话他现在还耿耿于怀,他们说今日谢零离不顾众人的目光,高调地将郡主抱进了昭阳殿。   听到这后,他握紧了拳头。   “陛下,我悄悄告诉你吧,我的师弟呀,他其实是个粘人精。”姜梦槐凑到他跟前小声跟他道。   “哈?粘人精?”司徒言听到此后竟是笑出了声。   似乎觉得这个词与谢零离不是很搭。   谢零离的余光瞥见了他们两个在说悄悄话,说的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似乎两人都在眉开眼笑。   司徒言又问:“阿洛,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姜梦槐的目光楞了一下,听到这话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点头,而是道:“他就是他,他谁也不像。”   在她心里,他并不是谁的替代品,他是独一无二的小谢。   曾经的她也总是把他看成另外一个人,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不该那样,他就是他自己,不能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孔,就把他与那个人画等号,或者说他好像他。   他是一个独特的人,不能再说他像谁了。   而且,他与那个人一点都不像,那个人连他的千分之一好都没有。   “阿洛,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当我没说。”   他也并不想提起那个人来。   他转身朝着里面的寝殿走了去,这外间就只剩下她和谢零离两个人了。   夜色如泼墨般将外面的世界包裹,谢零离双手交叠抱臂倚靠在门框上,站在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他一直在思考那个程暮春的事,自己的脑海中为什么会出现他的字呢?   看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有联系呢?   他刚去查过那个程暮春的老家,发现他竟是牧童镇的,如此说来,他大概明白了当时程蝶衣出宫后,为何要跟着贺员外回牧童镇了,许是想去故人的家乡过完这后半辈子的人生。   “小谢,你在想什么呢?感觉你心事重重的。”姜梦槐走到了他的身边去,门外的檐下挂着两盏凤凰宫灯,里面的灯火摇曳,仿若火凤凰腾空而飞。   “你说那只女鬼为什么要嫁给贺员外?”他轻悠悠地说着,声音很快就消散于夜风中。   “对啊,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她那么年轻,贺员外都年近五十了,她图什么啊?”   他道:“贺员外虽然年老,可是却是牧童镇第一首富。”   “说得也是,你看他娶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家不是嫁得挺乐意的吗?”   “我刚才去查了程暮春的老家,发现他竟是牧童镇的,也许她并不是想要嫁给贺员外,而只是想要去喜欢的人的故乡。”   “啊?”   姜梦槐被这个讯息震惊了许久,竟是……这样?   她没有想到那位程蝶衣竟然还是一个痴情人,喜欢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未能忘却,还嫁到了他的故乡去。   她也靠在了门框上,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这样的爱真是感天地泣鬼神呐,那程暮春都死了五年了,她还能记挂着他,连死了化为厉鬼还想着回来给他报仇。”   谢零离闻言突然感到一股悲凉自心底升起,想到自己也死了那么多年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惦记着他,末了,他竟然凄凉地说了一句:“我真羡慕他。”   “???”   姜梦槐向他那边移了一步,逗他道:“诶,小谢,实在不行的话,咱们俩以后就凑合着过吧。”   他惊愕地转身,脸上吓得青红一片,睁大了狐狸眼看着她,似乎很难以置信。   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继续逗他道:“这样,以后你也不用羡慕别人了,你说是不是两全其美?”   见他吓得不说话,她继续眨着眼地说:“你瞧瞧我长得也算是花容月貌,配你也算是绰绰有余,而且我武艺也还不错,偶尔也能保护你,我们两要是在一起,以后我们的孩子……”   “师姐!”他大声打断她,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还把孩子都给臆想出来了。   “我去外面察看一下。”他飞速地说完,就转身跑下了楼梯,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看着他像逃命一般离开的背影,觉得好笑,逗他真好玩。   他该不会是当真了吧?难道他看不出来她是在开玩笑吗?   谢零离快步在青石板小路上行走,他才没有当真,他只是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魔女而已。   白天对他说什么“师姐二字是她听过最美的情话”,现在又说什么要和他一起凑合着过,也不知道她这些话究竟对多少个人讲过,说出来的时候是那样的顺溜,完全都不害臊。   还说什么孩子?   有病。   谁要跟她生孩子?   真是的。   想得美!   他才不会便宜了她呢。   他火冒三丈地在御花园里行走着,突然听见两个极小声的女音从前面的假山后传来,而他们谈话的主题竟是丹洛郡主。   他放轻了脚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你看见了吗?丹洛郡主一回来,陛下的心就跟着她飞跑了,我真替我们家娘娘委屈。”   “可不是嘛,今夜还让郡主给他守夜,谁知道他们在屋里干什么呢。”   “可不是嘛,当年郡主本来是要嫁给亓官小将军的,可是却传来了那样的消息,郡主这么些年也一直不嫁人,谁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另外一人立即捂住她的嘴:“天哪,快住嘴!你怎么敢说那位的名字,你不想活了吗?”   那人却不怕,拍开她的手:“怕什么?难不成他的鬼魂还能飘回皇宫不成?” 第71章西衣夜侯   你怎么还脸红了呢   “他的鬼魂是不可能回来,可是陛下有令,谁也不能谈及那个人的名字,否则要是传入他的耳朵里,我们可就惨了。”   “小云,你就是胆小,我们有皇后娘娘给我们撑腰呢,何必怕那个只会躲在摄政王后面的胆小鬼。”   众所周知,这司徒言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这宫里真正掌权的是摄政王,而摄政王与丞相关系密切,这皇后娘娘就是丞相的女儿,所以这皇后身边的丫头也就如此的趾高气扬。   她们又继续聊了起来,聊得无非都是些不入耳的闲话。   “好久没看到丹洛郡主了,你瞧见她的那双桃花眼了吗?就跟能勾魂似的,她身边的那些师兄弟啊,估计都被勾着呢,尤其是她身边那个小师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着她在宫里游走,这两人的关系估计早就不简单了……”   她们的对话说到这里,那假山上的烛光中就映出来了一个漆黑的影子来,将她们吓了一大跳。   她们发着抖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只戴着狰狞凶兽面具的鬼飘浮在她们身后。   “啊!!!”   她们吓得栽倒在了地上,放声尖叫了起来。   只见那只鬼取下了面上的恶兽面具,随之变幻成了一顶漂亮的狐狸面具,他勾起一个惨淡的冷笑,说道:“刚刚你们谁说的我的鬼魂飘不回这皇宫来的?”   “你是……你是……”   她们不停地往后躲,可是后面却是假山,假山纹丝不动,她们只能把背抵在石壁上,发着抖盯着他。   他慢慢弯下腰,冷着一双暗不透光的眸子,面无表情地道:“我是谁你们忘了吗?刚刚不是还谈论得挺热烈的嘛,怎么,现在见到我本人不敢再说了?”   “将军大人饶命啊!饶命!”她们哭着求饶。   “饶命?”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饶过你们一条命简单,可是,谁来饶过我那可怜的未婚妻呢?”   “将军大人,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说郡主的碎语了,求你绕过我们吧!”   这地上滚落了一地的红樱桃,那是她们原本要拿去端给陛下的。   他拈起那盏被她们吓得掉落在地上的宫灯,在他拿起来时,那盏宫灯里的烛火猛烈燃烧了起来,淡红的火光将他的面具映照得妖冶。   他弯眸一笑,仿若有星星泄露了出来:“我也想放过你们啊,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啊。”   他的右手一抬,在两人面前扫过,带火星子的宫灯坠落,两枚红色的舌头就那样被割了下来。   那两枚舌头落进了满地的红樱桃中,竟有些以假乱真之势。   耳畔传来两个人哭泣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却因为没了舌头,而听起来闷闷的,呕哑难听。   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道:“留你们两条命,回去告诉他们,本将军……回来了。”   随后,他便闭上了猩红的眼眸,转身离开了,可是他的手仍旧在颤抖,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和江淮花竟然有过婚约,竟然差点成亲?   所以生前的他,是真的喜欢她吗?倘若不喜欢,又怎么可能会成亲?倘若不喜欢,又为何会独独记得她的名字?   他在这片漆黑的御花园里走了许久,最后又化为了谢零离的模样,他不知不觉又走回到了紫金偏殿。   进入偏殿内,可是却没见到姜梦槐,他转头看到里间的房门开了一个口子。他慢慢朝着里面走去,借着那个小口子,见到姜梦槐正盘膝坐在床边地上铺着的雪白毛毯上。   她背对着门而坐,单手撑着下巴,脑袋微垂着,而那床榻上的司徒言正撑着头在看她,那目光专注得像是在看一件珍贵宝物。   谢零离见到这一幕,又想起刚才那两个宫女所说的话,胸中顿感气闷,抬脚迈了进去,大声喊了一声:“师姐!”   那毛毯上的人这才动了一下,原来她刚刚是睡着了,快要入梦的时候被他这声大喊又给惊醒了。   谢零离一把将她捞了起来,一本书从她的身上掉落下去,落在了毛毯上,那似乎是一本神话故事的书。   谢零离不顾她的惺忪,也不顾床上的司徒言,将她拉着走出了这间寝屋。   顺带关上了那道门。   后面的司徒言轻笑了一下,随后捡起掉落在毛毯上的那本书,将它翘起的页面一一压平,做完这一切,才长叹了一声。   谢零离一直将姜梦槐拉到了外间的软塌上去,才咬牙提醒道:“你最好注意你的身份,你都要爬到他的龙床上去了。”   姜梦槐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这话立即惊醒了过来:“你在说什么啊?他只是让我给他读故事罢了。”   结果读着读着,她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她撑着打架的眼皮,问他:“什么时辰了?天怎么还不亮啊?”   她困得不行了。   他抬手覆在她的眼皮上,将她眼皮往下一抹,顺势再把她按倒在小塌上,简短地说:“睡。”   她却很不开心地埋怨:“这是盖死人的手法……”   他回她:“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殊荣了。”   “……”   她在他那里本来早该死了几百次的,可是因为鬼火令的原因,她才得以苟活到现在,她该庆幸的,等她死的时候,他一定会为她收尸的。   “那等下半夜的时候你叫醒我,我跟你换班。”她说完后就沉沉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她爬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问道:“你昨晚怎么不叫醒我?”   而他却道:“叫了,可你把我一脚踹走了。”   “哈?有这等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挠了挠后脑勺,完全想不起来了。难道是因为癸水到来的原因,所以变得格外贪睡?   她又问:“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一夜安稳。”他摇摇头道。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后,外面就冲进来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大叫:“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的宫婢被鬼割走了舌头!”   而这个割她们舌头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说一夜安稳的人。   “怎么回事?”司徒言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太监重新整理了语言,说了一遍:“皇后娘娘的两个丫头昨夜被鬼割去了舌头,据说……据说那鬼是……”   “是什么?快说啊!”   小太监一咬牙,说道:“是西衣夜侯。”   “荒谬!”司徒言大喝道,拂袖将花几上的花瓶扫去了地上,“嘣”的一声脆响,碎片四溅,小太监浑身都抖了一下。   他大吼道:“再敢胡说,信不信朕也割了你的舌头?”   小太监立即跪地求饶,就连那地上有碎花瓶片也不顾了,双膝直接跪了上去。   司徒言又吼了一声:“人在哪?带路。”   小太监立刻站了起来,领着他往外面走去了。而殿内,姜梦槐却在发怔,他口中的那个西衣夜侯就是当时在凤阳糕点铺时那些姑娘说的那位吗?   他们赶到的时候,段京遥几人已经到了,而那两个婢女此刻已经神志不清了,就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一样,她们只记得她们最后看到的是那只红衣鬼。   她们没法说话,但是可以写字,写得很缭乱,但能辨认出那是西衣夜侯四个字。   她们并不敢写他的名字,所以就写了他的封号。   在看到谢零离出现的时候,她们吓得又尖叫了起来,段京遥将她们控制住,问道:“你们说的那个西衣夜侯为什么要割你们的舌头?”   她们两只是摇头,不停地摇头,段京遥对着司徒言摇了摇头,说:“看来已经被吓疯了。”   司徒言的脸很黑,出声问:“昨天不是已经堵住灵气罩了吗?为什么还会有鬼进来?”   段京遥略一思索:“可能是因为先前就进来了。”   “什么?”司徒言吓得不轻。   段京遥好奇地问:“这西衣夜侯究竟是什么人?”   司徒言却冰了音调:“段公子,不该你问的最好别问。”   这四个字无论是在皇宫还是洛阳城,都是禁忌,谁也不能提的。   一边的皇后娘娘迈着莲步走了过来,她手中捻着一块紫丁香绣帕,边擦着眼泪边道:“陛下!你可要我为我做主啊!这两个丫头明显就是被吓疯了才说出了西衣夜侯这种荒谬的话来。那西衣夜侯是何等人也,怎么可能会跑来割这两个小丫头的舌头?陛下,我看呐,事情根本不是这样,而是有人故意在搞鬼!”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了姜梦槐和她身后的谢零离身上。   司徒言问:“你这话是何意?”   “昨晚我派这两个丫头来给陛下和郡主送水果,却不想她们竟遇上了这种事,偏巧郡主身边还有一个长得那么像西衣夜侯的师弟,这也不排除不是某人想要装神弄鬼来吓唬陛下呀。”   姜梦槐听得楞楞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她的那句“偏巧郡主身边还有一个长得那么像西衣夜侯的师弟”,不对呀,当年那个少年明明是个小侍卫,根本不是什么西衣夜侯。   她说的和她想的,不是一个人。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直言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我咯?我跟你的婢女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这样做?”   “这……”她用绣帕掩面说道,“指不定是她们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有人想要割舌灭口呢。那不然,如果真是西衣夜侯,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割我两个丫头的舌头呢?这事看起来倒更像是人为……”   她说完之后,一旁的下人们竟还有人跟着点头。   她说的不无几分道理,连姜梦槐都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因为她也想不通为什么那西衣夜侯会来割这两个丫头的舌头。   而且,昨晚小谢确实是出去了,难道这事真的与他有关?   她扭头看向谢零离,见对方一双真诚的眸子,实在没办法去怀疑他,再说他也不可能闲得没事去割那两个人的舌头。   她站出来挡在他前面道:“既然你有理由怀疑我,那本郡主岂不是也有理由怀疑你自导自演?故意安排这一出来栽赃嫁祸给我?”   “你!”皇后气得拽紧了手中的锦帕,“郡主,你和你师弟两个狼狈为奸,割了我婢女舌头,还反过来诬陷我……”   “住口!皇后,注意你的言行,丞相大人可不想听到你的这些话!”司徒言怒火中烧,重重拂袖离开了。   姜梦槐此刻也很生气,要不是段京遥将她拉走了,她指不定要爆发出来,跑去把那个皇后的舌头给割了。   他们离开了这皇后所住的宫殿,段京遥打算再去钦天监看看那灵气罩是否出现裂痕,姜梦槐故意放慢了脚步,将谢零离往后拽,两人很快就脱离了大队伍。   “师弟,昨晚你去哪儿了?”   他转头看她,如玉石相敲的声音响起:“你也怀疑我吗?”   “不是怀疑你,只是问问。”   “问不就代表怀疑吗?”   “这……我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那我也随口问问,如果真的是我干的呢?”   “哈?”她并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像他这么善良的小孩,怎么可能会残忍到割别人的舌头呢?   可是,书中的他最终会黑化呀,他也算是个反派,做出这种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她在意识里问系统:“现在他身上还剩多少气运?”   “25%。”   那离他黑化也不远了。   谢零离看着她在发呆,又问了一句,“所以,如果真的是我,你会怎样?”   她挥了挥衣袖,道:“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小谢,不是你。”   这时,从不远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穿着玄色锦缎长袍的高大男子,他一头似瀑布的墨发半挽,用一顶金铸发冠束起,左边的耳朵上勾着一个银色的蛇形耳环,一张英挺的脸即使在这三月艳阳天,也像是染了一层清霜,让人望而生畏。   来人三十多岁,身材高大,气度不凡,连那身上的锦袍上都是用金色丝线缝制的,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是武打出身的侍卫,姜梦槐心中暗忖:这人莫非就是那个摄政王?   他很快就走到了他们身边,对着她亲切地喊道:“郡主,你回来了。”   她试探的喊了一声:“皇……叔?”   “听闻你失忆了,看来是真的,竟然连皇叔都不认识了。”   明明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在笑,可是姜梦槐却觉得有一丝的冷,仿佛他脸上的清霜裂开了,过渡到她的身上来了。   他目光落在谢零离的身上:“这是……?”   “我师弟。”   他略一点头,将她拉到了一边去,低声道:“郡主,你马上就要选夫婿了,前尘旧事就让它化为尘埃吧。这些师兄弟什么的,还是趁早了断了的好。”   “嗯?他只是我的师弟而已。”   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觉得她和小谢有什么别的关系呢?她那个爹这样认为也就罢了,现在连这个摄政王都这样想,真是怪了。   他叹了一口气:“郡主,你好自为之吧。”随后他又道:“本王要去觐见陛下,就先告辞了。”   “皇叔慢走。”   司徒鹤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脸上的笑才变换成冰冷的面具,与身旁的侍卫道:“刚刚那个少年,找个机会解决了。”   “是。”   等司徒鹤走后,谢零离才道:“这个人身上阴气很重。”   “嘘,你可别胡说话,小心你的舌头。”姜梦槐伸手去捂他的嘴,这摄政王是什么人,那可是比司徒言可怕一百倍的人呐,这是他能随便乱说的吗?   谢零离推开她的手,继续道:“一般人身上阴气不会这么重,要么杀孽太多,要么就是常遇鬼。”   赵元宝就常见鬼,所以身上阴气很重。   她自己身上阴气也很重,因为在娘胎里就撞了鬼。   她听后半开玩笑地道:“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采阴补阳。”   “???”   这……   谢零离听后,脸红了。   姜梦槐见到他羞红的双耳垂,好笑道:“逗你玩的,你怎么还脸红了呢?”   他却吓得飞速逃走了。 第72章你娶我吧   小谢师弟,你娶我吧。   他们来到钦天监的高台上,段京遥对着头顶的灵气罩检测了一下,神情凝重,道:“又裂开了,看来昨晚又有东西来这里折腾了。”   他又道:“今晚我决定在这儿守夜,要是那些邪物还敢来,定把它们一网打尽。”   虽然现在他们是这样决定的,可是回去之后司徒言却决定今晚让段京遥为他守夜了,不让姜梦槐和谢零离守了。   也不知道那个摄政王跑来跟他说了些什么,司徒言一天的神色都不太晴朗,乌云密布,甚至连往常唤的“阿洛”二字都不亲切了。   “陛下,你为何不让我们继续守夜,而是让师兄来?”姜梦槐觉得奇怪,所以就问出来了。   司徒言却没有往常的好脸色:“朕要做什么,还需要向你解释吗?”   ……好吧。   她昨天还觉得他挺柔和的,今天一看,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啊。   姜梦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何必多管闲事呢。既然段京遥在这里守夜,那么就只有她和谢零离去钦天监守夜了。   反正在哪儿都是守夜,也无甚差别。   段京遥最后也同意了,谢零离身上灵气丰盈,就算灵气罩裂开,也可以及时修补。   钦天监是皇宫里的一栋独立建筑,总共有三层,高度三丈有余,而灵气罩就在三楼处的高台上。   三楼是一个四面通风的高台,除了紧挨楼梯的那处有一个小小的屋顶,前面的高台甚至连避风的屋面都没有,只有一圈半人高的女儿墙。   姜梦槐心道还好她来时机智,带了一条厚厚的绒毛毯来,不然这个夜晚得冷死她。   高台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浑天仪,这是钦天监的官员们用来观测天上气象的,以此来推测二十四节气,制定每年的历法。   这浑天仪顾名思义,巨大的球形形状,四方有四条龙在抱着这个球,龙爪站立于地上,龙头上仰,呈现张口接水的姿势。而这浑天仪是由好几个圈环绕而成的,大圈里住小圈,小圈里继续紧贴着圈,而这些圈就是代表着黄道环、子午环、地平环等等。   谢零离此刻正站在那高大的浑天仪前,观看圈环上面的二十八星宿,姜梦槐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好复杂,看不懂,她放弃了。   她决定去旁边的屋檐下找个位置躺一会儿,还好廊下有一排座椅,虽然不长,但勉强也能让她挤上一挤。   她半躺了上去,背靠在圆木柱上,但是又觉得不舒服,便把他唤了过来。   他走了过来不解地问:“叫我干嘛?”   “来,坐这儿。”   她给他挪了一个位置出来,拉着他在这儿坐下,然后将头靠到了他的肩上去,并把毛毯拉了一个角给他盖上,笑道:“好了,我们睡觉吧。”   “??”谢零离的脸上呈现出郝然来,敢情叫他过来是为了拉他当人形肉垫呀。   她现在对他真的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师姐,你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能这样没有界线,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姜梦槐脑袋安心地枕在他的肩上,觉得他的肩膀比那柱子靠着舒服多了,嘟囔着说:“你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我,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昨日那是你受伤了。”   “我今日也身体不舒服呀。”她捂着腹部说。   “你今日又怎么了?”他低头问。   “就是……”她有些难为情,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葵水来了吗?   但是他见她手捂着肚子,竟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但是他的脸庞却是红一会儿又白一会儿,难以置信道:“师姐,你……一月……两次??”   他记得上次他们在花间楼那次离现在也不到半月,这也太快了吧?   他不太懂姑娘家的事,但是听起来仍旧感觉匪夷所思,既为月事,那难道不是应该一月一次吗?   还是说,她身体不太好的原因?   姜梦槐闻言直接垮了脸,上次那是他误会了,根本就不是什么葵水。现在被他这样说出来,她都要窘迫死了。   她此刻真想装死过去。   “师姐,不若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守夜就行了。”   “没事的,我靠着你就好了。”   她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待着,她现在已经越来越依赖他了。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他见她不愿意走,只好手腕悄暗自对着四周施加了一个屏风罩,这样那些冷风就吹不到她身上了。   她靠在他的身上,身体渐渐回暖,心口也跟着暖了起来,想起他刚刚说的什么嫁人的话,她才不想嫁给别人。她仰起头来对他道:“小谢师弟,你娶我吧。”   “啊……?”   谢零离对上她的眸子,发现她的眼睛此刻像葡萄一般晶莹,而他被她的目光与问题怔住,嘴唇张了张,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娶她??   这个魔女又在说什么胡话?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那双水瞳里盛满了凉澈的湖水,认真地望着他,似乎真的在询问他可不可以娶她?   她是认真的?   不可能吧。   魔女哪有什么真心,这不过是她戏耍他的把戏罢了,她一直都以此为乐的。   再说,她不是一直在攻略他吗?   一旦他答应了,她就成功了。   他不能让她成功。   他不能答应她。   姜梦槐还在眼巴巴地望着他,仿佛他只要一开口,那双瞳仁就会留下失望的泪水。   他那些要拒绝的话,竟然一时说不出口来。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就因为害怕她失望所以都不忍说了吗?   这时,一支箭“嗖”的一声向他刺了过来,他眼疾手快地抓着姜梦槐的肩膀,带着她侧身一躲,躲开了那支黑色的利箭。   利箭钉入了他刚刚靠坐的那根柱子上,看方向,是从对面的屋顶上射过来的。   此时,那对面黑压压的屋顶上飞过来好几个蒙面高手,不仅如此,钦天监的楼梯上也冲上来十几个蒙面人,看来,是有备而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取他的命。   这些人与当时安亲王派来刺杀他的不是一拨人,从狠辣程度上就可以看出,这些人更狠更毒,一点都不留余地,招招致命,招招夺魂。   姜梦槐身上还裹着白色毛毯,刚刚被他突然拉着下来,还转了一圈,那毛毯就裹在了她身上,像只被蚕丝包裹的蚕蛹。   而且还是巨型蚕蛹。   他用力将她推开,自己抽出了长剑与那些人搏杀。姜梦槐忧心忡忡,快速将身上这碍事的毛毯扔掉,谢零离身上还负有剑伤,以他那单薄的力量,是不可能打得过那些人的。   而且那些人……似乎不太对劲,他们手中的剑竟然有煞气散出,而且还是很强的煞气。   那是,死人的剑!   那些是沾染了剑主人生前强烈怨气的剑,如今被他们所操控,借此来对付谢零离。   不行,她必须要帮他。   否则,他今日一定会被这煞气所杀的。   她在原地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胸前,做着古怪的手势,像是一朵莲花在不停地转,随后她的头发便飘浮了起来,如莲花□□了一样。   那些发丝慢慢朝着对面的那些黑衣人飞去,头发尖化成了一只只黑色的小魔爪,散布着迷人眼睛的墨烟,从他们的后颈插了进去,吸食着他们身体里的血液。   他们仰头大叫,叫喊声却很快就被姜梦槐的魔爪吞入了掌心中。   谢零离惊恐地转身,看到他们脸上那狰狞的表情,痛苦地朝着地上跪了去,头依旧上仰着,任由后面的姜梦槐处置。   他回过头去,见到她宛如一朵长着十八只手的毒蘑菇,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黑气,黑烟几乎要将这整个钦天监的高台淹没,他快要看不清她的容颜了。   她的乌发向四面狂散,就似蘑菇撑起的菌盖,而她的脸与周围的黑发黑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张小脸,白得令人疼惜。   她竟敢在皇宫里使用魔功,她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   可是一想到她动用魔功的原因是为了救他,他便怎么也怒不起来了。   其实他想告诉她,自己不需要她救,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她……   然而祸从来都不单行,这会儿,日冕石盘上方指针指着的那个方向,慢慢被人从外面挤开一个小口子来,是灵气罩破开了。   其实并非是被人,而是被一只鬼挤进来了。   从那外面挤进来的是一只没有人形的骷髅鬼,它只挤进来一个头,身体没办法再进来了,随后跟着又挤了一只鬼的头颅进来,一个接着一个,不知道外面还藏了多少只鬼。   原来每天在这捣鼓灵气罩的就是这些家伙啊。   像这种连人形都没有的鬼,是鬼中最低级的散鬼,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最容易被人给引走,如此大面积的扎堆在这里,一定是有人在引导他们。   谢零离提剑朝着他们的头颅敲了去,笃笃空音回响,一个两个三个,顺着敲过去,便将他们全都敲退到外面去了。他跟着他们溜出到了灵气罩外面,只见外面藏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骷髅鬼,令人头皮发麻。   他环望了四面一眼,问他们:“谁引你们来的?”   他们虽然只是一具骷髅,可是也是有眼睛有嘴巴的,只不过被黑雾笼罩了,所以就像没有一样。   隔得最近的几只鬼眨了眨眼睛,随后张开口大叫道:“跑啊!!!”   他们转身就飘走了,因为这一声叫喊,这里所有的鬼全都化作鸟兽散了。索性谢零离反应快,一个箭步上去,捉住了一只没有跑远的鬼。他刚想逼问它,它就吓得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   谢零离无奈地将它给扔了,往着四面观察了一下,却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眼见着那些鬼都跑远了,他没有办法再去追,姜梦槐还在里面发着魔呢,他还得赶紧回去。   不远处的高墙下,躲着两个青年男子,他们手中拿着奇怪的拂尘,其中一人将拂尘上的白色朱砂符扯掉,后怕道:“幸好跑得快,要不然就被逮着呢。程兄,你发什么呆呢,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呀。”   程怀骨目光松散,喃喃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那个少年,很像是将军?”   “你又开始魔怔了,见谁都像是将军。隔那么远,啥都没看清,那是樽月宫的人,小心被他们给抓着,我们快些走吧。”   身边的人拉着程怀骨离开,他却还往着高墙后面望了一眼,还期待着那个少年能够再次走出来。   可是他却没再返回来。   “樽月宫的人……”他口中呢喃着。   “是呀,那些人都是来宫里捉鬼的,要是被他们发现其实是我们两个在这儿搞鬼,那我们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程怀骨目光炯炯,道:“我们定会成功的。” 第73章折纸嫁衣   我又不是你的夫君   谢零离重新回到了钦天监的高台上,那地上倒了一地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着,血水流淌穿梭过浑天仪,似乎将那四条腾飞的金龙都染上了些许红光。   而那个杀掉这些人的少女,正盘膝坐在对面的地上,她闭着眼睛,让人以为她只是在闭目养息,可是走过去后才知道,她其实已经晕倒了。   他唤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应答。   而这些尸体倒在这里实在是很难让人解释,他手臂抬起,衣袖在狂飞,对着那些尸体撒下细细的白色粉末,那是化尸粉,顷刻间就能让这些尸体化为尘埃。   他在她面前蹲下,拨开她的两眼皮看了一下,谁知她竟然醒过来了,还大叫了一声,“啊,你弄我眼睛干嘛?”   她刚刚动用邪功,以至于身体疲惫,才短暂地晕了过去。   “师姐,你没事吧?”他双仁里满是关切。   姜梦槐吃惊地看着地面,问道:“那地上的人呢?”   谢零离骗她道:“刚刚你晕倒后,那些人都被外面闯进来的鬼给拖走了。”   “哈?那灵气罩外面是什么情况啊?”   “我刚出去察看了,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引导着这些鬼来皇宫,其目的显而易见。”   姜梦槐陷入了沉思中,呢喃道:“那刚刚那些要杀你的,又是什么人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要刺杀他了,他常年待在樽月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敌,他是燕国人的身份除了南宫绯知道外没别的人知道,所以不可能是因为这个理由来刺杀他。更多的原因,大概还是他这张和那个人相像的脸。   难道长得相像有罪吗?为什么都不容他?   “这皇宫果真危机四伏,太不安全了。”   不知道当年的他,是不是也过得如履薄冰?   她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别再想那个人了,他的事与她无关。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将后背留给她,道:“走吧,今晚那些鬼应该不会再来这儿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她慢慢趴了上去,安心地享受着他的好,她不知道这样的好,还能够享受多久。   等到任务完成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得到了。   她问:“你怎么不问我刚才的事?”   她刚刚都在他面前化魔了,他竟然都没反应?!   他道:“师姐,你刚刚是不是被邪魔附身了?我以前听师兄们说,被邪魔附身后就会变成你刚才那样,你现在没事了吧?邪魔跑了吧?”   姜梦槐心想这师弟也太单纯了吧?竟然以为她只是被邪魔附身了。   她点点头,道:“是啊,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清楚,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控制了。现在邪魔已经走了,没在我身体里了。”   “走了就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讲话。   “小谢,我想洗头发。”她的头发刚刚杀了那么多的人,沾了好多的怨魂,她必须要洗一洗,“你帮我接点水来屋子里好吧?”   “好。”   他将她背回了紫金殿的偏殿内,将她放下后就去为她接了热水来。姜梦槐走到铜盆边,正欲取下头发的发饰,就被他抢先一步了。   “你做什么?”她吃惊地问。   “我帮你洗。”   就当……报答刚才的恩情了。   “啊?”姜梦槐很惊讶,他竟然要帮她洗头?!   在她吃惊中,他已经为她取下了头上的发簪与银花,将她的所有头发散了下来,还拉了一根凳子到她的身后让她坐下。   她懵懵怔怔地坐下,任由着他轻柔的手指在自己发丝在拂动,在温热的水落到头皮里时,她才真的确信他是在给自己洗头。   谢零离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他会为一个魔女洗头,他估计也是魔怔了,他现在很矛盾,极其的矛盾,他明明那么讨厌她的,怎么会说出主动为她洗头的话呢?   可是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人家刚刚才救了你的命,你不过就是给她洗个头报个恩而已,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可是这样的话,她不会误会吧?万一她觉得自己太好了,以后赖上他怎么办?   不对,她现在都已经赖上自己了,她都让他娶她了。   可是,嫁娶之事又岂非儿戏,如何能够玩闹?   他不能娶她的。   也不可以。   于是他道:“师姐,我……我帮你洗头,只是因为你最近身体的原因,才帮你的,不是别的……别多想。”   姜梦槐“噢”了一声。   本来她就没多想,就算是多想的话,那也是想的他对江淮花这个白月光真好,每每她身体不好的时候,都会这么细心地照顾她。   可是,她突然不想要这种偷来的关心了。   “小谢,其实……其实……我……”不是你的师姐。   她想要他真正的关心,不是对江淮花的,而是对她姜梦槐的。   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害怕啊,害怕自己比不过江淮花啊,她害怕又重蹈当年的覆辙,她害怕他知道后也离她远去。   毕竟在这本书里,他痴恋的只是白月光江淮花,他的世界里,哪有她姜梦槐的存在啊?   而且系统也在脑海里提醒她了:【宿主,你现在不能说,只有等到你们成亲后才可以说出你的身份。】   “其实你什么?”头顶传来他疑惑的声音。   “其实……我不是每个月都两次,这个月是个意外,意外。”她讪讪地跟他解释。   谢零离为她揉发的手一顿,眼仁里闪过一丝尴尬来,答:“姑娘家的事,我不懂。”   “所以我才要跟你解释嘛,免得你对我有误解。”   他重新拿起瓶子倒了一点洗发膏,为她抹在发尾,轻柔地揉搓:“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夫君。”   姜梦槐听到这话后生气地踩了他一脚,谢零离吃痛地大吼:“你干什么?”   她抬起手抓住自己的湿发,挤开他道:“我自己洗!”   他在一旁疼得跛起了脚,低骂道:“莫名其妙。”   她快速地揉了几把头发,然后在水盆里清洗干净,洗完后站起身看到他还在,手里拿着一条白色软毛巾,她夺过他手中的毛巾,兀自擦起了头发来。   他把水盆端了出去,心里纳闷自己也没说错呀,本来就不是她的夫君,她怎么还倒生起气来了呢?   等他倒完水再回去时,看到她竟然已经把房门给关上了。   呵,这是用完他就扔啊!   他只好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可是这一夜他却意外的失眠了。   她的那句话久久在他脑海里飘荡,“小谢师弟,你娶我吧。”   那话明明是轻飘飘的,一瞬间就被风给吹散了,可是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一整夜都被这句话所困扰,期间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个时辰,可是梦里却梦见了他骑着骏马,跨过朱雀大街,去王府娶她。   梦中,她扬起红盖头,脂粉艳丽,笑靥如花,竟踮起脚尖来亲了他。   然后他将她拉入怀中,再也不可收拾地狂吻她……   他天还未亮就被惊醒,惶恐地捂着自己的唇,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那不过是魔女的一句玩笑话而已,他怎么就当真了呢?   难不成他还真的想娶她回地府不成?   最开始的他,只是想来陪这个魔女好好玩玩,想要让她知道一下地狱恶魔的险恶。   可是现在,他觉得人间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人心才是他最琢磨不透的东西。   他觉得他斗不过这个魔女。   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竟然可以让他心神不定,彻夜难眠。   他觉得她太有能耐了。   而她呢,今天也一反常态。   昨晚的气一直延续了今天都没有消,往常的时候,她早就一大早就来找他了,今日不仅人没来,连她屋里也没有人。   这一大早是去哪儿了呢?   最后他是在司徒言的寝宫找到她的,他站在寝殿外,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笑声一阵盖过一阵,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脸,但可以想象出他们脸上的笑意。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以笑得这样开心?   昨日不是还有隔阂吗?今日怎么就冰释前嫌了?   里面的屋子中,姜梦槐笑得肚子疼,坐到了地上铺着的锦毯上,捧着肚子问道:“陛下,你这样做不怕她说出去吗?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断袖了。”   司徒言也坐在了地上来,笑道:“她要是敢说,那天底下的人不就都知道她嫁了一个断袖了吗?你说是我受的嘲笑多,还是她受的冷眼多?”   “哈哈哈哈哈,一半一半。没想到你还是个狠人!”   刚刚司徒言给她讲他之前为了躲过皇后的纠缠,故意找了一个清秀的侍卫来躺在自己床上,等到她进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他们俩在床上的一幕,而且他还故意躺在下方,侍卫在他身上,皇后吓得不轻,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说要侍寝之类的话了。   姜梦槐在脑子里幻想他和侍卫的那一幕,想必一定很香艳,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下来。   “你们在笑什么?”后面的大门内走进来谢零离的身影,是他在问话。   他走进来向司徒言行了一个礼,随后站在姜梦槐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   姜梦槐看到他来却冷了脸,笑意减退,嘴巴抿成了一条线,道:“没什么。我们在说兄妹之间的密语,怎么能够告诉你呢?”   谢零离提醒道:“你我还是师姐弟的关系呢。”   “师姐弟哪有我们兄妹之间亲。”   谢零离心道:又不是亲的。   司徒言在这个时候添了一把火,道:“阿洛,你喜欢这小子?”   “我?喜欢他?怎么可能?你别开玩笑了,虽然我们平时关系很要好,偶尔我也会逗逗他,可是那些都只是玩笑而已,根本不是真的。我才不可能喜欢他呢。”   她身边的谢零离身上寒气外露,握在衣袖中的手紧了又紧,果然呵,那些什么要他娶她的话,都是逗他耍的。   魔女最擅长以假乱真,真真假假,谁能辨认清?   还好,他是不信的。   他道:“是吗?师姐。我对你也一点兴趣都没有呢。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如意郎君。”   说罢,他便甩袖而去。   姜梦槐掰着手指骂道:“说得好像谁对你有兴趣一样!”   对面的司徒言皱起眉头望着她,许久之后才散了眉头,将那本《海上志》又甩给了她,“阿洛,你继续帮我读故事吧。”   “行吧。”她接过那本古书,其实她也对书里的故事很感兴趣,虽然她这人才疏学浅,可是小时候也是识过字的,当时养她长大的那位爷爷教过她,所以这本书她勉强也能读懂。   “海上常有仙人出没,他们或腾云驾雾,或御龙而飞……”   她在这里为他读着故事,而他就靠坐在一旁的案几上,手中端着一杯铁观音,热气腾腾飘散,仿若就像置身于那仙雾缥缈的海岛上了。   他听着耳畔少女的朗朗念书声,感觉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他与她两个一起窝在寝殿内,一起翻着这些奇怪的杂谈奇书,一起向往着远方的大海。   当时她说:“阿言,以后我们也去找那座海上的仙宫吧。”   他答:“好。”   可是,他连这皇宫都很难能够出去一趟,他怎么陪她去找那片海?怎么陪她去寻找那座令人向往的海上宫阙?   但是无论多难,他都会尽力去找。   因为,这是他们年少的愿望,是他们对于皇宫之外的向往,是他们对这座囚笼的挣扎。   姜梦槐在这里给他读书一直读到了黄昏,中途出去过一趟。   她路过折廊的时候,见到谢零离一个人支着腿坐在廊下,手中拿着一张红色的纸。等她走近后,才看到他手里拿的竟是一张纸嫁衣。   她浑身都是一颤,这纸嫁衣和当时她在牧童镇看到的一模一样。   “师弟,你这哪来的?”她站在长廊下面,抬起头颤抖地发问。   他转过脸来,狭长的眸子微扬,道:“师姐,这是我刚捡来的,这纸嫁衣背后的名字,似乎……是你诶。”   “什么?!”   姜梦槐骇然失色,大叫了一声。   他又笑着问道:“师姐,你的鬼夫君,是谁啊?”   “没有!!!”她想起上次曲桑渡说的那个结缘绣球其实还没被毁的事,心里一顿恐慌,难道说这纸嫁衣出现,是在催她赶紧出嫁了吗?   她大步冲上了台阶,去抢夺那张胭脂红的纸,可是谢零离却偏不给她,还说:“师姐,你这副心虚的模样,是真的有鬼夫君了吗?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就给你。”   “没有!没有鬼夫君!”她大吼道。   “那你抢什么呀?”谢零离故意不给她。   她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了,可是他却偏偏高举着手臂,将那纸嫁衣举过了头顶,任是她怎么跳,都拿不到。   随后她又是重重一脚踩上了他昨晚被她踩过的那只右脚上,趁他吃痛之际,她一把夺过那张纸嫁衣。   她撕开了面上那层红色的纸,露出里面的白纸来,发现那背后竟然没有字,并没有写她的名字。   她讶道:“怎么没字呀?你不是说写了我的名字吗?”   谁知,却听见他说:“师姐,我那是逗你玩的。这其实是我自己折的纸嫁衣。”   “什么?!”姜梦槐又是一声尖叫。   她气愤地将那纸嫁衣撕得稀碎,朝他脸上撒了去,怒骂道:“谢零离,你是不是有病啊!逗我很好玩是吧!那你就自己慢慢玩吧!”   她骂完后就转身怒气冲冲地跑了。   谢零离独自一人站在后面,手指捻起一片碎纸,喃喃自语:“瞧你,多么抗拒要嫁给我,还说什么让我娶你……真是可笑。” 第74章托鬼带话   将军他说他想你了   姜梦槐又回了司徒言的寝宫,她心里堆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她很不想看到谢零离,所以她又回到了这里。   她留在这里用晚膳,待在这里会很愉快,这司徒言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她在心里想曾经的江淮花一定也和他度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吧。   虽然他昨日有些阴晴不定,但是今日却又对她笑脸相迎,他这人,也没有那么的可怕。   许是深宫让他变成了那样。   她咬了一口酥油鸡块,欲言又止,司徒言让她有话就直说,她才缓缓开口:“听说,我以前有一个未婚夫……”   司徒言夹菜的手一顿,挥手让屋子里候立的婢女都出去了。他斜看她,问道:“听谁说的?”   这事她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当时江淮花要定亲了,但是她却记不起来对方是谁了,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过而已,但是一听就忘记了。她问出这个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她有些困惑为什么江淮花那时都要定亲了,却这么多年都还未成亲?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昨日偶遇到皇叔,听他说的。”她瞎编道。   他放下了筷子,眸子沉进了黑洞内,声音巨冷:“少与皇叔接触。”   她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我的那个未婚夫他人呢?”   他幽幽望着她,流动的眼波中像是注入了悲伤,还不待他说话,就有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自缢了!”   “什么?”司徒言霍然起身。   太监在地上伏着身子,颤身道:“还好发现得及时,已经被救下来了,但是她吵着要见郡主,说是……说是她刚刚看见西衣夜侯了,西衣夜侯有话要让她转告郡主。”   “啪!”司徒言的手掌重重在桌上拍下,发出一声如雷闷响,怒道:“胡说!休得胡言!”   姜梦槐愣了片刻,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   之前她听到西衣夜侯这几个字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刚刚那一瞬间,大脑的记忆突然串联了起来。她想起来了,多年前她在安亲王府偷听到过这个名字,他就是江淮花当时要定亲的那个人。   而那天皇后又说这个西衣夜侯和谢零离长得很像,她那天并未多想,因为她心中坚信那个人只是个小侍卫,和什么尊贵的西衣夜侯一点都不沾边。   可是今天,她忽然觉得他的身份也许并不只是一个侍卫。   她曾经多次询问他的名字,可是他都守口如瓶,当时她以为他只是讨厌她,所以不告诉她,现在一想,也许他是害怕自己知道了他的名字,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而他当时故意假装成侍卫,难道……是为了靠近江淮花?   原来他早就喜欢江淮花了呀,甚至还要与她成亲。   难怪他那么讨厌自己,难怪他当时要弃她而去,难怪呵……   他根本不是什么小侍卫,人家是个身份高贵的侯爷呢,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一个魔城的魔女?   可是,他怎么死了呢?   他为什么死了?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呢?   那么多年了,她一直控制着自己那颗想去找他的心,她一直告诉自己,那个人的事与她无关,他是生是死、成亲与否,都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可是,在得知他已经死后,她还是慌了神。   当时凤阳糕铺的老板说西衣夜侯曾经是位将军,还是镇国大将军,她努力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听得最多的就是那位大战北境的红衣小将军了。   难道他就是那位声名远扬的红衣小将军?   她现在脑子好乱,太多的思绪都理不清。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后的椒房殿,后面的司徒言追都追不上,她冲入了椒房殿内,大喊道:“皇后在哪儿?”   有宫婢给她指了指右侧的一间屋子,正要带她过去,可是她就已经如一阵风般冲进了那间屋子里。   屋内很暗,因为几扇窗户都被关上了,而皇后就坐在阴暗的梳妆台前,正在对着那面大铜镜照镜子,她微微上仰下巴,丹蔻在玉颈的红色勒痕上滑过,出声道:“把门关上。”   姜梦槐回头去把门关上了,返身后开门见山地问:“你见到他了?”   皇后坐得端正,留给她一道美丽的侧影,可是那道影子却藏了锋芒。   姜梦槐又问:“他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她倒要听听,他究竟带了什么话给江淮花。   十年了,怎么不见他托人给自己带一句话呢?倒是有空给江淮花带话呢。   呵呵。   皇后转过脸来,用她那只染着血色丹蔻的长指对她勾了勾,道:“郡主,走近一点,有些话,是不能让别人听见的。那是他只对你说的话。”   姜梦槐朝着她走了过去,在她身前停下,努力压制声音里的颤抖,问:“他说什么了?”   她用秀手捂住鲜艳得像是淬了毒的丹唇,轻声轻气地道:“他说……他很想你……他一个人孤苦寂寥,好想你能够去陪他。”   姜梦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过了好久,才“呵呵”笑了一声。   这一声嗤嘲是在嘲笑她自己:跑那么快过来干嘛,明明知道他带的话无非就是这些,难不成你还想从他口中听到你姜梦槐的名字?   别想了,他根本连你的名字都记不住。   你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拆散他和江淮花的恶人,就只是一个打碎他美梦的坏人。   他恨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记得你?   一滴泪不争气地从她的眼角滑落,豆大一颗,她任由它向下滚落,打湿自己的面颊。   “所以,郡主,你下去陪他吧!”面前的人突然张开了五指,朝她的脖子抓了来,趁她不备,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后面的墙壁上。   她那双红艳的丹蔻刺入了她的皮肤里,鲜血顺着脖子流淌下来,而姜梦槐通过自己朦胧的双眼,看到她的表情是那么的狰狞与恐怖。   她右腿一曲,朝着身上的人踢了去,膝盖顶住她的腹部,将她踢翻到对面的地上,将梳妆台前她刚刚坐过的那把雕花椅子都撞翻了。   姜梦槐捂着脖子,正欲起身,可是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她摸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来看,那血竟是黑色的。   她在刚刚的丹蔻上染了毒!   姜梦槐狠戾地抬起修长的眼睫毛,看向对面的女子,出声道:“出来!别躲在她的身体里!”   就凭那个胆小如鼠的皇后是不敢这样设计对付她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具身体里住进了别的东西,而这东西最有可能就是那只充满怨气的女鬼程蝶衣。   她躲了这么几天都没敢出来作恶,想必也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吧。   果然,一只白袍女鬼从皇后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她站起了身,朝着她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道:“郡主,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前几日你一直那奏折上下手,最近两日因为我们的出现,你消停了不少,今天终于按捺不住了吧,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她的音调突然拔高,亮声道:“你……是想弑君吗?”   程蝶衣惨笑了一声,说:“不,你想错了,我要杀的人,是你!”   “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她记得当时在无方镇的时候,她也是将她拖去了汨盛门,想动手杀了她的,可是却被那只狐狸鬼给阻止了。   她不明白她为何想要杀江淮花。   她凑近她说:“我刚不是说了吗?将军他想你了,他一个人在地狱好孤单的,你该去陪他的。”   “那你让他自己来,让他亲自来取我的命。”   “将军怎么舍得取你的命呢?这种事,只有我为他代劳了。”   姜梦槐目光平静,冷冷一笑,说道:“程暮春是你什么人?你回来这里,是想为他报仇吗?”   面前的女鬼听到这个名字,突然颤抖了一下,比面粉还要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幽幽开口道:“程郎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他也曾许诺等我出宫时娶我为妻的,可是那一年他突然就染了病,就那样撒手人世了。”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来让自己平复,我渐渐接受他的死去,我渐渐习惯没有他为我写诗的生活,我渐渐将他埋入尘埃谷底……”   “我熬呀熬,终于熬到了出宫的年纪,可是真正出宫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无处可去。”   “他说他的家乡是在一个名叫牧童镇的地方,就是那个‘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牧童,于是,我真的去了。”   “我跟着贺老爷去了牧童镇,我嫁给了他。”   “我原先本以为程郎是病故的,可是直到有一次深夜,老爷他醉了酒,我听到了他与别人的谈话,才知道当年程郎不是生病死的,而是被陛下下令赐死的。”   “而这件事,朝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不提而已。”   “只有我,才那么天真的以为他真的是病死的。”   “程郎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得被无情地赐死?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突然咆哮了起来。   “犹记得好多年前,我还在紫金殿做杂扫婢女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程郎每次在陛下和郡主们离开后,还独自一个人留在课桌前,整理哪些功课是需要明日给陛下再补补的,他作为陛下的伴读,一心一意都是为了陛下,我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赐死他?”   她说到这里,已经有了哽咽之态。   对于这件事,姜梦槐也不清楚,只有问司徒言本人才知道。   程蝶衣喋喋怪笑着,手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来,朝着她的心口刺了来,道:“陛下最喜欢的人是你,我只要杀了你,就能让他感受到跟我一样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了。郡主,你安心地去吧,将军大人在黄泉河接你呢。”   原来如此,她想要杀她的原因竟是因为司徒言喜欢江淮花。   姜梦槐双手合拢,正要施展魔功,房间的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是谢零离冲了进来。   他银色长剑朝着程蝶衣刺了来,剑光中倒映出他冷如寒霜的脸,随后段京遥也带着人冲了进来,司徒言跟在最后,进来将姜梦槐扶了起来往外走去。   程蝶衣见状,犹如恶兽般嘶吼了一声,怨气冲破屋顶,手掌一挥,就将殿门重重阖上了。   司徒言被拦住了去路,那扇门被怨气笼罩,他打不开。   “既然陛下您也来了,那就都别走了!”程蝶衣此刻的怨气化为了一道道黑色的针,齐齐朝着他和姜梦槐飞去。姜梦槐头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怨气原来可以这么重,将整个屋子都染得通黑。   段京遥冲了过来用剑气摒开那些细针,将他们护在后方。姜梦槐焦急地说:“陛下,你快告诉她,当年为什么要处死程暮春,她的怨气都是因此而来,你告诉她真相。”   司徒言迟疑道:“真相……真相是什么?”   他仰头看向屋顶上飘浮着的女鬼,说道:“你要怪就去怪他自己吧。当年若不是他写那一篇文章,又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与朕一同长大,他是朕的伴读,也是朕的半个老师,你以为朕想让他死吗?”   “当年若不是他写那一篇称颂西衣夜侯的文章,被皇叔看见,又怎么会……怎么会……”他垂下了头,目中都是悲恸,程暮春这个人太倔了,一身清骨,当时亓官谢才死没多久,他就敢在宫里写这样的文章,被皇叔看见后还不认错,最终落得个被赐死的结局。   毒酒是他亲自给他送去的,当时他苦劝良久,劝他去给皇叔认个错,也许皇叔就会网开一面,不跟他计较了。   可是他却昂首道:“程某虽是一介文人,可是却偏生敬仰那些武将,少将军有惊世之才,他当该被世人记得,我虽然没有将军那身傲骨,可我也绝不会第二次向权贵低头!”   “那封夺命诏书是我亲手写下的,也是我亲手断送了将军的命,我这一世都不会再心安了。”   “将军尸骨未寒,我愿意去做他的捡骨人。”   随后他便拿起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司徒言想到这一幕,眼睫挂起了一滴泪珠,所有人都比他有傲骨,唯独他,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对面的女鬼没有说话,她已经泣不成声,段京遥趁机拿出金葫芦,想要收服她,可是她却倏然窜出了旁边的窗扇,逃跑了。   “追!”   随后他打开了门,将阳光透了进来,把屋里的怨气都散出去。   “师姐,你没事吧?”谢零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姜梦槐的面前,将她从司徒言的手中拉出来,抬起她的下颌,查看她脖子上的伤势。   那几个被女鬼掐破的口子都已经发黑了,黑色的血将衣襟都染黑了,他急忙道:“陛下,快叫太医来解毒。”   随后,他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姜梦槐打横抱了起来,往椒房殿外匆匆走了去。   一边正在追女鬼的原玉迢打趣道:“谢师弟这是坠入爱河了吧。”   姜梦槐靠在谢零离的胸膛上,垂着脑袋发呆,刚刚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她一时还缓不过来,就连谢零离将她抱回了紫金偏殿,连着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这么不乐意见到我,那我走就是了。”他见她一副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样,愤怒地转身。   “诶,师弟……”她将他喊住,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满脑子都被那个人死去的消息所充斥,她觉得自己现在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道:“你先出去吧。”   “!!……”谢零离愤怒地抬脚出去了。   他走后,司徒言就带着太医来了这里,太医看了一下她的伤口,很快便确定了这是中了半步癫,于是便匆匆回去配解药了。   又是半步癫,当年那个人给她下的就是这种药吧。   这毒一旦入体,就会浑身无力,失去行走的能力,连半步都走不出去,所以叫半步癫。 第75章亓官小谢   “陛下,他是怎么死的?”   她抬眸看向一旁同样忧愁的司徒言:“陛下,他是怎么死的?”   他知道她问的是谁。   他哑声开口:“阿洛,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再问了,既然忘记了就彻底忘了吧。”   “可是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啊,我连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权利都没有吗?”   “逝者已逝,阿洛,你还是别问了。”   对于这件事,他不愿意再提起,这不仅是他的伤痛,也是她的伤痛,是他们都不愿意去提及的过去。   他说罢,就转身出去了,背影有一丝的佝偻,背没有挺直,明明年纪轻轻的他,怎么就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呢?   她在屋子里躺了好一会儿,窗外的天像是被天仙铺了一块墨色的布一样,将月亮与星星都藏在了后方。   程蝶衣在听了司徒言的话后,怨气并没有消减,反而更加膨胀了。她在皇宫内乱窜,因为天上的灵气罩被填补的原因,她没办法窜出去,索性就在皇宫里横行无忌了。   时不时就会伴来几声惨叫,那是她在伤人。   “亓官小谢,你出来啊!”她突然大声吼道。   “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啊!”   “快出来报仇啊!那些害死你的人,你快出来杀了他们呀!”   她撕心裂肺地吼着,悲戚的声音在皇宫内四处飘荡。   “程郎都是因为你而死啊,他不信你通敌叛国,他为了你得罪摄政王,你不回来为他、为你死去的那些将士报仇吗?”   谢零离独自一人立在怨气的阴影中,听着她的那些呐喊,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通敌叛国……?   他脑海里又闪现过那幅箭雨落下的画面,那道被鲜血浸染的明黄圣旨上面的字渐渐清晰,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他为什么会觉得程蝶衣写的那首词那么眼熟了,那句“暮霭沉沉楚天阔”的阔字,和他当时看到的圣旨上“通敌叛国”的国字,写得神形相似,笔锋如出一辙,尤其是最后的那个倒勾,写得一模一样。   那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当时,这四个字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头,他厌恶这四个字,极度想要将它撕毁。   他直到死,眼睛都还是盯着圣旨上那个血淋淋的“国”字。   他一生保家卫国,可是最后却换来了“通敌叛国”这样四个讽刺的字。   真是可笑啊。   姜梦槐在屋子里也听到了程蝶衣说的那些话,等太医来给她解了毒之后,她就翻身下床,跑了出去。   外面鬼气森森,黑雾弥漫,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可是那只鬼的声音在四下变化,瞬时移动,很难捕捉到她的具体位置。   她决定将她引出来,于是高声道:“程蝶衣,你不是要拉我陪葬吗?你来呀,我就在这里,你来杀我呀!”   果不其然,程蝶衣下一秒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郡主,我这就送你去陪他。”   她的利爪朝她袭了来,姜梦槐拿出武器,与她缠斗了起来。   程蝶衣此时已经失去了自我,像个发疯的疯子,对她猛追猛打,势必是要送她下地狱。   而这时,姜梦槐突然看见了下面的浓雾中走来了一个人,是谢零离。   不过,他却像丢了灵魂一般,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一直垂着首,如木偶一般。   “小谢,快离开,离远点,这里很危险!”她大喝道。   谢零离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漩涡中,他此刻仿若置身在了当年被万箭穿心的那一刻,四周都是飞扬的沙土与鲜血,他的双眼被血色模糊,他承受不了那些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的身边倒下,他更承受不了那道圣旨上写着他通敌叛国的罪名,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都要炸裂开了。   程蝶衣瞟了一眼下面的人,嘴角微翘,手中聚起一团黑气,朝着谢零离击了去。   “郡主,将军在地下那么想你,你怎么能够找了一个和他那么像的人在身边呢?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将军的在天之灵?”   话音一落,一团黑色怨气就朝着谢零离砸了去。   谢零离陷入了自我的深度怀疑中,他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叛国的事情来,就连后面的程蝶衣袭击他,他都只是当成了那些利箭,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幻境,他以为他还站在当年那片血泊里。   所以,他连避都没有避让一下。   那些怨气狠狠砸在了他的背上,他向前面倒了下去,半跪于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来,可是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嘴里只是艰难地说着:“臣没有……没有通敌……更没有叛国……”   可是,谁又听得见呢?   “小谢!!”姜梦槐惊恐万状地扑到了他的身边,接住他倒下的身躯,大声地呼唤他。   “小谢!你醒醒,快醒醒!”姜梦槐急得眼泪汹涌而出,捧着他的双肩,一直唤他,可是他却闭上了双眸,无力地朝一边歪倒。   四周黑雾弥漫,而他的脸却是那样的惨白,仿若九天之上的圣雪。   “小谢,你醒醒,你醒来啊!你不要有事!”   “你睁开眼睛来啊,不要睡,不要沉睡……”   “小谢,地狱那么黑,你不喜欢那里的,别去那里……”   “快回来!听我的话,快回来吧!”   她捧着他的脸,拼命地叫喊他:“小谢,回来,不要死……”   “快回来……”她已经泣不成声,话语断断续续的,越来越乱。   “小谢……呜呜……小谢……醒醒……”   后面的程蝶衣嘻嘻怪笑着,道:“既然郡主你这么舍不得他的话,那我就送你们一起去黄泉路吧,到时候将军看到你们两个,一定会很惊诧的。哈哈哈哈哈。”   她说着便聚集起怨气,朝着她击了去。   可是她的怨气还未到达姜梦槐身上,就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力量给阻挡住了,那道力量似乎是……比她还要强数百倍的怨气!   她惊愕地看见地上被姜梦槐抱住的那个少年,身体里现出一个红色鬼魅来,那个鬼魅未戴面具,面若浮雪,俊颜邪美,对着她诡异地一笑。   那是……那是少将军!   他怎么会……怎么会……在那个少年的身体里?   只见他站起了身,颀长的身体飘了出来,刹那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邪道:“你说,是本将军惊诧,还是你更惊诧呢?”   她吓得浑身发抖,明显这个惊诧的人是她自己。   他身上的怨气压得她胸口气闷,就像有一万座山压着她一样:“将军,你怎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他手腕高抬,扬手便向她挥了去:“本将军的仇,自会报,多谢你的提醒,但是现在,你才该去黄泉路了。”   “将军饶命啊!将军!”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长袖,大声求饶了起来。   “将军,别杀我!我还没有见到程郎,别杀我!”她漆黑的双眼流下了两行明亮的清泪,“程郎生前最敬仰将军,他死后也没能入黄泉,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我还要去找他,将军你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他的手生生顿住了,最终还是没有朝她挥下去,魂飞魄散终究还是太残忍。   他闭上了眼,沉声道:“你的怨气太重了,你该去超度。”   随后,他的手对着她施了一个束缚,她便无法再动弹了,他再借力封住了她的嘴:“有些话,你不能再说了。”   她倒向了地面,这时,段京遥带着人恰好赶到,拨开黑雾朝着她跑了过来。   而他也在这时回去了谢零离的身体里。   因为太过疲倦,所以他一进入谢零离的身体里就长睡了起来。段京遥循到姜梦槐的哭声,来到了她的身边,蹲下来查看谢零离的伤势,检查一番后,他又为他渡了灵气,道:“师妹,别担心,只是被怨气伤到心神了,放心吧,让他睡上一觉就会好起来的。”   姜梦槐听到这话,终于抬了眼,眼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儿,问:“真的吗?师兄。”   “真的。快带他回屋里去吧。”段京遥温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这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永远都比不上她怀里的那个少年了。   待他们走后,段京遥就组织着其他几人,在宫里进行了一场大型超度会,对地上的程蝶衣进行灵魂超度,以此来化掉她身上的煞气。   姜梦槐在屋里守着谢零离,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他醒了过来,她慌张地趴到他的床前:“小谢,你醒了?”   她的脸都已经哭花了,可是仍旧在尽力保持微笑,谢零离的神思并不清醒,盯着她喃喃道:“师姐,我好困……”   自从他死后,就变得嗜睡,他总觉得自己很困,总是喜欢躲进棺材里睡得天昏地暗。   他害怕醒来……   他只好把自己坠入无边梦境之中,逃避那些惨痛的现实。   “困了就再睡吧。”姜梦槐轻声安抚他,“把眼睛闭上。”   他眷恋地再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又将眸子阖上了。   姜梦槐又守了他一个时辰,见他睡得很熟,身体也没有大碍了,才起身离开:“小谢,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我出去了结一些事情。等我……”   她随后就一个人出了宫,谁也没有告诉,独自去了城中的那座阴月山庄。   或许不该再称这里为阴月山庄了,而是应该称这里为……将军府。   一座废弃的、被贴上封条的、世人都要远离的凶宅。   可是这也是曾经多么气派、无数人踏破门槛的将军府啊!   这里面,住着的,都是将军府的亡魂啊。   一个曾被世人敬仰的大将军,死后的府邸却变成了恶鬼的聚集地,成为了夜里狂欢的坟葬场。   多么心酸又可笑啊。   她避开了府里的那些鬼,来到了一间名叫山月阁的地方,这里是曾经她和谢零离来过的那间屋子。   她推门而入,再次回到这间静雅的房间,再次去看里面的物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里竟然会是他的房间。   曾经的她,无数次幻想他的家在哪,他叫什么名字,他的身边有什么样的人,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身份竟然会是那个远近闻名的红衣小将军。   他啊,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子。   他还假装成一个侍卫……呵呵。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来到书架旁,随意地抽出一卷竹册,可是却一不小心弄翻了一本书,书落去了地上,她蹲下身子去捡,却意外地在书架下面的缝隙里看见了一只小蚂蚱。   她目光一动,将它捡了出来,吹干净了上面落的灰,惊诧地盯着这只用棕叶折成的假蚂蚱。   这蚂蚱,竟然还在他的屋子里!   七年了,它还在。   这是她当年送给他的赔罪礼,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还能看见它。   虽然它已经落进了尘埃中,被埋藏在了岁月里,可是仍旧令她心战不已。   她拿着那只蚂蚱又走出了房间,在外面的木板台阶上坐下,台阶下是一片簇拥成团的蔷薇花,那带着刺的枝条伸到了她的手腕上来,而她就任由着它们靠在自己手上,也不觉得那刺刮得她皮肤疼。   蔷薇花旁的梨树又开花了,在幽幽夜风中飒飒飞落,扑向她的面门。   她在这片飞乱的浅白梨花中,又流下了一行泪。   她记得自己遇见他的时候,也是梨花开遍山头的季节吧。   她靠在这里眯着眸,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是梨花绚烂的三月。   那是七年前……   那一年的三月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她像往常一样跑去安亲王府,这是她每回来洛阳城必去的地方,因为那里面有她想要欺负的人,江淮花。   那天,她在门口看见了两排长长的带刀侍卫,侍卫前方还有一辆宽大的马车在等候。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毕竟江淮花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于是她就只是随意地晃了一眼,可是却在那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那不是她之前遇见的那个给乞丐们送烧鸡的少年吗?   他竟然会在这里!   她在城里逛了那么久,都没有偶遇到他,可是竟然在这安亲王府的门口遇见了。   她把这当成是缘分。   原来他是个侍卫啊,难怪心肠那么好呢。   她喜滋滋地溜进了王府内,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江淮花的寝屋,见她正在梳妆镜前整理仪容,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丫鬟。她走了进去,问道:“哟,要出门啊?去哪儿玩啊?”   江淮花已经习惯她每次这样突然的出现,无奈道:“去孟春山。”   姜梦槐随意地点了点脑袋,凑近她面前说:“我替你去吧。”   “啊?”   江淮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点住了穴道,不仅点住了她的动穴,还点了她的哑穴。 第76章年少初遇   哥哥,来做我的专属侍卫   姜梦槐将她关在了屋里的衣柜里,并且扒了她身上的宫装外衣,换在了自己身上,再把她头上的繁美发饰取了下来,自己坐在铜镜前梳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发型,再为自己额间画了一朵莲花状的花黄。   她欢快地出门,彼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十分的顽劣,平常欺负江淮花欺负习惯了,所以在做起这些事的时候,都过于的理所当然。   她喜欢那个少年,她想要靠近他。   她坐在马车上,双臂趴在车窗处,挑开帘子,偷偷地打量走在马车后面的那个少年。   他长得好高啊,而且面容俊秀,在一群人里尤为的出众。   她趴在车窗上,假装在看沿途的美丽风景,眼睛却时不时往他身上瞟。   在一次她看往后方的时候,他竟然意外地抬了一下眼,刚好与她的目光对上。四目交接,她感觉呼吸蓦地一滞,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升起了一攒熠熠明光,刹那间,将整个春天都点亮了。   三月的微风夹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送来了一阵浅白的梨花花瓣,她看到那些梨花在少年的周身飘飘荡,一瓣花从他的面颊擦过,朝着她的眼飞了来,盖在了她的右眼上,而她就在这场风吹花舞里乱了心。   少年已有十七岁,已不像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的目光明亮又透彻,里面装着的是他对她的打量与探究,而她却因为这道目光,“蹭”地一下缩回了马车里,害羞地捂着双颊,激动地跺起了双脚来。   她抿起嘴唇偷笑,不时嘴角越扬越高,她感觉自己心上好像被他种下了一颗梨树,树苗在她心间生根发芽,越长越茂盛,即刻便要鼓苞开花,盛烂春天。   天哪!   他刚刚看她了诶!   他们竟然对视了!   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刚刚被他捉住的那一眼,仿佛是在说:瞧,我逮着你在偷看我了吧。   呜呜呜,他应该没发现她的小心思吧?   他们此行是要去孟春山春游踏青,不仅有她,还有永乐公主,在她的马车前面就是永乐公主的马车。   孟春山位于洛阳城外的西郊,离城门不过两里路,为了保证出行安全,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侍卫同行。   孟春山是洛阳城附近最大的一座山,每到三月好风光的时节,满山的梨花便会开遍,就会吸引很多的人前来游玩,不乏有一些爱好作诗的文人墨客,以及一些喜欢踏青的姑娘小姐,还有一些特地来这儿放纸鸢的小孩子们。   姜梦槐在马车里缩了很久,她这还是头一次因为跟哪个男子对视了一眼而脸红呢,她不禁感叹这洛阳城就是好呀,美男都在这里,他们落日城根本都没有美男,只有些难看的妖魔鬼怪。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掀开帘子去,不看白不看,不然下次可就没机会再看了。   结果这次她掀开帘子后,发现他竟然走到了她的马车旁,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他放大的面庞在眼前,她差点惊得叫出了声。   “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扫了一眼她,回答:“郡主,现在已经出城了,城外没有城内安全,属下必须要离郡主近点才行。”   “哦。”姜梦槐点点头,觉得做郡主真幸福,还有这么俊俏的少年保护着。   她又开始羡慕起了江淮花来。   这番他离得近了,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了。她盯着他高挺的鼻梁,比剑还要秀气的眉头,比玉石还有白净的脸蛋,心道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呀?   她好想好想……把他拐到魔城去,像之前那幅画像一样,拿回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侍卫哥哥。”她轻声唤他,“你附耳过来。”   “嗯?”他不明所以地看她。   “过来嘛。我问你个事。”她对他招手。   于是,他朝着马车又走近了一步,将耳朵贴到她的窗口来。   她用双手捂住嘴,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问:“哥哥,你许亲了吗?”   “嗯?”他吃惊地抬头看她。   其实他今日来这儿冒充侍卫,确实是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目的。   家里打算让他与她结亲,可是他常年不在洛阳城,连这个郡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能够答应这门亲事呢?   他一早就拒绝了此事,可是他们却不死心。   而他来到这里假装侍卫,完全是因为阿瑶和凤青两人设计整他,要是他不来,他们就会以他的名义给郡主送一封表明心迹的信去。他那个妹妹胆子大得很,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于是他答应了前来。   谁知道这个郡主刚刚一直偷看他就不提了,现在还如此大胆地来问他许亲了没有。   难不成她认得自己这张脸?   不应该啊。   他常年出征在外,每回凯旋归来时,都会戴上能够遮住半张脸的面具,因为有太多人来朱雀大街迎接他了,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脸,那样的话,他以后每回出来逛街都会被人认出来,就失去了逛街的趣味了。   所以,城里的人大多是不知道他的长相的。   按理说,这个郡主也不会认出他来的。   他诧异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姜梦槐一怔:“嗯?你不就是侍卫哥哥吗?”   他见她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想必应该是不认识他。那她怎么跑来问他许亲了没有呢?   他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她说道:“要是你还没有许亲的话,其实我认识一个极好的姑娘,她……”   “等等!”他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怪异地盯着她,心中莫名好笑,不知道是该笑她的热心肠呢,还是笑她多管闲事呢?   “这是我的家事,还是不劳郡主操心了。”他疏离道。   说着,他又走远了一步,似乎有点不高兴。   姜梦槐抿着下唇,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掰着手指头,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了。   她只不过是想知道他定亲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拐他去落日城了呢?   十三岁的她既天真又顽劣,不知这世上的是非与对错,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魔女,她做的一切事都只凭自己的心意来,不管它是不是对。   她看上的人,是一定要得到的。   等到达孟春山后,她终于可以下这沉闷的马车了。遥望山上,漫山遍野的梨树与鲜花,每到孟春三月的时候,这山上就会万物复苏,蝴蝶环绕,鸟儿高歌,游人嬉笑,热闹非凡。   而今天,她和永乐公主就是来这里比赛放纸鸢的。   这是公主与郡主,两个幼稚小孩的较量。   姜梦槐在众宫婢的簇拥中上了山,她在山路上看见了有新鲜抽着绿的棕叶,便折了一条稍绿的下来,随手编绕了起来。   “郡主,你在玩什么呀?”身边替她拿着纸鸢的丫头好奇地问她。   “嘘!”她让她别出声。   不消片刻,她就编好了一只小蚂蚱出来,这是她以前常玩的把戏,她和夏灵闲得无聊的时候,就会去路边摘草摘花来玩,甚至摘棕叶来编花编动物玩。   这山上有很多的蚂蚱,她低头便抓了一只真的起来,然后她两手各拿一只,一只手是真的,一只手是假的。   她转过身去,等着那个少年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抬起了手来,说:“哥哥,我送你个礼物吧。权当是给刚才赔罪了。”   “嗯?”他不解地看她。   堂堂丹洛郡主竟然说要送礼物给他赔罪,这让他哪敢说不要啊。   他抬眉问:“什么礼物啊?”   姜梦槐笑了笑,将手抬高了些,说:“我手上有两只蚂蚱,一只是假的,一只是真的,你猜哪只手上是真的,你要是猜中了,我就把蚂蚱送给你。”   “哈??”   原来她说的礼物竟然是蚂蚱啊,这也真是够新奇的。   他看了看她的两只紧握起来的手,观察了片刻,最终指向了她的左手,道:“真的在这里。”   “选这只手?不改了?”   “不改了。”他刚刚看见那只手抖动了一下,说明里面有蚂蚱在拱她的手心。   姜梦槐嘻嘻一笑,摊开那只手来,里面果真是一只活的小蚂蚱。   她笑道:“那就……送你咯。”   话音才落,那只蚂蚱就从她的手心跳了出去,蹦得老高,一下子就跳进了草丛中,绿色的保护壳将它隐蔽在了绿叶中,找不到了。   “哎呀,好可惜哦,它跑了欸。”姜梦槐虽然在说着叹息的话,可是嘴角却抑制不住发笑。   随后她将另外一只手摊开,将那只她先前用棕叶折的蚂蚱递到他的面前,说:“哥哥,说好了你猜中了我要送你蚂蚱的,真的那只飞跑了,那我就把假的这只送你好吗?”   他微微一愣,总算是明白她拐这么大一个弯的意思了,无论他是猜中还是猜不中,他都会收到她的礼物,而且还一定是这只假的。   她就是算好了,一定要把假的送给他。   他拿过她手心的那只绿叶折成的小蚂蚱,并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挺开心,这大概是他收到过最新奇的一个礼物了。   而且这是她亲手折的,也算是一个心意,既然她都这么用心地给他赔罪了,那他当然不能再小肚鸡肠了。   他道:“郡主,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她又笑了起来,那笑容仿若可以融化寒冬的雪,仿若可以招来初春的蝴蝶,竟让他呼吸一滞。   姜梦槐想让他收得心安理得,并且想让他认为这是他猜中了的奖励,而不是她故意折来送给他的。   虽然她折这个蚂蚱,其实就是为了送给他。   她接着又说道:“刚刚是我错了,这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的。”   他用手指拨弄了两下那只蚂蚱的触须,虽是假的,可是技艺倒不错,编得像模像样的,很是逼真。   他问道:“郡主,你错哪儿了?”   她绞尽脑汁,反问道:“是把你介绍给别人的事情吗?那我不把你介绍给她了,你来做我的侍卫吧。”   “嗯?”他长长的睫毛翘起,代表着他的疑惑。   他道:“郡主府那么多人,你还缺侍卫吗?”   “缺。我缺一个专属侍卫。”她脱口而出道,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大胆。   他禁不住笑出了声,嗓音比风吹过荷叶还要清澈,问:“为什么想要一个专属侍卫?”   “因为一个人打打杀杀实在是无聊。”她再一次不假思索地说道。   “哈?”对方明显惊了一下。   打打、杀杀?   姜梦槐意识到说错话,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宫里生存就像是在打打杀杀一样,一个人孤立无援,实在是无聊又可怜。”   少年听了她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之中,是什么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她才仅仅十三岁呐,就已经明白了这么多事情了吗?   虽然她贵为郡主,可是却是个异姓王的女儿,虽说母亲是长公主,可是她早在许多年前就逝世了,说孤立无援不假,说可怜也算是真话,城中有很多王公贵族都想要攀上他们家这根高枝,但是安亲王却把目光放在了他们将军府,不就是想求一个庇佑吗?   这个庇佑,是他可以给她的。   她摇了摇他的袖子,问:“你在发什么呆?”   他回过神来,笑答:“我在认真考虑你的问题呀。”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   他弯眸一笑:“过几天再告诉你。”   姜梦槐很开心,感觉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步了,她又问道:“那你到底许亲了没有呀?”   他摇头轻笑:“暂时还没有。”   她更加放肆地笑了起来,那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她兴高采烈地跑去和永乐公主比赛放纸鸢了。其实这是她头一次放纸鸢,以前见到别人放纸鸢都是父母家人陪着一起放,可是她没有家人,所以她从来不玩这玩意儿。   “丹洛,今天谁要是输了谁就走路回去,不许坐马车,怎么样?”司徒沫冲她道。   “好啊,谁怕谁。”姜梦槐昂首应战。   可是她出师不利,一开始的时候纸鸢就没飞上天,直接前扑到了地上去,眼看着司徒莲的蜻蜓大纸鸢已经飞到了半空中上,她急得不行,只得叫婢女继续捡起纸鸢,她收了线重新再来。   但是第二次,还是又落下来了。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纸鸢给难住。   她焦急难耐,提起纸鸢跑到了那位少年的身边,道:“哥哥,你帮帮我吧,我要输了。”   作者有话说:   这本文写得会很细水流长,只是想要得到一些治愈而已,后面还有很多章,争取在月底更完。 第77章纸鸢妖风   谋害郡主,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少年接过她手中的纸鸢,道:“你这样是不行的,鱼头吃风太少,鱼尾吃风太多,所以它总是会向前倾。”   他将那金鱼鱼肚子骨架上的中间提线往下移了一点,然后双手举起了纸鸢来,对她道:“现在开始放。”   姜梦槐听话照做,开始放线,边放边跑,而他就将纸鸢慢慢松开,这下纸鸢就真的飞起来了。   “哇,你好厉害呀!”姜梦槐觉得他真聪明,忍不住就夸了出来。   她转着提线筒在山上奔跑,不消片刻,那只红色的大金鱼纸鸢就飞到了蔚蓝的天空上去,仿若要跃上南天门了。   而那边的司徒沫也已经把她的纸鸢飞到了天空上去,可是就在这时,山里突然刮起了一股大风,那风十分的邪门,用妖风来形容也不为过。   山头的梨花都被风吹了下来,飘了她满头,她此刻仿若一个白发少女。   她觉得那妖风就是故意朝她吹来的,那边的司徒沫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风吹得呼啦呼啦,她的纸鸢在天上左右摆动,那风就像是两只猛兽的巨手,在撕扯着她的纸鸢。   她不能坐视不理,手指悄悄发力,顺着细线一直飞上了天空,将她的纸鸢团团护住,它才得以不被吹烂。   可是那风又开始对着她的线下手了,她这才意识到,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搞鬼。   不知是这山里的什么妖怪在搞事情,她只能双手紧紧抓住那根纸鸢线,不让它被风吹走。   可是那阵妖风却玩得不亦乐乎,一直在朝她发力。   她被妖风赶到了山腰下,后面的一众婢女和侍卫们都追不上她,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云端上飘了起来一样,脚明明踩在了地上,可是却没有踩地感。   她眼看着头顶的风筝扑进了一棵大树的枝丫上,丝线与树枝缠绕在一起,任是她怎么晃动,都没办法把它弄下来。   要是使蛮力的话,风筝肯定会坏的。   她没辙,只好卷起了衣袖,开始往树上爬。亓官谢赶到的时候,就刚好看到这一幕,看到她爬到了树顶上,正在伸手奋力地去拉扯那个金鱼风筝。   “郡主!”他连着喊了两声,姜梦槐都没回他,因为上面树顶的风声太大了,她实在是没听见。   那妖风在猛烈地扑打这棵树,但好在这是一棵根深树大的参天老树,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倒。   她一只手臂紧紧抱着树干,另一只手在伸手解那些缠得乱成一团毛线球的风筝线。   “江淮花!”   下面的人又大喊了一声,这一次她听见了。   她往下低头,看到亓官谢在让她下去。   “等会儿,我把风筝解开就下来。”   可是他却一展轻功,没过一瞬的功夫,他就飞到了她的身边来。   他一上来就吼道:“郡主,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其实她觉得还好,没有多危险。   亓官谢见她低着头没说话,以为是不开心自己骂了她,便道:“你别动,我帮你取风筝。”   可是那妖风还在不停地吹,这就是冲她来的,因为她听见了有妖怪在嬉笑的声音,那些声音,似乎是从下面的树上发出来的,难道是梨花树妖?   他们此刻的位置已经快要接近树顶了,他两只手都凌空了起来,在解风筝线,这大风汹涌刮来,她担心他被风吹下去,于是转身抱住他的腰,将他与他背后的树干紧紧抱住,手中暗暗施了一圈环绕于两人之间的魔气,这样那些妖风就对他们没影响了。   “???”他怔了一会儿,以为她是害怕,所以躲到了他的怀里来,于是安慰她道:“郡主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姜梦槐:“??”   他的身上好香,她以为男孩子的身上会像那些妖怪一样臭烘烘的,可是却没想到他身上比她还要香。   她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心里十分满意,果然是自己看上的人,连气息都令她这么喜欢呢。   大风呼呼地吹,他们的青丝缠绕在了一起,已教人分不清哪一缕是谁的发。他头上的红色发带也在随风摇曳,她看见那发带上还勾着银色的暗纹,仿若祥云入花海。   他很快就解开了那缠绕在树枝上的线,把风筝取了下来,说道:“好了,我们下去吧。”   “哦,好。”她松开手,正准备爬下去,可是他却将她的手拉了回去,笑道:“我带你飞下去怎么样?”   “好啊好啊。”   “那好。那你……抱紧我。”他一只手拿着纸鸢,一只手抱着她,足尖一点,如白鹤般飞舞了起来,随后向下翩飞,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哇,侍卫哥哥,你好厉害啊!”她落地后就双手拍掌夸赞他,这番,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他不自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许是因为她的年龄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所以便忘记了身份,说:“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知道吗?”   她的头在他手掌上蹭了蹭,像只小猫儿一样,撒娇道:“好,只要你来做我的专属侍卫,我就听你的话。”   他放声一笑,嘴角像是溢出了糖味儿来:“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你可别想太久,我没有耐心的。”   “行。”   今天这场比赛最终还是她输了,她就得接受惩罚,不能坐马车回去。   返程的时候,亓官谢却走到她的身边来,在她身前蹲下:“郡主,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嗯?可是我输了,我得走路回去。”   可是他却道:“你听规则了吗?只是说不能坐马车,没说必须走路。”   “哈?”姜梦槐没想到最会耍赖皮的人竟然是他,真不愧长了一双狐狸眼,竟然跟狐狸一样狡猾。   “你脚受伤了,再走下去,伤口会发炎的。”他继续说道,姜梦槐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的脚竟然在之前爬树的时候划伤了一个口子,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竟然被他注意到了。   她趴到了他的背上去,被他背着往一地夕阳的洛阳城门走去。   那个时候的她,一整天都在心花怒放,她的心跳在为他跳动,她好喜欢这个少年,她一定要让他成为自己的专属物。   可是,后来的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可笑,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够让他成为自己的专属物呢?喜欢一个人,是要让他自由去飞翔,而不是折断他的羽翼。   大概又过了三天,她忍不住又来到了洛阳城,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只能去安亲王府找江淮花。   不过,却在她屋子外听到了安亲王的声音。   她立即躲了起来,偷偷地听见那安亲王在说:“阿洛,听爹爹的话,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亲事,全洛阳城哪个姑娘不想嫁给西衣夜侯,这可是父亲为你寻得的最好的姻缘了。”   “你看,这是将军府送来的西域明珠,是送来向你提亲的呀。”   姜梦槐在门外嗤之以鼻:呵,您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的父亲,对江淮花那么好,对我就像对一条野狗一样。   等他走后,她一脚踢开了江淮花的房门,将她从屋子里拽了出来,像往常一样拽到了外面去。   她将她拽去了街上,带到了一间荒废的宅院,那里平时是那些小乞丐们住的地方。也许很多人都以为这繁华的洛阳城就没有乞丐了,其实不然,这里的乞丐比别的地方还要多,因为中原各地的乞丐都想跑来这里乞讨,在这里乞讨一次可以顶上别的地方乞讨半个月了。   这座院子住的都是些小孩子,虽然是废弃的杂院,可是并不破烂,她每次来洛阳城都会来这里找他们玩,上次遇见那个少年就是和他们一起。   院子里的小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去了,现在都不在,她将江淮花拽到了这里,放在院里的枯井上。   她一只脚踩在井口上,像一个地痞流氓一样俯视着她:“瞧瞧你这副娇滴滴的模样,你什么时候能反抗一次?我欺负你这么多次了,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反抗?”   姜梦槐内心其实是有一丝病态的,她恨她,她恨她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想要报复她欺负她,可是她更想看到她反抗,因为反抗才更好玩嘛。   她想跟她打一架,可是江淮花却每次都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每次她被欺负之后,都只会用那双和自己一样的桃花眼愤恨地看着她,却从来不抗争。   她讨厌她这副模样!   就是因为这副模样,所以爹爹才那么爱她。   同样是亲生女儿,凭什么啊,凭什么她什么都有?   江淮花终于开口了:“你知道我根本打不过你。”   “那你求饶啊,你求饶我就放过你。”   “不可能。”她极有骨气地说。   姜梦槐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讥笑道:“是呀,你江淮花是什么人,你可是堂堂丹洛大郡主呀,哪儿用得着你求饶啊,你只需要勾一勾手指头,就会有一堆的人前仆后继来保护你。”   哪像她呀,她要是不努力练功,要是不变强一点,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像蚂蚁一样踩死。   她继续说着:“听说你要定亲了?这还是你那个好爹爹为你求来的全洛阳城最好的姻缘?”   江淮花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庞黯然失色,那对于洛阳城其他的女子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姻缘,可是对她来说,却只是一门普通的亲事。   因为她并不喜欢他。   姜梦槐瞧见她那脸色,又道:“你别以为你嫁人了我就不敢欺负你了,就算你嫁人了,我还是会照样欺负你!”   她用力将她往后一推,推进了那枯井下,笑嘻嘻道:“等你什么时候学会求饶了,我再救你出来啊。”   说罢,她就转身潇洒地走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幕却被一个人给看见了。   那个目睹了这一切的红衣少年黑着脸冲了进来,放下手中的食盒,跳进了那口枯井里,将晕倒的江淮花救了出来,并且送回了安亲王府。   他将江淮花送了回去后又回到了这个院子,一直在这里等到了夜晚。   姜梦槐出去溜了一转,在皇宫门外走了一圈,本来想找找那个小侍卫,可是却并无所获。   她又回到了这座废弃的小院,想去看看江淮花出来了没,她一点都不担心她,毕竟那些小乞丐们要是回来了的话,就一定会把她救起来的。   她还未走进大门就瞧见了一个红衣少年立在院子中,她吓得又缩回了脚步,躲在门后,心道他怎么来了?自己这副花脸模样也太丑了,早知道她今天就不画这大花脸妆了。   不过,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而且站在那里似乎像是在等人?   “姐姐,你来啦,那个哥哥好像是在等你。”   一个小男孩从街道上走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黄橙橙的鸡腿在啃,那是亓官谢带来给他们的,而他们也帮忙负责出去找她。   “嘘,别说话!”她还想让他别说话,可是院子里的人已经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她转身想逃,可是亓官谢却挑起长剑,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吓得一愣,听见后面的人说道:“转过来。”   于是,她慢慢转过了身去,与他照了正面。   “谋害郡主,你可知这是什么罪?”他一身肃然,完全不似那天的温柔与亲近。   她皱起柳叶弯弯的眉毛,好奇地问道:“什么罪呀?要诛九族吗?那最好了,要死就一起死,省得黄泉路上我老挂念着他们。”   她边说还边在笑,丝毫不觉得这算是什么罪,对于她来说只是一次玩乐罢了。   亓官谢捏紧手中的剑柄,眸子下压,忍住怒意:“你爹娘在哪?带我去见他们。”   他不跟一个小孩儿计较,这件事必须告诉她的爹娘,让他们好好管教一下她。   可是她却噗嗤一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来:“你要见我爹爹呀?你要跟他提亲吗?”   他将冷剑朝她的脖子靠近了几分,提醒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我的剑可没有耐心。”   姜梦槐怏怏嘴皮,叹气道:“哎,那……那天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我也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他困惑不解:“哪天的事?你在说什么?”   她右手抬起,两指夹起了他的剑,然后朝他的身边走去,走到他的面前停下,笑道:“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侍卫哥哥。”   “你在说什么?”   姜梦槐继续朝他靠近,睁着大大的桃花眼注视他的眼睛,对他眨了一下,泛起红韵的桃花来,说:“你再好好看看我的眼,你真的认不出我来吗?” 第78章囚于魔城   我不会记得你   他惊愕地后退了半步,似乎被心中的那个想法惊吓到了。   他剑花一转,再次指向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迅速移到他的身边,如一只轻灵的飞燕,夺走了他手里的剑,用剑柄敲了一记他的脑袋:“你这脑袋瓜子不是挺聪明的吗?你认不出来我就是那天的江淮花吗?”   他不是没有认出她的眼睛,而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你怎么可能是江淮花?你易容了?”   她摇了摇手指:“非也,而是我本来就和她长得一样。”   “怎么会长得一样呢?”他难以置信。   “因为,她是我亲姐姐呀。”她眯着眼睛微笑,那笑意中似乎藏着毒药。   他震惊得后退,不相信地摇头,那天的“江淮花”竟然是这个将自己亲姐姐推下井中的野丫头?   所以那天那般美好的她都是假的,都是演出来的?   今天要不是他碰巧看见她把江淮花推进井里,怕是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吧。   “你那么震惊干嘛?我跟她长得一样的,我也很美的,等我把脸洗干净你就知道了。”   她步步朝他逼近,可是他仍旧在后退,满脸不相信,他昨日才同意了与江淮花的亲事,今日却告诉他这只是个乌龙?   他那天遇见的根本不是江淮花,只是一个虚假的幻梦。   姜梦槐见他不说话,遂去牵他的手:“走吧,跟我去我的家。”   他却猛然甩开她的手,愤怒道:“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你当自己是谁呢?”   