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霸宠之赖上腹黑冷妃》 第一章 背后来一棍 夜已深,阎氏大楼二十七楼的一间房里,依旧亮着灯,淡淡的光晕,驱不散冷寂,却是这寒冷夜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保安老张缩着脖子走出保安室,虽早有心里准备,裹上了厚厚的棉衣,扑面而来的寒意依然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a市的冬天,从来都是冷的。 他伸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开始了每天必做的工作。 走到楼下时,他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望去,毫不意外地看见那常年在深夜亮着灯的房间,依然如旧,摇摇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今年已是他在阎氏待的第二十个年头,也是阎锦入主阎氏公司的第十个年头,十年来,阎氏在她手中日渐壮大,到如今,已是旁人只能仰望的高度了。 待得他巡查完毕,楼上的灯已经暗了,隐隐约约,汽车的轰鸣声传来。 今天比往常晚呢,他暗忖。 不过一瞬,一辆红色法拉利驶过来,老张赶紧打开大门,让她通行。 车缓缓驶出,经过老张时,阎锦偏头朝老张点点头,未等他回应,汽车已驶远了。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路上没有其他车辆,阎锦摇下车窗,任冷风肆虐,寒意令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不知为何,今夜她特别不舒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扰乱她的心神,似将要有什么她不能掌控的事发生。 纤细的手指抚上额头,轻轻揉了揉,那股感觉少了些许,阎锦舒了口气,皱起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叮、叮、叮” 阎锦伸手抓过副驾驶座上响个不停的手机,瞄了一眼,见是不认识的号码,想也没想立马挂断,扔回副驾驶座上。 刚刚掉在座位上,手机再次响起来,依旧是那个号码,阎锦也不管它,任它响个不停,连响几次后,来电之人应是知道她不会接,没再继续拨。 谁知不过安静了一会儿,手机再次响起来,阎锦皱眉,停下车,伸手抓过手机,正要挂断,瞥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顿了顿,接通了电话。 “你好我是阎峻的朋友,阎峻喝醉了,跟别人打起来了”陌生的声音响起,那人说得又快又急,嘈杂的声音不断传过来,忽高忽低,刺激着阎锦的耳膜。 她捏捏眉心,神色冷淡,声音更冷,“死了” 那人一愣,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了顿,方答话,音量低了几分,“没、没呢。” “死了再告诉我。”阎锦说完,不等那人说话,快速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阎锦默了半晌,翻出助理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哪知迟迟没人接听,阎锦想了想,拨了阎峻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依旧嘈杂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先前那人小心翼翼地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他在哪” “天上人间。” 得到想问的,阎锦也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意抛开,调转方向,往回开去。 阎家人很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每每打着阎家的名头行事,不论对错,总会有人收拾残局。阎家的人很少,抬头低头,见到的总是那几个,不管她想不想见。 阎峻,她的弟弟,同父异母,他也是她不想见的其中一个。 阎锦的父母是家族联姻,双方没有感情,虽结了婚,有了她,依旧是各过各的,你养你的小三,她找她的情夫。自她懂了事,便一人独居,直到她父母车祸身亡,一个女人带着据说是她弟弟的孩子找上门来。 阎老爷子,她的爷爷,给了那个女人一笔钱,让她离开,留下了那个所谓的她的弟弟,扔给了她来管,自此,同处屋檐下,相看两生厌。 天上人间是一家高级酒吧,富家子弟常常聚集在此,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常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发生。阎锦到时,门前已聚满了人,她将车停好,慢悠悠地往那边去,却并未走近,站在不远处看着。 一堆红橙黄绿间,两拨人对峙着,阎锦一眼便看见了阎峻,一个红头发绿衣裳的男孩,十七八岁,满脸狂傲,眼神里微有醉意。 “阎峻,你有什么好狂的,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不过是顶着阎家的名头,别人才会怕你几分,离了阎家,你什么都不是”对面一个穿着皮夹的少年冷哼一声,满眼的不屑。 阎峻脸色一变,朝少年走进几步,伸出手指指着他,冷声道:“你闭嘴好歹我还能顶着阎家的名头,不像你,被赶出家门,刘家的名头你顶都不能顶废物” “你说什么你个婊子养的”少年大怒,哪怕他被他老爸赶出来了,依旧是刘家的少爷,怎能容忍阎峻这个妓女生的杂种辱他 少年身旁的人亦是面有怒色,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一副要冲上去的样子。 即使阎峻出身不光彩,也没人敢当面辱他,听到那人说他婊子养的,顿时心头火起,多年来埋在心里的憋屈不平顿时全涌出来,化成怒火,握着拳头便要朝那少年挥去,却被人拉住了。 “二少,别冲动” 本就怒急的阎峻,如何能容忍他人阻止他,当下反手就是一拳,拉住他的那人顿时被打得翻倒在地,半天起不来身。 阎峻一脚踹向那人,口里还骂骂咧咧的,“该死的狗东西哪个混蛋给你的胆子” 一黄发少年见此,急了,却不敢贸然上前去拉阎峻,只得在一旁替那人求情,“二少,李元没有其他意思,二少放过他吧” “怎么你也要帮着刘毅跟我对着干”阎峻停下脚,几步走进黄发少年,一手抓着他的衣领,一手指着皮夹少年嚷道。 “不敢”黄发少年脸都白了,连连摇头。 阎锦瞄了那黄发少年一眼,听他的声音,正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人,虽是如此,却半点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依旧站在一旁看着。 刘毅双臂抱胸,冷冷地看着,也不插话,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不时地还起起哄,“阎峻,你小弟都不挺你,活该你还是快点滚回去抱好你姐姐的大腿吧哈哈” 阎峻脸色越来越难看,松开黄发少年,转身便给了离他最近的人一拳,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阎锦看够了,拿出手机,慢悠悠地拨通一个号码,“天上人间,聚众斗殴。” 简单说完,阎锦挂了电话,继续看戏。 几分钟过后,三辆警车停在天上人间门口,几个警察下了车来,三两下制住了阎峻与刘毅。阎锦慢慢走过去,停在阎峻面前,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对阎峻旁边的一个中年警察道:“吴警官,阎峻不懂事,劳烦你多管教管教。” 吴警官笑着点点头,心领神会,“阎小姐放心,我会的。” 阎峻双目喷火,冲着阎锦嚷嚷道:“阎锦你干什么马上让他放了我” 刘毅气得脸色通红,对身旁警察嚷道:“我们没犯事,放了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黄发少年见此,目光一沉,猛地冲上来,一边叫嚷着,“放了二少,混蛋” 其他人见了,也都冲上前来推攘着,混乱中,阎峻二人挣脱开来,退到一边,几个警察被围在里面,众人拳头直往他们身上招呼着,吴警官脸色刹变,压根儿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拿着棍子嚷嚷着,“住手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不客气了” 没人听他的,很快,他也被淹没在人群中,阎锦皱眉,见人群逐渐往她这边来,转身便要走,忽觉身后有异,刚要转身,一股劲风袭来,来得又快又猛,未待她躲开,那股劲风已砸向她的脑袋 阎锦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后脑勺一阵阵的疼,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看不清楚,耳边传来尖叫声,急急奔走的声音,一下一下,似敲在她心坎里,说不出的难受。 意识渐渐消散,最后留在她脑海中的,是一人冷冷的低语,那声音,她十分耳熟 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端,空气里满是平和宁静的气息,远远地有钟声传来,一下下,似响在耳边,并不磨人,反倒有种镇定人心的感觉,阎锦便在这钟声中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阎锦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木质房梁,以及灰灰的瓦片,这种绝不可能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东西,周围漂浮着的,都是陌生的气息,阎锦皱皱眉,猛地坐起身来。 这是一个十分简陋狭窄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张观音坐莲图,屋中放着一张木桌,以及她身下的木床,门关着,靠门不远处开了一扇小小的木窗,一点点光亮透过窗照进来,越发显得屋里昏暗。 她揭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站起身来,无视炕边放着的绣花鞋,以及一阵阵发晕的脑袋,光着脚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走出去。 这是一方小小的院子,抬头可见高耸入云的塔尖,精美绝伦的飞檐,诵经的声音远远传来,恍惚得不真实。 意识渐渐回笼,她记得,她去找阎峻,结果被人打了,失去了意识,想到最后听见的声音,她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冷笑未敛,疑惑又上心头,她此时应在医院才对,为何会在这陌生的地方 未待她想明白,轻巧的脚步声传来,院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看见她站在门口,惊喜道:“青玉,你醒了” ------题外话------ 大家好,我是予初,自弃文开始已近一个月,予初回来啦,多余的话不多说了,新文每天晚上八点更新,我也不矫情地说什么绝不弃文这种话了,咱们用做的吧,说的再多不如做得多,喜欢文文的请收藏哦,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么么哒: 第二章 一朝成婢女 青玉 阎锦一怔,待看清那人模样,脸色倏地变了。 那是个身穿粉色纱裙的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挽着双髻,杏眼琼鼻,眼神娇憨,手上拿着一个铜盆,一看见她,双眼一亮,快步走过来。 待看到她光着的脚,脸色一变,眼神含着埋怨,脆声道:“青玉,你怎么没穿鞋才是二月,还冷着呢,可别刚醒,你又受寒倒下了。” 那女子绕过她进了屋,将盆放下,立马又转过身来扶她,阎锦恍若未觉,推开她的手,快步走到桌边,俯身朝水里看。 一张年轻的女子脸庞映入眼帘,额头上缠着白布,隐隐有一丝血迹溢出,肤色苍白,嘴唇干裂,长得清秀,一头青丝如瀑,半遮着脸颊。 这不是她 阎锦眼眸倏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盆里的女子,水波荡漾,盆里的女子也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身后那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关怀,“青玉,你怎么了” 穿越二字蹦出来,直直砸入她的脑海,她不禁有些犯晕。 阎锦定定神,很快平静下来,她什么风浪没见过,还不会将这点事放在心上,虽是如此,心里的惊涛骇浪依旧未平。 阎锦转过身来,面上已一片平静,看着那女子道:“我没事。” 与她的清冷不同,声线温润,带着一丝绵软,阎锦眉头又是一