凭什么觉得他会跟一个心狠手辣的骗子走?   姜梦槐被他甩开,生气地吼道:“我不是江淮花你很失望吗?我不是郡主就让你这么愤怒吗?”   亓官谢道:“像你这种人,大概不懂得什么叫做欺骗,更不懂得认错。”   姜梦槐好笑地指着自己问他:“我这种人?我哪种人?”   “把亲姐姐推下枯井,你觉得你是哪种人?”   她冷笑一声,“哈,你心疼她了?也是,像她那样娇滴滴的女子,才更得你们男子的欢心,况且,她还是身份高贵的郡主呢,你这个小侍卫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告诉你,你没机会了,她是看不上你的。”   她拍拍他的脸蛋,黑色的魔气飞入他的眼睛,她笑着道:“你,只能跟我走!”   随后他就被那魔气给迷晕了。   姜梦槐觉得还是这样省事儿,跟他理论那么多干嘛,这样多轻松。   她直接把他拖回了落日城,夏灵见到她带了一个男人回来,惊吓得不行,捂着嘴尖叫:“你……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   “不可以吗?以后我要是当上了城主,这就是城主夫君。”   “哈?”他打量了亓官谢一眼,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这细皮嫩肉的可真好看,你眼光可以呀!”   “那是,凡夫俗子能配得上你这倾国倾城的未来城主么?去,给我把人关到西殿内。”她又提醒了一遍,“给我守好了,不能让他跑了。”   “遵命。”   虽然她把人给拐回来了,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顺利与美好。   因为他实在是太能折腾了,想方设法地往外逃,最后她还是只能用狠计,给他双手和双脚戴上了镣铐,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跑。   他狂怒道:“魔女,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的奴隶吗?”   他这一生征战沙场数年,打过无数胜仗,取得无数战功,从来获得的都是追捧和敬仰,即使有一次落入敌人的手中,也未受到过如此屈辱,如今却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关在了这里,说出去估计会令人笑掉大牙。   姜梦槐蹲在他的身边,心疼地擦了擦他的脸:“都说了让你不要跑,外面有很多妖魔,你出去会被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可是你总是不听话,总是想往外逃,我不得以才把你锁起来的。”   “你放心,等锁个三五载,你估计就会死了要出去那条心了,到时候我就会放开你的。”   “三五载?”他没听错吧?   她说:“你要是嫌久的话,那你现在就和我成亲吧,等成亲了你可就不能再跑了。”   “成亲??”亓官谢再次一脸震惊,“你才多少岁啊,就成亲?”   “可是人家江淮花不是都可以成亲了吗?”她好奇地问。   “她那只是定亲,不是成亲!”   “那我们也先定亲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我明日就让夏灵去把这事办了。”   “做梦。”他打死都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的,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万一她跑出去乱说,那他晋国大将军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你怎么这么倔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你早点妥协也少受点折磨呀。你这样被锁着,我也很心疼的。”   “呵?一家人?一辈子?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谁要跟你做一家人了?”他生气地说道,满脸都是愤怒。   可是姜梦槐却意识不到,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道:“可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一家人,我想要你和我一辈子待在落日城。”   他像是在听笑话般大笑道:“喜欢?你的喜欢可真是与众不同呢。我告诉你,只有两情相悦才可以成为一家人,而我们,却只有你一厢情愿。”   姜梦槐听后,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生气地摔门而出,来到了落日城的城楼上,坐在城墙上独自生着闷气。   夏灵跟了上来,好奇地问她:“老大,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那小白脸他又惹你了?”   姜梦槐手上缠着一根干谷草,无趣地搅动,垂头丧脑道:“他说我一厢情愿。”   夏灵挠了挠头顶的鹿角,说:“那你就把一厢情愿变成两厢情愿好了。”   “怎么变?”姜梦槐掉脸过来问他。   “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好家伙。”他从口袋里变出一本书来,给她指了指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攻略娇夫三十六计》。   “啥??”   姜梦槐一手夺过那本书,翻开看了起来,怀疑地问:“这能行?”   “能!”他信誓旦旦地道,“先前城里的那只蜘蛛精能够与□□怪成亲,就是靠的这本书。”   姜梦槐脸上呈现出大大的疑惑:“追□□怪还需要用三十六计?”   “呃……那□□怪可是很抢手的好吧,虽然他很丑,但是他很温柔啊。”   “……?!”姜梦槐翻了个白眼,“我信了。”   夏灵继续卖力地吹捧这本书,道:“你信我的,用这书上的方法,一定可以把那个小子搞到手。”   “他现在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可是他的心不在啊,攻人先攻心,你先把他的心给拿下。”   于是,姜梦槐就真的信了他的邪,开始按照书上讲的方法来讨好那个少年。   攻心第一计,先抓住他的胃。   她捣腾了两天,才做出了人生中第一顿饭,而且还只是一碗简单的豆腐羹。期间让夏灵试验了无数次,等确定这汤是真的好喝,她才端去了给他喝。   她来到他房间的时候,他依旧冷着俊脸,但是她却装作没看见似的,心想等他喝了她的豆腐羹之后一定会笑的。   她挪了一个凳子到他的面前去,自己坐在了他的面前,端起热腾腾还冒着白汽的豆腐羹,用勺子搅动了两下,那白花花的豆腐丁与青绿的蔬菜搅拌在一起,再点缀着几颗橙色的胡萝卜丁,就像是盛了整个春天在碗里,淡淡的香味儿散发出来,仿若闻到了初春百花的味道。   她笑盈盈道:“呐,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保证好看又好吃。”   她舀了一勺喂到他的嘴边,他面无表情地张开了口,将那勺豆腐羹吞了。他这人虽然倔得慌,可是却不会不吃饭,大概是为了保存体力然后想着怎么逃跑吧。   她很期待地问:“怎么样?我的豆腐好吃吧?”   “??!!”   他才将那勺清淡又带点清香的豆腐羹吞入肚子,就听到她这句话破天慌的话,惊得不断咳嗽。姜梦槐连忙为他拍背,心想怎么喝个豆腐羹都能喝呛到呢?   “怎么了?到底好吃不?”   他黑着脸答:“一点都不好吃。”   这个傻魔女究竟在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她刚才那句话有歧义吗?   “嗯?”姜梦槐愣住,怎么会一点都不好吃呢?可是夏灵说很好吃呀?   她端起来闻了一下,明明很香啊,她诺诺道:“我这豆腐羹明明色香味俱全,你为什么说不好吃?”   “明明处处都很差,哪里好吃了?”   最终她下结论道:“你味觉失灵了。”   亓官谢:“……”   魔女自圆其说的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她端起来继续喂他,心疼地说:“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失去了一次爱上我的机会。”   “……”他直接噎住了。   他不想与她再周旋,又问:“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她嘻嘻一笑,说:“等你爱上我。”   “……”他再次无语。   算了,不想跟她废话了。   通过今天的事,姜梦槐知道做饭这事行不通,她必须换另一个方法。   攻心计策二,给他刻下专属印记。   她去找蜘蛛精借来了一支神笔,那笔看着平平无奇,与普通的白毛笔无异,但是却能够在身上画下永久印记。   “你又要干什么?”亓官谢看着她拿着一支白色的毛笔出现时就有不妙的预感产生。   “嘻嘻,别怕,我只是想给你画一个印记。”   “走开!我不同意!”他挣扎着后退。   姜梦槐知道他要反抗,于是就点住了他的穴道,“听话嘛,别动,等画上这个印记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眼球瞪大,身体没法反抗,只能用眼神来抗议。但是姜梦槐却在纠结到底是画在哪个部位好呢?   她问道:“你想我给你画在哪里呀?是手上?还是脸上?还是身上?”   他一双眼神如电般射向她,仿佛在说:你敢画身上!我一定要你的命!   “算了,还是画脸上吧,这样别人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   她握起笔杆朝他靠近:“别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跟你说我画功很好的,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皮,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接受。   姜梦槐决定在他的左脸上画一枝槐花:“我的名字叫姜梦槐,我怕你记不住,所以就给你画一枝槐花好了,就是那种可以吃的白色槐花,以后你只要记得它就好了,只要记住它就记住我了。”   这支神笔的笔头是用白色的羊毛制成的,这羊毛据说是一只上古神羊身上的,不需要蘸墨,自带神力,只需要在皮肤上画上几笔,那就会成为刻在上面的一样。   而且这画出来的画并不会像墨汁一样残存在脸上,它时而透明,时而显现,并不会影响一个的面容。   但是它却永远都无法去除掉,就像一个伴随着你一生的神记,这是神赐予你的,怎敢妄想去除?   所以这笔又有一个名字叫神来笔。   他道:“我不会记得的。”   可是姜梦槐却道:“不,你会记得的。一定会记得我的。”   然而后来的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他真的没有记得她。 第79章就亲这儿   亲一下   她开始在他的脸颊上画了起来,他的脸很白,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石。此番凑近看,对比了一下,才发现他的脸竟然比她的手还要白一些,这真是让她自愧不如。   右手边的桌子上摆了一盏莲花白玉灯,将他的脸照得白里透骨,她在那张脸蛋上作画,整个人几乎要趴在他的身上了,轻薄的呼吸扑在他的面门上,让他的眼皮都颤了一下。   奈何他又动不了,只能说:“别靠我这么近!”   她皱起眉头说:“??你这过分了啊,我不靠近一点怎么画呀?”   她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继续在他脸上画画。   亓官谢只能继续忍着,催促道:“你画快点!”   “不行,慢工出细活,画快了万一给你画丑了呢,我可不能在你脸上留下一个丑陋的印记。”   “……!!!”最终,他冷言道:“就算你在我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又怎样?你永远都没办法在我心上刻下印记。”   姜梦槐画画的手一顿,随后笑了笑说:“那不然,我把你的心剥开,在你心上作画,可好?”   “你无药可救!”   “不,我有药的,你就是我的药嘛。”   “……”亓官谢彻底失败,跟魔女废话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他总是斗不过她的嘴。   他决定说点狠的来打击她,道:“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你姐姐呢?”   她无所谓地说:“那你以后别喜欢她了,喜欢我吧。反正我跟她长得都一样。”   “那要是我把你当她的替身呢?”   “替身?不可能的。我一定会是你心上最独一无二的姑娘。”她颇为自信地说。   “……”亓官谢只得叹气。   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位魔女的,他觉得他现在很不幸。   “别痴人说梦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厌恶你。”   “你一定会喜欢我的。”她安慰自己道。   她画好了最后一笔,满意地微笑,只见在他的左脸上半隐半现着一枝槐花,宛若神刻下的散着金光的印记。她把铜镜拿了过来照给他看:“你快睁眼看看,真的超级好看。”   “我不看!”他紧闭双眼,始终不肯睁开。   她给他解开了穴道,他立即伸手去擦那个印记,可是却毫无反应,它就像是反刻在皮肤内的,不是在皮肤表面,无法擦除。   “真好看!干脆以后就叫你小槐仙吧。”反正他也不愿意告诉她他的名字。   姜梦槐还站在他面前自我欣赏着,可是他却睁开眼睛来愤恨地盯着她,还抬手打碎了她手里的铜镜,大吼道:“滚!”   姜梦槐屁颠屁颠地滚了,看来这第二个计策也不是很好使。   攻心计策三,美人计。   这个好呀,他不是喜欢江淮花这张脸吗?那她就好好化个妆,去他眼前好好晃晃。   她换掉了平常的红衣,穿了一件嫩白色的挑花长裙,为自己额角贴了一个花黄,和那天在洛阳城时一样。   她来到他的房间,兴致勃勃地说:“小槐仙,我给你跳支舞吧,这是我去找蜘蛛精学的。”   可是他看到她这身类似江淮花的打扮时,立即又想起了那天在孟春山的事,又提醒了他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害人不眨眼的魔女,根本不是那天他所遇见的那样美好的少女。   他眸光生冷,吼道:“滚出去!”   他不想看到这个骗子!   “可是我还没开始跳呢,等我跳完了再滚好吧?”   “出去!”他暴喝道,“你以为你穿上她的衣服,化上她的妆容,你就可以变成她了吗?你不过是一个魔鬼城的魔女,就算你再怎么演,你都变不了她,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江淮花!”   姜梦槐本来很好的心情也被他搞得不晴朗了,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从前的每一次,她都在自我安慰着自己,也许她再努力努力,他就真的喜欢上她了呢。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而已。   她永远成为不了江淮花。   她演不出她的高贵来,她始终只是一个没有教养不论是非的魔女。   她也讨不到他的欢心。   她冲出了房间,找到了夏灵,把那本攻略书丢给了他:“一点用都没有,什么破书呀!”   “???”夏灵摸着脑袋,纳闷道:“怎么会没用呢?”   “反正就是没用!看来得好好关关他才行,磨磨他的锐气,天天跟我顶嘴,一点都不可爱。”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还是会让夏灵每天去给他送饭,知道他爱干净,每天都会让夏灵准备好热水送去他房里供他沐浴。   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虐待他,可是他却不这样想。   在他心里,光是关着他这一条,就已经是莫大的羞辱了。他堂堂一个晋国大将军,却被一个小女子给擒住,这样的事,在他人生上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大的屈辱。   他已经被她关了整整七天了,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急得发疯,不知道他的那些将士们会不会在到处找他,更不知道某些人会不会拿此事大做文章?   他得想个办法捎个信回去。   当夏灵给他送饭来的时候,他问道:“那个魔女呢?”   夏灵怪笑道:“她呀,看美男去了。你又不从她,她当然得去物色新的美男子啊。”   她已经两天没有来他这儿晃悠了,原来这么快就腻了呀?瞧着前两天那架势,他还以为她非他不可呢。   他抬眼道:“帮我送封家书去洛阳城,条件你提。”   “送信?”夏灵疯狂摇头,“外面都又开始打仗了,我才不去呢。”   如今这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待在落日城内最安全。   “打仗??”亓官谢的音调拔高了三分。   “是呀,外面现在又开始乱起来了,谁还敢出去给你送家书呀?”他把饭端到他面前来,“你快吃吧,放心,咱们落日城还是很安全的,不会打到这里来的。”   他却没有了吃饭的胃口,道:“你去帮我把那魔女叫来。”   “她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想见她她就得来见你?”   亓官谢只能道:“你告诉她,我答应和她成亲。”   “啊???”   夏灵跑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姜梦槐,谁知她立刻就跑到了他的屋子里来,几乎是连跑带飞,惊喜道:“你想通了?你要和我成亲?”   亓官谢见她来得这样快,有些吃惊,道:“我想好了,我答应和你成亲。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还太小,我们先定亲,以后再成亲。”   “好呀。”她喜不胜收地点头。   “就今晚吧。”他又道。   “今晚???”姜梦槐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这么心急?”   今日是血月,是她身体最脆弱的时候,今晚她本来打算待在屋子里好好打坐的,可是他却这样说,为了防止他变卦,她只好答应了。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定亲,应该怎么定呀?”   他骗她道:“按照我们那儿的规矩,需得上香祭祖,请示神明,互赠礼物,共饮佳酿,方为礼成。”   她忙点头:“好好,那我们也这样办。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等我啊,很快的。”   她风风火火地跑走了,果真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又跑回来了。   她脸上挂着比月光还要明媚的笑,似乎十分的开心与期待。   “走吧,我都准备好了。”她拿了一条大红色喜绸给他牵着,这其实她刚刚去找人弄的一块红绸,然后照着别人成亲的喜绸自己瞎做的,中间打了一个漂亮的花结,就勉强拿来当他们的结亲喜绸了。   她牵着他往外走,可是他却摇了摇手上的镣铐,问道:“还不给我解开吗?”   “等会儿嘛,我们定亲之后再解。”   “好吧。”   他假装很喜悦地跟着她走了出去,这是他被抓来这里后,第一次见到外面的场景。这是一座很大的城,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错落交叠的房屋。   姜梦槐将他带到了一个空旷的大殿外,方方正正的殿外摆着一张长条供桌,上面摆着一个圆形香坛、两根点燃的香烛、两盘新鲜水果和一樽美酒。   姜梦槐让夏灵退下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在香烛前点香,而他却在观望着四周,察看环境,辨别哪边是出城的方向。   “香点好了,来上香吧。”她将他叫了过来,两人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一人手上拿着三支香。恰巧两人都穿的是红衣,晚风悠悠吹起他们的红裳,看起来就像是大红的喜袍一样。   姜梦槐今晚高兴傻了,一直在悄悄抿嘴乐呵,他们对着天地一拜,她道:“神明大人,你一定要保佑我们永生都在一起,做鬼也不分离。”   “??”亓官谢错愕地转头来看她,她怎么能说这样离谱的话呢?   罢了,反正都是假的,神明不会保佑她的。   供桌不高,他们跪着就可以把香插进香坛里。姜梦槐开心地拽着他的衣袖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他弯起狐狸眼道:“明天再告诉你。”   “为什么?”   他动了动手腕,镣铐发出轻轻的声响来,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心道:你都不给我解镣铐,还想知道我的名字呢。做梦。   姜梦槐嘟着小嘴,说:“你先给我礼物,我就给你解开。”   他状若天真地反问:“礼物?可你也知道我被你关在这里,哪里会有什么礼物呢?”   她摇了摇他的手臂,抿笑道:“我要求也不高的。就只要……只要……”   她半天都说不出来后面的话,他只好问道:“只要什么?”   她娇媚地抬起脸来,眸色含羞道:“就只要你亲我一下就够了。”   “啊???”亓官谢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瞪大,随即又慌乱了起来。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低着头羞涩道:“就亲这儿。”   她垂着首,安静地等待,胸腔内的心却要扑通扑通地跳出来了,她只能紧闭上眼眸,长袖内双手紧紧握住,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紧张的可不止她一人,身边的亓官谢也出奇地紧张了起来,他在外征战沙场数年,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了。   最终他闭上了眼眸,冷着脸慢慢朝那张巴掌小脸靠近。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他这是为了逃出去才不得已而为之的,这不是他自愿的,也不是他想亲的。   可是,他还是好紧张。   这大概是他遇见过最胆大的一个女子了,明明才十三岁,竟然就已经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那条不透光的巷子里,当时的她与一堆小乞丐们坐在一起,脸上扑着厚重的脂粉,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个邋遢的大花脸。   可是她的眼睛却格外的亮,那晚他从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当时他以为她盯着自己是因为一个鸡腿不够,所以就说让她再去找凤青拿的话。   任是他怎么想,都想不到原来她卸下那些乱糟糟的脂粉后,会是这样一张粉嫩可爱的脸蛋。   而他现在就正要亲那张脸蛋。   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嘴唇快速在她的脸颊上擦过,然后又迅速逃开,睁眼道:“好了。”   虽然很快很快,快得他自己都没记住那是什么感觉,可是自己的这颗心,却像是偷尝了禁果一样,心虚得不行。   姜梦槐被他这样轻柔地亲了一下后,半边脸颊都烧了起来,仿若燃烧起了一朵火烧云。   那种感觉好神奇好奇妙,明明就只是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可是却让她全身都麻了起来,浑身轻飘飘的,仿佛像是一只在空中游荡的纸鸢。   他那个人嘴总是很硬,可是唇瓣却竟然这样的软,就是一块甜蜜的软糖果。   得到了糖果的她,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容易满足。她觉得这七日来在他那里所遭受的冷眼都是值得的,她终于把他拐到手啦!   既然已经亲了,那他以后就是她的了吧。 第80章永生不见   他给她下了毒,跑了   亓官谢失神了好久,竟是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做魔女?”   她有些伤心地答:“因为我运气不好啊。打从在娘胎里起,我的运气就没有江淮花好,她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我却只能待在这魔城里,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被霉运附身的怪物。不过现在好了,我有你了。”   她偷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给他解镣铐的事。   她用左手捂着那被他亲过的半边脸,右手慌乱地拿出身上的钥匙来,手忙脚乱地去给他解镣铐。因为太兴奋的原因,钥匙半天都插不进锁扣内,直到第三遍才帮他把镣铐解开。   黑色铁铐落下地面上的那一刻,姜梦槐好似听见了关节骨响动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很瘆人,就像骨头被折断了一般。   原来是亓官谢在活动手腕,这双手被铐得太久了,他必须要先活动活动,否则,都不太好拿剑了呢。   他嘴角暗自扯出一抹邪魅的笑,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酒壶往酒杯里斟酒,他长袖一抬,借用身形挡住她的视线,右手迅速往酒杯里投了一颗细小的白色颗粒。那颗粒名叫半步癫,入水即化,无色无味,却有着极强的药性,会让喝下它的人全身无力,半步都走不了。   他拿起两只高脚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勾着笑道:“喝了这杯酒,今天就算结束了。”   姜梦槐嘻嘻笑着,喝了这杯酒,这定亲仪式就结束了,他以后就是她的未婚夫君了。   “好啊,我们共饮此杯!”她跪坐在地上举起酒杯来,欲与他碰杯。   他高高的身子立在她身边,微微俯下身与她碰杯,鲜红的衣袂在风中猎猎飞扬,他仰起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随后丢了手中的杯盏,杯盏落到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嘣”响。   而这夜的美梦,就随着这一声响,而彻底破灭。   姜梦槐喝了这杯酒后就准备站起来,可是刚站起来却又倒了下去,她试着再次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怎么没有力气了呢?   今夜是血月,她虚弱得不行,可是还没有弱到爬不起来的地步吧。   “魔女,别挣扎了,你起不来的。刚刚那杯酒,我给你下药了,今天晚上你都别想再站起来。”   头顶倏然响起他冷冽得不能再冷的声音,她愕然地抬头去看他:“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他用冰凉的嗓音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并不想和你成亲,我也不想留在这落日城。”   姜梦槐难以置信:“可是我们定亲了呀。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怎么能说不想成亲就不想成亲呢?”   “定亲?”他讽笑了一声,“我都说了要互赠礼物才算礼成,刚刚只是我送了你礼物,你还没有送我,所以,我们仪式不算数。”   “礼物我可以后补,我们的仪式是算数的!”姜梦槐还在天真地说着。   他低头最后再看了她一眼,道:“魔女,我得走了。以后……我不想在洛阳城再看见你。”   他说罢便从她的红色裙角边踏过,向下面的台阶走了下去。   没有一丝的犹豫。   “你回来!你不许走!谁允许你走了?”姜梦槐大吼道。   他却冷漠得像一面永远不会回头的风帆,留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在夜风中招展。   “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姜梦槐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对着台阶下面呐喊。   “骗子!你这个骗子!”   不是说好的要和她成亲吗?都是骗人的,就只是想迷惑她,就只是想逃出去。   刚刚不是已经亲过她了吗?亲过也不作数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这一嘶吼,城里的妖魔都开始朝她这里涌动。她身上虽有魔煞之气,可是却也是人之血肉,况且她平日里太过嚣张,所以他们都很想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并瓜分她身上的力量。   以往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早早地寻一隐蔽位置躲起来,并且给自己身上设下封印,来防止魔气外泄,以免他们找到自己。   可是今天她为了和他定亲,就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如今又被他下了药,她现在根本逃都逃不掉。   “老大,你快起来跑啊!”夏灵闻得动静迅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姜梦槐心底寒凉,目光仍旧注视着那个远去的红衣背影,见他不知从哪里牵了一匹马,随后跳上马背,往城门的方向骑了去。   他的身上戴着能让邪魔避让的符纸,所以那些妖魔们都没有朝他追去。   姜梦槐见他越走越远,阴冷地咬着牙,道:“夏灵,给我把弓箭拿来!”   夏灵如闪电般闪进了屋子里,给她拿来了她的弓箭。她拿起弓箭来,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力了,她将箭头对准远处马背上的少年,大声嘶哑道:“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此刻已经有妖魔爬到了她的身边来,在试图拉扯她的头发和衣裳,她看着他无情的背影,心中愤恨,吼道:“为什么要逃?你为什么要逃?不就是想回去找江淮花吗?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你敢逃,我就敢杀了你!”   “我要你做鬼都待在我的身边!”   她右手一松,那支红羽箭就“咻”的一声飞了出去,划破天空中的红月,落下一道炫美的弧度,朝着他的方向射了去。   而她的声音,也如同魔咒一样,在风雨欲来的落日城上空回荡,在他的心口回荡。   射出这支箭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瘫倒在地上,后背靠在供桌的桌脚下,冷眼看着血红夜空下的远方。   那支箭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手上无力的缘故,射得稍微有点偏,亓官谢往右侧身一避,那支箭就从他的左脸颊划过,刚好穿过他脸上画的那朵槐花,箭尖刺破脸皮,划下一道血红的口子,激出他脸上的封印来。   那是她在他脸上留下的印记,永生不灭。   那也是他对她无尽的痛恨,永生不变。   他掉脸回头,隔着遥远的距离回望她,他看见她倒在地上,一身红衣像一滩梅花铺地,那样鲜艳的红,刺痛了他的眼。   那一刻他在想,倘若她真的是孟春山上那个美好的“江淮花”就好了,或许他们会成亲,会快乐地在一起。   可是,她不是啊。   她不是那个变着花样送他礼物的“江淮花”,她不是那个在梨花纷飞的山头拉着他衣袖寻求帮助的“江淮花”,她更不是那个说让他去给她做专属侍卫的“江淮花”……   “江淮花”是假的。   魔女才是真的。   他长叹一声,轻声道:“我多么希望你真的就是‘江淮花’啊……”   最终他收回了目光,就这短暂的一眼,却也是最后一眼。   此去一别,便真的是永生不见了。   他必须得离开,而且得快马加鞭,在家国大义面前,任何的儿女情长都不那么重要了。   也许今日之后,她会恨他,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得尽快回到洛阳。   姜梦槐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驾马扬长而去,   她绝望地倒在供桌下,眼泪哗哗地长流,她那么喜欢的人,终究是要逃离她,终究是要无情地抛弃她。   那一刻,她知道她的青涩初恋死了。   他死在了这个盘着巨大血月的夜晚,死在了这座孤冷沉寂的落日城。   从此以后,他们便再没有任何关系。   身边的妖魔们齐齐出动,想要吞噬她的血肉,想要分解她的身体,她全身没有力气,她无法对抗他们,难道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吗?   夏灵想救她,可是却还没有抓到她的手,就已经被一股魔气给冲到台阶下去了。   就凭他那点微弱的妖力,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的妖魔?   姜梦槐心知今夜不过就是垂死挣扎,但是她也一定要顽抗出一条血路来。   “夏灵,去,给我把那支箭捡回来!”   夏灵虽然不理解,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街道上去,将那支染血的长箭捡了回来。   “把箭给我!”姜梦槐在一堆黑色的妖魔中抬起一只手来。   她握着那支带着亓官谢鲜血的长箭,嘴角带着狠地一勾,滚进了后面的供桌下,趁那些妖魔还没有进来,她迅速举起自己左手臂来,轻薄的衣袖滑下,她右手握着箭,在自己左手臂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老大,你做什么?”夏灵震惊道。   她知道有一种邪功可以让自身变得很强,而且那种邪功必须要极阴体质才可以修炼,而她刚好就是负有极阴体质的鬼胎。   这种邪功可以使她的魔力至少增强十倍,但是必须得靠抓童男子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才能练就此功。   而这支箭上残留着亓官谢身上的血,只需要用此血来做引子,再在自己身上画下邪功的血印,如此便开始进入了邪功的第一层。   然而一旦开始练这邪功,往后就必须要一直不断地抓童男子,在他们身上画下同样的血印,来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从而达到采阳补阴之效,来增进自己的功力。   所以,这又是一种有瘾的邪功。   但是,为了活下去,她今天不得不开始练这邪门的功夫。   从他离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对与错,只有强与弱。   她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   只有变强,她才能让那个伤害她的人高看她一眼。   不。   她不会再去找他了。   这辈子除非他来找自己,他们就永远不会再见。   她也不需要他的高看了。   他根本不可能喜欢她,从知道她不是江淮花的那一刻,她就在他眼底看见了失望。能让他喜欢的,只会是那个高贵的丹洛郡主,而非她这个野里野气的魔女。   她以为强扭的瓜会很甜的,可是却没想到,他的心是冰块做的,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太阳可以捂热他的心,可是对他来说她只是强施加于他身上的寒雪罢了,只会让他越来越冷。   本来她是一个极有自信的人,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只是盲目自信,刚刚他亲她那一下,也是假的吧,估计是把她当作江淮花呢。   四周的妖魔从桌子四方挤进来,她忍着痛,咬牙在手臂上画下一个复杂的血印,鲜血顺着手臂流下,顿时一缕黑光就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将头顶的供桌都冲破成了两半,香烛瓜果翩飞,香坛内的青灰也飘洒了起来。   那些妖魔被这凶猛的力量震得四下纷飞,姜梦槐不决定放过他们,她宛如一个走火入魔的修士,两眼放红光,长发向两边搅飞,魔气顺着头发丝向四周的妖魔缠去,头发像钢丝一样缠上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活活给勒死。   那一天,她像个吃妖怪的小孩儿,把他们全杀了,她当上了落日城的城主,她成了落日城最强的魔。   可是她的魔力却不能永远维持那一晚的巅峰,她必须要去抓童男子来练功才行。   后来的整整十年里,她都没有再去找过那个少年。她不爱去洛阳城了,她屏蔽了所有关于洛阳城、关于江淮花的消息,偶尔午夜梦回时,她还是能够梦见他,梦见他回来找她,可是现实中,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他就像是自己织造的一场梦,梦醒,他也不复存在了。   她抓过那么多美男,总是在寻找与他相像的人,可是却一个都不像。   直到那天,她身死的时候,看见了谢零离。   她抓着他的衣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才知道,有些人是会永远刻在心上的。   十年,也会记得。 第81章一座孤坟   他的坟   天亮了,她也从那场大梦里醒了过来。   阳光落满梨树枝头,她的身上也铺了好多的花瓣,她撑着栏杆站起来,那些花瓣就洒落了下去,她活动了两下睡僵了的身体,发现这山庄内的鬼又躲起来了,这里不再是阴月山庄,而是那座废弃的将军府。   她离开了这里,来到了朱雀大街,她走得左摇右晃,魂不守舍,期间还撞倒了一个路人,连声道了好几句歉,那人才放她离开。   好几天没有出宫了,这街道上的行人怎么都变少了呢?今日还下了一点小雨,石板路面都被打湿了,路面有点滑,她好几次都险些溜倒。   最终,她来到了一家百年饰品铺,这家店开了好多年头了,门上的匾额都落了灰。她跑进了店里,来到在柜台边,道:“老板,我来取我七年前定的东西。”   “七年前??”   那店铺老板都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长得不高,瘦筋筋的脸上满是惊异:“什么东西定了七年啊?”   他自己都已经忘记是什么了。   姜梦槐说话没有力气,气虚道:“就是我当时来找你定做的一条发带和额带,红色的,你好好想想。”   “你??”他打量了她一眼,又道:“七年前,你还是个小女孩儿吧?这么高?”他对着桌子比划了一下。   “嗯!”姜梦槐重重点头,“对,就是我。我当时说做好了先放你这儿,我到时候再来取,我现在来取了。”   “啊?都七年了呀,我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你扔了?”姜梦槐瞳仁大惊。   “不不不是,客人定做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扔了呢?我只是想不起来放在哪儿了,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好好想想。”   他绞尽脑汁地回想,真的过去太久了,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呀,这店里的东西来来去去,若说还在的话,就一定会被压在最下面的箱子里。   他开始在最下一层翻找了起来,说道:“我说姑娘啊,你这东西怎么不早点来取呀?这都七年了才想起来,你说你这也太健忘了吧。”   不是她不来取,而是她没有理由来取,当年她来定做这条发带是要送给那个人做定亲礼物的,她那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他能够回来落日城,她就将这个礼物送给他,可是一晃眼十年过去了,他仍旧没有回来,这个礼物就被她遗忘在这里了。   既然他死了,这个礼物还是取出来吧。   也该给它一个结局了。   她道:“那个老板,你跟我说说西衣夜侯的事情吧。”   老板身躯一顿,抬起了头来,面露惊恐之色:“姑娘,这可不兴问啊。”   在这洛阳城,没人敢提起他的事,否则要是被传入摄政王的耳朵里,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姜梦槐没打算与他瞎耗,而是直接拿出了一把双月剪来,“铛”的一声插进了桌台上,眼神狠辣,逼问道:“老板,你要是不说,今天可别想出这个门。”   “啊?”老板吓得流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还是个冷脸杀手呢。   “好好好,我说,姑娘你把那刀放下。”   姜梦槐见他停止了找东西,道:“继续找,边找边说。”   “好好好,姑娘你想知道什么?”他蹲在里面的架子旁,继续翻找着她的盒子。   姜梦槐看着桌台上的双月剪,看着里面倒映出的自己冰冷的脸,问道:“他的名字,还有……他是怎么死的?”   当年她问过他那么多遍他的名字,他都不肯说,如今虽然她已经从程蝶衣的口中听到了他的名字,但是她还是想再问一遍。   老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慢悠悠说道:“西衣夜侯本名亓官谢,因为年龄小,所以京中的人都喜欢唤他亓官小谢,但年仅十七岁的他已经是令外敌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了,因战功赫赫,所以陛下特给他封了侯。西北望,射天狼,西北的大部分江山都是他收回来的,故用西衣夜侯四个字来比喻他像一匹站在西北山头,昂首望天骁勇善战的战狼。”   “不过,哎……”   “七年前,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说他通敌叛国,说他勾结北境,意图谋反,想要做这大晋的皇帝,等他返国之时就是他谋反之时。”   “那个时候,城里都在流传着关于他的事,说他这场击退北境的胜仗打得太过轻松了,仿佛早就跟对方合计好了的一样,还说……还说他出征前消失的那七天,其实是去见了北境的人,这场仗就是他们密谋计划好的。”   “什么消失的七天?”姜梦槐惊讶道。   “就是他那个时候莫名消失了七天,陛下派了好多人去寻找他,都没有找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唯一的一个可能就是他故意藏起来了,他偷偷去见了北境人。”   姜梦槐大吃一惊,他说的那七天,应该就是自己把他关在落日城的那七天吧。   他根本就没有去见什么北境人,他只不过是被她给囚禁了而已。   他接着又说:“当时还在将军府内搜到了大量与北境人通信的密件,上面如实详细的描述了他要如何如何谋反。”   姜梦槐只觉得可笑,若真的是要谋反,又怎么可能还留下这样明了的证据?等着他们来搜?而且哪有人密谋造反会把具体细节写在纸上?   他接着说:“陛下连夜下了圣旨,派人前去城外拦截他,最后就那样将他处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姜梦槐却听得内心翻涌,“处死”两个字说得那样简单,可是要处死一个武艺高强的将军、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又岂会只是简单的处死两个字,想必真实的情况一定比这描述的要惨烈得多吧。   她又问:“将军府里那些怨魂,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啊……”他愁眉不展,而后慢慢说道,“彼时正是老将军五十岁大寿的日子,可是却在大寿前一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所以他们还没来得及过寿,就被……”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沉默了。   姜梦槐又想起了那些婢女侍从们站在门口张望的情形,原来,他们是在盼望他们的公子回来啊,可是望眼欲穿,他们也还是没能够等到公子回来救他们。   府里张灯结彩,长灯如龙,如此喜庆的一天,可是却变成了白事。   她问道:“那……府里的那位二小姐呢?她是怎么死的?”   “亓官二小姐她……是在门口那棵槐树上吊死的。”   难怪啊,难怪她之前会看见她挂在那棵树上,原来她生前是吊死在这里的呀。   “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那府里的冤魂啊,就整夜整夜地出来叫唤,吓得城里晚上的夜市都取消了,后来王爷寻了一个道士来作法,才将那宅子里的鬼魂给镇住,没有鬼再出来吓人了。”   姜梦槐听了这些,只觉得唏嘘,那府里少说也有一百来号人,就这样死了。她记得当时在阴月山庄时,面前闪现过的片段画面,长坂坡上血流成河,尸体横遍庄内,是那样的触痛她心。   许久后,她才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问:“你相信吗?他通敌叛国?”   她是不信的。   她仍记得他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正直,那样的不阿,说他通敌叛国,她是第一个不信的。   老板犹豫了,没有回答,其实他内心也是不相信的,可是这话他不敢说。   没人敢说。   “咦,是这条发带吗?我找到了。”他从被积压的盒子下翻出一个小长条形锦盒来,上面都落了好些灰,他用布擦干净后才拿过来递给她。   “姑娘,你看看,是这个吧?”   她打开锦盒盖子,看到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条长发带和一条红额带,鲜红如枫,打了四个对折摆放在里面。她将那条红色额带拿了出来,上面最中间位置有三颗红玛瑙小串珠,就像染了血的骨节一样,珠子背后刻了三个小字,连起来是“小槐仙”,字体是很古老的小篆,看起来不像字,更像是画。   当时他不肯告诉她名字,所以就只好刻个小槐仙了,这可是她为他量身打造的礼物。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机会送出去。   她将额带又放回了盒子里,取下桌子上的双月剪,问道:“他的墓在哪儿?”   “墓?”老板愣了一会儿,心道他哪里有什么坟墓啊?连尸体都被肢解了。   姜梦槐以为他是不知道,于是便换了个问题:“当时处死他的地方在哪儿?”   老板好奇地盯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些,答道:“就在城外的孟春山脚下。”   孟春山?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死在了他们相遇的那座山。   姜梦槐转身就走,可是老板却在后面唤住她:“姑娘,你是要去那里吗?”   “嗯。”她回过头来道。   “姑娘,那地方去不得啊。那里全是孤坟,经常闹鬼,想那孟春山早些年间也算是一春游好去处,可是现在,那就是一座鬼山啊,没人敢去。”   姜梦槐道:“现在是大白天,哪来什么鬼?”   老板见她执意要去,连忙唤到她:“等等,姑娘你等会儿。”   他去到里面的屋子里,随后提了一个竹篮子来给她,那篮子上蒙着一块灰布,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去的话,把这个带上,拿去烧给将军吧。今日这样特殊的时节,也不能让将军感到凄冷。”   姜梦槐接过篮子,挑起布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满满当当的都是黄色的纸钱。   她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今日是清明?”   “是呀。”   她这两天待在宫里忙昏了,竟然忘记清明已经到了,她提着篮子向他道谢:“谢谢老板,那我先去了。”   她去不远处的马厩堂牵了一匹马,驾着骏马朝着城外疾行而去。孟春山,那是她无法忘怀的地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成为了他的故去之地。   孟春山在洛阳城外偏西处,平常她从无方镇进洛阳城不会走这里经过,一般都是走东侧的官道,所以这么些年了,她也不知道这边竟然变化这么大。   那山脚下真的如那位老板所说,堆起了满地的黄土坟包,一个挨着一个,看起来竟是那么的凄凉。   这和她多年前来到的孟春山大相径庭,曾经的孟春山多么热闹啊,春天的季节可以看到好多的小孩子们在这里嬉笑玩耍,可是现在却如此的荒凉,只剩下这些孤坟与野草了。   唯一未变的就是,那山上的梨树依旧常青,梨花依旧如雪。   她下了马,彳亍前行,她记得多年前其实她是有一次路过了此处的。那天也是像今日这样下着蒙蒙小雨,她打着伞,看见有人在这边立坟,当时她并没有多留意,只是浅浅地瞥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因为她讨厌这座山,讨厌这个会令她想起他的地方,所以她不想多作停留。   当时她还在心里想,又是谁家的人又死了,不过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就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她现在有多么的后悔当年没有多看一眼,她应该早点来看看他的,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就算他们没有半点的关系,可是,这也是她曾经唯一喜欢过的人呐,他死了,她甚至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如果没有这次重生,她是不是连他死了都不知道?   这里的坟地上长满了野菊,随着春天的到来,开了满地的黄,如此盛大灿烂,是在守护谁的将军啊?   坟头数不胜数,放眼望去,满地的黄土坟包,可是却都没有立碑,她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是他的坟。   一个守护山河无恙的大将军,一个被陛下亲自戴冠的小侯爷,死后竟然就被遗弃在这样的荒凉之地?   这究竟是在耻笑大晋国,还是在耻笑天下人?   她穿过弯弯绕绕的路,经过一座又一座的坟包,来到了最中央的位置,那里立了一块木牌子,却没有刻字。   牌子后面是一座开满了鲜黄小菊花的坟,两侧插了两根新鲜嫩绿的柳枝。柳条微垂,像是两个士兵在尽职尽责地镇守着此处。   而在那黄土随意堆成的坟包上,伫立着一只黑色大蝴蝶,由于她的到来,那蝴蝶就扇动着幽灵般的翅膀,转身飞走了。   有人说黑色蝴蝶是幽灵的化身,它们喜爱这样清冷的坟头,它们可以与死者的灵魂对话,它们才是真正的幽灵使者。   不知道它刚才停靠在这里,是不是在与坟包里的人对话呢?   木牌子四周还烧了许多的纸钱,看那灰烬上面还残留着小火星,应该才烧一会儿,就是她来之前的事。   是谁来祭奠他们了?   那些灰烬围着这块牌子绕了一个大圈,应该是他们烧纸的时候,顺便就把这里所有人都一起祭奠了。   所有的坟里,唯独这座坟前插了两根嫩柳枝,也唯独这座坟前立了墓碑,难道说这就是他的坟吗?   她放下手腕上挎着的篮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黄纸来,走到了后面的坟包上,将它放在坟顶,用一块小石头盖住。   这就代表着它不是一座孤坟,他有人来祭奠,有她来祭奠。   她来到坟头前面,将那块木牌拔了出来,取下手腕上的双月剪,开始在上面刻字。   天空中还在飘雨,一粒一粒的小雨似米粒一样落在木板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住没哭的,就机械地在木板上刻字,不停地刻,这大概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这是她对过去最后的告别。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春庭雪》by橙翼这首歌,写这几章天天单曲循环。   “这一世,太漫长却止步咫尺天涯间   谁仍记那梨花若雪时节   我心匪石不可转   我心匪席不可卷” 第82章鸳鸯长亭   小谢,你有喜欢的人吗?   如果说第一次在画上看到他是喜欢之情,那么那次在小巷遇见他给小乞丐们送鸡腿,那时她对他生出的就是仰慕之情,倘若要是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鼎鼎有名的少年将军的话,她肯定还会对他生出更多的敬仰之情的。   小时候虽然她住在落日城,那里战事波及不到他们,可是对于外面的战况,她还是知道很多的,因为夏灵很喜欢关注这些,他时常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   她一直知道这世上存在一个红衣小将军,他是晋国的英雄,每每说起这位小将军时,夏灵的眼睛都会放光,他还说什么时候拉她一起去西北逛逛,一起偶遇那个小将军呢。   他甚至还说:“老大,你要是能够把那个小子拐到手,我就认你当祖宗!”   她只是笑笑,因为这样令她敬仰的英雄,是她不敢觊觎的。   如果有幸能遇见的话,就为他送上一枝花吧。   聊表敬意。   可是后来他就说得少了,有一次她问他怎么最近不说那位小将军的故事了,他悲戚地摇了摇头,道:“死了。”   “战死了?”她随口一问。   “对。战死了。”他当时是这样答的。   大概他也无法接受那个结果吧,所以才骗她说他是战死了。   她当时没有多在意,只是有些惋惜,感叹天妒英才,这么一位无人能敌的天才少年将军,竟然也战死了,不过也算死得其所了。   那些黄沙会陪伴他度过一个安然的梦的。   她将刻好字的木牌又插回了土里,上面刻着三个大字,英雄冢。   在她的心里,他是当之不愧的英雄,是无法磨灭的英雄,是不会被那些恶言击垮的英雄。   他们说他通敌叛国,她不信。   没有人敢在这墓碑上刻字,可是她偏要在上面刻下英雄冢,她偏要让其他人来这儿时看到这是英雄的坟墓,不是什么山野孤坟。   她将篮子里一枝新鲜的槐花拿了出来,那是她出城时在城门口新摘的,上面还挂着灿亮的雨珠。   她将槐花为他插在坟头,当年未能有机会送出的花,今天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送出去了。   她将那条定做的红色发带系在雪白的槐花上,这个迟来的定亲礼物,就当是还了当年的那个吻吧。   虽然定亲是假的,也是他不情愿的,但是好歹也是完成了最后一项仪式了。   她将刻着“小槐仙”三个字的额带装好在锦盒里,将它埋在了下面的土里。以后,小槐仙便真的永远埋进岁月中了。   他也将永远停留在她漫长人生路中的一个节点上。   安静逝去。   她抓起篮子里的纸钱,朝着天空撒去,漫天的黄色纸雨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同着清明的雨一起落下,将渺小的她淹没。   她边撒纸钱,边高唱道:“谁的将军啊……来世好走吧!”   “如果有幸能遇见的话,就请为他送上一枝花吧……别让将军的坟头看起来孤零零。”   她边撒边望着头顶灰蓝的天旋转,最后转得头晕了,朝着地上摔倒了下去。洋洋洒洒的纸钱落了下来,铺在她的面颊上,将她掩盖在这片坟包中。   不远处的山头上,一簇七里香后面藏着好几个人,他们看到她摔倒了皆是一慌,有人想冲出去,可是还是被程怀骨拦住了,“别去,那是郡主,去了咱们的身份可就都暴露了。”   有人道:“那个阿姜丫头真的是郡主吗?”   程怀骨道:“错不了,我之前看过郡主的画像,就是她。”   周述安说:“难怪之前你执意要带上她一起回洛阳呢。”   有人道:“小周,你敢把郡主毒哑,你这胆子也真不是盖的。”   周述安咂咂嘴,说:“我还不是怕她说错话。”   那人又感叹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郡主竟然会来祭奠少将军。”   其实,刚刚那地上的纸钱就是他们烧的,刚烧到一半就听到有马蹄声踏来,于是他们就躲了起来,一直躲在这里看着下面的人。   程怀骨也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郡主对将军竟然有几分情义。”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姜梦槐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她撑着红肿的眼睛走出这片坟场,雨渐渐大了起来,马背上全是雨水,没办法再坐人了,她只好牵着马儿行走。   前方回城的道路也被水汽氤氲得看不太清楚了,她感觉自己仿佛在江南的水乡漫步,她垂着头,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雨水将她的发丝和黄衫打湿,她也无暇顾及,她的头太疼了,她仿若一朝又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那时在这条道路上,她放风筝比赛输了,而他就耍赖背着自己回城的时候。   那一天,真的很美好。   年少初遇的欣喜,终抵不过岁月变迁,她必须要认清一个事实,就是他不喜欢自己。   她要彻底把他放进坟土里了。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后,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双脚,那双高筒黑靴上绣着两只漂亮的黑色大蝴蝶,自他出现后,头顶的雨就落不到她的身上来了。   她惊讶地抬头,见谢零离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站在她的面前,为她遮住了大雨。   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鼻子蓦地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不顾他那张冷得不能再冷的脸,垂首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谢零离瞳光一滞,骨节收紧,握紧了手中的伞柄,在风声中问道:“怎么不躲雨?”   明明是很生气的口吻,可是因为她突然的示弱,他的语气就平了几分,不像是质问,反倒像是埋怨。   可是半天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又问了一遍,嗓音拔高了好几层:“说话啊!下这么大的雨在外面乱跑什么?”   已然有愠怒在里面。   她倒是跑得潇洒,害得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他把城中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最后问到一个包子铺的老板,才知道她是骑马出城了,所以他才找到这里来的。   垂在他胸膛里的人还是没有出声,他将她的脑袋拉开,才知道她竟然晕倒过去了。   旁边不远处有一座鸳鸯亭,这雨来得凶猛,他只好先将她抱到亭子里去躲雨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冰得像十二月的雪块,而那张惨白的脸上竟然有两行可疑的泪痕存在。   泪痕极浅,而且还被雨水冲散了一部分,所以只能说是疑似泪痕。   哭过?   他觉得奇怪,这个魔女好不对劲啊,竟然会偷偷跑来城外哭。   还哭得晕倒了?   这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会让她哭?   姜梦槐晕了大概有两刻钟才醒转过来,睁开眼睛来看到的就是谢零离那张放大的俊脸。她惊得叫了一声,原来自己现在正躺在他的腿上,而他刚刚正低着头在观察她略有些红肿的眼皮。   她从他身上弹起来,抱膝坐在亭椅上,背对着他垂着头,揉了揉自己沉痛的眼圈,问道:“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道:“你觉得呢?我清明没事出来淋雨?”   言语之中,尽是讽刺。   她指着一旁立在亭柱上的油纸伞,道:“你不是有伞吗?”   “那是我出城时才买的。要不是怕某人淋成落汤鸡,我才不会买它呢。”   他说的这个某人当然是她了。   她遥望着亭子外面的雨幕,这样的天气,实在是让人的情绪高涨不起来:“师弟,谢谢你来找我。”   她又仰首看了一眼这座亭顶,这是一座鸳鸯亭,站在外面看是两座亭子,可是走到里面却是一座亭子,因为这亭有两个顶,交叠在一起,所以才叫鸳鸯亭。   “说是一起坐过鸳鸯亭的人会白首到老呢。小谢,你会和谁……白首到老?”她微笑道,可是那样的笑容却有一丝凄美。   谢零离怔然地望向她的侧颜,觉得今日的她很不像她,怎么会说些这么奇怪的话呢?   “师姐,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她站了起来,俯瞰着他的眼,道:“谢零离,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不是……”你的师姐。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系统给阻止了。   【宿主,你快住嘴啊!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马上就要完成攻略任务了,你想要前功尽弃吗?】   不想……   可是,她不想再骗谢零离了,自己根本不是江淮花,而是一个万恶的魔女。   倘若他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像那个人一样厌恶她的。   “不是什么?”谢零离好奇地问。   她咬住下唇,道:“其实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她是一个坏人,一个恶毒女配,一个想抢夺他气运并且要虐他心的坏女人。   “???”   谢零离诧异地觑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来。   他道:“师姐,你很好啊。”   她双臂抬起,按在他的肩膀上,俯身靠近,盯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讲道:“可我,真的想要你的气运诶。”   谢零离被她按倒,被迫上仰着头看她,她的发尾还有点湿,垂在自己的胸膛上,让他感到一丝的痒意。   而这样被压制的感觉很怪异,想推开却又不愿意推开,就像回到了当初在轿中的时候,被她压制然后强吻。   他回看她,说:“既然你想要,那我就全给你。”   “啊??”   姜梦槐一脸惊异,问:“你不生气吗?我记得当时山上有师姐想要你一点灵力,你都不给的。”   他说:“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他这样说,让姜梦槐更加无地自容了。   她看着他身上环绕起来的绿□□运,渐渐顺着他的肩膀往她的手指上流窜,可惜他却看不到。   她像触电般地躲开,他那么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可是自己却在想方设法地掠夺他的一切。   她真是一个坏人。   她站到了亭子的外沿,看着外面还在下着牛毛细雨,心情仍旧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她遥望着孟春山的方向,望得出神。   谢零离走到了她的身旁来,立在她身侧,问道:“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不对劲三个字都已经挂在脑门上了。   姜梦槐望着那淅淅沥沥的雨珠问:“小谢,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觉得自己这话是在白问,他喜欢江淮花啊,他不是书里的痴情男二吗?   见他在怔楞,她又道:“算了……”当没问。   可是他却抢先一步道:“师姐,我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抬眼看他,用他自己的话来回怼他:“昨天的时候,你可还说对我不感兴趣呢。”   她可是因为这句话气了一整天了。   他道:“那你也不看看你先前说了什么。”   好吧,是她先说她不喜欢他的。   可是她那是气话。不是真心的。   谁让他那么讨厌!   洗头洗得好好的,偏要说什么“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夫君”,听到这句话后她就来气,气了一天一夜。   后来他还折纸嫁衣来逗她玩,这就令她更气愤了。   她注视着他的琥珀眼球,定定问道:“那我问你,你是喜欢失忆前的我呢?还是喜欢失忆后的我?”   这问题真的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内了,他答:“这不都是你吗?”   “这不一样!”这是两种概念,失忆前的是江淮花,失忆后的才是她姜梦槐。   他继续反问:“怎么不一样?”   “哎呀!你就直接回答我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嘛?”她气得都在张牙舞爪了。   谢零离不明白她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问这么多怪怪的问题,他只能这样道:“但凡失忆后的你能够温柔些的话,我……”   “打住!!”她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不用猜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这话已经够明显了,他更喜欢那个温柔的江淮花。   他不喜欢她。他对她这么好,都只是因为她现在是江淮花的原因。   谢零离见状,既然她不让他说这个,那他就问问她别的吧。他拉着她问:“师姐,那天在钦天监,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什么话?”   “让我娶你的话。”   他还是想确定一下这是否出自她的真心,他不想自己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而就失了魂。   “假的!全是假的!我逗你玩的!”她大声嘶吼着,似乎在向他发泄着怒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由来地生出了一肚子的火。   毁灭吧,这破剧情。   当年的那个人喜欢江淮花就算了,如今的谢零离也一样,他们都只喜欢那个温柔的江淮花。   谢零离松开了手,略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他那天晚上差点就当真了呢。 第83章喜欢姜姜   叫哥哥。   他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关心地道:“师姐,回去还是让太医给你看看吧,你这两天的脾性是真的有点暴。”   “你说什么?!”姜梦槐抬起手来就要揍他,“你是不是找打?”   他向后一躲,脸上皆是不可思议,说道:“师姐,你真的该去治治。不仅仅是一月两次的问题……”   姜梦槐实在是忍不了了,追着他在这座亭子跑了起来,势必要抓住他揍一顿才肯罢休。   都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求饶,而是继续说道:“师姐,你这样真的会嫁不出去的。到时候你嫁不出去,别又哭着鼻子来叫我娶你。”   “你找死!!!”   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按倒在亭椅上,用腿压制住他的双腿,然后对着他的脸一顿狂揍。   他一直在用双臂挡住,所以她完全就没打中脸,一直在他的手臂上揍来揍去。   “你要是能够温柔点,说不定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给打断了。   “不可能!!!”她一拳朝着他的脸砸了去。   这次,打中了。   要她去学江淮花的温柔,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   谢零离捂着发痛的左脸求饶:“别打了,再打你就会失去一个这样俊俏的师弟了。”   她揉了揉他白玉无瑕的脸蛋,上面被她揍了一拳后,已经现出红色血丝来,她凑近问:“那你说,我温柔吗?”   “师姐真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他很是违心地回答。   “那你喜欢这样温柔的我吗?”她以一副战胜方高傲的姿态问他。   这让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折服地微笑:“……喜欢。”   “大点声!”这么小声谁听得见啊?   谢零离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那声高亮得多:“我最喜欢师姐你了,这样够了吗?”   姜梦槐嘴上终于扬起了笑,这是她这一整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道:“再来一遍。这次你要说……你最喜欢姜姜师姐。”   他又再说了一遍:“我最喜欢姜姜师姐。”   她笑出了如银铃般的声音来,又说:“再来一遍,这次,你把师姐二字去掉……”   他脱口就说了出来:“我最喜欢姜……姜……”   最后那个“姜”字顿住了。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不对,他刚刚竟然说了“我最喜欢姜姜”?   ?!   他刚刚分明是被她给带沟里去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话竟然如此的亲昵。   姜梦槐掩唇笑得面若桃花,被他这句话搅得心口的小鹿都在乱撞。   她不满足地道:“小谢,你再说一遍,我还想听。”   谢零离嘴角扯了扯,似乎想咒人,锋利的眼神看着她,心道:我陪你玩了三次你还不够,你还要再来一遍?!   姜梦槐见他盯着自己,说道:“看什么看?你要是不服气,你就打过我啊!打不过,你就得听话。”   话糙理不糙,瞧她那得意的样子,要不是今日看她心情不好,所以他才让着她,否则他会被她按着在这里打吗?   他反击道:“师姐,你一直在问我喜不喜欢你,那你说说,你喜欢我吗?”   姜梦槐的眼珠停止了转动,楞楞地望着他,喜欢吗?   喜欢呀。   她很喜欢他的。   她很喜欢和他一起相处,无论是去哪儿,只要有他在,她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心,和他一起打闹,就会暂时忘记那些痛苦,有时候甚至觉得,就只是听他简单地说说话,都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可是……   可是她不知道这份喜欢里面有没有藏着她对那个人的情感在,毕竟他们长得那么的相像。   假如自己只是拿他当那个人的替身的话,这对小谢是不公平的。   所以,这份喜欢真的太复杂了,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但是他们却又不一样。   那个人会无情地抛下她,可是小谢不会,小谢会在大半夜背着她去鬼街买药买粥买披风,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细微不至地照顾她,会冒着大雨来城外找她。   比起那个人,小谢才是更令她动心的人。   可是他们毕竟长得一样,她看到他的时候,总还是会想起那个人。   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她希望自己对他的喜欢能够纯粹点。   “如果,你能换一张脸就好了……”她心里这样想着,就顺着嘴说了出来。   可是谢零离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冷了脸,一张脸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冷瘆瘆地看着她。   “为什么?”他从亭椅上坐起来,抓住她的手臂问,“因为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西衣夜侯?”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又不是真正的江淮花,又不是那个曾经和他有过婚约的丹洛郡主,那么她为什么不喜欢他这张与西衣夜侯相像的脸?   她身上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姜梦槐抬起浓而密的眼睫来,回望他的视线,站在江淮花的立场回答:“嗯。毕竟他曾经是我的未婚夫君。”   谢零离垂下眼睑,他知道从她嘴里是问不出答案的,于是便作罢。   她紧接着又道了一句:“我不想让别人都说你只是他的替身。你自己应该也不喜欢这样的话吧?”   他轻轻点了点头,可是他内心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不喜欢原本的他?   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交集吧。   他问道:“那我以后是不是还得去换一张脸?”   姜梦槐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拉着他衣袖讨好道:“我刚那是胡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好不好?”   “听见了就是听见了,如何能装作没听见呢?”   “那你别往心里去,我真没有让你换脸的意思。”   “你只是不喜欢我的脸而已。”他一针见血地道。   “哎呀,师弟,我错了……”   她这一天脑子都乱哄哄的,才说了这些口不择言的话,这下好了,现在又把他给惹生气了。   怎么办……   又哄不好了。   ***   不远处的林子下,藏着几个灰布麻衣的高大男子,他们正观望着这座亭子里的两人。   一人说道:“那肯定不是我们的少将军,少将军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子给压制住,绝对不可能!你们简直就是在抹黑将军在我心中的形象。”   另外一人又说:“可是,他真的跟将军长得好像,那动作那眉眼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有他身上的气质,都和将军如出一辙,怎么可能会错?”   “少将军才死七年,就算是转世投胎,也不可能长到十七岁来,他怎么可能会是少将军?”   “可是少将军生前就是打算和郡主定亲的,如今那人和郡主待在一处,看关系那么亲密,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有一个人语出惊人道:“也许还有种可能就是,郡主对我们家将军忧思过度,所以故意找了一个和他很像的少年来陪她。而且郡主这些年一直不成亲,就待在樽月山上,而那个小子也是樽月山的,说不准他就是一个小白脸。”   程怀骨目光一划:“去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随后他就拨开茂密的树叶朝着那边跑了去。   清明的雨没有那么快停,下得又细又绵,他们手中拿着大片的芭蕉叶举过头顶,冒着雨向亭子那边冲了去。程怀骨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站在外面询问道:“阿姜姑娘,我们可以进来躲雨吗?”   因为姜梦槐的脸是面向亭外的,所以程怀骨就只喊了一声“阿姜姑娘”。   姜梦槐“蹭”的一下从谢零离的身上跳下去,落到地面上,羞死人了,他们应该不会误会她和谢零离在这亭子里干些什么吧?   她道:“当然可以,这亭子又不是我们的,你们当然可以进来,快些进来避雨吧。”   “这不是怕打扰到二位嘛。”程怀骨将芭蕉叶往门口一放,随后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瞥向里面的谢零离。   姜梦槐挠挠头,看来他们是真误会了。   而谢零离在这时也转过了身来,刚好与他的视线对上,他当即就跪了下去,两只深褐色的眼眸里立马模糊了泪光,太像了,眼前的这位少年太像他的将军了。   “诶,程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姜梦槐大惊,旋即将他拉了起来。   程怀骨刚刚看到谢零离眼中露出的诧异与惊吓时,内心一寒,倘若这人是他的将军的话,一定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的。   所以,他不是吗?   他不认得自己?   他解释道:“我这双腿啊,患有风湿,常年怕冷,今日淋了好些雨,所以一时就没站稳,真是闹笑话了。”   他看向谢零离,含笑道:“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谢零离轻轻摇头,说道:“既然患有风湿,就尽量少在这下雨天出门。”   程怀骨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不是赶上清明嘛,我们出门是去给故人上香的。”   其实今日不光是去祭奠将军和那些士兵,还有他的亲弟弟程暮春。   姜梦槐问道:“程大哥,你们不是楚国人吗?怎么还有故人在这洛阳城?”   他解释道:“好多年前的战友,他们是洛阳的。”   “哦哦。”姜梦槐听到战友二字,便不打算再问了,想必又是什么令人唏嘘的故事。   程怀骨又抬起头来看向姜梦槐,道:“对了,阿姜姑娘,之前岁柳公子说你遇上熟人,被熟人接下船了,他说的那个熟人就是你身边这位公子吗?”   姜梦槐一怔,原来公皙橪是这样同他们交代她莫名从花船上消失的事情的啊。   不过这样说其实也没错,她点点头道:“对,这位是我师弟,是他来接的我。”   “师弟?”   谢零离朝程怀骨微微点头,自我介绍道:“谢零离。”   “谢……”程怀骨呢喃着这个字。   一旁的周述安比较激进,说道:“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师弟长得很像一个人,很像是当年的那位晋国大将军?”   姜梦槐答:“我知道,已经不止你们这样说了,有很多人都这样觉得,但是我师弟他是独一无二的,他与那个人没有半点的关系,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听到这话,郡主似乎对他们将军不是很满意?   程怀骨用手肘顶了周述安一下,周述安随即道歉道:“瞧我这嘴,一时也没管住,刚才那是无心之话,还请姑娘公子莫怪。”   “没事。”   姜梦槐又与其他的人寒暄了一阵子,他们等到雨小了之后就与程怀骨他们道了别,先回了城。   程怀骨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中,周述安问道:“他不是将军吧?要是真的是他的话,怎么会不与我们相认呢?至少给我们一个眼神也行啊,可是什么都没有,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们。”   良久,程怀骨才道:“或许吧……”   声音说不出的凄凉与绝望。   谢零离把那把青色油纸伞拿给了姜梦槐自己撑着,他没有打伞,而是去帮她牵那匹白色的马儿了。   可是这天还飘着细雨霏霏,她不想让他淋雨,便挨了过去,高举着胳膊,为他将伞面举到他的头顶。   “我不打。”他牵着马儿往另一边挪了一步,从她的伞面下离开了。   “不行,会着凉的。”她偏要再次挤过去。   他无奈地说:“我身体没那么差。”   “那也得打着,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   “现在知道关心我身上的伤了,刚才揍我的时候呢?”他用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左脸,刚刚那里被她揍了一拳,现在里面的肉还在疼呢。   “我刚刚可是注意着的,没往你胸口上砸。”姜梦槐据理力争道。   “所以尽往脸上砸?你是有多讨厌我这张脸呢?”他带着讽刺的口吻反问她,问得她哑口无言。   “那个……那个……小谢,”她用手指尖拈起他袖子摇了摇,撒娇道:“我不是讨厌你的脸。别生气了好不好?”   “哼!狡辩。”他抽开他的衣袖,轻薄的布料从她的指缝间滑走,掀起一阵来自他身上清雅的冷香。   “小谢,你要怎样才不生气啊?”   “叫哥哥。”   “哈???”姜梦槐怪异地盯了他一眼,“可是你年纪比我小诶。”   谢零离心道:我比你大好几岁呢。   他说:“不叫的话,那我就继续生气咯?”   她摇了摇他的袖袍:“小谢……”   “叫哥哥。”   “小谢……”   “叫哥哥。”   “小谢哥哥。”   作者有话说:   虐男主的章还要后面一丢丢,得他掉马后 第84章花朝簪花   借尸还魂   在醉仙楼的三楼上,大敞开的斜窗内立着两个高大的身影,窗口的那人睥睨着下面皇城街道上的两人,手指一收,手中的杯盏就被他捏碎了,上好的碧螺春清茶就那样洒落到了地上,还溅了些许到他的黑袍上。   “王爷……”立于他身后的赵昔堂面色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司徒鹤发这么大的火了。   司徒鹤的声音极冷:“那日我派出去刺杀他的人,一个都没回来,甚至连尸首都没有找到。昔堂,你说说,是他回来了吗?”   赵昔堂肩膀抖了一下,垂着眼眸答话:“或许……只是相像吧。”   “昔堂,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人么?”司徒鹤的声音犹如冰裂,仿佛不是在问话,而是在质疑。   “王爷,当年他的尸骨都已经被我们拆了,这不可能是他。”   当年,亓官谢被万箭穿心后,司徒鹤又命人去把他的尸首分解,将他的二百零六块骨头拆下,扔去了大江南北,不给他任何可以重生的机会。   所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重生回来的。   司徒鹤看着下面雨幕中的两个身影,两人一马,闹闹腾腾的,就像两个闹别扭的小青梅,看起来真是扎眼。   他转了过来,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借尸还魂。”   赵昔堂阴柔的眼尾下压,不敢直视司徒鹤的眼睛。   “昔堂,当时他一来你的汨盛门,那三百只鬼就被放了出来,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面对他的质问,赵昔堂面上波澜不惊,答道:“当时是因为郡主身上的那块鬼火令才放出那些鬼的。”   “鬼火令?”司徒鹤眸光一划,“就是那个可以号动百鬼的鬼界圣令?”   “是。”   “那令牌怎么会在丹洛的身上?”他目光又转向窗外,目光沉沉,又道:“去给我把那块令牌弄来。”   “是,王爷。”   ***   姜梦槐和谢零离又回了皇宫,虽然女鬼的事情解决了,可是钦天监上的那个漏洞还没有查出是何人在捣鬼,不确定那些人还会不会继续引鬼进来,所以他们便继续留在皇宫里了。   清明一过,便是花朝节,整个洛阳城的人都在准备这一年一度的花朝节盛宴。   这花朝节是花神的生日,亦是百花的生日,姑娘们忙着比美,而公子哥们则忙着比才情。   洛阳城内不仅会举行祭花神活动,还会举办大型赛诗会,以及一些挑菜、赏红、放花灯的活动,所以城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兴奋。   在以往的时候,洛阳城的花朝节还会延伸到城外去,花灯从皇宫门口,经过朱雀大街,一直绵延数十里,宛如一条遨游在天的蛟龙,最后一直到了城外的孟春山去。   不过近些年,这花朝节都只是在城内举行了,花灯也只会挂到城门口。   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晋国的花朝节乃每年一度的大型传统节日,尤其是洛阳举办得最为盛大,每年都会吸引好多的外地人前来观赏游玩。   今年这花朝节对于晋国来说还有一个非同寻常的意义,那就是为丹洛郡主选婿。   这江淮花可真幸福呀,连选夫婿都弄得这么轰动,连燕楚二国的皇子都来了。   可是如今这江淮花还不回来,这让她怎么选呢?   难不成还要让她代替她成婚?   这不可能。   她的任务是和小谢成婚,可不是和其他人。   她决定摆烂,系统不发布任务,她就不管。   司徒沫做什么事都爱和她比上一比,当然今日这一年才遇的花朝节也不会错过。她一大早就将她拉到了御花园,指着园子里姹紫嫣红的百花道:“丹洛,来比一比,谁簪的花更美?”   “这怎么凭得出谁更美?”   “简单,待会儿出宫去走一圈,看谁收到的花更多就知道了。”   “哦,那这好玩。”她兴致勃勃地在园子里挑起了花来。   司徒沫又说:“花最多的那个人,会成为今晚的百花神,也就是花神大典的主祭,皇后被那只女鬼吓傻了,所以就不参加了,今晚就是我俩……不对,还有一个楚国的公主,今晚就是我们三个人的战争。”   其实她这话说得夸张了,这争夺花神主祭的大赛不止是她们三个参加,参赛人员包含了整个洛阳城内的年轻姑娘。   她们都想成为这花神主祭,因为那将会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而且也会获得本次花神大赛的特殊奖品百花冠,且由陛下亲自授冠。所以大家为了今天,都会精心打扮,盛装出行。   因此,竞争尤其的激烈。   但是司徒沫足够自信,所以才不把那些人都放在眼里。   今日的花朝节,白天会有各种丰富有趣的赏花活动,而晚上则才是祭拜十二花神的仪式。   所以有足足一天的时间,来比赛选出今日的十二花神主祭。   司徒沫看着她那副模样,樱桃小嘴翘了起来,道:“丹洛,我怎么感觉你失忆一场后就变得土鳖了呢?”   “……”姜梦槐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她将不远处的谢零离喊了过来,问道:“你能看出来我身上有土鳖的气质吗?”   他微微一笑,扬唇道:“土不土鳖不知道,反正没有郡主的气质。”   “我!!”姜梦槐气得抓手,转身就走,“我干嘛要来问你,我是傻了吗?”   成天就知道与她作对,就知道顶她的嘴。   她在园子里逛了一圈,见司徒沫摘了好多嫩粉的小桃花,还藏着掖着的,怕她学她的么?   她来到一棵腊梅树下,看着那伸向宫墙外的红梅,心念一动,踮起脚尖摘了一枝冷红的梅花下来,跑到了谢零离的身边,坏笑地盯着他,心道:敢说我没气质,你惨了!   他看着她这不怀好意的笑,问道:“你干嘛这副表情?”   她拉住他一只手臂,说:“嘻嘻,师弟,我帮你簪一枝花。”   他往后躲,不答应道:“不要,我又不是女子!”   “谁说只有女子才簪花的?这花朝节城里的男子,好多也会簪花的。”   “我不要,走开!”   她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公主说你要请她去放花灯,想必她一定会很开心。”   在这花朝节特殊的日子里,男子邀请女子放花灯意思显而易见,就是表达爱慕之情的意思。   他看着她微一挑眉,笑道:“你说啊。”   她转身便大喊道:“公主,谢零离说他要请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巴,他切齿道:“你还真敢说啊!”   司徒沫望了过来,好奇地问:“什么呀?要请我什么?”   他代替她道:“我想请公主打扮得惊艳一些,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否则别人看到我身边这位土鳖,还会以为我们大晋国的公主都长这个样子呢。”   司徒沫嫣然一笑,听得欣喜:“那是自然,本公主自然不会丢了我们晋国的脸。”   姜梦槐气愤愤地推开他的手掌,将他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郁闷道:“那就请我们的小谢公子也戴上花吧,你可是我府里的人,可不能辱了我郡主的颜面呢。”   她强制性地把那枝梅花插入他的发顶,一根枝桠上开着四五朵小花,嫣红的腊梅与他发上的红色发带相映成辉,十分惹眼。她满意道:“好看,而且还很香呢。”   谢零离无奈地叹气:“师姐,你每天都欺负我。”   他这话说得极其委屈,倒是有几分赵元宝的影子。   她洒脱道:“那你也欺负我好了,你也给我簪花?”   反正她也不知道究竟要戴什么花好。   他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影遮住了照进她眼睛里的太阳,道:“那可就不叫欺负了。”   他行至一边的花圃,却绕过了花园里的那些花,走至一棵槐树旁摘了两串雪白的槐花,青色的枝条,上面坠着十几个白色的小花朵,那花骨朵纯洁得就像天山上的雪。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花呀,像江淮花一样纯洁的颜色。   他走了过来为她将花枝插到了头上的蝴蝶髻里,一左一右,刚好对称,戴在头上就像带了两串柔白的小风铃,轻轻摆动,煞是可爱。   她晃了晃脑袋,抬头眯眼问他:“好看吗?有没有锦上添花?”   她的脸上辍了满脸的阳光,眉开眼笑地望着他,左右的小槐花摇摇晃晃,似是要晃进他的心里。   他慌乱地移开眼睛,眼睫毛轻眨了一下,轻咳了一声,何止是好看呐,简直可以撩动他的心弦。   自从做了江淮花后的她,一直都打扮得很静雅,浅淡的衣裳和略施粉黛的脸颊,连头上的簪花发饰都十分的清雅,让人很难将她与那个恶名昭著的魔女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位清丽脱俗的少女,再戴上两串如白色小风铃的槐花,冲着你甜甜的笑,带给人的感觉就只有纯洁无瑕,很难让人不心动。   他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口是心非道:“哪有锦上添花?明明是花把你衬得不那么丑了。”   “你!!”   又说她不好看!明明她的脸就和江淮花一模一样,不好看那他为什么还喜欢?   嘴硬的破小孩!   她气得抬手要摘掉头上的花:“这槐花不在十二花神之列,既然不好看,那就摘了吧。”   谢零离忙按住她的手,道:“好看。别摘。”   这花是他唯一能想到最衬她的花了。   真是人如其名,人如其花。   姜梦槐听到他说好看,这才住了手,道:“那你再去为我折一枝长点的下来。”   这花朝节不仅要簪花,还要手持一缕新鲜的花枝在身上,这是花朝节的一大习俗。   他依言照做,为她折了一条手臂那么长的槐花枝条下来。姜梦槐手肘勾着那枝花,便往宫外去了。   估计她是这洛阳城最大胆的一位姑娘了,敢用这鬼花来装扮自己,她敢说这全洛阳都找不出第二个簪这花的。   她问向谢零离:“我簪槐花,真的好吗?”   谢零离道:“独一无二,为何不好?”   她担忧道:“不会招来鬼吧?”   “放心吧师姐,我会守护你的。”   最大的鬼,不就在她身边么,还能招来什么样的鬼?   城中花神大赛已经开始了,男子们可以到花神台去领取特供鲜花,每人限领一朵,将它送给参加花神比赛的女子,最后哪位女子获得的鲜花最多,就是今日的百花神了。   姜梦槐兴致高昂地出了宫,先去城内举办花神大赛的花神台报了名,那花神台是建在护城河之上的,左右就是章月两台,她一来到这里就遇见了正在这儿游玩的南宫绯。   他的身旁跟着七位胡姬和夏灵,队伍过于壮大,不让人发现他都很难。   南宫绯依旧穿着一件花哨的浅粉色锦衣,如段子似的长发轻轻搭在肩头,手中悠闲地摇着一把折扇,仿佛没什么事情能够影响他风度翩翩。   南宫绯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见到她也不行礼,连郡主二字都懒得喊了,而是在问:“谢零离那小子呢?”   “嗯?”她诧异地回头去,咦,谢零离怎么不见了?他之前明明是跟着她一起出宫的呀,人跑哪儿去了?   不是说要守护她的吗?人呢?   “真是,连个男人都管不住,你也太没用了吧!”南宫绯的嘴就跟舔了毒一样,说话总是这么的毒舌。   “我为什么要管他啊?他又不是我的谁!”   姜梦槐气得转身就要走,可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玫瑰花,那是花神大赛的特供花,收到的越多,赢得比赛的机会就越大。   她走过去夺他的花,可是南宫绯却转身就跑,他身旁的七位胡姬全来拦在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去路。   “想要我的花,没门!”南宫绯拿着花跑掉了。   姜梦槐又把目标转移到旁边的夏灵身上,将手摊开,道:“喂,你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老大……要不我先去逛一圈再回来送给你?这样也显得你更有成就感些对不对?”   “我对你个头,等你回来,花早就没了。”她不与他废话,抬手就抢走了他手里的鲜花。   “走咯,收花去咯。”她拈起那朵玫瑰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香气正合适,与这艳阳的天极配,连着多日阴郁的心情也好多了。   下了台阶后,她突然转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夏灵,欲言又止。   夏灵睁大疑惑的眼睛,张手道:“我只有一朵花。多的没有了。”   而姜梦槐却走到了他身边去,手把上了他的肩膀,安慰地拍了他两下。夏灵受宠若惊,问道:“你干嘛啊?”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什么事啊?”他好奇地问。   她道:“我有点对不起你。”   “啊?”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她解释道:“我害你在你敬仰的大英雄面前做了回恶人。我也是前日才知道,当年被我抓回落日城的那个少年,其实就是你常说的那位小将军。”   “什么?!”夏灵惊得嘴都可以塞下一朵玫瑰花了。   “你是说那个人……就是那位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的小将军?”   姜梦槐点了一下头。 第85章没送我花   看我心情   夏灵大叫道:“什么?你竟然把人家抓起来了!重点是我还给他那双握剑杀敌的双手亲自上了镣铐!我还天天在他面前骂他小白脸羞辱他是你的小奴隶!”   他越说越激动,后悔不已:“天哪!!当时他让我帮他送家书我没有答应,我要是答应的话,早就知道他是谁了!我要后悔死了!”   姜梦槐让他控制点情绪:“小点声,小点声。他还让你送家书了?”   可恶,果然是在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啊。   “都怪你!我要后悔死了!”他愤恨地说道。要是早知道他就是那位小将军的话,他一定会好吃好喝对待他的,绝对不会将他锁起来。   不远处的街道上,站立着两个人正望着他们这边,原玉迢翘起眼尾娇俏地道:“师兄,你自己看,我就说师姐很奇怪嘛,她跟一个陌生小孩能说什么说得那么起劲,而且你不觉得她自从失忆后就变得怪怪的吗?”   “师兄,当时师姐被抓进魔窟后,你我寻了那么久,都没有寻到她的踪迹,大家都说她凶多吉少,很难再回来了,可是后来我们却在洛阳城见到了她,而她还说自己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而且她的性格,似乎和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原玉迢向来不喜欢江淮花,一直视她为死对头,平日里就喜欢偷偷观察她,她一直觉得她很奇怪,但是却又说不上来,她也同段京遥说过很多次,但是段京遥都不信。   “师兄,我一直有一个猜想就是,她的身体里可能住了另外一个人。”   段京遥打量着那边的人,关于原玉迢说的那些话,他怎么可能不生疑呢?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相信江淮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不愿意相信现在这个江淮花是假的。   以前的江淮花每每见到他,都会温婉地给他打招呼,轻柔地唤他一声“师兄”,而现在的她,看向他的眸子里总是藏着一分冷,虽然她在极力掩饰,可是他仍旧可以感受得到,就算是失忆后的她,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才对。   还有就是她对谢零离的态度,以前的她,和谢零离的关系就仅是点头之交,在山上的时候极少打交道,而现在的她,那双眼睛里装的全都是谢零离。   那样的眼神,是他以前在江淮花身上从未看到过的。   从前的江淮花,有一些孤僻,不爱说话,柔柔弱弱,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山头,望着山脚下那成片的七里香,忧郁得像是装进了一片寂寞的海在心里。   他常常问她“在想什么?在看什么?”   她就会指着那山下缥缈的云烟说:“师兄,这世上真的有海上仙宫吗?人真的可以成仙吗?”   他当时一直觉得她想得太多了,想得太多所以导致不快乐,以至于后来好多次下山历练他都会请求师娘带上她一起,就是希望她能够变得开朗起来。   直到最近他来到皇宫,才知道了那些关于她的往事,原来她有个早逝的未婚夫啊,原来她的童年并不幸福,难怪她以前会那么的忧郁。   原玉迢道:“师兄,我们今夜试试她吧。”   ***   姜梦槐和夏灵在街道上闲逛着,一路走来,已经收到了好几朵鲜花了。她边走边寻找谢零离的身影,可是那家伙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总不可能是为了不想给她送花所以就躲起来了吧?   其实并非谢零离躲起来了,而是他被一抹俏丽的身影给吸引走了。熙熙攘攘的长街中,有一个带着白色纱帽的白衣女子走在前方,她手里捧着一朵白瓣黄蕊的莲花,莲花下的莲梗很长,花朵靠在她的左肩头,花瓣向后面扬起一个恬静的笑脸。   前面的那人是江淮花。   他记得上次在醉仙楼看到的抱琵琶的女子,就是这副装扮,所以他确定前面那人就是江淮花。   他没有上前喊住她,而是隔着一定的距离跟着她,看看她究竟会去哪里。   她也是来参加花朝节的吗?   她这个人身上总是环绕着一丝神秘的色彩,明明就在这洛阳城里,可是为什么不回王府呢?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出现呢?为什么不揭穿姜梦槐是假的呢?   关于自己与她的那段过往,两人为何会定亲,他很迷茫,他很想知道过去的事情。   他看见她在人群中行走,步履缓慢,时不时有人向她递去鲜花,可是她都没有接。   她好像在欣赏周边的街景,又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而在她的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两个眼熟的身影,是司徒言和司徒沫,他们正迎面朝着这边走来,他不能再往前走了,过去就会遇上。   他转身来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那里聚集了许多的人,原来这也是一棵老槐树,华盖如伞,树干宽大,至少需三四个小孩儿才能合抱住。   树上挂着许多的红色丝带,有好些姑娘们都在这里给树上绑五色笺,上面写着她们的心愿,小笺下面飘着长长的红带,祈求花神的保佑,这样的行为就叫赏红。   有一位姑娘羞涩地给他也塞了一张纸:“公子,你要写吗?”   他接过那张红色的彩纸,道了一声谢,她还很贴心地递给了他一支毛笔,他看着这张空白的纸,却不知道要写什么。   他正在凝思时,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哇!你们看那是什么?”   他抬头望去,竟见到在那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座金光环绕的宫殿,它漂浮于蔚蓝的天空上,周遭都是白雾盘旋,仿若天上遥宫乍现。   四周的人们都在惊叹,激动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   “那是什么?”身旁有人问道。   谢零离的眼睛被那仙气所占满,喃喃道:“是海市蜃楼。”   不远处有人大声道:“那是海上仙宫啊!八年前也出现过!”   有人附和道:“原来真的有海上仙宫啊……”   谢零离怔怔望着那天上的金色宫殿,脑海里闪现出一些画面来,好多年前,那座宫殿也出现过,那时他的身边围着好多的人,有凤青、有阿瑶,还有司徒言,和司徒鹤……   就是因为这座宫殿的出现,更加让司徒鹤坚定了要去寻找海上仙宫的想法,所以后来才有了他与司徒鹤争吵的画面。   当时山河不定,战争连连,北境屡屡进犯,他认为不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寻找那样虚无缥缈的仙国上,可是司徒鹤却十分坚持,所以就吵了起来。   “哇,岁柳公子,那真的是海上仙宫吗?太美了吧!”   大树背后突然响起了姜梦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以为是错觉,可是待仔细一听,真的是她的声音。   而和她对话的好像还是公皙橪。   他们似乎是结伴而来的。   公皙橪两眼直直地看着那座仙宫,内心难掩澎湃,道:“对,那真的是海上的仙宫。”   可是那海市蜃楼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两句话的时间,它就消失了。   天空又恢复了原先的湛蓝,金光消失,宫阙降落,白雾弥散,一切回归平静。   四周响起了好多的唏嘘声,全都在感叹还没有看够它就消失了。   谢零离立在原地,亦在感叹,最美的东西总是留不住,能抓住的只是瞬间而已。   大树将姜梦槐他们的身影刚好遮住,这里人群密集,声音嘈杂,他透过那些密密麻麻的谈论声,听到对面的姜梦槐好像在说:“公子,要不我也给你写个祝福吧,为了感谢你把花送给我,那我就祝你长命百岁好了。”   公皙橪温笑答:“好啊,那我就谢过郡主了。”   谢零离听后嘴角抿了又抿,他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她就能勾搭上公皙橪,可真是厉害呐!   他还给她送花?   她还祝他长命百岁?   她莫不是忘了不久后他就会出现在鬼界,还长命百岁?   姜梦槐就是知道他不久后会死,所以才想要祝他长命百岁的。   谢零离回头去看司徒言和司徒沫都不见了,他们并没有朝着这边的街道走来,而是拐入了别的街道去。   而那个捧着莲花的白衣女子江淮花,也不见了。   他正要去寻,可是却突然被人拽住了衣角,姜梦槐的声音响起,“师弟,果然是你呐,我就说这头顶的梅花这么眼熟呢。”   姜梦槐也朝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见到。   他转了过来,冲她一笑,眯眼道:“师姐,真巧。”   “巧什么巧?我可是专门来寻你的,你说你这突然消失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她说着还要来揪他的耳朵,可是他却灵巧地躲开了,在公皙橪的面前,他可不想丢这个脸。   他推开她的手:“别揪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行!”她收回手去。   从树后面绕过来的公皙橪盯着谢零离,吃惊地指着他道:“这位就是你的师弟?”   “是呀。”   他又想起了那晚在温泉山庄见到的那一幕,脑海中有无数个画面闪过,那个被他揽在怀里的女子……是谁?   还有那个在花间楼上同他一起离奇消失的阿姜姑娘,又是谁?   那个哑女和眼前的郡主长得一模一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天底下真的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还是说,她们本就是一个人?   他走到姜梦槐的身边,含笑道:“郡主,你知道今日的花神大赛都有哪些奖品吗?”   “不清楚诶。我只知道有一顶百花冠。”她也没有去问过,她只是想赢司徒沫,却不在意奖品是什么。   公皙橪说:“我听说在那些奖品里面本来有一支琉璃梨花发簪,发簪生绿,仿若萤火虫的光凝聚而成,在夜下还会发出幽幽的光,分外好看,可惜却因为发簪尾部的花瓣上有一丝小瑕疵,所以就将它从花神的奖品里剔除了,而是拿来当做小礼品赠送给现场头簪梨花的姑娘,也不知道谁会成为今天的这个幸运儿?”   其实这是他故意进献的礼品,今晚的奖品中大多都是他们楚国与燕国进献的珍宝,而今日的花朝节全洛阳城的姑娘们都会参加,他想借此梨花簪引出那晚的人。   他看过那梨花簪的材质,上好的琉璃制成,尾部坠着的还是货真价实的珍珠,且做工精美,尤其是那三瓣梨花雕刻得巧夺天工,不是普通人家能戴得起的发簪。   不过回头想想,那谢零离与南宫绯交情颇深,上次连五千两黄金都掷得出去,那这样的发簪自然也买得起。   所以,他无法断定那个女子的身份。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想找到阿姜,可是都一无所获。   曾经他以为阿姜就是丹洛郡主,可是自从那次在花间楼见她穿着红衣跳过那场剑舞后,他便不那么认为了,她更像是……落日城的那位魔女。   他并不确定,这只是他内心的猜测而已。   姜梦槐听后一愣,他说的该不会是自己当时在温泉山庄被谢零离扔出去的那支发簪吧?   她现在几乎不敢与谢零离对视,生怕被公皙橪看出什么端倪。   她问道:“簪梨花的姑娘那么多,这怎么知道送给谁呢?”   “当然是谁收到的鲜花越多越就能得到。”   姜梦槐心想现在换花还来得及吗?早知道她今天就簪梨花了。   奇怪,当日那支簪子被扔了出去,要么就是被公皙橪捡走,要么就是被山庄内的人捡走,怎么就变成这花神大赛的奖品了呢?   公皙橪还故意跟她说这件事,难不成是想试探她?   她笑道:“区区一只梨花簪嘛,本郡主府里多得是,倒没什么好稀奇的。”   他眉目含笑:“也是。”   他指着她头上的槐花道:“不过郡主你今日簪的花倒是挺特别的,这世上可没有几个姑娘敢簪槐花出门。”   姜梦槐冲他笑笑:“其实主要是,我喜欢吃这花。”   她指了指自己手中拿着那根槐花枝,上面一大半的花都被她吃掉了。   “……”谢零离瞅了一眼,有些无语,别人拿花枝逛街是装扮自身,而她倒是拿来填饱肚子了。   公皙橪被她率真的性格逗笑,却看到她后面的谢零离黑了脸,他试探道:“对了,谢公子,上次在花间楼那晚被你带走的阿姜姑娘,她现下何处?可还安好?”   谢零离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还未开口就被姜梦槐给打断了。   “什么?师弟,你竟然去了花间楼!你还带走了一个姑娘?”姜梦槐的戏说来就来,将震惊演得那叫一个夸张。   “师姐,你听我解释……”谢零离见招就接,也开始演了起来,“我当时是把那个女子当成你了,她和你长得太像了,我以为那是你所以才带走她的。我带她下了船,之后她就逃了,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真的是这样吗?”姜梦槐冷着脸,又问:“没发生点别的什么?”   “师姐,我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干。”   姜梦槐努努嘴,心道:你没干才怪,你那天明明还摸了我的腰。   她又道:“等我回去,一定跟师娘告你的状,你竟然敢去花楼!”   “师姐,我错了,别告诉师娘。”   姜梦槐朝公皙橪抱拳道歉:“岁柳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无妨。”公皙橪淡淡地摇头。   “那公子再会,我要去继续收鲜花了。”她同他挥手告别,然后转身走了,见谢零离没跟上,她转过来拎着他的衣袖,将他拖走,“师弟,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等他们走后,公皙橪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叶鸦问道:“公子,你为何不问那晚在温泉山庄的事?”   公皙橪对于刚才他们这一出一唱一和,他心底还是没有减去怀疑,始终觉得这位郡主的眼睛和当时的阿姜太像了,就算是这世上有两个人皮囊相像,但是眼睛里的神采却不可能一模一样。   而且看刚才她与谢零离的对话,那模样,分明就像两个打情骂俏的小情侣,而不像普通的师姐弟。   他回答道:“如果温泉内的那人真是她,那拆穿了岂不是令她难堪?”   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叶鸦又道:“可是,万一真是她,公子你还打算与她和亲吗?”   公皙橪沉了眉头,这事他也不知道:“和亲之事在她不在我,她不一定会选我呢。”   姜梦槐将谢零离往花神台的方向拖,可谢零离却甩开了她的手,道:“干嘛?把我往哪儿拖?”   她将手里捧着的一大束玫瑰花举起来给他看:“小谢,你看看。”   她的样子像极了在炫耀。   但是她下一秒又说:“你还没给我送花呢。”   他双手傲慢地抱起了臂膀,好笑道:“我有说过要把花送给你吗?”   “你不送给我你要送给谁?”   “我弃权还不行吗?”   “不行!”   “那你求我?”   “???”姜梦槐心道:你这小子,还吃这一套?喜欢玩霸道风?   她抓着他手臂,靠近卖萌道:“师弟,把花送我……”   “等会儿看我心情。” 第86章为她盗簪   喜欢我!   这时,路边又有人来给姜梦槐送花了,一个比较腼腆的男子将花递给了她,害羞地说:“姑娘,送你。”   “谢谢……”   “姑娘,你可以送我一样礼物吗?”   “哈?”姜梦槐虽然惊讶,但是还是说道,“可是我身上没带礼物诶。”   “随便什么都可以的,手绢,簪花,耳环,通通都可以。”   啊这……   头一次见到送花还管要回礼的。   她记得她身上好像还真的有一条手绢,于是便从袖口里抽了出来,递给他时却被谢零离按住了手,“你的花我们不要了。这手绢我们也不送了。”   不仅是那人一怔,连姜梦槐也是一怔,她抓紧了手中的花,不答应道:“不行,手绢送你了,花给我。”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束花,怎么能够退回去呢?   她打掉谢零离的手,将手绢放在了那人的手里,然后捧着花跑了。   她一跑,那个得到了手绢的男子也一溜烟地跑走了,生怕谢零离抢他的手绢一样。   后面的谢零离扶额叹气,小丑竟是他自己?   姜梦槐跑到前面去,又收到了好几朵花,见谢零离走了上来,她将花环抱在胸口:“你走开,你不就是不想要我赢吗?别想打我花的主意。”   谢零离:“???”   他道:“你见过有哪个大家闺秀是将贴身之物随意送人的?”   “反正只是块手绢嘛……”她努努嘴巴道,“送他就送他了呗。”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像这种有收藏怪癖的人,你最好离远一点。”   “为什么?”   “没什么,记住了就是。”算了,跟她说了她也不明白。他道:“你自己在这儿逛着,我去办点事。”   “你要去办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眨眼一笑道:“保、密。”   说罢,他就转身走了。   “喂,你要去哪儿啊?”   姜梦槐还想去追他,可是身边又有人给她送花了,就这样耽搁了一小下,再抬头时他已经在大街上消失了。   这家伙今日怎么神神秘秘的?   她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可是突然看见一个眼熟的白衣身影,那不是江淮花吗?她怎么也来这里了?   见她拐进了一条人少的小巷,她也跟了过去,可是走着走着她觉得似乎不太对劲,这种不对劲源于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脑子很空,渐渐地,眼前便出现了很多条道路,她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每一条路都是那么的逼真,不像是错觉。   她自知不对劲,便转身想原路返回,想回去外面的大街上。   可是当她转身后,看到的画面竟和身后的完全一样,全是分出去的不同小路,这让她都不敢下脚了。   她决定闭上眼睛,直着往外走,不被幻象所困扰,可是走着走着,她却突然听到了一串奇怪的声音。   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的亢奋,亢奋中还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猥琐。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来,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院子,那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她朝着那边走了两步,躲在墙外往里看,看到里面的人竟然就是之前找她要手绢的那名男子。   他现在正站在院子里,头上仰着,那块绣着桃花的粉白手绢被他盖在了脸上,而他正在闻手绢上的香气,边闻还边发出不入耳的声音来:“好香啊……比艳春楼的那几个妖精可香多了。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滋味儿。”   姜梦槐捂嘴大骇,没想到这个长得斯斯文文的害羞男子竟然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看来小谢说的是对的,她不该把这手绢给他。   听着他那邪淫的声音,她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上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攀爬一样,令她恶心得想挠。   可是她挠了两下,那种抓心窝子的感觉却没有褪去,反而更严重了。   她的眼前出现了很多团炫彩的光晕,五彩斑斓的,像阳光下金鱼吐出的泡泡圈一样。   她捂着额头,重重摇了摇脑袋,那种眩晕感没有减轻,她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中了什么迷烟了。   耳畔突然响起一些别的声音来,她的四周围聚起了许多的人,无数把寒剑朝着她袭了来。剑光闯入她的眼尾,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她遽然看向手中的玫瑰花,难道说那迷烟就下在了这些花里面?   一定是这样,这是她唯一接触过的东西,而且她还拿了那么久,一路吸了那么久的香气,所以才导致大脑眩晕。   她反身一旋,将手中的红色玫瑰花朝着四面冲过来的人扔了过去,鲜花在天空中飘拂,割裂,比血还要妖冶的花瓣碎落下来,她在这场红色的花雨之中拔出手腕上的双月剪,抵挡他们四面袭击来的剑。   可是她的头太晕了,眼睛中看到的他们是一个个发着光的气泡圈,而且这些气泡圈到处飘荡,看得她头就更晕了。   有人吹了一声竹哨,哨音控制了她的大脑,她就立马栽倒到了地上去,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   “中了迷途烟,还想挣扎?呵,老实点吧。”   几柄长剑从背后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眼睛太花了,只能闭上才会好受一点,她问道:“谁派你们来的?就算让我死,也至少让我做一只清醒的鬼。”   “谁说我们要杀你了?我们只是想从你这里拿走一样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   那人笑了笑,未答,而是将那位要手绢的男子叫了过来,坏笑道:“搜身的事,就交给你了。”   搜身???   姜梦槐吓得面如土色:“你们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们还不行吗?”   那位男子取了脸上的手绢,将手绢细心地折叠成豆腐块,放入了衣襟内,才道:“那还是我自己搜比较有意思些。”   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姜梦槐吓得往后躲,可是后颈全是剑,她的双手也被人反扣到了背后去,她现在宛如困兽之斗,很快就被再一次的竹哨声给击败了。   那哨声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可以控制中了迷途烟的人,击溃他们的大脑防线,让他们臣服于脚下。   那个男子来到了她的身边,在她面前蹲下,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姜梦槐两眼发狠,厉声道:“找死!”   她试图施展自己身上的魔力,可是却有人又开始继续吹哨了,她的眼前看到的全是彩色的幻影,那哨声控制着她的大脑,她根本无法驱使魔功,魔气也生不出来。   没想到这迷途烟竟如此厉害,她以前真是闻所未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今日这算是又栽了。   这些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那人一脸紧张,还有些兴奋,脸上还泛了一丝红晕起来,颤抖地将手往下移。   “滚!”她发狠地骂道。   她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除了一块从那只鬼那里偷来的鬼火令,所以他们一定是冲着她身上的鬼火令来的。   她挣扎道:“这鬼火令根本就不能召唤出鬼来,你们拿着也不可能会有用!”   “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劝你配合点,否则我只好把你衣服扒掉了。”   “你要敢碰我,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很猥琐地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呐喊:鬼王殿下,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呼唤的话,就请出现吧!这是我比任何一次都希望你能够出现!你再不来,你的鬼火令就会落入奸人手中了。   上次已经试验过了,这令牌并不能召唤出他,可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又道:鬼王殿下,请你权衡一下,鬼火令在我手中,我至少不会害你。可若是落入奸人手中,他们一定会害你的。   鬼王殿下,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就在这雷霆万钧之际,面前的男子惊叫了一声,他被一柄银色长剑击了出去,剑尖插进他的胸口,将他钉在了那边的墙壁上。   就一秒钟,那人就咽了气。   她惊愕地转头看向远处的巷道,那边,立着一个红衣少年,暗光之中,他的发梢翩然舞动,仿若卷起了乌黑的层云。   不是那只鬼,而是谢零离来了。   他左手上托着一个长方形小盒子,指缝中夹着一朵红艳的玫瑰花,如愁云般的乌发飘洒而下,鲜红如血的发带猎猎涌动,眼皮慢慢掀起,露出一双冷厉的眸子,看向这边的一群杀手。   “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   话音未落,他便疾步跃了过来,一道劲风闪过,满地的玫瑰花瓣因风而起,而他就宛如一个暗夜下的红色妖姬,踏碎了一地的芳华,直朝这边而来。   他将钉在墙上的那把银剑吸回到了手中,扬手一划,朝着她身后的那一干人砍了去,剑气在夜空中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冷光,似是要将这不明媚的苍天刺破。   不过转瞬的功夫,那些人就全都倒在了地上,姜梦槐呆愕不已,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全樽月宫最差的弟子?   一眨眼,就能够杀掉那么多的高手?   看来他黑化期不日就要到了,到时候,她该何去何从?   他来到她的面前,那一身的冷霜,让人不寒而栗,这样肃杀的他,是她不曾见过的。   这一刻,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魔的气息。   他扔掉了手中的剑,在她的面前蹲下,担忧地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他刚刚站着的时候浑身都好冷,让人不敢靠近,可是这样一开口说话,那些冷霜就消失了。   她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去,用手锤着他的手臂,嗡嗡哭了起来:“你去哪儿了?你到底去办什么事了?什么事那么重要?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都被那人给非礼了!”   谢零离见她是真哭了,这让他很不知所措,呆愣了好久,才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我待会儿去帮你把他的手剁下来。”   他刚刚一听到她的召唤就立刻跑了来,连变身都忘记了,直接就用谢零离的身份跑了来,她应该不会怀疑吧?   她软声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该要他的花,更不该给他手绢,我该听你的,他太恶心了。”   他轻声问:“他……摸你哪儿了?”   “摸我脸,摸我下巴,还摸我脖子!”   “还摸别的地方没?”   “他倒是想,但还没成功。”   他拍着她的背,说:“那我们把他手筋挑了好不好?”   她抬起头来,说:“算了吧,死了都死了。”   她闷闷不乐地盯着他,似要将他的脸盯出两个窟窿来,最后道:“你到底去哪儿了?”   他将手中的那个盒子拿给她看:“我都说去办事,当然是去办大事。”   “嗯?”她接过那盒子,将盖子打开,看到里面横躺着一支碧绿的发簪,发着绿莹莹的光,正是她当时落在温泉山庄的那支琉璃梨花簪。   “你去把它盗出来了?!”她一脸震惊地抬头看他。   “对啊。”他答得爽快。   “你竟然敢去把它盗出来!你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吗?”   “知道啊,可明知它是个陷阱,我也要去把它给你盗出来,这是你的发簪,怎们能够给别的女子戴呢?”   姜梦槐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他的脸上有光一样,有令她贪恋和心动的光亮。   她指了指他手中的那朵特供玫瑰花,又问:“所以这朵花,也是给我的?”   他干笑一声:“顺手拿的而已,不过看来你现在也不需要了。”   这满地碎成片的玫瑰花,她就算拿着这一朵,也赢不了比赛了。   可是她却抢过他手里的花,俏声道:“需要!谁说我不需要了?”   他一个人送的花,顶成千上万个人送的花。   她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照耀人心的太阳一样,轻声唤道:“小谢!”   “嗯?”他不解地看她。   她直起身子,飞快地在他的左边脸颊上亲了一下,就像小鸡仔啄米粒一样,特别的快,特别的浅,让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她亲完后道:“小谢,喜欢我吧!”   她看着他的深幽瞳孔,定定说:“喜欢我!”   不是江淮花,是姜梦槐。   “现在的我。此刻的我。”   以后,都只喜欢我。 第87章抽灵咒术   他跑了   他两眼愣住,被她的话语惊到,愣是怔忡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少女真挚的眼神殷切般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澄澈得像西湖的水,潋起期待的波光。   这样一双眼眸,没办法让人去怀疑她的真心。   她在说……让他喜欢她?   他的左脸颊,慢慢烧起一团火来,不仅如此,那团火还在疯狂蔓延,蔓延到了他的心口去。   她的嘴唇像雨后的柳絮一般,轻柔地在他脸颊上落下,又轻灵地飞走,可是就是这样轻轻的一个吻,竟然让他方寸大乱,竟然控制不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怎么会?他怎么能够动心呢?   他喜欢的人应该是江淮花啊,怎么能够对她的妹妹动心呢?   可是看着她这样一张像果肉般饱满还沁着亮光的红唇,刚刚竟然亲过他的脸颊,他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拉过来亲吻。   左边的脸颊越来越烧,热气乍然上升,他心道不妙,他脸上的槐花印记要现出来了!   他捂住半边脸颊,惊慌地站了起来,转身就逃。他脸上的印记是刻在了他的魂魄里的,即使他死了,他的身体不复存在,可是那印记仍然留在了他的魂魄里,永远也无法去除。   这印记就像耻辱一样钉在了他的脸上,他痛恨它,他一直戴着面具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它,可是现在那印记竟然不受控制地现出来了。   他不能让她看见,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看见。   姜梦槐见他捂着脸逃命般跑了,头上飞过一排问号。   她大喊道:“师弟,你跑什么呀?我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亲了你一下么,你至于那么害怕吗?”   她捡起他的剑,拿着玫瑰花和发簪盒子追着他跑了出去。   他跑得飞快,像是怕极了她一样。她有点生气,怀疑人生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我不过就是让你喜欢我而已,你怎么能够跑了呢?”   “上次你还亲过我呢,我今天不过就亲了一下你的脸颊而已,你跑什么呀?我就不信你还害起羞来了!”   她一个人自己咕哝着,并没有追上他,而是遇到了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司徒沫,她把她喊住:“喂,丹洛,你才一朵花呀,笑死人了。”   姜梦槐快速地说:“我刚刚那是出了点意外,我本来有很多的。”   她还想去追谢零离,可是司徒沫却拉着她道:“你往哪儿跑呢?花神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该不会是不敢去参加,所以先逃去躲起来吧?”   “笑话!我会不敢参加吗?”姜梦槐昂头道,不管怎样,气势都不能输。   “那你就跟我过去。”她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花神台的方向拽去。   姜梦槐为了自己的面子,被迫跟着她去到了花神台,花神台建于护城河水上,是一个圆形的石台,最外围的栏杆上都摆放着璀璨的宫灯,将这里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花神台共分为两层,第一层上面站了好多的姑娘,全都是捧着鲜花在登记台登记花朵数量的,而下面一层还围了一圈的公子哥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花神台的后面还有一小阁楼,此时司徒言就正从里面走出来,出来在右侧的长几后坐下,等着待会儿亲自为今日的获胜者戴冠。   而花神台正前方,摆放着一张长长的供桌,上面摆放着一个香坛,两侧的花瓶里各插着六枝不同的花,合起来就是代表十二花神的鲜花。   一会儿,会由今日的获胜者,也就是今天的花神主祭,带领着装扮成十二花神的十二位姑娘,对着那供台进行祭拜。   南宫绯看了眼姜梦槐手里唯一的一朵玫瑰花,禁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郡主,你看起来好寒酸哦,早知道我就把我那朵花给你了。”   姜梦槐甩脸道:“本郡主不需要!”   他又笑道:“你手里这朵花是哪个小子送的?真没眼光。”   她冷眸斜睨过去,从齿缝里蹦出来几个字:“这是小谢送的!”   他一副猜到了的表情,轻摇折扇道:“哦,他眼光一向很差。”   “……!!”   她好奇地问道:“哟,你的鲜花送给哪位小姐了?”   “我干嘛要告诉你?”他狂扇着折扇,企图掩饰自己的慌张,眼睛却瞟向上面的一位小姐。   今日的花神大赛赢面最大的就属司徒沫和公皙兰了,待数了两人的花朵数量后,竟然发现两人的数量只差一枝,司徒沫是更多的那位,所以,今年的百花神称号获得者就是永乐公主了。   公皙兰不开心地看向一边的公皙橪,埋怨道:“二哥,都怪你,要是你把你的那朵花送给我,我又岂会输?”   公皙橪只好安慰她:“咱们就当是让东道主了,别气了。”   她逼问道:“你的花,到底送给谁了?”   “这……”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送给那个郡主了吧。”   随后他的目光便向姜梦槐移去,只见她和南宫绯两个人正在说话,一副关系不浅的模样。   南宫绯用折扇拍了拍姜梦槐的肩膀,安慰道:“别伤心,明年的百花神说不定就是你的了!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嫁出去的话。”   花神大赛历年的传统就是未出阁女子才能参加的,他这明显就是在讽刺她都这么大年龄了还没嫁出去。   “你!”她紧绷的嘴角忽而咧开,柔媚地笑了起来,说道:“七皇子,我父王前些日子还同我说,他很看好你,想让我选你当夫婿呢。”   “什么?!”他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用折扇指着她,“你可别吓我!”   他这一声大叫动静十分的大,令上面的人都转了过来,大家这时都看见了姜梦槐手中才一朵鲜花,全都掩嘴笑了起来。   上面的司徒言低咳了一声,大家才止住了笑,他道:“开始祭花神吧。”   祭花神之前要为获得百花神称号的女子戴百花冠,司徒沫已经走到了前面去等候起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百花冠不见了!”一个小婢女从后面的阁楼内惶恐地跑了出来,跪倒在地上,头垂到了地板上去,“不仅是百花冠,其他的奖品也全都不见了。”   “什么?”司徒言大怒,“你们那么多人守这点东西都守不住吗?我要你们有何用?”   发生这样的事,岂不是让他们晋国在燕楚二国面前丢脸?   所有的侍卫婢女都跪了下去,全都不敢说话。   司徒言稳住声音,又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婢女发着颤回答:“百花冠和其他的奖品一直都是存放在箱子里的,可是刚刚我们一直守在这里,根本没有人闯进来啊,那些东西怎么会凭空不见了呢?”   姜梦槐一听,她以为谢零离只是去把那只梨花簪盗了出来,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把其他的奖品也全盗了,这样大家就不会想起这只簪子来了。   可是他这小子什么时候把偷鸡摸狗的事情办得这么熟练了?竟然敢去皇家侍卫的眼皮子底下窃东西!他真是越来越不惜命了!   到底是谁教他的这些东西,他以前在山上不是一个三好小师弟吗?   怎么一下山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过一想到他窃玉簪是为了她,她的心就忍不住怦怦乱跳。   当大家都在惊讶百花冠被盗的事情时,只有她在慢慢退出这花神台,她不想再待在这里,她想去找谢零离,可是她还没有走出去,就被人拉了回去,“丹洛,你往哪跑呢?怎么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你就要逃呢?”   是司徒沫拉住了她。   她转身过去,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逃了?我只是想换个地方逛逛。”   “我看你是心虚吧!”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赢不了我,所以才把花冠偷走的?”   “我偷花冠?”她觉得好笑,“我堂堂一个大晋国的郡主,我会去偷一个花冠?”   这司徒沫是脑子不清醒还是怎样,这里还有楚国和燕国的人,她究竟是多想让别人看他们晋国的笑话?   司徒言冷咳了一声,面色已有怒色:“永乐,松手!”   “皇兄!”司徒沫娇俏地吼了一声,他总是在偏袒丹洛,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丹洛做什么都是对的,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松开了手,如竹笋的指尖却指着姜梦槐面门道:“那你先前遮遮捂捂地往衣袖里塞什么呢?怎么一遇见我就急忙藏起来了呢?”   姜梦槐叉腰说道:“你见谁家的百花冠是可以塞进衣袖里的?再说了那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先前往衣袖里塞的是玉簪盒子,估计是被她给看见了。   司徒沫却不肯放过她:“今日丢的东西里可不止一样百花冠呢。你敢不敢把你袖中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姜梦槐心中冒火,很想一拳给她抡过去,她甩袖欲离开:“永乐公主,我没空搭理你,我要走了!”   “你心虚了是吧?别想走!”她又拉住了她的手,想要强行将她袖中的东西拿出来。   可是她却被姜梦槐抬手一掌挥向了后面,直接摔去了后面的供桌旁。司徒沫眼冒金星,大叫道:“你竟敢推我!”   一时间,这花神台就乱套了,婢女们都跑去扶司徒沫。   然而刚刚并不是姜梦槐要推她的,而是她在那一瞬间中了咒术,一种极强的咒术,那咒术直直映入她的额间,冲击她的全身,而刚才司徒沫就是被这股力量而震飞出去的。   旁边公皙橪和南宫绯都走过来看她,可是却都被她给震了出去。   “怎么回事?”司徒言惊声问道。   南宫绯答:“不知道,她身上好像有一股很强的邪力。”   此刻,在不远处的章月西台的屋顶上,藏着两个人,正是他们在操控着这一切。   原玉迢心中念咒,用咬破了的手指在虚无的空中画血符,催动出樽月宫最强的咒灵之术,抽灵。   倘若江淮花的身体里真的住了一个外来者,她就可以用此术抽出她的灵魂,谓之抽灵。   只要看到她的灵魂,就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江淮花了。   然而从活人身体中抽出灵魂来,是极痛的,所以这样的咒术在樽月宫有规定,非必须情况严禁使用。   “怎么回事?为什么抽不出来呢?”她感到疑惑不已,只见下面的姜梦槐双手捧住头,痛苦地嘶吼,可是她却无法抽出她的魂魄来。   姜梦槐知道,有人正在抽取她的魂魄,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她不是没有体会过,是谁在抽她的魂?又是那只狐狸鬼吗?   她抬眼环望四周,可是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究竟是谁在对付她?   “师妹,要不,还是算了吧。”段京遥不忍再看姜梦槐那痛苦不堪的脸,万一她真的就是江淮花呢?那他岂不是在伤害她?   原玉迢一听,心中愤然,吼道:“师兄,你又心软!她不是江淮花!她是假的!”   她今日一定要让他看到她的真面目!   她眼神变得扭曲起来,双手搅动着血符,满是血的符就那样飞了出去,血符落向了花神台上的人们。   “师妹,你做什么?!”段京遥抬手阻止她,可是已经阻止不了了。   他见那些血滴子飞去了下面的人群中,很快,所有的人都开始抱头大叫了起来。   这抽灵之术不似普通的术法好控制,它本身就是一种邪符,拥有一定的邪气,一旦控制不好,它就会变成吃人的恶鬼。   原玉迢刚刚心中怒火中烧,邪念生动,而那手中的血符便就无法控制,像一只贪心的饿兽,冲了出去。   下面的姜梦槐抱着头哭嚎,这咒术无法抽出她身体里的魂魄,因为她身上有鬼火令的缘故,可是她身边的人们却没有办法阻挡这咒术,渐渐地,好些人的灵魂从身体里出窍,飘荡了出来。   “师妹,快,收咒!”段京遥道。 第88章百鬼夜行   他一个人好可怜的   原玉迢目中带狠,摇头道:“不行,一旦收咒就看不到师姐身体里的魂魄了,师兄,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她的魂魄很快就要出来了。”   段京遥却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拍醒,厉声道:“师妹,快点收咒,否则那些人的魂魄就全要飘出来了,到时候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刚才这咒是由她下的,只能由她来收。   原玉迢眼中闪过一丝的明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抬手画收咒符。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收不回来了?师兄,好像有人在与我对抗,有人在引他们的魂。”   “怎么会这样?”   “师兄,怎么办啊?要是被娘亲知道了,她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她开始后怕起来,声音已经带起了哭腔。   他冷静道:“先别想其他的,继续收咒。”   “好,好。”   姜梦槐在头痛欲裂的时候,看到身边的魂魄都往四周飘了去,南宫绯从她身边飘走,她试图去抓他,可是她的手却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除了他以外,其他的人也飘了起来,朝着天空飘了去。   可是诡异的不止于此,她看到他们的身体竟然自己走动了起来,他们全都目中无神,朝着花神台下,一个接一个地走了下去。   天哪,太恐怖了。灵魂离体后,身体竟然还能自由活动,这不符合常理。   她朝着他们追了上去,拼命地叫喊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却都听不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走得整整齐齐,排列成两纵排,就像是有人在前面引导的一样,可是前面没有人啊。她跟在他们的后面,像是一个快要掉队的尾巴。   不知不觉间,明月已挂在翘起长尾的屋檐上,露出一个清冷的脸盘子。   路过一家卖香火的铺子,门前有一个老者正在用扫帚扫门口的街道,姜梦槐觉得奇怪,怎么大半夜的扫地呢?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听见他嘴里还在念叨着:“哎,今年这年生不好啊,清明连上巳,怨气都退不去,老伴,今年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姜梦槐皱起眉宇看他,清明连上巳?   上巳……三月三……就是明日!   她抬头望天,离明日的到来没有多少时间了,很快就是凌晨了,等到了凌晨,便是上巳节。   而上巳节,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鬼节!   民间有四大鬼节,上巳、清明、中元、寒衣,既为鬼节,那便是鬼过的节日。   今年两大鬼节连在一起了,这样的年生是非常不好的,所以刚才那个老头才在担忧。   对于鬼来说,他们上半年更喜欢过上巳节,而下半年就更喜欢过中元节。   每到上巳节这一天,阴阳两界的门就会大开,鬼市会为人间的凡人开放,而鬼界的魂魄也可以回人间看望家里的亲人。   她回头去看刚刚那位老者,看到他扫完了地,端出了两盘佳肴到门口来,手中拿着香,似乎正在迎接他的老伴回家。   这样的事,他一定每年都在做,每年都在坚持等他的老伴回来。   希望今年他也能等到他的老伴。   她转身连忙跟上前面的队伍,唯恐掉队。   两旁耸立的高楼上挂着一串串的红艳灯笼,在月光下轻轻摆动,将这条暗长的街道照得过分妖冶。   为何妖冶呢?   因为这条街道上不止他们这些人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涌出来好多的鬼,他们或戴着狰狞的凶兽面具,或戴着长长的高筒帽,或穿着五颜六色的长袍,他们混入了人群中,又或者说是他们这些人混进了他们的鬼群中。   她惊然抬眸,打量四周的街道,同样是高楼巍峨,商铺林立,披红戴绿,但是这里却已经不是人间的街道,而是鬼界的街道。   他们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鬼市。   “盛世鬼,花间游,一步一走一回头。”   站在这鬼市之中,回过头去,就是人间。   看着这满街五彩缤纷的鬼,谁能想到在这盛世之下,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鬼呢?   他们或在喷火,或在观灯,或在唱戏,或在叫卖,如此盛景,谁会将这里当作是鬼的地界呢?   这分明是比人间还要热闹的集市。   处处欢声笑语,高歌热舞,喜气洋洋。   难怪每每到了上巳节这一天,都会有好多的人来到鬼市,他们喜欢这里的一切,他们对这里流连忘返,他们甚至在第二天天亮时,还忘记了回家。   鬼市,在一些人的心中,是向往。   他们不仅向往这无尽繁华又无忧无虑的街市,更向往能够在这里见到许久未见的故人。   而她,没有想见的故人。   这地方,她不该来。   上面的二楼上,一扇半开的窗户内站立着两个人,暗红袍的男子身上抱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如粉扑过的小脸蛋露出一个笑来,指着下面的姜梦槐说了一句“是娘亲耶!”   赵昔堂揉了揉他的粉脸蛋,难得地温柔说话:“元宝想不想见娘亲啊?”   “想。”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娘亲。”   他呆了呆,听不明白什么叫自己的娘亲,难道下面那个不是他的娘亲么?他有几个娘亲么?   不管是谁,不管是哪个娘亲,他都想见。   他回答道:“想。”   “那好,那你待会儿去把下面那个娘亲身上的令牌拿回来好不好?”   “好。”   他招来后面立着的曲桑渡,说道:“桑渡,送他下去。”   “是。”   等他们走后,赵昔堂又转身望向下面的街道,刚刚司徒鹤派去的人失手了,没有拿到鬼火令,如今不得已只能利用元宝了。   “元宝,希望你不要怪爹爹,爹爹也只是想让你早日与娘亲相逢而已。”   下面的街道最末尾,段京遥和原玉迢跟了上来,也来到了鬼街上。原玉迢担心得身体不停发抖,抓着段京遥的手,“师兄,怎么办呀?要是他们都回不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弑君了?”   段京遥面色复杂,眉目紧锁,也在焦虑中,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把他们都救回来的。”   “师兄,为什么其他人的魂魄都出来了,可是师姐的却没有出来啊?你说她该不会……早就死了吧?”她眼睛布满了恐惧,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袖子。   “别胡说,她要是早死了,那每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又是什么?”   他安慰道:“别想其他的了,我们赶紧想办法将这些人救回来。”   现如今,那些人身体里的鬼魂飘走了,不知道飘到何方去了,而他们的身体却进入了这鬼市之中。   如今这些身体就如尸体一般,没了魂魄不可能自己移动,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在招引他们的身体往前走。   他们必须要先去找到那人,保护好他们的肉.体不受侵害,否则肉.体受损,那么魂魄就再也回不来了。   ***   姜梦槐一直在追着前面那些鬼群而走,很远的前方似乎有铃声在响动,极空灵的几串声音穿越遥遥的鬼群漫入她的耳朵。   是谁在前面摇铃?   长街上的鬼愈加愈多,大家变得秩序井然,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走,这样的画面,让她想起了摆渡老人口中的一个词,那就是……百鬼夜行。   身边的鬼魂们看似在行走,实则都是在飘荡,他们的脚尖都没有踩地,长长的衣裙将他们的脚遮住,所以看起来跟行走无异。   她也是有生之年,头一次见到百鬼夜行。   这样的盛况,可遇不可求,并不是谁都有机会遇见的。   本来入鬼市就凭借机缘,而遇见这样盛大的百鬼夜行仪式,那就是机缘中的机缘了。   她不禁感叹,这是霉运,还是幸运呢?   而她所在的这本书名字却叫《百鬼不夜行》,会否以后恶鬼不再当道,百鬼也不会再夜行?   身边的鬼们都穿着新鲜的各色长衣,将整个长街装扮得都不像是鬼街了,而像是一个春日的百花聚会。   倘若没人告诉她这里是鬼市的话,她一定会以为这就是洛阳城的花朝节晚会。   旁边有小女孩提着漂亮的莲花河灯,她们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姜梦槐甚至分辨不出来她们是鬼还是人。   有一个小女孩跑到了她的面前来,指着她手中的玫瑰花说:“姐姐,你手里的花好漂亮啊,在哪里摘的呀?我也想去摘。”   “这……这应该是御花园里摘的。”   “御花园?那是什么地方?”小女孩天真的问道。   “御花园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小女孩打断了。   “御花园那是人界的地方,你就别想了,那地方你去不了。”   小女孩面露伤心,垂下了头去。姜梦槐见状,知道了她们应该是鬼,她问道:“你们鬼界没有玫瑰花吗?”   那女孩摇了摇头,说:“我们这里只有彼岸花和槐花。”   姜梦槐见她似乎很伤心,便把手里的花递给了她:“呐,送给你了。”   小谢知道她把花送给这只小女鬼,应该不会生气吧。   小女孩很开心地接过,一张脸瞬间就阳光起来了:“谢谢姐姐!祝姐姐长命百岁,晚入黄泉,还有……早日遇见良人。”   这小嘴儿真甜。   “我已经遇见良人啦。”她笑答。   “嗯?姐姐有良人了吗?他也是鬼么?你是来鬼市找他的么?”   “不是啦。他不是鬼。”   她许愿道:“我希望鬼王哥哥也可以早日等到他的良人。他一个人好可怜的。”   “嗯?他怎么可怜了?”   “鬼王哥哥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忘川河畔的那棵槐树上,他会抓很多很多的萤火虫,又将它们全部放生到忘川河上,忘川水绵延数千里,萤火虫也飞舞数千里,将整条孤寂的忘川之河照亮,而他就躺在那棵老槐树上,埋葬于朵朵槐花下,遥望着萤光点亮的远方,等着一位姑娘出现,可是一直都等不到……”   “所以,他好可怜的,他的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鬼界看看他?”   “他都等了十年了啊……”   姜梦槐微楞,他等的那个姑娘是江淮花吧。   当时她第一次在鬼界遇到他的时候,骗他说自己是江淮花,那时的他,心里应该很激动吧,等了那么久的姑娘终于来到了面前,而且还主动亲了他,他当时一定很开心。   可是却发现自己是假的,那一刻,他一定很后悔亲了她吧。   所以他才那么的怨恨她。   这样一想,她觉得很对不起他。   她对那个小女孩道:“他一定会等到他想等的那个姑娘的。”   前方的摇铃声越来越响亮,那声音像一首哀伤的曲子,可是身边的这些鬼们却感受不到哀伤,反而很兴奋,看样子他们很喜欢今天这个节日。   她猜想应该是前面的摇铃人在引导司徒言这些人往前行,可是那人究竟要带着他们去哪儿呢?   她必须要去让那摇铃人停下来,才能够救下这些无辜的人。   前面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手去拨前面的鬼,可是前排的那四只鬼却转过了身来,一张张怖人的脸恨向她,她吓得险些摔倒在了地上。   他们脸上戴的不知为何物种的怪兽面具,皱巴巴的黑脸,张着血盆大口,眼睛也比正常人的眼睛要大许多,红彤彤地凶着她,如此逼真,就像真的上古凶兽一样。   “几位大哥,我只是想插个队而已。”   她坚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可是那几只鬼却面无表情,依旧用那鬼气森森的面具望着她,就在她以为他们不会理她时,有一只鬼道:“你凭什么插队?”   哈?   她拿出那枚彼岸鬼火令来,谄笑道:“凭这个,可以吗?”   那四只鬼立即给她让开了路,果然,在这鬼界,还是这令牌好使。   她拿着这块令牌在街道上畅通无阻,前边的鬼都自动给她开道,这样的殊荣,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全都是沾了鬼王殿下的光了。   队伍渐渐行得缓慢起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快速移动,可是这条队伍却很长,宛如一条活了万年的蛟龙,她刚刚是在神龙尾部,现在才勉强靠近到了龙头来。   她看见队伍前方有几个穿着白色长大褂的人,他们手中举着比他们自己还要高的灵幡,顶部飘着两条长长的白布,宛如女鬼的两只手,纤细又妖媚,带着后面的鬼前行。   姜梦槐觉得那些背影有些眼熟,便疾步往前面跑去,大喊了一声:“程大哥?”   走在最前面的白衣摇铃人高举在空中晃铃的手一顿,随后又接着摇了起来,没有回答她。   她想冲到前面去,可是有几个白衣人却拿灵幡挡住了她的去路,道:“不要打扰我们赶尸!”   他们的脸上都抹着很白的细粉,没人能看清他们的脸,若非她之前跟着他们一起去过楚国,她也绝不可能认出他们是谁来。   “赶尸?”姜梦槐头一次亲眼见到赶尸的盛壮,她大声道:“不行,你们快停下来!后面还有好多活人呢,他们都没有死,他们是误入进来的,你们快些停下!”   前面的程怀骨转过了身来,他的脸上也铺着白.粉,但仍旧能感受到他的严肃冷然,他盯着姜梦槐,浓密的眉毛皱起,心想她怎么混进来了?   他说道:“这里除了你,哪有什么活人?鬼王殿下马上就要到了,你不要在此造次!”   程怀骨给其他的人使了一个眼神,随后他们就将她推了出去,继续摇起了手中的大铜铃来。   姜梦槐往后摔倒,被两只小手撑住了背,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娘亲!”   她看着也出现在这儿的赵元宝,疑惑道:“元宝,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她看了看四周,没有汨盛门的人,她问:“你怎么又一个人乱跑?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啊?”   “娘亲,我是来找你的,我想娘亲了。”他抓着她的手,凑过来扑到她怀里撒娇。   姜梦槐苦恼地一笑,这白捡了一个儿子实在是令她头大。   “娘亲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玩了,你要听话好不好?”   可是他却完全不当回事,张开了双臂来,道:“娘亲,要抱抱!”   啊这……   “赵元宝,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重,我抱你真的会很累!”   “就抱一下嘛,好不好,娘亲?”   面对这样一个小孩儿撒娇,她实在是没辙,要是不抱他,他就会一直缠着你,严重的话,甚至还会以哭来威胁你。   “那好,就抱一下啊,不能再多了。”她蹲下将他抱了起来,赵元宝趴在她的身前,脑海中一直记得爹爹交代他的话,让他把鬼火令拿回去。   他的手慢慢移向她的腰间,那枚艳红的玉牌插在她青绿色的腰带上,露出一个边角来。可是就在他的手碰到那块令牌时,一只从远处掠来的手扼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姜梦槐的身上拖了出去,一直拖到了一座轿辇里。   “元宝!”姜梦槐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赵元宝就已经被拖了出去。   她抬眼遥望过去,那边是一顶纯红柚木打造的轿辇,轿身的抬杆与顶棚上还镶着亮眼的金,轿棚亦是大红色的绸缎铺成,四面坠着银光灿灿的珠链,如流云般的红色薄纱作为轿辇挡帘。   晃动的轻纱内,轻靠轿栏坐着一个红衣男子,他一身耀眼的红,与红色的轿辇融为了一体,更显妖艳魅惑。   他一只白若象牙的手微微曲起,靠在栏杆上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正放在赵元宝的头顶,轻轻地拍他的脑袋,那模样,姜梦槐甚至怀疑下一秒赵元宝的天灵盖就会被他拍碎。   他的脸上仍旧戴着狐狸面具,在一众戴着恐怖面具的鬼面前,他的面具算是最不可怕的了。   相反,还有一点美艳。 第89章别摘面具   我一定会成全你们   他身下的轿辇被八只小鬼抬着,他们身材都比较矮小,两人合抬一个角,脸上没有戴面具,而是抹了五颜六色的脂粉,穿着鲜艳的花衣裳,看着装是结缘楼的鬼。   轿辇的后面还跟着众多的鬼,排列得井然有序,他们从对面的路口行来,这边的鬼自然而然地停住了步伐,分列于街道两侧,给鬼王让出来了道来,等着鬼王先行。   就在所有鬼都安静地在道路两侧等候的时候,只有她无措地站在长街中央。对面的红色轿辇正在朝她缓慢行来,轿辇上的男子正在训诫手下的小男孩:“小元宝,你的手刚刚可不乖哦,要是它不听话的话,哥哥帮你剁掉好不好?”   姜梦槐一听,回想起刚刚的情况,再看向自己的腰间,难道说赵元宝刚才是想要拿她身上的鬼火令?   轿辇上的赵元宝却不害怕,反而将双手捧到了亓官谢的身前,娇气地说道:“鬼哥哥,我把双手都给你。”   “好啊。”亓官谢清浅地笑着,吩咐身边的小鬼道:“拿刀来。”   小鬼很快就递了一把长刀给他,他拿着反射着月光的大刀,抓起了他的小肉手来,问道:“小元宝,你是想先剁这只手呢,还是那只手?”   姜梦槐见他来真的,拔腿便冲了过去,亮声吼道:“住手!”   轿辇未停,继续朝着她行了过来,上面的人终于朝她投来了一个目光,问道:“怎么?你也要发表意见?那你说说,我先剁左手呢,还是先剁右手?”   “你放了他。”   “你在命令我?”他挑起眉峰,好笑地问道。   姜梦槐说了之后就后悔了起来,她怎么敢命令他?她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惹怒到他,他就把赵元宝给终结了。   她慌忙摆手,挤笑道:“不,不是。鬼王殿下,我是在求你放了他。”   她犹记得上次他把谢零离抓去伤害的事情,她很后怕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   “求我?”他轻笑道,“你好像不太会求人。”   “那……那……我给你磕个头?”   他没意思地道:“那我还是剁手吧。”说着,便举起了手里的大刀,朝着赵元宝的手背砍了去。   姜梦槐:“等等!”   于是,亓官谢因为这句“等等”,手中的刀便再也落不下去,因为这是来自鬼火令的命令,他无法抗拒。   姜梦槐见他手中的刀没有落下去,提在嗓子眼的气松了下去,继续赔笑道:“鬼王殿下,你想让我怎么求你?给我个机会吧。”   他薄唇轻勾,道:“上来。”   “??”   他是让她上轿辇上去?   她谄笑道:“那个鬼王殿下,这不太合适吧。您可是万尊之躯,我一介区区凡胎,怎么能够与您共乘一轿呢?”   “怎么不合适?你可是我的鬼王妃呢。”他笑着提醒她。   那八只抬轿小鬼停止了前行,将轿辇放下,等着她上去。   这不上去都不行了。   她提起如一朵玉兰花的淡绿裙摆,慢慢走上了轿辇,这座轿辇本身就宽大,里面铺着艳红的锦缎毯子,他坐在靠右侧的位置,赵元宝在他腿边站着,她这一上去立马就局促了起来,她是该坐椅子上呢?还是坐锦毯上呢?   亓官谢将刀甩了出去,挥手道:“继续走。”   轿辇猛一下被抬了起来,她一个踉跄,朝着椅子上栽了去,这一栽刚好就栽到了他的身边,稳稳地坐在了轿椅上。   亓官谢扭头来看她坐在自己身边,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道:“你还挺自觉哈。”   “呵呵,你不是说我是你的鬼王妃嘛。自然要挨你近一些。”   虽然她脸上在笑,可是心里却在哭。   他藏在狐狸面具后的眼睛幽幽地望着她,目光从她的眼睛下移到她的唇瓣,刚刚就是这张唇,亲过他的脸,让他的印记现了出来,他不得已才逃回了鬼界。   姜梦槐看到他慢慢朝着自己靠近的脸,内心大骇,他该不会是还惦记着之前在轿子里的那个吻吧?   那都过去多久了……   她咬紧了嘴唇,心念:走开!别过来!   她惶恐道:“鬼王殿下,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要找的江淮花!”   大概是这句话提醒了他,他退了回去,脸上有一丝窘迫,还好戴着面具她看不到。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自己刚刚是在做什么?   他怎么能够想去亲她呢?   她不是江淮花!她不是那个让他记了十年的女子!   他是江淮花的亲妹妹啊!   可是明明知道是这样,他还是对她……动了心。   他还是忍不住去为她盗了玉簪,他还是将唯一一朵玫瑰花送给了她,他还是在听到她求救的那一刻,什么都不顾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还是在听到她说“喜欢我吧”的那一瞬间,彻底崩塌,想要点头答应她。   他已经中毒太深,无法自拔。   姜梦槐听了那个小女孩的话后,心道他是真的很喜欢江淮花啊,从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把她错认成江淮花,温柔地送她去看彼岸花,再到后面苦苦寻找江淮花的踪迹。   他对她的心,日月可鉴。   他刚刚的行为,只是因为把她又再次当成江淮花了而已。   江淮花真的好幸福呐,有那么多的活人喜欢她还不算,连一只鬼都爱她爱得要命,甚至是那个人,死了那么多年还不忘托女鬼去宫里给她带话。   这怎么能让她不羡慕呢?   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惦念她,更不会有人爱她。   她将赵元宝拉到了身边来护着,可是亓官谢却肃声提醒:“你最好把身上的东西守好!如果鬼火令没了,那你的死期就不远了。”   “哦。”她点点头,看到红纱外面的南宫绯他们,正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下面的街道上,等轿辇行过他们身边后,他们才跟着后面的队伍,融入这一条长长的游街队伍中。   正当她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救人的时候,她透过轻晃的薄纱空隙,看到在下面的队伍中站立着两个人,是段京遥和原玉迢。   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她的目光与段京遥交接,见他的眼球动了动,那双眼睛不似其他人的眼空洞无神,里面包含着太多的讯息。她看见他藏在长袖下的手中紧抓着一张符纸,她立马就确定了他应该也是混进来的,正在想办法救那些人。   见身边的鬼正要朝段京遥那边看过去,她怕他发现他们,便立即找了个话题道:“鬼王殿下,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婚事作罢吗?怎么这红线还在啊?”   她把左手抬了起来,露出洁白的手腕来,上面有一圈红色的细纹,时现而时不现的,自从她与他结下阴亲之后就有了,所以她猜测这就是人与鬼的姻缘线。   他对这件事也很郁闷,道:“结缘球无法烧毁。”   “那怎么办啊?”   “或许,你可以选择去尼姑庵做尼姑。”他道。   “???”她暴跳如雷,“你要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去尼姑庵做尼姑?你怎么不自己去当和尚啊?”   他将脸转过来,有一丝委屈地说:“我已经是鬼了,你让一只鬼去剃发修行,是想我把我自己给超度了,还是想我入西天极乐之地呢?”   “那我更不行了。我还没有嫁人呢,你就让我去做尼姑,让我守着那青灯古佛孤寡一生,你还有没有人性呐?不对,你还有没有鬼性呐?”   他反问道:“那该怎么办呢?我们俩凑合着过?”   “那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姜梦槐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可以换人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我换成你心心念念的江淮花?这样你们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是不是很两全其美?”   他微微一愣,道:“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为什么他心里高兴不起来呢?他又想起了当时她说的那句“要是你能换张脸就好了”,她究竟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为什么一说到换人她就这么激动?   他怎么有种感觉像是自己被退婚了呢?   这魔女真是,明明最开始是她先来撩拨他的,是她自己把他按在轿子里亲的,怎么现在还一副多么不愿意嫁给他的样子?搞得好像是他在强迫她一样。   她转过身子来看他,殷切地道:“所以有办法可以换吗?”   她的目光瞟向他后面的长长队伍,飘扬的红纱后,队伍的最末端,段京遥和原玉迢两个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给司徒言他们背后贴符纸。因为数量庞大,一时半会儿还贴不完。   亓官谢招来了一个结缘楼的小女鬼,让她来答。那只脸上抹得像粉彩瓷的女鬼贰彩回答道:“只需要将结缘绣球里的青丝换成那人的即可。”   “这么简单?”姜梦槐眼睛里绽放出光彩来,说道:“那鬼王殿下你把绣球给我吧,我来换。”   亓官谢还未答话,后面的凤青就飘到了轿辇边来,捧着一个七彩绣球送到了她的面前。   亓官谢一个眼神冷过去:平时办事没见你这么积极过,今日是不是积极过头了?   凤青也回给他一个眼神:大人,不用谢我。为了你的终生幸福,小的愿为你肝脑涂地。   姜梦槐立马接过那个绣球,捧着瞧了瞧,拧眉道:“这发丝怎么换啊?”   贰彩回答:“只需要将另外一个人的头发放在绣球上,再念咒语就可以替换了。”随后她又将咒语念给她听了一遍。   亓官谢压了压嘴角,看着他们几个,倒是把他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他正要开口,姜梦槐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保证让你娶到如花美眷。”   她又忘记他是一只鬼了,手再次拍空了。   他反扣住她的手,说:“你怎么能确定她就一定愿意呢?”   姜梦槐后知后觉,“对哈,光想着你喜欢她呢,却没想到她愿不愿意这回事。”她摆摆手又说:“鬼王殿下你对她这么深情,连我看了都感动,她也一定会感动的。”   他深深凝视着她,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点:“连你也感动了么?”   “对啊。”她呆呆地答。   “你是她的亲妹妹,你以前……应该也见过我吧?”他的左手向上放在了狐狸面具上,似是要揭开那张戴得太久的面具。   他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讨厌他这张脸?他们以前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只有揭开面具,才能得到答案。   “别摘!”姜梦槐大声阻止他。   这一刻,她真的很害怕看到他的脸。   他的手顿住,问道:“为何?”   “听说看到恶鬼面具下的脸,是大凶之兆,会做七世的噩梦,我可不想以后的人生都被噩梦困扰。”   他解释道:“那是因为他们长得都是凶恶之相,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脸不吓人。”   “别摘!别摘!”她重复着这句话,然后抱着绣球转身不顾一切地跳下了轿辇。   像极了落荒而逃。   亓官谢见她摔到了地上,然后又迅速爬起来,朝着队伍后面逃跑了。   他的手就这样僵住,眸底划过一缕怀疑,她为何要逃?从前的她,不是很想摘下他这张面具吗?怎么今天又吓得逃跑了呢?   他让八只鬼掉转轿辇的方向,朝着她追了去。   姜梦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害怕看到他的脸,莫名地害怕、恐慌,怕看到那张她不敢看到的脸。   脑子里有一条线出现,将某些东西一一串联,同样是喜欢江淮花,同样是寻找江淮花,同样是穿着一身红衣,同样是一只鬼,他还两次出现在阴月山庄,而阴月山庄又是那个人的将军府,这一切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她太害怕他摘下面具后出现的就是那个人的脸,所以她逃了。   她逃得很狼狈。   如果他真的就是那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也无法面对自己亲了一个让她痛恨了十年的人。   她握紧了手中的七彩绣球,心道:等我找到了江淮花,一定会成全你们,让你们再续前缘,绝对不会再阻拦你们在一起。 第90章上巳鬼节   你求我呀?但是,我不想听欸   姜梦槐看到后面的轿辇飘到了空中,朝着她飘了过来,她拨开众多的鬼,大跑了起来。她故意转到了另外一条街道上去,好调虎离山,留给段京遥救走那些人的时间。   亓官谢追了一会儿,惊声道:“不好!掉转方向,回去!”   等他回去后,见到后面的夜行队伍并无异样,他这才放宽了心,道:“去祭祀台。”   “是。”   姜梦槐在街道上跑了一会儿后,发现后面并没有人在追她了,她又返身折了回去。   她随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努力寻找段京遥和原玉迢的身影,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听到了打更声,这是三更的梆子声,子时已到,阴阳交接的时刻到了。   这时,她发现前面的队伍似乎是停下来了。   她在街边的铺子上顺了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悄悄地往前面移动,等到了前边时才看到令她震撼的一幕。   在那前方,她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方形祭台,而在台子中央却并非是石面,而是一块被围起来的泥地,在泥土中,种着的竟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彼岸花。   她惊诧地望着前方,他们这是要……祭拜彼岸花?   原来,在鬼界也是有祭祀台的,他们也要过花朝节,只不过他们的花神是地狱之花。   此时是子时,他们过的并不是花朝节,而是上巳节。   子时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所以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行祭祀大典。   前面,赶尸人站在台阶上面挥动着长幡,司徒言他们就全都朝着上面的祭祀台走了去。   台阶共有九级,每隔三级就会有一个鬼侍立在那里,他们手中捧着一个陶瓷器皿和一把弯刀,而那些人走到那儿时,就会主动地伸出双手,任由那些鬼在他们手臂上划下一道口子,主动地献出鲜血。   这是一场人与鬼的盛宴,这是属于阴界的狂欢。   四下的鬼们都沸腾了起来,他们都在欢呼,都在雀跃,他们都很喜欢这样的仪式。   他们很喜欢上巳节。   而司徒言他们却像个木偶一般,即使是被放血,也仍旧毫无反应。   他们在台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样的模样,像极了是在排队喝孟婆汤,而那九级台阶,就是他们要走过的六道轮回路。   可是等他们走完之后,却不能得到转生,而是坠入地狱。   他们每个人会经过三个鬼侍,第一个会在他们左手腕上划下一刀,第二个会在他们的右手腕上划下一刀,而第三个,却是要在他们的脖子上划下一刀。   这一刀下去,可就再无生还的机会了。   而他们最终的宿命,就是跳入祭祀台中的彼岸花里,以血肉之躯,滋养地狱之花。   这就是属于他们鬼的花神大祭。   怎么办?   姜梦槐急得直跺脚,她不知道该怎么救下他们。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直窜长空,击向祭祀台上赶尸人手里的铜铃,“锵铛”一声,程怀骨手里的铃铛落进了下面的彼岸花中,没入了鲜红的泥土中。   她抬头一看,是段京遥跃了出来,他跃上了高台,手中捏着符纸,对着那些被控制的人贴了起来。   原玉迢也从另外一边跑了上去,手中捧着好多新鲜的符纸,那些都是刚刚他们躲在后面临时画出来的,因为这里的人太多了,他们原本的符纸根本就不够。   程怀骨没了铜铃,便也就无法再控制这些“尸体”,也就无法再继续“赶尸”了。   四周的赶尸人全都聚集到程怀骨的身后,问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他眸子一压,冷声道:“杀了司徒言。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姜梦槐看到他们竟然抽出身边鬼侍们的长刀,朝着台阶下的司徒言砍了去,她足尖一点,跃到了台阶上,也抽出谢零离遗留在她这里的银剑,朝着程怀骨他们挡了去。   她扔掉脸上的面具,大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胆敢弑君吗?”   周述安提剑朝司徒言刺了去,高喝道:“我们弑的就是君!”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七年了。先前在皇宫宫墙外引鬼去破坏灵气罩的也是他们,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恶鬼们进去恐吓司徒言,要是能够杀了他那就更好了。   而今晚,他们原本是打算伺机而动,刺杀司徒言的。可是后来却发现他们的魂魄被人抽了出去,于是他们便借机,以赶尸的方式,将他们带来了鬼界。正好可以借此鬼节,将他们献给这些恶鬼们当盘中餐。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来无回。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段京遥这个捣乱者,他们不得已只能自己动手了。   “郡主,刀剑无眼,你快离开!”程怀骨对她道。   郡主?   程怀骨刚刚叫她郡主?   她记得自己似乎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是丹洛郡主吧。   昨日在鸳鸯亭相遇,他叫的都还是阿姜姑娘,怎么现在就叫她郡主了呢?   她将司徒言拖到了自己身边保护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郡主?”   程怀骨作势是要杀司徒言的,可是却不想伤害她,于是便畏手畏脚的,劝道:“郡主,你快离开吧!你后面那个人,我一定要杀。”   “他,你不能杀。”姜梦槐挡住司徒言道。   “郡主,你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从未想过为我们将军报仇吗?”   “将军?”   姜梦槐因为这两个字顿住了,而对面的程怀骨却仍在指着司徒言嘶吼:“就是他,下令杀了将军啊!郡主你都忘了吗?那可是你的未婚夫君啊!”   姜梦槐被他的吼声震住,手中的剑往下滑,剑尖落到地面,响起一声清鸣。   她垂下眸子,看着那辍满了月光清辉的剑尖,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那不是我的未婚夫君,那是江淮花的……”   他们朝着她后面的司徒言掠了去,但是司徒言却被段京遥给救走了。段京遥高声道:“师妹,快,念咒。”   原玉迢立刻开始念起了咒语来,随后那些被贴了符纸的人们,就开始随着她的指令跳下了台阶,朝着下面的街道逃跑了。   既然程怀骨可以赶尸,那么他们也一样可以。   他们给这些人的背后都贴上了符纸,这符名叫往生符,可以带领着他们往人间回去。   这往生符与赶尸人的亡魂铃作用刚好相反,一个是向生,一个是向死。   凤青问轿辇上的亓官谢:“大人,要拦住他们吗?”   坐在轿辇上的人摇了摇手指,道:“放他们出去。等他们出去后,把阴阳两界的门关了。”   凤青:“是。”但是他又不理解地问:“大人,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啊?”   “谁说我要放他们了?我留他们的尸体有什么用?我当然是要留下他们的魂了。”   凤青立刻明了了他让关阴阳门的意思。   亓官谢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进了他鬼界的门,还妄想再离开,真当他鬼界是游玩胜地了?跑来这里过上巳节了?   原玉迢带着那些人跑了一会儿后,然后找到一个阴阳门口,将那些贴着符纸的人们往外送,她站在门口清点人数,一个个地送他们出鬼市,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她突然看见那扇大门在她视线里消失了。   她试着去走了一下,可是那扇门还是没有现出来,她大惊道:“不好!师兄,阴阳道消失不见了。我们出不去了。”   姜梦槐一听,也立即朝着那边奔了去。   今夜的鬼街,大家都不做生意了,全都在看好戏,本来最开始是看百鬼夜行的,现在又看鬼王抓鬼了。   这鬼界是有阴阳道的,阴阳道是连通人鬼两界的道路,它不像槐树那么明显,它是隐匿于街道中的,而且并不会全部开放。夜半三更时分,开放的那些阴阳道就会自己显现出来,与人间的街道融合,普通人以肉眼是分辨不出来的,只有通过特殊的方法才能让它显现出来。   所以这世上总有一句话说:夜半三更时分,不要随意出门,小心误入鬼道。   她先前有好几次都是因为误闯入了阴阳道,所以才进入了鬼市中。   然而今晚的阴阳道会全部敞开大门,欢迎人间的人前来鬼市游玩,可是此时阴阳道莫名消失不见,这就意味着亓官谢关掉了门,他们这些人将会被困于鬼市中,耗死在这里面。   段京遥思索片刻,道:“这鬼王殿下故意等到这时才关门,目的就是为了让身体与魂魄分离,一个在人间,一个在鬼界,然而身体一旦离魂太久,它们就会腐烂,到时候就会成为真正的尸体,那些魂便再也回不来了。这一招杀人夺命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我们必须得尽快将那些魂魄引回来。”   “可是怎么引啊?”   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铃铛声,他们转头望去,看见是赵元宝在那里摇铃,边摇还边兴奋地喊道:“鬼哥哥,快来!都来我这里!”   他这一摇动引魂铃,那些消失了许久的魂魄就全都朝这里聚集了过来,段京遥道:“师妹,你去守着赵小公子,我去开阴阳门。”   “好。”   姜梦槐听到引魂铃的声音时,朝着赵元宝跑了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从轿辇上逃下来了,他现在在这儿摇铃引鬼,是很危险的一个行为。   那只鬼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会放任他在这里摇铃。   她见到司徒言他们都飘到了这里来,于是道:“元宝,别摇了,那只鬼他会杀你的。”   后面,轿辇上的人悠悠说道:“谁说我要杀他了?在你眼里,我的脾气就这么不好吗?动不动就要杀人?”   姜梦槐回头望过去,红色的轿辇从长街后面转过来,长纱搅动,将天穹上的月亮都染红了。   突然发现,这洛阳城的鬼街格外的长,比起朱雀大街还要长,两边高楼上的红灯笼似乎也在兴奋,不停地晃呀晃,摆呀摆,迷幻的红光将她的眼睛晃得有点花。   红艳的轿辇身后跟着众多的恶鬼们,他们咿咿呀呀地笑着,可能知道他们无路可逃了,所以走得尤为的慢,像是在夜游长街似的,边走边嘲笑着他们。   街道上走出了一个小女孩,是之前那位手持莲花灯的女鬼,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朵玫瑰花,那是她之前送给她的。   她此时双手捧着一个竹子编的圆形小簸箕走到了轿辇侧边,那簸箕上还缠绕了一圈的红绳,里面装着新鲜刚采摘下的槐花,她将它献给轿辇上的亓官谢。   亓官谢的修长手指伸出红纱外,拈了一朵浅白的槐花起来,可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她头顶的玫瑰花上,问道:“头上的花哪里来的?”   小女孩答:“是一位姐姐送的。”   他的手微微一愣,这朵花他自然认得,花神大赛的特供花花枝上面都刻着印记,这一朵是他送给姜梦槐的那朵,他不会认错。   他竟然把他送的花送给了别人,他有些生气。   小女孩又说:“鬼王哥哥,姐姐说她已经遇到了良人,哥哥你也要加油哦。”   良人……   她口中的良人,是谢零离吗?   她真的喜欢他了?   听到这话,他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姜梦槐见那个小女孩退了下去,而轿辇上的人拿起那朵槐花,开始悠闲地掰着花瓣吃了起来。   啊这……当来看戏来了?   要不要她去给他递一壶酒?   “怎么办?师兄,他们就要过来了!”原玉迢还在后面焦急地跺脚。   段京遥看向姜梦槐,道:“你身上的鬼火令呢?拿出来命令他离开。”   “这令牌没用,我早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他不会走的。”   第一次召唤他,他没有来,第二次召唤他,他也没有来。   他道:“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先过去看能不能破开一道阴阳门。”   “好吧……”   她只好又拿出了那块令牌来,独自一人朝着那些鬼走了去,虽然只是一具娇小的身躯,却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她举起了令牌来,本以为她会说一句类似“本姑娘以鬼火令命令你们停止前行”之类的话,却没想到……   她直接认怂了。   她双手托起令牌来,呈敬献奉上的姿势,说道:“鬼王殿下,求您高抬贵手,将阴阳道的门打开吧。”   众人和众鬼全都懵了,这画风怎么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连亓官谢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嘴里含着一片槐花,慢慢地嚼动,一股涩甜闯入味蕾,果然是刚采摘下来的花朵,甜得令人心扉生喜。   偏生她的手上还捧着那个七彩的绣球,绣球上的丝带在幽幽飘荡,这样一副虔诚的模样,倒像是在求婚。   她一双浓眉大眼诚恳地望着他,头顶上两串洁白的槐花在摇摇欲坠,那是他亲手为她簪上的花,从早上一直戴到了现在,花朵虽未枯萎,可是似乎要掉下去了,这样就更显得她楚楚可怜了,仿佛他要是不答应,她就会哭出来一样。   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   姜梦槐真的就只是在很认真地拖时间啊!   拿着最强的令牌说着最怂的话。   她希望能够为段京遥多争取一些时间。   轿辇上的人单手支着下巴,邪笑道:“你求我呀?但是,我不想听欸。”   姜梦槐:“……”   你能耐,你了不起。   他又下令道:“众鬼听令,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拖走!把那些企图逃跑的魂魄都给我抓回来!”   “是!” 第91章真的是他   告诉我,你认识我吗?   他仍旧惬意地倚靠在轿辇上,而他身后的百鬼们已经出动,朝着她飘了过来。她双手张开,挡在街道中间,吼道:“你们不许过来!我可是有鬼火令的人,你们胆敢抓我!”   那些鬼果然不敢再过来抓她了,但是却向她后面飘了去,打算将那些司徒言他们的魂魄全都抓回鬼界去。   她见他们害怕鬼火令,于是又道:“住手!我以鬼火令命令你们后退!后退!”   这时,她手中的鬼火令发出了一道刺破天际的红光,宛如一朵彼岸花盛开了来,散发出妖冶的亮光,所有的鬼都不敢再走了,全都后退了回去。   通红的光亮比长街上的灯笼还要亮不知多少倍,亮光直冲头顶的明月,将每只鬼脸上的凶兽面具映照得更加的憎恶。   姜梦槐记得这样的红光,当时在汨盛门的地宫里,就是这样通天的红光乍现,之后那些鬼就挣脱锁链逃了出去。   所以,当时他们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鬼火令所以才逃出去的吗?   这鬼火令真的可以召唤百鬼?   见他们都退到了街道的四周去,不敢再上前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段京遥,见他还没有打开阴阳道的封印门,她面上假装镇定,可是心里却慌得很,也不知道这个鬼火令能够维持多久的效力。   对面轿辇上的亓官谢声音陡然转冷,看向她道:“你想死吗?”   她当然不想啊。   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去死啊。   他将手中的槐花甩出了红纱外,手腕在空中翻转,那朵槐花便绽放成了无数片飘洒的花瓣,花瓣朝着司徒言他们的魂魄而去,落在他们头顶上。   他的手打了一个清亮的响指,一团小火焰就从他的手里生了出来。   姜梦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大喝道:“住手!你快收手!”   他的冰冷目光朝她扫射过来,一簇小火苗落在了她的长发上,导致了她的发尾立即就燃烧了起来。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他冷喝道。   “啊!!!”她大声地尖叫了起来,边叫边用手中的绣球去扑打那团小火苗。这绣球也是神了,即使沾到火苗,也烧不起来,就像一个冰球似的,很快她就把发丝上的火给打灭了。   等她再抬头时,看到旁边那些魂魄的头发也燃烧了起来,随后他们也终于清醒了起来。   今夜遭遇了这么多场变故,他们如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这鬼市的街道上,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之前魂魄离体后就一直在四乱飘荡,脑子因为被抽灵的缘故,所以一直不清醒,即使刚刚被引魂铃招引到了这里来,也仍旧是不清醒的状态。   现在因为这落在他们头上的火苗,才使他们清醒了过来,大家都在拍打自己头上的火苗。   “怎么回事?”司徒言摇了摇脑袋,看向一边的姜梦槐,朝着她跑了过来,“阿洛?”   可是他却碰不到她,手臂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他吓得大叫:“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成透明的了?”   “皇兄,我也变透明了,呜呜呜。”司徒沫跑了过来,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姜梦槐道:“陛下,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听后不要吓晕啊。其实,现在你们已经是鬼了。”   司徒沫指着她的鼻子道:“丹洛,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们明明是人,你才是鬼呢。”   “好吧,不信算了,当我没说。”她看向司徒言和刚走过来的南宫绯、公皙橪等人,说道:“总之,你们现在必须得赶紧回到人间去,否则时间一久,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到时候你们就是真正的鬼了。”   大家都很恐慌,这时,轿辇上的亓官谢开口了:“南宫,公皙,你们还不回来么?人间就真的让你们那么眷恋么?”   南宫绯和公皙橪都诧异地转头看他,只见那朦胧的红纱内坐着一个姿态优雅的男子,他一身潋滟红衣,面上戴着一顶狐狸面具,正透过飘荡的红纱在看他们。   南宫绯用折扇指着他道:“又是你!上次想夺我魂的人也是你。你在说什么回不回来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们都忘了你们是怎么死的吗?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们?”   “你闭嘴!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是不会信的!”   亓官谢邪魅地勾起唇角:“管你信不信,反正,你们都回不去了。”   南宫绯掉头去拉公皙橪身边的公皙兰,“走,我们逃出去!”他的七位胡姬跟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们。   “兰儿?”公皙橪错愕地盯着他的妹妹就那样跟着他走了,他甚至都不清楚他们两个是何时认识的。   他本来是要跟上去的,可是又转身看向身边的姜梦槐,关切道:“郡主,同我一起吧,叶鸦会保护你的。”   姜梦槐回之一个静美的笑容:“谢谢公子,不过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想走?呵。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亓官谢轻笑了一声,仿若在独自嘲讽,“你们终将留在这里陪我,成为这永夜最孤独的鬼。”   他的笑声有一丝的凄凉,像那冬天里最闷的雷。   他一笑,身边的众鬼们就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别提有多瘆得慌了。   姜梦槐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来。   “百鬼笑,白骨哀,笑百鬼,哀众生。”   公皙橪的声音就像云朵灌进了泉水一般,清清润润,他抬头看着这漫天的黑气,叹道:“好强的怨气啊。”   是很强的怨气,那些怨气将这本就昏红的夜掩盖得更加昏沉了。   那些怨气不止是亓官谢一个人的,还有那些恶鬼的,黑色的烟雾像巨龙的大爪子一样,朝着他们这边的人袭来。   须臾,姜梦槐的眼就被这团团的黑雾给笼罩住了,她看不太清四周的人,司徒言和司徒沫都躲到了她的后面来,像他们这样在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这种场面自然是怕得不行。   司徒言躲在她的身后大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   对面浓雾中的人再次启唇,声音似可以冻裂肌骨,道:“陛下,你这是……忘了臣了吗?”   司徒言浑身一震,除了他,还有姜梦槐也同样瞳孔一震,她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地嵌入了皮肉里,以此来保持镇定。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你……你是……谁?”司徒言发着抖在问。   对面的人从轿辇上走了下来,他长身玉立,衣袂翩翩,从飘拂的红纱内走出,仪态万千。   他从墨色中走出,只见他抬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随意地朝旁边一扔,凤青立马就双手接住了那张面具。   他行得闲庭信步,在浓浓的黑雾中慢步踏来,仿佛红尘仙子坠入人间。   姜梦槐惊恐地捂住张大的嘴,对面正慢步踏来的,真的是当年的那个人,真的是亓官小谢!   真的是她的……小槐仙!   夜风徐徐吹过他的墨发,他高束的长发和鲜红的发带被风吹得往左边飘扬,一张俊脸比珍珠还要白,额间绑着一条红色细骨绳,上面镶着类似小骨头节的红色珠子,和当年初见时的他一模一样。   他的左脸颊上,斜斜朝下方躺着一条红色的疤痕,不长不短,占据了小半张脸,看着就像是用胭脂画上去的一样。   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有那样一道伤疤,她记得自己当年向他射去的那一箭好像就是射中了脸颊,可是那道疤竟然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有褪去吗?   她此刻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当真正看到他那副面孔的时候,内心里的那些慌张、那些恐惧、那些恨意全部都袭了上来。   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她那天去祭奠他就已经是选择与过去告别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化作厉鬼的他,与她还有着这万千的联系。   这个她恨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啊,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又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惊骇未定,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   她真的很不想再见到他,不想见到这个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都只喜欢江淮花的人。   他分明是一只暗夜里游荡的鬼,可是却行走得那样风采翩翩,浓雾之中,他身后的圆月被高扬的红纱覆面,像极了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   少女娇羞地挑起薄纱遮住脸庞,也被他俊秀的容颜所惊叹住。   他的容颜十年未改,仍旧如少年一般,冷峻中带着青涩,青涩中带着不羁,他的鬼魂永远地留在了十七岁那样美好的年华里。   再反观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女孩了,她早已经不是十三岁了。   她此时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三岁,她已经不能再向当年那样叫他一声“哥哥”了,曾经那个需要她仰望的少年,如今仍然需要她仰望,可是她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神采。   他轻动朱唇,道:“我亓官府上下一百三十二条人命,我风骑军一千三百三十三位将士,都被陛下所杀,难道陛下您都忘了吗?”   他的话语好冷,冷得仿佛脚下的地面都冻成冰河了。   司徒言还未叫喊出来,他旁边的司徒沫就已经叫了起来:“皇兄,是他!是他回来复仇了!”   司徒言面上的肌肉都已经在抽搐,从姜梦槐身后走出来道:“他们都是死有余辜,怨不得朕。”   “死有余辜?”亓官谢好笑地拖起了一个长尾音,随后发出破碎的音节来,“臣为陛下出生入死,征战沙场,鞠躬尽瘁,最后就换来一句……死有余辜?”   司徒言难得高声了一回,掰回了一点天子的威严,道:“亓官谢,你应该知道通敌叛国按照大晋律令是要诛九族的!”   他仰天长啸:“通、敌、叛、国……这四个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前世之事,他忆不起来了,可是通敌叛国这么大一口锅,他绝不认。   他现在已经记起了那天回洛阳城的场景,他因为着急赶回来参加父亲的五十大寿,所以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先行返程。   当他满怀欣喜快马加鞭抄近路回洛阳城时,途径孟春山脚下的时候,却遭遇了埋伏,埋伏或许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身后有人刺了他一剑。   那人,是跟了他好些年的一位副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背叛自己。   也正是因为那一剑,让他没办法再绝地反击了。   那些早就埋伏在孟春山上的人,向他射来无数支利箭,将他困在了此处。   山上有人大声朗诵着圣旨,说这他密谋造反,说他通敌叛国,字字诛心,而他的家人和府中下人们已经全部被屠杀,无一活口。   他再也无法回去参加爹爹的五十大寿了,也没有人会在将军府里等他回来了。   那一刻,他跪倒在黄土坡地上,上面的人将刺眼的明黄圣旨甩在了他的脚下,他看到上面“通敌叛国”四个赫赫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球。   这四个字一直是他心上的刺,以至于他看到“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时候会那么的激动,就因为一个相像的字,就让他反应那么大。   他没有通敌叛国,他不可能通敌叛国!   绝不可能!   他走到了司徒言面前,抬起手腕一挥,将发呆的姜梦槐挥到了旁边去。他目光将司徒言圈地为牢,道:“陛下,你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通敌叛国的?”   姜梦槐险些摔倒去了地上,她失神地抓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近在一步外的他。   那个人,十年都没有出现的人,就这样真切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感觉一切都恍然如梦。   从刚才到现在,她都处于一种懵掉了的状态,其实她也不相信他会通敌叛国,她也很想知道一个真相。   一个与她无关的真相。   司徒言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因果来,那个时候的他才十四岁,他只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啊,这其中的事情曲折估计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皇帝,这大晋国真正做主的人是摄政王才对。   他终于开口说道:“皇叔从你的将军府里搜集出了大量与北镜国来往的书信,那些就是证据。”   “书信呢?在哪?”他必须要亲眼看到才行。   “书信……早就被烧了。”   “呵呵,就因为此,就给我安上了这样的罪名?”   一向胆小的司徒沫躲在了司徒言身后,看着亓官谢那张和谢零离那么相像的脸,吓得面皮发青,当年他死的时候她还小,对于这位小将军她是没有印象的,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江淮花的未婚夫。   她牙齿都在哆嗦,道:“丹洛,你躲那么远干什么?他是你的未婚夫,他现在要杀你最喜欢的人了,你还不快去求他,求他放了皇兄。”   突然被点名的姜梦槐懵逼地睁大了眼,虽然他是喜欢江淮花不错,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江淮花啊。   见大家都朝她望了过来,她嘴巴张了张,“我……我……我还是先逃吧。”她转身就想溜,这破乱的人生她已经不想面对了。   她何德何能呐?还妄想去救人?她只不过就是一个恶毒女配,她救不了这么多人。   她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一个都别想逃!”亓官谢长袖一卷,就将她卷到了他的身边,圈入了怀中,他身上的气息比之前在轿辇上时冷多了,冷得她全身打了个颤。   他反手将她的脸托住,抬了起来与他对视:“看着我的脸,告诉我,你认识我吗?” 第92章长街回首   我们……永别吧   她看着他的眸,里面装着浩瀚星海,一如多年前他离开的那个夜晚,他亲手为她递上毒酒的那一刻,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眸子,在向她笑。   她稳住心绪,道:“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吗?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君呢。”   不,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君,你是江淮花的!   “我真的不认识你。”她长睫垂落,隐去了眼中的慌乱。   亓官谢将她的脸掰正,强势地让她面对着自己,她还敢撒谎,她明明就认识他,若不认识怎么可能会说出那句话来?   “你要是再说不认识,我可就要当着众人的面亲你了?”   姜梦槐眸光一跳,他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以前的他,让他亲她一下,他都要磨蹭好半天的。   他怎么能够喜欢着江淮花,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她知道他有多么喜欢江淮花,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觉得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的令她厌恶。   这会让她想起当年在落日城的那个吻,是她多么不要脸求来的,那一刻的他,内心里一定很看不起她吧。   她最终还是没有压住心底的厌恶,抬手便一巴掌朝他扇了过去:“你滚,你这样真的很令人厌恶!”   她又忘记了他是一只鬼,她是打不到他的,她的手再次落空,看起来多么的可笑又心酸。   人鬼殊途,为何还要再纠缠?   旁边的司徒沫大惊,让她去求他,不是让她去揍他的呀!   亓官谢自己也楞了微楞,哈,他竟然被这个魔女扇巴掌了?   很好,如今这个反应很好,看来她果然认识他。   这时,后面的段京遥大喊一声:“阴阳路的门开了,大家快出去!”   姜梦槐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打开阴阳门,真不愧是男主。   于是,南宫绯带头拉着公皙兰就跑出去了,而在那外面的门口接应的是贺非常和沈星眠他们两个。   “呵,想出去?没门!”亓官谢大喝一声,四周的怨气冲向长街对面。   段京遥刚刚一直在想方设法破解阴阳路的封印,如今封印打开,他叫上其他的几人,转身道:“列阵!驱鬼!”   “师妹,过来,列阵!”贺非常大声向姜梦槐喊道。   啊这……   她哪会列什么阵啊?   还是赶紧逃吧。   她抽出长剑来,朝着身边的亓官谢砍了去,大骂道:“走开!别缠着我!”   他手指一松,她就那样如轻烟般从他手里溜掉了。   对面,段京遥四人已经摆出了杀鬼阵来,四人呈半弧形站位,列阵于东南西北四方,左手捻黄符,右手挑长剑,几人动作一致,齐声道:“黄龙降天,斩破夜光,神方予我,诛杀恶鬼。诛!”   数道金光从他们剑中冲出来,犹如金龙冲破浩瀚的海面,在天空中盘旋了起来,将空中的怨气吞入腹中。   金龙又开始张开血盆大口,喷出怒火来,恶鬼们全都吓得后退,但凡被这些火星子沾上,立马就会魂飞魄散。   这樽月派的杀鬼阵果然不同凡响,姜梦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又让她想起了许久以前,他们对自己用阵的时候,只不过当时不是诛杀恶鬼,而是诛杀魔女。   大概是身体本能反应,她害怕这和那一天有着同样金光的阵法,也害怕再一次死亡,所以她转身就逃了。   她要逃的不仅是那个阵法,还有……那只鬼。   “师妹她怎么往那边跑了?不是让她过来列阵吗?”沈星眠纳闷地说。   姜梦槐在这场鬼慌魂乱的长街上奔跑,四周的鬼都在叫嚷,都在嘶吼,都在逃亡。   逃得如此狼狈的她,与鬼无异。   这个时候的她,好想念小谢啊,他究竟在哪里?   他是否在鬼市的另一个街头寻找她?   他是否也在害怕这鬼怪横行的黑夜?   后面,只有亓官谢一人还在与那阵法对抗,他的怨气是这些鬼里面最强的,也只有他的怨气能与那杀鬼阵对抗。   可是,他终究是一只鬼啊,再厉害又能如何?   这人间对付鬼的办法多得数不胜数,只需要拿出一面太阳镜就可以照得他魂形俱灭。   原玉迢嘴角勾起,从布袋里取出了那面吞乌镜来,高声道:“厉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姜梦槐听到这句声音,在长街的尽头顿住脚步,她回首望向这属于鬼界的洛阳城,三千青丝被各种力量冲击得四下飘飞,两旁高楼上的灯笼被吹得像鱼儿一样翻跃,有些末尾的灯笼甚至脱离了下来,在鸦青色的夜空上飘了起来。   上一秒还是繁华喧闹的街道,下一秒就变成了恶鬼横行的罗刹场。   黑气与金光在空中交混,血红灯笼也在空中翻飞,一顶灯笼被杀鬼阵的力量冲击到了她的面前。她扬手接住了那盏灯笼,将灯笼举到了脸庞前,利用它来抵挡那后面的阵法冲击,而她的目光,却落在那后面长街上立着的红衣背影上。   可能因为是上次在无方镇的客栈里,见到过他被吞乌镜所照射的样子,心中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那样的模样,太过可怜。   鬼无法见光,见光即死,难道她今天要亲眼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魂飞烟灭吗?   上一世没有看到他死,所以这一世要补回来吗?   她手中还握着那个七彩绣球,她还要去为他和江淮花两人结阴亲呢,他今日要是死了,那这绣球也没用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寡妇,一个永远都是他鬼新娘的可怜寡妇。   她站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道是该转身离去,还是该冲过去打碎那面镜子?   他的事,与她无关的。   他当年那样狠心地丢下自己,他对她没有感情的。   他喜欢江淮花啊!他只喜欢江淮花……   她怔怔地站在街道上,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尸体一样,她看见对面的人忽然回过了头来,隔着遥远的长街,隔着纷乱的灯笼,似乎是在……看她。   那一瞬间,她的双眼霎时被泪水填满,两行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们中间看似只隔着这样一条长街,可是却隔了整整十年的光阴啊。   这样一段普通的路,却怎么都跨不过。   少年的身影一如当年,可是他的眼神却隔得太远,她看不真切。   为什么要回头看她?   想在死之前再看一眼他心爱的那个容颜吗?   江淮花不在,所以就看一眼和江淮花长得一样的她吗?   这样,也算是记住他喜欢的那张脸了。   “小槐仙……我们……永别吧。”   她喃喃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眸,任由泪水齐刷刷地往下流。   这长街回首,就是最后一眼了。   而就在这时,一只青衣鬼冲了出来,挡在了亓官谢的面前。凤青手中拉开长弓,对准原玉迢手中的镜子射了去,道:“大人,你先走!让我来把那讨厌的镜子打碎。”   段京遥眼尖,将原玉迢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避开了那支射过来的利箭。   “把镜子给我。”他从她手中夺过了镜子,将镜面再次对准了亓官谢。   电光火石间,又有人冲了出来,挡在了亓官谢的面前。   是那群赶尸人!   他们七八个人将手中的白色灵幡举了起来,形成一面白色的墙,将亓官谢牢牢护住,不让半点的光透过来。   “将军,我们护你,你快走!”程怀骨道。   亓官谢微怔,这些人叫他将军?还要来保护他?他们是谁啊……   他都记不起来了。   “凤青,你带将军走,我们掩护你们。”程怀骨大声道,他早年也是做过将领的人,做事十分的果断。   既然今日报不了仇,那就下次,他们七年都等了,何况这一天两天的。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找到他的将军了。   上一次,他没有机会保护他,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他。   凤青吃惊不小,这人怎么还认识他呢?   不过现在先逃命要紧,他拉着亓官谢,在灵幡的庇佑下,顺利地躲过了吞乌镜,逃到了长街尽头来。   姜梦槐还站在这里发呆,就被亓官谢一把拽住了手,带着一起跑了。   “???”   他逃命为什么要抓着她啊?   手中的灯笼掉地,而她也被迫跟着他狂奔了起来。   她在心里郁闷,她就不该站在那里发呆的,她就该早早就离开的。现在被抓住了,这下好了,又得纠缠了。   他的手那样的冷,跟放在冰棺里冻了几千年一样,她很想甩开。   亓官谢抓着她一起跑是因为他还有事情要问她,他一定要把她嘴里的秘密给撬出来。   鬼街上的鬼早都不做生意了,这街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他们穿过这条街,很快就转入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她曾经来过,是鬼王殿。   她记得这个地方,因为她不喜欢殿门上的那个牌匾,那个名叫痴心殿的牌匾。   一进入殿中,亓官谢就吩咐道:“凤青,把她锁起来。”   “???”姜梦槐离谱地看他,“你说什么?”   他又冲凤青道:“就锁在二楼的阁楼里。”   凤青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道:“是。”   “你凭什么锁我?”她奋力抗争,可是他却抬袖在她眉心点了一下,随后她就晕倒了过去。   旁边的程怀骨和其他几人相视一眼,觉得他们的少将军出息了,对待郡主竟然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本来凤青是打算将晕倒的她扛上去的,但是亓官谢却亲自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抱上了二楼去,然后再吩咐他:“拿锁来,锁起来。”   凤青连忙称是,他这大人去了人间后就越发的奇怪起来,他上次不是还很厌恶这个女子吗?怎么今天还亲自把她抱起来了呢?果然亲过的就是不一样。   啧啧啧…… 第93章衣冠禽兽   自己真是个禽兽   亓官谢下了楼,来到程怀骨面前,向他们几人作揖一拜:“今日之事,谢过各位。”   “将军,这可使不得!”程怀骨一脸惶恐,忙不迭来抬起他的手,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都碰不到他的身体,他眼中顿时滚出了泪花来,哽咽道:“将军,七年了,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说着,他们几个人便跪了下去。   说来也好笑,他们往返于阴阳两界数几载,可是却从来不知道这鬼界的鬼王殿下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将军。   要是早知道……哎……   “快起来!”   亓官谢去扶他们起来,可是他们死活都不肯起来,就那样跪在他的面前。凤青困惑地问道:“你们都是谁啊?为什么要叫大人将军啊?还有你们怎么也认识我呀?”   周述安抬头问:“将军,为何你们都忘记了前尘之事?”   凤青尴尬地说:“因为我们喝了孟婆汤。”   “啊?”   “这世上有一种鬼,是喝了孟婆汤都度不了轮回的,因为他们怨气太重,恰好我们就是这种鬼。”凤青接着又道,“所以我们只能活在这阴暗的地府之中,永远看不到三月的朝阳。”   程怀骨的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将军,是我们来晚了……”   亓官谢眸底也蕴起了泪光,含泪道:“幸好你们来得晚……”   否则,就要和我一起死在七年前了。   “能为将军而死,算死得其所。”程怀骨狠狠握住了拳头,道:“这七年来,我们苟活于世,一是为了给将军报仇,二是为了寻找将军的亡魂,我们做了七年的赶尸人,赶过无数孤魂野鬼,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将军的魂灵,因为我们知道,将军怀着滔天的恨意,是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去的,一定还会在这世间飘荡,为了不让将军孤苦伶仃,所以我们走遍大江南北,就是希望将军在飘累了的时候,能够来我们的灵幡上停一停。”   亓官谢背过了身去,闭上了眼眸,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虽然他忘记了过去的事,可是见到他们如此,他的内心就忍不住抽痛起来。他曾以为在那人世间,不会有人记得他这只孤独的鬼,可是却没有想到有人竟然一直在苦苦寻找着他。   “将军,你忘记了我们没关系,我们都可以把前世一一述说给你听。”   “凤青,将他们扶起来。”   接下来,亓官谢听了一段很漫长的故事,关于他的曾经,他的过去。   程怀骨曾经是他的副将,只比他大三岁,就像他的哥哥一样,当年他带着一小队人马先行回洛阳,而其余的大部队人马则由程怀骨带领着回来。   可是他们一回到洛阳城却听到将军死了的消息,不仅仅是将军,还有凤青,还有数千位风骑军精兵,还有将军府一家男女老少,全都死了。   他们一回来,就被通知以后都归摄政王管了,兵符也落到了摄政王的手中。   而他曾经的兄弟,同样为副将的郑策,如今却成为了摄政王的亲信。   对于他的叛变,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   他不相信将军会通敌叛国,他当时发了疯地要去给将军报仇,他带领了数千名将士去讨伐摄政王,可是摄政王以那些人的家人来威胁他们,最后这场讨伐只能以失败告终。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他收到了一封来自皇宫内自己亲弟弟程暮春的信件,当他打开后,才知道那是一封绝笔信,其中写到:   “兄长,一别经年,你我已有十二月未见,但这时间恐怕得无限延长了,因为弟已决定远离人世,去寻找少将军的遗骨了。”   “数月前,陛下曾命我代写圣旨,那道赐死少将军并处以极刑的圣旨,是我亲手写下的,你可知我是饱含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道圣旨的?”   “少将军是兄长的兄弟,亦是我敬仰的英雄,可是他的命,却是我写下的这道圣旨亲手结束的。”   “连着几月来,弟都忧思耿耿,后悔不已,夜夜噩梦惊扰不断,弟恐不敢再面对兄长了,亦不敢面对这晋国的千万百姓,所以,这是一封绝笔信。”   “兄长勿念,我的鬼魂会飘荡在这晋国的大江南北,会为了寻找少将军的遗骨而永世不散,我亦会……永远牵挂着兄长。”   “倘若……兄长有机会的话,回牧童镇替我给爹娘上柱香吧。”   他收到这封信的第二天,宫中就传出来他病逝的消息,虽然大家都说他是病逝,可是他却听到了另外一个不同的声音,说是因为他写了一篇称颂少将军的文章,被摄政王看见,所以才被暗杀掉的。   他那个时候含着眼泪在笑,心里明白他一定是故意将那篇文章给摄政王看见的吧,因为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他就决定离开洛阳,摄政王一直视他为眼中钉,一次次派人来暗杀他,而他决定将计就计,放了一把大火,随后带着几十个兄弟一路逃出了洛阳。   他逃出洛阳城后,回了一次牧童镇,他将自己的那件铠甲长衣放在了牧童镇的老房子里,就此封存。   他的将军都不在了,这铠甲他也不可能再穿上了。   他也不会再上战场了。   这山河,也不需要他去守了。   于是,从那以后,他就做起了赶尸人。   楚国近些年一直在造船,司徒鹤提供了大量钱财给他们,而那楚国二公子又是个船痴,他们一群人便也去做起了船工,凭着高超的技艺,最终入了楚国二公子的眼,在他身边帮他制作船只。   这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公皙橪来晋国才特地带上了他们。   程怀骨说完了这些事情后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亓官谢将他那漫长的一生听完,久久都无法平复。   后来,他在鬼王殿外的那棵老槐树上躺了许久,睡了一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和他的妹妹在将军府内有说有笑地玩耍,他的娘亲和爹爹就在一旁下棋,那样岁月静好的画面,他不愿意醒来,就想一直沉醉在其中。   可是,最终他还是被一阵接着一阵的拍门声吵醒了。   这棵槐树高大巍峨,盘根错节的枝干都伸到了上面的阁楼里来了,而他躺着的树干侧面就是那二楼的小阁楼。   此刻是姜梦槐在屋子里拍门,边拍还边叫嚷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被吵得头疼,从树干上跳了下来,落到了阁楼的门口。他将门上的锁打了开,随后推开了门,屋里的人一见到门打开了,拔腿就往外跑,可是他又怎么会让她就这样离开呢?   他抬手将她又给拽了回来,拦在门口,盯着她容颜昳丽的脸庞,似要将她的脸看出一朵花来。   关于程怀骨说的那段过去里,没有一个叫做姜梦槐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过,按理说他与她应该是不认识的,可是她究竟为什么不喜欢他这张脸呢?   他很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破口大骂道:“你关我做什么?你凭什么关我?”   她一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黑不拉漆的阁楼里,门窗紧闭,一点光都不透,难道他是想要像从前那样反过来囚禁她吗?   不对,他不记得从前的事,他应该不知道自己以前囚禁过他。   他将她拦在门口,把整个门都堵住,让她无法逃脱,他扼住她的手关节,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厌恶我?”   “??”   他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厌恶我?”   “我……我哪敢厌恶你呀,你可是尊贵无上的鬼王殿下呢。”她讽刺道。   他指了指他的左边脸颊,道:“你先前才打了我一巴掌,你忘了吗?”   “那你也不看看你要对我做什么。”   她永远都接受不了他喜欢着江淮花却来亲她,那会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   他坠入深海的眸子很不理解地转了一下,想当初她将他按在轿子里亲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别扭,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道:“告诉我,以前的事。”   姜梦槐抬起头来:“什么以前的事啊?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你。”   可是他却擒住她的手腕定定地说:“你在撒谎。”   姜梦槐迎上他的目光,心中百转千回,过去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她真的很讨厌,他为什么总要去将那些事情挖出来?   她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如果不告诉他,他就会一直追问下去,所以没办法啦,她只能编造一个谎言来欺骗他了。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厌恶你吗?那我就告诉你,虽然这件事我很不想提起。”   “七年前,其实我见过你。那个时候我很野,常常偷偷跑去安亲王府找江淮花,有一次我去她屋子里找她,可是她却不在,我刚要走就见到你进来了。那天的你喝得大醉,似乎很开心,嘴里一直说着你和她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她的那个未婚夫君啊。你醉得不浅,将我认成了她,冲过来抱住了我,还想对我……对我……”   她编到这里,眼睫毛覆下,假装悲伤了起来:“无论我怎么说我不是她,你都不听,因为你醉得太离谱了。”   “???”亓官谢大愕,他以前干过这样混蛋的事?   他诧异道:“你是个魔女,你会推不开我?”   她解释道:“那是在七年前呐,那个时候我才十三岁,我那么娇小怎么可能推得动身为大将军的你?”   他目中带了一丝尬色,心想自己真是个禽兽,人才十三岁呢,怎么下得去手。他害怕地问道:“所以,我对你做什么了?”   “最后我只能释放魔气将你迷晕,才逃了出去。我知道你很喜欢江淮花,那天你也只是把我认成了她,但是从那以后我就对你这张脸有了很深的阴影。”   他听后楞在了门口,所以这就是她不喜欢他这张脸的原因吗?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来说,确实是人生之大阴影了。   不过,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魔女成天谎话连篇的,这让他有点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他问:“你说的,千真万确?”   她听后却大骂了起来:“你什么人呐这是?自己做的事不想承认了是吧?你欺辱了我,知道在我幼小的心灵上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我还那么小,就被你这个禽兽非礼,我那个时候都不想活了……呜呜呜……”   她说到最后还假意哭了起来。   “我……”他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手慢慢抬起,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是她却反手一挡,将他推开,骂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厌恶你了吧?别再来纠缠我了!”   她推开了他,从门口走了出去,飞快地朝楼梯下跑了去。   他朝着她追了去,在楼道间抓住了她的衣袖,因为他使用的是虚浮之力,并不像手那样好控制,力气过大,所以她的衣服就被他拽了下来,领子向肩头滑落了几分,她返身将衣裳拉上去,怒骂道:“啊!你扒我衣服干什么?你又要暴露你禽兽的本性了吗?”   “我没有……”他的解释略显苍白。   而这时,下面的楼道正好走来了几只鬼,是结缘楼的那几只小鬼和凤青,他们手中端着果盘,正要端上来给她吃的,结果不想就正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们的鬼王殿下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现在这个扒姑娘衣裳的禽兽真的是他们的鬼王殿下吗?   “鬼王殿下,鬼王妃,打扰了,我们这就消失。”他们说完就朝着殿外溜了。   “别走啊,带我一起啊!”姜梦槐朝着他们追了去。   可是亓官谢还抓着她的衣裳,诚挚地向她道歉:“以前的事,是我的错,你打我是应该的,或许你还可以多扇我几巴掌。”   “你有病?”   受虐狂?   她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牵扯,她想起来有个东西忘记拿了,于是便甩开他的手,朝着二楼上又跑了回去,跑进房间里拿起了那个七彩绣球。   他跟在她的后面,问:“你拿着它要去哪?”   “当然是快点去把这里面的头发丝换掉,好让你和姐姐再续前缘,百年好合!”   永远别再来碍她的眼!   他拦住她问:“我以前真的喜欢她吗?”   姜梦槐拿起绣球去砸他:“我本以为你只是个禽兽,却没想到你竟然连禽兽都不如!你竟然怀疑你对她的爱!你这个人渣!”   “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这个鬼渣!鬼渣!”   她边锤边骂,下手极重,但是却根本打不到他,这就让她更气了。   亓官谢下意识地挡住脸,看来他以前是真的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否则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呢? 第94章和他成亲   就送他们一场盛大的婚礼好了   她打得不解气,索性就转身跑了,这次他没有去追,而是站在楼上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让惆怅在心中肆意蔓延。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喜欢的人是江淮花,他不能够对她的妹妹起邪恶的心思来,否则他就真的是她口中的衣冠禽兽了。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离开的背影,他会那么不舍呢?   很想去把她捉回来。   姜梦槐跑了很久,见他没有跟上,猜想他应该是信了她的话,以后,他应该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了吧。   他只需要记住他爱的人是江淮花就对了,别再来找她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就埋葬进七年前的那片尘土里吧。   她早就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   她该回去找小谢了,小谢才是她的良人,小谢才是值得她付出的人。   小槐仙……就入土吧。   她会祝福他和江淮花的。   这一夜过得太漫长,恍若隔世,她走在这有些萧索的鬼市上,仿佛昨夜的鬼节狂欢不复存在一样。   那些鬼被杀鬼阵吓到,是不是都躲起来了?   她循着上次走过的路线,回到了洛阳城。   她在街道上走着,突然被人喊了一声,是段京遥的声音。   “师妹!你没事吧?我们一直在找你。”   她看见段京遥和原玉迢两个人朝着她跑了来。   “没事。你们怎么样啊?陛下他们都救回去了吗?”   他打量了她一圈,确定她没事,才道:“放心吧,大家都相安无事,陛下他们也已经被护送回宫了,倒是你,都失踪整整一夜了。昨夜你被那只鬼抓走后,他没有伤害你吧?”   “没有。”   她从暗无天日的鬼界出来后,就发现外面已经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了,昨夜怨气沉沉的洛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朗与繁华。   鬼界的事影响不到人间,这里依旧平静,依旧安宁。   “你和他的事……”他问了一嘴,可是又自觉失言,便收住了话头。关于她的那段过去,他没有资格提起,也不想提起她的伤心事来。   姜梦槐笑笑:“我和他呀,就是人鬼殊途,没什么好说的。”   他点了点头,又说:“对了,师妹,你父王在寻你,他好像有重要的事要见你,你先跟我回趟王府吧。”   “什么重要的事情呀?”   “我也不清楚,你先跟我们回去吧。”   走着走着,她突然问道:“谢零离呢?”   “对啊,谢零离呢?”原玉迢抓抓脑袋,“似乎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呢。”   姜梦槐黛眉蹙起,他该不会还因为昨天那个吻吓到躲着不出来吧?还是说他遇到危险了?   “我得去找他。”她道。   段京遥拦住她:“师妹,你先回趟王府吧,师弟我们替你去找,王爷他在等你呢。”   “好吧。”   回到王府的时候,发现摄政王司徒鹤竟然也在,她登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怎么会来这里?   堂堂摄政王不可能闲到来找安亲王唠家常,总感觉有一丝来者不善呢。   “丹洛回来了啊。”司徒鹤坐在大厅内侧面的雕花红椅上,一身暗红的锦缎袍子,抬眸朝门口的她看了过来。   她进去后朝他行了一个礼:“阿洛向皇叔请安。”   随后她又向上座的安亲王行了一个礼:“爹爹找我来有何事?”   上面的江时典神情严肃,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淮花,花朝节已过,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在花朝节上选一个夫婿,你选好了吗?”   “啊?”   姜梦槐陷入了沉默中,这件事恐怕得真正的江淮花回来才能做主吧。   上面的人又道:“七年前,那个人死的时候,你说你无心嫁人,要去樽月山修行,爹爹念你身子弱,允你了,但是一晃七年都过去了,你都要二十了,你贵为晋国的郡主,再不嫁人就是我们晋国的笑话,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旁边的司徒鹤突然开口:“丹洛啊,昨夜发生的事皇叔我都听说了,为了断掉那只鬼的念想,你还是早日成婚吧,否则他恐怕夜夜都得来,到时候你也不得安生呐,你说是不是?”   他说得对,也许江淮花嫁人了,那只鬼就会彻底放弃寻她了,但是这样对他是不是有点残忍?明明他才是那个应该娶她的人啊。   如果他没有死的话,他早就娶得了如花美眷,早就和江淮花幸福地在一起了。   这一切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呢?   就是这个正在对她讲话的男人。   她敷衍道:“皇叔说得甚有几分道理,不过丹洛实在是不知道该选哪个皇子做我的夫君。”   “丹洛不必担心,我将两位皇子都请了来,丹洛可以慢慢跟他们相处,喜欢哪位就嫁哪位。”   “???”   门口这时走进了两个人,正是南宫绯和公皙橪。   她真想一头撞到旁边的墙上去,这简直就是逼婚呐。   南宫绯走到她的面前,给她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说:选我选我!   “……”   而公皙橪倒是很平静,有礼地与她点了点头。   两人进来行过礼后便坐下了,一时之间尴尬得不行。现在开始玩尬的了吗?必须要二选一?   南宫绯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副洒脱的模样,对于此事一点也不担忧,说道:“郡主也不一定非得从我们二人之中选择,其实还有一个选项。”   “嗯?”   “其实本皇子还有一位弟弟,他也未娶,相貌呢也还算端正,郡主不妨考虑考虑一下他?”   安亲王问道:“燕国除了你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年轻皇子?你唯一的两位哥哥都已经成家了。”   “其实我燕国还有一位皇子,只不过流落在外多年,近日才寻回,说来也巧了,这人大家还都认识,就是郡主你的师弟谢零离。”   “什么??”诸人都惊了。   姜梦槐惊得推椅而起,虽然她先前知道谢零离跟他有着一丝一缕的关系,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皇子!   她以为顶多就是个沾点亲的亲戚,因为他和谢零离其实长得并不像,却没想到竟然会是皇子。   南宫绯对她微笑道:“郡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她太过震惊,许久后才缓过来,喃喃自语:“他不会同意的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同意了?”他立马敲定道,“放心,我代他同意了这门亲事。”   “哈???”   她本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却在因缘巧合之下就要完成了。   座上的安亲王崩不住脸了,站起来道:“我不同意。”   姜梦槐诧异地抬起头,听见他又说了一遍:“我不同意你们两个成亲。”   【宿主,当前任务:和谢零离成亲。】   她看向江时典,道:“父王,你之前说让我自己选的,可我现在选了你怎么又不同意了呢?”   “之前我那是让你在七皇子和二公子两人之中选。”   “谢零离也是皇子,我为什么不能选他?”   “总之他就是不行。”江时典不愿意让她嫁给一个和亓官谢那么相像的人。   “我不管,要么我就嫁给他,要么我就终生不嫁。”她这样霸气地撂下一句话后,转身欲走。   南宫绯连忙拉住她,冲上面的江时典赔笑道:“王爷,您不是一直想看到郡主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吗?如今她有了心仪之人,您就满足她这个心愿吧。”   “可是,哎……”他一甩长袖,到嘴边的话还是憋了回去。   一边司徒鹤的面容也不那么喜悦,他道:“七皇子,这事仅凭你一面之词恐怕不能证明那谢零离就是燕国皇子的身份吧。”   “王爷放心,燕三皇子身上有特殊的胎记,这我已经证实过了,谢零离身上的确是有,如今只要去请樽月派的掌门夫人前来当面对质,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燕三皇子。”   最终,司徒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道:“他人呢?这么大的事,他本人总该到场吧?”   南宫绯将目光投向姜梦槐,等着她说。   “师弟他……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现在还在外面处理事情呢。”   她随意地糊弄了几句,好在他们没有再继续问。   司徒鹤转头看向上面的江时典:“安亲王,既然丹洛喜欢那个小子,就成全她吧,你要是不答应她,万一她真的一生都不嫁人呢。”   “可是那谢零离的脸……”江时典还是在犹豫。   这时姜梦槐道:“他是他,亓官谢是亓官谢,为何总是要把他们混为一谈?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她说完后,整个室内都陷入了沉寂中。   直到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公皙橪站起了身,对安亲王道:“王爷,既然郡主已有心仪之人,那我也不便再强求,我愿意退出,希望郡主可以嫁得良缘。”   接着他又说:“郡主,此事你也莫过心急,一切还是等谢公子回来后,问过他的意见再决定也不迟。”   南宫绯插嘴道:“不必再问了,他一定会同意的,这事今日就定下来。待会儿我便书信回燕国告禀父王,不日便可举行大婚。”   最终,江时典还是妥协了,道了一句:“淮花,你开心就好,这事就随你吧。”   他盼了这么多年,她总算是答应嫁人了,他要是再逼,估计得把她逼到离家出走。   姜梦槐一听,他竟然答应了,那自己是真的要和谢零离成亲了?   一时竟有些心潮澎湃。   可是一想到剧情任务是在成亲那天抛弃他,这就让她又不想和他成亲了。   他一定会很恨她的。   她并不想完成这个任务。   她也不想看到他伤心。   真烦。   司徒鹤没待多久就先行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府上后,见赵昔堂已经跪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王爷,您回来了。”   司徒鹤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进了大殿内,赵昔堂跪在地上,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响。   “他真的回来了!”司徒鹤怒目欲裂,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   赵昔堂转了过来,面向着屋里而跪:“王爷,他只是一只鬼,掀不起多大风浪的。”   “你真的觉得掀不起吗?那昨晚又是怎么回事?我派出去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没有回来,连尸体都不剩,你敢说这些不是他所为么?”   “还有,我命你去拿的鬼火令呢?又失败了对吧?一个小丫头都骗不了,我要你们有何用?”   赵昔堂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或许她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   司徒鹤的凤眸立即一眯,过来将他扶了起来:“哦?此话怎讲?”   “王爷,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长公主其实生下了两胎女儿的事情吗?”   他点点头,虽然当年的他才十几岁,但是这件皇宫秘闻他也是知道的。   “王爷你说当年被杀掉的那个婴儿,她会不会还活着?”   “活着?”   赵昔堂继续道:“也许现在这个丹洛郡主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郡主,而是那个被遗弃的婴儿。”   “这怎么可能?当年那个婴儿已经被安亲王亲手所杀,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觉得安亲王真的有那么狠,会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还是那个很爱女儿的安亲王。众所周知,他对丹洛郡主宠爱有加,送她去樽月山,允她的婚事一推再推,他这样的人,真的会亲手杀掉一个婴儿吗?   他又道:“王爷你听我说,我门内曾养着一株雪虞莲,此花作为补气养血的灵药,还有一个常人不知道的作用,那就是它可以中和魔气,一旦有人走火入魔的时候,只要吸入雪虞莲的灵气,就可以减轻魔气给身体带来的反噬,缓解魔气所带来的伤痛。”   他继续说:“然而雪虞莲其实是有特殊香气的,一旦有人吸食过雪虞莲的灵气,我就会在他的身上闻到气味,而那次我在郡主的身上闻到了这雪虞莲的香气,按理说作为江淮花的她,身上本不该有魔气,而且他们樽月山有的是灵芝,也用不着雪虞莲这种灵药,可是她的身上偏生就是吸食了大量雪虞莲灵气的表现。”   “本不该怀疑她的身份的,可是桑渡跟我说,他之前在魔城遇见了一个魔女,那个魔女无论是身形还是眼睛都和郡主尤其的像,我又联想到当年安亲王将那个婴儿杀死后就扔在了魔城的事,也许她活下来了也说不准。”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司徒鹤敛目沉思,未几,忽然笑了:“既然她想嫁给那个叫什么谢零离的,那本王就送他们一场盛大的婚礼好了。昔堂,去把紫竹给我叫来。”   “是。” 第95章再亲亲吗   师弟,那……再亲亲吗?   姜梦槐又跑出了安亲王府,谢零离一直杳无音信,他们都要成亲了,可是他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这回事呢,她得赶紧去找到他。   她在寻人的时候路过了那艘停靠在护城河畔的花间船,许是因为最近洛阳城热闹的原因,所以这艘挂着美人画灯的花船就一直漂泊在这护城河上,夜晚的时候就停靠在这垂着杨柳的堤岸边。   她走上了船板,对着守门的两位小厮道:“我要见如花姑娘。”   两人一听,皆是一愣,一人道:“你待我去禀报楼主。”   姜梦槐也只是想来这里试试看而已,她先前要见江淮花都是去向醉仙楼的老板说要点如花姑娘,而这花间楼就在这里,也许江淮花就真的在里面呢。   她一直不回王府,总该有个藏身的地方吧,而这花间船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没过一瞬,那位小厮就跑了出来,将她请了进去。   她跟着那位小厮来到一间亮堂的房间,小厮恭敬禀报:“如花姑娘,人到了。”   这间船屋外没有点花灯,屋里也没有那些炫得人头晕的灯光,更没有令人迷醉的熏香,整间屋子都清雅整洁,透着一股墨汁的淡香。   身后的大门被掩上,她看到屋里靠船窗的位置盘膝坐着一位白衣姑娘,她的侧脸和自己一模一样,上挺的鼻峰透着一丝清冷。   真的是江淮花!   姜梦槐很吃惊,这江淮花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做起了“如花姑娘”?   此刻的她正坐在矮塌上,单手执起一枚白棋,自己与自己在案几上下棋。   “过得挺惬意啊!”姜梦槐朝她走过去调侃道。   竟然在这样的花船上下棋!   不过她的这间房间离那些寻欢作乐的房屋都很远,听不到那些旖旎的声音,窗扇半开,唯有潺潺河流流淌的美妙声音传入耳朵。   江淮花眼梢都未抬一下,而是在苦思棋局,待将那枚白棋放在棋盘上才道:“你怎么找来了?”   “一时兴起罢了。”她其实就只是想来偷一根头发丝而已。   她走到了棋盘对面坐下,说道:“你爹催你成亲呢。”   江淮花将一叠装满了黑色棋子的棋奁往她这边挪动,示意她下棋。   姜梦槐根本就不会下棋,这种动脑子的项目不适合她,但是她还是拿了一颗起来,随便下了一处,继续说:“你有听我讲话吗?”   她看到她下的那枚棋子,微蹙了一下远山蛾眉,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离开王府。”   姜梦槐瘪瘪嘴,她也想离开啊,可是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呀。   姜梦槐手支着下巴,又道:“你这些年为何不成亲?”   是忘不了那个未婚夫君吗?   她终于抬起了眼睑来,看着她,反问道:“那你这些年为何不成亲?”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郡主呀,我只是一个闲散江湖客。”   “是郡主就一定要成亲吗?”   姜梦槐被她问得点了点脑袋:“嗯,是。”   江淮花又垂下了头,继续下起了棋来,说道:“我不回王府去,就是为了逃这婚事的。”   “你究竟为什么不想成亲?”姜梦槐问来问去,还是问回了这个问题。   江淮花抿起了唇,陷入了沉默中。   姜梦槐见状,突然唤了一声“姐姐”。   江淮花怔了又怔,抬起头来:“以往你每次这样喊我的时候,都是要害我的时候。”   以至于她对这声“姐姐”很有阴影。   “可是你到现在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姜梦槐说道。她的丹唇轻翘了起来,又说:“有一只鬼,托我给你带了一句话。”   江淮花身子一抖,问:“什么话?”   姜梦槐下了塌来,行至她的身边:“我悄声与你说。”   她弯腰靠近她的耳畔,轻声细语道:“他托我告诉你,他很想你,很想与你再续前缘。”   江淮花愣了片刻,不解地问:“上次,我不是托你去给他送明珠了吗?他怎么还……”   “姐姐,他爱你呀,你不懂吗?”   “怎么会呢……”她和他总共也就见过一面而已,哪有那么深的感情,还是说他对她早就情根深种?   “总之,话带到了,我就先走了。”姜梦槐勾起红唇来,转身潇洒地离去,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光,她拢在袖子的手上握着一根发丝,那是她刚刚从她身上偷来的。   她在心中念道:姐姐啊,祝你们永世幸福!   呵呵!   而屋中的江淮花,盯着桌子上的棋局,本来是很好的一局棋,如今全被姜梦槐刚刚随便下的那一颗给搅乱了,而她手中的那枚白棋就怎么也落不下去。   下一步,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梦槐走后没多久,门外又出现了一道身影,她以为是她又回来了,头也不抬地问道:“他还有别的话让你带给我?”   门外的人顿了一会儿,才道:“不必了,我亲自来了。”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比潺潺流水还要清澈。   “??”   江淮花惊悚地抬起头来,向门外看了去。   一只红衣狐面鬼立在门口,红衣幽幽飘荡,格外惹眼。   她手中的白棋吓得掉去了地上,吃惊道:“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跟着某些人,就自然而然找到了。”他口中的某些人,当然就是姜梦槐了。   他抬脚迈步进来,问道:“她刚刚来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的不就是你让她带的话吗?”   亓官谢在她一丈外停下,眸子冷了些,自己什么时候让她给江淮花带话了?   又在胡诌些什么呢?   他看着这个自己记了十年的女子,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波动,他难道不是应该高兴激动吗?难道不应该冲上前去抱住她吗?   可是为什么会在离她那么远的地方停下?   他道:“我让她带的话太多了,具体是哪一句?你重复给我听听。”   江淮花不打算将刚才那句话说出来,而是直接挑明道:“少将军,你……你到底为何要找我?七年前的婚事已经作罢,如今你我人鬼殊途,当看开些才是。”   “我来找你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嗯?”   亓官谢缓慢地启唇,问道:“你我……之前为何要成亲?”   江淮花抬起眼睛来看他,其实她对于他是没有太多印象的,小时候她常常住在宫中,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见到过他来皇宫,但是都只是隔得很远,她甚至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那次她被姜梦槐推下井里,是他将她救起来的。   她问道:“前尘之事,你不记得了吗?”   “忘了很多。”他幽幽答。   她这才说道:“那个时候,是你向王府送来了一颗西海夜明珠,以求联姻。就因为此,我们就结了亲。”   “夜明珠?”他惊诧道。   “嗯。上次不是已经还给你了么?你没收到吗?”   “那颗夜明珠是你让姜梦槐还给我的?”   他还以为那是姜梦槐在骗他,故意演了这么一出呢,原来真的是还君明珠啊。   她颔首答:“是,我以为你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那你当时为何要答应成亲?”   江淮花凄惨的一笑,道:“成亲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问我为何要答应,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世上不仅有她的爹爹盯着她的婚事,还有摄政王,她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亓官谢沉下了眉头,照她这样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成亲之事也不过是无奈之举,这一切难道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他又忐忑地问了一句:“那我以前喜欢你吗?”   江淮花并不知道他与姜梦槐曾经的那段故事,所以就一直以为当初他要娶自己是因为喜欢她。   她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我们的婚事确实不是两厢情愿,我送还你明珠,就是希望你能够忘却前尘,不要再被以前的事情所牵累。尽早入轮回才是你的归宿。”   入轮回?   他要是能够入轮回,又怎么会在这人世间飘荡?   他的怨气太重,入不了轮回。   他又问了一遍:“那这……就不算是我负你了对吧?”   江淮花沉声道:“当然不算,要负,也是我负了你。”   亓官谢询问到这样一个真相,不知是该惆怅,还是该释然,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他记得那么深刻的名字,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场贪恋。   可是,梦里的那个女孩,还是会让他心痛。   “多谢,打扰了。”他躬身一揖,随后转身离去。   可是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郡主年少时可喜欢放风筝?”   江淮花怔了一会儿,答:“不喜欢。”   不仅不喜欢,还很讨厌,因为她感觉自己就像那风筝一样,看似自由的飞翔,可是却被一根线绑着,永远都逃不脱宿命。   这次,他真的转头走了。所以他梦里面那个拉着他一起放风筝的女孩,就只是一场梦吗?   不是她。   只是他的臆想。   ***   姜梦槐下了花间船之后就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躲了起来,见四处无人,她才拿出挂在腰间上的百宝袋,将绣着石榴花的袋口打开,拿出藏在里面的结缘绣球来。   现在江淮花的头发丝弄到手了,只需要催动咒语就可以将这门阴亲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她蹲在地上,将绣球放在腿上,拿出了那根头发丝来,盯着那发丝发呆了许久。   以后,他们会幸福的……   当年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他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现在她就把他还给她。   她下定决心开始念咒语,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师姐!你在那儿做什么?”   是谢零离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见到他从巷口走了来。他消失太久了,如今终于出现,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师弟?”   谢零离朝着她走了过来,眼眸微微眯起,盯着她手中的头发丝与彩绣球,见她左手腕上还存在着一条红血圈,看来是还没有交换成功。   幸好,要是真跟江淮花结上阴亲了,那这事就又不好办了。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绣球,问道:“你背着我在这儿做什么呢?怎么还拿了一个绣球?”   姜梦槐一脸慌张,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做,这绣球是我捡的,捡来的。”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他举起绣球抛了抛,逗她道:“不会是……从哪个男人那里捡来的吧?”   “你胡说!你快还给我!”她跳起来夺那绣球,可是他却将它举得老高,偏就不给她。   他倏地抓住了她的手,姜梦槐浑身如过电般颤了一下,他抽走了她手中的发丝,嗤笑道:“躲在这儿做什么妖法呢?该不会是偷了哪个男人的头发,跑这儿来给他下咒吧?下的还是情咒?是吧?”   “你不要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他高举着那根发丝,轻轻一吹,它就飘了出去,他笑道:“师姐呀,你的小心思可不是一般的多,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姜梦槐还想去追那根头发,可是他却拉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去追。   她哭丧着个脸,看着那缕发丝慢慢飘入了永夜中,然后消失不见。   她生气得跺脚,怨恨地看着他,想骂人却骂不出来,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那只鬼的事情,只能憋屈地把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生气地吼道:“你从昨晚到现在到底死哪儿去了?昨天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你就躲了一整天!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是狮子吗?我是老虎吗?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有吗?”   她边说还边踮起脚尖朝着他逼近,冲着他咆哮不断,而他被吼得一步步后退,最后退到了墙角处,再无路可退。   她大力将他手臂按在墙上,一副女流氓的架势,将他圈在墙角边,昂首挺胸道:“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到底为什么要跑?”   谢零离被她按在这局促的空间内,双手无措地高举着,一只手紧张地攥紧了那个彩色的绣球,他又回想起了当时的那一个轻吻,脸颊又开始烧了起来。   她现在靠得那样的近,彼此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他屏住错乱的呼吸,四周静谧得可怕,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   姜梦槐见他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问:“你不喜欢我亲你?”   “不是。”他飞快地答,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回答得那样快。   “哦……”她恍然大悟,“你是害羞对吧?”   “不是!”他分明是因为怕她看见脸上的印记才逃的。   “那就是害羞了。”她嘻嘻笑着,“你还小,害羞是在所难免的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师姐又不会嘲笑你。”   谢零离在心中说道:哼,魔女就是脸皮厚!   她仰起头,嘴巴凑近他的下颌,问道:“师弟,那……再亲亲吗?” 第96章彻底沦陷   赖账鬼!   谢零离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紧张了起来,看着她那张饱满的红唇,慌乱地答:“不……不可。”   “为什么不可?”她用极浅的声音问。   “上次,上次……就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不能再……”   上次?   他口中的上次难道是那次他走火入魔了,将她按在床沿边狂吻的事情?   她惊道:“上次的事,你记得?”   他竟然记得!   她一直以为他忘得彻彻底底了,可是他竟然记得!   那天他究竟为什么要亲她?   是走火入魔?还是情难自禁?亦或是,心之所动?   “那晚的事,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师弟,别说了,你听我说。”   “嗯?”   她大声道:“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她踮起脚尖来,凑近他的脸,嘴唇落向了他的唇瓣。如果说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刀山火海,那今晚就让她疯狂这一次吧。   她怕等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亲他了。   她在心里道:小谢,对不起,我不想虐你,我是真的很想嫁给你。   这一刻,是真心的。   不知道明天会是如何,可是这一秒,她是真的很想嫁给他。   不是为了任务,而是为了内心的喜欢。   “师姐……”他惊愕的声音被她给堵住了,手中的绣球“啪嗒”一声掉向了地面。   她竟然……竟然……竟然!   一瞬间,全身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嘴唇上去。她轻轻地触碰他的唇瓣,或许是因为不太会,又或是害羞的原因,亲得很缓慢,像是在啃一朵棉花糖似的。   他又想起来了很久之前在轿子里的那次,也是这样笨拙地啃咬,既蛮横又直接,虽然很笨拙,可是依旧能将他的心撩拨得开出花来。   他,大概已经沦陷了。   那一次没有推开她,是因为自己把她当成了梦里的姑娘,而这一次没有推开她,是因为……他已经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他都记不起来了,或许是在她为自己抓来了一百三十二只萤火虫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她不离不弃地为自己送头痛药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她说“你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她于吞乌镜的照射下轻轻抱着自己的时候……   他对她的喜欢是渗入到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上的,说不清由头,可是那种喜欢却已经渗透了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他孤寂的灵魂。   他将她一把拉入了怀中,开始热烈地回吻她。   姜梦槐本来只是轻轻地在他唇瓣上厮磨,可是后来就被他反客为主了,他轻柔地将她卷入了他的世界,吮吸着她如水蜜桃般甜蜜的嘴唇。   两个人都在紧张地探索,探索着未知的惊险与心跳,他唇齿之间有着好闻的淡雅香味,像淡淡的梨花香,让她很迷恋,很想栽倒在他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坠落进了铺着一大片棉花糖的陷阱里,她轻轻地飘荡,在他的带引下沉沦。   她从来不知道,和喜欢的人亲吻是会全身无力的,她有一点胆怯这种感觉,想抗拒却抗拒不了,只想要一直靠在他的怀里。   他们两个就像偷吃棉花糖的孩子般,最开始只是在棉花糖的外边沿浅浅地亲咬,动作也轻柔得像泉水一样静淌,后来不知是谁不满足于这外边的糖分,想要获取到更多的甜,开始了进一步的攻城略地。   少年的天性本就是掠取的,第一次获得了甜之后便再也停不下来,如果说先前是她先来撩动他的,那么现在就是他在反将一军,他在向她耀武扬威。   姜梦槐觉得自己不该去惹火,毕竟他还年轻,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是禁不住撩拨的。可是他却又极有分寸地控制着自己,手一直安分守己地放在她的腰后,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只是在她的唇齿边游走……索取……贪恋……   【警报警报,当前气运值爆满,已高达100%,恭喜宿主,贺喜宿主,你已经完成第一个攻略任务了。】   她微微一怔,他的气运因为这个绵长的吻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来了!   不知过了许久后,她快呼吸不上来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   她剧烈地喘息着,不敢看他的眼睛,双颊烧得像黄昏时的璀璨夕阳。   谢零离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不自然的绯红,他的手抚上她细软的长发,散漫地用手指勾起一缕她的发丝来玩耍。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也出神了好久,最后他有些意乱情迷地问道:“师姐,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都说魔女生性放荡,身边美男不断,虽然他觉得这话有一些夸张,但是他还是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对每个男人都这样啊?   是不是见谁都扑?   “哪有啊!我只对两个人这样过!”   姜梦槐虽然很不想承认那次在轿中与那只鬼的亲吻,当时她是怀着目的地去勾引他,虽然不是真心的,可是却也是实实际际发生过的事情。   “两个?”他有些惊讶,那就是除了他以外没别的人了?   那为什么南宫绯说她后宫很多呢?而且那陈记胭脂铺的老板还说她喜欢抓年轻男孩。   姜梦槐以为他在介意这件事,便解释道:“之前的那次,它那是个错误,我并不想它发生的,我也很后悔,我不想跟那个人有任何牵扯的。”   然而她这样说了后,他的眼眸却冷了一些,她到底是有多么的厌恶他啊?   万一她知道自己就是她厌恶的那只鬼的话,会不会也躲着不见他了?   “小谢,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去把那件事的记忆抹去,我们再也不要想起它。”   他的脸更冷了,她又想去把那个吻的记忆抹去!   那段回忆真的有那么不美好吗?   “那个男人,他是谁?”他忽然这样问了一句。   “他哪算什么男人啊,他只不过是一只鬼。”姜梦槐口不择言地乱说了一通。   “……”谢零离的脸黑得像块炭似的。   “小谢,呜呜,别冷着脸嘛。”   他捧起了她的脸蛋来,道:“我没有生气,你也不需要抹去那些记忆。”   他在心中叹气,看来自己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真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才导致她这么不愿意跟他有半点的牵扯。   这件事,他只能以后慢慢弥补她了。   “真的没生气吗?”她扯着他的衣角问。   “没有。我像是很容易生气的人吗?”   “像!”明明他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搞得她很无措。   他笑着说:“那我以后生气了,都告诉你我生气了,你快来哄我?”   她“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如春花般灿烂,说:“你想得才美呢。你这次可不能再跑了。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谢零离惊声大叫:“你说什么?成亲?”   “对啊,我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   “为什么我要成亲了,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太过震惊了。   “其实呢这件事情我也很懵逼的,早上的时候他们都来王府逼婚,然后南宫绯就把你拉出来当挡箭牌了。”   “又是他……”他愤怒地切着牙齿,转身就朝着巷外走了出去。   姜梦槐立即捡起那个掉落在地上的绣球跟上他:“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找他好好问个清楚,谁让他替我做主的?”   姜梦槐见他这怒火熊熊的背影,突然顿住了脚步,站在凄冷的巷口问他:“你,不想娶我吗?”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场任务,只是一个剧情,但是她还是认了真。看到他这副模样,她竟然变得不安了起来。   他是不是并不想和她成亲?   他转过了身来,面容纠结,成亲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他一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应对。   毕竟,他除了是谢零离外,还是亓官谢。   姜梦槐看着他脸,闷声骂了一句“赖账鬼!”   他朝她走了过来:“我哪有赖账啊?”   她垂下了眼帘,凄凄地说道:“刚刚才做过的事,转眼就要赖账!”   他看见她这副模样,心尖一疼,捧着她的肩膀道:“谁说我要赖账了?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替我做主而已。刚刚发生的事,我不会赖账,你想要成亲,那我们……就成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成亲这话来的,他不愿意看到她失望的表情,而且他也不会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刚才的事,他没有打算不了了之。   她抬起水润的眼眸来,问道:“是心里甘愿的吗?”   “嗯。是心甘情愿。”   她又问:“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刚才那件事?”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带了分宠溺的口吻道:“傻子,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可能会发生刚才那件事?”   要不是因为那压在心底里的喜欢之情,他怎么可能任由她亲吻自己?要是换做别的女人,他早就推开了。   姜梦槐这才满意地笑了开来,问道:“喜欢哪个我?”   “当然是此时此刻的你。”他可是把她说过的话牢记得很深刻。   姜梦槐问:“那还去找南宫绯吗?”   “找肯定要找的,这小子胆敢对我的亲事指手画脚,要是新娘不是你呢,我难道要听从他的话乖巧地去娶么?”   “好,不管你要打他还是揍他,我都支持你。” 第97章回府请罪   三日后完婚   他们真的去了章月西台,到的时候正逢南宫绯在看从远方的西燕寄来的书信,他的表情甚是欢喜,一看到他们两个进来,就说道:“父王说让你们即刻完婚,快些启程回西燕,他想快点见到你们。”   谢零离抱着臂膀,冷嗤了一声:“你倒是挺会给我安排的啊。”   “那当然咯,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别跟我讲话,我不认识你!”谢零离一副冷漠状,之前在鬼界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给他安排这样安排那样,一会儿又是送女鬼,一会儿又是给他安排冥婚,现如今在人间,他还是这个样子,现在连和亲之事都给他安排妥当了。   真是瞎操心。   南宫绯看看他,又看看姜梦槐,说道:“你要是真的那么不情愿的话,我也可以去向安亲王回禀,让郡主嫁给我好了。”   “你敢!”谢零离冷眼横向他。   “你看看,你又不想她嫁给别人,那你就娶她呗,你要是不娶她,她早晚都会嫁给别人的。”   姜梦槐从后面探出头来,对着南宫绯说道:“他已经同意了。”   “我就知道他肯定会答应。郡主,我们这边彩礼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你那边快些准备婚礼吧,三日后完婚。”   “这么快??”   “对呀,不仅仅是我父王着急,你爹你皇叔都着急呀。”   三天……   这也太快了吧。   姜梦槐一脸愁容,她还没有从要成亲的喜悦中走出来,就又要面对这不想面对的崩塌剧情。   她多么希望这三天能过得慢一点,她不想那一天的来到。   谢零离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倘若他知道后,会不会恨得要来杀她?   身旁与她并肩而行回王府的谢零离,也同样在想这件事,三日后就要成亲了,可是他却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姜梦槐主动勾了一下他的手指,开口道:“师弟,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你我就要成亲,你以后便是我的娘子,我怎么可能会离开我的娘子呢?”   “那要是你知道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呢?”   “你是什么样子,我心里很清楚。”明明知道她是个魔女,可是他还是沦陷了。   “那要是……”   “别再说了,师姐,即使你是那落日城的魔女,我也不会离开你。”   既然决定了要成亲,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就算她曾经是个魔女,他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姜梦槐目光一呆,说道:“即使这样,你也不会离开吗?”   “不会,就算是魔女又怎样?魔女我也照样喜欢。”   她知道他是在哄她。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对了,这个绣球你先给我保管着,为了避免你又去给哪个男人施咒,这绣球等我们成亲后,我再还给你。”他夺走了她手里的绣球,不让她有机会再调换里面的头发,以后他不会再与江淮花有任何牵扯。   他将她送回了王府内,等到万籁俱寂后,他才化作成一只鬼,独自出了王府,在空旷的街道上行走,轻声唤了一声“凤青”,凤青立马就出现在他的身旁了。   “大人。”   “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来洛阳城迎婚。”他将结缘球甩给了他。   既然要成婚,那便阴阳婚一起成了吧。   “什么??大人您要成婚了??”凤青的眼睛惊讶得像两个鸽子蛋。   他急忙道:“是那个你找了十年的女子吗?大人,我太感动了,你们终于要成亲了。”   “……”亓官谢道:“不是她。”   “不是她?那是谁?”凤青眼眸转了转,立刻讶声道:“大人,你该不会是要跟那个魔女成亲吧?”   “大人,你疯了吧?那你找了十年的那个女子呢?就这样放弃了?”   他喃喃道:“也许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我要找的或许不是江淮花,而是一个抓不住的梦。梦里的那个女孩,也许只是存在于梦中,是我赋予了她江淮花这个名字,所以我才一直对江淮花念念不忘。但真当我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梦散了,我不该再执念于一场虚幻的梦,否则怎么对得起眼前的人。”   凤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十年了,他终于想通肯成亲了,自己该为他高兴的,可是一想到要娶的是那个魔女,他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大人,你说你喜欢谁不好,你偏偏喜欢那个魔女,再怎么说你亓官氏也是名门望族,家世清白,怎么能娶一个魔女呢?你难道不知道她和很多男子……”牵扯不清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亓官谢打断了,“凤青,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从前的他确实对她有诸多误会,可是现在他认为那些只是传言而已,传言不可信,他只相信他看到的她。   他不觉得她抓了那些男子回魔城去是为了行一些苟且之事,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   凤青又说:“可是,老爷和夫人泉下有知,都会骂你的。”   “所以,我现在带你来请罪来了。”   “???”   亓官谢带着他来到了阴月山庄,门前的槐花开得正好,大串大串的杏白花朵垂挂在树枝上,而在那繁绿的树干上,正挂着一只吊死鬼。   凤青被吓得后退:“天哪,哪来的吊死鬼?”   那树干上的女鬼突然拨开了眼前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貌美可人的俏颜来,开心地喊道:“凤青!”   “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凤青指着她的脸问,可是就这样看了一眼后,他就被她的美貌给惊叹住了,连呼吸都滞了一滞。   “凤青,你好大的胆子啊,连小姐都不会叫了是吧?”   “小姐?”凤青一惊,“你就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大人的亲妹妹?”   “凤青,你好久不回来,人傻了是吧?哥哥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大人他不就在这儿……”吗?   凤青转身一看,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亓官谢早就不见了,已经没入阴月山庄里面去了。   “大人,你等等我啊!”他转身便要朝着阴月山庄的大门走去,刚走到门口,那扇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露出一张嘤嘤笑脸来,“凤青,嘻嘻。”   凤青吓得差点栽下了台阶,惊道:“你刚刚不是在树上吗?”   她眉飞色舞的脸上满是笑意:“那是假的,那只是个虚影,我才是真的,我来给你开门啦。”   她冲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含泪哭道:“凤青,你终于回来了,本小姐都想死你了!”   凤青大震,脸登时红了起来,耳根子也跟着红了起来:“小姐,你……”   “我什么我?你这个小侍卫是不是没点眼力见啊?”   她放开他,狠狠揪了一把他的脸蛋:“装不认识我是吧?啊?胆子肥了是吧?”   “我……没有……”   她打量了他一转,问道:“你敢空手就回来了?我的礼物呢?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待会儿去给你买。”   “我要吃芙蓉糕,这你都记不住!哼!”   凤青挠挠头,向她真挚的道歉:“对不起啊,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算了。哥哥呢?哥哥应该和你一起回来的啊,他人呢?”   “在里面呢。”   亓官瑶立马朝着里面奔了去,她提起碧绿色的百褶裙摆,朝着青石板的台阶跑了上去,步子蹦得很大,连背影都是那么的欢乐。   凤青站在后面,回想起当时程怀骨说的话,当年这将军府全府被屠杀的时候,这二小姐并没有死透,她爬出了府,拿出一条白绫,在门前的槐树上吊死了。   而她望着的方向,一直是街角的凤阳糕点铺,她在等她的哥哥从那个转角回来。   将军府的冤魂太多,夜夜哭喊,还要飘出去害人,最后还是摄政王请来了一位道长将其封印在这山庄内,才换得了这七年的平静。   他跟着走上了台阶,一路见红灯笼高挂,红绸搭梁,下人们都笑着迎接他,等到他走到前苑正厅时,见亓官谢跪在那大堂内,上座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这阴月山庄的主人。   不过,他们却都垂着脑袋,眼睛闭着,像是两尊古董雕像。   他们的灵魂被封住了,封住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他们选择永远留在这里,永远镇守府邸,再也没有人能够唤醒他们,这就是所谓的镇宅石鬼。   亓官谢跪在地上对着上面的两人三叩首,道:“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十年才回来拜见你们,你们不会怪罪我吧?”   “孩儿很想念你们,可是你们却不入我的梦境里来,我总是梦不到你们。”   “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害死了你们,害死了这满府一百三十二口人命,孩儿才该是那个去赎罪的人。”   “待到孩儿报仇雪恨之时,定会回来告慰这满府的亡灵的。”   “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告知你们。孩儿终于要成亲了,也算了了一桩你们的心愿了。”   他含笑道:“她……是孩儿喜欢的女子,你们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孩儿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后面赶来的亓官瑶却没敢走进来,而是吓得跑走了,凤青追了上去:“二小姐,你怎么了?你不是要见你哥哥吗?”   她却不停地跑,疯狂地跑,一路沿着紫红色的蔷薇花小路跑去,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躲了起来。   “二小姐,你怎么了?”凤青追到了她的身边,见她竟然躲在了蔷薇花架下哭。   “怎么了?你不是要见你哥哥吗?他回来了,你怎么跑了?”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哭:“哥哥他不会回来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凤青哄了她很久,才知道原来她其实已经疯了,她的精神早在死的那天就已经崩溃了。   她每天在门前那棵树上翘首以待,等着她的哥哥回来,可是她知道她的哥哥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们一家人再也无法团聚了。   所以即使是看到真正的亓官谢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她的哥哥永远不会转过朱雀大街,永远不会跨过护城河,永远也不会提着芙蓉玉面糕纵马归来。   无论他怎么告诉她,那人真的是她的哥哥,可是她都不相信。   后来这安抚她的人悄悄从凤青变成了亓官谢,她一直垂着脑袋在哭,也没有发现身边的人早已经变了。   亓官谢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抚顺她长披的散发,之前他来过这里好多次,她每次见到他都要跑,她不愿意面对他,更不愿意面对现实。   “凤青,我好想念哥哥,我好想回到以前,回到我们三个一起玩耍的日子,我们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要得罪摄政王啊?”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让你管着点哥哥吗?让他不要去顶撞摄政王,不要和他作对。你不知道他很可怕吗?”   “那天他拿着刀对着爹爹和娘亲砍去,鲜血溅了我满脸,我不停地哭泣,呐喊,他举着刀向我走来,在我的身上划了一刀,你知道有多痛么?我疼得摔进了血泊里,我倒在了蔷薇花藤下,我看着他带来的那些人将我身边的丫鬟、乳娘、侍从一个个地砍倒,我看着他们睁得老大的眼睛,像沙漠上骆驼的眼睛,遥望着头顶苍茫的天。”   “他们的血顺着那长坂坡一直往下流淌,流到下面朱红色的门口,可是却流不出这座将军府。”   “而站在长坂坡上面的男人,他扯下了梁上的寿灯笼,将它狠狠地踩在了脚下,直到将灯笼踩破。”   “凤青,你说哥哥为什么要答应那门亲事呢?他不该去娶郡主的啊!他为什么要同意呢?为什么啊?”   “娶谁都好,为什么要娶郡主啊?摄政王不会满意他们在一起的。”   亓官谢痛苦地拧着眉头,喃喃自语:“对啊,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亓官瑶最后哭得累了,倒在了他的怀里睡了过去。这样的夜晚对于她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夜晚,可是对于亓官谢来说却是极为难熬的一夜。   等到黎明的曙光到来时,这里便不再是阴月山庄,而是一座空荡孤寂的废旧老宅。   他一夜未合眼,看着东方的第一缕曙光,道:“瑶儿,哥哥会为你们报仇的!” 第98章一拜天地   虐心任务   姜梦槐这两天一直过得很忙碌,原来成亲需要这么多准备事项啊,她每天都被丫鬟们催着做这样做那样,一会儿又是量身裁衣,一会儿又是选凤冠样式,一会儿又是上香祭祖,总之,比她想象的要麻烦多了。   再加之她是郡主,一切都要从繁,无论是自己穿戴的喜袍盖头,还是用作嫁妆的被褥喜枕,都是要以大晋国最高的标准来准备,且这是两国联姻,不能失了大国风范,于是就准备得更加繁细了。   她的师娘和醉月师伯都下山来了,目的一是解释谢零离的身份,目的二就是来喝喜酒的。   姜梦槐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樽月山的时候,师娘对谢零离那么关照了,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而且她与谢零离的娘还是故友的关系,是他娘在临死之际给她发传声符求救让她帮忙救下他的。   当年她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一群恶狼的脚下,其实当时她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且也没有生命特征了,于是她将他从狼群下救出,准备带回去安葬,可是就在途中,他竟然又醒了过来。   于是,她就将他带回了山中收为弟子,虽然他资质平凡,还有点愚笨,但是她一直对他呵护备至,几乎不让他下山,将他保护得很好。   如今他要成亲了,还是和她的另外一个弟子,她自然感到欣喜。   这三天里姜梦槐一直都见不到谢零离,因为他们晋国的习俗就是成婚之前不能见面,他当然也不能够再住在这王府里了,而是搬去了章月西台住。   西燕王想要快点见到谢零离,所以他们拜堂完之后就会立马启程出发回西燕,等回到西燕还要再举行一次大婚。   光听着就已经够累了,她没想到作为郡主成个亲这么麻烦,要是原先的她话,肯定拜堂完之后就将谢零离拖入洞房了。   可是这次,他们恐怕连拜堂的机会都没有吧。   她连着三日,整夜整夜的失眠,没想到她人生第一次成亲,竟然会是这样一场修罗场。   她不敢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她害怕看到谢零离失望的眼神,她害怕他拔剑朝自己走来。   她更害怕他说“师姐,我们从此恩断义绝,永为陌路”。   她就是在这样的折磨中,熬过了这漫长的三天,终于熬来了他们的大婚。   这丹洛郡主出嫁乃洛阳城内一大盛事,他们王府里来满了宾客,门外的街道上也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百姓。   古人有云,婚礼乃昏礼,也就是说这婚礼是在黄昏时候举行的,上午接亲,晚上行礼,而这谢零离的家不在这洛阳城,所以接亲也只能接着去城中逛上一转,之后再回这安亲王府。   关于她和谢零离成亲这件事,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原玉迢分外高兴,因为再也没有人跟她抢段京遥了,可是段京遥却陷入了不尽的忧愁之中。   “师兄,你有什么好愁苦的?她又不是真正的江师姐,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别误了待会儿的事。”   “我只是在想,真正的淮花在哪儿?”如果说这个真的不是江淮花,那么真正的她,是否已经凶多吉少了。   姜梦槐不知道的是,在这喜庆热闹之下,藏着的是怎样的波谲云诡。   原来这场婚礼,真正期待的人,就只有谢零离一个而已。   谢零离如期而至来到王府接亲,而她则在屋中翘首以待,她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如此鲜艳的红,比她平日里穿的红衫裙还要艳丽。喜袍上绣着一只腾飞的金色大凤凰,这是和谢零离身上喜服配对的凤凰。   她头上戴着极重的纯金凤冠,凤凰散开的尾巴上吊着细细的金流苏,同秀发一起散下,而凤凰的嘴上叼着一根细链,下部坠着一颗如石榴般莹亮的宝珠,正好垂落于眉心,看起来就像是点的朱砂一般。   婢女们也穿着喜庆的宫装,为她描画娥眉,扑打腮红,她坐于铜镜前,难以平复自己那颗激动的心。她口含赤红色的胭脂花片,对镜抿了抿,再拿开时,那寡淡的嘴唇就变得红艳艳了,像是抹了地狱的彼岸花汁水一样,饱满诱人。   她看着镜中,问着自己:小谢他,会喜欢吗?   “郡主这么美,四皇子一定会醉倒在温柔乡出不来的。”   “胡说什么呢你们?”姜梦槐羞赧地数落着她们,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她和小谢没有机会再入洞房花烛了,她拽紧了大红色的袖口,心口突突地跳,她总感觉今日会发生很大的事。   小谢他,今日会黑化吗?   等过了今天,她的攻略任务就算完全完成了,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是小谢呢,他以后会怎样?   “郡主,新郎官来了!”   她慌张地站起来,婢女连忙过来为她将红盖头盖上,扶着她出门。   到了门口时,一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透过红盖头向下看,只能看到那只手骨节分明,洁白如瓷,那只手同样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和她是同样用金丝线绣成祥云的袖口。   她忐忑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温温凉凉的触觉让她感到舒服,这只她喜欢的手以后会牵起别人的手吗?这样美好的小谢,以后会变成一个恶魔吗?   谢零离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上了花轿,小声地问她:“开心吗?”   他的声音如水一般,恬静又明朗。   她重重地点头:“嗯,开心。”   抛开任务的焦虑来说,她真的很开心可以嫁给他。   本来头上戴的发冠就很重,她这一点头差点把脖子给闪了,谢零离好笑地将她扶稳坐好,“瞧你激动的,看来是真的很开心了。”   “才没有激动呢!”她忙把他推出去,“你快下去吧。”   他走下了花轿,翻身上了马背,这匹棕色的骏马胸前还系着一个大红色的囍绸,连马蹄上都系着娇小的红色铃铛。   他一上马后,身侧的迎亲队伍就开始吹起了唢呐来,欢庆的音乐将他心内的那丝哀伤压在了最底下。他攥紧了手中的缰绳,驾马行了出去,他天生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骑马是他觉得最恣意畅快的事情。   他骑着马走过万人空巷的朱雀大街,穿过清澈见底的护城河,经过转角的凤阳糕点铺,眺望着不远处沉寂的将军府,府门上两条大大的封条赫然在目,门口那棵老槐树上的花朵被风吹得飞扬了起来。   现在是大白天,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不会从里打开,也不会探出一群小姑娘们的头,更没有人在那里等候他归来。   他好想告诉他的妹妹,他回来了,他回来为他们报这血海深仇了。   他手指狠狠抓紧缰绳,今夜,他就要以司徒鹤的血来祭奠将军府的亡灵。   姜梦槐坐在轿内失神,转眼间,她就又再次回到了安亲王府。府中宾客满堂,座无虚席,她与谢零离一人牵着囍绸的一端,在喜婆的指引下,一路跨过火盆,穿过前院的石板路,踏过地上铺的红毯,朝着大厅里走了去。   这场婚礼,宫中也来了好多的人,司徒言和司徒沫坐在右侧,摄政王坐于左侧,上首是安亲王。   姜梦槐全程一直高度紧张着,生怕系统的指令突然响起。   “一拜天地!”   一旁穿着深红色长袍的太监扯着那尖细的嗓音高唱。   姜梦槐慢慢地转身,朝着地上的红色蒲团跪下,这样的幸福能享受一刻是一刻。   等拜完堂,她就要完成她的虐心任务了。   “二拜高堂!”   她站了起来,转了一个方向,向着上座的那个男人跪下,那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在名义上称之为父亲的人,这是她此生以来第一次向他跪拜,可是这一拜,她的心中却是藏着诸多不情愿的。   “夫妻对拜!”   她慢慢转身,看着手中的囍绸,在囍绸的那一端是她喜欢的少年,是即将要成为她夫君又要被她抛弃的少年。   她突然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圈红色血线,她浑身打了一个颤,这是属于那只鬼的印记,她还没有弄掉,看到那个印记,她的耳里仿佛听见了那只鬼的声音:姜梦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胆敢偷偷嫁人,你真是不想活了。   她拢了拢衣袖,将那条红线藏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他要是想跟江淮花成亲,那就自己去拔她的头发丝吧。   这事,她不想再管了。   她缓缓弯腰,正打算与谢零离夫妻对拜,可就在这时,就在她最恍惚的一刻,有一个声音出现打断了她的梦境,将她拉回了现实。   “姜梦槐,你可真是让人好找啊!”   是曲桑渡的声音。   她吓得一抖,慢慢抬起头来,头上的凤冠好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最终,她和谢零离这个堂还是没有拜完。   “谁是姜梦槐?他在喊谁啊?”四周已经有人发出了疑问来。   曲桑渡从大门口走进来,高挑的身子在红地毯上投下一道如恶魔般的黑影,他就像一个魔鬼般在这最不恰当的时机出现,高声道:“姜梦槐,你以为你换一个身份,假装成郡主,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吗?”   顿时,四周便发出了讶然之声。   尤其是最上面的安亲王,他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曲桑渡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曲桑渡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朝着大堂走了来,抬手想要将姜梦槐的盖头摘下:“魔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继续装下去么?”   可是他的手却没有碰到她的盖头就被谢零离出手拦住了,谢零离挡回他的手,厉声道:“我的新娘,只有我才能摘盖头!”   “呵,你的新娘?你知道你的新娘是谁吗?你知道她以前抓过多少男人吗?你知道她为什么嫁给你吗?”   姜梦槐始终垂着头,她最不想面对的一幕终于要来了。   系统在脑海里提醒她了:【请宿主尽快完成对攻略对象的虐心任务,帮助他刷满黑化值。】   她慢慢抬手摘下了红盖头,见到众人都在朝她看,她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而是朝着前面的谢零离看去,可是他背对着自己,她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他现在一定很崩溃吧。   她不知道为何曲桑渡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既然他找上了门来,估计今天也瞒不住了。   原玉迢也走了出来,拿剑指着她道:“魔女,你假扮成师姐混入我们樽月宫到底意欲何为?”   姜梦槐看着原玉迢和她身后的段京遥,看来他们早就怀疑她的身份了,就等着今天一并揭发她呢。   她在心里叹气,看来天意要她和谢零离今日决裂啊。   她的美梦碎得这样的快,就仅仅三天而已呐。   “玉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掌门夫人林清萍出声问道。   “娘,这人根本就不是师姐,师姐从来就没有回来过,这个人是假的,她是落日城的魔女,之前的江淮花都是她假扮的。”   “魔女?”大家一听,全都吓懵了,关于那落日城魔女的传闻他们可是听了不少,甚至这里的宾客中还有人的孩子曾经被她抓过。   “魔女,就是你把我的孩儿抓去魔鬼城的吧?自从他被你抓去后,回来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般,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现在还被病痛缠绕卧床不起呢。”   “还有我家孩子,他自回来后就天天吵着要去拜入魔女门下,要去侍奉魔女,为魔女效命。”   ……   姜梦槐听得尴尬不已,解释道:“你那孩子明明是本来身体就不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你家那孩子心智不成熟,成天就想着闯荡江湖,他连一只鸡都不敢杀,还想来为我效命呢,呵。”   曲桑渡勾唇恶笑道:“现在你肯承认你就是那坏事做尽的魔女了吧?”   她反唇相讥:“呵,坏事做尽?你汨盛门又能好得了哪儿去?”   “那也比不上你魔女阴险呀,趁人受伤晕倒之际,将其拖回魔城,剥其衣衫……”   “闭嘴!”姜梦槐抬袖便将腕上的双月剪飞了一只出去,朝着曲桑渡掠了去,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   她转身拉住谢零离的衣袖,慌乱解释道:“小谢,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当是只是为了……”练功而已。   再说,根本不是她剥的,是夏灵剥的。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曲桑渡就用刀将她的双月剪打了回来,剑风将谢零离的长发吹起,姜梦槐看到他的脸冷若冰霜,不见任何表情。   “魔女,今日我就要为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讨回一个公道!”曲桑渡带来了很多的人,做好了要讨伐她的准备。   不仅如此,原玉迢也将段京遥他们几个拉了出来,用剑指着她,道:“御魔阵很久没有用过了,师兄们,今日我们就让这魔女见见它的威力。”   御魔阵?   姜梦槐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睛都颤抖了一下,上一世她就是被这御魔阵杀死的。   她本能地想逃,可是谢零离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站到了她的前面,为她挡住一切,高声道:“她就是我的师姐,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魔女。” 第99章虐心任务   你要逃婚吗?   姜梦槐感动得一塌糊涂,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江淮花,他会不会生气得要杀了她?   原玉迢跺脚道:“谢师弟,你别傻了,她真的不是江师姐,她是魔城的魔女啊,你别被她迷惑了!”   接着七嘴八舌的声音全是朝着谢零离漫灌而来的,企图要将他淹死,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怀疑她的身份,一直坚信她就是他的师姐。   这时,沈星眠怯弱地说了一句:“可是她长得跟师妹一模一样啊?难道说她易容了?”   “并非易容,而是她本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一道高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穿过高朋满座的前苑,来到姜梦槐的耳朵里。   众人的视线都朝门口转移去,见到一袭白裳的女子从门槛踏了进来,那是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是江淮花回来了!   她竟然回来了!   众人的白月光回来了,她该何去何从?   她后退了半步,这下谢零离知道她是假的了,他肯定讨厌死她了。   大家都朝着江淮花跑了去,尤其是段京遥最为激动:“淮花,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短短两句话,包含了他无数的欣喜之情,看到她还平平安安地活着,他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江淮花冲他微笑,目光眺望他身后的大厅内,看向里面的一抹明黄。司徒言站了起来,一双眸子饱含真情,呢喃细语:“阿洛……”   她莞尔一笑,眼睛里全是泪花,无言地述说:阿言,我回来了。   段京遥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流连,“淮花,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之前的魔兽有没有伤到你?你身体有没有事?”   “没事,师兄,我先前被魔兽袭击,困于山中,一不小心落入了一个山洞中,幸遇一山村老人相救,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下养伤。”   她继续说着:“可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了王府在办喜宴的消息,我心中纳闷,便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她抬头看向姜梦槐:“妹妹,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在冒充我的身份呢,如果是你,那倒也不稀奇了。”   “妹妹???”众人都是一惊,这个魔女竟然是郡主的妹妹?   难怪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是你妹妹?”段京遥指着姜梦槐问她。   “是啊,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姜梦槐面对这场变故无动于衷,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谢零离,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比一个看戏人还要沉默。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来质问她吗?   怎么那么平静?   “魔女,不管你是谁,今日你都得死!”曲桑渡对她的恨意从来就没有减少过,一直都想要杀了她。   这个时候,她该离开了,她该完成属于她的虐心任务了。   她该抛弃小谢了。   她转身欲逃,可是谢零离却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拉着她不让她离开:“师姐,我们还没有拜完堂呢,你要逃婚吗?”   姜梦槐心中苦笑:对不起小谢,不是我想抛弃你的,只是剧情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扣掉他的手指,想从他的手里逃出来,可是他却深情地望着她,道:“你不用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姜梦槐因为他的话很感动,这就更加加深了她心里的愧疚。   身边的原玉迢还在逼问她:“魔女,你究竟为什么要假冒师姐?为什么要和谢零离成亲?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仅仅是原玉迢在逼问她,还有好多别的人,所有人都要她给个说法,她深吸了一口气,念出那句属于她的台词来:“师弟,和你成亲不过是玩弄你的感情罢了,现在我觉得不好玩了,我要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抖了一下。   他的目光呈现出不相信来,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那些虐他心脏的话,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一般,道:“我没有胡说,和你成亲本来就只是我的一场攻略任务而已,你不是一直都说我在攻略你吗?我确实是在攻略你,我的攻略任务就是让你心甘情愿和我成亲。”   “现在攻略任务完成了,再玩下去也没有意思了,我该走人了。”   谢零离难以置信地道:“玩?”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是真的在玩吗?你真的只是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游戏?”   她直视上他的眼睛,最终在系统的压迫下点了头。   “我不信!”他的指节用力地攥紧她的手腕,开始颤抖地说道,“你是想和我成亲的对吧?你不用怕那些人,他们阻止不了我们成亲,就算你是魔女又如何,我还是喜欢你,我还是要和你成亲。你不必故意说那些话来赶我走,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师弟……”姜梦槐强忍住眼睛里的泪水,“你还不明白吗?我一直都在玩弄你的感情啊!你还看不清吗?”   他突然暴吼道:“我看不清!我的双眼早就被你所蒙蔽了,我满眼都是你,你现在让我看清,那何不挖了我的双眼?”   “谢零离,你疯了!”她头一次见到他说这样疯的话,看来他离黑化不远了。   “对,我疯了。你今日必须留在这里和我成亲。”他抓住她的手,想强行拉着她与他拜堂。   姜梦槐却挣扎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再陪你玩了,你的气运也全部被我掠夺完了,这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下去的东西了。”   他紧扼住她的手,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逼问道:“真的没有了吗?在你眼里,我是死的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留恋?”   姜梦槐不敢再注视他的眼睛,她怕再看自己就会哭出来,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看着他的大红喜服,盯着衣领处的金丝滚边,上面的纹样似云非云,倒像是一只魔。她出声道:“你也听见了,我是落日城的魔女,我抓过的男子数不胜数,我只不过把你当作他们其中的一个罢了,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反正用不了多久后,我就会遇见下一个目标。”   “呵……下一个目标。”他悲戚地笑了一声,“我就只是你的一个攻略目标啊。随便想换就换的。”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轻柔地说道:“可是,你说过你喜欢我,你很喜欢我,你想要嫁给我。所以……别再去找下一个目标了,嫁给我吧。”   姜梦槐喉头一紧,差点哭了出来,她狠狠地咬住牙,不让自己颤抖。   她多么想点头答应,可是剧情却不该是这样的,她只是一个恶毒女配,她仅存的一点价值就是为了让他黑化。   【宿主,攻略对象虐心值已达到90%,再添一句他就可以黑化了!】   姜梦槐听见系统兴奋的提示音,此时她真的好想把这个系统摔地上砸了。   最后她启唇冷血地说道:“我对很多人都说过这话。不信你问曲桑渡,我也说过我喜欢他。”   她曾经的确是对曲桑渡说过她很喜欢他那张脸,但是那只是玩笑话罢了,并不是喜欢他那个人。   “你住口!我不信!我才不信!”谢零离突然发起了狂来,大吼大叫道,“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谢零离,别再自欺欺人了,她根本就没有理由要骗你,她要是真的喜欢你,早就和你拜堂了,怎么可能还说这么多伤人的话?她一直在欺骗你的真心啊!”原玉迢大声道。   因为这句话,让谢零离更加恼怒了起来,他已经到达了黑化的边缘。   可是即使是这样,即使他再生气,再愤怒,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姜梦槐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就在这时,一边的曲桑渡终是忍不住,一柄弯刀朝着她飞了来。   谢零离为了救她,迅速抽出长剑来,迎上了他的刀,而姜梦槐就趁此机会,转身翻墙逃了。   她不敢再与谢零离待在一起,她害怕看到他悲伤的眼神,害怕听到他难过的话语。   而他此刻已经完全黑化了,她终于完成了她恶毒女配的使命。   她终于完成了这一场艰难的攻略任务。   可是她却没办法全身而退,她在这场任务里失了心。   “还想逃?没门儿。”   樽月宫的人对她追了出来,原玉迢见贺非常和沈星眠慢吞吞的,催促道:“师兄快点啊,快点开启御魔阵!”   他们两个不得已跑了上来,贺非常对着姜梦槐问了一句:“你真的是那个恶名昭著的魔女吗?”   沈星眠也问道:“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你真的是那个专抓童男的魔女吗?”   姜梦槐尴尬地笑笑:“是我,真的是我。”   沈星眠道:“可是师兄,我下不去手啊,她天天跟我们一起喝茶打斗,就像真的师妹一样,我怎么下得去手杀她啊?”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心软,前世就是这些人,开启御魔阵将她杀死的。   段京遥道:“沈师弟,你醒醒,她不是真正的师妹!你想想她害过多少的人!你还记得我们樽月派的宗旨吗?我们当为民除害!”   果然是男主,心肠就是比一般的人狠。   沈星眠犹豫了片刻,竟是扔掉了剑:“我还是下不去手。”   贺非常见沈星眠都不打了,他也开始犹豫了,站在原地彷徨不前。   原玉迢道:“魔女真是好手段呐!不仅将谢师弟迷得团团转,现如今连贺师兄和沈师兄都为你沉醉了。”   “你可别乱说啊,我最多就是迷了一下小谢而已。”她说着大实话。   “玉迢,我们来助阵。”醉月和林清萍提剑飞掠了出来。   姜梦槐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魔女,竟然能劳驾樽月派的两位长老出动,这可真是给她长脸了。   他们四个人驱动御魔阵法,可比之前的那阵法要强多了。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只能发动她的魔功了,否则她就会像上一世一样死在这里。   或许以她的魔功还能与之对抗一下。   她双臂上抬,举起双月剪,像是提起了两个弯弯的月亮。她的长发也随之飞扬了起来,身上的魔气肆意横行,眼睛也渐渐变红。   四周剑气飞扬,金光乍现,剑光对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看着段京遥的剑朝着她刺来,她又想起来了上一世的时候,他朝她刺来的那一致命一剑,这一世她绝不要死!   她忽然惨淡一笑:“师兄,你真的好狠的心呐。”   沈星眠和贺非常两人都对她下不去手,可是他却能够如此冷漠无情,依旧对她大打出手。   段京遥被她的笑怔住,指节狠狠扣住剑柄:“你冒充淮花来我们樽月宫究竟有何目的?”   “我呀……”她忽然大笑了起来,后又发狠道,“我来,就是来杀你的!”   她边发动魔功,心道今日她一定要反杀!   她的三千青丝宛如柳条儿一般迅速生长,长出无数只黑色魔手来,向四周散了开。   段京遥惊了片刻,问道:“你为何想杀我?”   他从很久之前,就看出来了她对自己藏着敌意,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虽然厌恶落日城的魔女,可是却与她没有任何交集,她为何会想杀自己?   “杀你不需要理由!”姜梦槐冷言高声。   “师兄,别跟她废话,今日我们就要为民除害,诛杀魔女!”   他们口中念着御魔咒语,她的头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金刚罩,将她身上的黑色魔气往下压住,不让魔气外泄,而他们念咒语的同时,姜梦槐感到全身都在灼痛,像是有一万道红莲业火在灼烧她。   这御魔阵十分的强,是她一直很怕的阵法,前世她会死是因为那一天是血月,是她最弱的时候,然而今天却不是血月,为什么她会感觉有点力不从心呢?她的魔气似乎在被压制,除了那头顶的金刚罩,到底还有什么在压制她的魔气?   她的魔手为何伸不到那些人的面前,为什么一点威力都没有?   奇怪。   原玉迢嗤笑,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身上的嫁衣里,其实已经被摄政王安排的绣娘绣了一个巨大的符咒在上面,那符就隐藏在腾飞于天的金凤凰中,错综复杂的金丝线勾勒而成,仅凭肉眼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镇魔符可以压制她身体里的魔气,让她使不出魔功。   今日这场局,并非他们几人而设,全是由摄政王一手安排,他们不过就是几个执行者而已。   早在两天前,摄政王就悄悄召集了他们,安排了这一切,就是等着在大婚这天拆穿她,并且杀了她。   所以这场大婚,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美好,而是暗藏着很多的风波。   头顶的金光越来越盛,姜梦槐越来越觉得气虚无力,她散发出去的魔爪都被击退了回来,垂头丧气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魔女,受死吧!”众人合力朝她一击,金刚罩向下压下,她妄想化为利爪冲破囚笼,可是却被那御魔阵的力量反弹了回来,整个人朝着地面摔倒了下去。   她努力地站起来,朝着半空中飞了去,再次发动魔功。   她不该这么弱的,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力量呢?她的魔气呢?   她宛如一个被困住的小白兔一般,逃跑无路,抗击无果。   段京遥乘胜追击,狠狠一掌朝她击了来,她喷出一大口鲜血,再次向地面摔去。   难道今天她又得死了吗?   说好的完成攻略任务就不会死了,怎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系统,你讹我!”   【我没讹你,放心,你不会死的。】   她胸口好痛,刚刚那一掌几乎要震碎她的五脏六腑,她整个人像散架了一般,朝着地面摔下去。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经历两次这样的死亡,她的身心俱疲,她突然间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上了,或许,那黑悠悠的鬼界才更适合她。她活在这世上本来就不快乐,母亲早死,父亲又冷血,她只能苟活在那没什么人气的魔城里,她连光明正大的在这洛阳城行走的资格都没有,她不该重生,也不该回来这人间。 第100章入他的眼   等洞了房,这亲事自然就作数了   “孩子!”这时突然有一个人朝着御魔阵冲了过来。   那声音……   浑厚中带着丝颤抖,颤抖中又带着丝隐忍。   是江时典的声音!   是她的那个爹呀!   她回头望过去,真的是他。他怎么会来?   “你们不要杀她!不要杀她!”他跑了过来拉着醉月师伯求情,那样的模样,是姜梦槐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她冷嘲了一声:“你在那假惺惺的干嘛呢?你难道忘了当初是你亲手要杀死你的孩子我吗?”   “小姜,你怨恨爹爹可以,我甚至都没有资格说我是你爹,我没有想到你会回王府来,要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好叫人来杀了我是吧?”姜梦槐打断他的话。   “小姜,爹爹没有想过要杀你。”他向她解释着,可是她根本就不会信。她永远都不知道,当时在魔城里救下她的那个老爷爷,其实是他故意安排在那里的,他当年也没有想要抛弃她,更没有想要杀她。   只是奈何谣言满城飞,他不得已只能将她送去魔城,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城里的那些谣言,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的另外一个女儿江淮花平安长大。   他是一个无能的人,他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女儿,倘若他不那么做的话,城里的那些人就会带着道士来替天行道,他们会替他杀了他的女儿。   所以他决定亲手了结她的生命,可是他还是下不去手,最终才想了这样一计,将她遗弃在了落日城,这样才得以让她活了下来。   姜梦槐只觉得好笑,冷道:“我没有爹。你跟你们安亲王府没有任何的关系。请你滚远一点。”   “姜梦槐,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醉月脸色不好地数落了她一句。   她勾唇冷笑:“我天生就是这样,没有教养。”   “你!”醉月气得络腮胡都在抖,他举起手中的长剑来,“今日我就要替你爹好好教育教育你!”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御魔阵外出现了一道亮堂的声音。   “谁敢教育她?”   姜梦槐惊愕抬头,看到从那片金光朦胧里走来了一个穿着大红色喜袍的少年,他的右手提着一柄银剑,剑尖在地面上划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路来。   那血是原本就在他的剑刃上的,不知道是沾染的谁身上的血。   他杀人了?   他慢慢走向被金光笼罩的御魔阵,姜梦槐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今日的额上戴了一条红色的抹额,额带鲜红如血,将他的眼睛衬得更红了。   他这一身大红衣裳将他整个人拉得修长,加之那染了血的长剑,就显得更加地难以亲近了。他邪笑着说:“我的人,自然只能由我来教育。”   他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却是坠入了冰窖里的。   教育……   他是要替天行道,要过来杀她了么?   现在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骗他,肯定恨死她了,他提着剑而来,是为了找她报复吗?   如今他已黑化,对她还会有情谊吗?   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原玉迢对段京遥说:“不能让谢零离带她走。”   段京遥举起长剑,先一步朝着姜梦槐刺了去,高声道:“谢零离,你醒醒吧!别再被这个魔女所迷惑了!她一直在欺骗你!”   他的剑刃反射出阳光,刺得姜梦槐眼睛很疼,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眸子,又是这柄剑,上一世的阴影再次袭来,她的身体竟然发起了抖来。   然而这一次他的剑却并没有刺到她的身体里来,就已经出现了一声刀剑刺入骨肉的声音,她猛地抬起了头去,看到谢零离眨眼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竟是将手中的剑刺入了段京遥的胸膛内。   “!!!”   所有人都在惊呼。   姜梦槐抓住他的喜袍,大惊失色道:“小谢,你竟然……竟然……”   他竟然对自己的师兄下手。   怎么会?   这还是当初那个抓着她衣袖说“师姐,我怕”的少年吗?   他竟然敢对着男主举剑,竟然敢杀男主!   他不是应该将剑对向她的吗?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已经爱她到入魔的地步了?   他一个正道弟子竟不惜为了她,杀害自己的同门?   而谢零离就在这场肃杀中将目光移向了她,那双眸子不悲不喜,冷冷清清,用极冷的口吻邪笑道:“师姐,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玩吗?”   “???”   姜梦槐瞪大双眼看着他,这话是何意?   所以,他也只是把这场成亲当作玩耍,并未当真?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你在说什么啊?”   他抽出了段京遥胸膛里的剑,对她幽幽出声:“我说,和你成亲不过是瞧你可怜,才勉强答应的,毕竟谁会拒绝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呢?”   他眼尾上扬起一个妖冶的弧度,又说:“更何况,师姐你的姿色也不错,很入我的眼。”   姜梦槐双肩一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与羞怒,当初确实是她主动亲他的,她以为他是喜欢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在他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   主动送上门来的?   这话,她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里的清澈,有的只是猩红,像一片被鲜血填满的湖泊。   她以为他答应和自己成亲是因为心里的欢喜,却没有想到只是一场不入心的玩闹。   她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的一文不值。   她垂下了眼,看着自己身上的红嫁衣,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凄笑来。   作孽啊……自作孽不可活。   她还是不配得到一份美好的姻缘。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些话来的,是不是黑化后,就会变得冷血冷情?又或者说是他最开始就是一个冷心的人,只不过他在伪装罢了。   也许他根本不是什么黑化,而是他本就是个白切黑啊!   从前的他,真的很好,好到她觉得这个世上一定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比他更好的人。   可是,他现如今变了。   因为自己虐了他的心,因为他黑化了,所以他变不回以前的他了。   也许,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吧。   这又怨得了谁呢?谁叫自己是一个对他怀有不轨目的的反派魔女呢?   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么想哭呢?   她不能哭,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哭,她不能再丢这个人了。   “谢零离,你在干什么?你被魔女迷昏了心智吗?”原玉迢冲过来接住了段京遥倒下的身体。   谢零离举剑对着其他的人也击了去,他们都被剑气震退,他长剑横空一划,将天空中的御魔阵破开,然后拦腰抱起了姜梦槐,带着她离开。   “谢零离,你胆敢与师门作对,你忘记了你是谁了吗?”   “谢零离,你今天要是敢带走这个魔女,你就不再是我们樽月派的弟子!”   谢零离走出了几步,又回过了头去,亮声道:“提醒诸位一遍,她不是什么魔女,她是我的夫人。”   “???”姜梦槐抬头诧异地去看他,可是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他不肯低头来看她一眼。   他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他们的拜堂仪式都还没有进行完,他们根本不算真正的夫妻。   他抱着她离开,手掌心暗自往她的身上输送灵力,帮她疗伤。   姜梦槐见他抱着自己来到了一座宫殿,这里似乎是章月西台。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此时章月西台里的人,全都被南宫绯带去安亲王府吃喜酒了,整座宫殿发出一丝寂寂的冷。   然而再冷,也没有谢零离冷。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径直将她抱去了一间寝殿,那里应该是他这两日居住的地方,门口和里面的梁上都挂着大红的喜绸,正中央的墙壁上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虽然这里不会用作洞房屋,但还是该有的装饰都有,毕竟这里也算是半个新郎官府邸了。   他将她抱到了铺着鸳鸯被褥的床上,俯身压了下来,姜梦槐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他浑身的气息已经冷到了极点,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此刻才得以显露出来,他擒住她的手腕,扬唇道:“师姐,虐心虐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虐身了?”   “???”   姜梦槐满脸震惊,大声惊道:“我的任务里没这一项啊!!!”   他邪邪一笑:“现在有了……”   他话音一落,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忙伸手去推他,可是她今日受了伤,力气就有所减弱,他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推动。   他带着惩罚的意味在她的红唇上辗转,而她一直都在挣扎,手脚并用地去锤打他。   她脑海里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说她姿色不错,很入他的眼,所以他现在这行为是什么意思?   把她当什么了?花船上的姑娘吗?   “你放开我!”她挣扎道,“我们没拜完堂,这门亲事也不作数!”   他冷声回她:“等洞了房,这亲事自然就作数了。”   “???”   她一听,挣扎得更凶了,可是他却不动如山地禁锢着她的腰肢,手指似乎还挑上了她的系带。   “你住手!你不能这样……”   他故意挑得很慢,带着些漫不经心,用邪邪的嗓音问道:“为什么要住手?为什么不能?师姐,我满十七了。”   “这根本不是年龄的问题!”   “那是什么?”他一副无邪的模样问道。   姜梦槐从前觉得他这是真的无邪,可是今天见过他另一副模样后,才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而已。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为何要这样?”她道。   他因为她说的这句她不喜欢他,瞳仁里的光立刻就变得惨淡了,他低头再次吻上了她的两瓣艳唇,这次比刚才那次还要暴戾,他手上的动作也变得蛮横了起来,用力扯开了她腰间的大红系带。   “师弟,不要……”她大叫的声音也被他所吞没。   这个时候的他,跟那魔窟里的魔头又有什么区别?   “小谢,不可以……”她近乎求饶地唤他,希望可以唤醒一点他的良知,“我们这样算什么?是我送上门,还是你送上门?”   他也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在她耳边说:“师姐,只要你承认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我就告诉你这些话也是骗你的。”   他哀求着:“快告诉我,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姜梦槐哑声道:“师弟,对不起,我真的是在攻略你。”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听你说喜欢我!”他突然暴吼了出来。   他作势要扯下她的衣裳,冷声道:“快说,你喜欢我!” 第101章本将在此   边亲吻边解开她的腰间束带   她无奈只得慢吞吞说道:“我……喜欢你。”   是真的很喜欢。   他再次吻上了她的唇,这次要稍微轻柔了一点,边亲边说:“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除了有一句。”   “嗯?”   “除了……很入我的眼。”   她是真的很入他的眼,不仅入眼,还入心。   她微微一愕,他说的是真的吗?刚才那些难听的话,都是他故意骗她的吗?   她用腿去推他:“好了,我都说了我喜欢你了,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走?”   “你还想走?”他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她竟然还想着要离开他。   他反压住她的腿:“你走不了了,不洞房,不许走!我一定要让你死了要离开我的心。”   “小谢,你不要这样!我不走了行吧?”   “你又哄骗我!我不是小孩子,你哄骗不了我!”   “我……”   她又说:“我刚刚受伤了,我身体很痛,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他神色紧张了起来,问道:“我刚刚给你渡了灵力,你的伤还痛吗?”   嗯?   他竟然给她渡了灵力,难怪她感觉身上的伤没有那么疼了呢。   “那我不碰你了。”他立刻翻身而起,从她身上离开,双手勾起她的衣裳带子,给她重新绑上,“好了,衣服穿好了,我真不碰你了。但是……”   他接着说:“你不能走,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哪儿都不能去。”   姜梦槐幽幽看着他,良久,才问:“为什么不把剑指向我?”   那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举剑来杀她吗?毕竟骗他心的人是她啊。他为什么要去杀段京遥而来救她呢?   “我永远都不可能把剑指向我的娘子。”他定定道。   姜梦槐嘟囔着:“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娘子了,我们还没有拜完堂……”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回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拜。”   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抱着她往外面走去,外面城西坡面屋檐上的夕阳慢慢滑下,是暗沉的夜晚要来了,也是属于鬼的夜晚要来了。   她靠在他的臂弯内,软声道:“可是,我是魔女诶,你还要跟我成亲吗?”   他低头看她,反问道:“那如果说我是魔鬼,你会和我成亲吗?”   她对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会。”   就算他现在黑化了,她还是喜欢他。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成亲。”他抱着她往外行去。   他抱着她往城外的方向走去,姜梦槐不解地问:“我们去城外做什么?”   “带你换个地方成亲。”   “??”   他们走了没多久,后面突然有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关城门!”   随后前方的那扇沉重的暗红城门就慢慢关了起来。   “魔女,你们逃不掉了!”曲桑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城门离他们还有很远的距离,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门慢慢合拢。   谢零离抱着她转身,两人的红衣交缠飘绕,在这长街上成了最耀眼的风景。   在这朱雀大街上,片刻就涌来了好多的人,汨盛门的人,摄政王的人,无一不是冲她而来。   所有的人都想要她死。   曲桑渡向她走来,道:“魔女,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接着又说:“其实,想让我放你一条生路也很简单,只要你用鬼火令将那只鬼召唤出来,我立马放你们离开。”   姜梦槐一怔,原来他们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酒,而是想要杀那只鬼。   今日做这么多,又是捣乱她的婚礼,又是围攻她,其实都只是为了她手中的令牌啊。   曲桑渡脸上挂着邪魅的笑:“魔女,这么便宜的买卖,你应该会很乐意吧?”   姜梦槐的手抚上了腰间的红玉令牌,可是却迟迟拿不下来,温凉的触感让她失神良久,那只鬼那么厉害,就算来了应该也不会有危险吧?他会安然无恙的对吧?   可是……她为什么还在迟疑呢?   她本就是恶人,再做一次恶人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报了当年他对自己下毒的那个仇吧。   曲桑渡邪笑道:“魔女,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莫不是你对那只鬼还留有情意?”   她出声打断他:“你胡说什么呢?我对他哪里来的什么情意?”   “你是不是忘了,你和他还结有阴亲呢?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对他就没有半点的情意吗?”   曲桑渡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谢零离身上,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企图他的表情能有点变化,可惜却什么都没有。   姜梦槐并不想让谢零离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偏偏他还是知道了。   她大吼道:“没有!我对他没有半点的情意!你不就是要杀他吗?好,我如你的愿,现在就给你把他召唤来。你最好一次性就把他给魂飞魄散,不要每次都来找我!”   她抽出了腰间的鬼火令,向上空举起,高喊:“亓官小谢,彼岸花开,鬼火燃令,听我召唤,鬼魂速来。”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可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的话音落后,整个长街都安静了下来。   格外的静。   有种狂风暴雨要来的趋势。   她没有看到头顶上谢零离渐冷的脸,只关心着那只鬼怎么还没来,是这鬼火令又失效了吗?   四周只有涌动的风声,可是却没有鬼魂出现。   她举着红亮的鬼火令正欲再次大喊,可是谢零离却突然开口了。   “本将军在此,不必召唤。”   他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般,余音在空荡的长街上飘荡,在她的耳里绕了一遍又一遍。   手中的鬼火令从她指缝中滑落了下去,落在地面上发出“锵啷”的一声响,那声清响最终将她的心房敲碎。   她惊恐地抬眼看他,问:“小谢,你……你在说什么?”   谢零离再一次地重复了一遍,那邪气的语调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我说……本将军在此,不必召唤!”   他的音节一阵一阵地扣在她的心脏上,让她感到振聋发聩,呼吸困难。   这一刻,她觉得全世界在和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真希望她的耳朵聋了,可以不用听到他说的这句话。   对面街道上的人也全都听见了他的这句话,全都在吃惊。   与此同时,后面的城门突然开了,有鬼将那扇大门拉了开,大门一开,欢庆热腾的唢呐声就从门后响了起来。   除了唢呐,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分明是喜庆的奏乐,可是姜梦槐却听出了哀乐的感觉来。   她的目光始终钉在了谢零离那如鬼斧削成的下颌上,难以置信到忘记了眨眼,她没理解错的话,他刚刚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只鬼王殿下?   那只狐狸鬼就是他?   谢零离就是亓官谢,亓官谢就是谢零离?   这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就是两个人啊!   从前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飞速闪现,她仍旧不相信,不住地摇着脑袋。   这不可能!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这是她喜欢的小谢啊,他怎么能够是那只鬼呢?   她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好的小谢,他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抛弃她的人呢?   他低垂下了脸来,带着逼人的气势,冷脸问道:“你很想我魂飞魄散,是吗?”   就这样轻易地就将他卖了。   没有丝毫犹豫的。   就这么想他死么?   她却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大吼了一声:“小谢,你胡说八道的是吧?你在逗我玩呢,你快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你不是那只鬼,你不是他!”   “你怎么可能是他呢?你是我的夫君啊,你怎么能够是那只鬼呢?你快告诉我,你刚刚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你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啊!你是谢零离!你不是那只鬼,你不是亓官小谢!”   街道上所有的人都在震惊,他们没想到,反应最大的竟然是姜梦槐。   这一刻的她,几乎是崩溃的,谢零离没有给她想要的回答,只是清冷地看着她。   她觉得他的眼里充满了嘲笑,他一定是在嘲笑她竟然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了两次。   她就像一个笑话一样,她以为她找到了幸福,以为她寻到了一个爱她的男人,可是到头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师弟是假的,她的小谢是假的,她的夫君也是假的。   全是假的!   她为什么活得这么可笑?   后面走来的迎亲鬼队伍在他们身后停下,而唢呐却一直不停地在吹,她看到所有的鬼都在朝着谢零离跪拜,齐声道:“恭迎鬼王妃!请鬼王妃上花轿!”   原来他们跪拜的不只是谢零离,还包括他抱着的她。   那顶大红色的花轿就停在她的面前,花轿四个顶上各自挂着一盏彤红色的灯笼,而里面装着的却不是蜡烛,而是萤火虫。   里面少说也有一百只萤火虫,那光亮甚至比烛火还要明亮,美得不可名状。   那是鬼王娶亲的花轿,不是小谢来娶她的。   记得当时那只小女鬼告诉她,他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忘川河畔放萤火虫,在那里等着他思念的姑娘。   他等的那个人,是江淮花啊!   不是她姜梦槐。   可是,他却用萤火虫来迎娶她,多么滑稽呀。   “谢零离,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是那只狐狸鬼!”她对着他嘶吼,看着他额头上的那条红色额带,难怪呢,今日要戴上这样一条额带,原来是打算今日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呢。   可是他却当作没听见似的,抱着她转身往花轿走去:“我们该回去成亲了。”   “我不去!我不和你成亲!”她挣脱着朝地上倒去,可是他却将她往怀里搂紧了几分,绝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听话。”他耐心地哄她。   “你放开我!我不和你回鬼界!我不要嫁给你!”她对他又扑又打,可是仍旧没用,他还是将她抱进了花轿内。   “想跑?你们今天是跑不了的。”大道上的曲桑渡张狂大笑着。   谢零离突然感觉自己的魂被束缚住了,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他的魂魄。他目光一凛,将姜梦槐放在轿中后,立即反手在自己胸前画了一道感知符。   旋即他就发现了自己的背上有一道极其复杂的符在压迫他,他摇身一转,就把身上那套婚服换了下来,换成了另外一套原本放在这花轿上的喜服。   这喜服是他命凤青早就准备好的,先前那套衣服是作为谢零离来迎娶她的,可是这套婚服却是他作为亓官谢来迎娶她的。   他拿着另外一套喜裙向姜梦槐靠近,道:“来,把衣服换了。”   姜梦槐抬起幽暗的瞳仁来,嘴角竟是冷冷地笑了一下,凄凉道:“你把小谢还给我!”   他的手一顿,早就料想过她得知真相后会生气,可是却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然这样大。   他说:“谢零离就是我,我就是谢零离。”   “不是,才不是!”她悲戚地吼出来,“你才不是小谢!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啊!”   他向她解释:“这个世上本就没有谢零离,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我,你遇见的一直是我。”   “不!是你盗了他的身体!你快从他身体出来啊!滚出来啊!你为什么要穿进他的身体里?你把我喜欢的谢零离还给我啊!”   她倏然大哭了起来,眼泪汹涌而下,像无望海的涨潮巨浪一般,止都止不住。   他握住她的双肩,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听我说,从一开始,你见到的谢零离,就是我。没有你喜欢的另一个谢零离,你喜欢的就是我!”   “不!你不是他!你才不是他!”   她的小谢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怎么可能就是这只鬼呢?   怎么可能就是这个她一直记恨的人呢?   “先把衣服换了,好吗?”他将红嫁衣递到她的面前来。   可是她却吼道:“滚!滚开啊!我不要嫁给你!”   她只想嫁给小谢,嫁给全世界最好的小谢。   “你身上的嫁衣上有镇魔符,先把它换掉。”他猜想她的嫁衣上也绣着和自己一样的符,一个镇鬼,一个镇魔,必须要换掉才行。   “不换!”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小谢没了,再也没有了,她已经对其他的事情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的大脑沉入了深渊底部,她只想蜷缩在那片深渊底下。   “你要是不换,那我只有自己上手了。”   “这是我穿给小谢的嫁衣,你凭什么换掉它?我不换!不换!”她像一只怨鬼一样怒吼着。   他实在没辙,只能自己动手了。他凑近她的脸,那脸庞上的胭脂都被泪水抹花了,他安慰她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谢零离的话,那我以后就是谢零离,只是谢零离,永远是谢零离。”   她却还是疯狂摇着头:“你不是他,你变不成他,你根本不可能变成他!”   “我可以。我可以的。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什么样子。”   “不!你永远都不是他……”她大哭了起来,“不是他啊……”   她哭着盯着他:“我求你了,你把他还给我……”   谢零离眼睫一颤,竟因为她的这句话,眼中聚起了泪光来。看到她哭,他的心也很痛。   “好,我把他还给你。”   他俯身靠近,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似想抚平一下她内心的创伤,可是却没想到她的反应比之前还要激烈,一直在挣扎,而且她还紧咬着牙关,像是在赌气似的,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撬动她的贝齿。   他没办法,只能轻柔地亲吻她的唇瓣。   他压住她的身体,边亲吻边解开她的腰间束带。   先前已经解过一次了,所以这次就比较熟练。先前那次是抱了别的心思,而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不该想的心思,他只是想快点帮她把这衣裳换掉。   可是虽然这样,他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第102章鬼王娶亲   江淮花的替身   姜梦槐闭上了眼,泪珠簌簌落下,像两行断了线的珍珠。   此刻的她,被绝望爬满了心头,她像一具傀儡一样坐着,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   她的小谢已经没了,他还要来扒走她与小谢成亲的嫁衣……   连一点念想都不给她留下。   他的手指解开她的腰上系带,左手搂起她的背,右手将她最外面那件的喜袍脱下,随后又将她里面那件同样绣着金凤凰的里衣也脱下。   花轿内的温度渐渐升高,即使脱得只剩下一件亵衣,她也感觉不到冷,因为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她张开贝齿,狠狠地咬向他的下唇,直到咬出血来,腥甜的血液流入齿间,他才从她唇上离开。   他抬起头去,视线慌乱地从她雪白的肌肤上离开,飞快地拿起另外一件红嫁衣给她套上,期间因为太过紧张,那大红的系带系了半天都没有系上。   因为不敢过多触碰她的身体,所以这嫁衣穿得很草率,凌乱地搭在她的身上,再配上她那一张如雨后的芙蓉花般的脸蛋,让人很难不生出邪恶的心思来。   倘若没有这些糟糕的事情,今晚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会是一个旖旎美好的夜晚。   可是……注定不会美满。   他舔了舔自己那被她咬破皮的下嘴唇,刚才的吻因为她的不配合一点也不美好,他本来想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小心灵,可是却没想到更加重了她的抵触心理,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来亲吻他了。   他替她整理好衣裳,又将那枚鬼火令系在了她的腰间,不经意地一问:“你扒过那姓曲的衣裳?”   姜梦槐冷漠地盯着他,没有答话,代表默认了。   其实,那是夏灵扒的,而且还隔着帘子,她是半眼都没有瞧见啊。   “你扒他衣服做什么?”他又问,浅浅的语调将所有的怒气都藏住。   她的目光眺望被夜风吹起的窗帘外,冷笑着反问:“你说做什么?当然是练功呀。”   声调格外的轻佻。   除了练功还能做什么?   真是问得奇怪。   那一年,要不是他狠心离去,她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过得这么凄惨?哪用得着去抓那么多的童男子来练功?   他捏起她的下巴来,将她的脸摆正过来,他的手劲儿极大,她那雪白的皮肤上很快就染上了几丝红气儿,“练功用得着脱衣服吗?那是什么厉害的功夫,你也跟我练练啊。”   姜梦槐忍着痛仰起头来,冷睨他:“小谢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从来不会用手掐住她的下巴,也从来不会说这些放肆的话,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   他暴喝道:“我说了,我就是谢零离!”   “所以你承认了以前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对吗?”   他觉得这个问题就是个漩涡,永远都扯不清楚,只能道:“那就是我。这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我是人还是鬼,我都是你的小谢。”   她却兀自摇起了头来,小谢是小谢,亓官谢是亓官谢,她永远也没办法将他们等同看待。   她嘲弄地浅笑了起来:“是啊,没有什么区别。你和那曲桑渡,也没什么区别。”   下巴处的力量骤然一松,他无法相信地后退,怒言道:“怎么没区别?你不是想嫁给我吗?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他盯着她的眼球,问:“告诉我,你真的对曲桑渡说过你喜欢他吗?”   姜梦槐冰冷地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没什么区别。”   他又蹲了下来,劝道:“别这样说话好吗?我知道前世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醉酒,不该对你做那样的事,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弥补你的,你别再说气话了好吗?跟我回去成亲。”   “成亲?呵!你是不是梦还没醒啊?我都醒了,你怎么还没醒?”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   他也跟着暴戾了起来:“你想毁婚?我告诉你,绝不可能!那天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让我娶你的,现在想反悔,绝不可能。”   是啊,她多不要脸啊。七年前,她绑架胁迫着他娶她,而七年后,她哭着求着他来娶她,她是有多恨嫁啊,两次都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她所有的脸都丢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偏偏这人还喜欢的是她的姐姐。   呵……   那些作为“小谢”对她的好,都是演的!   全是假的!!!   偏偏她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她,是真的要娶她。   在他那纯洁无瑕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烂透了恶透了的黑心脏。从一开始他就在骗她,明明知道她不是江淮花,还一直唤她师姐,还一直装乖巧小师弟,白天对她好,晚上就变鬼来欺负她,他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啊,妥妥的白切黑少年,把她当傻子来骗得团团转。   她恨透他了。   他把她的美梦全毁了。   现在还说要娶她,呵呵,是把她当作江淮花的替身了吧。   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做江淮花的替身。   她也不要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今天,你一定要和我回去成亲。”他在她的面前说话,可是她却把头靠在花轿窗口,看着外面飘扬的白色花瓣,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呢喃低语:“小谢啊,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谢零离终是无奈地走出了花轿,外面黑云压城,气压低得像是要下暴雨。   在花轿两侧,行走着两排穿着黑金铠甲的士兵,这些人全是当年死去的风骑军,大多都是之前从汨盛门被放出来的恶鬼,只不过他们换上了另外一套行头,气势立马就变了。   姜梦槐以为她是又来到了鬼界,可实际上却是鬼来到了人间。   刚才那扇城门是被那些鬼打开的,他们从鬼的世界爬到了地面上来,招摇过市地在这洛阳城的朱雀大街游行。   鬼王娶亲,也算得上是一场盛大的百鬼夜行。   宽敞的街道两侧店铺和高楼内的百姓全都探出了头来,看着外面这一群鬼队伍,他们身上的铠甲在行走之间摩擦发出响亮的声音来,整齐的步伐在地面上踩出重重的声响,光听这声音,都知道这曾经是怎样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谢零离一袭鲜艳的烈烈红衣坐在前方的棕色马背上,发顶的金色鹤冠闪着耀眼的冷芒,发冠下两条滚金的红色发带飘洒于身后,就连踩在马镫上的大红靴面上锈的都是金色的飞雁暗纹,全身上下无一不彰显著他高贵的大将军身份。   “是将军哥哥回来了!”   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子无畏地叫喊了一声,声音亮生生的,将暗鸦的长街穿透,可是立马就被他的娘亲捂住了嘴,给拖回了屋子里去。   随后立马就有其他的人也说道:“是少将军回来了!是少将军回来啦!”   在这些老百姓的眼中,少将军每次回来都意味着凯旋,意味着又打了胜仗,所以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跑到朱雀街来迎接他,这样的盛景,是姜梦槐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就是当年那位大战西北十二破狼军的红衣小将军?”夏灵不知何时跑到了街道上来,站在右边街道指着马背上的谢零离问到。   “大胆!将军也岂是你能用手指的?”一穿着铠甲的鬼举着长矛向他指来。   谢零离一扬手,那只鬼就将把长矛收了回去。他问道:“你认识我?”   “认识!当然认识啊!”夏灵一朝见到活的偶像人都要激动傻了,他朝着花轿跑去,大喊:“祖宗,你是我亲祖宗!我现在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你真的把他给我拐到手了!”   可是花轿内的姜梦槐却没有心思与他玩笑,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这话是何意?”谢零离好奇地问,什么叫她真的把他给拐到手了?   夏灵笑着仰头答:“以前嘛,我总是开玩笑说让她去追你,要是她真的能把你拐到手,我就认她当亲祖宗。”   谢零离:“嗯?”   追他?   照她的那个说法里,似乎没有这回事吧?   她与他并没有这段故事吧?   “夏灵,闭嘴。”姜梦槐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让他猛地止住了话语。   夏灵知道她内心里有多记恨当年他的离去,他也见证过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既然她不让他说,那么他打死都不会说的。   “亓官小谢,真的是你,你借尸还魂回来了!”曲桑渡被他们这一群鬼士兵队伍逼得步步后退,看来摄政王说得没错,这谢零离真的就是他。   先前他们只是有所怀疑,但是却没有肯定,于是摄政王就想好了这一道离间之计,欲杀人先诛心。   其实今天这一切都是摄政王提前设计好的,先是派他去戳穿魔女的身份,借此毁掉他们的婚礼大典,之后再让她召唤出那只鬼,不管谢零离是不是那只鬼,都可以达到离间他们关系的作用。   如果他是亓官谢,那么让他亲眼见到她为了活命而不惜牺牲他,这足以让他愤怒到极点。   就算他不是亓官谢,作为她的夫君,听到她与另外一个男人还牵扯不清的事,恐怕也会气得跳脚吧。   不过算他聪明,一眼就发现了身上的喜服有问题,这一点自己还真是低看了他,真不愧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这样的人,被冤死,真是一个国的不幸。   谢零离高声道:“正是本将军回来了。”   十年了,他终于光明正大地回来了。   “恶鬼,你竟敢如此猖狂!竟然敢跑来人间作乱!”曲桑渡让开道来,他的身后现出一个穿着深蓝色道袍的老头,正是那紫竹道长在说话。   谢零离好笑地道:“作乱?本将军回我自己的家,竟然被你说成作乱?你问问这满城的百姓,他们觉得我是在作乱吗?”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杵着拐杖从狭小的巷弄走出,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说:“这洛阳城永远是将军的家,我们永远欢迎将军回家!”   “对!我们永远欢迎将军回家!”夏灵即刻高声附和道。   城里的百姓有一些也开始跟着喊了起来,在他们心中,少将军永远是他们的英雄,大多数人是不相信他会通敌叛国的,只是他当年就那样死了,连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机会都没有。   街道上站着一队御林军,为首的将领是一位带伤上任的男子,这人长得很眼熟,似乎是当时他们在无方镇从鬼手中救下的那个男人。   他将剑指向四周的百姓,喝道:“你们不想活了吗?”   那些百姓害怕这些冷面御林军,便都收住了话头,怯生生地把头缩了回去。   “少将军,你一直是我们晋国的大英雄!”街道中,不知是哪个少年不怕死地大吼了一声,将他内心里那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谁?谁在说话?想死吗?”   “郑策,我看是你才想死!”谢零离偏头一笑,手掌对着那个将领一击,那名叫郑策的男人就被他钉在了后面街上的柱子上。   “他就是郑策?当年那个叛徒?”凤青大惊。   “凤青,他就交给你了,想怎么揍就怎么揍,不过……”他交代道,“人别弄死了,他家里还有一位五十好几的老母等着奉养呢。”   “是。”   郑策一被擒住,四周的百姓们又有人开始高声喊了起来:“亓官谢,大英雄!亓官谢,大英雄!”   姜梦槐看着窗外灯影幢幢的街道,喃喃道:“这世上,是极少有人担得起英雄二字的。”   正是这一句英雄,害死了他呀。   没有哪个执政者是喜欢像他这样的人出现的,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功高盖主啊。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各国纷争不断,英雄太过耀眼,是会遭人嫉妒的。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赢得人心,倘若他真的有什么异心的话,是很容易就获得拥戴的。   所以,摄政王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与江淮花的婚事。   倘若他将军府与安亲王府联姻,那真的就是强强联合了,对于他司徒鹤来说,是极其大的威胁。   他担心他们会影响他摄政王的地位,担心他们与司徒言联合,这样他的高位就坐不稳了。   而且那时各国已经算平稳下来了,一直侵略他们的北境也已经被亓官谢全都赶出晋国疆域了,西北十二破狼军也已被他悉数所灭。   到时候他就会常常待在京中,而陛下已经决定要封他为西衣夜侯了,等他回来再与郡主成亲的话,那到时候就势必会分解司徒鹤手中的权力,这当然是司徒鹤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就起了杀心。   “这天道人心自会帮我讲话,无需我多言。”   谢零离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深红色缰绳,蕴含着笑意说到。   紫竹用手中拂尘指向他:“不管你怎么说,你终究是一只恶鬼,诛杀恶鬼才是正道!”   谢零离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全身都透着邪性:“你可睁开你的眼睛好生看看,本将军现在可是有血有肉,哪里是鬼了?”   “不过是借尸还魂之术罢了,贫道现在就把你从这具身体里赶出去!”   他的拂尘向他扫来,冰冷的光芒直直落向他的面门。   谢零离抽出长剑来反向一扫,剑光与拂尘在空中发出璀璨的光亮,将紫竹道长震得退后了数步。   “呵……”谢零离轻笑了一声,“这樽月派的剑就是好用呐,虽然不能拿来上战场杀敌,可是杀你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樽月派的佩剑本就自带灵气,用来对付这老道士的拂尘最佳不过了。   “汝这小辈,猖狂至此!”紫竹横眉怒目嘶吼道。   谢零离身上有着一种极其自信的张扬,那是与生俱来的气势,盯着下面的他问:“凭你一人,何以对抗我千军万马?” 第103章血洗洛阳   我不是你娘子   “贫道怎么可能只有一人呢?”紫竹发声后,他后面的街巷中就涌出来大量的人,有同样穿着铠甲的精兵,也有汨盛门的人,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这应该是汨盛门所有的人都来了。   “摄政王早有预判,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你来。你是过不了这朱雀大街的。”   马背上的谢零离却倨傲得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带领着队伍前行,笑着反问:“你确定吗?那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预判了谁的预判?”   这朱雀大街上早已被紫竹和段京遥他们提前设下了隐形屠鬼咒,但凡是鬼踩过这些地面,就会触发那些咒术,立即就会生出巨火来,将这些鬼烧得连渣子都不留。   所以就算他谢零离带了这么多的鬼来,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很快就会被烧得干干净净。   然而紫竹却没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那些鬼走得那么平顺,一点火星子都没有出现呢?   屠鬼咒为什么没有显现呢?   眼看着他的大军就要压过这朱雀长街,紫竹怀疑地开始念起咒语来,妄图驱动那屠鬼咒,可是却发现地面上的咒竟然已经被解了。   “怎么回事?咒呢?”他惊恐地后退,觉得很不可思议,真是见鬼了,这屠鬼咒乃他们道家极其复杂的咒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解的。   谢零离冲他眨眼一笑,笑得人畜无害:“你说的是地上那隐形的屠鬼咒吧?哦,忘了告诉你,它已经被我解了。”   之前他抱着姜梦槐来到这条街道上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咒,他故意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前行。   当时曲桑渡在逼她召唤出他时,他就在偷偷念解咒语,然后再借鬼火令掉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的指尖对着那鬼火令一指,利用鬼火令与地面的接触,从而将地面上的屠鬼咒都解掉了。   “不可能!你怎么会解我们道家的秘咒?你偷看了樽月山上藏经阁里的书?”紫竹气得脸都绿了,在心底里把醉月狠狠骂了一通。   谢零离好笑地说:“自家弟子,怎么能够叫偷看呢?我这叫学习呐。”   这些樽月宫的捉鬼之咒,他已经在那些经书里看得一清二楚了,所有的解咒之法他都背得滚瓜烂熟,这世上没有什么咒法能够将他困住。   “不要脸!”轿内的姜梦槐骂了一句,原来当初他陪她上山去找夏灵,实际是为了偷看那些经书啊,难怪当时他一直待在那藏经阁里不出来呢。   根本不是陪她上山去夜游,而是另有目的的!   他接近她,都是带有目的的。   外面,谢零离带着长长的军队朝着笔直的大街往前走。如今这里就只有汨盛门的人,樽月宫的人此时早已经自乱阵脚了,段京遥受了重伤,醉月和林清萍此刻都在着急忙慌地救治他,而其他的弟子们刚才也被谢零离所伤,就算赶过来也没什么用。   今夜,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复仇的脚步。   曲桑渡见状,只能招人过来道:“快回去禀报门主和摄政王。”   “是。”   谢零离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的唢呐就又开始吹了起来,是那些结缘楼的彩童鬼在吹奏,锣鼓唢呐喧天,给这寂静的夜添上了一抹热闹的色彩。   “快看,那是鬼王在娶亲呢。”不远处的店铺门口躲着一位妇人,她正在对怀中的一个小孩子说到。   “呵,娶亲?”   她可没有答应要嫁给这只鬼。   姜梦槐坐在轿子中调养气息,先前因为御魔阵受了很严重的伤,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了,虽然谢零离给她渡了灵力,可是她还是需要些时间将那些灵力收纳,贯通至全身,她才能恢复力气来,才能够逃走。   谢零离转过了朱雀大街,行到了那残破的将军府门口,命凤青去把那门上的封条撕掉,再把门打开,里面顿时就探出了好多的人头来,挤在门口不敢出来,却又想往外边看。   凤青道:“二小姐,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了。”   亓官瑶一身碧绿的裙子,像一株飘零的青萍,在门口张望却不肯出来,她吃惊地盯着不远处骑马而来的红衣少年,他的身后跟着长长的铠甲队伍。这样的场景,她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次,她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一袋芙蓉玉面糕纸袋子,顿时热泪盈眶:“是哥哥回来了……”   “是哥哥回来了!”她躲到了门板后去,大哭了起来。   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脚步却始终不肯迈出来。   她终究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凤青,把芙蓉糕给她送去。”马背上的人没有再勉强她,既然她不愿意出来,那就躲在那里吧。   他调转马头的方向,转身朝着另外一边的大道行去,临走时对着那扇破败的门说道:“哥哥会为你报仇的。”   直到他转身走后,亓官瑶才敢慢慢踏出那门槛来,望着那马背上高高的身影泪流满脸,她大喊道:“哥哥,我不要你为我报仇,我要你活着。”   马背上的身影轻晃,握着缰绳的手用力收紧,他喉头一紧,没有转身,控制住发颤的声音,道:“哥哥答应你,会好好活着的。”   也不知道是她傻了还是他傻了,他早就死了呀,早就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他还是答应了她要好好活下去。   “凤青,照顾好二小姐。”他吩咐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驾马走了。   亓官瑶却突然发起了疯来,质问着凤青:“凤青,哥哥他是不是要去奉亲王府?你快拦住他啊,让他别去!会死的!会没命的!摄政王会杀了他的!”   凤青尽力安慰她:“二小姐,放心吧,大人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吃糕点吧,这是大人亲自为你买的,等你吃完,他就回来了。”   他拈起一块方方正正的糕点喂到她的嘴边,她咬了一口那沾着芙蓉碎花粒的糕点后,含泪问道:“哥哥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   ***   奉亲王府内,司徒鹤听着下属跪在地上的禀报,滔天大怒,扬手便将桌上的茶盏挥到那人的面前,溅了一地的茶渍与碎片。   他怒拍桌案道:“我就知道,那谢零离没有那么简单,果然是那人借尸还魂回来了!”   赵昔堂掰着拇指上的殷红玛瑙戒指,沉眸说道:“倘若他真的解了街上的那些咒,那么他很快就会到这奉亲王府了!”   “丹洛,那人是你未婚夫君,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司徒鹤的目光转向一边的江淮花,冷眼提醒她。   先前安亲王府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司徒鹤说那里不安全,怕魔女回来报复,所以就立马将陛下转移到这奉亲王府来了,江淮花不放心司徒言,自然也跟了来。   这恶鬼闹事,是她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她缓缓道:“皇叔放心,丹洛是识大体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外面,欢闹的唢呐声已经到了门口,谢零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司徒鹤,你不出来迎接本将军吗?”   “哼,本王岂会怕你一个小辈!”司徒鹤从大堂走出,身边跟着一众的人保护他,他还没有走到门口,那扇朱漆大门就被一股阴风给吹开了。   阴风阵阵,呼啦呼啦,门一开,就看见好多的鬼站在外面,任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吓一跳吧。司徒言和司徒沫两人躲在最后面,被一群侍卫保护着。   司徒沫颤抖地发问:“小谢公子,竟然是一只鬼?!”她的嗓音明显已经破了,那是被吓破的,一想到自己之前和他待在一起过,就全身毛骨悚然,抖得不行。   “我早觉得他长得和那个人像,却没想到他真的是他!”司徒言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门外看去,那外面站得笔直的阴兵全都阴恻恻地盯着这里面,仿佛一张口就能将他们的血全都喝光。   门口,紫竹道长和曲桑渡带着人挡在那里,阻挡着那些鬼进来。   司徒鹤大喝道:“紫竹,你不是号称除鬼天下第一人吗?那为何连只鬼都拦不住呢?”   紫竹脸上挂不住,骂道:“还不是这厮偷走了我的吞乌镜!若有吞乌镜在手,我定能灭他个片甲不留。”   司徒鹤冷嘲一声:“想不到昔日堂堂的镇北大将军竟然也能干出这样下三流的勾当来呀。”   谢零离不怒反笑,眼尾上扬,道:“比肩王爷你,还是略逊一筹啊。”   那吞乌镜确实是被他给偷走的,他从原玉迢那里偷走了这面镜子,再让凤青把它藏起来了。那镜子他碎不掉它,只能先藏起来。   司徒鹤高喝:“亓官谢,你到底要干嘛?你是想血洗这洛阳城吗?你想这洛阳城也变成一座鬼城吗?”   谢零离手中叼着一串白色的槐花,轻轻吹了吹,花瓣就朝着四周飞散了起来,弯眸笑道:“鬼城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还能陪陪我将军府那一百三十二只孤鬼呢。”   曲桑渡:“大家小心!别被那槐花碰到!”   四周的人们都开始躲避起来,顿时此处惊慌一片。   谢零离还在轻仰着头,颇有闲情地吹着手中的槐花,曲桑渡就已经握着银刀腾空跃起朝他的手砍来。他双指合并,将手中的槐花朝着曲桑渡的脸上扔去,道:“你不久就要死了,还想着为他卖命呢。”   “就算是死,我也要先杀了你!”   谢零离左手勾剑错开他的刀刃,右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揪到了身边来,怒目生电,咬牙道:“你以后最好离我的娘子远一点,否则,我要你做鬼都难受。”   曲桑渡反而笑了,没想到这只鬼还挺在意那个魔女的:“真是万万没想到,鬼王大人竟然好这一口。不过,被魔女迷倒的男子多得连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鬼王大人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她对你,是没有真心的。”   “找死!”谢零离手腕生力,朝他往对面的墙壁上重重一扔,他就被甩了出去。   曲桑渡从墙壁滑落到地上,骨骼都险些被震碎,强撑着身体半跪了起来,一双冷眸仍旧不服输地笑:“鬼王大人,看来你陷得很深呐。”   他取出腰间的引魂铃来,开始摇晃那飘着红丝带的铃铛,口中念着:“风骑亡灵,听铃踏步,随我回去。”   谢零离见状,吩咐后面的五彩童鬼:“唢呐不许停,大点声!”   他想用唢呐的声音来掩盖住他引魂铃的声音,以此来形成对抗,免得被那引魂铃所影响。   两股声音在这夜空里碰撞激荡,吵着姜梦槐头痛不已,她在花轿内痛苦地捂住耳朵,那些声音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敲烂她的胸腔。她再也压制不住身体里的心魔,她大叫了一声,声音划破深空,像夜里的猫头鹰在发狂。   她因为先前的事情内心里积聚了太多的怨气,此刻完全爆发出来,如水墨般的长发顺着花轿窗口飞了出去,张牙舞爪地在外面飘荡。   谢零离听到声音立即转身回头,从马上飞身进了花轿内,按住她发癫的身体:“你怎么了?”   姜梦槐抬起眼睫毛来,一双眸子红得不行,右手一掌朝着他的胸膛击过去,他险些被打出轿子外,幸好抓住了轿口才没有摔出去。   他再次回来,来到她的面前,这次按住了她的双手,大声吼道:“你到底怎么了?快把魔气收一收!”   “你管我呢!”姜梦槐冷漠地启唇,连调子里都渗透着魔气。   “我怎么不能管你?我是你夫君!”他大声吼道。   轿外的唢呐声与铃铛声太过响亮,他只能扯着嗓子来说话,才能让她听清楚。   “你不是!小谢才是!”姜梦槐也发怒地吼出来,宣泄着内心里的极度不满。   “到底要跟你说多少遍,我就是谢零离!”   他见她又哭了,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抬手用指腹为她擦掉眼泪。她头上的凤冠摇摇欲坠,看着就要倾倒了一般,他为她扶了扶,又替她将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拂开,而她却始终像一个精美的瓷娃娃一般,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一双含着水的眸子放空地望着他。   “快把魔气收一收,你这样会很危险,会走火入魔的。”他苦劝她道。   姜梦槐却无所谓地说:“我本来就是魔啊。”   “可你再这样下去,会被心魔控制住的!”   “控制就控制吧,随便。”   谢零离眼底冒火,她无所谓的态度让他束手无策,他捧着她的脸吼道:“你为什么不肯听话?”   她绽放出一个凄美的笑来:“想听话啊?那你找江淮花啊。她听话。”   “你现在是我的娘子,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我不是你娘子。”她再次提醒道。   他寻了江淮花整整十年,现在倒是突然说要娶她了,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呵,因为江淮花拒绝了他,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打算娶她的妹妹了。   也不知道是谁呢,曾经说她永远都比不上她那个姐姐,如今真是好笑。   她呀,注定比不上他心中的白月光,她顶多就是一个替身罢了。   他抬起幽暗的黑眸来,有些怨愤地骂了一句:“赖账鬼!”   他用她的话来回击她,将心中的不爽彰显得淋漓尽致。   明明说好了成亲,可是现在却不认账了。   姜梦槐看着这样的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差点她又以为是小谢回来了,这样埋怨的神采只有小谢才会做。   可是她的小谢啊,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心中只装着她的小谢,在哪儿啊?她好想去找他。 第104章她逃婚了   这竟是一具空棺!   “恶鬼,出来!”一记金光向轿子劈了来,谢零离返身飞了出去。   姜梦槐透过飘起的轿帘,看到外面的白衣江淮花,喃喃道:“看,你始终都是要去找她的,她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呀。”   外面金光大震,原来是醉月和林清萍两位到了,他们将段京遥的伤势暂时稳定住,就急急赶过来了。   此刻,他们连同江淮花、贺非常、沈星眠等众多弟子一起合力开启杀鬼阵,紫竹道长也加入了进来,威力比那天的阵还要强数倍。   司徒鹤大笑:“亓官谢,看看你多可怜啊,连曾经心爱的女子都要站在你的对立面,都要连同别人一起来诛杀你这个未婚夫。”   谢零离道:“我的可怜,不都拜你所赐么?”   姜梦槐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的对话,狠劲咬住下唇,他没有否认江淮花是他曾经心爱的女子。   他没有否认!   她愤怒地挥动手臂,任由魔气肆意蔓延。   那一刻,她好像要堕入无边地狱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个被他玩弄的笑话。   她曾以为一直是她在欺骗他,可是到头来真正被骗的那个人,原来是自己啊。   外面打得天光乍破,无人来顾及她,她翻出了花轿,一袭红衣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条尾巴。她的三千青丝收了回来,垂于身后,可是身体里的魔气却并没有消失。   她抬头看了眼花轿上的那四盏萤火虫灯笼,黄亮的萤光将灯面上的那个囍字映得荒唐,她扬唇轻笑,觉得今天这场婚礼就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荒唐的事情。   她差一点就嫁给了曾经最恨的人。   她扬手一挥,手腕上的双月剪就飞了出去,沿着花轿飞旋了一圈,那四盏萤火虫灯笼就全被划破了,乍然间,几百只萤火虫飞了出来,飞向了头顶昏暗的天空。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当初他的那个心愿是什么意思,原来他让她为他捉一百三十二只萤火虫,实际是想祭奠他将军府那一百三十二个亡灵。   “你不该用萤火虫来娶我。”她对着后面苍凉地说着,这萤火虫是他曾经用来思念江淮花的,他却用它们来娶她。   她不管后面的厮杀搏斗,不管这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转身朝着街道后方走去。   身边有五彩鬼童来拉她,可是她却用双月剪朝他们扫去,不带感情的,像个麻木的杀人傀儡。   她击退他们后,飞身跃了出去。   “鬼王殿下,鬼王妃她跑了!”   谢零离转身一看,只能见到在长街尽头有一个很小的红色小点,那小点很快就没入了黑暗的街道中。   “去追!给我把她抓回来!”   他现在与风骑军们全都被杀鬼阵拖住了,无法抽身而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就那样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有几只小鬼向着那边的街道追了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她?   谢零离心中焦急,见到王府里面的司徒鹤要逃,他向旁边伸手:“给我箭!”   他举起弓箭来,拉开长弓,锋利的箭尖对准大门内的司徒鹤。当年,他就是这样被万箭穿心而刺死的,这次他也要让他也体验体验利箭穿心是什么滋味。   “保护王爷!”紫竹眼睛最尖,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企图,手中拂尘朝着那支箭甩去,于是他射出去的那支箭就歪了,没有射中司徒鹤的心脏,而是射中了他的大腿。   等他想要再准备第二支箭的时候,司徒鹤已经躲进了屋子里去。谢零离怒发冲冠,直接勾着那支箭朝着紫竹斜射了去,紫竹闪得快,跳起来接住了他的拂尘,躲开了他的箭。   “还敢用箭!”醉月吩咐一旁的江淮花,“用抽灵术把他身体里的鬼魂抽出来。”   “是,师伯。”江淮花咬破手指,准备以血画咒。   杀鬼阵中央的谢零离却笑着反问:“要是用抽灵,那你们的小弟子可就死了哦。”   谢零离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已死之身,倘若强行使用抽灵之术,他的身体是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的,一旦魂魄离体,他就会立刻腐烂。   林清萍立即阻止江淮花:“别用抽灵术,谢零离不能死。”   那是她故人的孩子,她照顾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死去?   醉月道:“师妹!要是不用抽灵,凭他现在这个血肉之躯,我们用杀鬼阵根本就杀不了他!必须要把他的鬼魂从谢零离的身体里抽出来才行。”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谢零离死!”林清萍严词拒绝道,“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养了他那么多年,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谢零离见状,长剑刺破头顶的阵法,飞身跃了出去:“那你们先慢慢想哦,我先去办点事。”   他说的办事,就是去杀司徒鹤。   醉月还在后面碎碎念:“师妹,你看看,不把他从谢零离的身体里逼出来,我们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江淮花见他冲进了奉亲王府内,旋即收了阵,转身追了进去。   谢零离在王府内寻找司徒鹤的身影,一路跑来,一个人影都不见,这里就像是一座孤院一般,人都已经全躲起来了。   他敛声屏息,轻声朝着里面的走廊走了去。突然听到一间屋子里有动静,他快步冲到那门前,一脚踢开了门,却看到里面藏了满屋子的人。   一群带刀侍卫拔刀拦在前面,将后面的司徒言和司徒沫挡住。他扫视了这间屋子一圈,没有看到司徒鹤的影子,出声问道:“司徒鹤呢?”   “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是司徒沫在回答他。   江淮花在这时冲到了门后,拉住他的手臂,慌张道:“别杀他们!少将军,别杀他们!”   谢零离转身看她,她的脸和姜梦槐一模一样,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楞,明明这个女子是他前一世的未婚妻,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亲近。如果是姜梦槐挽着他的话,一定会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又或者掐着他的皮骂他,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一股子清冷感。   他从她的手中抽回胳膊来,道:“想我不杀他也行,只要他能够昭告天下,还我亓官府满门上下的清白,还要厚待我风骑军死去将士的家人,我就可以饶他一命。”   “这……”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看似简单,但是只要司徒鹤掌权一天,这件事就堪比上青天一样难。   “朕答应你!”   然而就在这时,一向胆小懦弱的司徒言竟是拿出了男子汉的气概来高声说到。   “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查明当年的真相,为你平反昭雪的。”   他的声音很稚嫩,但是却很亮,在站的每一个人都吃惊地朝他看过去,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年幼的陛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已经不年幼了,他已经二十一了,该长大了。   “但愿陛下能说到做到。”谢零离说完后就转身出去了,沿着走廊继续寻找司徒鹤。   江淮花也跟着追了出去,可是没走一会儿就被一股大力给带到了其中一间屋子里,还来不及她反应,就被拖进了一间密道里。   “救命啊……”她的声音被厚厚的墙壁阻断,根本无法传出去。   “丹洛,别喊了,是我。”司徒鹤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密道里传来。   而此番拖住她的人是他的一个死卫,见司徒鹤一摆手,他就将她放了开。   “皇叔?”江淮花诧异地看着对面被墙壁上的烛灯照亮身形的司徒鹤,以及他身后的赵昔堂。   “丹洛,你一向最听皇叔的话,这次,也会听话的吧?”   江淮花颔首:“那是自然的,皇叔。”   都已经被抓住了,还敢不听话吗?   “那你跟皇叔离开吧。”   “离开?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谢零离在这座府邸里找了很久,等找到这间密道的时候,司徒鹤早就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那条密道的出口是城中的一间棺材铺面,可是那老板却是一个一心只知道做棺材的聋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铺子侧面地板下会有一条密道。   而且这会儿本就是深夜了,他刚刚在屋子里睡觉,根本不知道有人从密道里爬了出来。   谢零离观察了这条密道内的墙壁,看开凿痕迹,至少有好几年了,看来这司徒鹤早就做好了第二手准备。呵,亏心事做得太多,时刻堤防着有人来寻仇吗?   既然如此,那外面势必有人在接应他,现在想追估计已经追不上了。   他愤怒地砸墙,仇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却看着他眼睁睁地消失。   “不报此仇,誓不为鬼!”他发狠地道。   ***   这时,走在朱雀大道上的姜梦槐忽然全身一抖,她的灵魂像是被人突然拽住了一般,那只隐形的手在控制她前行。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被控制?   是谁在控制她?   难不成是那只鬼?   她看着自己前行的方向是城外,如果是他的话,难道不是应该控制她倒回去吗?怎么会走城外去呢?   她很快就出了城,沿着官道行了两里地,然后向着右边转了去。   她诧异地看着前方,那边不是孟春山吗?   再一次的来到满是坟冢的孟春山脚下,她仍旧感到悲凉,这些曾经死在这里的孤魂现如今正在洛阳城内复仇,不知道他们能否手刃仇人。   姜梦槐被控制着向坟冢地里走去,最终在那个被她刻着英雄冢牌位的坟前停下,随后她便在坟前蹲下了,手上拿着双月剪开始刨起了坟来。   “!!!”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现在这样的行为有点是被纸嫁衣控制的模样。她因为和那只鬼结着阴亲的缘故,所以汨盛门的人可以通过制作纸嫁衣,来控制她去他的棺材里。   看来他们是想要活埋死她呀。   她如今被控制,连抗拒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一直不停地刨土。她边刨边觉得可笑,没想到自己到死还是这样上赶着要去做他的鬼新娘啊。   她与他的命运,终究是要如此吗?   坟地里突然聚集起了好多的萤火虫,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跟着她一起飞到这里来的,而她却在这样的美景之中刨别人的坟墓。   倘若现在有人从这里经过的话,一定会被她吓得半死吧,大半夜在这儿刨坟,还穿着红嫁衣,别提多恐怖了。   不多时,她就挖到了棺材板面,那漆黑的棺材让她的手指生凉,真正摸到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触动了一下。   这就是他的棺木吗?里面的就是他的尸体吗?   这里面的,可是她前世最喜欢的少年呐。   这一刻,她竟要揭开他的棺材,看到他的尸体。   她紧闭上双眼,双手一推,便将那口棺材盖推开了。四周的萤火虫都涌动了过来,朝棺材里扑进去,她等了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来。   可是却看到棺材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竟是一具空棺!   他的尸首呢?   按理说这应该就是他的棺木,否则纸嫁衣怎么会将她带领着来到这里呢?   但是为何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呢?   他的尸体究竟去了何处?   她看着自己正在翻进棺材里,是真的打算躺进里面了。   我不要做他的鬼新娘!   她在心里咆哮道。   ***   谢零离回到了奉亲王府的大门,此刻樽月宫的人跑进府里去寻他了,门口,还有紫竹和汨盛门的人在那儿捉鬼。他从背后突袭,长剑勾走了紫竹手中的紫葫芦,然后将塞子一拔,把里面的鬼全放了出来。   “你!!”紫竹要气死了,那是他抓了好久的鬼,结果被他一下全放没了。   谢零离勾唇笑笑,目光又落向那边墙壁旁的曲桑渡,见他坐在那地上鬼鬼祟祟的,他走了过去,竟是在他手里看见了一张大红色的纸嫁衣。   而他正在对着那纸嫁衣作法。   谢零离眸光一掠,心中怀疑加重,这曲桑渡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心情弄纸嫁衣,难道……   他迅速夺过他手里的纸嫁衣,撕下那红色的纸面,看到里面的白纸上写着的果然是姜梦槐的名字。   他当即燃了一簇火苗,将那纸嫁衣烧掉了。   不管他要做什么,他都不会让他得逞。   随后,他跳上那顶坏了囍灯笼的花轿,高声道:“出城。”   他钻进花轿内,看着里面空荡荡的一片,那件绣着金凤凰的红嫁衣被她拿走了,而那个红色鬼火令也被她取了下来留在了这里。   她,再也不会召唤他了。   她是真的打算耍赖到底,将他给抛弃了。   “大人,没有追上鬼王妃,只抓到了这个人。”   他挑开轿帘朝外看去,他们抓回来的是夏灵,他道:“抓回鬼王殿去,我要亲自审问。”   “审问?我有什么好审问的?”夏灵一脸懵。   “走!老实点!”那些鬼揪着他往回走。   谢零离拉下了帘子,将自己一个人隐在这黑漆漆的花轿内,闻着这里面残留住的她的味道,甜腻的清香,让他空寂的心得到了一些慰藉。   以前天天跟她待在一起,只觉得她好烦,可是现在她真的离开自己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多希望她能够安心地留在他的身边。   哎……   他很烦,很苦恼。   他好想念她。   好希望她能够回来。   轿帘时不时被夜风扬起,他看到那些在城中飞舞的萤火虫,那可是他亲手为她抓来的五百二十只萤火虫,本来是想给她个惊喜的,可是看来她并不喜欢这个惊喜。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迎娶的姑娘啊,竟然逃婚了。   逃得毫无留恋。   他回首眺望这座被黑云笼罩的洛阳城,他好想知道他们的前世究竟在这座城里发生过什么。   他们是否有过一场难以忘怀的邂逅?   那个在他梦里出现的姑娘,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江淮花,而是她呢?   有人曾说,你常常梦见某个人,说明是那个人在想你。   他死后的那些年,是不是有人经常在想他,所以他才老是梦见那个模糊的姑娘呢?   那个姑娘,是她吗?   -第二卷《百鬼夜行》完   下一卷《灵魂摆渡》-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快写完了。   ?枻???衠?抣#.ull 第105章灵魂摆渡   因为你是混蛋!   姜梦槐在快要扑进棺材里的时候,那道控制住她的力量消失了,她随即站了起来,离开之前还是将那棺盖又给盖了回去,勉勉强强埋了一点土在上面,然后才转身离开。   她独自在空荡荡的小路上行走,她不知道该去哪儿,背对着洛阳城,越走越远。   前面的林子里突然走过来几个人,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山匪,看到她穿着一身嫁衣,孤零零地在这林子里行走,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只看了一眼骨头就酥了。   “小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跟哥哥们说说,怎么穿着嫁衣一个人乱跑啊?”   他们见她不说话,继续朝她走来,又说:“妹妹,你该不会是被人给抛弃了吧?”   姜梦槐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两下,抛弃?是啊,她被小谢抛弃了。他在大婚当天抛下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又再一次的被他抛弃了。   众人见她又要哭了,心都跟着疼了起来:“妹妹,别哭了啊,跟哥哥们回家吧。”   “回家?”她抬起殷红的眸子来,冷森森地盯着他们,忽而魅笑道:“还是你们跟我回家吧。”   几人被她的这个笑迷得神魂颠倒,都问道:“好啊好啊,你家在哪啊?”   她继续邪笑,一张唇就像是染了鹤顶红一般,说:“我家啊,在阴、曹、地、府。”   她的声音冷凄凄的,像女鬼一样。   “啊!!!”   “女鬼啊!!!”   这林子里随即响起一串尖叫声来,不过很快就又消失下去了,因为那些人全部都被她散发出的魔气给杀害了,全都惨不忍睹地倒在了地面上。   姜梦槐抱着手中的红嫁衣离开了这里,寻一处地儿点了一团火,拎着那件嫁衣放进了火里烧,这是她嫁给小谢的嫁衣,小谢都没了,那她还留着这嫁衣做什么。   熊熊烈火将那艳红的布料慢慢烧成灰烬,火光将她脸上的笑容映得那样的诡异,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喝血没喝够的女鬼,脸色异常地惨白,眼睛和嘴唇却红得不行。那些灰烬飘向空中,在她的眼前飞来散去,她苍凉地大笑:“小谢,我好像在烧你的骨灰呢。”   看着那件嫁衣一点一点地烧尽,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分裂,她真的好想小谢能够回来……   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个摆渡人在划船过来,问她:“姑娘,要渡河吗?”   姜梦槐回头望去,问:“你这里可以摆渡灵魂吗?”   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楞了一刻,后又说:“我这里什么都可以渡。”   她朝着河岸走了去,那是一艘乌篷船,船上有一个弯月型的小棚,一块蓝帘子挂在门扉,老人手撑长竹竿请她进去:“姑娘,进去之后把桌上的那根香点燃。”   “好。”   她掀开帘子弯腰走了进去,里面除了一张方几,就只有一张矮塌,桌上真的有一支香,插在了一个雕刻着黑色饕餮的小型香坛里,旁边有一盏莲花灯,她用莲花灯将这支香点燃,不多时,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慢慢地,她就睡了过去。   灵魂摆渡,到底怎么渡?   她很好奇。   她睡过去之后就感觉大脑在放空,她的身体变得很轻,像一片轻薄的叶子在水面上飘荡,飘啊飘,飘啊飘,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这种感觉就像是死了一般,灵魂真的从身体里飘了出去。   不知道飘了多久,她在烟波浩渺中见到了一个少年的背影,那个背影离得太远了,在对面的河岸上。   “小谢!”   她大喊了一声,可是那个人却没有转过身来。她追到了岸上,一直朝着那烟雾中的少年追去,可是他的身影总是隐在轻纱般的迷雾后,看不真切。   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却始终不回头。越是往前跑,烟雾越是浓稠,他的白衣与白雾融合,慢慢地,不知是他飘散成了细腻的烟雾,还是烟雾吞噬了他。   总之,他不见了。   她疯狂地寻找他,最终在这片烟镜里迷失了自己。   这烟雾就像厨房里做饭的炊烟一般,熏得她眼睛疼,眼泪花都冒了出来,她闭了一下眼睛,想要缓一缓发酸的眼眸,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迷雾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长空万里之上的蓝天飞着一排人字形的大雁,正往远处去,大雁南飞,而她现在的位置就是在北方咯?   她被这壮阔的景色所吸引,正要感叹时,就被一声粗犷的声音所打断:“下一个!”   “??”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绑起来了,而她的身边,还有许多其他和她一样被绑在这里的人,他们双手被绑在了身后,围成一个圈绑在了一根木桩上。   她听到声音回过头去看,竟然看到身后是成片的白色帐篷,那些帐篷搭建在浩瀚的草原上,而在草地上还有一排排身穿铠甲的士兵拿着长矛笔直地站立着,更后面的地方,还有好多的士兵在练剑。   放眼望去,太过壮观,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怎么会飘到了军营里来了呢?   不是灵魂摆渡吗?为什么给她摆到这里来了?   刚刚说话的那位士兵将他们这里被绑着的其中一人拎了起来,带入了附近的一个营帐内。   那个营帐很大,四周驻守了很多的士兵,里面应该是住着什么重要的人物。   没等一会儿,刚才那个士兵就带着那人出来了,接着又带了另外一个人进去,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干嘛啊?”   那位士兵板着脸答:“排查奸细。”   “???奸细?什么时候排查我啊?我还有事呢。”   “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   他说得没错,很快那人就被放了出来,现在该轮到她进去了。   她被两个人押着带进了那个白色营帐,可是才走到门口,她就顿住了脚步。   营帐内,最上面的长桌前坐着一个少年将军,两侧站立着好几个士兵,一半是她眼熟的面孔,一半是没见过的人。   而她的目光,却定在最上面的那位少年将军身上。   她忘记了移步,也忘记了眨眼,直到后面的士兵推了她一把。   她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那地上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但是还是磕得她膝盖疼,她抬起眼眸来看着上面的少年,眼中聚起了泪光,不是因为摔的,而是因为心痛。   可是那上面的少年明显是误会了,对着那两位士兵喝道:“不是早告诉过你们,对待俘虏不能使用暴力吗?”   “将军,我们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一个士兵有些委屈地说。   上面立在亓官谢身旁的凤青道:“难不成你们的意思是这女子故意摔倒的咯?”   接着凤青又说:“姑娘,劝你老实点儿,别动什么花心思,咱们将军不吃这一套。”   姜梦槐差点忍住没翻白眼,反问一句:“不吃哪一套啊?”   她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灵魂摆渡竟然也能摆渡到他这里来,这真是什么孽缘呀!   看这情况,应该是回到了很多年前,而这里应该是靠近北境国的边缘。   是他曾经所驻守的边关。   凤青还是一副嘴利的模样,向她吼道:“将军没问话,谁让你说话的?”   姜梦槐憋住嘴,心道:快点问,问完我好走,好不容易灵魂飘荡一次,我还要赶着去找小谢呢。   上面的少年打量着她,终于开口了:“姑娘家住何地?”   家住何地?   她随便答:“草原上。”   “……”   亓官谢又问:“你家里人呢?”   她脾气很暴躁地道:“我家住草原,我家里人肯定在草原上啊。”   “……”   “认真点!”带她进来的那个士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剑指着她的脖子道。   亓官谢又问:“你家住草原上,昨夜又为何独自在流光城游荡?”   流光城现在已经被他们给占领了,但是这城里难免还隐藏着有北镜国的细作,他们极有可能装作平常百姓混在城里,所以他们夜晚便派士兵去城里巡逻,巡查有无可疑人士。而这些被绑起来的人,全部就是他们昨晚抓回来的,如今要一一排查过后才能放他们离开。   姜梦槐迟疑地问道:“我……游荡了吗?”   她自己都分不清状况了。   亓官谢:“姑娘,劝你还是配合点,我们这里可没有怜香惜玉的人。”   “我真的很配合了,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我昨晚可能真的游荡了,你看到的应该是我的灵魂在飘荡,我在灵魂摆渡呢。”   “……”   她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姑娘,如果你还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只能对你用刑了。”他做了一个手势,后面的士兵就拿出了一副夹手指的刑具上来。   姜梦槐一看,立马将手藏了起来:“我说!我重新说!”   “其实昨晚我是出来见我情郎的,可是,我左等右等,他都没有来,之后就被你们给抓走了。”   他问:“他住在何处?”   她瞎编道:“在……西市街……最后一个弄堂里。”   “他长什么样子?”   “小眼睛,麻子脸。”   大家听后,眼神都怪异了起来,这小姑娘长得怪好看,结果却看上了一个麻子。   亓官谢给她后面的两个士兵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他们就出去了,看来是去找那位麻子哥了。   他又道:“带下去绑起来,先饿一天。”   “???”姜梦槐反抗了起来,她是来摆渡灵魂的,不是来受罪的,她要逃出去。可是为什么她挣脱不了呢?她的武器呢?她的魔气呢?全都去哪儿了?   该不会是灵魂飘荡后,就一点武力值都没有了吧?她感觉自己现在跟一朵轻飘飘的云彩没有什么区别。   “还敢逃跑?”抓住她的那个士兵将她拖了出去,像拖一只小猫似的,丝毫不费力气。   她大吼道:“亓官谢,你快放了我!”   帐内的人一听,全都诧异地转了过来,那一刻,姜梦槐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   “你怎么会知道将军的名字?”程怀骨瞳孔大惊,右手已经要准备拔出剑来了。   姜梦槐好笑道:“知道他的名字是件很难的事情吗?城里好多人都知道的。”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听见她对亓官谢道:“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   亓官谢从座椅上起身,绕过书桌朝着她走了来,身边的凤青担心地拦住他:“大人别去,小心有诈。”   “无妨。”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来:“说吧,什么话?”   姜梦槐说:“你蹲下来。”   他依言照做,单膝着地在她身边蹲下。姜梦槐双手被绑于身后,只能上仰起头来,凑近他的右耳边,开口就骂了一句:“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骂了后就张开口在他的耳朵上重重咬下,带着浓烈的恨意,狠狠地咬他。他疼得惨叫了一声,四周的人全都赶来救他,将她从他身上拉开。   “将军你没事吧?”   亓官谢捂着那长流鲜血的耳朵,摇了摇头,脸色发青地朝着她看了过来,看到她那双怨恨的眼睛时,他不明白地问:“你为何要骂我?”   她的嘴角上沾了他的血,清冷地笑了笑:“因为你是混蛋!” 第106章小谢将军   万不可和这野蛮女子……   程怀骨道:“把她给我拖出去,这人是奸细,将她好好绑起来,要是逃了就拿你们是问。”   “是。”   姜梦槐被拖了出去,又再次被绑在了之前的那根木桩上,她惆怅地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没想到她的灵魂竟然也摆渡到了他的身边来,她想见到的小谢终究是见不到了。   她坐在这里一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慢慢变暗,最后变成了一片深蓝色的夜空,上面有寥寥几颗星子亮了起来,她才知道夜晚已经到了呀。   身边那些原本和她一起被绑在这里的人全都被放走了,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被绑在这木桩上了。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朝她走来,她回头一看,是一身银面铠甲的亓官谢走了来。   他这副模样,跟当时谢零离穿上铠甲的时候完全一样。她早就该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的,只是因为小谢他太好了,所以她便没有将他们两个划等号。   他虽身着铠甲,却未戴头盔,额头上一条红色骨头额带赫然在目,给这少年的脸庞上添了一抹邪气,肩后的红色披风在迎着夜风猎猎飞扬,全身都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距离感。   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小谢只是一个臆想,是假的。   他的右边耳朵缠上了一缕纱布,看起来挺滑稽,像是受了多严重的伤一样。   他启唇道:“我已经派人去过西市街了,你的那位麻子情郎已经跑了。”   “???”   “他给你留下了一封信。”他将那封信展开来立在她的面前给她看,上面写着几个歪歪倒倒的字,“心肝宝贝,我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别再寻我。”   “???”姜梦槐没有想到她随便说的一个地方竟然真的有人住,还这么巧合地留下了一封信!   她脑子一灵光地问:“那将军大人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当然不可以。你的行为举止如此古怪,洗脱不了细作的嫌疑。”   “……”不就是咬了他一口嘛,果然是记仇。   他的另一只手从后面转了过来,原来他的手中一直还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两个白花花的馒头,他在她的面前蹲下,道:“我们晋国的士兵不是什么烧杀抢掠之徒,更不会虐待妇孺,只要你能证明你的身份,洗脱奸细的嫌疑,我就会放你离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轻柔柔的语调让她又想起了以前的小谢,她抬眼盯着他的脸,心口一阵刺痛,就这样一直看着,也忘记了移眼。   “小谢……”她失神地唤道。   他微微一愕,手中的盘子差点翻了。   她解释道:“小谢将军,我刚刚听见有人这样喊你。”   他舒了一口气,将盘子放在草地上,为她将背后捆着双手的绳子解掉。她的身上还缠绕着好几圈的绳子,将她绑在了木桩上,所以就算是解开了手腕上的她也逃不掉。   他将一个馒头递到她的手中,温言道:“吃吧。”   她拿起来低着头咬了一口,其实她没什么食欲,本来就是灵魂在飘,根本就不会饿。   他在一旁问:“你为什么要骂我混蛋?”   她干瘪瘪地咬着这馒头,没回他的话,反而说了句:“这馒头不甜。”   他听后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姜梦槐以为他是觉得她太能挑刺了,一个俘虏还要求那么多,还管这馒头甜不甜呢,有的吃就不错了,结果没过一会儿他又返回来了,手中还多了一罐蜂蜜。   他拧开盖子,倒了一点淡黄的蜂蜜在盘子里,“呐,蘸这个吃。”说完后又提醒了一遍,“少蘸一点,因为那蜂蜜很甜。”   她试着蘸了一小下,白面馒头染上一点黄亮的蜂蜜,看起来就格外诱人了,她咬了一口,果真很甜,比之前那纯馒头啃起来就有味道多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骂我混蛋了吧?”   她拧起黛眉来,他这是硬的不行,改换软计谋了。   她仍旧怨怼地看向他:“因为你就是混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是为什么?”   “……反正就是讨厌你!”   他更加纳闷了:“你又没见过我怎么会讨厌我?”   “因为我听过你的名字啊,你的名字里有一个字跟我麻子哥一样,所以我讨厌你。”   “哦,原来如此呀。你这是将你对麻子哥的怨恨全撒在我身上了。”他又道,“是他抛弃你,又不是我抛弃你,你何故要把气往我身上撒?”   姜梦槐的两只眼睛都非常的红,那是长久以来流泪的缘故,她两眼就那样注视着他,没有丝毫的情绪,可是看起来却让他生出了一丝怜意来。   他道:“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你的住址吧,否则今夜你的家人不来接你,你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她面色为难:“将军,其实我是个孤儿,我已经死了,现在是我的灵魂正在摆渡呢,摆渡到你这里来了。”   “???”   怪力乱神之事他一向不信,脸色有些发冷,说:“都说灵魂摆渡会摆渡到最想见的那个人那儿去,你说你渡到我这里来了,难道说你最想见的人是我?”   最想见的人……她最想见的明明是小谢,为何会来到他这里?   真是郁闷。   姜梦槐咽了口中的馒头,道:“不是你,是麻子哥,我是来找他的,可惜被你给抓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你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看来你得常住于此了。”   他站起来转身欲走,姜梦槐立即叫住他:“盘子留下……”   她馋他盘子里的蜂蜜。   可是他却没有如她的愿,端着盘子继续走,她又再次叫住了他:“将军……如果说我就是来见你的呢?”   他返身走了回来,在她的面前停下,俯视着她,忽然笑了,脸上咧出一个邪魅的笑来:“本将军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说你来见我,这话鬼听了都不信。”   他忽而俯身下来,凑近她的耳边,轻语道:“姑娘,美人计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劝你死了这条心。”   “真的行不通吗?”她冷声一问,将脸转向他,嘴唇刚好就在他的左脸颊上擦过。   他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弹开,跳出了一大步,惊楞地盯着她,“你……你……竟敢……”他结结巴巴的,半天都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很淡定地挑了挑眉,冷言道:“不是说行不通吗?你跑什么啊?”   她看着他脸颊上慢慢爬上的一丝红,这副受惊的模样,真是和小谢一模一样呢。   亲一下就会吓成这样。   他抽出长剑指向她的脖子,生气道:“大胆妖女,你这是在找死。”   她冷不丁嗤笑道:“将军,我可是良民,你要杀一个良民吗?”   光凭这句话,他就不可能会杀她。   “你是不是良民,你说了不算。”他愤怒地收回了剑,转身大步离去。   “将军大人,你跑那么快,是要回去洗脸吗?”   “我给我闭嘴!”   她继续蹦道:“将军大人,你今晚要把我绑在这里吗?这里好冷呀!”   他边走边说:“不然呢?你一个俘虏还想去哪?”   “我想去你帐里!”他走得太远,她只能扯着嗓子大声说话,这话一出,四周的士兵们就全听见了,全都在低头憋笑。   他的脸倏地一下全黑了,在营帐前顿住脚步,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高声道:“来人,给我把她带进来。”   “???”   不止是姜梦槐惊了,旁边的众将士也惊了,凤青连忙劝道:“大人,你没事吧?”   亓官谢回他一眼:我看起来很像有事的样子吗?   “大人,我知道这草原上条件艰苦,你现在看一株草也能把它看成一朵花儿来,但是,您身份高贵,万不可和这野蛮女子……”   “谁说我要和她干什么了?她即使是一朵花,在我眼里也只能是一株草,而且还是一株绿得发光的草。”   凤青不懂就问:“什么叫绿得发光的草?”   他瘪了瘪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女子狡诈多端,身份不明,万一让你们来守着她的话,很容易被迷惑,我怕她逃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绑到我的营帐中来。”   凤青怪异地问:“大人,你确定不是你被迷惑了吗?”   亓官谢:“……”   没被迷惑的话怎么会说要把那女子关进自己的营帐呢?他可是从来都不近女色的呀。不过将军年龄也不小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万一那女子真的引诱他的话,那可不就……   他抬头道:“大人,我今夜也来你的帐中值守吧。”他得帮他的将军守住清白呀。   他摆摆手,“不需要。”随后就走入了帐中。   姜梦槐很快就被两个士兵给带了过来,凤青跟随着一起进去,让他们把她绑在了一根柱子处,他还特地再检查了一遍,确认绳索不会松开才放心离去。   白色的帐帘被放了下去,这偌大的主帐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这帐篷很大,分为议事间和休息间,而亓官谢去里面了,这外面就只有她一人。   这地面上有毯子,她靠在柱子上看着不远处放在地上的炭火盆,零星的火苗跳动了起来,坐在这里她觉得没那么冷了。   “小谢啊小谢,我想见到的是你,为什么要见到他呀?”   不一会儿,亓官谢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脱下了厚重的铠甲,穿着一身单薄的红衣,但姜梦槐觉得他应该是进去洗脸了。   毕竟被她亲到,对他来说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他走到了书桌前,坐在一盏豆子灯前看起了兵书来。她侧目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要看书看到何时呀?”   他连头都没抬,道:“我看书跟你一个俘虏有什么关系?”   “现在才戌时,如果你要看到子时的话,可不可以把你的床先借给我?”   她真的很累很累,是精神上的累,而且她被绑了一天了,她只想找个床躺一会儿。   他终于抬起了眼眸来,问道:“你不是说你的灵魂在飘荡吗?灵魂也会累吗?也需要床吗?”   “是啊,我很累,如果将军你能抱抱我的话,我的灵魂可能会得到救赎。” 第107章大雁南飞   你不是男人!!!   他终是坐不住了,放下书卷走了下来,在帐内四下寻找,似乎是在找东西堵她的嘴。   她连忙道:“我不说话了,别堵我的嘴。本来就已经不能活动了,要是还堵住嘴,我的灵魂会干枯的。”   “……”   他很无语,道:“干脆我再给你浇点水吧,免得你的灵魂干死了。”   “不用麻烦将军了……”淋水好冷的。   他放弃了堵她的嘴,只是道:“你老实点吧。如果你灵魂得到救赎的方式是需要一个男人,那我这军中多得是。如果你还像刚才那样不安分的话,那我不介意把你扔去别的营帐内,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不是需要男人,我是需要……”小谢。   “需要什么?”他问。   她抬起泛着秋波的眼眸来看着他,缓缓答:“需要你。”   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梦,所以就任由内心的那个魔鬼肆意妄为,她将这称之为一场摆烂式的灵魂摆渡。   他的脸色又青了:“我还是送你去别的营帐吧。我知道有个营帐里住的全是未娶亲的男子,可能比较合你胃口。”   “我……”她道,“你要是带我过去,我就咬舌自尽。”   “你用你的命威胁我?你觉得会有用吗?”他说着便要来解开她的绳索。   “将军……”见他真的动怒了,她只能大声求饶,“小谢!小谢,我不去,我真的不去。你这军营里的人个个跟个豺狼虎豹似的,我去了不仅会没命,我灵魂都会散掉的!”   “既然不想去,就拿出态度来。”   “我错了,我做个哑巴,我再也不说话了。”   他这才松了手,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么胡搅蛮缠的女子,谁遇上谁倒霉。   “老实点儿啊。”   她点点头,双唇抿起来,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将军大人,我被绑一天了,我想……如厕。”   他的脸由青化为了黑,叹了一口气之后给她松开绳索,将她拎了起来:“走。”   终于被松了绑,她施展了一下身体,全身都酸软无力,她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一路走去,路上有夜巡的士兵给他行礼,他们的眼神未敢多看,只是不经意地从她的身上扫过,但他们回去后肯定会议论纷纷。   他将她带到了一个独立的帐篷处:“去吧,里面。”   姜梦槐慢慢走了进去,里面也没点灯,黑黢黢的,她解决完大事之后,听到外面有人在和亓官谢说话,似乎是程怀骨,听起来好像是很严肃的事情,关于北境国的事。   渐渐地,他们的声音离远了,她慢慢走了出去,见他们正背对着她,站在远处的一火盆旁边谈话。   她心里生出了逃跑的念头,身上又没有了束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脚步朝着右边移去,转身就跑了起来,她在心中祈祷:拜托拜托,让我的灵魂去找小谢吧,我不要再待在这破地方,让我回樽月宫吧。   四处都有巡逻的士兵,她只能慢了下来,躲在阴影中缓慢前行。   她拍打了自己两巴掌,提起精神来:飘啊!飘起来啊!为什么不飘了?   她来的时候不就是在迷雾中飘荡吗?怎么不飘了?   这里的营地大得不行,走在里面就像是走迷宫一样,她绕了一会儿后发现场景并没有变换,她也没有飘起来,她仍旧在这里。   难道她的灵魂只能在他这里得到救赎吗?为什么救赎她的那个人不是小谢?   为什么啊?   她最终放弃了逃跑,又走回到了主帐内,见亓官谢还没有回来,她太困了,眼睛一直都很酸痛,迷迷糊糊就走到他床上去睡着了。   然而此刻的她却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已经找她找疯了,直到很久后,亓官谢憋着怒火走回到了这营帐,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睡得正酣的少女时,那憋了满肚子的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给我滚下来!”他巨吼一声,可是姜梦槐却睡得很死,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他愤怒地去拉她的手臂,想将她拖下来,可是她却抓紧了床沿,嘀咕着:“我的灵魂是不会妥协的。”   “你知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去找你?你自己回来了你不知道说一声吗?你有病能不能不要让这么多人陪你疯?”   床上的人终于有动静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眸来,半虚着眼看他,抓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软声道:“别骂了别骂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听那老头的,我就不该上那艘船,我更不该来摆渡什么灵魂。我真的很不想遇见你,可是偏偏却来到了这里,我也好想离开的……”   “别骂了好吗?别骂了……”她说着说着竟然又哭了起来,眼泪珠掉在他的手背上。   最终他还是将那一肚子的火咽了下去,推开她的手打算出去,可是她却像一条粘人狗一样拽住他的手臂,他颇为无奈,只得高声向外面的凤青道:“凤青,叫他们别找了。”   他用另一只手来掰她的手指,可是刚掰完一只手,另一只手又缠了上来,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冷着脸说:“松开!再不松开我砍手了!”   可是她却像没听见似的,更加抱紧了些,唤他道:“小谢……小谢……”   “别这样喊我!”   可是她却还是继续喊,整个人像是沉进了梦魇之中一般,醒不过来。   “小谢,你可以抱抱我吗?”   她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   就像当时他在贺员外府被吞乌镜照射的时候,很需要她的一个拥抱一样。   亓官谢见她如此,心又软了下来,可是却不敢去抱她。   他的一只胳膊被她双手抱住,他最终放弃了抽回来,而是靠在这床板滑坐到了地毯上,拿起床头的一本书背对着她看了起来。   姜梦槐在睡梦中醒了一次,从睁开的眼缝中看到的就是他这样一个侧影,床口立着一盏落地飞鹤烛灯,暗红的灯影打在他的侧脸上,将他专心致志看书的侧影在对面的营帐上投下一个优美的阴影。   他靠着床沿盘膝而坐,单手举著书,读得很认真,夜都这样深了还不睡。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以前的生活竟是这样的,这样的枯燥和乏味,但是他却也能苦中作乐,在这样晚的深夜还能苦读兵书。   “你不睡吗?”她轻声问。   可是就是这样小声的声音却还是将他吓了一大跳,可能是看书看得太入神了,当突然出现一个这样有气无力的声音来,听起来就像女鬼似的,所以他就被吓住了。   他转过脸来,见她醒了,道:“你把我床占了,还好意思问我睡不睡?”   自从经历今天这一天的事情后,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女子就是个疯子,跟她永远也讲不了道理的。   她闻言后就朝着床里面挪了挪,给他留出一大块空位置来:“睡吧。”   他却睁大了眼,猛地摇头,一脸郝然,将头又转了过去,继续盯着那本书看:“本将军不和一株草同睡一张床。”   “一、株、草?”   “对,还是一株绿莹莹的草,永远不会开出花的草。”   “???”   姜梦槐又盯着他的侧影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又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不知道他昨夜究竟有没有睡,现在整个人已经又容光焕发了。   她揉了揉眼睛,之后立马清醒过来,抬了抬脚道:“你给我锁镣铐?”   她盯着双脚上的一条纯铁打造的镣铐震惊不已。   他邪邪一笑:“为了防止你再乱跑,只能先这样了。”   他将她一把从床上捞起来,拿起水盆里的帕子给她擦了一把脸,又给她净了口,然后将她拎去了外间的大帐内。刚出去就有一位穿着白袍的士兵提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朝他行礼:“将军。”   “来,好好看看她,看看这脑子是不是有大毛病?”他指着姜梦槐道,“成日胡言乱语的,有点像疯症。”   姜梦槐:“???”   她看起来像个疯子吗?   军医走了过来,给她把了把脉,又挑开她的两只眼的眼皮看了看,道:“眼珠浑浊,眼神涣散,似乎确实不太清醒。”   姜梦槐:“我……”   罢了,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在知道小谢就是他的那一刻,她就疯了。   “属下先为她开几副提神醒脑的药吧,这病要想根治,还得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去吧。”亓官谢挥了挥手。   姜梦槐见他走了,自己也想出去,她向往外面的蓝天,她想回去原来的世界了,她不想再在这里飘荡了,这里不是她的归宿。   可是她的脚上戴着二十斤重的镣铐,她行走得十分的艰难,没走两步就被他给拖回去了,“又想跑去哪儿?”   “我想去看外面的大雁,想看它们南飞,想看它们回家。”   它们会飞往南方,南方是她的家,是有小谢的地方。   他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在心中感叹:真是个疯子。   他招来了帐外的凤青,道:“带她去。”   “??”凤青跑过来问,“去哪儿啊?”   “随便。”   “???”凤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她出了营帐,他问道:“随便到底是哪儿啊?”   姜梦槐指了一处地方说:“就去那儿吧。”   “练武场?”凤青觉得这个女子真是奇怪,竟然会对那样的地方感兴趣。   他们走到了不远处的练武场,那里其实就是一块开辟出来的空场地,四周摆放着兵器架子,中间有许多的人正在练武。   她找了一处高台坐下,坐在这里享受着阳光与清风,看着那些人比试。凤青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喂,你昨晚没有对我们大人不敬吧?”   “没有啊……”她还给他让了半张床呢,也不知道他到底睡没睡。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我们将军不是什么女子都看得上的。”   “身份?”这两个字立马将她心里的火又点燃了,“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们将军是吧?”   “知道就好,你只是一个山野丫头,将军注定是要娶……”   姜梦槐冷声打断他:“可是你们将军昨晚不是这样说的呢。”   “嗯?”   她自欺欺人地说:“昨晚你们将军说要娶我做将军夫人的。”   “不可能!将军他没这么糊涂。”   看吧,这话连凤青都不信。没有人会相信他要娶她。   她自己更不信。   这时,亓官谢从营帐那边走了过来,凤青急忙跑到他的身边去说:“将军,你跟那个女子说了你娶她做将军夫人吗?”   “嗯???”亓官谢的目光朝着高台上的她望去,随后道:“她脑子有点病,她的话不用管。还有,你告诉她,让她少做点美梦。”   凤青接着又跑了回去,站到她的身边说道:“大人说让你少做点美梦。”   她目光幽怨地盯着下面的人,大声骂道:“亓官谢,你不是男人!!!”   凤青忙不迭捂住她的嘴:“你简直是在找死。”   下面的人抬头朝她看来,一张如雪的脸庞被阳光覆盖,可是也能看到那张脸上呈现出的怒气与杀意。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听到这句话,她完全就是在坟头跳舞。可她却觉得无所谓,反正这就只是一场梦,而且是属于她自己的梦,她想干嘛就干嘛。   她把心里的各种怒火全部朝着他撒了去,他就是个骗子,当年骗她定亲,现在又骗她成亲,骗完了之后,还看不上她的身份。   呵……   四周的士兵们全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垂着头不敢看他。   亓官谢紧绷着脸,呵,昨日骂他混蛋,今日又骂他不是男人,她可真是个不怕死的疯婆子。 第108章满城血雨   你从来就只知道抛弃我!   一旁的程怀骨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但立马就收住了笑,但还是被亓官谢给发现了。   他拔出和自己脸色一样冷的长剑来,向着程怀骨指了去:“出剑!”   “啊?将军你是要和我比试?”程怀骨很惊讶。   亓官谢没了耐心,用剑尖去挑他手中的剑,程怀骨不得已只能出招同他比试了起来,这说好听点儿是比试,可是说难听点就是报复。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姜梦槐刚才那句话,更何况她昨晚还待在他的营帐中,这样的话说出来,总是会让人产生别的联想,以为他如何如何,偏生这程怀骨还在这时笑了,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姜梦槐推开凤青的手,凤青仍在她耳边教训她:“你胆子真是太大了,这话都敢说,真是嫌命太长了!”他仔细盯着她脑袋瞅了瞅,“你要不是脑子有病,将军一定不会轻饶你。”   姜梦槐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眼睛眺望着下边打斗的两个人。她的目光定在亓官谢的身上,他长剑如虹,皎然翩翩,殷红的披风随剑风摆动,宛如一团无形的红云,势如破竹地几下跳跃,逼得程怀骨连番后退。   “好!好!将军厉害!”下面的士兵都在鼓掌。   而她……竟然看呆了。   她轻抚心口,那里竟然在无规律地剧烈跳动,她还是会为这样的他心动。   她猛地摇了摇头,劝自己清醒点,人家刚刚才叫你别再做美梦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不能再做梦了呀,这只是她的一场梦。   下面的亓官谢将程怀骨击倒在了地上,修长的眉眼扫向四周:“还有谁,要挑战本将军?”   “没有,没有。”都没人敢上前去。   他将脸转向高台上的姜梦槐,挑眸一笑,将银剑“琤”的一声插进了剑鞘里,之后朝她走了过来。   姜梦槐看着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而来,身上的银面铠甲被阳光反射出一道极其刺眼的光,她半眯着眸子,看到他从巨大的光晕中走来,右手握着腰间的剑把,红色发带与披风都朝着右边飞舞,而他高挑瘦削的清影就像是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一般降临于凡尘。   他是世人的将军,却不是她的将军。   “本将军不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三日后会送你离开。”   “嗯?”   离开?她有点错愕。   “怎么?你还想赖在这里不走吗?”他俯身下来,凑近她邪气一笑,“还是说,你是赖上我的床了?”   姜梦槐微楞,他的细柔发丝垂了下来,扫在她的脸颊上,酥酥麻麻的,让她向后躲了几分。   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太阳就在他的身后,所以十分的刺眼,她看不太清他逆光的脸庞,答道:“是呀,我想试试在将军的床上能不能开出花来。”   他眼仁收缩,骂了一句“有病”,然后就直起了身子去,掉头离开了。   一边的凤青听了他们的对话,抠了抠后脑勺:“你在说什么呢?开什么花呀?”   姜梦槐冷着脸:“要你管。”   凤青:“……”   她在这里又待了两日,每天晚上都按时爬上他的床睡觉,他不知是妥协了,还是有洁癖,反正从来不上这张床,而是在帐内又搭了一张小塌。   三日后,他言出必行,真的要送她离开。   姜梦槐有些为难地盯着他,重点是她出去后能去哪儿啊,她的灵魂也飘不回去呀。   “将军,我能不能不走啊?”   “不行。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我不过就每天吃你几个馒头而已,又不会费你们多少粮食。”   他这次很坚持一定要送她离开,将她抱上了马背,然后翻身上马驾着马骑出了军营。   “你不告诉我你的家在哪儿,我只能把你送回到之前发现你的地方了。”   纵马在这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连风的味道都是清香的,蔚蓝天际就在眼前,仿佛一抬手就能触摸到。她轻靠在他的怀中,就像当初她和小谢一起在落日城中逃亡时一样,青草在快速后退,他们骑行了很久仍旧在这片绿意盎然的草原上。   “我说过了,我没有家,现在是我的灵魂在飘荡。”   他无奈地叹气:“给你开的药,你记得每日按时喝。”   “……”   她抓着他衣袖说:“我能不走吗?”   “不行。”   他已经决定明日要去攻飞燕城了,所以她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会很危险。   到达流光城后,他把她放在城中的一街道上,说:“就是这里了。回去后,就别再乱跑了。”   她看着他翻身上马,眉头始终皱着,喊道:“将军,你真的要把我丢在这里么?”   他身形一顿,握缰绳的手指节收紧了一些,道:“不是丢下,是送你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那你应该送我的灵魂回去呀!而不是把我丢在这里。”   他终是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快些回家吧。”   他说罢,就转身无情地走了。   姜梦槐眼睁睁看着他骑马踏出了城门,那个背影是那么的决绝,和当年他离开落日城的时候一模一样,她还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分别,这一走,可就是整整十年呐!   一道城门,隔着的却是生死鸿沟。   她对着那个背影大骂道:“你就知道抛弃我!你从来就只知道抛弃我!”   边骂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仍旧是这样。   亓官谢离去的背影顿了一瞬,觉得这个女子的病真的很不浅,随时随刻都在骂他,好像他做了多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姜梦槐看着他消失在了那城门后,手中拎着那堆叠了整整八袋的药包滑倒在了地上,她无力地靠在柱子上,他始终都是要抛弃她的,他不会爱她,他是要回去娶江淮花的呀。   她靠在这里,闭上哀伤的眼睛又睡了过去,祈祷着醒来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可是她却全然不知道危险正在向她靠近。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金戈交接的声音,耳畔满是厮杀声,以及壮烈的惨叫声,她猛然睁开眼睛来,看到的却是有两队人马正在交战。原来是北境国的人跑出来杀人放火了,正在与守城的晋军对战。   这流光城本来曾是晋国的地域,但是后来被北境国占去了,占领了好长一段时间,而这番亓官谢带着军队来攻下了流光城。这城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为何叫流光城,其实是因为这里每到夏夜就会有很多的萤火虫飞舞,所以人们便将这里取名为流光城。   因为这座城不大,所以亓官谢攻打下来之后,并没有大部队驻守于此处,只是留了一小部分守城军在这里守着,他们的目标是后面更大的飞燕城。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些北境国的人如此残忍血腥,因为不满意这座城被亓官谢收回,所以便伪装成了百姓躲藏于这城中,目的就是寻一时机将城烧掉。   此刻,他们就是出来烧城毁城的。   这里刀剑无眼,她吓得爬了起来,转身想逃,可是发现这到处都是在打斗的士兵,刀剑乱舞,她在乱中寻找着出路,才勉强移动了几步,就被前面两个打斗在一团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她弯下身子,打算换一个方向逃出去,可是走着走着,就被人拎住了后颈,那人手劲儿极大,像拖绵羊一样将她甩了出去,她摔倒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就见到一柄大刀朝着她砍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银光自天光乍现,降落于她的前面,将那把大刀打飞了出去。她惊然抬头,看到原来那道银光其实是一把银剑,剑上坠着一条红色流苏剑穗,而这剑她认识,是亓官谢的剑。   不远处的城门口,是他骑着骏马又返回来了。   还不待她反应,他就已经飞身下马跃到了她的面前,扬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银剑,将她一抱而起,护在了怀中,接着姜梦槐不知道他是怎样杀光她身边的那些北境人的,她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他回来了?   他竟然回来了?!   等他杀光所有的北境人之后,他转了过来看她,担心的神采在他的那张俊脸上展露无疑,他问道:“要怎样做才可以救赎你的灵魂?”   “啊??”   “你不是说需要我救赎你的灵魂吗?所以,我回来了。”他的语言真挚,是真的打算救赎她的灵魂,“如果你需要一个拥抱的话,我可以抱……”抱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扑进了他的怀中,他身前的铠甲好冰,可是此刻她的泪却是热的。   其实从刚刚看到他从城门口驾马回来的时候,她的灵魂就已经得到了救赎。在过去那漫长的十年里,这是她一直期待的画面,她在落日城盼了整整十年,就是期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够回来。   她等啊等,等了三载又三载,怨了三载又三载,他还是没有回来。   这个心愿一直埋在她内心深处,她真的很想他能够回来。   这一刻,四周的腥风血雨都同她没了关系,她扑在他的怀里,再一次的泪如雨下。   她的将军,这一次为了她回来了。   那些在梦里出现的画面,终于搬到了现实中,她如愿了。   她的灵魂也终于得到了摆渡。   最终她在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又或者说是她终于从这场虚假的梦里醒了过来。   不止是她,亓官谢也刚从梦中清醒过来。   此刻的他还坐在大红色花轿中,单手撑着剧痛的脑袋,睁开眼皮,眼前是一片黑,并不是满城腥雨,也不是尸山血海。   更没有他抱着的姑娘。   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他竟然在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做了一个这么长的梦。   仿佛有一生那么长。 第109章又到郦都   她灵魂摆渡后与他通梦了?   他手摸上自己的右耳,那里在梦中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到现在都还在疼。   他摩挲着手中的鬼火令,滑腻的触感让他的情绪也平和了一些,他之前知道孟婆那里可以摆渡灵魂,也就是说,可以让你的灵魂得到安息,得到救赎。   而她嘴里一直说着灵魂摆渡,难不成这不只是他的一个梦,而是她灵魂摆渡后与他通梦了?   只不过在这场梦里面,他是无意识的,而她是有意识的。   都说灵魂摆渡后会去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所以她最想见的人还是他吧。   可是她的嘴里一直念着小谢小谢,还说他抛弃她,明明是她抛弃他好吧?说好了要成亲,都拜堂了还跑了,现在反过来说他抛弃她,真是好笑。   “大人,到了。”凤青的声音在外面提醒。   他起身出了轿子,看了一边的夏灵,吩咐道:“把他带进来。”   他回到了鬼王殿中,可是这身喜服却不想换下,他转身看向后面被押进来的夏灵,启唇问道:“解释一下吧,以前我和她发生过什么?”   “这……”他道,“没什么啊,能有什么呀?”   城主说过不让他说以前的那些事,那些事是她内心的刺,他当然会守口如瓶。   “先说你和她打的那个赌。”   夏灵慢悠悠说道:“这其实就是我以前说着玩的,当时你的名气很大,她又整日闲得没事干,我就说要是她能够把你拐到手,我就认她当亲祖宗。”   “然后呢?”   “然后……你常年都在边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身边还围了好多的莺莺燕燕,城主就是想去也没机会呀。”夏灵开始自我发挥了起来。   亓官谢似乎很疲倦,坐在高座上,单手撑着脑袋说:“据我所知,她可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夏灵虽然视他为大英雄,可是他带给城主的伤害也是真真实实的,他道:“后来她又去了一次,不过那次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当时你已经要娶郡主了,你喜欢的人是郡主,所以她就回来了。”   “就这?没别的了?”亓官谢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她不可能事无巨细都告诉我的,我只知道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你,你们也没有别的关系。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她并不想嫁给你,你也别再纠缠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你没看见她都逃婚了吗?她想嫁的是谢零离,不是你。”   “可是我就是谢零离。”   “这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他不能告诉他,这在性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城主很难会再接受当年那个给她下毒弃她而去的人。   夏灵答:“你骗了她那么久,她不会高兴的。如果她真的能接受你,今晚就不会跑了。”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他很坚定地说道。   “找回来做什么?你能保证一心一意对她好吗?你能抚平她内心的那些伤痛吗?她现在一看到你,心就会很痛,否则她又怎么会去躲起来。”   “我能!”他定定地说。   他接着又道:“你跟她从小就待在一起,你应该知道她藏去哪里了吧?告诉我,我要去找她。”   夏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以前都是会回落日城的,可是这一次我猜她不会回去,因为她知道你有可能会去那里找她。”   亓官谢竟然有些吃醋:“你真的很了解她。”   夏灵道:“你一点也不了解她。”   “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她……”说成亲的那一刻,就满脑子欢心雀跃,想的都是要成亲了,甚至连她的身世都从未认真了解过,只知道她是一个魔女,关于她为什么会成为魔女却一概不知。   “那你跟我说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吧。”   “这……”夏灵被迫和他说了起来。   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时间,两人还喝起了酒来,喝得酩酊大醉。   而此刻的姜梦槐已经醒了过来,她撑着疲惫的身子从船内走出,可是外面早已经没有了那位摆渡老人的身影。外面金光灿烂,初晨的阳光就跟金子一样,一颗一颗地落在船板上,她踩着那满地的碎金子,抬手捂住眼看向远方。   远处,有好大一艘船!   她发出了一声震撼的惊叹来,这是她之前在楚国见到那艘巨船吗?   可是她怎么来到楚国了呢?   洛阳距离楚国的郦都隔着好几天的路程呢,难道这灵魂摆渡竟然摆渡了那么久吗?   她躺的这艘船正好停靠在栈桥边,不知道那位摆渡老人去哪儿了,她从头顶的凤冠上取下来一片金羽片,放在了船内的桌子上,就当他帮自己摆渡灵魂的报酬了。   她下了船去,走在这陌生的街道上,虽然上次来过一次郦都,可是一直都待在屋子里,对这外面其实很陌生。   楚国人口稀少,即使是这都城,走在街道上都看不见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太晒了的缘故,极少有人在外面摆摊,大多都是躲在了屋子里。这郦都在南方,与洛阳城的湿润气候完全不同,这里的地面仿佛能淘出金亮亮的沙子来,走在地上,还有些烫脚。   既然她随着舟飘到了这里来,那便先在这里待着吧,反正她也不想回去,待在这里应该就没有人能找到她了吧。   她穿着红嫁衣在这街上走动异常的显眼,道路两旁商铺里的人全都朝她看了来。她先去找了一家当铺,把头上这顶凤冠给当掉了,然后捧着一大袋沉甸甸的金银子满意地离去。   光是这袋金子,都够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了。   随后她又去成衣店买了一件衣裳,将这讨厌的嫁衣给扔掉了,她离开时还不忘在那嫁衣上狠狠地跺了两脚,边跺边骂:“谁要嫁给你啊?这辈子都不可能!”   因着这里的阳光实在是太好了,那些连日来的阴郁心情似乎都暂时一扫而空了,她走在街道上看到有一个卖棉花糖的老奶奶,这么大的太阳还在树下卖东西,便去买了一串像云朵般的棉花糖,她习惯性地转头唤道:“小谢,给钱。”   可是一回头才知道她哪里还有小谢啊,她已经没有他了。   她吸了吸眼泪,转身给了钱,然后拿着棉花糖走了。   她咬着这甜得腻人的棉花糖,心却又空了,失神地在街道上走着,她以为她的开心至少能维持到晚上去,可是也仅仅一刻钟而已。   “姑娘,卜卦吗?”侧边的一棵榆树下也同样坐着一个老者,一身灰色长袍,树下立着一面写着“李半仙算命”的旗子,他前面的桌上摆着各种卜卦的工具,算筹、竹签、铜板等等。   姜梦槐本来没有想卜的,但是又想去试试自己的气运,于是便朝他走了过去。   “姑娘,你想测什么?这里命数、姻缘、求子、财运、官运通通都可以测。”   “我想测测我这下半个月的气运如何。”   “来,姑娘你摇这个,摇出一支来。”他拿起桌上一个竹筒给她,里面装着十几支竹算筹。   她随意地摇晃了几下,然后摇了一支出来落在桌上,她捡起来看了看,上面刻着几个独特的符号,她看不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拿过她手中的竹算筹,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惊得站了起来,两眼都在放光:“姑娘啊,老夫算命卜卦几十年,可从来没有摇到过这支签啊,这可是大吉大利之签啊,据说只有气运之子才能摇到这支签,姑娘,你不仅下半个月气运极好,下半辈子气运都是极好啊。”   “真的吗?”她蓦然笑了,露出月牙般的笑眸来,“嘻嘻,不是我气运好,是我夫君气运好。”   她扔给他一锭银子,笑盈盈地转身离开。   “姑娘。”他喊住了她,“过几日岁柳公子要出船,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去码头上看看,到时候会举行祭海大典,你要是去的话,一定会给公子带去好运的。”   “出船?是那艘金光闪闪的大船吗?”   “是呀,正是那艘。那是公子苦心建造了七年的大船,现如今终于要出海了。姑娘若是前去,一定可以将好运带给公子,保佑他平安归来的。”   “好啊,我到时候会去的。”   她突然又想起了当时他们去盗来的那张航海图,公皙橪出海应该就是去寻找那图上的仙国,可是那幅图在南宫绯那里呀,他自己怎么出海呢?   她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待在这里很惬意,趴在二楼的窗户边就可以看见大海,那片与蓝天连接成一线的大海就是有名的无望海。   郦都就是这样一个靠海的都城。   傍晚的时候,她出了客栈,朝着海岸边走去,想去偷偷看一眼那艘巨船,之前只看过那船的缩小模型就已经觉得很震撼了,现在当真的巨船就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当然要去近距离观摩一下了。   晚风吹动着河岸的杨柳,徐徐的风儿吹乱了她的发丝,那船看着很近,可是真的要走过去,却仍有很远的距离。   入夏的傍晚有丝闷热且蚊虫极多,她在沿街的铺子里买了一把玲珑团扇,边走边扇了起来。   路上不时会遇见同样在散步的路人,大多会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她也同样打量着他们,走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人唤住了她:“姑娘,那边不能再去了。”   “啊?”   那是一位路人在好心提醒她:“二公子有令,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大船。”   他口中的二公子就是公皙橪。   “哦哦,好。”她点点头,转身走了。等走到一旁的屋舍后,她躲在了那里,等到那个路人离开了,她才迅速拔腿转了过去。   切,说不让靠近她就不去了吗?她魔女可没有那么听话。   她向着那边走去,越是靠近那艘巨船,内心的震撼越是加重。楚国靠海,建船事业已有百年历史,但是像这样大的船,还是第一次建造出来。   都说这楚国二公子是个船痴,从小便痴迷于造船,成日都泡在木工房里,如今才年仅二十岁就能够设计并建造出这样完美的大船来了,因为此,楚国的百姓们全都对他疯狂拜倒迷恋,并且奉他为“船神”。   她此刻来到了大船的尾巴处,看着这精美绝伦的船身,没有几十年打磨的技艺是绝对造不出这样精致的船来的。遥望前方,却看不清大船的脑袋,这船少说也有四座安亲王府那么大,现在它是停靠在地面上的,如果要想下海的话,恐怕得出动好几百号人才能推动它吧。   她边观赏边感叹,真想去船上面看看,倘若是站在这艘大船上,迎头望着阳光的话,一定会很满足。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面有几个眼熟的身影,是程怀骨那帮子人。   她顿时大惊,他们和那只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不想遇见他们。于是她移身窜进了旁边的一座木房子里,这房子是平日里木工师傅们做木料的地方,她躲在窗框后面,看着外面的程怀骨他们。   “是你?阿姜姑娘?”后面突然传出来一道男子清润的声音,她回头一看,竟是公皙橪。   她刚刚跑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人,屋里有一张长木桌,大概有三个人那么长,而他就是坐在木桌后面的,是以她并没有看见他。   “公皙橪?”她吓得转身想逃,她魔女的身份他应该也知道了,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参加她的大婚,早早地就离开了洛阳,但是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如今最好还是不要碰面的好,况且之前她还骗过他。   “姑娘,你不必跑,你的行踪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停住了脚步,转回了头来,诧异地望着他。 第110章一醉方休   她去祭奠你了   公皙橪说:“你既然来到了楚国,说明不想被某些人找到,你可以尽情地待在这里,我不会说出去的。”   “嗯?你不怕我吗?我可是魔女,专抓男子的魔女。”   上一世里,她还抓过他呢。   他面带微笑,摇了摇头:“能得魔女青睐,那也是三生有幸。”   “哈??”她记得上一世抓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挣扎,活脱脱就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美人鱼,她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以为他不敢挣扎。   现如今想想,他只不过是处乱不惊而已。   他说:“你要是真想抓我,我也逃不掉,所以何必庸人自扰呢。”   “你倒是看得开。”她喜欢这样通透的人,便向他走了过去,看他手中拿着一个削木头的工具,正在做东西。她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呀?”   “过几日要举行出海前的祭祀大典,我打算做一只小船来贡香。”   “哈?用船点香?你们这还挺有新意的哈,真不愧是船痴。”   他闻言笑了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本来就是在夸你呀。”   她在这木工房里四处打量了起来,满地的木屑,而一身白衣的公皙橪竟然能够专心忘我地坐在那一堆木材里削木头,随便叫个人来看,也不会将他与那堂堂楚国二公子联系到一起吧。   他又问:“你刚刚是在看那艘船吗?”   “对啊,我上次来的时候就被它震撼到了,今天近距离观看,就更为震撼了。”   “你想不想去船上看看?”   “可以去吗?”姜梦槐惊喜道。   “你再等会儿,我带你上去。”   姜梦槐一听,立马就喜上眉梢了:“二公子,你也太好了吧。”   之前她遇见的那些人,但凡知道她的身份后,全都像躲瘟神一样躲她躲得远远的,而他竟然不害怕还愿意带她上船去。   他笑着说:“毕竟你刚才夸我了嘛。”   她笑着说:“其实,夸人这种事,我最擅长了。油嘴滑舌这种人说的就是我。”   “先前你装哑巴的时候,看着很安静,却没想到你的性格如此开朗。”   “是吗?开朗吗?”她明明觉得自己最近都快要阴郁死了,宛如那垂头丧脑的黑乌鸦,整张脸都是黑沉沉的。   “姜姑娘就像那三嘎火山喷出的火一样,这样的性格当然开朗。”   姜梦槐望着远处的红霞,恬静地微笑,或许吧,原本的她确实像火一般,可是经历了一次被杀,又经历了一次欺骗,她现在已经变得像寒冬里的冰一样了。   “姑娘以后要去哪儿?”他又问。   以后?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重活一世本来就是不该,攻略任务她也完成了,而她的仇在那天谢零离已经帮她报了,她往后又没有目标了。   “不知道,就暂时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吧。”   他刻完了小船后,来到她的身边,将木船递给她道:“姜姑娘,这只船送你了。”   “啊?你不是要拿来祭祀吗?”   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艘小木船,说:“这只才是祭祀用的,那只小的就送你了。”   他手中那只船有一个手掌那么大,而给她的这只只有两根手指头那么宽,十分的精致,像一个小元宝,而且他还在船儿的末尾打了一个小洞,用红线将它穿了起来,这样就可以用来做吊坠饰品了。   “我……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她推脱道。   “这是刚刚做祭祀船剩下的木料,想着浪费也就浪费了,不如就再做个一个小的,如果你不要的话,那它岂不是失去价值了?”他将小木船递到了她的手中,道:“拿着吧。你堂堂一个魔女,不会连个吊坠都不敢收吧?”   “谁说我不敢?”   她收下了这个小木船,拎起来看了看,笑道:“越看越像个小元宝。”   他目光浅浅,道:“那就祝姑娘以后财运滚滚,金玉满堂。”   “谢谢公子。”   她随着他一起上了外面的那艘金灿灿的大船,船下有值守在船口的侍卫,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她一眼。她踩着长长的木梯架走上了甲板,这甲板都有半座山那么大了,总共立着有三面大船帆,七面小船帆,抬头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甲板上方屹立着一排排木质结构的房屋,因为刷了桐油的缘故,木板在阳光下反射出金黄的光芒,就像宫殿一样。   公皙橪带着她往里面走去:“这大船已经建好许久了,之前刷过桐油后就一直停放在这里,里面的船屋还是空的,还没有摆放物件进去呢。”   他上了一边的楼梯:“上楼吧,我们去楼顶看看。”   “好。”   这大船总共有五层楼之高,一层比一层面积少,但是因为本身船就巨大,所以即使是最上面的五楼,也依旧面积宽广。   站在这顶楼上眺望下面的郦都城,可以将整座都城尽收眼底,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诗人都喜欢登高作赋了,因为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心情也会跟着变得畅快,灵感自然而然就来了。   “怎么样?这里的风光是不是很不错?”   “极好,抬手仿佛能触摸到天空。”   “我小时候痴迷于造船,时常泡在还没有建成的船屋里,这艘船陪伴了我七年,它就像我养的宠物一样,陪着我长大,之前这船还没有建到这么高的时候,我就每天都来这里面待着了,我不知道在这里看过多少个夕阳落下,那个时候,每天都幻想着这船建好,每天都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出海,如今真的要到这一天了,倒是也不那么激动了。”   姜梦槐扭头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出海呀?难道你也想去寻找那海上仙国?”   他突然沉下了眉头,双手扶着栏杆望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海面:“你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吗?”   “你说的是楚国大公子?”   “嗯。”他的嗓音也变得沉重起来,“世人有所不知,其实我的兄长他身体一直不好,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喝药,那个时候我就听说在无望海的海岛上有一座仙国,那里住着的全是仙人,所以我就下定决心要去给兄长求药。”   “所以你造船都是为了你的兄长?”姜梦槐没有想到这么年轻的他心中就背负这么沉重的梦想。   “也不全是吧,其实我也很爱船的。”他笑着答。   她拍拍他的手臂,道:“你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为你哥哥寻到仙药。”   他扬起一个阳光的笑脸来:“姜姑娘,你和我想象中的真不一样。”   “这……岁柳公子也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两人相谈甚欢,一直到入夜才分开。   这晚,姜梦槐在睡梦中又做了那个关于大船的梦,她看到那艘金光大船在她的眼前慢慢化为一艘残破萧条的黑船,像幽灵一样飘荡在海面上。她半夜惊坐而起,后背大汗淋漓,缓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她为什么又做了这样一个梦?   之前她做这个梦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梦境罢了,可是今天去看了这艘船后,她的内心开始慌了起来。   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在万骨窟看见了公皙橪的鬼魂,说明他那个时候已经死了,难道说这艘船会出事吗?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关于那艘幽灵船的画面再次袭来,她再也睡不着,在脑子里呼叫着系统:“系统,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后面的剧情?”   【宿主,我是绑定于你身上的系统,我只知道与你有关的剧情,其他人的剧情我一概不知。】   “那我后面的剧情是什么?”   【宿主的后半生会过得顺风顺水,无灾无难,美满幸福。】   “那我三年后不会再被段京遥杀了?”   【不会了,宿主已经改变了命数,三年后也不会再死了。】   “那……我的姻缘呢?”她迟疑地问。   【这姻缘呐……该来的缘会来,该走的孽会走,总之宿主现在全身满满的气运,只要别往人刀口上撞,就会平平安安下去的。】   “好吧。”   前世的她这个时候应该是在闭关,因为当时没有偷到雪虞莲,她便打算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她大概闭关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对外界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的,后来出来后夏灵也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所以她便不知道这艘船到底有没有出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急匆匆跑去了楼下街道上寻找那位算命的半仙,想让他帮忙算一下这艘船的命数,可是他却推辞道:“姑娘,你这可就是为难老夫了,这是关乎国运的事情,老夫可不敢算。”   “我给你加钱。”   “这不是加不加钱的事,老夫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窥探国运。”   他又道:“姑娘,这关乎国运的卦只能宫中司命才能够卜,老夫是万万不敢的。姑娘,那二公子就是一个卜卦的高手,他自己要出海之前肯定是早就卜好了卦象的,才敢出海去,这就不用你替他操心了吧。”   “啊?你说他是卜卦高手?”   “是啊,这是郦都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呀。”   那照这样说的话,公皙橪应该是卜过卦的,既然他决定要出海,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了吧。   也许这就只是她的一个噩梦。   她找了一间酒馆,决定在里面荒度余日,这里有一位百晓生正坐在中间的大堂,手中拿着一方醒木给大家讲着这天底下最近发生的大事。   她点了一壶酒和一叠花生米,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听着他慢慢道来那些有趣的事情。她仰头灌了一口酒,禁不住感叹这样的生活真是悠然自在呐。   不过他说着说着,那话题的主人翁似乎好像变成了她自己了呢?   她侧耳一听,果然说的是自己。   “本来以为那场大婚的新娘变成了魔女就已经够惊吓的了,没想到那新郎官竟然还不是活人,是一只死了七年的鬼呐。”他拍了拍手中的醒木,“这真的是老夫这辈子见过最离谱的一场大婚。”   “不过老夫却觉得这魔女与那少将军配得很。”   姜梦槐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道:“胡言乱语!少将军与那郡主才是最配的。”   百晓生笑着说:“我看倒不然。像少将军那样狂傲不羁的少年,郡主那样温温诺诺的人是镇不住他的,得魔女这样的人才能够镇得住。”   底下的听客们都哄堂大笑了起来,纷纷觉得有理,有人道:“而且像魔女那样的人,也只有靠少将军去才能将她收服。”   听见他们都在大笑,她差点没忍住把手中的酒杯给捏碎。呵,就凭他,就想收服她?做梦。   与此同时,同样是在楚国郦都的另外一座院子里,一个红衣少年背靠着院内的木桌而坐,正郁闷地灌着闷酒。   程怀骨走到他的身边来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爱上喝酒了?你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呀。”   长凳上的人醉得不轻,他半眯着眸子看着从房顶后伸出来的一棵酸枣树,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他问道:“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呀?”程怀骨一头雾水。   “你刚说我以前滴酒不沾?可是真的?”   “对呀,将军府家教极严,老将军从不允许将军沾酒,这一点将军一直都有做到的。”   他眼眸眯起,照这样说的话,就不可能出现他醉酒后非礼姜梦槐的事情,那这么说那些话都是她编出来骗他的。   “可恶!骗子!”他骂咧了一声。   “嗯?将军,你在骂谁啊?”程怀骨不解地问。   他指着对面的那间木屋子问:“你是说之前她就住那间屋子是吧?”   “是啊,将军。”   “今晚我就睡那里了。”   “啊?”程怀骨一直犹豫着,最终还是问了一嘴,“将军,你是真的喜欢那位魔女吗?”   他反手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冷声提醒他:“现在她不是魔女,而是将军夫人。”   程怀骨一听,便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了,看着他在这儿买醉的模样,他的心也会跟着抽痛,他的少将军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   哎,终究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将军,其实清明那天,我看见她去孟春山脚下祭奠你了。”   谢零离“噔”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惊道:“祭奠我?我连我自己的坟在哪儿都不知道,她竟然去祭奠我?”   “她还给你刻了一块碑呢。”程怀骨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瞬移走了。   孟春山,那曾经是漫山遍野的梨花如今都快要凋谢完了,春的尾巴再也抓不住了。   他看到在那片荒芜的山脚下面,是数不清的满地坟包,这些都是当年和他一起死在这里的将士们。   他步履沉重,看着这遍地的土坟,可想而知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惨烈,这些人都是被他连累而死的,他们本不该命丧于此,可是偏偏因为他而葬送了大好的年华。 第111章幽灵船梦   重逢   他步履维艰地走到了那座唯一立了木牌子的坟前,看着上面刻得很深的三个大字,心口一颤,她竟然为自己刻了这样的墓碑?   英雄冢……是他的冢,也是这些将士们的冢。   在她的心里,他是一个英雄吗?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逃呢?   他看见在坟前插着一枝干掉了的枝条,那本来是一串槐花,可是现在槐花早就掉完了,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条,而在那枝条上系着的一条红色发带仍在随风轻飘。   他蹲下将它扯了出来,看到枝条下的泥土里露出一个桐木盒子的边角,他当即刨开面上的土,将那盒子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条同样嫣红色的红色额带。   细长的额带上串着红色的小骨珠,他拿了起来,看到那珠子的背面竟然刻着有字,他仔细一看,那刻的是“小槐仙”三个字。   “小槐仙?”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给自己刻这样三个字,这额带和发带被放于此处,明显是祭奠给他的,而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之前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这个骗子究竟又瞒了他些什么事呢?   清明那天,他到城门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情绪十分的低落,被雨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他一直觉得那天的她很奇怪,莫名其妙地就发脾气,还说什么要是他能换张脸就好了。   他们的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否则她不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来。   从她给他送发带的情况来看,她以前一定对他有过不一般的情感,否则怎么可能送这样的礼物?   在晋国,发带和发簪是同样的含义,无论男子送女子,还是女子送男子,都是表达爱慕。   可是既然她爱慕他,为什么又要逃婚呢?为什么又说不喜欢他这张脸呢?   他实在是想不到答案,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她,可是他又要去哪儿寻她呢?   落日城和樽月山他都找过了,没有她的身影,就像夏灵所说的一样,既然她打算躲着他,就一定会躲在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又该去哪儿寻她呢?   他晃悠悠地又回到了郦都,单手拿着那条红色的发带,它被挂在那处,经历了半个月的风吹雨打,上面都已经染了灰,但是他却并没有嫌弃,而是像获得了一个稀世珍宝一样。   旁边的铺子有一个小水池,圆形水池上架着一根竹管,清澈透亮的水就从那里流出来。   他走了过去,将发带放在水管下冲了几下,再拿起来,另一只手对着它晃动了一下,一股微风便吹过,他手里的发带便风干了。   一旁的店铺老板看呆了,以为他这是什么修仙人的法术,不住地直呼厉害!   他听到声音回过头去,见那老板手中拿着一个竹筐编成的灯笼,还未糊灯笼纸上去。他一看到这灯笼就想起了当时的她很喜欢花间楼的那盏花灯,可惜那盏灯掉进河里去了。   他道:“老板,我帮你把那些竹子都烘干,你教我做灯笼好不好?”   “好啊好啊。”老板当然喜不胜收,这用仙法烘出来的竹子,再做出的灯笼可有得他明天去吹嘘的了。   老板快快将他请进了屋里,这做灯笼的竹子都是要先蒸上一段时间的,蒸后再晾干,因为不能暴晒,所以只能等它自然风干。   他如今走了进去,手指对着那摆放在长凳上的一排竹子送细风过去,片刻之后,那些竹子便干了。   老板兴奋地鼓掌叫绝:“少侠,你可真厉害啊!”   谢零离轻轻笑笑,说:“教我做灯笼吧。”   老板请他坐下,随后他就挑了一根竹子起来,将其对半剥开,用篾刀划出一条条的细竹条,之后就可以开始做灯笼的灯架了。   谢零离跟着他学,很快就完成了骨架部分的制作,老板夸赞道:“学得不错啊!不过,公子你为何想要学做灯笼啊?”   他笑答:“家妻喜欢。”   “哈?原来是这样啊!”他开始闲聊了起来,“我家那老伴儿啊,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些花灯什么的,每回她生气的时候,我就给她做一盏好看的灯送给她,她立马就不生气了。”   “真的吗?这样就可以了?”谢零离认真地问了起来。   “是呀,公子,你也惹你家夫人生气了吗?你信我的,只要把这盏灯送给她,她一定会跟你和好的。”   谢零离将信将疑,更加认真地做灯笼了。   这里有好多颜色的彩纸,最终他选了一种和当时那盏花灯一样颜色的彩纸,完成将纸面糊在灯架上这道工序后,剩下的就是在灯面上涂画了。   老板给他递来笔和颜料:“公子,来,把你的相思之情都寄托在这灯上面,等你家夫人看到一定会感动得流泪的。”   他握住毛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她画一朵槐花吧,他坐在这里画得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街道上走过去一个拎着酒壶醉得很深的红衣女子。   他画完最后一笔,再在花朵下面写下小槐仙三个字,老板终是感叹了一声:“哎,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女娃受了情伤,大半夜的,喝得这么醉在街上走着也不怕不安全。”   “嗯?什么女娃呀?”谢零离是背对着街道而坐的,而老板却是侧坐在桌前的,他说的那个女娃正是姜梦槐。   “就是刚刚有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姑娘提着酒瓶子走过去了,那衣服红艳艳的,就像是女鬼一样。”   谢零离一听,立马问道:“朝哪边走了?”   “那边。”店家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他立刻如风一般跑了出去,可是当他跑到那边街道的时候,已经不见那红衣女子的身影了,他并不确定那是她,但是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将这里好几条岔路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他颓废地又走了回去,向老板道谢,将那盏花灯取走。   之后他又回到了程怀骨的那间院子,走进曾经姜梦槐住过的那间屋子,躺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这张床自从上次被她睡过之后便再也没有别人睡过,躺在被褥里,仿佛就像她在怀里一样。   “做个梦吧,今夜梦到她。”他祈祷着。   他现在好后悔,如果当时在那个梦境里他有意识的话,那些她宿在他营帐内的几个晚上,他一定不会离得她那么远,他应该陪她一起入睡,应该将她搂入怀中的。   他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啊?   ***   姜梦槐今天在酒馆里待了一整天,喝了好多的酒,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又喝。她太想小谢了,上次和他短暂的分开,她也是在这郦都城内,而这次与他永别,她仍旧在这郦都城。   她还是习惯不了没有他的存在,以前他们天天都待在一起,仿佛一天不听到他的声音,一天不见到他的笑脸,她就会难受得想死。   她躺在很硬的床板上,在思念中又睡了过去,可是这一晚她又做了那个同样的梦,梦见了那艘幽灵船,第二天醒来她心里还是觉得很慌,决定去找一下公皙橪。   谢零离今日起了一个大早,在昨夜她消失的那条街道附近闲逛,希望可以蹲守到她。   不过今日姜梦槐却没有走昨夜那条街,她是直奔金舫阁而去的。   谢零离碰巧走在河边的时候,看到一抹红影在很远的地方出现,他立即朝着那边奔跑了过去,可是却见到她走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楼里,外面有人在值守,他随便找了个人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儿啊,那是岁柳公子建造的木工局。”   他皱起眉目来,心想她去那儿干什么?   他绕着这栋楼走了一转,随后找了个一处墙壁翻了进去,他在心里道:这公皙橪建个木工局都建得这么奢侈豪华。   他沿着走廊穿行,见到那些房间里有好多的工人正在干活,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混进来了。   而姜梦槐此刻就在金舫阁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公皙橪请她入座,并为她倒上清茶,见她神色不佳,问道:“姜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大早就来找我?”   姜梦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就因为自己的一个梦境就让他不出海吗?而且他出海是为了给他兄长寻药,这不是断了他的念想吗?   她笑道:“我听说公子是卜卦高手,所以想来请公子为我卜一卦。”   “原来如此呀,那你等等。”他转身去一边墙壁上取下一个金面布袋来,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卜卦工具,他拿出一个圆形木盒来,上面雕刻着一个鹿头的形状,他打开来,里面装着的是三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钱。   “姑娘想测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才说:“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我想想请公子帮我测测这个梦是预见性的梦,还是与现实相反的梦。”   “先喝口茶。”他道,“放松身心。”   “好。”   她呷了一口茶之后,他就叫她闭上了眼睛,将三枚铜钱放在了她的手心,“待会儿摇动铜钱,扔到桌面上来,一共要扔六次,期间不要睁开眼睛来,我会每次把铜钱放在你的手上。”   “好。”   “现在在脑海中回想你做的那个梦,告诉我,你见到了什么。”   她慢慢述说起来:“一艘巨船,金光闪闪,它慢慢向我驶来……”   公皙橪在听到巨船的时候,眉峰微攒,她怎么会梦到船呢?   她将手里的铜钱扔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随后又将铜钱拿了起来放回了她的手中。   姜梦槐继续描述着。   “等它靠近的时候,金色的船突然变成了黑色的幽灵船,船的四周爬满了黑色的恶鬼,而那面最大的船帆上还倒插着一个人的尸体,鲜血顺着船帆流下,将白色的船帆染成了红色……”   “四周哭声喊声震天,大家都在逃,可是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我见到好多的人往海里跳下,我想伸手去拉住他们,可是他们的手全部从我的手中滑落,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那深蓝色的大海里。”   “后来,笑声代替了哭声,那些笑声太恐怖了,像是海鬼在发笑……”   “最终,我们被幽灵船吞没。”   等她扔出了最后一次铜钱,公皙橪的眉头紧锁成了倒川字形,盯着那三枚铜钱失神,姜梦槐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公子,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可以了。”   “公子,怎么样?这个梦它是与现实相反的梦吗?”   在她睁开眼时,他迅速用手盖上那三枚铜钱,化开眉间的浓愁来,笑着问道:“姑娘梦里的那艘金船可是和我那艘一样?”   她点点头。   “光是从这梦境上来看这确实是大凶之兆,不过,从卦象来看,却是吉卦,说明这梦是相反的。姑娘一定是担心我此番远行,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   “公子你为此行测过卦吗?”   “测过。而且不止一次。”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为此次出海卜卦,每一次的结果都……   他露出一个静美的笑容:“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不必杞人忧天。不过,还是多谢姑娘的关心了。”   他又道:“如果姑娘愿意为我求一个平安符的话,或许我会获得好运。”   “对啊,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给你求。”她现在拥有着气运之子的气运,若是她求来的平安符,一定可以给他带去好运的。   她风风火火地就要跑出去,可是又想起她根本连寺庙在哪儿都不知道,公皙橪笑道:“还是我带你去吧,郦都的红佛寺在城中,离这儿金舫阁还有一段距离呢。”   “也好。”   他们两人出了房间,有说有笑地下楼去,全然没有发现后面的廊柱后立着一个满脸发黑的人。   谢零离嘴角抽搐,嘲弄道:“呵,求平安符。怎么不给我求一个呢?”   他狠力敲打了一下旁边的柱子:“求符也没用,他注定会死在那艘船上。” 第112章求平安符   能不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姜梦槐随着公皙橪出了这金舫阁,两人在街道上走着,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后面有道视线在盯着她,像豺狼盯着小白兔一样。   可是当她回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奇怪。   她来到了这郦都香火最旺盛的红佛寺,跟着公皙橪踏入了寺庙中,这地方他应该是常来,轻车熟路地就带领着她到了一间求符的庙堂。   这座寺庙殿宇连绵,朱红色的瓦顶上伸出了一棵黄果树的树顶,而在这棵参天黄果树下,正躲藏着一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少年。   谢零离站在大树的阴影下,手中搅动着一株生长在树坛里的绿草,低讽道:“呵,绿草开花了,开出来的还是一朵招蜂引蝶的醉蝶花。”   庙内的姜梦槐打了一个喷嚏,心道:是谁在骂她?   黄果树下跑来了一个小男孩,指着谢零离大喊大叫:“哥哥,你把那株草都要绞死了!”   “嘘!小点声!”他可不想被那公皙橪看见,不然他这张脸要往哪里搁。结果他转头一看,那个说话的小男孩竟然是赵元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凝望他的四周,并没有汨盛门的人,而他应该是没有看见姜梦槐,否则早就冲到台阶上面去了。   “哥哥,你在这儿干嘛呢?”赵元宝两只圆溜溜的大杏眼好奇地瞅着他,还有他手里的草。   他猛地松开了那株草,将他往旁边的屋舍后带,蹲在地上看着他,认真地问:“元宝,你告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跟着谁来的?”   “哥哥,嘻嘻,你给我买好吃的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我待会儿去给你买。”   “不,你先买。”   “……别逼我剁你的手啊!”   “哥哥,我会跟娘亲告你的状的。”   谢零离不开心地说:“元宝啊,我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你以后能不能叫她姐姐啊?”   “为什么要叫姐姐啊?”   “因为你叫我哥哥呀,她是我夫人,你当然应该叫姐姐咯。”   赵元宝有些不明白地问:“她是我娘亲,怎么会是你夫人呢?”   “反正她是我夫人,你要是叫她娘亲,你就得叫我爹爹,你自己选吧。”   “不行的,我有爹爹的。”他摇头晃脑道。   “那就叫姐姐,听到没有?”   他努着嘴,眼巴巴的就像要哭了一样:“可她是我娘亲诶……”   “她不……”谢零离本想说那不是他的娘亲,可是怕他伤心,但是忍住没说了。   “哥哥,为什么娘亲的鬼火令会在你的身上啊?”   说起这鬼火令,谢零离满肚子的愁又爬上来了,他拉着他转身走了出去,可是那寺庙内求符的两人却不见了,他心口大慌,害怕她再次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连忙就追了出去,见他们已经走到了长街尽头处,但好在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哥哥,你在追什么呀?”赵元宝问。   “没什么。”他盯着路旁的糖葫芦问道,“我给你买一串糖葫芦,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郦都,好吗?”   他比了两根手指头出来,笑道:“我要两串!”   “好好好。”谢零离给他买了两串糖葫芦,递到他的手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是跟谁来的?”   “我是跟姑姑来的。”   谢零离眼眸微眯,问道:“你爹爹呢?没有一起来?”   “爹爹啊,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那……那个曲呆瓜呢?”   赵元宝眼珠子转溜着说:“曲呆瓜他……咦,哥哥你怎么也叫他曲呆瓜啊?”   “因为他就是个呆瓜啊!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他现在应该和姑姑在一起吧。”   “那你刚刚怎么会在寺庙里?”   赵元宝舔了一口糖葫芦,说:“因为哥哥身上有娘亲的红色令牌啊,我看见后就寻来了。”   他的眼睛一向能够见鬼,看见鬼火令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谢零离又问:“元宝,其实我就是鬼哥哥,你怕了吗?”   “啊?”他墨色的小眼珠转了转,“你是鬼哥哥?”   “对啊,你要是怕的话,就告诉我,那天为什么想要偷鬼火令?”   他垂下了头,有丝沮丧地咂嘴:“因为爹爹说,只要拿到它,就可以见到真正的娘亲。”   鬼火令有号令万鬼的功能,所以那赵昔堂是想用鬼火令号令出他的亡妻么?   他有些不解:“元宝,你不是有引魂铃吗?为什么不把你娘亲的魂引出来?”   他却摇了摇头:“爹爹说,娘亲在沉睡,引不出来的。”   他目光瞟见前面的姜梦槐进了一间楼,而公皙橪现在与她分开了,他忙不迭道:“元宝,你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不回去。”他扭着身子不愿意离开。   “……”谢零离有些苦恼,只能把他也带着走进刚才姜梦槐进去的那间客栈,哄他道:“元宝,我给你点一桌好吃的,你坐在楼下等我好不好?哥哥去楼上一趟,很快下来。”   赵元宝一听到有一桌好吃的,立即就点脑袋应了:“好吧。”   谢零离让老板给他上了一桌子的美味菜肴,然后又给了他一锭银子请他帮忙照看一下赵元宝,而他自己则大步流星地上了楼去。   二楼,姜梦槐回屋里后就觉得有些乏了,她刚在床上躺下,就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那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打扰她一样。   她纳闷地问道:“谁啊?”   可是外面却没有答声,而是继续又敲了一下门扉。   她立马警惕起来,拿出武器来,走到了门口去,猛一下拉开门,举着双月剪就朝着那人砍去,可是在看到那人的脸时,她的手就直直愣在了半空中。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他的。   谢零离站在门口,见到她举刀向他砍去时也没有躲一下,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是料到她不敢杀他吗?   呵……   他此刻还是谢零离的模样,这在以前,可是她最依赖的一个人呐,可是现在两人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陌生。   她收了武器,将门关上去,可是他却出手拦住了那扇门:“怎么?见到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吗?”   “对!”   她用力将门往外关,可是谢零离却偏不让她关上,于是两人就隔着这扇门较量了起来,再这样下去,这扇门大概就要被拆解了,她吼道:“你有病啊!我都说了不想看见你了,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你不想看见我,那你想看见谁?公皙橪吗?”   “你跟踪我?”姜梦槐不可思议地抬头,难怪她刚才感觉后面老有目光盯着她呢?   “我不跟着你怎么知道你和那公皙橪都要好到互赠礼物的地步了?”   他盯着她腰间挂着的一个小木船雕刻品,那东西不是出自公皙橪之手又是谁?   “姜梦槐,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新婚夫人呢。”他一想到他们今日一起去求平安符就心口直冒火,他觉得那一幕很刺眼,极其刺眼!   姜梦槐冷意森森地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夫人。那是你在骗婚,要早知道你的身份,我是不会答应成亲的。”   “欺骗你的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行,我知道了,你走吧。”她冷漠地赶人,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他踏进屋子,朝着她走近,逼问道:“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身份?就算我是一只鬼,我也可以是你的师弟,也可以是你的小谢,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姜梦槐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她很害怕面对他,因为一旦面对,她就知道今夜她又得哭了。   “你出去!”她吼道。   他却没有听她的话,而是说:“程怀骨说我以前滴酒不沾,所以我不可能醉酒后对你行不轨之事,这件事是无中生有的,是你编来哄骗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谎言?”   她低着眉,没有说话。   他又问:“你……以前是喜欢我吗?”   她被他逼到退无可退,坐在床榻上,抬起一双冷漠的眸子来,里面藏着冷霜,凭什么她那么在意的事情要被他这样轻松地说出来?   她最不想谈及的事情却被他这样拿出来羞辱,她冷笑一声:“呵,真是自作多情。”   他道:“你不告诉我以前的事,那我只能乱猜了。”   “你为什么要老是执着于以前的事?我都说过了,我不喜欢原本的你,我只喜欢小谢。你为何还要来找我?我不想嫁给你,我也不想见到你!”   他抬手来触碰她的脸,缓缓道:“如果你只喜欢谢零离,那我以后也可以只做你的小谢啊。”   她别开脸,冷道:“别自欺欺人,你根本不是小谢。”   小谢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是他这样的。   他的手在空中僵住,看着她冷艳的脸,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看,他心口阵痛,他原以为要把她找回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却是他想错了。   “真的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他哑声问。   “不愿意。以后最好永生不见。”   他凄凉一笑:“永生不见……等你死后来到鬼界,我们终将会见面的。怎么可能永生不见呢?”   呵,就这么盼着她死吗?   她说:“总之,不要再来找我,我真的很不想看见你。还有,结缘球的事你自己去找江淮花吧,我不想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了。”   “你就这么想我跟她结亲么?”他问道。   “对!那样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也不用再见到你这只讨厌的狐狸鬼了。”   他愣了片刻,才道:“可我不想跟她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姜梦槐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了,半晌,又笑了,惨笑道:“你可别说你爱上我了。”   “对,我爱上你了。”他脱口而出地答。   姜梦槐微怔,可是也就是一会儿,立即就清醒过来了,他念了江淮花整整十年,可是现在又突然说爱她了?   呵呵……   前段时间还在给江淮花带信说想她呢。   呵呵,这么快就爱上她了?   她站了起来,烈焰红唇勾起一个笑来,道:“可我……不爱你呀。”   他眉眼深沉,盯着她的眼问:“不爱我,为何要去我的坟前祭奠我?为何要给我送发带?”   他逼近她的脸,拿出那条红色发带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送发带是什么意思吧?”   他冷冽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门上,她猛地瞪大眼睛,他竟然去了孟春山!   他继续带着强硬的态度逼问:“告诉我,小槐仙是什么意思?”   姜梦槐瞬间暴怒,压在心底的最后一根稻草断掉了,她咆哮道:“谁让你去那儿的?谁让你去动那些东西的?那些东西是我祭给死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去动它们?”   她伸手来夺他手里的发带,似乎是想毁掉它,毁掉她曾经那场可笑的定亲仪式。   可是他却眼疾手快地将发带收了回去,抓着她的手道:“这些东西都是祭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去取?”   “你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来羞辱我?”姜梦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决堤之水一般倾泻而出。   这些东西仿佛在提醒她,曾经的她是多么的不堪,看上自己姐姐的男人,拐走他,逼他与自己定亲,可是他呢,却给她下毒,抛弃她跑了。   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谢零离见她哭了,立马慌张起来:“对不起,我没有想要羞辱你……”   他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她,可是她却大力推开他的手,吼道:“你不就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吗?好,我告诉你。以前我确实是年少无知喜欢过你,但是你只喜欢江淮花,你只想和她成亲,你懂了吗?明白了吗?所以请你不要再说你爱我了,你爱的不是我,只是一个江淮花的虚幻影子。”   他见她哭得惨烈,自己眼中也盈满了泪花,他再次抬手为她擦掉眼泪:“别哭了好吗?前世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心里眼里全是你,你不是她的影子,你是我的师姐呀。”   “别再喊这两个字!”   “你不是说师姐二字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吗?我以后都这样喊你不好吗?”   “不好!不许喊!你根本不是谢零离!”   “别哭了,好吗?”   她冲他大吼:“你走!我一看见你就烦心,能不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说:“那你答应我,我走你就不哭。”   “快点走!”她像河东狮子一般吼道。   “好好好,如果见到我这么痛苦的话,我再也不出现。”   他被她轰了出去,大门重重一关,将他隔绝在门外。他在门口站了很久都没有离去,听到她在房间里哭,哭得撕心裂肺,可是他却不敢再进去,因为怕她不想见到自己。 第113章引魂花灯   我不会变……   直到很久后,赵元宝沿着楼梯爬了上来,喊他道:“哥哥,我吃完了,你怎么还不下来啊?”   他迅速走了过去,让他小声点,然后将他带下了楼。赵元宝盯着他问:“哥哥,你在楼上干嘛呢?眼睛好红呀,你是哭了吗?”   “哥哥的事你少打听。你快告诉我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哥哥,你带我去鬼界玩吧。”   “???你刚吃那么多还没够啊?”   “就是因为吃饱了才要去玩啊。哥哥,等以后你有宝宝了,你不陪他玩,他会不喜欢你的。”   “……”   谢零离问:“那你怎么不叫你爹陪你玩?”   “我也找不到他在哪儿啊。”   谢零离沉下目光,倘若那曲桑渡和赵阿碧都来了这楚国,那说明赵昔堂应该也来了,只是他没有让赵元宝知道而已。   假如赵昔堂在这儿的话,那司徒鹤一定也逃到这郦都来了。   他笑道:“你想去鬼界是吧?那咱们走吧。”   “好耶!”赵元宝鼓掌拍好。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鬼界,沿着长长的冥河桥行走,谢零离问他:“你爹爹说你娘亲在沉睡是吧?”   “对,爹爹说用鬼火令就可以唤醒她的魂。”   谢零离听后大概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在鬼界之中,有一片深潭,里面有很多沉睡的灵魂,他们都是从身死的那刻就开始沉睡了,沉睡的原因大多相同,像这样的人,都是生前过得很幸福,可是却死得很突然,又或是死得很憋屈,所以他们死后便开始沉睡,不度轮回,也不化怨鬼,只是想沉睡在美丽的梦里。   这汨盛门最开始其实是掌管在赵元宝的娘亲盛彩云手上的,后来赵昔堂加入了汨盛门,与她坠入了爱河,两人没过多久就成亲了,可是在她生下赵元宝的时候却突然难产死了,从此之后这汨盛门就易主了。   外面其实一直有传言说是赵昔堂为了得到汨盛门,故意去接近她的。自从上次看到汨盛门听命于司徒鹤的时候,他开始相信了这种说法,那赵昔堂就是司徒鹤的走狗,为了帮他夺取到掌控权,干出这种杀妻的事情来也不为过。   而赵昔堂刚好是七年前与那盛彩云成亲的,成亲后一年生下赵元宝,之后她就去世了,而这汨盛门的门主之位就自动到了赵昔堂的手中。   七年前,司徒鹤杀死了他风骑军一千号人,怨鬼全都跑去王府找他索命。所以这赵昔堂就借着汨盛门的引魂铃,将那些怨鬼引去汨盛门锁了起来。   因此他在汨盛门的七层地宫内看到了三百只恶鬼。   其余的要么是被道士给杀了,要么就飘去了鬼界。   “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好玩。”赵元宝拉着他的衣袖说。   “你不是想见你的娘亲吗?我帮你把她唤出来。”   “真的吗?”赵元宝喜出望外,“那快唤吧。”   他带着他来到了一座刻着“沉睡潭”的石头门处,手掌放在石门上一按,那石头门就朝着两边闪开了一个口子。   他们走到了里面去,入眼的是一座黑色深潭,潭面平静,毫无波澜,安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一样,可是这潭水下面却藏着无数只鬼在沉睡。   他拿出红色鬼火令来,开始对着潭水下的盛彩云念召唤语来,为了保证不影响其他沉睡的鬼,所以他念的是密语。   幽幽的红光从鬼火令中发出降落于潭面上,将漆黑的潭面照得红光透透,不多时,便有一只女鬼从潭水下飘了上来,她呈现横躺的姿势,眼睛闭着,慢慢飘出了潭面。   他手指一动,将她的魂移到潭水旁边的一块大圆石上,然后收了鬼火令,红光顿时消失,他道:“元宝,那就是你的娘亲。她很快就会醒来了。”   赵元宝朝着圆石上的那个女鬼跑了去,而谢零离则转身走出了这沉睡潭。   他变得愁闷起来,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赵元宝想见娘亲,于是他帮他把她唤醒,可是她在此沉睡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想醒来。   当醒来的那一刻,就必须要面对自己夫君的背叛,她的一切美梦都消失殆尽,她会变得很痛苦。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姜梦槐,自己在做谢零离的那段日子不就是赐予了她一个美梦吗?当他展现出他的真实身份时,她的梦就碎了,所以她才承受不了跑了。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鬼王殿,拿出了那盏已经完工的灯笼,招引出一攒鬼火令之中的鬼火到灯笼里的那根蜡烛上,之后便看着这盏灯发呆。   “如果你这么喜欢谢零离的话,我以后真的可以一直做你的谢零离的,我不会变……”   晚上时候,他又回到了那间客栈,他站在她的房门外,听见里面已经没有了哭声,应该是睡着了,他悄声推门走了进去,来到她的床榻边,将那盏灯笼放在她床头的矮几上。   她的脸上全是泪痕,身子蜷缩在床畔,头朝着外边,如愁云般的长发垂到了地上来,这个模样就像当时她灵魂摆渡时躺在他床上时一样。他为她将头发摆到床上去,将被子拉来为她盖好,坐在这里一直守着她,守到了天亮才离开。   姜梦槐从安稳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已经从窗户缝隙里挤了进来,她昨夜总算是没有再梦见那艘幽灵船了,而是梦见小谢了。梦里的他们待在樽月山上,一起坐在开满七里香的山头,她靠在他的肩头,一起闻着花香遥望着下面的山林。   真是个美丽又梦幻的梦呀。   好想回到那段在樽月山上打打闹闹的日子,虽然这些日子都是她借着江淮花的身份偷来的,可是那段时间是真的很快乐啊。   那个时候的小谢就像一朵娇嫩的花一样,无论是心灵还是外貌都稚嫩得很想让人保护他。   可是,她想保护的花已经凋谢枯萎了,再也不会盛开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眯起眼缝看向那从窗框上部穿进来的阳光,斜斜落下,打在她睡眼惺忪的脸庞上。   她的眸光突然看见在那窗框下,阳光穿过的地方,摆放着一盏漂亮的花灯,而有一束阳光恰好就穿过灯笼上的那个“谢”字。   她吃惊地捂住嘴,这灯笼和她当时在花间楼拿走的那盏极像,四面形长花灯,上面四个角上还各挂着一串红色的小流苏,而淡黄的纸面上写着一个飘逸俊秀的“谢”字,那个字就像一棵柳树一般,虽然清秀,可是树干却挺拔,看着不缺苍劲之力。   而在那谢字的左上方,还画了一串倒垂下来的槐花,绿叶与白花交相辉映,不仅看着令人心情愉悦,而且还仿佛能够闻到槐花那淡雅的香气。   在灯笼下压着一张纸条,她抽了出来,看到上面写着:如果想见我的话,就点亮花灯,引我的魂归来。   她用力将那张纸搓成一个团,朝着灯笼扔了去,骂道:“谁要见你啊?以为送我一盏灯我就会改变心意了么?不可能!”   今天是公皙橪的出海祭神大典,她如约来到了举办祭祀典礼的地方,因为是出海,所以典礼就在码头举行。   她赶到的时候,见到此刻正有上百号的人在移动那艘巨船。   “一二一推,一二一推。”卖力的吆喝声不间断地响起,而旁边的方台上摆放着三张供桌,中间的那张桌子上放着的正是那日公皙橪雕刻的那艘木船香坛,此刻里面正燃着三根大香。   祭祀台四周围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都是来为公皙橪祈福的,她站在人群最后面,看到祭祀台中间除了公皙橪,还有他的妹妹公皙兰,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病弱苍白的俏公子,那应该是楚国大公子。   而公皙兰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很眼熟的人,他一身粉衫让人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奇怪,南宫绯怎么也在这里?   她看到他的那七位胡姬也来了,其中一位胡姬双手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供桌前去,将托盘放在了那桌子上,姜梦槐踮起脚尖一看,那盘子里装的是那张航海图!   据她所知,西燕是没有造船这方面的技术的,而当初他却想得到那张航海图,就算得到也只能饱饱眼福,也不能自己拿去航海,所以他偷来那张图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以此来要挟公皙橪带他也上船。   她眼光往人群中瞟去,竟然见到汨盛门的曲桑渡也在下面,这已经让她很吃惊了,可是更吃惊的是,她竟然还在曲桑渡的旁边看见了江淮花的身影。她顿感不妙,他们四个人都聚集到了此处,而他们四个在前世都死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艘船看来真的会出事啊。   前世,她因为亓官谢的原因,便不爱去洛阳城欺负江淮花了,对于她的一切消息,她都会选择自动屏蔽掉,她不关心她是生是死,自己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她死了的。   当时她被一只千年老妖追着打,是段京遥救下了重伤昏迷的她,他对她细心照料,时常看着她发呆,还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江淮花已经死了,而江淮花是他喜欢之人,而他则是将自己当成了江淮花的影子来呵护。   关于江淮花是怎么死的,其实她也不清楚。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在这艘船上出的事。   可是为什么公皙橪又说不必担心呢?他可是卜卦高手啊,他不可能没有测出此去一行会有凶兆吧?   她躲在人群背后,将头发刨到前面来遮住脸,心道江淮花为何会只身出现在此处呢?难道她也想去寻找那海上仙国?   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司徒言还让她读那些关于海上神仙的故事,那看来这出海寻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愿望。   而江淮花是来为司徒言完成他的心愿来了。   她等着这祭祀大典一结束后就悄悄跑去找公皙橪了,等到四周无人时,她才问道:“二公子,你能不能也带我上船?”   “什么?”公皙橪一愕。   “我也想去看看海外的仙国。”   他却说:“姜姑娘,此去还不一定能寻到仙国呢。”   “没关系,就当是出去欣赏海上美景了。”   “可是……”   “可是什么?”姜梦槐逼问道。   “总之,姜姑娘我不能带你上船。”   “为何?因为身份么?我可以假装成你的婢女,你们楚国的婢女不是一般都会在脸上打花吗?我打上就没有人知道我是魔女了。”   “还是不行。”他严词拒绝道。   姜梦槐目中闪过狐疑的光:“公子,你不让我去,是不是因为你测出来此去凶多吉少了?”   他猛然抬起明亮的眸子来,心中之事被她看穿,他只能坦言道:“我确实测出过不好的卦,所以,我不希望你去冒险。”   姜梦槐瞳孔猛缩,果真如此,梦中的那艘幽灵船是真的。   她道:“那你还要去吗?”   他弯唇一笑,手中捻起她送他的平安符,道:“我有姑娘赠送的平安符,定能逢凶化吉,寻到仙药平安归来的。”   “可是……”事情若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对了。   她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清晨。姜姑娘,你就待在这郦都吧,等下次再带你出海。”   他虽这样说着,但是谁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呢?   他们会像前世那样都死掉吗? 第114章收留我吧   怎么脸红得如此厉害?   她心下了然,公皙橪就算是知道前方有危险也是会毅然决然地前去的,他们这些人为了此次出海耗费了七年甚至更久的心血,不可能就此放弃。   看着他们一个个全都往那船坑里跳,而且还有那么多的船夫、侍女和侍卫,他们都会死在这艘船上吗?   她浑浑噩噩地退出了房间,公皙橪不让她去,是不想让她去冒险。   可是现如今她是整本书的气运之子,如果她上船的话,或许能扭转乾坤,转变这艘船的气运,将凶化为吉呢?   而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也跟着死在那里。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当然不想再死了,所以此刻的她很纠结,她不知道是该袖手旁观,还是跟着一起去?   她回到客栈后,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去,她看见房间内的桌子上摆了好几盘食物,香气诱人,色泽艳丽,她之前也有叫小二送吃的来房间的经历,所以便以为这也是小二给她送到这里的,就坐下吃了起来。   这菜越吃越香,她感叹道:“这家店的厨子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吃完后就幸福地倒头睡了起来,却不知道隔壁的谢零离正在屋里抿笑,心念:她吃了我送的菜,是不是就代表她原谅自己了?   姜梦槐这一觉睡得很长,梦中她又见到了那艘船,可是梦境却更加清晰了,她看见了谢零离!   不对,他不是谢零离,他是那只鬼。   亓官小谢。   她看见他站在巨船上,四周黑雾笼罩,他捡起一张恶鬼面具戴在了脸上,随后双手握剑,狠狠刺入一个长发披散的男子胸膛。   而那个男子的脸,看不清楚是谁。   随后她又见到他转身抱起了一个素衣女子,而那个女子是江淮花!   她躲在暗处看着他们相互依偎,怨恨地流下了一滴泪,她浑身都在发抖,着实受不了这一幕,只觉得胃里在犯恶心,她好想冲过去把他们全都用剑砍得稀碎,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眼前,为什么要让她看见这样的画面?   她从梦里惊醒,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要梦见那只鬼?为什么要梦见他们抱在一起?   真烦。   阴魂不散。   她又看到了床头的那盏花灯,下床拿起它想砸掉,可是手却顿在半空中半天扔不出去,最终只有作罢,她放下那盏灯,在屋子里放了一锭金元宝,然后离开了这间客栈。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否则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出现。   她决定去那艘船了,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公皙橪南宫绯他们死去,如果她不上那艘船的话,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夜夜受这个幽灵船的噩梦困扰,她的下半辈子一定会过不安稳的,她还是希望能够用她的气运为他们带去吉兆。   她悄悄翻进了金舫阁,溜进了后苑内,去一间丫头房间里打晕了一个婢女,从她衣柜里翻出一件她身上的同款婢女宫装,换在了自己身上,之后再坐在铜镜前画了一个花脸妆。   外面东方既白,霞光万道,这临海的郦都城仿若披上了一层被佛光普照的金纱,伴随着喧嚣的丝竹管弦声,一排排婢女搬着东西往船上走去,她就混在了这群队伍中。   而公皙橪此刻就站在甲板上,指挥着他们。她垂着脑袋搬着一个箱子上船,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被他叫住了,她惊诧地抬起脸来,不应该啊,她这副模样按理说是不会被认出来的呀。   他道:“你,跟我来。”   她跟着他转身走进了一间船舱,他低声道:“不是让你别来吗?”   而她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   “我一向对气味很敏感,你身上的香气出卖了你,你用的澡豆应该是产自西燕国的,我昨日在南宫绯身上也闻到了。”   “啊这……”她用的一直是谢零离给她的那些,一直都随身带着,而谢零离的澡豆是从南宫绯那里拿来的。   他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拦不住她,便道:“记住,五楼不能上去。”   姜梦槐见他同意自己上船了,便连忙点头:“好。”   “还有,如果有人问起的话,你就说你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女,待会儿你去住二楼琉璃瓦二十四间。”   “好。”   姜梦槐听他的来到了二楼,二楼上有两条走廊,中间的墙上挂着指示牌,琉璃瓦是走左侧。她走了进去,船舱内比较暗,每隔一段距离点着灯,身后跟来了侍女,也是住在这里的,只不过离她的房间稍远,她找到了二十四号房牌,推门走了进去。   她在屋里待了一会儿,等到外面走廊上没有脚步声了才开门走了出去。她朝着刚才那条走廊的反方向走去,原来这二十四后面便没有二十五号了,出去后可以看到左侧有一个小角落是空出来,那儿有一扇窗户半开着,而这处便像一个十字路口,对面和右侧都是长长的走廊。   她转身朝着右边走廊走去,没走一会儿又可以看见一个类似刚才那样的十字路口,再往前走会看见一个楼梯,那楼梯可以上到三楼去,三楼是公皙橪住的地方,她正打算上去却见到另外一边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个人。   两人隔着长长的甬道四目相对,姜梦槐转身就逃,那家伙怎么也上这艘船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可是她还是没有跑过他,在她躲进房间的时候他按着她的门挤了进来。   “你干嘛呀?你不是说了再也不出现吗?怎么又来了?”姜梦槐不想让别人听见,所以便压低了嗓音在说话。   谢零离抓住她的手腕,说道:“对不起,我太想你了。”   “……”他这话直接让姜梦槐吃了一顿瘪,她抬起怨恨的眸子来,昨晚他还在梦里抱江淮花呢,现在又说想她了,真是好笑得很。   “为何不拿走这盏灯?”他的手里提着的正是那盏她遗留在客栈里的灯。   “我不拿就是不要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他说:“没关系,我可以再送一次。”   “……”   他将灯笼递到她的手上:“收下它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五千两都买不到呢。”   她没接,而是说:“五千两我买你这灯笼能买五千个!”   “可你买不到我的魂。我把我的魂都献给你了。”   姜梦槐不想跟他在这儿鬼扯,将他往外推:“快走!下船!”   可是他却将她反身按在了墙壁上,顺带还关上了门:“我不走,你看我还给你带来了鬼界的忘川饮。”   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小食盒。   “我不喝。你的东西我都不喝。”   “为什么?”他很苦闷地问,“昨日你不是吃了我给你带的粥了吗?”   “什么?我屋里的那些饭菜是你拿来的?”姜梦槐很震惊,她以为那是小二送来的。   “是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要早知道我肯定就不吃了。”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蛋:“吃都吃了,可不能赖账。”   姜梦槐被他这一摸吓得一激灵,躲开他的手,骂咧道:“别碰我。”   他走到桌前来,将手中的食盒与灯笼放下,将食盒里的几碗稀奇饮品端了出来,由于被他施了法的缘故,才没有倾洒出来。   他道:“这是我让那老板特调的,不会忘记任何东西的。”   然而姜梦槐却冷漠地问:“你什么时候走?”   “你先喝。”   “我不喝。”   “你喝了我才走。”   姜梦槐无奈,只能在桌前坐下,看着这满当当的六碗饮品,每一碗都不一样,有玫瑰花、有紫儒米、有珍珠粒……   她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鬼界见面的场景,那时她为了忘记那个吻,便去到这家店铺点了一桌子的饮品来喝,而他当时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感觉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太久远了。   那时候他的温柔不是对她的,是对江淮花的。   虽然这都是她喜欢的饮品,可是她此刻却并没有食欲,因为她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昨晚那个讨厌的梦,她只想他快点走。   她端起碗大口喝了起来,喝得很急,差点呛到,谢零离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拍她的背:“你慢点儿喝。”   她却冷着脸把凳子挪远了一些:“都说了别碰我!你怎么不听呢?”   “师姐,以前你不也是这样吗?我每次说让你别摸我,可你每次都忍不住摸我。”   “别再提以前的事了!”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她每天逗他来逗他去,却没想到他的身体里却藏着一个恶魔在盯着她,像盯傻子一样盯着她。   一谈到以前的事,她甚至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他道:“那好,那说说以后吧。现在船已经开始启动了,我下不去了,你收留我吧。”   “啥???”姜梦槐手中的碗都差点掉了,她放下碗,发出“铛”的一声闷响,“所以你刚刚是故意在这儿磨蹭的是吧?”   她恨得咬牙切齿:“呵,好啊,学会跟我玩阴的了啊。”   他弯眸笑道:“这怎么能是故意磨蹭呢?我是舍不得你。”   “我呸!”   她将他拎起来,往外推去,吼道:“江淮花也在这艘船上,你去找她吧,让她收留你。”   “我不去!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东西,我管你喜欢谁呢。”   他抵在门口:“你别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好。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他抓住她的衣袖,拦住她:“你去哪儿啊?现在也下不了船了。”   她气哄哄地道:“我去让二公子给我换间房总行了吧?”   他的脸瞬间绿了:“二公子?呵,叫得多亲昵呀。”   两人已经拉扯到了门边,他将她按倒在门板上,俯身在她耳边道:“我们才分开多少天啊,你的心这么快就向着别人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叫红杏出墙……”   “我说过了,我们的亲事不作数!”   “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凭什么啊?你亲我的时候,就该知道后果。”   “就当是亲了狗了!”她口不择言地乱说道。   谢零离听后火冒三丈:“真的该给你一点惩罚……”   他张口咬上了她的耳垂,重重咬了一下,发泄着心里的怒火。   姜梦槐疼得身体缩了一下:“你敢咬我!”   而他却道:“你咬我的时候可比这狠多了呢。”   鲜血长流,耳朵都快断了。   她心中大惊,他怎么知道她咬过他耳朵的事?   那是她灵魂摆渡中发生的事,他竟然会知道?   而此刻他的唇仍停留在她的耳畔,不肯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他本来最开始是在咬她的,可是后来动作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像一瓣羽毛似的轻轻落在她的耳骨。   感觉他的舌尖在她耳垂上滑过,她浑身一颤,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灌去,而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到无法思考了。   谢零离最开始只是想要咬她一口报复她一下,可是后来却发现了一个更加有趣的事情,就是比起重重一咬,她似乎更害怕他这样轻咬她的耳朵。   她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耳根子像红透了的草莓,看起来真是格外可口。   “姜姜……”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唤她,这样的呼唤让她的脸也跟着烧了起来,整个人就像个快要爆炸的大番茄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唤她,比起师姐二字还要缠绵。   “你怎么了?怎么脸红得如此厉害?是不是生病了?”他问。   姜梦槐羞愧难当,埋着头骂道:“你才生病了!” 第115章去看海吗   是不是我咬得太重了?   他捧起她的脸来,仔细盯了盯,眨着一双单纯的眼问道:“可是师姐,你的脸真的很红。”   她推开他,走到凳子上坐下,端起一碗冷饮猛喝了起来,眸子却慌乱不已,不敢抬头看他。   他来到她的身边坐下,好心地问道:“是不是我咬得太重了?”   “滚!”她再也忍不住大骂道。   “这船上不止有汨盛门的人,还有樽月宫的人,我若是出去,会死得很惨的,你真的忍心让我滚出去吗?”   “……”真是不要脸,这种话也亏他说得出来,她严肃道:“你别跟我耍无赖!”   “我没跟你耍无赖,我在认真地请你收留我。你得有良心啊,你灵魂摆渡的时候,可是我心地善良收留了你,不然你就得去睡牛圈了,而且我还把我的床让给你睡了呢,那可是大将军的床啊,你想想你占了我多少便宜。现如今我被困在这艘船上了,你也得还还当时的恩情吧,收留我。”   姜梦槐目瞪口呆地听着他说完这一大长串离大谱的话,好笑道:“所以当时你一直都是有意识的?你又在耍我?”   “没有呢,我当是在做梦,是你来到了我的梦里,我并没有意识的。”   姜梦槐没想到自己灵魂的归宿竟然是他的梦里,终究是一段剪不断的孽缘呐。   她冷冷地说:“可是,那又怎样?难不成你堂堂鬼王殿下还要来抢我一个小女子的床?”   这屋里可只有一张床,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道:“我可以打地铺的。”   “……”   姜梦槐真的很头疼,这人怎么这么烦,赶都赶不走呢?   她看向他,恳求道:“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去找江淮花,你不是很想念她吗?她现在也在这艘船上,你有这大把逗我的时间,去找她说不定她还能对你笑几下呢。”   “我什么时候很想念她了?我每天想的都是你。”他反驳道。   姜梦槐的气又涌上心头,道:“呵,你别装了,你托程蝶衣给她带的话带到我的耳里来了,你还打算装到何时?你喜欢她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何必要在我面前演戏呢?”   谢零离被她说得晕头转向,问:“我何时让程蝶衣给她带话了?我怎么不记得?”   “还装是吧?”   “我没有装。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吃醋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让她给江淮花带过话,你可以不必介怀。”   “谁……谁说我吃醋了?”姜梦槐突然就结巴了起来。   他倏然拉住了她的手,认真问道:“前世,我有抛弃过你吗?”   那天在梦里时,她哭着骂他,说他总是抛弃她,难道前世里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吗?   然而这句话确实深深触痛了姜梦槐的心脏,她甩开他的手,桃花眼无情地上翘:“我们又没有在一起过,何谈抛弃呢?”   “那为什么要这样怨恨我?”   姜梦槐盯着他的眼,慢慢凝聚起恨意来,没有答话。   他道:“别让悲伤溢满你的心口,如果前世我真的做了对你不好的事,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别再偷偷流泪了。”   他这话一出,她禁不住流下了一滴泪,他抬手为她擦掉眼角滚下来的那滴泪,说:“不许再哭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样的错事,我可以弥补的。”   她哽咽着开口:“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弥补,因为我不想跟你沾上任何的关系。原来的你是正义之士,我是邪魔歪道,我们本来就走不到一起的,你喜欢的是江淮花那种人,不是我。”   前世里,他在看到自己将江淮花推下井之后,他看她的眼神里就藏着一种厌恶。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出身名门,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看到她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年纪小不明白这些大道理,以为一味的强求与讨好他,他就会喜欢上自己,可是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她与他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大,他喜欢的是像江淮花那样善良的女子,不是她这样蛇蝎心肠的魔女。   他却不依不饶地道:“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了,我是一只堕入无边地狱的恶鬼。你是魔,我是鬼,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谁跟你最般配啊?”她转身趴到了床上去,被子一盖,蒙头睡了起来。   她倒在被窝里,摸了摸右边耳朵,终于没有之前那样烫了。他走过来掀开她的被子,道:“你把头露出来睡觉,小心捂死了。”   “……”   有这么说话的吗?到底是有多想咒她死呢?   他又问:“你好些了吗?耳朵需不需要擦药?”   “走开!”她推开他的手,将被子又拉了回来把脸盖上。   她沉沉睡了过去,谢零离坐在这里看了她很久,之后悄声出门了。中途她醒了一次,醒来见到屋里没有人了,她咂咂嘴:“走了好,走了好啊……”   之后她又睡了过去,半夜中,她翻了一个身,手垂落到床下,似乎打到了什么东西。   她迷迷糊糊中摸了两把,却不想摸到了一片细腻的肌肤,如玉瓷一般柔滑,渐渐地,那片肌肤的温度升高了起来,她觉得不对劲,蓦地睁开眼睛来,看向床下。   黑暗中,她看到了一张如玉般的脸蛋,因着一束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刚好照在了他的半边脸上,像是一道剑光映刻在他的脸上一样。   在他那张被月光打亮的右脸上,此刻一朵槐花若影若现地浮现出来,而自己的手此刻就放在那半张脸上。   她遽然收回了手,心中思忖:他脸上的槐花该不会是被自己刚刚给摸出来的吧?   那花是她画下的,象征着他属于她,所以被她摸了两下,那花就现了出来。   她讶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他盯着她说:“谁说我走了?我只不过是出去找被子了。”   “你那是找吗?你那是偷。”   “没办法啊,夫人又不让为夫上你的床,我只能去找两床被褥来打地铺了。”他说得极委屈,像条可怜巴巴的小狗儿一样。   “你在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夫人啊?”姜梦槐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砸了下去。   他躲开脸,接住那个绣花枕头,为她放回到床头,将她按倒回枕头上,讨好道:“好好好,不是夫人,是师姐,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师姐。”   她怔然看着上方的他,他脸上的槐花此刻好耀眼,仿佛花瓣在摇晃,她忍不住抬手抚摸上了那朵花,她没有想到原来这朵花真的可以永生伴随着他,直到死后化为厉鬼,它还在他的脸上。   她大概明白了他之前为何一直要戴着一顶面具,是因为他想把这讨厌的印记遮掉吧。   “这朵花,是你给我刻上去的吧?”他问。   他见她并没有对他脸上的这朵花感到惊讶,说明她早就知道这朵花的存在,极有可能这就是她刻上去的。   她猛地缩回手,避开他的视线。   而他却抓住她的手,带着它又回到了他的脸上,笑道:“想摸,就随意摸吧,我现在可是很大方的。”   可她却不敢再摸,抗拒地要把手抽回去,推他道:“你下去,睡觉。”   “好,那师姐也快快睡吧,睡着了会梦见小谢哦。”   “……”   她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样子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做她师弟的时候,乖巧听话,对她唯命是从。   就好像前段日子发生的那件事消失了一样,他还是她的小谢师弟,和那只鬼没有半点的关系。   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缠着她,难不成是真的爱上她了?   她猛然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只是失去记忆了,他把她当成江淮花的影子了。   下面地上的人听见她细细碎碎的声音,问道:“你睡不着吗?”   “要你管!”   他问:“那你想出去看海吗?”   姜梦槐没有回答,被他这样一问,她其实有点想看,但她不能说。   他坐起来,看着她,挑眉问:“去吗?”   她傲娇道:“不去。屋子里不也可以看吗?把窗户打开就看见了。”   “师姐,别狡辩,你明明想去。”他一双灿亮如星的眸子带着笑意望着她,“莫非,你是想我抱你去?嗯?”   姜梦槐“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推开他走下床,嘴里嘀咕着:“天天跟谁学的这些不入流的话。”   他却笑答:“跟你学的呀,你忘了吗?你之前在军营时可是主动说要让我抱你的。”   姜梦槐用怨怼的眼神盯向他:“我那是逗你玩的!”   他对上她的视线,笑道:“我可不是逗你玩的。”   她立刻移开目光,朝着门口走去,嘴里骂着“有病!”   他从后面跟上,出了房间后将门轻声掩上。这时已经是深夜了,船舱内很安静,他们沿着右侧的走廊走着,长长的甬道尽头一片漆黑,两旁的琉璃盏还亮着,他走在她的后面,伸手去牵她的手。   姜梦槐猝然大惊,转过身来看他,她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因为不想闹出动静来,所以她没说话,只是张口说着唇语:松开!   他却天真无邪地摇了摇头。   “……”   她咬唇瞪向他,最终愤懑地转身大步走了起来。   待走到走廊尽头后,那里有一个宽旷的观海台,她才愤怒地转过头去,刚要骂人他就自觉地把手给松开了,还很不要脸地说:“师姐,我的手它刚刚入魔了,我也控制不住。你总不能跟一只入魔的手生气吧?”   他眨了眨他那细密的眼睫毛,狡黠的狐狸眼冲她微笑。   姜梦槐抱头发狂,头冒青烟地跺脚:“啊啊啊!我怎么能遇到你这么个无赖呢!”   他见她在那儿兀自生气又不能奈他何的模样简直是要可爱死了,他微微抿唇一笑,她今天的手好暖,比以前的时候都要暖。   “如果你生气的话,就把我的手剁掉吧。”他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以后你的夫君可就是个残废了,你真的要砍吗?”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不这样耍无赖?”她郁闷地吼道,“你能不能别再来纠缠我!死鬼!”   “只要你承认你是我的夫人。”   “……那不可能。”   “姜梦槐,你知不知道招惹魔鬼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我做鬼的时候,是你先来扑倒我的,我做人的时候,也是你先来亲吻我的,现在想拍拍手走人,天底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的。”   她无语凝噎,拉着他往楼上走去:“我带你去找你前世的夫人。”   “看来,你还是很介意。”他解释道,“我和她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何苦如此在意?”   她赌气地小声说:“我昨晚还看见你抱她了呢。”   “胡说,我从来没有抱过她。”他大声解释,“你在哪儿看见的?”   “梦里啊。”她脱口就答。   “你看,你果然很在意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 第116章齐聚一船   你干嘛要怕我?   他们到了三楼上,可是却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有脚步声走来,伴随着脚步声走近还有一道声音响起,“去把牵星板拿来。”   是公皙橪的声音。   下一秒,他就从船屋后走了过来,姜梦槐瞳孔大震,顿时呆若木鸡。   “姜姑娘,你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在这儿闲逛啊?”   一个人?   她猛地转身回头,却发现跟在她身后的谢零离不见了!   闪这么快?   她刚都吓死了,心想该怎么跟他解释谢零离也在这艘船上。   “你在看什么呢?”公皙橪向她走过来好奇地问。   她掉头对他微笑:“没什么,我就是想出来看看海。”   “看海?那你随我来这儿吧。”   他带着她往右侧走去,这艘船的内部构造错综复杂,走廊交叉纵横,随便走哪一条路都可以走到观海台。每一层都有一绝佳观海台,它们位于大船的船头方向。   他边走边道:“我本来就是打算过去那边的,却不想遇见了你,对了,你怎么上这三楼来了?”   “我想着站得更高风景更好嘛。”   他再次提醒她:“三楼四楼没问题,但是切记,不要上五楼去。”   她有些好奇:“为何?”   “姑娘还是不问的好。”   “行吧,那我能问问江淮花住哪儿吗?”   她先替谢零离打听好,再把他赶到那里去。   他一讶,答:“在五楼。”   “啊?”   他又提醒了一句:“姑娘,既然来到了这艘船,务必要谨小慎微,应该你也知道,这船上可不只有我楚国的人,汨盛门的人也在此,你要注意安全。”   “多谢公子提醒,对了,汨盛门的人在几楼?我以后好注意一点。”   “也在五楼。”   她点点头,这时叶鸦走了过来,为他拿来了牵星板,眼睛在姜梦槐身上瞟过,眉头沉了几分。   公皙橪接过牵星板,道:“你先回去吧。”   “是,公子。”   等叶鸦走了,姜梦槐才指着他手里的奇怪东西问:“这是什么呀?”   公皙橪解释道:“此物名为牵星板,用来测航行方向的。”   “虽然已经有航海图了,但是还是要用牵星板测量一下,看看偏航没有。”   此处场地宽大,大概有半个御花园那么大,视野也十分开阔,姜梦槐趴在栏杆上,迎着轻妙的风,看着下面浩瀚苍蓝的大海。   这观景台下面就是甲板,三面大船帆林立而起,有一面就正好在自己眼前,仿佛她一伸手就能抓到它。   她转身回头去看公皙橪,他手中的那个牵星板总共由十二块大小不一的正方形乌木块组成,自下而上、由大到小排列,中间穿着一条细线,最大的那块板有十二指,依次递减,每块板子上都标着有刻度。姜梦槐很好奇地盯着他,他抬起头来,道:“姜姑娘,要不然你来试试?”   “我?我可以吗?”   他轻柔地点头:“很简单的。”   他将牵星板递给她:“你左手拿着这块木板,右手牵着这条线置于眼前,左手臂打直,把它举起来。”   姜梦槐听他的把那牵星板举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将木板的上边缘对准天上的北极星。”   “北极星?”   他给她指了一处地方:“在那儿呢。”   姜梦槐遥望天上一颗明亮得如海上夜明珠的星星,将手腕抬高了一些,公皙橪则站在她的后面,借着她的视角帮她看了看是否对齐,他抓住她的手臂,稍微帮她移动了一下,“木板的下底面要与海平面齐平。”   与此同时,在后面的船屋后,谢零离躲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人靠得很近的身体,暗自收紧了拳头,眸子里生出一团怒火来:“我怎么感觉我的头上生出了一团绿光呢?”   姜梦槐在公皙橪的指点下完成了此次测量,通过这样的方法可以测出北极星到海面的高度,再借此计算出船舶的地理位置,来确定他们是否偏航。   公皙橪打开航海图来看,仔细确认后道:“没有偏航。”   姜梦槐凑近问道:“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应该是这儿。”他用手指了一下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看起来距离那仙国好像还有很远欸,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啊?”   “运气好的话,十天。运气不好的话,半个月,或是更长。”   “哦哦。”她朝着后面瞟了一眼,没有看到谢零离的身影。   公皙橪观察到她的动作,便道:“我送你回去吧,天还未亮,还可以再睡一觉。”   “不用麻烦公子啦,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向他告辞后便朝着走廊那边跑了去,沿着走廊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谢零离,这家伙到底躲哪儿去了呢?   她下了楼梯,回到了琉璃瓦二十四号,推开门发现屋里没有人,她又转身走了出去,可是走到一半又顿住了,暗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去找他呢。我要是去找他了,肯定又得被他逮着说自己有多在意他了。   她返身走回了房间里,看见那地板上整整齐齐的被褥,想给他一脚踹进海里去。   没过一会儿,谢零离回来了,如今真是把这儿当他的家了,进来也不知道敲门,直接就推门而入了。   他冷着一张脸,不像之前那样对她无赖的笑,装作没看见她似的,径直走到了地铺这边来,然后开始一言不发地解衣带。   坐在床上的姜梦槐大惊:“你……你……脱衣服干嘛?”   “当然是就寝啊。”   他面无表情地说。   只见他脱得那叫一个风流韵味,姿态仪然,姜梦槐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亲眼见过美男自己动手脱衣啊,之前带他去泡温泉那次也是她帮他脱的,如今一看,才知道他自己解衣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他褪下一件长袍,反手搭在了一边的竖屏上,动作流畅利落,潇洒迷人。   姜梦槐看呆了,等反应过来时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丢人,她连忙拉起被子捂住脸,倒进了被窝里。   而他却走了过来,将她的被子掀开,道:“你也把衣服脱了吧。”   “???”姜梦槐鼓大眼睛,恐惧地往里躲,“你要干嘛?”   “姑娘,你知道现在几月天了吗?你盖那么厚的被子还不脱衣裳,你不怕长痱子吗?”   他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还喊她姑娘?这是有多讽刺她呢?   姜梦槐死活捂住被子,道:“那我也不脱。”   他奇怪道:“你干嘛要怕我?你之前赖在我床上的时候不是一点都不怕么?”   “那不一样!”现在的他可鬼精灵得很,谁知道他会不会做点什么。   “有什么不一样?再说那天在花轿上时,你不是都被我看过了么?”   “你再说一遍试试。”姜梦槐狠狠剜向他。   他抓起她的胳膊来,似乎想亲自给她脱,她猛地推开他:“别碰我!”   这一推用足了力道,他差点摔倒下去,冷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他冷嘲一声:“我碰不得你了是吧?”   呵,那个小子就可以。   “随你吧。待会儿热出病来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他怒冲冲地躺在了地铺上,不再管她了。   她瞅了一眼下面的他,觉得他可真奇怪,怎么突然间又发起脾气来了?   这一夜睡得确实有点热,其实上一觉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热了,她当时都把被子给踢开了,这一觉里睡得朦朦胧胧中,似乎感觉有一双手在她的腰际停留,她伸手抓了一下,像猫爪子一样,在那人的手背上挠下几道红印子。   翌日清晨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衫不见了,她想起昨夜那零星的一点记忆,朝他看去:“你给我脱的衣服?”   此时的他已经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斜睨她一眼,清冷地说:“只脱了衣服,没干别的,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说罢,他就转身朝外走了去。   也不知他从哪儿搞来一件黑色的窄袖长衣,穿起来更显得他肩宽腰细,长长的墨发高挽,用一顶银冠固定,整个人都精神百倍了。   这衣裳有些眼熟,似乎是楚国的侍卫武士服,他穿这件衣裳是想冒充楚国的侍卫吧。   “你去哪儿?”她张口问道。   “出去逛逛。”话音一落,就只给她留下一个玄色的背影。   出去……逛逛?   这种地方是能由他随意逛逛的吗?昨天不是还在说害怕出去被打得魂飞魄散吗?今儿个倒是不怕了?   真是不省心!   算了,不管了,他自己不怕死她瞎操什么心?   她慢悠悠地穿好衣服,用过早膳,觉得待在这屋子里闷,便出去三楼找公皙橪了。   可是她竟然在三楼遇见了贺非常和沈星眠他们两个,还好她把头埋得很低,再加上她抹了花脸的缘故,所以他们并没有认出她来。   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艘船上?   按照前世的推断来看,他们应该是没有上这艘船的吧。难道说是他们上了这艘船却又都死里逃生了?   她转身倒了回去,朝走廊上的他们两人走去,来到他们身后,双臂张开,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头,低声道:“喂,两位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吓了一跳,差点大叫了起来,姜梦槐急忙做手势:“嘘!小点声!是我!你们的姜师妹啊!”   “你怎么在这里?”沈星眠指着她问。   贺非常也讶道:“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姜梦槐将他们拉到一间空屋子里去,这间屋子她记得,是公皙橪拿来堆放船只模型的空屋,之前她帮忙搬过一个盒子进来。   一进去后,她就急忙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呀?”   贺非常道:“这是师父下的任务,你不是樽月宫的人,我们不能告诉你。”   姜梦槐将目光看向沈星眠:“沈师兄,你说。”   他猛摇了摇头:“你是魔女,不能告诉你的。”   “我是魔女,那你们那天怎么不列阵杀我?”   “这……这……师父已经严厉批评过我们了,等下次见到你,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姜梦槐听沈星眠说完,好笑地问:“哈?那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呢?”   沈星眠把剑放在圆桌上,闭上眼睛狠心道:“你走吧,就当我们没有遇见过你。”   一旁的贺非常也给她让开道来,那眼神大有一副赴死之态。   “哎,别搞得这么悲壮嘛。我们可是永远的幽灵五雅。”   贺非常冷不丁提醒了她一句:“可是,你嫁给了一只鬼。”   “我……”算了,这事解释不清楚了,大家肯定都是这样认为的。   她道:“总之,我们应该摒弃前嫌,站在同一阵线上,消灭厄运。”   “???”两人都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姜梦槐又问:“师门中除了你们还有谁在这艘船上?”   “大师兄和小师妹也在。”   姜梦槐就知道,这两人肯定也跟着来了,那段京遥都受重伤了还不在樽月山上好好待着,还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他们早就预料到了那只鬼会上这艘船来,所以跑来这里瓮中捉鳖了?   不对劲啊,前一世里段京遥肯定是没有上这艘船的,她记得当时有一次他喝得大醉,捧着她的脸说:“师妹,我好后悔啊,好后悔没有劝你离开,当远方传来你噩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悔痛死了。”   依照这话来推断,当时他并没有上船,而现在他们几个却全都来到了这艘船上,故事果真跟前世不一样了,这会不会就说明也许结局会改变?   姜梦槐又问:“你们住哪儿啊?”   “四楼。”   “那你们有看见汨盛门的人吗?”   “看见过。”   “那你们知道他们是来这儿干嘛的吗?总不可能也是想去寻找什么海上仙国吧?”   “这……”沈星眠迟疑了,“或许是的吧。”   姜梦槐见他们什么也不愿意分享,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靠近桌子又问:“你们……去过五楼吗?”   两人的眉毛皆是一动,贺非常道:“没有。”   姜梦槐心中明了,看来他们去过五楼。公皙橪明确交代她不能去五楼,弄得这么神秘,这就让她对五楼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如今见这两人在撒谎,那说明五楼一定有令他们忌惮的人物。   她之前在茶馆里听各国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司徒鹤的消息,倘若那日谢零离把他给杀了的话,这样的事情一定会举国轰动的,可是却一丁点风声都没有听到,那说明有人在封锁那晚的事情。   能有这样大权力的人,除了司徒鹤本人,还能有谁?   那就说明他还活着,这晋国的政权仍旧掌握在他的手中,所以关于他的消息才没有外露。   楚国虽然有着几十年造船历史,可是仅仅凭靠他们自己国家的财力,是不可能造出如此巨大繁华的船舶的,在这背后一定有着晋国这个后盾做支持。   而且当初这公皙橪护送那么多的船只模型进京,说明这是要呈去给陛下或是摄政王看的,陛下不能亲自前来,那么摄政王会不会来了呢?   头顶上那神秘的五楼,会不会住着的,就是司徒鹤?   而他们樽月宫的人应该就是司徒鹤请来保护他的,如此说来就解释得通了。 第117章去晒太阳   反正我是不可能负责的   “姜魔女,你在想什么呢?”贺非常见她在发呆就用手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你是想我死吗?别叫我魔女,万一被汨盛门的人听见就麻烦了。”   沈星眠问:“那你来这船上是干嘛的?”   姜梦槐开始认真地看着他们,说:“如果我说你们马上就要死了,你们信吗?”   “切……”两人皆是摆摆手。   “我就知道你们会不信,其实,我就只是想出来看看海,逛逛仙国而已。对了,你们别告诉段京遥我在这里。”   “放心吧,我们不会跟别人说见过你的。”   贺非常又问:“谢师弟……你有见过吗?”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见过他?”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讲道。   沈星眠道:“那天他为了你刺杀大师兄,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有情的。这么多天了,他竟然没找过你吗?”   “他哪里是对我有情了?他分明就是个骗子!”   贺非常道:“你不也是骗子么?最惨的是我们吧,被你们两个骗得团团转。”   沈星眠道:“虽然他是个骗子,可是他看你的眼神里是泛光的,你不觉得他对你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吗?”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原本的身份,所以他在尽情地看我演戏。”   “可他却在边看边笑呢,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姜梦槐小声嘀咕:“那还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和江淮花像。”   贺非常突然有些沉重地说道:“其实他的事,我早些年曾听我爹提起过三两句,听说当时他死得很惨,万箭穿心,死后似乎还被肢解了……”   “肢解?”   她记得当时自己被控制着去挖他的坟时,挖开的是一具空棺,原来他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啊。   贺非常继续说:“当时他的怨魂在洛阳城飘荡了很久,吓得好多人都不敢出门,而我们家也是从那之后就搬离了洛阳城,回到了牧童镇。”   姜梦槐听了后就一直不舒服,浑身都难受,直到后来与他们两个分开那种难受感还是没有减轻,她独自在船板上走着,突然看见远处的长廊上有几道人影,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的就是谢零离。   她立即转身走开了,因为身体太过难受,便找了一处角落蹲下,这种难受是心理联动着生理的,她一想到他之前死后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就感到浑身不舒服。   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残忍,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   她蹲在这里,双手抱膝,看着发黄的地板。这里落了一圈阳光,她将手伸进那光圈内,圈里的温度舒适,她张开手心接住那攒光,让它的热度全部落满她手心。   蓦地,一双黑色银边长靴出现在那圈阳光里,伴随着响起一道优雅的男音,“明明想找我,为何却躲在这里?”   她抬起头来仰望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眉目如画,却又像是压了厚厚的白雪一般,将他的眉头压得舒展不开。即使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眉峰上,也化不开他那厚重的雪。   她抬起手来,看似想要汲取上面的阳光,实际却是在虚幻的光影中隔空触摸他的脸,她嘴唇一开一合,轻柔地问:“七年前,你死的那一天,痛吗?”   谢零离长睫一抖,仿若有雪花从他的眼上飞落,那是冰冷又刺骨的雪粒。   良久,他才答:“我不记得了。”   其实他能记得一些,那样的画面,那样的疼痛,那样的血海,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内心的痛。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抓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左脸颊上,道:“如果你想抚平我内心的伤,就不要再离开我。”   姜梦槐嘴唇大张,惊涩地抽回手,垂下了头去,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见她如此,暗自叹气,道:“起来,我送你回去。”   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摇头道:“我想在这儿晒会儿太阳。”   因为她的心里很冷,很冷。   他道:“想晒太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晒。”   “啊?”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一边的走廊走去,却不想他竟然将她又带回到了刚才她与贺非常他们会面的那间房屋。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这里怎么晒太阳?”   “跟我来就行了。”他感觉她的手在扭动,便道:“别妄想甩开我的手。”   “……”姜梦槐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被他给拿捏住了呢?这种感觉很不妙,她很害怕她会再次陷进去。   这间屋子名叫一叶楼,他带着她在屋子里绕行,之前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只是在门口的圆桌前谈话,也没有具体地逛过这里面,原来这屋里竟然如此之大,穿过一排摆满了船只模型的落地木架,姜梦槐见到了一个旋转型楼梯,就在屋子正中央,楼梯是通到外面的,阳光就从那里洒进来,将整间屋子照得金光闪闪的。   四周摆满了椭圆形木架,要么是放的竹册,要么放的就是船具模型。   这是公皙橪专门设置的一间静心阁。   “来,上来。”他牵着她往旋转楼梯上走去,仿若在走金光大道一般。   姜梦槐走在后面,看着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被金光全副包裹着,就像虚幻的水晶石,柔滑亮泽。   他们走上了楼梯,上面是一个小天台,从楼梯处往天上伸出一根一丈长的木桩,再以木桩为起点,往四周延伸出去三面扇叶木板,板面呈直角三角形,汇聚在木桩处,而在木桩的顶部则挂着一盏琉璃大灯,那就是整艘船的航行灯。   其实这处就是挂航行灯的地方,只是公皙橪觉得一根光秃秃的木桩挂灯不好看,所以才设计成了这样,将这里建造成了一个可以躺着看书的佳地,既好看又实用,一举两得。   “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姜梦槐很吃惊。   他轻笑着弹了弹自己身上的侍卫服,说:“我这身衣服可是很有用的。”   “那你是已经把整座船都摸清了吗?”   “没有,还早着呢,这船的内部结构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复杂多了,这间屋子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本来我是想看看这里面的船只模型,这样就可以准确地知道这艘船的内部结构了,可是我找了这里面所有的模型,都是些小模型,大船的模型没有放在这儿。”   而他猜测大船的模型应该是在上面的五楼。   他将她拉到一边的扇面木板后坐下:“你不是想晒太阳吗?这里就是绝佳位置,既可看海,又可听风,还可以享受舒服的阳光。”   这位置的确是很好,他们此刻坐在两个扇面的夹角中,前方的方向就是船头,抬手就能摸到云朵,而此处又较为隐蔽,不难被发现,躺在这里睡午觉简直是美中之美。   这五月的天,太阳其实很晒人,但是好在这里有三面斜拉的大船帆,将头顶的太阳遮住了大部分,只余一些稀碎的光影穿透过来,所以才不至于那么晒人,只会觉得温暖舒适。   他捧起她的脸,说:“以后不许再用早上那种眼神看我了,否则你后果自负。”   “???”她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谁让你要大半夜扒我衣服的?”   “是你自己在喊热,我才帮你脱的。”   她昂头反问:“那谁知道你有没有借着脱衣服的理由占我便宜呢?”   “我告诉你,如果我要是真想占你便宜的话,你今天起不来。”   姜梦槐惊惧满脸,脸齐刷刷地就红了。   他见她脸红得像个猴屁股一样,蓦地笑了,笑容如夏花般惊艳,眉头的那些积雪也一下子化开了,说:“我说过了,以前你是怎样招惹我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怎么样?我现在比起你以前如何?”   “不要脸!像流氓!”   他挑起剑眉来道:“哈?那你知道你以前有多女流氓了吧?”   她反唇相讥:“你也不赖呀,你以前那些天真单纯都是演出来的!”   “哪儿是演的呀?你第一次在轿子里把我按倒狂亲的时候,我人都傻了好吗?你没发现我楞了很久吗?”   “呐,我当时以为你是艳鬼,可没想那么多。”   “艳鬼?”他轻声笑了,靠在她的耳边道:“那可是我的第一个吻呢,你说你是不是该负责到底?”   姜梦槐惊讶地道:“这不算!你失忆了,说不定你前世还和别的女子亲过呢。”   “怎么会呢?我前世都还没有成家就死了呀,我去亲谁啊?”   她道:“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我说不过你,也懒得跟你说,反正我是不可能负责的!”   “你不负责没关系,反正我是一定要对你负责的。”   “……”   姜梦槐扶起额头,痛苦不堪地道了一句“头疼。”   “师姐,你头疼呀?靠我身上睡一会儿吧。”他眯眼笑道。   “不要!休想!”   他却拉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放在了他的膝盖上:“睡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姜梦槐半眯着眸看着头顶白色船帆后面的蓝天,问他:“你会恢复前世的记忆吗?”   “或许会,或许永远不会。”他盯了她一瞬,才道:“就算恢复记忆,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姜梦槐内心苦笑:真的不会吗?   这里阳光怡人,清风徐来,她一闭上眼脑子里的瞌睡虫就冒了出来,很快她就睡了过去。   这样惬意的生活,她太久没有享受过了,如果这是一艘开往地狱的船舶,那这条通往地狱的海路一定是仙人铺就的吧,不然她为什么会感觉到这样的舒畅呢?   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像猫儿的爪子一样,轻柔地挠顺。   这个样子的他,是她没有料想过的。她以为他们的故事会结束在那个成婚的夜晚,她也下定了决心要远离他,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追来,也没有想过他会像一个地痞无赖一样缠着她,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在变化中,会不会这艘船的命运也在改变呢?   睡梦中听到一串谈话声,她猛然惊醒,与谢零离对视了一眼,他示意她不要慌,那两个人并没有走过来。她坐了起来,认真偷听那两人的对话,原来说话的人竟是段京遥和原玉迢。   原玉迢说:“师兄,你慢点走,伤还没有好呢。”   “放心吧,无碍的,就是在屋子里待久了,想出来透透气。”   “师兄你看吧,你就该早信我的,我说那个师姐她有问题吧,果然是真的,却没有想到就连谢师弟竟然也是假的,你这伤,要是再晚一点救治的话,恐怕就……就……”她说着便要哭了起来。   段京遥安慰她:“别担心了,我不是还活着吗?”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那天,我看见那个魔女看我的眼神藏着很浓的恨,可是我先前与她并没有过任何的接触,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何那样恨我。”   “或许是她知道了那晚是我们在抽她的灵吧。”   听到这里的姜梦槐很惊讶,原来花朝节那天晚上是他们在抽她的灵魂,她还以为是程怀骨他们干的呢。   “若我说啊,她和那只鬼就是一伙的,两人一起来这樽月山跟我们演戏呢。他们现在把藏经阁内的咒法全学走了,我们如今再想对付他们怕是很难。”   “确实是不太好对付,总之小心些吧。这船上鱼龙混杂,最好多留个心眼。”   “师兄,你说王爷说的可以对付那只鬼的秘密武器,究竟是什么呀?”   姜梦槐和谢零离一听,立马都竖起了耳朵,可是那边的段京遥却道:“我也不知道。”   他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淮花一个人待在上面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师姐有那么多人保护着呢,能怎样?肯定好好的。”   段京遥声音激动起来:“那叫保护吗?那分明是监视。”   “嘘!小点声,师兄,这话别被有心人听见。”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走了,等确定他们离开后,姜梦槐才讲话,说:“喂,你的心上人被囚禁了,你还不快去救她?”   姜梦槐又想起了那个梦境,梦中他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然后救下了一身素衣的江淮花,别提有多刺眼了。   他看她一眼:“又开始跟我闹脾气了是吧?”   姜梦槐撑着木板站起来:“我可没有跟你闹脾气,我说的是真的。”   他却拉住她的手,将她猛地拉进了他的怀里,道:“我只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可没有那么好心,要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不过如果是你求我去救你的姐姐的话,我会考虑的。”   姜梦槐被迫扑进了他的怀里,他身上的黑衣吸了热,烫得不行,她只好把手移开了些,不碰到他的衣裳,道:“很抱歉,我也不是什么好心的人,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姐姐,我巴不得她死了呢。”   他优雅地笑了笑:“很好,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第118章枯木逢春   再唤我一声小谢吧   姜梦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里除了我,你好像也拥有前世记忆吧。在前一世里,这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公皙橪他们会都死了?”   谢零离的眸子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霎时就暗了下去,所以她跑到这艘船上来就是担心那小子会死吗?呵呵,为他求了平安符还不够么,还需要亲自跑到这船上来陪死么?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想知道么?那你像那天那样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姜梦槐大愕,一掌朝他脸上砸了去,“我亲你个鬼!”她愤怒地起身,转身朝着楼梯下跑去了。   他起身追了下去,边追边道:“人各有命,到了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去,你不应该阻拦他们要死的步伐。”   姜梦槐头也不回地说:“你是鬼,你当然这样说了。”   “你不就是想救公皙橪那小子的命么?我告诉你,你救不了,他一定会死的。”   她转过身来,勃然大怒地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告诉你之后好让你去救他?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他兀自嘲笑着自己。   “我看起来傻行了吧?被你接二连三的欺骗,被你耍得团团转,是我傻,够了吧?”   姜梦槐吼完后就气哄哄地转身走了,他既然不肯说,那她也不会去求他。   “你就这么想救他么?你是不是把对我的心分给他了?”他站在后面问。   她停住脚步,终是冷声道:“亓官谢,你不是谢零离,我对你的心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死灰不会复燃,枯木不会逢春,我们……也不会再在一起。”   语落,她就走出了这间房屋。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独自站在暗淡的屋中失神。   姜梦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这一天谢零离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出现,他就像是在这艘船上消失了一样。她推开屋子里的木窗,坐在矮塌上看着外面的海面,大海幽蓝,可是她却失去了看海的心情。   她情绪低落地趴在窗台上,盯着那如镜子般的水面,却在水里看见了他的脸。他的脸在生气,特别的生气,长长的剑眉又蹙了起来,她伸手向他招招手,可是他却不满地转身离去了,留给她一个漆黑的背影。   “小谢……”她无助地喊他,可是却想起来他已经不是她的小谢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那水面上出现了一束反向的光,那束光还在水面上移动,她立即将头探出去,往头顶看了一眼,却看到一面眼熟的镜子,正是之前那面被谢零离藏起来的吞乌镜。   可是那面镜子怎么会在这里呢?   看那面镜子的位置,应该是在四楼,而且就在她住的这间房屋的正上方。   她即刻动身跑了出去,来到了四楼上,可是四楼的布局却又和二楼完全不同,她上了楼梯后只能凭借大致的一个方位,并朝着那边走去。   她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确切的位置是哪儿,却看到了一身粉衫的南宫绯。她不想碰上他,不然又是一顿没完没了的数落,不用想都知道他一定会问很多的问题,而且还很有可能会惊动旁边的段京遥他们。   她转身就走,在走廊转角处找了一个窗户,推开窗扇往外望去,见到那束光还在,而位置正是先前她遇到南宫绯的那边。   而南宫绯却正在那片小花园里吃下午茶点,身旁站着七个美艳的胡姬,倒是悠哉舒适得很。   他不走的话,她就没办法过去。   她趴在窗台上,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为什么一看到那面镜子就那么紧张地跑到上面来,难道她的心里就那么害怕他魂飞魄散吗?   南宫绯问一旁的青鸾:“那小子昨晚喝了我多少坛葡萄酒?”   青鸾回他道:“整整两坛。”   南宫绯越想越气,合上手中折扇:“走,去把他给我拽起来。”   他们离开了这片小园子,走进了一处房间,进去后见谢零离还躺在屋内的床上潇然大睡,他走过去一把将他拽起:“喂,你喝死啦?快给我起来!”   谢零离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来,看了他一眼,不爽道:“吵死了!不就喝了你两坛酒吗?我可是你王弟呢,喝点酒不行吗?”   “你还好意思提,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王弟,你就是一只鬼。”   谢零离推开他的手:“你可得对我客气点,这可是你王弟的身体,别扯坏了。”   南宫绯抓狂道:“你什么时候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你确定吗?我要是离开,那你可就连你王弟的身体都保不住了。”   南宫绯掐住他的脖子问:“你把他的灵魂赶去哪儿了?”   谢零离抬眼,严肃答:“他已经死了,你要认清这个现实。早在七年前他就已经死了,是我进入了他的尸体里,才保下了他的身体。”   南宫绯惶恐地往后退,虽然早就猜想过是这样,但是真正听到还是会接受不了。   谢零离继续道:“这世上早就没有他了,活下来的一直是我。”   南宫绯接受不了,转身捂着头跑出去了。   谢零离撑着头昏脑涨的脑袋,对屋内的胡姬道:“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胡姬点点头,转身出去准备了,可是出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没理由听他的吧,他又不是真正的四皇子。   但是他身上又有一种威严感,让人不敢不听从他的。   ***   姜梦槐见南宫绯那群人走了,便朝着那边慢慢摸了过去,穿过这片小花园,便进入了一条走廊,这船上能见到最多的就是走廊了,无数条走廊交错布置,光是绕通这些走廊都需要个一天一夜。   她终于找到了发出镜光的那间房屋,可是却看到那边有人在值守,不巧的是,现在后面的走廊上也走来了一队巡逻的侍卫。   她迅速转身一闪,朝着右侧的一条走廊穿去,却不想刚好听到了别人的墙角,隔壁一间屋子里有两个姑娘在谈话,其中一个说:“你快把衣领拉上去些,小心被别人看见你脖子上的印记,羞死人了,他怎么这样不知道节制啊?”   另外一个女子娇滴滴地说:“人家还年轻嘛,而且他昨晚喝了酒,就……”   “你可小心点,别被殿下看见了。”   “知道了知道了,趁着现在没活,我要先休息一会儿了。”   姜梦槐就只听到这么多,她心道:年轻就是好呀。   她继续朝着前面走去,然而没走多久,却听到前面不远处也传来了兵器摩擦衣摆的声响。   她没想到这四楼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守卫,而且这些大多都是南宫绯的人,她不想被发现,于是便转身推开身旁屋子的门溜了进去。   她刚刚在外面时没听见这屋里有动静,所以就以为这间屋子没人,便走了进来,打算在这里面暂且躲躲。   可是进来后才发现屋内热气腾腾,白雾弥漫,她还听见一串似有若无的水声。   她掉头看去,屋里轻纱晃动,白汽飘浮,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而在那长长的洁白垂幔后面,似乎是一个小池子,而水池子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这公皙橪建的船就是气派非凡,竟然还有这么奢华的沐浴池。而薄纱后的那个人未着寸缕,依稀可见到一个完美的背影,正在水池里泡澡。   她转身就逃,可是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攥住,那人发出寒冷的声音来,问道:“什么人?”   这声音……怎么是谢零离?   她惊讶道:“是你?”   谢零离一听到她的声音,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轻笑道:“原来是你呀,你是来找我的吗?”   “才不是,我只是无意间来到了这里。”   “无意间……能这么凑巧来到我的房间?”他显然不信她的话。   “放开,我要走了。”她挣扎道。   他收回了力量:“你现在要是出去,可就被当场捉住咯。”   外面的那些巡逻侍卫还未离去,她现在确实还不能出去。   轻纱后的他又说:“看在你都来寻我的份上,那我同你回去吧。”   “我没有寻你!”姜梦槐反驳回去。   她看见轻纱后的他从池子里站了起来,当即血脉喷张,脸色羞红,转身背了过去,虽然隔着一层纱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样纤长的模糊身影,也足以令人心扉荡漾。   听见他在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体,她觉得她都要晕倒过去了,她咬紧牙齿,告诉自己:镇定镇定!不就是一个美男嘛?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就好了,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企图找点话来说,缓解一下内心的慌张:“你怎么大白天洗澡啊?”   “昨晚喝了酒,浑身的酒气。”   “喝酒?”   姜梦槐脑子里立即窜出刚才在走廊里听见的那几句对话声,那个女子害羞的语气,还有她脖子上的红印,以及她说的对方年轻之类的话。   她脑子瞬间就炸了,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问道:“谁给你的酒?你在哪儿喝的?喝了多少?喝醉了吗?醉了之后呢?你昨晚宿在哪儿?”   谢零离一怔,笑了说:“头一次见你这么关心我呢。”   他回答道:“酒是我从南宫绯的胡姬那儿拿的,好像喝了两坛,之后就睡着了,至于睡在哪儿……”他思考了一下,“我还有点醉,记不太清是哪间屋子了,好像是那边吧。”   姜梦槐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指的方向就正好是刚才她过来的那边。   “那你慢慢醉吧!”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胡七杂八想了很多,一股怨气从胸中冲上来,她站起来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外面的巡逻侍卫已经走了,她原路往回跑,心中就像是绞起了数千个错乱的结,密密麻麻的,绞得她的心口疼。   跑着跑着突然见到前方出现了曲桑渡的侧影,他的侧影不难认,因为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长刀。   她霎时收住步伐,看到前面的曲桑渡正在下楼梯,马上就要下到这一层来了,一下来就会与她撞上。   在他的脚下到平面上时,一只手从后面倏然出现拉过她,将她迅速带进了一个放着插花瓶的角落里。   谢零离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等到曲桑渡那一行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时,他才松开她的嘴,道:“不是让你等着我一起走吗?怎么自己就跑了?”   看她的脸色不太对劲,他又问:“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姜梦槐垂着头,觉得自己没道理且没理由来生气,他昨晚干了什么事都与她没关系,完全轮不到她来生闷气。   他抬起她的脸来,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昨晚没有回来,就是宿在别的女子屋里了吧?”   他见她没有讲话,那就是默认了,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清朗:“难怪你刚刚会问那么多的问题,敢情是担心这个呀。你觉得我是那种一跟你吵架就会去找别的女子的人吗?”   她开口道:“你昨晚喝醉了。”   他虽然已经沐浴更衣过了,可是依稀还能闻到一丝丝葡萄酒的香甜气味,这种酒喝多了是很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的。   “虽然我的脑子醉了,可是我的心却没醉,我一直都在想着你,怎么可能会跟别的女子在一起呢?”   “醉了哪还分得清谁是谁?”她埋头嘟囔。   “我分得清,我怎么可能分不清别人和你呢?我昨晚也只是喝了两坛酒而已,没你说的醉得那么糊涂,我一个人睡的,你要是不信,我们去找南宫绯,他清楚得很。”   她猛地摇头,为了这事去找南宫绯那她还要不要面子了?再说,这事本来就跟她没关系,可是她却像个傻子一样在生闷气。   他又说:“以前在鬼界的时候,我常常喝得烂醉如泥,昨晚那两坛酒真的不算什么,我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我只是心里很痛,很难受,因为你说死灰不会复燃,枯木不会逢春,可是我们的前一生不就是两棵枯木么?如今春风又吹,万物复苏,为何我们不可以迎春生长呢?”   他抬起她的下巴来,说:“师姐,再唤我一声小谢吧。”   她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他,丹唇动了动,却是哑声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那像地狱的曼珠沙华花瓣在引诱着他,引诱着他犯错。   他俯身下去,吻住了那片红艳迷人的花瓣。 第119章暴雨前夜   那如果我现在亲你,   时隔那么久,他终于再次亲吻到了这两瓣孤冷的唇,它比昨晚的那两坛西域葡萄酒还要醉人,一旦碰上,就再也无法自拔。   姜梦槐哆嗦了一下,他突然的靠近让她不知所措,陌生又熟悉的唇瓣落在她的唇上,她想后退,可是后面却是花架,她退无可退。   两人的唇齿相依,好多的记忆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一会儿是那夜他们在洛阳街头紧张的吻,一会儿又是在花轿内那个苦涩的吻,一会儿又是七年前他离开的那天在她脸颊落下如蝴蝶般轻轻的一吻,太多太多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她觉得她的头都要炸掉了。   她仿佛又看见了七年前的他,他为自己递上毒酒,踩着她的红裙角,从她的身边无情地走过。   醒醒吧,姜梦槐!你难道要一辈子都栽在这个男人手里吗?   你忘记了他当年看你的眼神了吗?那藏着怨恨与嫌弃的眼神,你都全忘了吗?   他让你别再做美梦了,你也忘记了吗?   为什么要被他三言两句的花言巧语就蒙骗心智?   她头痛欲裂,眼角又滚落出泪珠下来。谢零离感受到她脸上滚烫的泪,愕然放开了她,无措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情难自禁,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姜梦槐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哭泣,她哭不是因为他的行为,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是那么的喜欢他,还是那么疯狂地迷恋着他。   即使她天天告诉自己这是错的,她不应该再重蹈覆辙,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那颗为他狂跳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相信他对她说的那些只喜欢她的话。   她以为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喜欢,可是却发现并不能,而且越是和他待在一起,那种喜欢就会愈发加深,愈发沉沦。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她讨厌为情所困。   他明明已经不再是小谢了,可是她一看到他对自己好,就会把他当成小谢又回来了。   谢零离见她哭得厉害,忙为她擦眼泪,可是刚擦干又有新的泪水滚落下来,他不停给她道歉:“我真的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哭了好吗?”   “那天在花轿里,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哭,哭着说让我把小谢还给你,所以我现在回来了,我把小谢还给你了,我以为你会开心,可是没想到你还是在哭。”   “你说你的灵魂需要得到救赎,我以为我可以救赎你,可是却没想到我的出现只会让你更加不开心。如果见到我真的让你这样困扰的话,那我真的再也不出现了,我会躲得远远的,做一个在夜里漂浮的孤鬼,绝对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睁开眼睛来问:“这次是真的了?”   上次他可是也说不会再出现的,可结果呢,还不是跑来了。   他说:“假的。”   “你看,你每次说的都不作数,你每次就知道骗我,你前世骗我还不够,这一世还要骗我,把我当猴子一样骗,骗到你高兴为止。”   他捧起她的肩膀来,道:“从那天答应和你成亲时,我说的话都是作数的,想和你成亲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也是真的,从今以后不离不弃也是真的,这些都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比地狱的烈火还真,请你相信我。”   他为她擦掉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你要是不喜欢我亲你,那我以后都不会再动这方面的心思,要是我再这样,你就割掉我的舌头,让我做一条不会叫的小狗。”   姜梦槐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眼里呈现出亮莹莹的光,道:“哪是不会叫的小狗啊,明明是不会叫的小鬼。”   “哈,你笑了,既然笑了可不能再哭了。”   “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用得着你这只鬼管这么多吗?”   她推开他的手,转身欲走,他缠着她追了出来:“你不想被鬼管,那被夫君管呢?”   然而姜梦槐却看着前方愣住了脚步,此刻,一身粉色长衫的南宫绯正站在那里用怪异的表情盯着他们两个。   很明显他是听见了谢零离刚才的那句话,所以才被吓住的。   “嗨……”姜梦槐真想直接钻进地洞内,她窘迫地给他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转身就想逃。   可是谢零离却横手勾住了她的腰,又将她勾了回来,对南宫绯道:“南宫绯,你给我夫人好生解释一下吧,我昨晚宿在了哪儿,可是一个人?省得她老是瞎想。”   “我为什么要帮你解释?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仇敌。”南宫绯傲慢地说。   谢零离不怒反笑道:“行啊,那我今晚就把你那些葡萄佳酿全倒进海里去喂鱼。”   “你!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王弟的身体,所以才敢在我面前放肆嚣张。”他生气地用折扇指着他,最终还是收了回去,“罢了。”   他看向姜梦槐,道:“姜姑娘,他昨晚安分着呢,边灌酒边喊你的名字,我都要被他给烦死了,你今日快些把他领走吧,别再这里烦我了。”   谢零离反手揽住她的纤腰,冲南宫绯欠揍地一笑:“放心,我们这就走,绝不会再来叨扰你。”   随后,他就将姜梦槐带着往前走,越过他,下楼去了。   姜梦槐惊忡地问他:“你要回我那儿去?”   “不然呢?你没看见他都赶我走了吗?你总不可能这么狠心不让我回去吧?你要是不让我回去,那我只能去甲板上睡了,到时候被别人看见,可不得把夫人你的脸全都丢尽了。”   “……”又开始耍泼了。   姜梦槐突然想到了那面吞乌镜,便说:“你还是老实在屋里待着吧,这船上危机四伏,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我刚刚好像看见吞乌镜了,四楼……最好少去。”   “好,为夫听你的。”   “……”   这次,他又跟着她回到了二楼的琉璃瓦,像往常一样在她屋子里打地铺,感叹一声:“还是夫人这里好呀,楼上南宫绯那里的床太软了,睡得我全身不舒服,还是这地板适合我。”   姜梦槐用异样的眼神瞅着他,骂了句:“有病。”   楼上那么好的大床不喜欢,偏喜欢这坚硬冰冷的木地板。   “你堂堂一个鬼王殿下,却睡在我这木地板上,你不觉得被虐待了吗?”   “没有啊,我乐意,只要能够待在你的身边,我就会感到心满意足。”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只要他能待在她的身边,她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心,空荡的内心也会被填满。   她又说:“你前世可是大将军诶,我这么卑贱的一个魔女,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道:“众生平等,谁规定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必须要像天山上的雪莲一样高贵?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卑贱的,如果要论起来,只能说你的运气没有别人好,可我已经把我一生的气运都给你了,以后你定会得偿所愿,一路生花的。”   姜梦槐觉得自己已经快被他说得要动摇了,他的话语是那样的温柔,又带着蛊惑,再这样下去,她会沉沦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有点饿了,我去取饭,别跟出来。”她慌张地跑出了房间,去二楼的厨房领饭菜,那厨房丫头多盯了她几眼,因为她拿的实在是太多了,托盘都快堆不下了。   她尴尬地冲她笑笑,“我饭量大。”   她端回了房间,见谢零离正坐在临窗的小塌上看着外面的海水,她走了过去,将托盘放在小塌中间的案几上,随后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啃了起来。   谢零离看着这么多的饭菜馒头,抿唇笑道:“想吃蜂蜜吗?”   “啊?”   他手腕一翻,手中便多出了一罐橙黄的蜂蜜来。她惊喜道:“你哪来的蜂蜜?”   “先前在南宫绯那里发现的,记着你喜欢吃,就给你拿下来了。”   “哈?你这顺手牵羊的本领也太强了吧。”   他将盖子打开,放在她的面前:“还不是怕你嫌馒头不甜。”   姜梦槐倒了一点在盘子里,蘸着馒头吃,蜂蜜的甜溢满了心间,原来她在他梦里做过的事,他都一一记得这么清楚啊。   她心口感到一暖,也许她的灵魂真的只能由他来治愈。   ***   是夜   又是新月到来的一天,她的身体再次生出变化来,每到新月这一天她都会极其痛苦。   她努力地让自己入睡,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痛了。可是今夜的这个天公不作美,连续着几日的大晴天,在今夜终于撑不住了,下起了暴雨来。   外面电闪雷鸣,海浪翻涌,一道雷声刹那轰响,她吓得翻了一个身,随后就掉下了床,落到了下面的床铺里。   她登时惊醒过来,刚才那道雷声太响亮了,就像两个金锣,在她耳边敲击了一下,她的整颗心都抖了抖。   谢零离早已醒转了过来,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捂住她的双耳:“别怕,只是打雷而已。”   她本想爬起来回她自己的床的,可是外面这时又闪起了一道灿亮的电,在窗棂上现出一条斜斜的亮光,将两人的面庞照亮。   亮光又即刻消失,她知道马上就会有恐怖的雷声炸响,于是想离开的想法就暂停了。   他将她的头抱住,捂紧她的耳朵:“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本能地往他怀里缩去,有他捂住耳朵,仿佛那声惊雷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谢零离微怔,许是被她突然的亲近给惊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主动靠近他了。   等雷声结束,他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你身上好冷,把被子盖上。”   这棉被上沾染了他的温度,此刻一盖上,两人就贴得更近了,就像同床共枕一样。   她吓得想逃,可是他却拉住了她:“就睡这儿吧,这雷还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呢。”   他将她搂进怀里:“我可以帮你捂耳朵,你安心睡吧。”   睡觉……她睡不着了。   今晚的她本来身体就非常不适,如今又惊雷阵阵,扰得她心里惶恐不安,只想着能快点熬过今夜。   外面又是一声闷雷作响,她钻进他怀里:“我睡不着了……”   娇软的女子身躯靠近,让谢零离身体立马紧绷起来,不仅是她睡不着了,他也睡不着了。   他抬手抚摸她的脸,她的脸好冷,他以为她是因为这天气的缘故,所以为她搓了搓脸蛋,问道:“那你给我说说,你今天为什么会哭?就这么抗拒我吗?”   今夜的姜梦槐很虚弱,所以脾气也没有那么大,像个江南人家的小女儿,连发出的声音都是娇柔款款的。   “不是……”   谢零离听到她说不是,心里宽慰了许多,他又问:“那你不喜欢我亲你吗?”   姜梦槐今夜难得地心软,因为此时的她又想起了一个月前的时候,他背着她走了好几条鬼街,为她又是买披风,又是买热粥,还带她去医馆看病,那个时候的他,对她是否是真心的好呢?   她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   她慢慢开口:“不是不喜欢……”只是心里有障碍罢了。   “那就是喜欢的,对吗?”他的拇指指腹在她的两瓣红唇上画圈,低迷地问道:“那如果我现在亲你,你会哭吗?”   “哈?” 第120章闭上眼睛   把眼睛闭起来……   姜梦槐的水眸转了一下,她怎么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师姐,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他抚摸着她的樱桃小嘴,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她浑身都在战栗。   她是很喜欢他,她无法控制的在喜欢他,一旦他靠近,一旦他对她好,她就会失控地心花怒放,她就会为他着迷。   就像现在这时一样,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清亮的眸子看着她,只是抚摸了一下她的嘴唇而已,她就已经感觉自己要沉进无望海的海底去了。   她见他的脸庞在靠近,而他慢慢闭上了双眼,她的心在突突突地狂跳不止,紧张地攥紧了小手:“你怎么又……”   他单手捧起她的脸,说:“你不知道亲吻是会上瘾的么?你先前那样对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哈,我那个时候怎么知道你是那个狐狸鬼呢?要早知道,我是断然不敢招惹你的。”   “不敢么?那为何在鬼界时,你敢来引诱我这只地狱中的魔鬼呢?”   她说:“绝境之中,只想过要逢生而已,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   “那也就是说,你当时亲我的时候一点感情都不带咯?我可是一直记得,你还要去喝忘川水把它给忘记了呢。”   她嘟嘴道:“我当时只是把你当成一只艳鬼,谁曾想你这只艳鬼比我还不如呢,我亲你一下,你就吓得魂都要散了。”   “那我们试试这次是谁的魂会散吧?”   他的嘴唇刚要贴近她,外面就响起了一串敲门声,声音不吵,极浅,但是两人都还是惊了一跳,随后听到一声轻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姜姑娘,是我。”   是公皙橪的声音。   谢零离目光蓦地生冷,盯向她的眼神仿佛在问:他为何要大半夜的来找你?   姜梦槐很无辜,用眼神回他:我也不知道啊。   外面的公皙橪又再次开口,“你睡了吗?”   姜梦槐正要张口答话,一旁的谢零离就按住她的头,俯身吻了下去,将她想说的话全部吞入他的腹中。   “唔……”   他带着一点惩罚的姿态来宣告着他的地位,他不允许她大半夜去见别的男人。   她想去推他,奈何今晚的她手中没有力气,这样的推搡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了。   对比起之前他的吻,这一次他是带着怒火的,不容她抗拒的,狠狠地吮吸着她的嘴唇,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进攻,不让她有半点逃亡的可能。   他吻得很激烈,将她压制在床褥上,蛮横地闯入她的贝齿,想要从她这里索取到更多的甜。渐渐地,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她不知道公皙橪是何时离去的,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又打了几个雷。   她全身的神经都被他带动着紧张了起来,彼此的喘息声连绵起伏地响起,他今天一点温柔都没有分给她,全程都是在宣示主权。   他抽空问她:“师姐,你的魂魄散了吗?”   散了,不仅魂魄散了,连骨头也快散架了。   她全身酥麻无力,软得像一朵泼红的云朵,染上了夕阳的橘光,两只眼睛都红润润的。   “你的身体怎么还是没有热起来?”他摸了摸她冰冷刺骨的脸蛋询问道。   如他所言,她的身体还是很冷,与浑身发烫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身体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热,那全是刚才那个吻所带起来的热度,她吓得向后躲了躲。   而他却问:“不会是葵水又至了吧?”   “不是!!!”她大声反驳道。   “那你是怎么了?为何身体如此发冷?”   他很是担忧地问,本来他以为她就是正常的冷,可是在经过刚才那样热烈的激吻之后她还是没有热起来,那肯定就不正常了。他观察力十分敏锐,说道:“上次好像也是新月,今日同样是新月,你的身体是不是在新月这一天会起变化?”   “是不是魔气在控制不住往外泄?”   她道:“我刚刚已经施了压制咒,魔气不会泄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灵跟我说你抓那些男子来是为了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练功,这种功法虽然会让你变强但是却会有反噬作用,而每次新月之时,就是反噬之时,对吧?”   呃,什么都瞒不过他。   “每到这一天,你身上的魔气便会肆意蔓延,你必须用封印之术将它强行压制,如此魔气出不去,便在你的身体里流窜,而汨盛门的雪虞莲便有中和吸纳此魔气的灵气,所以你当时才会去偷那雪虞莲。”   他接着道:“我的身上不仅有雪虞莲的灵气,还有你需要的阳气,只要你用我来练功,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不,不行!”她立即出声拒绝。   她不能伤害他。   “为何不行?那曲桑渡不是也被你用来练功了吗?对了,你们练功还要脱衣服的是吧?我也可以脱啊。”   “你在胡说什么呢?我只是扒了他的衣服,在他背上刺了一个血符而已,而且那不是我刺的,是夏灵刺的。”   “哦,这样啊,那我也可以啊。”他竟然动手解起了衣带来。   “不行!我是不会拿你来练功的!”   “为什么?”他抚摸起她柔美的脸庞,挑眉问道:“舍不得拿我来练功?”   她羽睫垂落下一片阴影,答道:“才没有。”   “既然没有舍不得,那心安理得地用啊。你已经很久没有抓过人来练功了,你这次的反噬似乎比上次还要严重,我感觉你的咒术已经压制不住它了。”   他越是这样说,她内心的愧疚就越是加重,她道:“这对你的身体是会有伤害的。”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伤害吗?那是因为你练功没用对方法。”   “嗯?”她诧异地抬起头来。   “你好蠢呐。”他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   “既然是采阳补阴,那么最佳的方法是什么?当然是阴阳结合了。你强行给他们画血咒,采取他们的阳气出来,那么他们身体肯定会受损啊。”   姜梦槐认真思索,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她当时看见的秘法上面就是这样练功的,所以她也就学着这样练。   这秘法其实是她在很小的时候,从魔城一个老魔头那里偷偷看到的,难道说她没有看全,还是说看了给忘记了?   他又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抓了那么多的人来练功,可是功力总是达不到最高一层吗?因为你取的那些阳气啊,全部加起来都达不到最高一层功法的修为。”   “???”   “所以,你需要我。只要你用我来练功,以后便再也不会遭受反噬了,而且功力还会达到最高层,从此以后就再也不需要抓人来练功了。”   “啊???”姜梦槐大愕,“你……你……到底想干嘛?”   “师姐,只要你用我练功,以后的新月你便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虚弱了。”   他俯下身来,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她抬手去推他,可是如今的她虚弱得就像只随手就可以掐死的小蚂蚁,还是被他捧在掌心里玩的那种,想逃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在她耳边继续蛊惑道:“师姐,你把这当做一场修炼就好了,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练功工具人。”   她怎么可能把他当工具人?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要……不行……”她细弱的声音宛若浮萍一般飘摇,很快就被船外的雷声给盖过去了。   他吻上她的眼眸,极浅一下,说:“把眼睛闭起来……”   “你快停下来,不行的,不行的……”   “师姐,你很虚弱,你的魔气在张牙舞爪,你的咒马上就要压不住它了,很快它们的魔爪就会伸出房间,去到外面害人了,这是你太久没有吸取阳气来练功的原因,你现在需要我。”   “不行,我不能和你……”   她不停地摇头,抗拒着他的提议。   “师姐,我是你的小谢啊,你不喜欢我了么?”他顺着她的眼睛往下,亲吻她如冰块似的脸颊,最后来到她的唇边,“再唤我一声小谢好吗?”   自从那次大婚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唤过了。   姜梦槐头脑发胀,眼前的他被闪电的光映得迷迷蒙蒙,在他的恳求之下,她动了动唇,沙哑的嗓音唤了一声:“小谢……”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唇瓣再次落在她的唇上,他的热刚好中和了她的冷,温热的嘴唇在她的唇珠上咬磨,撬开她的贝齿,温柔又贪婪地攫取着她的一切。   “师姐,把生气留给明天,现在闭上眼睛,好吗?”   姜梦槐无法挣脱开他,她像是一条在海洋里游摆的鱼儿,无论她怎么的游,都游不出他的包围圈。   两人都用的是同一款澡豆,彼此的香味与气息相互交缠,凌乱的发丝混杂在一起,已教人分不清那是谁的气味,谁的青丝。   她的内心是极度生气的,因为她不想用这种方式来练功,更不想那个人是他。她与他怎么能够做这样的事呢?他们明明不该在一起的。   如果她还能有一丝力气的话,她一定会推开他的,可是她已经拼尽了全力,还是像一摊泥一样丝毫推不动他。   她像个任人宰割的宠物,被他宠幸着,可是他的动作又是那么的温柔,看起来不像是宠幸,更像是讨好。   外面的大风还在拍打着海浪,闪电与雷鸣并没有退去,这终究是个难眠的夜。   “姜姜……”   后来,她听见他是这样唤她的。   作者有话说:   后面,自行脑补一万字。 第121章他敢跑了   竟敢对她如此!   翌日她醒过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已经斜照在她的脸庞上了,即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道阳光的明媚。她躺了许久,都不敢睁开眼睛来,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才慢慢睁开眼皮。   抬眼,入目的是光秃秃的木质屋顶板,她此刻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然而她的身边却没有人。她从床上撑起来,看了眼地板,也没有人,不仅没有人,连床铺都收拾没了。   他人呢?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莫名生出一丝失落感来。虽说他昨晚一直在她耳边说让她不要有负担,将他当成一个练功的工具人,可是她怎么可能只把他当工具人?   她明明那么的喜欢他。   她渐渐恢复神识来,那些来自身体的酸痛感倾席而来,昨夜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记得深刻,她不时又羞红了脸颊。   她开始慢慢回忆昨晚他说过的那些话,记得入睡之时,他搂着她的腰,在她的耳边道歉:“对不起,这件事算我强迫了你,我知道你心里有多么的不愿,我也知道等明日你醒来一定会生气,一定不想见到我,所以我会在你醒之前就先滚走。等你想见我时,我自会出现。”   “你要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小谢,永远都不会变。”   她看见桌上摆着早饭,是他给她放在这儿的,她撑着疲倦的身体下床,嘟嘴骂了声:“哼!要滚就再也不要滚回来。”   她屏息凝神,气聚丹田,发现此刻身体里灵气充沛,她的功力似乎真的提升了。   这也太神奇了吧,这种效果比她之前抓男子来练功要好多了。   她以后真的再也不会遭受反噬了吗?   这可恶的谢零离,趁她虚弱之时,竟敢对她如此!   真是胆大包天!   ***   谢零离这次终于在一楼找到了程怀骨,这一楼住的大多都是些低等杂役,房间甚多,极其复杂,他先前来过一楼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他们,今日总算是找到了。   程怀骨见到他出现在这里十分的惊讶:“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上船的?”   “开船前就上来了。”谢零离走进了他的屋子中,“我已经确定了司徒鹤就在这艘船上。”   “将军,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瞒你了。八年前,司徒鹤就有南渡无望海的打算,但是当时将军你强烈反对,认为天下未定,首要任务是安稳社稷,而不是耗尽国库去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仙国。当时你曾多次上折请求他收回成命,可是每次都被驳回,有一次你还跟司徒鹤吵了起来,这朝中有谁敢跟他吵架啊,这一吵,当时老爷夫人就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了半个月。”   “从那以后,司徒鹤就看你不顺眼,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些事。”   谢零离沉默许久,才启唇:“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早已经不满足于摄政王这个称号了,他妄想篡夺这大晋的江山,可是他却无法生育孩子,这就是他为何那么坚持要去寻求仙药的原因。不过,他这美梦也未免做得太好了吧。”   程怀骨有一丝惊讶,那司徒鹤竟然不能够生育孩子?   这可是皇室秘闻啊。   “将军,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谢零离笑了笑:“司徒鹤与他那王妃成亲也有十年了吧,十年都无膝下无子,你不觉得奇怪吗?于是,我便去问了问。”   “原来如此,难怪他那么迫切地想要去寻找海上仙国呢。倘若没有子嗣的话,那他就算当上了皇帝,也坐不稳的。”   程怀骨又说:“将军,那司徒鹤请来了很多人保护他,五楼上设下了天罗地网,你千万不要上去。”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临走时,他又回头嘱托了一句:“我知道你们想为我报仇,但是切不可鲁莽行事,报仇之事,让我自己来。”   程怀骨点点头,可是内心却早有计较,他们一行人苟活了七年,就是在等这一刻,报仇的事,一定是由他们来完成的。   “将军,你藏身在何处?我要如何寻你?”   “有事来琉璃瓦二十四间寻我。”说完后他便离开了。   ***   姜梦槐在屋子里又休息了半天,才想起昨晚公皙橪来找她的事,她忙给自己脸上画了一个花脸妆才出去,可是却见到自己的门口挂着一个木牌子。那红柚色的木牌原本是她的房间号牌,可是现在却被人反着挂在了这里,而且上面还刻了几个字,“身体不适,静眠中,勿扰。”   她登时飞红了双颊,这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谢零离写的,他故意写这么个牌子在这儿不就是想给公皙橪看吗?还写什么身体不适勿扰的话,这像极了那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幸好公皙橪不知道她这屋里还住着一个人,否则这样的门牌不就是告诉他们在里面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真是羞死个人了。   她来到了三楼,在一间雅轩寻到了公皙橪,他一看到她立即冲了过来,神情严肃,担忧道:“姜姑娘,你起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姜梦槐被他这话说得脸霎时就红了,还好脸上画着粉彩妆,倒也不至于被他看出端倪。   “昨夜我来找过你,不过你好像已经睡着了,今早我又来找你,却看到你门口的牌子,本想给你送点药来,可是又怕打搅到你休息,便想着等晚些时候再来看看你醒没有,结果你却起来了。你身体到底怎么了?可需要看医官?”   “没事,不用了,就只是需要多睡一会儿就好了。”她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找我是有何事啊?”   “昨晚那么晚了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只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才没忍住想来找你分享。”   姜梦槐见他星眸里全是星光,问道:“分享什么啊?”   “昨夜天降大雨,星辰藏匿,我见势头不对,便又卜了一卦,可是却没想到卜出来的竟是一个大吉之卦!”   “真的吗?”姜梦槐也跟着心潮澎湃了起来。   “对,我先前卜过很多次卦,可是都是凶多吉少,唯有这一次,卜出来的竟是吉卦,所以我便第一时间来找你了。”   姜梦槐心中惊诧:难道这艘船的命运真的被自己的气运所影响了?   她问他:“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达图上的地方啊?”   他拿出了那张航海图来,指了指一处说:“目前的位置应该是这儿。昨夜下了雨,我让人停止了航行,现在天气已经明朗了起来,只要今夜不下雨,要不了两天就可以到达仙国的位置了。但这海面上的天气说不准,不知道今夜还会不会继续下。”   姜梦槐鼓励他:“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很快就要到达海岛仙国了。”   她离开之后,心情甚妙,因为听到公皙橪测出了吉卦之后,所以心口一直担心的大石头就落了下去。   她在心中祈祷,希望这艘船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到达仙国。   她本想回二楼的脚步却顿住了,转身朝着四楼走了去。   她还是不太放心那面吞乌镜的存在,它就像一个定时炮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让谢零离魂飞魄散。再加上那天她又听见段京遥他们说起的对付谢零离的秘密武器,那个武器究竟是什么?   真的很厉害吗?   她又来到了四楼上,正想去那日出现镜子的房间,可是就看到一个手托拂尘的道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掩嘴惊讶,没有想到那紫竹道长也来了这艘船上。   那看来这吞乌镜又被他给找回来了,她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见他上了五楼,她犹疑了一会儿,终是抬脚走了上去。可是没想到这五楼的守卫比其他几楼都要多,而且竟然连楼道口都有人守着,那紫竹道长可以畅通无阻,但是她却不行。   她又折道回了四楼,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回到三楼去公皙橪的小厨房里端了一盘冰镇西瓜,重新走到了五楼去,对那两位守楼梯的侍卫道:“两位大哥,这是二公子差我送上来的冰镇西瓜,这大夏天的,公子便想着将西瓜冻一冻再给王爷送来,好给王爷解渴,烦请两位大哥通行一下吧。”   她故意吊着嗓子说话,装作娇滴滴的模样,听得他们两人骨头都酥了。   “去吧,送到凤翎间,走那边。”他们给她指了一条道。   “多谢两位大哥。”   姜梦槐朝着他们讲的那个方向走去,这五楼的布置更加的金碧辉煌,已经有了皇宫的感觉。一路行来,随处可见的都是带刀侍卫,她只要在一个地方多停留一会儿,就立马会有提醒的眼神朝她飞来。   她根据他们指的方向来到了凤翎间,但是还没有进去,她手里的冰镇西瓜就被一个丫头给拿走了。   那人拿走盘子后,对她挥手:“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姜梦槐垂头丧脑地转身,这五楼看来比她想象中的要难摸清得多。她走了两步后又转身回去,捂着肚子拉着刚刚那位丫头道:“姐姐,我突然肚子好疼,劳烦姐姐告知我一下如厕是在何处啊?”   “你跟着她去吧。”她指了指旁边另外一个要瘦小一些的小丫头说。   那个小丫头负责将她刚刚送来的西瓜送去给司徒鹤,顺带可以带她去如厕。   她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地说:“妹妹,你们被分到这上面感觉真好呀,令人好生羡慕啊。”   “好什么好,我更想被分到三楼或者四楼,那样就可以见到燕七皇子和岁柳公子了,我才羡慕你呢。”   “原来你想见他们呀。”   “当然,谁不想见到他们呢?”   姜梦槐又打探道:“对了,我听说那丹洛郡主也来了,你见到了吗?据说是个大美人呢。”   “是不是大美人我不知道,但应该是个大冰块。”   “哈?”   姜梦槐朝她凑近了几分,悄声问:“那丹洛郡主住哪儿呢?我也好想见见这晋国第一美人。”   “住在翡翠阁呢,不过,你也别想了,你是见不到她的。”   那个丫头带她到了一间屋子,说:“呐,你就去这里面如厕吧。”   “好,谢谢你啊。”   姜梦槐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记下了那个位置,那边应该就是司徒鹤所住的居所。   她慢慢摸了过去,顺着墙根悄声行走,找了一个位置偷听,里面的声音因为隔得稍远,所以很小声,她蹲在墙角凝神静听了起来。   那是司徒鹤和紫竹正在对话。   司徒鹤问:“镜子修复得如何了?”   “回王爷的话,已经修复完成了。那亓官谢定想不到这吞乌镜其实是一对,就算他把那一面藏起来了,但是还有一面一直在我这里。有这一面也足以可以对付他,下次他要是再来,我定要让他魂飞烟灭不可。”   姜梦槐在外面偷听,难怪他当时会把那面吞乌镜给段京遥呢,原来他还有一面啊。   紫竹又道:“王爷您可放宽心,这次不仅有我的吞乌镜,还有赵门主带来的杀手锏,保证让那只鬼有来无回。”   杀手锏?他们所说的杀手锏到底是什么东西?   比吞乌镜还厉害的对付鬼的法器究竟是什么?   司徒鹤之前被谢零离射中过一箭,这会儿伤还没有好全,说话有点疲倦:“他,不可小觑。”   紫竹忙点头:“是,王爷。”   “还好我出来时带上了丹洛,她或许可以成为我们最后一道保命符。”   “她??”紫竹有点惊讶,“王爷,那日亓官谢不是娶了那位魔女了吗?用郡主来要挟他,有用吗?”   “当然有用。那亓官谢最是重情重义,丹洛曾是他未过门的夫人,他怎么可能不留几分情?你知道吗?他这人桀骜着呢,别人给他介绍的亲事他一般都看不上,偏偏到了丹洛的时候,他竟然答应了。那说明什么?说明他喜欢她。”   “那他为何会娶那个魔女?”   “那魔女是丹洛的双胞胎妹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他又失忆了,许是将对丹洛的情都转移到她身上了吧。不过,他要是敢来复仇,那么我就能把他前世的记忆唤醒,到时候他就知道他真正爱的人是谁了。”   屋外的姜梦槐听到此处,眼睫毛垂下,投下一圈黑色的阴影,她又再一次的陷入了忧伤的漩涡中。   旁边有巡逻的侍卫朝着这边走来,她登时站了起来,转身溜了。   她不敢回到自己的那间房间里去,因为一回去,就会想起昨夜在那屋里发生过的一切,那段记忆对她来说是那样的深刻,她挥都挥不去。   她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三楼的一叶楼,她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想去那里躺着晒晒太阳。   可是一转过去就看见谢零离竟然也在这里,她转身就想逃,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看见她了,并站起来拽住了她的手。   “你……是想见我了么?”他有些惊喜地开口。   他早上怕她生气,怕她讨厌他,怕她赶他走,所以便提前走了。 第122章吾妻姜姜   我们改日   姜梦槐转身便扬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为了昨晚他强行对她做出那样之事而打的。她本意并不想和他发生那样的关系,可是如今被他搞得一团乱,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了。   他道:“你打我吧,继续打吧,昨晚的事,是我强迫你的。我不为自己辩解。”   虽然他心里更多的是想要帮她减轻魔气反噬的痛苦,可是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她自己内心不愿意,那就算是他的强迫。   他无颜面对于她,所以躲到了这里来。   在她心里,一定很憎恨他吧,昨晚的他,就像一个贪食的强盗,将她身上的一切都一一盗走了。   姜梦槐怨恨地看着他,第二巴掌却始终没有再打下去。   他将她拉入怀中:“对不起,别恨我,好吗?”   他有一丝哽咽地说:“我希望你能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   “如果你不喜欢昨晚,那我带你去喝忘川水,把它忘掉就好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离开你。”   她抬起一双黝黑的眸子,将他按在一边的竖木板上,不满道:“谁说我要忘掉它了?”   “嗯??”   她在他惊忡的目光中,低头咬上了他的唇,像是在发泄内心的不满似的,狠狠地咬,之后又像昨晚他对她那样,发泄的去亲吻他,问道:“你说,你爱谁?”   谢零离一怔,随后答:“我爱你。唯爱师姐一个人。”   面对她突然的热吻,他很惊讶:“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她恨得牙痒痒:“你昨晚竟敢那样对我!我当然要惩罚回来!”   他蓦地笑了:“你现在这样,才像是魔女嘛。”   “你今早上还敢逃!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你竟然还私自跑了!你想赖账吗?你要做赖账鬼吗?”   他解释道:“我不是要赖账,我只是怕你不高兴……我怎么可能赖账呢?我现在是你的夫君呀,而且是一辈子的哦。”   “我不要你做什么夫君,只要你做我的小谢。”   他不乐意地说:“不行,小谢是我,夫君也是我。”   “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他开颜一笑:“那好吧,那我是你的小谢夫君。”   “……”   他刮了刮她的鼻尖:“今日怎么这么可爱?不与我闹脾气了?”   她妩媚的一笑,桃花眼上勾,说:“因为……我想小谢了。”   她怕恢复记忆后的他,便再也不是她的小谢了。   他将她揽入怀中:“你可不能再这样对我笑,否则,你的小谢会沦陷的。”   他的手勾着她的腰际,再次深吻了下来。   她沉醉在他的吻里,已然找不到退路了。她深深地爱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她不知道这样的美好还会持续多久,他是一定会去找司徒鹤复仇的,而一旦复仇,他便会忆起前世之事,等到那个时候,便是她的梦醒之时。   她像一根蒲草一样,紧紧地抓住他,原来她真的很害怕他的离开,很害怕他恢复记忆,很害怕他转身去拥抱江淮花。   所以,就让这一刻停留得久一些吧。   他在她的耳边轻问:“我们,回去?”   她抬起一双怨怼的眼眸来,道:“不、可、以!”   他探究地打量她,故意问道:“嗯?什么不可以呀?天晚了不可以回家么?师姐你在想什么呀?”   姜梦槐一下子就飞红了脸,抬手给了他一拳头:“我可以回,你不可以!”   “为何?”   “你早上不是要滚吗?滚了就不要再滚回来了。”她转身便走。   他紧跟其后:“我决定还是不滚了。”   他麻溜地跟着她走回了琉璃瓦,然而晚上之时,姜梦槐却见他迟迟不肯铺床,问道:“你愣着干嘛呢?”   他注视着她,说道:“早上我已经把那床褥清理了。”   姜梦槐当然理解他为何要清理那床褥,她突然结巴了起来:“那……那……你今晚睡哪儿?”   他眨眼问道:“师姐,能否将你的床分我一小半?”   “不行!!”   “师姐,我昨晚可是把我的床借给你睡了一宿,你得有良心呐。”   “……你那叫借吗?你那明明是拖住。”她小声嘟囔着。   他很自觉地来到了她的床边,将她抱起来往里挪了挪,然后在她的外边躺下。   姜梦槐:“???”   “我告诉你啊,你今晚可不能乱来啊,我现在可是打得过你的。”   他轻轻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知道,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见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打算入睡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宜练功,我们改日。”   “……”   她被他这话说得差点要吐血。   他将她往怀里搂了几分,柔语道:“闭眼,睡吧。”   她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胸膛,静静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极有节奏的,扑通扑通,那是他为她而跳动的心脏,此刻的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的灵魂终于被他给救赎了,可是他自己的灵魂呢?   他曾经死得那样惨,他的灵魂呢?又由谁来救赎?   谁可以救赎他的灵魂?   是江淮花吗?   她多么也想成为那个可以救赎他灵魂的人,可惜她不是。   “小槐仙……”她突然这样唤了一声,然后在他的脸颊上浅浅落下一个吻,“还给你。”   “???”谢零离不解地问,“什么呀?”   “当年的定亲之吻。”   “定亲?我们定过亲?”他很诧异。   “是呀,不过不值一提。”   “你与我仔细说说。”他对此事很好奇。   “以后吧,今晚不想说了。”   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便不再逼她了。   今夜的天又开始像昨晚那样,磅礴大雨下了起来,大风拍打着海浪,大船被迫只能停止航行。   谢零离在她耳边安慰她:“乖乖睡吧,等醒来之时,暴风雨就会退去。”   大半夜她被雷声惊醒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已不在了,她立刻惊坐而起,扫视屋内,都不见他的身影,她见到桌子上摆着一张白色信纸,她迅速下了床,将那张纸拿起来看,外面刚好一道靓丽的闪电划过,将手中的纸条照亮,上面写着一串工整的字。   “吾妻姜姜,见信如晤。   为夫尚有一凡尘心事未了,已被困十余载,今夜便要去了却它。   为了不让你再听到我的死讯,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请在梦中等候,勿要寻我。”   落款:亓官小谢。   他没有用谢零离来作为落款,说明他要去了却的是报仇之事。   她慌张地跑到了门边,可是却发现门口上贴了符纸,将她关在里面了。她试着狂拍门扇,可是她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屋里了,外面的人听不到。   她终于明白了他先前说的那句“等醒来之时,暴风雨就会退去”的含义,他是打算将她关在这里面,等他报完仇再回来时就是晴空万里了。   她心中焦灼不堪,外面的风雨还在无阻地飘摇,那五楼就是个陷阱,他不能去啊!   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秘密杀手锏究竟是什么,可是光是一个吞乌镜就已经可以让他魂飞魄散了。   她不知道他会在今夜行动,如此的突然,他那天明明听见了段京遥说的话,知道上面有对付他的秘密武器他还敢上去,真是不怕死。   外面突然走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她以为是他回来了,心中大喜,等到那人撕下门上的符纸时,她看到他的脸并不是谢零离,而是程怀骨。   程怀骨同样是满脸震惊:“怎么是你?你和将军……住一起?”   姜梦槐现在没空跟他解释那么多了,直接问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什么情况怎么样了?将军不在里面吗?他说过让我有事就来这儿找他的。”   姜梦槐把手中的信给他看,他立刻就明了了。姜梦槐问他:“现在楼上情况怎么样了?”   “没动静啊。雨下得太大了,根本听不见上面的音儿,不知道楼上如何了。”   “走,上去。”姜梦槐转身就跑了起来。   程怀骨跟在后面说:“不妙。我们得快点找到将军。刚才我睡觉之时,我弟暮春给我托了一个梦,说他这些年去寻找将军的骨头,走遍大江南北却一无所获,会不会是将军的骨头其实并没有被丢弃,而是被司徒鹤给藏起来了?于是我醒来就第一时间赶来找将军了。”   走到四楼的时候,姜梦槐说:“你先上去,我要先去趟那边毁一面镜子。”   “好,姑娘小心。”   这四楼听起来十分的安静,谢零离应该还没有上去多久,从那信纸上的墨汁就可以看出,才干不到半个时辰。   四楼住着樽月宫的人和紫竹,按理说如果上面五楼的人发现了谢零离,就一定会第一时间下来告诉他们,可是四楼如此的安静,那说明谢零离此刻还没有被发现。   她心里总是担心那面吞乌镜,她必须去把它给毁了心里才会踏实。   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紫竹道长住的那个房间,这么大的暴雨夜,连守卫都减少了一半。   她三两下解决掉这里的一个正在低头打盹儿的值夜侍卫,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紫竹还在屋里呼呼大睡,她手中点亮了一个火折子,在他屋里寻找着那面镜子。   那镜子应该是被他放在随身的八卦布袋内,而他的布袋此刻被放在他的床头。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手刚拿起他的布袋,一把白色拂尘就打向了她的手背。   她右手与那把拂尘交斗,左手迅猛拿起那个布袋来,原来是床上的紫竹已经醒转,是他手持拂尘在打她。   “魔女,交出乾坤袋,我尚可饶你一命。”   她此时出门并没有化妆,起身披的也是她自己的红衣,所以一眼就被紫竹给认出来了。   她大笑一声:“呵,猖狂!就凭你也想取我的命?”   紫竹十分诧异:“你竟然会在这艘船上?你偷我的乾坤袋是要做什么?”   姜梦槐从里面掏了掏,掏出那面黑色的吞乌镜来,笑道:“嘻嘻,我讨厌你这把镜子很久了,当然是来毁了它咯。”   “你住手!”   紫竹从床上跃起,他那把拂尘如钢丝一般,扫得她右手背极疼,他又道:“我知道了,你来毁这面镜子是为了那只鬼吧,真是没想到啊,魔女竟然也会为别人做事,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姜梦槐检查了一下那面镜子,确认是吞乌镜没错,才邪魅地笑道:“我不为别人做事,只为我的夫君做事。”   “夫君?哈哈哈,那敢问魔女,你对你们双胞胎姐妹共侍一夫,作何感想?”   姜梦槐的脸霎时冷了,像腊月刚凝结起来的冰块,她取出了双月剪来,怒火冲天地朝着他砍了去:“你胡说!你再敢给我胡说试试!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挂在洛阳城的城门上去!”   紫竹疾步后退,用拂尘接她的招:“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你要是不在意,又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呢?”   姜梦槐怒吼道:“我发火是因为你这老道在胡言乱语,他和江淮花没有关系,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魔女,你忘了?他原本是要娶你姐姐的呀。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你不明白吗?因为你和你姐姐长得像,所以他爱错人了。”他紧接着又说:“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帮你,帮你辨别出他内心真正爱的是谁。”   “帮我?呵呵,你凭什么帮我啊?”   他继续善诱她:“只要你把吞乌镜还给我,我就可以帮你。”   姜梦槐莞尔一笑,一个旋身来到窗户边,抬手推开窗扇,将手放了出去,冲他不羁地笑:“我只相信小谢,不相信你。”   她五指张开,那面吞乌镜就从她的手中落了下去。   “住手!住手!”紫竹惊慌大喊,可是已经晚了,黑色的镜子已经掉进了下面猛烈翻滚的灰白巨浪中。   姜梦槐靠在窗台边,看见那镜子已经彻底沉入了海底,才放心地大笑。 第123章恢复记忆   我们不要把前世的孽缘延续到今生了   “魔女,你这是在找死!”紫竹大怒,他的拂尘横向朝她扫了过来,带着浓烈的杀气,她凌空一翻,从他的拂尘上面翻过,逃出了这间屋子。   就在这时,楼上的五楼响起了一串恐怖的叫喊,她登时一慌,快步朝着楼梯口跑去,可是这道惨叫声太过凄厉,已经将段京遥他们全部都惊醒了过来。   他们夺门而出,刚刚好与姜梦槐打了个照面,段京遥错愕地看着她:“你怎会在此?”   “魔女,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紫竹从屋子里追了出来。   她拔腿便跑,冲到了楼梯上,疾步来到了五楼,刚才那声惨叫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叫得那样凄惨。   后面的段京遥等人已经跟了上来,他吩咐其他人道:“快检查一下阵法有没有被损坏。”   随后众人就散了开。   沈星眠道:“这边的阵法被动过了。”   贺非常道:“这边也被动过了。”   这五楼之上早就被他们设下了天罗地网,他们知道谢零离如今会破他们樽月宫的阵,所以这个巨型法阵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破阵。   “走,我们快些去见王爷。”   姜梦槐跑在前面,紫竹在后面紧追不舍,而且还用拂尘点着符纸朝着她飞来,她转身拿着双月剪对着后面的他狂劈一阵,数道红光在夜里飞闪。   紫竹向后面的段京遥求助:“这魔女刚刚毁了我的吞乌镜,她和那只鬼是一伙的,今晚就是故意来惹事的!你们快杀了她。”   姜梦槐如今功力上涨,正愁找不到人肉靶子来练功呢,笑道:“那你们都来杀我呀。”   “魔女,休要大放厥词!”段京遥大喝一声。   姜梦槐恶眼剜向他,道:“段京遥,像你这样无情无义之人,活该孤寡一生!江淮花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你!”   段京遥一愕,手中的剑也无法再抬起来,他是一直都喜欢江淮花,可是淮花师妹的心中并没有他,一直拿他当师兄对待。   一旁的原玉迢说道:“师兄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是为祸苍生的魔女,我们诛杀你乃是正道,你要是有怨言的话,就应该怨恨你为什么要选择做一个魔女!”   姜梦槐仰头大笑了一声,头顶的雨小了起来,空中的风带着丝裂骨感,她苍凉地问了一句:“我有的选吗?”   要是有机会选择,她也想成为江淮花,她也想做金枝玉叶,她也想要嫁给她的将军,可是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做魔女。   她不与他们多理论,转身没入了亮着晕黄灯光的走廊里。   而此刻在五楼正中间的谢零离,正在被汨盛门的人围攻,刚才的那声惨叫就是他硬生生地掰断了一个人的手臂,那人发出来的声音。   这五楼他已经来探过好几次路了,无论他从哪个楼梯口上来,都可以看见很多的守卫,而且这里还设置了一圈尤其复杂的阵法。   这种阵法他没有在书中看到过,应该是几种不同的阵交叠在了一起,所以便看不出原本的阵究竟是什么了。   他先前不敢贸然行动,怕打草惊蛇,选择今晚行动是因为他已经确定了司徒鹤所住的位置,而船也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一旦下船便不好行刺,再加上今晚这个狂风暴雨的夜,五楼上一定会疏于防卫,他便趁此机会去杀司徒鹤一个措手不及。   五楼上的这些阵法都是对付他的,他刚才过来时已经边走边破阵,把他能看懂的阵都破掉了。   “亓官谢,你果然还是来了!不过,你竟敢一个人孤身前来,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呢。”   这是司徒鹤的声音,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赵昔堂。   谢零离手执一把银色长剑,一身黑衣俏立于船板上,长长的墨发随着狂风大摆,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让人不敢逼近他。   上次在洛阳城时,他带了成百上千的鬼兵们在街上游行,只是为了告诉世人他亓官谢回来了,他回来报仇了。   而这报仇之事,他一个人来就够了。   他长睫掀起,一双乌瞳直射向司徒鹤,冷厉道:“杀你,由我一人足矣。”   “呵,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傲呀。”司徒鹤面容镇定,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道:“不过,本王就是天生来灭你这一身反骨的!”   他对一旁的赵昔堂道:“昔堂,启阵。”   “是。”   赵昔堂手中夹着两张黄符,阴柔的脸上尽显妖孽,高声道:“点火。”   立即就有人拿了一个火把过来,此刻的大雨早已经停了,但是狂风依旧在拍打着海浪。赵昔堂借着那个火把点燃了手中的符纸,符纸刹那间燃烧起来,发出红色的火光,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发红,而他的嘴角正在诡异地上勾。   他将那两张符纸扔进了面前的一鼎铜炉内,铜炉呈圆球形,上部为镂空雕花上盖,下面是纯铜打造的,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火符一落进去,通红的光亮便散发了出来,赵昔堂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他道:“阵起。”   少顷,头顶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飞星阵,阵型复杂多变,谢零离没在勾月峰的藏经阁里见过,那这应该是汨盛门的阵法。   他大脑迅速飞转,回想起之前他一路走来时破开的那些阵,那些阵均需要以血来破,而且破阵口的位置较为分散,可若是将它们连接起来,就可以形成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而此刻头顶上的这个红色血阵中间就是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外边是一个大红圈,他心道不好,中了他们的计了,之前的那些阵其实都是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用血破阵,等他破开了所有的阵后,就为天上这个隐形的阵提供了血引。   不得不说,他都有点佩服这个设计此阵的人了。   他举起长剑,对着天空左划右砍,可是那个阵却直直落下,将他圈了起来,红色的血线将他的四肢绑住,将他牢牢困于其中。   这时,一个红衣女子如闪电般冲向了那顶铜炉,双月剪对着守护着铜炉的汨盛门人疯狂地砍,像发疯一般道:“你们都给我去死!”   谢零离大惊:“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吗?谁让你出来的?”说到最后,已经近乎是吼出来的了。   “你快走!快回去!”   这里太危险了,他就是不想她也跟着来冒险,所以才把她锁在屋子里的。   姜梦槐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直在那里砍那些汨盛门的人,她大声回他:“我不回去!我要杀了这些恶人,他们坏透了……他们全都该死!他们竟然在烧你的遗骨啊!”   那铜炉里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他七年前消失的遗骨啊。   若不是刚才程怀骨告诉她这铜炉里的是他的骨头,她也是不知道的。程怀骨说当年他的尸体被汨盛门的人带走了,汨盛门放出的消息是那些骨头全被扔去了大江南北,可是刚刚程暮春给他托梦,说没有找到那些骨头,说明这遗骨还在汨盛门的人那里,至于他们藏着他的骨头,究竟要做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姜梦槐听后立即想到了之前他们所说的杀手锏,如此想来那应该就是这骨头了,她看到了铜炉旁边的一个贴满了黄符的箱子,这个箱子她见过,就是当时她在汨盛门抓萤火虫时见到的那个被铁链捆住的箱子。   她当时还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现在才知道里面装的竟然是他的遗骨,他们想用他的遗骨催动灭魂阵来对付他。   灭魂阵是一种极为古老的阵法,这种阵法她也是在一次巧合下,听到收养她的那位老爷爷说起过,听说这种阵极其残忍,用死者的遗骨为诱,通过特殊的符火燃烧骨头,从而引出死者的怨魂,怨魂会跟随着遗骨而去,自动融合,从而被符火烧死。   这种阵法十分古老,而且汨盛门不传外人,赵昔堂也是因为娶了汨盛门的大小姐所以才被传授了此阵法。   谢零离此刻被数十条红丝线束缚住,他感觉他的脚下燃起了一团巨火,他身体里的灵魂在被那些线那往外扯。   他目光看向前方的红衣姑娘,一柄大刀朝着她的背砍了来,幸好她及时逃开了,可是四处有那么多汨盛门的人,不仅如此,还有紫竹和樽月宫的人也赶了来,一次能躲过,万一下一次就没有呢,他害怕得不行,大声嘶喊:“你快离开这里!回去!”   姜梦槐道:“我不会走的。我是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此的!”   谢零离凄凉一笑,她……是爱他的。   她像个傻子一样在爱他。   他的每处皮肉都在作疼,丝线扯得太厉害,他的灵魂被拉扯得快要四分五裂了。铜炉里的火苗在熊熊燃烧,火苗从炉口升腾了起来,他在那团殷红的火苗里看到了他前世的记忆。   种种回忆侵蚀着他的大脑,那些关于他的身世的,关于他是如何死的,还有,关于他与她的。   原来,他们的过去竟然是那样的,不堪回首。   难怪她昨晚的时候会说不值一提呢,确实是不值一提,他们的过去一点也不令人开心,就连那个定亲之吻,都是他骗她的。   他抬起眼眸来,深深地望着她,他多么想告诉她,其实前世里他并没有喜欢过江淮花,他当初答应那门亲事只是因为在孟春山与她相见的那一次,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已。   他在那之前,都没有见过什么丹洛郡主。   他这十年来一直记住了江淮花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的内心极度渴望她永远就是那一天的江淮花,她永远如那一天一般纯洁美好,而不是一个只知道害人、绑架人的魔女。   那个在十年来一直出现在他梦中的姑娘,其实是她呀。   那个抓着他的手,请他帮忙放风筝的姑娘,也是她呀。   全是她,只有她。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她这些,一旦告诉了她,她就更不会走了,今天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否活下去,他不想让她陪着他一起死在这里。   她必须走。   她要活着才行啊!   只要她能活着,他便满足了。   他看着她,苦涩地开口:“姜梦槐,我想起来了。从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姜梦槐浑身一抖,原来司徒鹤说的是真的,一旦他来复仇,他就会恢复记忆。   该来的总会来,她早就预判到了这一刻。   她抬起头去看他,只见他的面容极其的痛苦,她心道:得知自己喜欢的人是江淮花,可是却与她的妹妹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一定很痛苦吧?   呵呵……   真是讽刺啊。   “姜梦槐,你走吧,我们不要把前世的孽缘延续到今生了。”他冰冷地说出这句话来,将他们这一世里的感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她仰起了头来,努力将泪水憋回去。   他果然呵,只喜欢江淮花,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她。   前世里对她的厌恶,一旦恢复记忆,就全都一一回来了。   她悲凉大笑,连飞扬的发尾飘起的都是冷情的模样。   明明是他自己要把那段孽缘带到今世来,明明是他自己要对她穷追不舍,现在他恢复记忆了,倒想把这些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了。   她早就该清醒的,她只是一个江淮花的替代品,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啊?   他不是小谢啊,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小谢。   只有一只鬼,一只专门骗人的鬼。   什么只爱她一人,什么恢复记忆后对她的情也不会变,全都是假的!   骗子!   一个血淋淋的骗子!   一个只知道骗她的骗子!   手中的魔气控制不住往外跑,有人从后面来给了她一刀,她反手就用魔爪将那人的脑袋给拧了下来。   “蠢货!你就是个蠢货!自作孽不可活!”   她发泄地吼了出来,却并不是在骂那个被她拧掉脑袋人,而是在骂她自己。   她在骂她自己明明知道他前世有多不喜欢她,却还是天真地相信了他爱自己这种鬼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小谢就会去解释清楚的 第124章扼鬼之符   为什么要这么喜欢他啊   她身上的魔气愈演愈烈,全随她的心境恶化而出,她抬腿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炉,炉子倒在了地上,炉盖掉开,一堆燃着火苗的白骨洒了出来。   那是她前世喜欢的人的白骨啊……   天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她的眼睛看了一眼那些惨不忍睹的白骨,终是冷漠地转身离去,满脸都是水珠子,她已经分不清那是天上下的雨水,还是她流下的泪水。   他的事,再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魔女,往哪儿逃?”紫竹过来将她拦住,还想报刚才扔镜子一仇。   可是现在的姜梦槐浑身都是魔气,而且她杀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的,她长长的魔爪伸出,朝着他袭击而去,问道:“我要去地狱,你也要去吗?”   “住手!”段京遥的一把寒剑飞了过来,将她的魔爪又挡了回去。   现在的她,满肚子的火,很想杀人,很想放纵,她知道只要她不控制自己,今晚她就会走火入魔,她会被心魔所控制,她会杀很多的人,她会变成一个恶魔。   此刻看到段京遥提剑指着她,她一度又回想起了前世之仇,她忍不住要催动魔功了。   就在此时,公皙橪突然冲了过来,他是刚从三楼赶来的,她按住她的手:“姜姑娘,快停下来,你忘记你上船的初衷了吗?你上来是想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可是别人要杀我,难道我要等死吗?”她的墨发已经张扬了起来,恶意满满地盯着段京遥以及他身边的紫竹。   那边的沈星眠将段京遥拉了过去:“师兄,快过去,那只鬼要冲破灭魂阵了。”   一旁的贺非常忙给姜梦槐使眼色,示意她快走。   姜梦槐心中有一丝感动,这两个小子这一唱一和的就是想拉走段京遥,好放她离开。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被红光灭魂阵困住的谢零离,他的灵魂在被往外拉扯,半边脸上的槐花印记现了出来,被红光映得就像是一朵妖艳的地狱曼珠沙华开了起来。   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看她,孤冷得像一颗陨落的星星,最终她转身离开了,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也不需要你为他做什么,人家心里想见的是江淮花呐。   公皙橪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身上黑气缠绕,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公皙橪欲言又止,刚才她与谢零离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想安慰她,可是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姜姑娘,你并不比别人差,没必要跟别人比。”   关于她的身世,他曾派人去打探过,他知道她与江淮花的关系,也知道她为何会变成一个魔女,可是在他眼里的她,是存有一丝善良的,并非别人所说的那样作恶多端。   姜梦槐抬眸看他,一双眼里皆是水光,苦涩地微笑:“谢谢你。可是……”   她真的很差,她永远也比不上江淮花,她永远也比不上她在那个人心里的位置。   他见她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道:“没有可是,他不喜欢你并不代表你不好,只是他有眼无珠罢了。”   后面被阵法困住的谢零离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眼神充满杀气,心里骂道:公皙橪,你给我滚开!   看着他们一起离开,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庆幸她远离了这场纷争,可是又担心她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她此刻,一定会很伤心难过吧。   从她孤寂的背影就可以看出。   姜梦槐下了楼,同公皙橪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吗?”   “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想不开,活着才会有希望,不要乱想。”   她点点头。   她一个人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寻了一个窗台,往上一坐,靠着窗框望着下面汹涌的海水。   她又拿出了那张他留给她的信,开头的吾妻二字是多么的讽刺啊,雨水飘落在白色信纸上,上面的墨汁很快就被晕染开,那两个字也模糊成了一团,再也看不清那写的是什么了。   她蓦然发火,眼底阴暗,撕碎了那张纸,一瓣两瓣……最后撕得粉碎,朝着海里一扔,大骂道:“混蛋!亓官谢,你就是一个大混蛋!言而无信的人渣!你就不是个男人!你说话不算话,你就是鬼里面的败类!”   “枉你还是大将军呢,出尔反尔,不负责任的骗子!”   她一直不停地骂,仿佛怎么骂都不解气一样,她太生气了,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一遍。   她边骂边哭,眼睛就像被海水扑过一样,始终都干不了。   冷风嗖嗖地往她身体里灌,她抱紧了双臂,像个可怜的小熊一样,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不知道楼顶的情况如何,她在心里咒他,最好今晚就死了吧,别再这尘世乱晃了,去下十八层地狱吧!   可是她一咒完又开始大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她的内心还是那么害怕他死去,她还是那么的舍不得他。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像一个蠢货,为什么要这么喜欢他啊!   ***   五楼上,由于姜梦槐将那顶铜炉踢倒的缘故,白骨都倒了出来,天上降的雨水将火苗浇灭了,所以谢零离的灵魂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赵昔堂命人将铜炉扶起来,把骨头重新捡进去,他手执两道符纸,正欲再次点燃它。   谢零离忽然启唇,道:“赵昔堂,我见到你的夫人了。”   赵昔堂的手一抖,那手中的符竟是掉了下去,顺着风飘走了。他的脸立即阴沉下去,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你休要胡言,你怎么可能会见到她?”   她的灵魂已经沉睡许多年了,连他都好多年没见到她了,他怎么可能见到,莫非……   谢零离继续说:“不仅我见到了,你家元宝也见到了。”   赵昔堂惊讶满脸:“是元宝告诉你的?你带他去见她了?”   “是啊,我带他去见她了,可是你的夫人似乎不太喜欢他呢。”谢零离轻飘飘地说着,故意激起他内心的痛。   赵昔堂怅然地后退:“她是不喜欢元宝,她甚至连我都不喜欢……”   一边的段京遥见此状况不妙,谢零离正在利用这段与赵昔堂周旋的时间,思考破阵之法,他高声大喊:“赵门主,你别被他的话所迷惑,快点重新布阵。”   随后他又同身边的原玉迢几人道:“我们即刻开启杀鬼阵。”   沈星眠迟疑地问:“师兄,真的不管谢师弟的死活了吗?”   段京遥:“他不是谢零离,这世上本就没有谢零离,从前的那个师弟一直都是他的一缕魂。”   “可是,他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呀!”   原玉迢道:“师兄,你忘记师伯的嘱托了吗?你要违抗师命吗?”   他矮下了气势来:“当然不敢。”   来此大船之前,师父就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这只鬼怨气极重,倘若不将他灭杀,后患无穷啊。   他们樽月宫肩负着除妖捉鬼的使命,必须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恶鬼横行祸乱人间,他们必须扛起诛杀恶鬼的责任来。   段京遥道:“快!我们必须要趁他冲破阵法之前将他诛杀。”   贺非常感叹一声:“没想到我们幽灵五雅最终捉的却是我们自己。”   谢零离勾笑道:“尽管来吧,我不会怪你们。只要你们能答应我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去找姜梦槐的麻烦。”   段京遥盯着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究竟喜欢谁?”   他曾经是江淮花的未婚夫,如果他喜欢姜梦槐,那么自己当然会为江淮花抱不平。   谢零离眸眼含笑,缓缓开口:“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师姐。”   他仰天长啸,身体里的怨气冲向天际,抬手抓住四周的红丝线,猛烈地旋转身体,铃铛叮叮作响,黑色浓怨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渐渐流窜至红丝线上,将红线逐渐染成了黑线。   而阵法四周的汨盛门人被这道黑色丝线反缠上了,本来他们才是那列阵之人,如今却变成了被困之人。   丝线如水蛇一般缠绕上他们的手,再到他们的脖子,这带着谢零离身上强烈怨气的丝线,企图将所有人都活活勒死。   “快,列阵救人!恶鬼身上怨气太重,再不诛杀,恐怕整船人的性命都有虞。”段京遥大喝道。   其余人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他们只能四面排开,举起长剑,勾勒起符纸,指着中间的谢零离刺来。   谢零离长眸挑起,露出一个冷意的笑,他双手松开那些丝线,对着四面那些被丝线缠绕过的人道:“去吧,去杀了那些讨厌的人,把司徒鹤给我带出来。”   随后,那些汨盛门的人便听从他的命令,真的朝着前面的大殿走去了。   他们像没有灵魂的傀儡一样,面堂发黑,两眼呆滞,却记得谢零离给他们下达的任务。   原玉迢问:“怎么回事?”   段京遥扫向四方:“不好。这些人都被厉鬼怨气所控,如今已经变成一具干尸了。”   “哈?”原玉迢恐惧地叫了一声,“这只鬼这么厉害呀。”   谢零离勾唇一笑:“就算你们用阵困住我又如何?我的怨气堪比那无望海的巨浪,浪涌震天,你们可困不住。”   “不管你怨气有多重,今日我们都要让它全部沉入海底。”段京遥飞跃而起,利剑直冲他的眉心,金光炸裂,仿若天空劈开了一道闪电。   谢零离勾起他的长剑,迎上他的那柄剑,其余的人也齐齐朝他袭击而来,他们四人各自守着东西南北方,杀鬼阵的金色巨芒宛如一个翻过来的大碗,将他身体罩住。   那些光芒如同阳光一般照射在他身体的每个部位,疼得他大汗淋漓,他刚刚将他身体里的大部分怨气都散出去给那些人了,如今他所剩下的这点怨气很难冲破开头顶这个金色法罩。   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抵挡。   幸好,那个傻姑娘离开了,否则她要是还在这里,一定会过来帮他的,他不想她为了自己而受伤,更害怕她在这里丢了性命。   报仇的事,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他不想让本该能够顺利过完下半生的她,为了自己而丢失了生命。   她应该活着的,并且好好的活着,她拥有着他身上的气运,下半生会很幸福,不该来蹚这一趟浑水。   段京遥手中的剑朝着谢零离胸口刺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支小箭从黑暗中射了出来,射向了段京遥的手臂,他手中的剑也因此而落了下去。   “谁?”   黑暗之中,是程怀骨拿着一把短□□朝着段京遥射了去。   谢零离脚尖一抬,对着段京遥胸膛踢了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抬手举起长剑,就要朝他的心口再来一剑。   不过他却还没有刺下去,就被另外一柄冷剑从后面刺入了背部。   “不许你再伤害师兄!”是原玉迢对他刺来了这一剑。   沈星眠和贺非常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原师妹还是个狠人。   “将军!!”远处的程怀骨发出了一声大叫,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别的叫喊声淹没,因为此时,在不远处的海面上,驶来了一艘纯黑色的船只,甲板上面站着众多穿着黑金铠甲的鬼士兵,而此刻他们也正在喊:“将军!”   谢零离惊愕地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那艘黑压压的巨轮,以凤青为首,身边是一身碧绿罗裙的亓官瑶,后面是一群鬼士兵,他很是讶然,道:“你们怎么会来?”   他这次来这艘船上并没有告诉凤青,因为他不想让他们都跟来,前世他们都是因他而死,这仇理应由他来替他们报。   可是,他们怎么会来呢?   其实这是后面黑暗中的程怀骨使用了鬼火令将百鬼召唤而来的,刚才姜梦槐在离开之时,经过他身边时将这令牌扔给了他,她不想再与将军有任何瓜葛,所以懒得再去把这令牌还给将军,就索性直接扔给了他。   他眼见情况不妙,害怕将军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些人,便启用鬼火令将那些鬼召唤了来。   凤青和亓官瑶很快飘到了这艘船上来,将受伤的谢零离扶了走,带到了另外一艘鬼船上去。   “大人,你没事吧?”凤青焦急地察看他的伤势,鲜红的血液从黑袍里渗出来,他一摸就是一大把血水。   谢零离咬着牙,被刺一剑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一剑却不同,因为原玉迢将一张符纸连同着剑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是扼鬼之符。   扼鬼之符进去血肉之中,宛如在他身体里下了一个扼杀之阵,若不把它逼出去,他就会爆体而亡。   好狠的一招啊。 第125章给她托梦   我死的那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在原地打坐,双眼紧闭,双手两指并拢,做着复杂的手势,打算将那张符从身体里逼出去。   他打坐了许久,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腰上的伤口仍在不住地往外流血,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止血了,必须要先将那张符逼出去。   他给自己身体下了死咒,然后强行将那张符逼了出去,符纸一飞出,他就喷出一口鲜血来,然后朝着地板上晕倒了过去。   “哥哥!!”亓官瑶哭着大叫。   “大人!!”凤青连忙将他扶起,叫人抬着往船舱里去医治。   虽然谢零离受伤了,但对面的那艘金色大船如今也乱了套,被他怨气所掌控的那些人此刻发疯了一般见人就砍,还在五楼上不停地寻找司徒鹤。   赵昔堂只得命令其他的人来拦截这些傀儡,可是这些傀儡拥有了谢零离强大的怨气,很难将他们杀掉,如今也只能想方设法地拦住他们,而他自己便跑进去找司徒鹤。   五楼上乱成了一锅粥,虽然谢零离还没能杀掉司徒鹤,但也算是掰回了一局,如今这么乱的五楼,司徒鹤也过不安心。   姜梦槐窝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那艘黝黑的大船靠近,她立即就联想到了梦中的那艘幽灵船,难道她梦见的不是公皙橪的这艘船变成了幽灵船,而是本身就还存在着另外一艘船吗?   见那艘黑色巨轮就停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狂风掀起一阵白花花的大浪来,就像初春的杏花被人摇下了树干,绽放在了海面上。   刚刚听见了一连串大叫声,全是在喊“将军”的,他……应该没事吧?   她猛地摇头晃脑,告诉自己别再去想他了,他的事跟你没关系,别像狗皮膏药似的对他恋恋不忘。   别人不稀罕,也很烦。   她仰头望着那艘黑色鬼船,船上就只点着一盏萤火灯,整艘船都死气沉沉的,在细雨飘摇中沉沉浮浮,仿佛巨浪一拍,它就会倾倒似的。   今夜这雨怕是停不下来了,她不想回房间,就一直在这儿待着,望着那艘船啊,眼睛都要望穿了。   若说是十年前的自己对他也只是惊鸿一瞥,所以存了一些心思,那样的心动,她在那漫长的十年里,已经慢慢地将它埋进内心最底处了。   而如今的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加重到无法自持的地步,会仅仅因为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就会难过心痛到不已。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他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小谢啊,你回来吧,回来吧……”她垂着眸,无助地呢喃着,“我好想你……”   ***   此刻的五楼上焦灼不堪,那些被谢零离怨气所侵蚀的人们不受控制地在五楼横行,除非谢零离将怨气收回,否则他们会像干尸一样一直这样发狂。   段京遥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司徒鹤他们都暂时转移到下面去住,将五楼所有楼梯口都用符纸封锁住,这样他们才暂时不能害到人。   于是等他们将所有人都转移到下面,并且封住所有楼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大船暂时恢复了风平浪静,但是任何人都不敢放松警惕,因为那些符纸并不能完全控制住那些人,只是暂时性控制,就凭他们那破坏能力,那些符纸抵挡不了多久的。   翌日,众人在三楼会面。   司徒鹤坐在上首发问:“什么时候能到达地图上的位置?”   公皙橪回答:“照这个速度的话,估计明天中午,最迟明天晚上就可以到达仙国了。”   司徒鹤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来,道:“昨夜那亓官谢受了伤,今天应该来作不了妖了。”   段京遥道:“昨夜师妹刺他那一剑时,刺入了一道符纸进去,而他一定会想办法逼出那道符,此符会融入骨髓,若是强行逼出,他一定会反受其害,此刻应该受了十分严重的伤,大概率今天是来不了了。只要坚持到明日,等我们下了船,到了仙国,那就容不得他放肆了。”   白天的时候,那艘鬼船在海面上消失不见了,可是到了晚上,它又现了出来。   就像海面上的幽灵一样。   谢零离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了。他身上缠了纱布,躺在一张床上,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碧衣姑娘。   “哥哥!”   亓官瑶发红的眼睛亮得像两颗红石榴,拉着他的手,哭着说:“哥哥,你终于醒了。”   谢零离对她微微一笑,揉揉她的脑袋:“放心吧。哥哥不会有事的。”   “大人,你没事了吧?你感觉怎么样?”立在一边的凤青也紧张地问。   “无事。”他掀开被子,竟是要起床,凤青连忙按住他,“大人,你起来干什么?你现在不宜起身。”   “我要出去一趟。”   “大人,你要去哪儿?该不会是要去那艘船上吧?你现在不能去啊!你这么严重的伤,不能去啊!”   “我只是去找人,不是去杀人。”他必须去找姜梦槐,一刻也耽误不了。   凤青道:“大人,你要找谁?我帮你去找。”   “我得亲自去。”   凤青死抱住他:“大人,你现在身体真的不宜走动,你一动那伤口就会裂开的!你再等等,等到明天再去行吗?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着想啊。”   谢零离停住了挣扎,顿了片刻,道:“好,我不去了。凤青,帮我给她托梦吧。”   鬼可托梦,这样他就可以入她的梦境了。   凤青一听到他不去了,就松了一口气,道:“好,大人,你闭上眼睛。”   谢零离闭上了眼皮,之后他就进入了一个黑色的梦里。   他来到了对面的那艘金色大船,走到了二楼琉璃瓦二十四号,推开门却发现屋里没有人,他顿时就慌了起来,她为何不在这里?   他脸色苍白,步态虚浮,转身朝别的地方找去了。   他去找了一叶楼的楼顶,也没有看到人,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虽是她的梦境,可是他却不知道梦境中的她在哪里。   最后他又回到了琉璃瓦二十四间,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她终于走了回来。   原来梦里的她,也在喝酒啊。   姜梦槐手中拎着一樽酒,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安安静静的,她反身关门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人将她揽腰勾进了怀里。   “你怎么又在喝酒?”那人带着一丝责备地问她。   她微微愣了一会儿,咦,怎么会是那个人的声音?   “我喜欢,我乐意,与你何干呐?”她手肘朝后一顶,顶向他的腰部,然后从他身边离开。   而他却忍痛地捂住腰部那个位置,艰难地撑住桌子,才不至于摔倒。   虽然此时的他只是一缕魂,但是那个位置先前被原玉迢捅过一剑,此刻被她这样一击,痛楚感在翻倍,他仍然疼得嘴角都在痉挛。   她转身去看他,黑黝黝的环境里看不清他的神采,况且她现在醉得有点糊涂了,指着他骂:“哪里来的流氓?给我滚出去,否则,下场就是一个字,死。”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零离强忍着痛,去拉她的手,轻声道:“是我,不是流氓。”   “你……是谁呀?”她凑近来问,一身的葡萄酒香气,这是她跑去南宫绯那里偷来的酒。   “我是你的小谢啊。”他轻柔道。   姜梦槐盯了他好一会儿,才仰头灌了一口酒,拍拍他的脸蛋道:“你走错房间了,姐姐的房间不在这里。”   他的脸比那冰镇的西瓜还要冷,她一下子又缩回了手去。   他抓住她退回去的手,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呵,找我?找我做什么?”她将他往床上一推,坐在他的身上去,俯身勾起他的下巴,调笑道:“莫非你是赖上本姑娘的床了?大将军,要想在本姑娘这里留宿,先准备好五千两黄金,一分可都不能少。”   他仰头看她:“你别误会,我来找你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哟,现在喜欢的人又是我啦?是不是姐姐不要你,所以你就又跑来找我这个替代品了?”   “你是唯一的,不是什么替代品。七年前我答应和你姐姐的亲事,其实是因为我们在孟春山的那一见,我对你很心动,所以回去后才答应的。”   姜梦槐此刻醉意上头,只觉得这个人真是坏透了,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这种话她信吗?   鬼才信呢。   他又继续道:“昨晚真的很危险,你看我都受伤了,我不想你留在那里,不想你也跟着我受伤,所以才说了那样违心的话。你信我好吗?”他的头埋近她的脖颈里,轻喊了一声“姜姜”。   姜梦槐才不信他的鬼话,抬袖又喝了一口葡萄佳酿,笑道:“你这人真是好笑至极……”   “嗯?”他抬起头来看她。   她将他扑倒至床上,俯身压下,说:“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你来找我是不舍得舍弃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又何必说这些谎话来哄骗我呢?”   她的红唇在他的嘴角上划过,带着葡萄酒浓烈的芳香,无比的诱人。   他喉结涌动,稳住声音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姜梦槐此刻醉得一塌糊涂,任由心中的恶魔爬出来,她手指抚摸着他的喉结,自上而下的滑动,故意吻上他的唇,妖孽般地一笑:“是吗?”   短暂的亲吻后,他轻轻推开她:“今晚不行,我腰上有伤。”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她装作很诧异地问。   他的脸倏地又冷了,不爽道:“难道我来找你就只能有那件事吗?只要能够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无趣。”姜梦槐盯着他的脸骂了一声,从他身上下来,转身滚进了被窝里,“那我这五千两没得挣了,你快些滚吧。”   可是他却没有走,而是来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搂进了怀里:“你喝醉了,你一直在说胡话,我不会离开的,你也挣不到那五千两的。”   “你才醉了,睁眼说瞎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真的……很爱你。我跟江淮花半点关系都没有,除了那次我从井里救过她之外,其他时候我就没见过她。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姜梦槐抽抽嘴角,没有说话。说起那件事,她心中的气可更加浓了,就是因为她把江淮花推下井这事,他就开始讨厌她了。   他接着又道:“我喜欢的是那个给我送小蚂蚱的姑娘,喜欢的是那个拉着我一起放纸鸢的姑娘,喜欢的是那个让我亲一下她的姑娘。”   “而那个姑娘,是你呀。”   “你知道吗?我死的那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我们成亲了,没想到我们现在竟然真的成亲了,我真的很高兴……”   姜梦槐冷不丁打断他:“你是梦见你和江淮花成亲了吧?”   他冷声道:“是你!”   他将她的脸掰过来,对着她的嘴吻了下去,带着狠劲的厮咬:“你老是跟我对着干,这就是惩罚。”   姜梦槐狠狠反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将心里的气全都往他唇上撒。   等她咬够了,他才说:“后来我饮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之事,可梦中还是会出现一个女孩的身影,我那时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江淮花的名字,我以为江淮花就是梦里的那个姑娘,我以为她就是我爱的女子,所以我找了她十年,直到那天你出现在万骨窟,你告诉我你就是江淮花。”   “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是我把对你的所有幻想全都强加于江淮花这个名字上了,那时候的我,多么希望你不是魔鬼城的魔女,而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江淮花。”   “我整颗心里装的都是你,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变过。”   “如果说前世对你的喜欢是埋藏在心底的种子,那么现在我对你的情,就是那颗种子萌发出来的芽,此刻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了。”   姜梦槐醉得稀里糊涂的,他的话语入了耳朵,却并没有入她的心。   他又说:“等我报完仇,你就同我一起走吧,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   这句话姜梦槐终于给了点反应,“不去。滚开。”她一拳将他拍开,然后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126章幽灵之船   告诉将军,好好活着!   第二日姜梦槐醒来时,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回神过来,看着桌上歪七八倒的酒瓶子,昨夜一定是醉糊涂了,她才做了那样一个梦,还听见他跟自己说了一大堆的话,全是说什么多么爱她之类的情话。   她起来洗了一把脸,拍拍自己的两颊,真是醉得不省人事,又开始做美梦了。   “醒醒吧,姜梦槐,别做梦了。”他要是真的来了,那现在怎么会没有人呢?昨晚只是个梦而已。   她悠哉悠哉地走了出去,可是却发现外面十分的乱,婢女们都在纷纷逃命,她走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五楼上的那些傀儡人全都冲破了禁制,跑到下面来胡作非为了。   那些傀儡听从谢零离的指挥,在下面的楼层里寻找司徒鹤,由于他们的模样太过恐怖,像干尸一样,所以吓得人们全都在逃跑尖叫。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她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臂,回头一看竟是程怀骨。   “姑娘,随我来吧。”   “哈?”   他带着她往一楼走去,如今这几层楼都有傀儡出没,到处都不安全,他知道将军心里有她,所以在他们的复仇计划里,不能让她也跟着一起死。   他把她带到一楼往下的一个地下室船舱内:“姑娘,你先待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程大哥,我还是出去吧,我想我和你们并不是一路人。”   她口中的“你们”自然是他和谢零离。   “姑娘,你是将军心上之人,怎么会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呢?”   “我不是他心上人,你认错了。”她冷漠地转身要走。   “姑娘,你想知道将军七年前的事情吗?”   “我不想知道。”她还是决定要走。   程怀骨高声说道:“那次,将军整整消失了七天,那七天跟你有关系吧?”   她顿住了脚步,返身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时候我们派人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可是在有一天,我们出征的前一晚他突然回来了。然而他那次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时常走神发呆,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那消失的七日究竟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军营里的人都说他被狐狸精勾去了魂,我很担心他,有一次见他独自坐在一棵槐树下,拿着一朵槐花在吃,我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问他是不是在想郡主?”   “而他当时的回答却是,他说等回洛阳城后会与郡主退婚。”   姜梦槐听到此处,大惊失色:“退婚?你说他当时说要和江淮花退婚?”   程怀骨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又道:“当时我问他原因,他却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为情所困,十七岁的少年心事都挂在脸上,虽然将军很擅长隐藏情绪,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他明显是因为女子的事才会变成这样。而这个女子一定让他很苦恼,所以他才会眉宇紧皱,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见他开心过。”   “我为何会觉得这事和你有关系呢,是因为有一次,他向我问起了落日城的事,我当时对落日城也只是有所耳闻,便随意的回答了几句,但是我见他的表情似乎很失望。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他那个时候是希望从我的嘴里听到关于你的事情。”   “那个让将军魂不守舍大半年的人,是你啊,姜姑娘。”   姜梦槐明显怔住了,她以为他回去后,会忘记她,会继续喜欢江淮花,可是却没想过他会回去退婚。   这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太惊讶了,连程怀骨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她待在这间地下室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外面的一声惨叫传入她的耳里,她才爬上木梯,推开一块板子走了出去。   原来是有一只傀儡行到了一楼来,正抓着一个婢女在掐她的脖子,她冲过去救下了那个婢女,将她送回了房间里藏着,随后来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也有一只傀儡,而公皙橪此刻也正在这里,她本想去救他,可是没快过他的侍卫叶鸦。   公皙橪背对着她,手中拿着那张航海图在看,连后面出现了傀儡都不知道。   “二公子,今天这雾怎么这么大啊?”她走过去问,此时明明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为何还会有如此浓烈的雾气,而且天上乌云密布,黑雾沉沉,竟是没瞧见太阳。   公皙橪转了过来,见到是她,神情不安地道:“姜姑娘,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哈?”   “你看,按理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地图中所标注的仙国位置,可是,这四周哪里有什么仙国呀?”   姜梦槐借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那张航海图,问道:“会不会是雾气遮挡的原因?”   “这黑雾太奇怪了,正常早晨的雾都是白色的,可是这雾却是黑色的,这倒不像是雾,像……鬼气。”   “鬼气?”姜梦槐看向四周,那艘鬼船被藏在了浓雾后面,看不清楚了。   她道:“会不会是还没有到呀?”   “可是,我们现在确实是已经到了仙国位置了呀。”   一边的叶鸦指着前面大雾中惊道:“公子,快看,那是什么?”   见那前方的浓雾之中出现了一个类似村庄的地方,而且似乎还有金光散出,公皙橪大喜,急忙叫人靠岸。   大船寻了一个临岛位置停靠,公皙橪吩咐:“先派一队人马下船去探探。”   公皙橪太过激动了,那张清稚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来。姜梦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平安到达了,只要下了船,那些傀儡就不敢再放肆了,仙岛上全是仙人,这些鬼不敢来的。   大船停下后,从甲板放下一块跳板落到岛上,随后便有一队整齐的楚国人马陆续下船,大雾迷蒙,站在船上看不太清下面的情况,只能看到那边似乎有屋舍,有人在走动,而更远处的地方似乎有宫殿。   “看来我们是真的到了。”姜梦槐撑在船栏杆上道。   公皙橪手中还紧握着三枚铜钱,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到了,喜不自胜地望着远方道:“王兄,我马上就可以为你寻到仙药了,等我回来。”   没过一会儿,下面的海岛上就传出一声惨叫,随后那些下船的人纷纷往回跑,并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公皙橪问:“怎么回事?”   那些从岛上跑回来的人全都两眼发红,眼尾流红色血液,四肢像个螃蟹一样张开,像是被感染了什么病毒一样。   有人在大叫:“这不是仙岛,是鬼岛啊!”   公皙橪不信,竟想自己下船去,叶鸦立刻将他拉住:“公子,不可。”   “这是仙岛,这肯定是仙岛!”公皙橪坚持道,想要挣脱开他自己下船去一探究竟。   姜梦槐看到在那岛上,坐在门前绣花的一个老奶奶转过了脸来,她嘴角慢慢展开,露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笑容来,而她手中绣的纹样竟然一个人的脸,那张娟布似乎是……人皮!   她被吓得头皮发麻,寒毛炸了一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叶鸦高声道:“开船!不能让这些人上来!”   立刻就有人去收跳板了,而那些正走上跳板的人就被无情地扔去了海里,惨叫声连连,姜梦槐想冲过去救那些人,可是叶鸦拦住她道:“那些人已经被鬼给附身了,不能让他们上来,否则整艘船都会陷入绝境之中!”   他说的对,如此丢卒保车的做法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可是,那些人无辜的人,却要因此而丧命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里不是仙国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她不可置信地询问,但是却没人能够给出她答案。   大船开始缓慢地行驶了起来,而那些被鬼附身的人们还在拼命地往船上爬,与此同时,有好多的萤火虫朝着大船飞了来,原来刚刚他们所看见的岛上金光其实并不是什么仙国的光,而是萤火的光。   这样的画面不禁让她想到了那个噩梦,梦里他们也是这样抓着船舷在往上攀爬,梦里的船也是这样被萤光笼罩。   原来梦中的画面都是真的!   “把他们赶下去!”叶鸦命令一队侍卫站在栏杆处,用刀剑去砍那些人的手臂,将他们踢下海。   那些可全都是他们的国人呐!   公皙橪手中的三枚铜钱掉落在船板上,发出“蹦哒”三声响,他有一丝绝望地望着前方的那片岛,趁叶鸦不注意时快步往那正要收起的跳板上跑去,姜梦槐立刻冲上去将他拽住,“公皙橪,你疯了,你现在下去就是送死!”   “我要下去,不亲眼看到,我不相信这不是仙岛!”他近乎绝望地嘶吼着,两眼都是满不相信的光。   “可你现在下去就是送死!你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丧尸鬼!”姜梦槐不得不拔高音量,来唤醒他的认知。   “可是我不能离开,我一定要找到仙岛!”他很执着地看着前方,这是他活了那么多年的心愿,好不容易就要到了,可是怎么会如此呢?   姜梦槐用力抓住他,盯着他的眼睛道:“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你要是死了,你就永远也找不到仙岛了!”   公皙橪抬起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来,里面压制着他的绝望,他勾起一个寂冷的笑:“难道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海上仙国,有的只是一座披着金色华盖的坟墓。我们倾尽一生地寻找,寻找的不过是一个死后就能轻松到达的地方。”   姜梦槐为他捡起地上的那三枚铜钱,放在他的手中,安慰他道:“公皙橪,你要镇定起来呀!许是我们走错了呢?”   他垂头看着手中的那三枚铜钱,昨晚他又测过一次,卦象不是吉卦也不是凶卦,这样的卦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极好的卦了,至少没有再测出大凶之卦了,可是为何会这样呢?   他道:“不可能!地图显示就是这里,不可能走错!”   大船正在向后转,可转过去时却见到后面的大海上,正向这边行驶而来一艘黑色巨轮,船板上站着一群黑压压的鬼,而在那群黑色鬼魂中有一抹极为亮眼的红色。   那是谢零离。   他穿了一身红衣,不仅如此,他的额上也有一抹细红,那是她曾经埋在他坟前的定亲额带,以及他头顶的束发红丝带,全都是她送给他的。   他竟然戴了出来!   公皙橪高声道:“快,通知水手转换方向,不要撞上那艘船了!”随后他们就急急忙忙走了。   谢零离的那艘船明显就是朝他们逼近而来,目的就是为了过来报仇。   那艘船的距离还很远,像是沉进了墨汁中翻滚过一样,通身漆黑,唯一的亮点就是那一身红衣的谢零离了。   他的目光与她碰撞,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相望,像是前世的他与今生的她在见面。   程怀骨说他前世打算退婚,那这退婚的缘由里是不是有一分她的原因存在?   她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去认为他喜欢上了自己,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很坏,他是不会喜欢她的。   可是至少证明了一点,他应该没有那么喜欢江淮花,否则怎么会退婚呢?   回想起昨夜的那个梦境,他说的那些话似真似假,她分不清,也不想再去想了。   “不好啦!触礁了!”   一道大叫声惊醒了她,她立即回神过来,朝着那声音发出地跑去。   她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劝告自己别再幻想了!现在船上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还是关注于眼前的事情吧。   她跑入了一楼的船舱,朝着触礁的位置跑去,可是却撞上了程怀骨几人,她问他们:“哪儿触礁了?严不严重啊?”   对于出海人来说,最不想遇上的就是暴风雨和触礁,因为很容易会导致翻船、沉船,所以一听到触礁这个事的时候她立即就慌了。   程怀骨带着她往一处地方走,边走边解释:“姑娘,能不能请你帮忙下去看看那礁石?现在确定不了它的大小和周围的情况,船也不敢往其他地方退,怕再撞上别的礁石,我们几个也暂时走不开,所以只能请你帮忙了。”   姜梦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   她随着他们一起来到了一间船舱,那船舱内有一扇小门,那里已经有人将一艘小船推出了门外,门外面就是深蓝幽静的海面。她撑着门板旁的栏杆,慢慢走下船舷上的小梯子,然后落到了小木船上。   等站稳后,她问上面的程怀骨:“触礁的位置在哪儿啊?我划过去看看。”   程怀骨对她道:“那边,姑娘你往那边划一点。”   她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划了一会儿,这独自在深海面上划行的感觉令她有些恐惧,海底深黑一片,必须要蹲下才能看清下面有什么,而海面上呢,淡淡的雾气在缥缈,仿若坠入了深渊中,她仰头一看,才惊觉这艘金色大船是真的壮阔巍峨啊。   可是,突然这艘大船动了一下,它似乎是在启动,往自己更远的方向走了。   她不由得惊讶,自己还没有看到礁石呢,他们怎么就启动了呢?   她急忙划着桨追了过去,往刚才的那扇门划去,大喊:“程大哥,怎么回事啊?船怎么又开了?”   程怀骨一袭灰色长衫立在门口,面容复杂,对她道:“姑娘,别再追了,你往对面划吧,将军的船在那里,你去找他吧。”   “你在说什么啊?”姜梦槐不解地问,“什么意思啊?”   “姑娘,替我转告将军,让他别再跟过来了。报仇之事,让我们活着的人来。他的仇、老爷夫人小姐的仇、将军府一百三十二口人命的仇、还有那些无辜而死的将士们的仇,末将今日都会为他们报的。”   他的话语是那么的沉重,又决绝,好像这个决定已经做了七年之久,现在终于可以完成使命了一样。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纸来,那是他的弟弟程暮春写给他的遗书,他之前一直将他压在箱底,这次出门却把它带在了身上,每日拿出来看一看,目中含泪:“暮春,将军他不怪你,他没有恨过你,你可以安息了。”   姜梦槐迅速地反应他话里的意思,道:“程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你为他们报仇?你要怎么为他们报仇?”   程怀骨最后再看了一眼她,“告诉将军,好好活着!”之后便把那扇门关上了。   什么情况啊?   搞什么?   他那决绝的眼神怎么那么像是要去赴死? 第127章同归于尽   无一活口   程怀骨关上门后,转身看向船舱内的几十个人,高声道:“众将士听令,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我们等了七年,为的就是今天的到来,一定要让那司徒狗贼葬身于此地!”   “是!!!”   他们蛰伏了整整七载,为的就是今天,早在七年前他们就下定了决心要杀掉司徒鹤为那些冤死的人报仇,他们在洛阳杀不了他,便萌生出了这样一个计划来。   他们早就知道司徒鹤在筹划出海之事,当年将军极力反对的事,等他死后司徒鹤便立即着手了起来,他们就乔装成难民来到了楚国,跟着一个老师傅学习木工,之后顺利进入了金舫司,拥有了上船成为水手的资格。   在他们的这个计划里,是没有借尸还魂回来的谢零离的,也没有姜梦槐,所以他们决定放她一条生路。   那是将军喜欢的姑娘,他不想让她跟着他们一起死在这艘船上。   与其说这是一次刺杀计划,倒不如说这是一次覆船计划,他们要让司徒鹤有来无回,要让他死在他自己给自己规划的海上仙梦里。   他们要让他永远也回不去晋国!   姜梦槐看见那艘船正在朝左侧行驶去,而那边,似乎是一个狭窄的峡谷,两侧都是岛屿,而岛上就是那些恐怖的岛民,倘若大船进入那道峡谷内,便就是进入真的死路了。   这程怀骨该不会是想要拖着这一整艘船的人去给他们陪葬吧?   她看着这艘巨大的船,联想起公皙橪卜过的那么多卦,终于明白他为何卜出了那么多的凶卦,因为这大凶之兆不是来自外在的因素,而是来自人为。   有人存心要想这艘船殒命的话,那是防不胜防的。   她努力地往回划,见大船越走越远,她心中焦急,突生一计,将双月剪拿了出来,取下腰上的这条用于束腰的红色长绸带,用绸带绑在双月剪上,用力朝着那边的船舷一甩,使双月剪的倒钩勾在船舷上,她拉了一下绸带,确定勾结实了,才脚尖一点,轻巧一跳,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弯月弧度,随后落在了船身上。   她成功地跳到了船上,回首见到谢零离的那艘大船已经快要逼近,而自己所处的这艘船却正在往海岛湾里行驶。   前有恶鬼,后有追兵。   如此,不就是把整艘船的人逼上绝路吗?   怎么办?怎么办?   她焦急地跺脚,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   ***   对面大船上的谢零离看着前面的船往峡谷里开,惊道:“怎么回事?那船怎么往那里面开?”   凤青匆匆跑了来,双手呈上一封信,道:“大人,刚刚不知从哪射来一支箭,箭上还有一封信。”   谢零离看见那牛皮信封上面写着“将军亲启”四个大字,他旋即夺过了信,拆开来看,他大致阅读了一遍,这是程怀骨写来的绝笔信。   他捏紧拳头,那张信纸便化为了细屑,随风而散了。   凤青问:“大人,上面写什么了?”   谢零离一拳狠狠砸在栏杆上,随后抬起猩红的眼来,道:“快,在海面上寻找有没有一只小船。”   凤青立刻吩咐人去寻找,而谢零离则望着前面那艘金色巨船,回想起前世之事。在前世里,南宫绯、公皙橪、曲桑渡他们都是死在这艘船上的,当时的烧船事件轰动整个鬼界,那一天的鬼界迎来了许多的新鬼,全是这艘船上死的人。   直到现在看到这封信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他。   可是前世里,这些鬼魂里却没有江淮花和司徒鹤,而他信中提到了一艘逃生船,难不成他们借此逃生了?   可是,这样荒无人烟的大海上,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大人,你快看那儿,真的有一艘小船!”凤青给他指了一处地方。   他眺望过去,见到一身红裳的姜梦槐站在船上,正在拼命地把船往回划,他下令道:“把船开过去。”   可是他们的船还未到,就见她弃小船跳上了大船,没有丝毫犹豫,她即使是死在那艘船上也不肯来他这里么?   “大人,现在他们进峡谷了,我们该怎么办?还追吗?”   “追。当然要追!”   “可是大人,现在我们就只需要坐在这儿等着他们全都死掉就好了,大人你何苦还要上去冒险?那些人有你的遗骨呀,你去了他们肯定还要用那对付你,况且你现在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   “我必须要过去!”那上面不仅有程怀骨,还有他的死忠旧部,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以及……她。   他必须要过去!   已经有够多的人因他而死了,他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因为他而死。   “凤青,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他忽然开口问。   “你是大人啊……还能是谁?”   “我说的是前世。”   凤青答:“他们说,你是个大将军。”   “那你知道将军二字的使命是什么吗?”   “是……保家卫国?”   当他说出这几个字后,就明白了谢零离为什么要过去的原因,可能是自己当了太久的鬼,已经忘记了人世间的情,看待什么事都作为一只鬼的角度,所以他认为这些人死了就死了,他们本就不该再活着,上一世他们是怎么死的,这一世也那样死吧。   直到将军的话才将他点醒,他们前世可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啊,如今怎么能够做那冷血冷情的人呢?   报仇归报仇,可是却不能够拉无辜的人丧命,否则这和那司徒鹤又有什么区别?   那艘船上大多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侍从,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枉死在这里?   前世,他们已经在这里死过一次了,这次,当有机会可以救下他们时,为何要袖手旁观呢?   难道做了鬼之后,就要泯灭曾经的人性吗?   他高声道:“大人,我们过去。”   谢零离吩咐他:“先派一队人过去阻止程怀骨烧船。”   “是。”   ***   公皙橪随手揪了一个水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触礁情况查明了没有?进水情况如何?”   早前他在设计这艘船的时候,就借鉴了八槽舰的方法,将船舱分为了八个区域,不同的区域之间用水密舱壁隔开,这样即使是遇到触礁的情况,海水涌进来,也不至于危及到其他的船舱,大大降低了沉船的可能。   那人答:“已经派人在修补了,灌水不多,很快就可以清除干净,请公子放心。”   公皙橪松了一口气,又问:“现在是谁在掌舵?”   “现在?……情况太乱了,我没注意。”   公皙橪临近一个窗口,看了一眼外面,惊声道:“怎么回事?不是让返回去吗?怎么又朝海岛开去了?”   “不知道,属下这就去船尾查看。”   他拂袖而去:“不必了。我自己去看。”   他一个人朝着那边走了去,叶鸦被恶鬼缠身,没有跟上他,当他快要走到船尾的时候,突然被人用刀架住了,而那些架住他的人竟然是程怀骨他们。   “你们胆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怀骨一掌敲晕了。   程怀骨吩咐道:“把他先关在地下室去。”   “是。”   程怀骨愧疚地看了公皙橪一眼,心道:公子,别怪我们,今生之罪,来世再赎吧。   ***   四楼,一间雅阁内,一鼎狮子踩球镂空花宣德炉放置于桌案上,炉内的袅袅香气往外四溢,桌案前坐着一个一身粉白华裳的姑娘,她闻着这淡而雅的香,正极有雅致地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师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下棋?”原玉迢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满脸吃惊地盯着她。   现在外面都乱成啥样了,傀儡横行,恶鬼逼近,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安静地下棋?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江淮花执了一枚黑棋落于棋盘上,外面的惊涛骇浪正是她想要的,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惊诧。   她抬起眼眸来,看向从窗户外翻进来的原玉迢:“师妹,你怎么来了?”   “师兄不放心你,让我们来找你。”她的表情并不是那么情愿,只是碍于段京遥的嘱托,所以才来找她的,他们几人分头行动,也算她运气不好,第一个找着了她。   “不过师姐你也是一点都不心急,这样都还能坐得住?”   江淮花慢慢道:“我急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一个被囚禁的棋子而已。”   原玉迢道:“师姐,跟我走吧,我救你出去。”   “救我?就算出得了这扇门又如何,那也逃不出这艘船。”   原玉迢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师姐,总之你先跟我走吧,你要是不走,师兄他会一直担心你的。”   她一把将坐在桌案前的她拉走,桌上的一盒黑棋被撞落到地面上,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到门口,那扇门就被人一脚踢开,曲桑渡带着人冲了进来:“想走?没门儿。”   江淮花和原玉迢两个人很快就被擒住,原玉迢对江淮花挤眉弄眼:“师姐,你倒是出手呀!”   一边的曲桑渡笑道:“她倒是想出手,奈何没有力气呀。”   “你们给她下了毒?!”   曲桑渡没有回答,但也算默认了。   难怪她会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下棋呢,原来早就知道挣脱无望了。   江淮花仰首望向曲桑渡,冷道:“皇叔呢?”   “马上就带你去见王爷。”   随后她们便被汨盛门的人带走了。   很快,她们被带到了一间阁楼,而里面的司徒鹤却没了往日的镇定,拂袖将桌上的一个青瓷花瓶往门口一扫,那些碎片便砸在了江淮花的脚前。   江淮花顿住莲步,笑道:“皇叔,丹洛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不镇定呢。”   屋子里除了司徒鹤,还有赵昔堂也立于一侧,他的面容也非常不好。   司徒鹤大喝:“公皙橪呢?怎么还没有来?”   有人答:“王爷,二公子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有找到他。”   “呵,他该不会是逃了吧?”司徒鹤立即想起这船上应该是有逃生船的,面色大变,“快去找!一楼去找!公皙橪要是敢逃,本王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司徒鹤像发疯一样地在咆哮:“昔堂,你说怎么会如此呢?我们费劲心血地寻找仙岛,可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全是恶鬼的无人岛呢?仙人呢?仙人到底在哪儿?”   “王爷,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仙岛本就不存在,海市蜃楼终究是海市蜃楼,它是人们对其美好的幻想,并非有真正的仙岛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世人的传言又如何解释?那幅航海图又如何解释?仙岛一定是存在的,只是我们走错了而已,一定是公皙橪走错了!他现在已经躲着不敢来见我了。”   司徒鹤坚信着是公皙橪走错了,一直不停地这样重复着,像是魔怔了一样。   “王爷,我们现在已经没路了,前面是三面环岛,而后面是亓官谢的大船,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   “闭嘴!!!”   他突然看向江淮花,邪道:“丹洛,现在总该轮到你派上点用场了吧。”   江淮花扬起脸来,面上不慌不乱:“皇叔,你死了这条心吧,用我来威胁他退船简直太过天真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司徒鹤递给后面的曲桑渡一个眼神。   江淮花又道:“皇叔,我要是你呀,现在早就去跪着向他求饶了。”   “江淮花,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讲话?!”   “皇叔,你要是想留条全尸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否则,你的骨头说不定也会被人家私藏起来呢。”   “江淮花,你别忘了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司徒言还在洛阳城等你呢。”   “等我?”江淮花突然大笑了起来,眼里裹着泪光,她看向外面不透光的天,声音低了下来,“阿言,不用再等我了。你等到的,只能是我的鬼魂了。”   既然注定要死,那么她为何不拉着这个奸臣同归于尽呢?   她转眼看向司徒鹤,笑得过分阴柔:“皇叔,你永远也寻不到仙国的。”   “你什么意思?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徒鹤瞳孔一惊。   “因为,你的航海图根本不是到达仙国的,而是通往地狱的,哈哈哈哈哈哈。”江淮花像发疯了一样大笑。   司徒鹤掐住了她的脖子,逼问道:“你在说什么?江淮花,你是不是疯了?你在乱说什么?”   江淮花只是盯着他笑,笑得过分诡异。   其实,她是拥有前世记忆的,她与姜梦槐互为双胞胎,两人会有通灵的情况发生,由于姜梦槐的重生导致了她也拥有了前世记忆。   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拥有前世记忆,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姜梦槐。   前世,她只是一个卑微的棋子,司徒鹤出发航海时抓走了她,目的就是为了制约司徒言,他怕司徒言在他走后夺取他在朝中的政权,于是便抓了她这样一个人质来控制他。   他们的航行本来一切顺利,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海上仙国了,大船却突生变故,不知为何船就突然开始燃烧了起来,而当时程怀骨及时出现,将她偷偷救出来,送她到了一艘小船上,让她自己划着去仙国。   可是她还没有划出去,司徒鹤就带着人出现,将程怀骨一刀砍死,她一直记得那天的画面,程怀骨的身体倒进深海里的时候,鲜血染红了她船下的大片海,她仿若置身于真正的血泊上。   司徒鹤也来到了这艘小船上,他们划着船离那艘大船越来越远,而她就看着那艘船渐渐地烧毁,渐渐化成灰,灰烬连同着火屑沉入海里,沉入那殷红的血泊里。   而那船上的人,就那样全都死了,无一活口。 第128章只喜欢你   人鬼殊途啊   本来在程怀骨的计划里,司徒鹤是不可能有逃生的机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他以为她是亓官谢喜欢的姑娘,便决定放她一条生路,所以他冒死去五楼上救出她,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司徒鹤发现了端倪,并顺着发现了这艘小船的存在,才让他逃出了生天。   程怀骨恐怕死也不会瞑目吧。   她那时候发了狠地去刺杀司徒鹤,最终还是失败了,她被他身边的忠犬赵昔堂一剑毙命,扔进了满是血的大海里。   在她死后,她的鬼魂飘去了仙岛,她在那里看见了她和阿言一直向往的仙国,见到了好多的仙人,她的魂一直在岛上飘,直到当她重生的那天。   重生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去花间楼,前世里的航海图就是在那里现世的,于是她去了那里。那航海图是一个江湖浪子送给花间楼的老鸨的,当时她偷偷找到了那个盒子,打开后竟发现里面有两张图,因为当时那个人画图的时候发现海域面积太大了,一张牛皮纸画不全,于是他就画了两张。   第一张就是他们现在所得到的这张,尽头就是这座恶鬼聚集的孤岛,而另一张图才是以这座孤岛为起点,到达真正的仙国位置。   于是,她心下一计,她把另外一张图藏了起来,之后流传出去的就是这半张航海图了。   司徒鹤穷尽半生都在寻找海上仙国,倘若让他发现自己真正寻到的只是一座从地狱里生出来的鬼岛,一定会疯掉的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很兴奋。   她一直藏身于花间楼,悄悄地观察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不过却发生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亓官谢他竟然回来了!   不仅如此,姜梦槐还冒充了她的身份,这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她怕事情生出变故,也不想姜梦槐被司徒鹤抓去当人质,所以她就在他们大婚那天出现了。   只有真正的她出现,姜梦槐才不能继续假装她的身份,那样司徒鹤就不会去抓她了。   她为了救姜梦槐,只能在婚礼上出现,以自己为诱饵,让司徒鹤把自己抓走。   司徒鹤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着他,要想刺杀他简直是痴心妄想,何况比起杀了他,让他在自己的信念里崩塌岂不快哉?   当他发现半生所寻找的仙国不复存在,一定会崩溃的,这才是她和阿言最想看到的。   从来到这艘船上起,她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倘若今生不能和阿言在一起,那便还他个清明盛世吧。   只要司徒鹤再也回不去洛阳城,那么以后阿言在朝中的地位就会慢慢稳固的。   她看着远方,大海的尽头,凄美地一笑:“阿言,你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以后,没有人再给你读故事了……”   我们,来世再见。   “你们都是一群疯子!!”原玉迢出声大骂,就是因为这船上有一个比一个疯的疯子,所以这艘船才会走向末路。   ***   姜梦槐在到处寻找着程怀骨,可是却瞧见了正躲在三楼观海台上的紫竹,他鬼鬼祟祟地蹲在在那里不知道干着什么坏事,待她悄悄转上楼梯,仔细看了一眼,才看清他竟然在用纸糊人骨头!   如此手法,倒像是在做傀儡。   而那些发白的骨头,难道是……   她旋即冲了上去,吼道:“你在做什么?你在用他骨头做什么?你快住手!你给我住手!”   “傀儡将成,不许你来捣乱!”紫竹手中拂尘乍现,将她狠狠扫落到了墙壁上。   “傀儡?”姜梦槐立刻就明了了,他这是想用他的骨头来炼制傀儡,从而用来控制谢零离。   好阴的一招啊。   “你给我住手!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一分一寸!”   她举起双月剪朝着他砍去,而这时那个被他用纸面糊起来的骨头人竟然动了,他挡在了紫竹的前面,她被迫只能刹住了手。   这时,上面空中一身红衣的谢零离飞身落到了四楼之上,他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和她梦里的模样一致。   紫竹见状,抱着那具纸面骷髅就朝着四楼的楼梯跑去,她紧随其后,当她来到四楼时,看到楼上空旷的船板上站了好多的人,而谢零离则执剑立于正中央,司徒鹤被他拎在了脚下。   他像梦里一样,双手高举银剑,朝着下面的人刺下。   然而他的剑却并没有刺下去,因为紫竹利用傀儡控制住了他。   她看着谢零离的手腕慢慢侧弯,剑尖慢慢对准他自己的心口,她登时大慌,大喊道:“小谢!不要……”   谢零离闻得这句呼唤顿了片刻,他慢慢转过头来,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此刻的他被傀儡术控制住,眼神不像昔日的深情,只是清澈地看向她。   “小谢,不要听别人的,听我的,把剑放下。”她企图用温柔的语气来唤醒他,可是下一秒就被紫竹给暗算了。   一道定身符纸贴在了她的后脑勺,她无法动弹了。   而此刻谢零离脚下的司徒鹤见到此状迅速逃脱了,他见到紫竹的傀儡术大成,心中大喜,道:“亓官谢,这里两个都是你喜欢的女人,我到要看看你究竟喜欢谁更多一点。”   司徒鹤朝着紫竹和曲桑渡各使了一个眼色,随后道:“给我把她们全都扔海里去!”   姜梦槐很讨厌这样的选择,她不敢去奢想他会来救自己,她讨厌与江淮花比,因为她知道自己比不过。   奈何自己现在被定身符定住了,否则她是极度抗拒这件事的。   她太害怕了,太害怕看到他冲向江淮花,而自己就像一条被丢弃的小狗一样,任人笑话。   在被扔出去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他只给自己留下一个背影的那一幕。   她选择自闭。   四楼距离海面不过四丈之高,坠落的速度是十分快的,烈风穿耳而过,她像只降落于大海的海燕,轻盈又悲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坠入大海里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勾住了她的腰,将她托着往上空飞了去。   她蓦然睁开眼睛,看到谢零离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此刻的他眼神清亮,如两颗明月挂在了里面,他道:“不是更多,是……我只喜欢你。”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真挚,在向她解释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江淮花。   她的脑子轰然大乱,什么也不顾地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来救了她就说明了一切。   “小谢……呜呜……”她的眼泪此刻一点也不值钱,不住地往外迸。   他将她抱了上去,而另外一边的江淮花也没有掉入海中,是及时出现的段京遥救下了她。   司徒鹤仰头大笑:“没想到英明神武的亓官大将军喜欢的竟然是一个魔女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零离没有理他,而是轻柔地替姜梦槐摘掉了她后脑上的符纸,顺带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师姐,你真的好蠢。”   “?!”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一场闹剧结束,又回归了正题来。如今的他还被那具纸糊骷髅所控制,紫竹此刻转移到了赵昔堂的身边,将纸糊骷髅给了赵昔堂。   赵昔堂见到傀儡生成,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怖的笑来,他的手放在那具骷髅的头顶,慢慢拧动那个头骨,头骨上糊了一张类似小鬼画像的纸面,在他拧动之间,那小鬼竟然露出了牙齿在笑,恐怖至极。   谢零离顿时推开了姜梦槐,抱头嘶叫:“离我远点,会很危险。”   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次拿起剑对着自己心口刺来,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会伤害到身边的她。   姜梦槐却又回到了他的身边,现在的他那样痛苦,她不忍离开他远了。   赵昔堂道:“亓官谢,把你的船给我们。”   原来他们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如今这艘大船已经退不出去了,船身上那么多的饿鬼在往上爬,而前面又是峡谷死路,他们最终会被困死在这里,会成为那些饿鬼的盘中餐。   要想活命,只能弃船转移,而对面的那艘黑色军舰就是最好的目标。   谢零离略一挥手,那艘黑色大船就降落下一块跳板到这艘船的甲板上来,这边的人就可以过去了。   “爹爹!”一个脆亮的声音忽然传来,是赵元宝从对面的船上过来了,“爹爹你看,我把娘亲带来见你了。”   赵昔堂的手倏地一抖,手上力道松开,全身都发着颤,看向赵元宝身边的那位丽颜女子。   “彩云……”   他失神地往楼下跑去,全然不顾后面司徒鹤的大喊,“赵昔堂,你做什么?快回来!”   可是他却恍若未闻,眼睛里只有那位女子,六年了,他终于盼到她的魂回来了。   他踉踉跄跄地跑下了楼,来到了一楼的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喜道:“彩云,你终于肯回来了。”   盛彩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道:“你还期盼着我回来呢。”   “彩云,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回来。”他的脸上布满痛楚,“元宝,快带你的娘亲过来。”   可是盛彩云却不为所动,任是赵元宝如何拉她,她都不肯跨过那道踏板。   盛彩云大骂道:“我真后悔给你生下元宝。你看看这如今的汨盛门,已经成为了那奸臣的走狗,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我?”   “彩云,你回来吧,只要你肯回来,我把汨盛门都还给你。”他来到了踏板上,朝着对面奔去。   司徒鹤见到这一幕,气得腮帮子都在抖,举箭朝着赵昔堂射了去:“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就把你废了。”   长箭“咻”的一声穿云飞出,朝着踏板上的赵昔堂射下,赵昔堂满脑子都是前面的女子,并未察觉到有箭射来,而就在那支箭要刺入他皮肉的时候,前面的女子终于按捺不住了,飘至他的身边将他拉了一下,箭未射中他的要害,可是也射进了他的胸膛。   他向地上倒去,没有管身上的伤,反而是盯着面前的女子含情微笑:“彩云,你还是放不下我……”   “我只是不想你死了后,来鬼界缠我。”   “你躲得那么深,我怎么可能缠得到你?这六年来,我一直都在唤你的魂,可你始终不肯回来。”   盛彩云的脸依旧很冷,嗤笑道:“回来?回来做什么?回来看看你把我的汨盛门打理得有多好?回来看看你是怎么做别人的走狗的?回来看看我跟奸人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你无论怎么骂我都可以,别骂元宝,他很想你的,他一直都在找娘亲。”赵昔堂有丝哽咽,眸中含泪,“彩云,是我对不起你,当年是我故意接近你的,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呀。”   “爱我?爱我会在我刚产下元宝的时候给我下毒?爱我会在我死后将汨盛门的权力都化为己有?”   “我没给你下毒,毒不是我下的。”他面容痛苦不堪,不敢回忆当时的场景,他抱着她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他将她的尸体保存在地宫里,每日每夜地招她的魂回来,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不是你下的?那总是你忠心的那个主人下的吧?这和你下的有什么区别?”   “彩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从来都没有。我承认最开始是我心思不纯,我娶你是为了夺得汨盛门,可是我后来是真的爱你呀,王爷想让我杀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没有答应,我求他放过你和孩子,他同意了。后来,生元宝的那天你难产走了,我是在很久之后检查你遗体的时候,才发现你身体里的毒素的。毒不是我下的,我没有想要你死,你走后,我一直都过得很痛苦,彩云,你相信我好吗?”   盛彩云咬牙道:“可你仍在继续做他的走狗。”   “彩云,你不懂,很多事你都不懂的,我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倘若他不听命行事的话,他的孩子元宝就会有危险了,他必须要保护好他和她唯一的孩子。   “爹爹,爹爹,你中箭了!”赵元宝从远处跑了来,可是这时又有一支箭从上面直射下来,赵昔堂和盛彩云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那支箭并非是朝他们射来的,而是朝赵元宝射去的。   四楼的司徒鹤手握长弓,阴笑道:“赵昔堂,你胆敢背叛我,这就是代价。”   赵元宝盯着那支黑羽长箭在自己眼睛里以极快的速度放大,他怔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吓傻了。   可就在那支箭要刺入他眉心的时候,有一个黑色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将他往外一推,那支箭就刺入了那人的身体里,皮肉绽放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   “曲呆瓜?!”   赵元宝大哭了起来,那个飞身过来救他的人是曲桑渡。   四周的风声都静止了,只有赵元宝一个人的哭喊声。   “曲呆瓜……曲呆瓜……呜呜……曲呆瓜。”他冲过去抱住了他。   曲桑渡的嘴角往外淌血,他笑了笑:“元宝,我没事。”   没事?那叫没事吗?   长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心口,鲜红的血汨汨而出,而他跪倒在地上,摇摇欲坠。   “曲呆瓜,你不要死,我再也不叫你呆瓜了,再也不叫了……我以后都叫你哥哥。”   曲桑渡安慰他:“元宝,别哭,就算我死了,你也可以召我的魂回来的。”   “那姑姑怎么办?姑姑怎么办啊?曲呆瓜,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呜呜呜。元宝不要你变成鬼哥哥。”   赵元宝的眼泪如汹涌的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一浪又高过一浪。   曲桑渡的眼垂下,是啊,他死了,阿碧怎么办啊?   前世的记忆涌现出来,他终究还是只能做一只在暗夜里看着她的鬼吗?   人鬼殊途啊,人鬼殊途……   他坏事做得太多,所以才遭到了报应吗? 第129章灵魂安息   他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四楼上,由于赵昔堂的离开,傀儡之术暂停,谢零离有了短暂的清醒。他长眸半眯,随手勾起银剑,一个纵跃,便落到了司徒鹤面前,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你……”司徒鹤瞳孔放大,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就像夏日里的闷雷。   “司徒鹤,本将军的仇,今日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他抽出了长剑,浓稠的鲜血染满了剑刃,而他的眼比那血还要红。   他将司徒鹤拎了起来,问他:“感受到痛了吗?”   “当年我被万箭穿心的时候,比这还要痛一千倍一万倍呢。可是比起身体的痛,心里的痛才是最痛的,我将军府一百三十二口人命何其无辜?他们全都死在了你的利欲熏心之下,比起我,他们更恨你!”   司徒鹤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悔改,大笑道:“亓官谢,他们更恨你才对,都是你自己害死了他们。要不是你处处与我作对,要不是你多次上书请求收回寻找仙国的成命,要不是你执意要娶丹洛郡主,他们也不会死。”   “呵呵,所以都是我的错?”他仰起了头问天,“那我究竟错在了哪儿呢?”   “你最大的错就错在不该让晋国的百姓都敬仰你!”司徒鹤咆哮道,“就连你死了,他们都还在偷偷祭拜你。”   谢零离凄凉地冷笑:“对,都是我的错,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忠君为国也是错,要早知道会害了那么多人惨死,你说,我是不是该反了?”   司徒鹤:“呵,看吧,我早知道你的野心没有那么小,留着你,始终是个祸患!”   “我的野心只在草原上,从来不在朝堂上。”   可是他再也回不到他的草原上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揪住司徒鹤的衣领,逼问道:“司徒鹤,当年你到底是如何诬陷我通敌叛国的?”   “诬陷?我可是真真实实在你将军府里搜出来了与北境国拓拔烈的信件。”   北境拓拔烈是一位已经解甲还乡的老将军,这人他根本就没见过,何谈通信一说?   他道:“不可能!我从未与他通过信!”   “你没有,不代表你的父亲没有。”   “我父亲?”   “那些信就是他与那拓拔烈通的。”   谢零离一直摇头:“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父亲当年上战场的时候可是与他交过战的,听说你父亲当年差点被人偷袭,就是他救下的,这可是过命的交情呢。”   谢零离还是不相信:“他一个解甲还乡的老人,怎么可能会拉着我父亲叛国?你别开玩笑了。”   “白纸黑字,做不得假。”司徒鹤勾唇阴笑,“亓官谢,你不承认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父亲确实和他在勾结。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朝中的那些大臣,一个一个抓来问,问问他们是不是看过那些信。”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他不会这么做!你休要诬陷他!”   谢零离双目猩红,将他拎了起来,飞身跃到了高空上,将他刺入了最高的那根桅杆里。   桅杆刺穿了他整个胸腔,鲜血顺着船帆流下,像是在白色帆面上画了一幅泼墨画。   “放箭!”   谢零离高声下令,对面黑船上的鬼将士们便齐齐抬起了弓箭来,对着桅杆上的司徒鹤射了来。   当年他是怎么害死他们的,如今便怎么还回来。   万箭穿心已经算是便宜他的了,他的那些家眷仆人,谢零离都不会动,他只会找他一个人复仇。   司徒鹤面朝天空,头顶的浓雾怎么也化不开,就像当年皇兄驾崩那天的乌云一样。   那天皇兄抓着他的手,说:“阿鹤啊,这大晋的江山就暂时交到你的手上了,你可得帮阿言好好守好这大晋山河。”   他那时重重地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牢记着自己的使命的,可是后来渐渐地,他便忘记了自我,他发现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永无止尽,他甚至一直坚信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他享受万人朝拜的感觉,享受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他的权力。   他变得愈加的狠,愈加的嗜血,愈加的疯狂。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诛心,坠落的可是万丈深渊。亓官谢,你永远也斗不过我。哈哈哈哈。”   司徒鹤猖狂大笑,万箭穿入他的身体,将他射成了一个血筛子。   其实他的父亲并没有叛国的心思,当年的拓拔烈的确是给他写过信件,不过却只是请他帮忙为他犬子寻药而已,他的小儿子生了一场大病,需要一种罕见的药物,而那种药在北境没有,只有晋国有,且十分稀少。他已经派人在晋国寻找多时,都没有寻到,所以才请求他父亲帮忙的。   他父亲因为曾经的救命之恩决定帮他的这个忙,所以便回了一封信过去。   而自己当时就是利用这两封信,模仿了笔迹,伪造了他们勾结密谋窃国之事。   如此板上钉钉的罪证,朝中大臣都无力反驳,司徒言只能写诏书杀他全家。   可是呀,这些证据早就被他销毁了,知道相关事情的人也全都被他灭口了,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也马上就要死了,他再也无法知道真相了。   看到下面的人双手捧住脑袋,痛苦地大叫,嘴里一直说着“不相信,不可能”之类的话,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在心里道:亓官谢,就算我要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要让你永生都活在内心的谴责之下,永远地被困于良心债里。   他在临死之际,最后望天大笑了一声:“卖国贼,哈哈哈。”   下面的谢零离听到此话,面容倏然一冷,抬袖杀气扫去,怨气滚滚层霄,司徒鹤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他彻底地断气了。   然而谢零离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跳上了船帆,将他的魂从身体里揪了出来,对着他狂吼:“我爹不是卖国贼!!!”   话落,司徒鹤的魂就那样被他拧散了,化作了一团轻烟,朝着大海飘去。   谢零离虽然杀了他,可是自己却疯了,他的怨气在大船上肆意横行,人们都在往对面的船上逃命,只有段京遥他们几个和紫竹还坚守在这边,他们开始列阵,来镇压他的怨气。   紫竹捡起地上的纸糊骷髅,用拂尘对着它画下一道金色的符,谢零离便被金色的符光所困住了。   与此同时,下面的段京遥几人正在列杀鬼阵,几道冷芒破空而出,全是朝谢零离而去的。   “不要!你们不要杀他!”姜梦槐像个疯子一样举着双月剪对着段京遥砍去。   段京遥道:“你醒醒吧,他此刻怨气滔天,倘若不镇压的话,整艘船上的人都得丧命!”   “不。不……他只是太难受了。他会好起来的,他会恢复的。”   “他现在已经疯了!你知道疯了是什么概念吗?他早已经是怨鬼,此刻就是怨念最重的时候,必须即刻阻止他散发怨气。”   段京遥将她推开,用剑割破自己的双指,用血引阵,阵光将谢零离的怨气向内收拢,逼得他惨声大叫。   此刻的谢零离确实是疯了,嘴里一直不停地念着“我爹不是卖国贼!不是卖国贼!”的话,任是姜梦槐如何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她手中的双月剪狠狠朝着段京遥背上砍去:“我不许你伤害他!不许你伤害小谢!”   段京遥背部鲜血长流,盯了她一眼:“疯子!你和他都是疯子!你想让整艘船上的人都陪你们丧命吗?”   对,她从来都是个疯子,她是魔女呀,魔女为何要去管别人的死活?   可是,她还是顿住了手,痛苦地凝视上面的谢零离。   “小谢,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上次在鬼街已经看过一次了,她不想再看第二次。   她狂喊道:“亓官小谢,你是要做那浴血重生的光,还是做暗夜爬行的鬼?”   谢零离终于安静了下来,绝望地回看她,用悲凉的声音说道:“姜姜啊,你听见了吗?他们说我爹是卖国贼,我们全家都是卖国贼,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呢?我连将军夫人的称号都给不了你。”   她对着他大声呼喊:“我不在乎什么将军夫人的称号,我只在乎你在不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在乎。”他眸中含泪,声音沉痛,声嘶力竭地道:“既然无法成为光,那便做一只万恶的鬼吧!”   语落,他的长发飞扬了起来,他身上的怨念太重,向着四周发散,大船都在左右摇晃,那盏琉璃引航灯因为他的怨气被撞得掉落到了在地上,碎掉了。   如今这海面上唯一的光,就是那些在他怨气四周飞舞的萤火虫了。   最终这里还是要变成幽灵船吗?   段京遥提剑而起,飞身立在了一根桅杆上,居高临下,两侧的船帆如同他的羽翼一般,而他就是那拯救世界的勇士。   杀鬼阵的金光慢慢覆下,将谢零离笼罩起来。   这一次,他必将魂飞魄散。   段京遥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道了一句:“谢师弟,念在我们同门一场,临死前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可还有什么话是要同姜梦槐说的?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   魂飞魄散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遗言?呵……”谢零离靠在桅杆上,双目含冰,上一世他死的时候,还不曾留过遗言,如今他本就是一只鬼,却要让他留遗言。   “我的遗言,很简单。”   他仰头望天,可是那片天已经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说:“一愿……天下太平……山河永固……”   这是他前世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垂眸看向远处的姜梦槐,调子忽然慢了下来,温柔地道:“二愿……师姐气运长存,一生顺遂……”   这是他今生所愿之事。   他凄凉一笑,最后道:“三愿……我们能够在这人世间……重逢。”   这是他对来生的期盼。   话毕,他便幻化成了无数只黑色的怨鬼,那些鬼魂像乌云一样,密布于大船之上,分散于船体各个角落。他已经无法承受心里的压力了,那些压力化为怨气,在海面上呼啸,逃亡的人们双手捂耳,却也难逃怨鬼的魔音。   “列阵,杀!”   姜梦槐悲戚地捂住双耳,绝望地哭喊着,天空中全是乌黑的怨气,她看不见小谢了,他会像书里的结局那样,魂飞魄散于此,还世间一个清朗吗?   不行!   他不能死!   绝不能死!   她目光转向别处,脚步朝着一旁的紫竹走去,她一刀朝他砍了去,将他踢开,抢走他手里的点傀符,她扶着那个纸糊骷髅,捏着符纸对它道:“小谢,听我的,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   她以符纸点在头骨的眉心上,道:“我以点傀之力命令你离开!速速离开!”   “天涯海角,随便哪里都好,离开这里。”   被傀儡术控制的谢零离听到命令,无数怨气在天空盘旋,冲破金印,化为了一场抓不住的烟,慢慢消散在了天空中。   她仰头望着黑气压沉的天空,两行泪滑落了下来,最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真好,他离开了。   他不会再死了。   可是,他去了哪儿呢?   她栽倒在地上,望着那暗透了的黑空,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脑海里一直盘亘着他刚才的那句话,“愿我们能够在人世间重逢。”   他们真的还能重逢吗?   “他跑了!”原玉迢大声道,“师兄,怎么办?”   厉鬼逃脱,已是不争的事实。   段京遥回眸看了姜梦槐一眼,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吩咐其他人:“先护送大家转移到另一艘船上去吧。”   所有人都在逃离这艘船,只有姜梦槐坐在地上没动,她抱着那具骷髅人,像个呆子一样没有表情,嘴里一直喊着:“小谢……小谢……”   江淮花朝她走了过来,拉她道:“走吧,跟我们离开这里。”   “不!我不走!”   她固执地坐在地上,就是不肯离开,她要在这里等小谢,等他回来。   江淮花明白她的意图,没有再多劝。这时凤青跑了过来,他对江淮花道:“大人之前吩咐过,让我们护送你们回郦都,你们都过去吧,船上的鬼会护送你们离开的,我要留在这里。”   贺非常和沈星眠两个人走了过来,站在姜梦槐身边,小声道:“等我们走远了,你再召唤他回来。”   她垂着首,慢慢地点头。   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后,风声都静止了下来,那艘墨色大船渐渐驶离,而这艘船上就只剩下她和凤青了。   “怎么回事?这艘船怎么还在动?”凤青有些惊讶,按理说船都陷入峡谷之中了,前方又没路,是不可能还在动的。   他去船头察看了,这空荡荡的船板上就只剩下姜梦槐一个人了。   她闭着眼睛,看到意识里又出现了那本《百鬼不夜行》的书,书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一句话直入眼球。   “他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她抬头望天,问着老天爷:他的灵魂,真的得到安息了吗?   他刚刚离开的时候明明带着那么多的不甘与愤恨,他是报了仇,可是他的灵魂真的得到解脱了吗?   他的结局该是如此,他该得到安息的,从此这世道便再无一只叫小谢的厉鬼了。   等到那艘黑色大船走远了后,她开始扶起地上的纸糊骷髅,召唤道:“小谢,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回来了。”   她接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动静,她将那张点傀符摘了下来又重新贴上它的头骨,再次道:“小谢,我命令你现在回来,速速回来!”   依旧,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并无任何的人回来。   她开始慌了:“怎么回事?小谢你回来啊?!”   而此刻在另外一艘大船上的紫竹正在阴冷大笑:“真是愚蠢至极!”   这点傀符只能使用一次,那个魔女现在指不定哭得有多大声呢,她的小谢再也回不来了。 第130章寅时梦醒   槐月初三寅时梦醒……   姜梦槐惊慌失色,捧着那具骷髅大叫:“小谢,你听到了吗?快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快点回来!”   最终她放弃了这张点傀符,而是跑下二楼去自己的房间找到了他送给她的那盏引魂灯。   她将灯芯点燃,对着灯笼道:“小谢,你曾经说过,想见你的时候就点燃花灯引你的魂归来,你可不能食言。”   “你快点回来!我好想你!我现在就想见到你!”   她静静等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那抹红影出现。   她提着灯笼往外面跑,往高处奔,有一下脚尖踩空了,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可是她很快又爬了起来,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   她慌张地喊着系统:“为什么他没有回来?为什么啊?系统你告诉我!”   【许是他的灵魂真的得到安息了吧。他从死的那一刻起,灵魂就化为了怨鬼,飘荡于世,魂梦人间,他的心愿在此时终于得到完成,他的灵魂终于该安息了。】   “那为何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又睡过去了,也许他放下了执念去投胎了,也许他接受不了父亲叛国这件事还在这大海上作为孤鬼飘荡……】   “他为何不回来?”姜梦槐始终重复着这句话,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   【你唤不回他了,因为故事已经到了终页。】   “终页?你胡说!我们的故事没有结束!要是结束了,那为何前世我还在鬼界遇见了他?”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去黄泉海痴心殿吧。】   “我不想知道什么答案,我只想小谢能够回来。”   她足尖轻飘飘一点,就飞到了上面的木帆板上坐下,这里是曾经她和小谢一起晒太阳的地方,有着他们温情的回忆。   那盏引航琉璃灯已经碎掉了,她把手里的引魂灯笼挂在了那处,对着海面大喊:   “小谢……”   “亓官小谢……”   “谢零离……”   “你回来啊!你快回来!”   “你快点回来,小谢……”   “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你又要像前世那样抛下我吗?一走就是十年……”   “回来吧。”   不远处的栏杆旁立着两个身影,对这样一幕不时感到唏嘘。   公皙橪慢慢走了过来,来到引航灯柱下面,对着上面的人道:“姜姑娘,你的声音都哑了,他要是听到的话,早该回来了。”   姜梦槐低头看他,惊道:“你怎么还在这艘船上?”她还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叶鸦,“你们怎么都还在?”   “不仅仅是他们,我们也还在。”后面的楼梯爬上来几个人,是程怀骨一行人。   “你们?为什么都没有走?”   程怀骨一行人不走是因为没想过要活着过去,况且将军都不在了,他们更不可能走了,而公皙橪不走的原因是因为他根本走不了,刚刚发生那些变故的时候,他正被程怀骨关在地下室里,想走也走不了,也就是刚才,他才被叶鸦找到给救了出来。   叶鸦见状,剑尖一挑,便将程怀骨胁迫在了自己剑下,道:“就是你把公子关起来的?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公皙橪却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住手。   凤青在这时候突然跑回来道:“你们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什么啊?”   众人都朝着那边看了去,程怀骨最先惊道:“怎么会?怎么会还有路?前面不是死路吗?”   前方海岛被瘴气所罩,原先在外面的时候,看到那就像一座倒钩形的岛屿,而这船就正在往那钩里去。   可是现如今船头真的到了钩底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山外有山,雾外有雾,在那处黑瘴之后,竟然并不是一座连通了的岛屿,而是两座岛合在一起的,而那岛屿中间竟然是有路的,之前他们是误将那黑色的瘴也当作鬼岛了。   公皙橪连忙抖擞开他的航海图,图上只画到了这里,成群的岛屿拼接在一团,再往前走便没路了。   如今又出现了新的路,是否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等大船完全穿过那些浓墨瘴气,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一缕灿亮的光刺入姜梦槐的眼睛,她昨夜哭了一整夜,就坐在这引航柱之上,这时那缕光太亮了,亮到她感觉瞳孔都要被刺穿了。   她抬手捂着眼,遥望远方的日光,天上一团如展翅飞鹤的白云,正驮着那轮红日,在向海面上洒来金色的暖光。   她似乎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暖阳了,自从那夜开始下雨起,便一直是阴沉的天气。   这样的光,仿若新的希望一般,它降落于人间,赐予这艘船新的生命。   “那边,是哪里?”公皙橪震惊地指着那边的金色巨堡问。   叶鸦道:“公子,那边该不会是仙国吧?”   “真的有仙国?”   姜梦槐遥望远方,阳光从指缝穿过,落进她的眼里,她微微一笑,原来她的气运真的可以给这艘船带来好运。   也算是不枉她此行了。   “曙光来了,可我却没有小谢了……”   她喃喃低语,虽然看见了光,可是她却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人,那个送给她气运的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公子,我们要过去吗?”叶鸦问。   “当然要!”公皙橪神色激动,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一刻。   他转头道:“姜姑娘,果真这艘船的气运被你改变了,我昨夜测的卦竟是大吉之卦!”   “姜姑娘,如此幸运的你,一定会等到那个人回来的。”   姜梦槐勉强勾起一个笑来,很想告诉他这并非是她幸运,而是别人把气运给了她。   她从高处跳下,但因为坐得太久,所以导致腿都麻了,她险些栽倒在地上,公皙橪本想伸手扶她,但她已经自己扶住了木板。   “姜姑娘,你无事吧?”   她淡淡摇了摇头。   公皙橪又道:“关于亓官将军的事,我都听他们说了。”   昨晚,程怀骨将所有的事都交代了,他道:“奉亲王临死前的那番话,其实不一定就是真的,如果你想查明当年的真相,只有亲自去一趟北境,去找到那位拓拔烈老将军,问清楚当年的事。”   姜梦槐目光微亮,勉强撑住身体,“对,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她看向一旁的纸糊骷髅:“我还要去安葬他的遗骨呢。”   十年了,他早该入土为安了。   公皙橪露出一个笑容来:“你能振作起来当然最好了,我就是担心你会……”想不开。   姜梦槐打断他的话:“二公子,我要与你告别了,仙岛我不去了,我要回黄泉海了。”   凤青已经安排了一艘小船来接他们,她决定要去将他的遗骨安葬好,这是她能够为他做的事。   最终只有她和凤青两个人离开,程怀骨等人留在了大船上,如果他们也走了的话,那这船便没有水手了,倘若在海上突发风浪等事情,公皙橪和叶鸦两人便无法应对。   他们为了赎罪,决定留下,陪公皙橪去仙岛。   ***   姜梦槐回到了黄泉海,这个她来过好多次的地方,她进去痴心殿,跟着凤青来到了一个宫殿内,里面有一具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她决定用这具他常睡的棺木来安葬他的遗骨。   “就葬在万骨窟吧,大人喜欢那片林子,喜欢那些萤火虫陪他。”凤青道。   “好,我们就去那里。”   凤青将棺材盖打开,将遗骨放了进去,并一一摆好。   “我去把将军最喜欢的兵书也放进去给他陪葬。”说着,他便往一边的书架跑去了。   可没过一会儿,他就讶了一声,“咦?这本书名字好奇怪啊,将军不是一般都只看兵书的么?怎么还看灵异杂谈呢?”   他接着又道:“这本书还叫《百鬼不夜行》?”   “你说什么?”姜梦槐大惊,迅猛冲过去抢过那本书,盯着那五个字,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这本书?”   她曾在意识里见过这本书,大概封面就是这个样子,竖排的五个简单的字。   凤青更惊讶:“这字迹……怎么那么像大人的字?”   他拿过去将书翻开,翻了好多页后,还是坚定道:“这就是大人的字迹!”   姜梦槐手指哆嗦:“给我看看。”   她在扉页上看到一行小字,上面写着“永庆七年槐月初三寅时梦醒”。   永庆是现在大晋的国号,而槐月是四月。   凤青道:“大人死的那天,好像是三月末。”   什么意思?这行小字是什么意思?   槐月初三寅时梦醒……   她往后翻了翻,这上面写的跟系统所说的如出一辙,整个故事就是她重生之后的剧情,故事的发展走向就是谢零离气运被夺,然后和她成亲,之后黑化,恢复前世记忆,再报了他的血海深仇。   这书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且还是他的笔迹?   再看那时间落款,梦醒……   难道说这本书是他写的?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总是叫我系统,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原本的名字?】   “原本的名字……死亡精灵?”   她拉住凤青问:“什么是死亡精灵?”   “死亡精灵?”凤青一脸吃惊,“我只听过,但是却没见过,听说那是亡灵之怨,人死后的亡灵倘若没有得到安息,便会化为怨灵,一般的怨灵会在人世间飘荡三天三夜,之后它便会消散,倘若没有消散,说明那是极其顽强的怨灵,必须要完成它的心愿,它才会消散。”   “心愿?”她又问,“你家大人他有没有怨灵?”   “这……我也不知道。”他指着这本书说,“大人的笔迹我不会认错,这肯定是他写的,当时他死的时候是三月最后一天,刚好三天后就是这上面的日期,也许那个时候正是他怨灵飘回来的时候。”   “而怨灵飘荡的时候,主体会沉沉睡去。梦醒,许是说……这是他做的一个梦吧。”   “梦?你说这是他做的一个梦?”姜梦槐难以置信。   凤青还未回答,系统就先开口了。   【宿主,你还记得你的攻略任务吗?那些就是他的心愿。】   姜梦槐回想了一遍,最开始的任务是掠夺完他的气运,之后又是和他成亲,这些都是他的心愿?   【我就是他的怨灵,他的心愿一日不完成,我就会一日存在于这个世上。可是我是死亡精灵,我无法让活人为他完成心愿,只有等到你死的时候,我才能进入你的大脑,才能让你去完成他前世一直未了的心愿。】   “未了的心愿?”   【他一直记得你曾说你运气不好,姐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你却只能待在魔城里,所以他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梦里他把自己所有的气运都给了你。】   【当年他离开落日城后,心里一直对你有愧疚,因为他骗了你定亲的事,他觉得自己欠了你一场大婚,所以在梦中,你们成亲了。】   【可是梦里的你却逃婚了,你不愿意原谅他,不愿意再嫁给他了,你逃了。所以你才有一个任务是在大婚那天抛弃他。】   【其实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当年的梦中事。】   【他的三个心愿:给你气运、和你成亲、完成报仇。在他死的那天,他的灵魂就开始沉睡,梦里,他完成了他所有的心愿。可是醒来之时,才知道那只是一场梦,他并没有报仇,并没有遇见你,他的灵魂也并没有得到安息,所以作为他怨灵的我,就消散不了了。】   【直到那天在万骨窟遇见了你。】   【是我将你拉进这本书里来,拉进这场梦中,只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现如今,他的心愿都一一实现了,所以我该消散了,而他也会像他所写的那样,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什么意思啊?那我现在究竟是在现实世界里,还是在这本书里,还是在他的梦里呀?”   【是现实,亦是梦里,书里的你醒了,梦外的他却该安眠了。】   “??”   【是我让你重生的,而你重生后的人生路线也是我为你规划好的,那些所谓的任务,所谓的剧情,只不过是我在让你按照着他的梦境而走,目的只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   【他的怨太重了,作为怨灵的我,马上就要消散了,等我消散后,他的怨便算是彻底消散了,而他就会陷入沉睡中。】   “他在哪里沉睡?我要如何唤醒他?”   【不知道,我的使命完成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说着,手中这本书里便飞出来了一团浅绿的光,最后朝着大殿外面飞了去。   她捧著书追了出去,追到痴心殿外面已经不见了那团绿光,它真的消散了,那是小谢的怨灵,它消散了。   她疯狂地在黄泉海上的长桥上奔跑,追着那点微弱的光,一直跑,一直跑。 第131章小谢夫君   他记得他要找一个新娘   她站在痴心殿的门口,仰望着那三个字,痴心……原来他痴的不是江淮花,而是自己啊。   那些气运都是他自愿想要给她的,原来他一直记得自己年少时说的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他竟然到死都还记得。   可是他死的那天,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还在记恨他。   “槐月初三……寅时梦醒……”她口中喃喃,凄凉大笑,“原来一切都是一场黄粱大梦啊,有人成了枯骨,有人堕入魔道,而有人,却没有相逢。”   她望着这昏天黑地,两眼空洞,步履蹒跚,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忘川彼岸。   被忘川水滋养的彼岸花开得正盛,也不知它见证了多少红颜枯骨,她坐倒在地上,凑近一朵彼岸花静静观赏,这花好像小谢啊。   这样刺目的红,和他身上的红衣一样,尤记得第一次在这鬼界重逢之时,他带她来看这遍野的彼岸花,那时,两人都不知道彼此是谁,倘若有天能再相逢,她一定要让他再带她来这里一次。   “小谢,你把什么都给我了,可你还剩下些什么呢?”   “你要做一只游魂吗?”   “快回到我的身边来……”   她捧着那本书,借着长桥上并不亮堂的光,慢慢往后翻看。   “要是那一天我没有死的话,我们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重逢?”   “我在落日城等了你十载,可你十载未归,你知道我有多记恨你吗?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了?是不是已经娶了如花美眷?是不是早已儿女满堂?”   “我还在内心嘲笑你,你喜欢江淮花又怎样?别人是郡主,是看不上你这么一个小侍卫的,你永远也娶不到她的。”   “你死了十年,无人问津,大仇也未得报,而我却还以为你过得很好。”   “你的怨魂在这人世间飘荡的时候,是否有回来过落日城?可是即使你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晚上从不出门,我遇不到鬼。”   “假如我上一世活得安稳,没有遇到段京遥,没有被他杀害,你是否要等我等到百年之后,我们才能够在黄泉相遇?”   “小谢,对不起,我让你等得太久了。”   ***   谢零离这次真的沉沉睡了过去,他感觉睡了好久,身体沉沉浮浮的。   从那一刻,受到傀儡术时起,他便失了魂智,他的魂在海面上飘荡,不知道飘了多久,他闭着眼睛,梦里的一切都太痛苦了,即使他阖着眸,也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在无望海的一个角落,有一片区域叫静魂泊,那是连接仙域与鬼域的地方,那里的水清亮泛光,宛如天上瑶池之水,所有像他这种怨念颇重的鬼,当怨灵散去的那一刻,灵魂就会自动飘到这里来洗涤灵魂。   他此刻就是沉睡在了这里面,而这片泊它有着仙气的滋润,即使是躺在上面也不会沉下去,会像一片轻盈的叶子一样飘浮在上面。   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安息吧。   这一次,他睡了很久很久,比他死的那天还要得久。梦里面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姑娘奔跑的背影,他无法看到她的容颜,一直在追她,可是却追不上。   这个梦,他常常做,身死那天,他梦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梦见那个穿着红嫁衣的姑娘一直跑,一直跑,她不肯回头,也不愿停下,她的红裙就像染了西边的残阳,烈烈入眼,而她赤着足,雪白的脚踩在干黄树枝上,他很心疼地叫她停下,可是她却怎么都不听。   她一定是太怨恨自己了,那天自己骗她定亲,给她下毒,抛弃她远走,后来便再也没能回去。   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他真的回不去了。   倘若他还活着,他会去找她的,他会告诉她抓人来强迫成亲这样的行为是错的,他也会告诉她推姐姐下井这样的行为也是错的,他会教导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会将她带入正途的。   可是,他还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就死了。   他不知道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那天的事而魔性大发,更不知道她以后的人生会过成什么样,毕竟她说她的气运一直不好。   他含泪道:“姜姜啊,时隔多年,我才梦醒。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梦啊,都只是我的一场痴心妄想,梦里的你不肯停下脚步,梦外的你也不愿意再见到我。”   “我们的缘分,却只能靠一场梦来维持……”   渐渐地,灵魂被洗涤透彻,他对于她的记忆在慢慢消散。他不想要忘记她,他挣扎着要从梦中醒来,身后的海岸上不知是谁轻唤了一声“狐狸鬼”,他猛然睁开眼睛来,却看到漫山遍野的红。   那些红,是山楂树!   满山的山楂树,红得刺眼的山楂树。   他头很痛,神经似乎都麻痹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却摸到了一张面具,他习惯性以为这是自己戴的面具,便也没管。   “大人,马车已就位,可以下山寻找新娘了。”   “???”   他浑浑噩噩地坐上了马车,他记忆中自己似乎确实有一个新娘,她的名字叫……叫……叫什么呢?   他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马车外一棵葱绿槐树映入眼帘,他盯着那上面的朵朵槐花,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来。   “你要是记不住我的名字的话,就记住槐花吧,记住槐花就记住我了。”   他在嘴里呢喃:“槐……花……”   马车悠悠晃入了城中,可是这座城他很陌生,他记忆中的那座城比这还要繁华,而且他每回入城之时都会有好多的百姓向他笑脸问好,还会说:“小谢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车帘突然被人撞开,有一个橙衣小姑娘被一个异域服饰的蓝衣少年甩了进来,小姑娘在对着那人破口大骂:“蓝雾,你可恶!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人喜欢!”   而外面街上的那个少年却在“哈哈”大笑,笑得酣畅淋漓。   此时,自己的尾巴攻击性地朝那女子的脖子卷了去。   尾巴??   他怎么会有尾巴??   那个小姑娘在他狐狸尾巴上掐了一爪,随后向他求饶,还问自己要不要和她做朋友?   之后他的嘴唇被迫张开,被迫讲话,说道:“我是来找新娘的,不是来找朋友的。”   太诡异了!!   这样的模样倒有点像是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傀儡。   他花了一段时间才弄明白,自己其实是穿进别人的身体里了,而这个世界还是在一本书里。   他记得自己是一只游荡的鬼,他记得自己要找一位名字里有槐的新娘,他没有在这里找到他的新娘,当他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时,给身体的原主人留下了一封小笺。   “寻妻至此,无意冒犯,如若见槐,请她归来。”   落款:亓官小谢。   之后,他便强行魂魄离体,飘回了原来的世界。   ***   姜梦槐也不知在这片彼岸花海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看到对面的长桥上有一群的人在排队喝孟婆汤,那些都是将军府的冤魂,他们终于要渡这十二道轮回了。   “小谢啊,他们都渡轮回了,你呢?”   她独自站在桥头,在那里苦等,直到他们一个个全部喝了孟婆汤离开,也仍旧没有等到他出现。   她将绝望压在心底,独自离开了此处,一个人回到了落日城。   “城主?你竟然回来了!”夏灵跑下台阶来迎接她。   “夏灵,以前你不是老吵着说去北方的草原吗?走吧,我们这次就去。”   “啊?城主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那里了?那地方那么远,你真要去?”   夏灵以前说这话的时候,是想跟她一起去看那位小将军,然而如今早就不打仗了,将军也都死了,还去那儿干嘛呀?   他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那个人呢?他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   “别废话,去不去?”姜梦槐吼道。   “去去去!当然要去。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就走。”   夏灵情绪高涨:“这次总算是有机会可以出去行走江湖了。”   姜梦槐却没有他那么开心,她独自进了大殿,夏灵眼睛尖,跟上去问:“你怎么了?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他的气吗?你知道吗?你消失后,他跑来找我问了好多关于你以前的事,他是真的有在意你。”   姜梦槐冲他莞尔一笑:“我当然知道他很在意我呀,所以这次,我也要去为他做点事情。”   她打算去北境寻找那位卸甲还乡的老将军,查明当年的真相。   “所以你原谅他了?”夏灵好奇地问,“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会回来的。”   一定会的。   她会一直等他。   夏灵又拿出了一沓信封出来给她:“还有这个,是他去洛阳城安亲王府找到的东西,你要看看吗?”   “这是什么啊?”   “你自己看看吧。”   姜梦槐好奇地拆了一封来看,竟看到里面的字迹是当时养她长大的那个老爷爷的,她顿感惊诧,往下读了起来。   “王爷,今日二小姐安好,夜里也不哭闹了,吃饭也会嚼了……”   一封接着一封。   “王爷,今日二小姐安好,但是还是怕鬼,夜里不敢出门……”   “王爷,今日二小姐安好,她去了洛阳……回来后心情不佳……”   “王爷,今日二小姐安好,她又去了洛阳……回来后大发脾气……”   “王爷,今日二小姐安好,她又去了洛阳……回来后心情甚好,还哼起了小调,想必遇见了令她开心的人……”   ***   一个月后。   “玉面将军红衣谢,谢尽天下风流花……”   姜梦槐驾马而过,行在这片他曾经待过的草原,禁不住念出了这句世人对他的形容。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与夏灵二人来到了这广袤无垠的西北大草原,看到这样的美景,多日来的阴郁情绪稍微得到了一点缓解。   她闻着这青草的清香,想念当时灵魂摆渡来到这里时,也是一样的蓝天白云,一样的平坦草地,一样的无边无际。   他们穿过流光城,进入了北境国的地界,又花了将近半个月才找到那位拓拔烈的家,原来他们早就没住在北境了,而是搬来了这流光城住。   不过那位老将军已经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以及他的夫人了。   姜梦槐在这里小住了两日,最终从老夫人这里问到了当年之事。   原来事情真的并非如司徒鹤所言,这一切都是源于亓官老将军的一片善意,并没有什么通敌叛国一说。当年那药亓官老将军帮他们寻到了,也救了他小儿子一命,但是拓拔烈却因为此事心存愧疚,自刎谢罪了。   她请老夫人写了一封证词,并将此信派人送回了洛阳给司徒言,希望能够帮亓官谢一家平冤昭雪。   “老大,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夏灵问道。   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终于为他完成了这件大事,她脱力般地靠在马儿旁,下一步,她该去哪儿了?   她跌跌撞撞地牵着马儿行走,这时,旁边街道上有两个姑娘走过,姜梦槐听见她们的闲谈,抬起了头来。   “今晚一过便是中元节了欸,快,我们去向槐仙许愿。”   姜梦槐一怔,中元节,是鬼节又要到了欸,可是她的狐狸鬼呢?去了哪里?   那姑娘又说:“城里的那棵槐仙树果真很灵,我先前去许愿请求赐予我一段姻缘,最近那里就总是出现一位俊俏少年,不知会不会是我的姻缘呢?”   “也许那真的是一位小槐仙呢。”   “小槐仙……”姜梦槐喃喃唤了一声,随即就牵着马跟着那两位姑娘走了去。   “咦,今日那少年没有来呢。”其中一位姑娘惋惜道。   姜梦槐朝着那棵老槐树走了去,盛夏的天,槐花都要凋零完了,枝叶还是葱绿的。   在这样的夏季,坐在大树下乘凉最为舒心了,她走到树下,捻起一片青葱的叶,目光落在树干上,那上面似乎刻着一个小字。   而那个字,她凑近了看,竟是一个“槐”字。   看痕迹已经有许多年了,不知道是谁刻在这上面的。   旁边一位姑娘指着那个字道:“听说,当年的那位红衣小将军尤其喜欢这棵槐树,时常坐在这里发呆呢,大家都说他是在想念远在洛阳城的心爱姑娘。”   另外一位道:“你说这字会不会是他刻的?”   姜梦槐听得此话,手慢慢地伸向树干,去抚摸那个“槐”字。   这真的是他刻的吗?   因为自己在他脸上刻下的那朵槐花,所以他记住了这个字吗?   眸中又有泪光萌出,顺着眼角滑落了下去,旁边的姑娘惊讶道:“姑娘,你怎么哭了呀?你也想向槐仙许愿吗?”   她轻声答:“嗯。”   “你要许什么愿啊?也是许姻缘吗?”   她摇了摇头:“我想小谢回来。”   “小谢?小谢是谁呀?”   她回头冲她们一笑:“小谢他……是一只鬼。”   “哈??”那两人都被吓懵了,偏偏姜梦槐还在冲她们明媚地笑,看起来就更加诡异了。   “别怕,小谢他很好的,顶多就是喝你们一碗血而已。”   “??”两人觉得这个女子大概是个疯婆子。   她又说:“哦,他可能不会喝你们的血,因为,他只喜欢喝我的。”   那两人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这时,街道侧面有马蹄“哒哒”而来,那两个女子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惊喜大叫:“是小槐仙来了!”   姜梦槐惊然回头,在看到马背上的少年时,全身僵直,呼吸停滞,竟也忘了开口说话。   那骑着白马而来的红衣少年,从红尘中踏来,从她的面前行过,又要去往红尘中。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仿若对他而言,她就只是一个同那两个女子一样的陌生人,半点的眼神都不愿分给她。   怎么回事?   他怎么对她视若无睹?   这个模样的他,像刚冒出的新鲜嫩竹一样,干净,无暇,但是却……失去了记忆。   他又不认识她了?   他如新生儿一般,将前尘过往都忘记了。   他没有在此停留,只是眺望了一眼这棵槐树,这就像他每日的必行之事一样,随后就驾着马离去了。   姜梦槐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刚刚转过头来时其实是看了她一眼的,因为她就站在这棵槐树下,他不想注意都很难。   但是他的目光太过清澈了,看她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波动,而且也只停留了一秒,就移开了。   他竟然真的完全不认得她了!   眼泪又不争气地哗哗流下,看到他出现,她很高兴,可是他却又再一次的忘记了自己,像之前一样,把她忘得彻底。   看着他驾马远去的背影,渐渐没入长街,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亓官小谢,槐月已逝,大梦初醒,你也该回来了吧!”   微风略燥,槐叶娑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顺风而飘远,逐渐散落。   马背上的人闻声一顿,刹住了马蹄,攥住缰绳调转了方向过来,望着她问:“你是在叫我?”   她张口就大骂道:“亓官谢,你这个混蛋!你又想抛弃我是不是?我一定要让大家伙都知道,你亓官谢大将军就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人间败类!”   “???”   众人一阵唏嘘,这马上的少年是当年的镇北大将军亓官谢?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还有,这女子怎么会骂他抛妻弃子呢?   马背上的人神色微囧,周边的人都注视着他,他驾马朝着那棵参天槐树行去,停在她的面前,问:“我是你夫君?”   姜梦槐黑着脸答:“昂。”   她刚回答完,就被他一只手揽到了马背上,疾风从身旁掠过,他带着她高调地驶离了这条街道,并高声向众人解释道:“我家夫人这脾气一向火爆,今天的事让大家看笑话了,还请诸位见谅,我这就带她回家好好管教管教。”   管……管教她??   她没听错吧?他想管教她?   哪儿来的胆子啊?真是失忆了胆子就这么肥了是吧?   众人一听,皆在偷笑,唯有那两个小姑娘其中之一气愤地剁了剁脚,她的天赐姻缘竟然已经成亲了!还有孩子了?!   两侧的房屋商铺在急速后退,像被风裹着往后抛一样,夏日的天,连空气中都夹着一股燥,姜梦槐的心情也跟着暴躁了起来,她撞到他的下巴时,嘟囔道:“谁管教谁还不一定呢。”   他双臂揽着她的腰,将她锢于自己怀里,问道:“你刚刚似乎说……我抛妻弃子?我只记得我有个娘子,却不记得我有个孩子,这事,你是不是得同我好好交代交代?”   “呃……”她刚刚是张口就胡来的,因为顺口就骂出来了,因为她想骂得严重点,让这些路人都听听,听听他多么败类。   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肚子,问道:“这里,有孩子吗?”   “……没有。”   不知不觉间,马儿就慢了下来,而他们也已经骑出了城外,行在那片辽阔无疆的大草原上。   “没关系,很快就会有的。”他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头落在了她的唇上,轻柔地亲吻她。   姜梦槐沉浸在怔愣与喜悦之中,好久都没有平复过来,两人在夹杂浓郁青草气息的草原上热吻,仿佛风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他好看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悦色,眸光灿亮,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和梦里一样甜。”   “哼,你又不记得我是谁,你就敢亲我?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哈。”   “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你是我的娘子。”   有些记忆,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一旦靠近,就可以认定她。   她抬起头来,说:“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愣,随后贴了贴她的脸蛋,道:“师姐,我记得你喜欢我唤你师姐。所以我唤你师姐好不好?这样就不生气了好吗?”   姜梦槐勉强应了,还算他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   “师姐,那你喜欢这西北草原的风吗?”   “喜欢。”   “那你可知道,七年前我曾在这样的西风里思念过你?”   姜梦槐想起了流光城内的那棵槐树,问:“树上的那个‘槐’字是你刻的?”   “很多事我不记得了,可我确信那是我刻的,我每日都会去那里一次,就是为了看一眼那个字。”   听到这话,姜梦槐倒也释然了,就算他忘记了她又如何,她总会让他都想起来的。   “呐,以后你就不能再是小谢师弟了。”   他眼神一慌:“那是什么?”   她凑近他的耳边,笑着说:“当然是小谢夫君咯。”   他微微一怔,然后笑了。   她抓起他的手:“走了,驾马。”   他依言照做,牵动缰绳,马儿就狂奔了出去,他在疾风中问道:“我们去哪儿?”   “去找我们的家。”   “好。”   她又问:“你想在哪儿安家?”   “只要有你在,何处不为家?”   她笑着道:“今晚是鬼节,那我们先回流光城看萤火好不好?”   “好,小谢自当舍命陪娘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接着还有一个很短的番外 第132章番外—萤火之夜   你看萤火,我看你,好吗?   “说好的看萤火呢?怎么来这里了?”   姜梦槐被他带着来到了一座高楼,这流光城他比她熟,轻车熟路地就带她来到了这里。这是一座有五层高的客栈,他现在带她来到的就是五楼上的一间雅阁。   一般的客栈都建不到这么高,但是因为这里是流光城,每到入夏时节,萤火虫就会在城中聚集,所以客栈老板就把楼又重高了三层,目的就是为了将这打造成观看流萤的最佳场所。   而这最高一层的住宿费就比其他的地方要高出好几倍,老板就是凭这来挣钱的。   但是今夜谢零离带她来时,老板却是一分钱都没有收他的,还说他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   原来,在很多年前,他的命就是被他救下的。   姜梦槐站在五楼的窗户前,看着外面渐渐飞来了亮黄的萤火虫,这些萤火虫就像当时她在鬼界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一如既往的美丽。   真好,她和小谢又重逢了。   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她抬眼便看见谢零离两眼痴痴地望着她,她打了他一下:“快看萤火虫啊。”   可是他却道:“你看萤火,我看你,好吗?”   “???”   接着,就见他低头凑了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她两眼一呆,心道现在她还怎么看萤火?   他像个渴了很久的孩子一样,在她唇上汲取清甜的露水,低低道:“姜姜,我真的很想你,我这段时间去了好多地方,我一直在循着梦里那零星的一点记忆,四处寻找着你。”   “梦里的你,一直跑,一直跑,你的红嫁衣在地上拖了好长一地,我低头去抓,可是怎么都抓不住……”   “七年前,我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我怅然了好久,我把这个漫长的梦记录了下来,但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梦,梦外,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人鬼殊途,我们的缘分断了……”   姜梦槐感受到他的泪滴在自己脸颊上,她轻柔地回吻他:“我们的缘分没断,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被他按在墙壁上亲吻,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在萤光的映照下就像是两棵树长在了一起。   “姜姜,我一直都只喜欢你的,没喜欢过郡主。”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姜姜,我们不看萤火了吧。”   “嗯?”   他的身体愈加愈热,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她的脸乍然一红,结巴道:“中元节不看萤火……那看什么……”   他咬住她的耳尖,吐着缠绵的热气,轻声说:“中元节,当然看鬼呀。”   她的脸近乎红透了,又想起上次在船上的那晚,那夜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被他这样一说,那些画面就又全都涌现出来,令她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来:“鬼王殿下,你快看今晚的鬼节多热闹啊。”   她诧异地扭头去看,竟看到在外面的天空中飘荡着几只小鬼,正是结缘楼的那五彩鬼童,他们几个人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两个看。   天哪,刚刚他们两个亲热全被他们给看去了?!   她羞赧地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只听见他道:“姜姜,快看,下面的街上有好多鬼在夜游呢,今晚比起上巳节那天还要热闹呢。”   她探头去窗外看了一眼,下面果然有很多的鬼在夜游,而且还是和萤火虫一同在夜游,这样的盛景,确实好美。   “你说的看鬼就是看这个啊……”   他偏头一笑,将她的下颚抬了起来,看着她通红的脸蛋说道:“咦,你这语气,似乎有点失望呢?”   “……才没有。”   他假装诧异地问道:“姜姜刚刚心里想的看鬼,不是看街上这些鬼夜游吗?还是说……你想看别的鬼?”   她嘟起了小嘴来,说:“哪有什么别的鬼啊?”   他轻轻一笑:“当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他握住她的细腰,低头又亲了下来,姜梦槐连忙挣扎道:“外面还有五只鬼看着呢。”   话音一落,身边的窗户就自动阖上了,整个屋子暗了下来,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这些天,有没有想我?”他问。   不知不觉间她就被他抱到了床榻上,他散落下来的青丝挠得她脖子痒,她翘嘴道:“你要是再晚点回来,我恐怕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真的吗?那看来是上次对你太温柔了。”   “嗯??所以??”   他邪邪一笑:“我决定让你以后每天都想我一百遍。”   啊?   可怕。   好可怕……   他又说:“或许你也可以求我让我饶过你。”   “怎么求?”   “每天叫我一百遍小谢夫君。”   “!!!”   “你好坏啊……”她娇嗔了一声。   “是吗?那就坏给你看看。”   ……   第二日夏灵找到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大骂了一通:“喂,我说你们两个也太不厚道了,说走就走,也不知道跟我知会一声,你们知道我昨晚找了你们多久吗?”   结果一进来就见到令他脸红心跳的一幕,他那脚步就堪堪顿在了门口。   还好床上拉了帘子,不然他这双宝贵的眼睛,就得去洗洗了。   “夏灵,出去等我。”姜梦槐出声道,可是那声音与平时完全不同,就像哑了一般。   结果他这出去一等,就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看来这萤火不散,他们是不会离开这流光城了。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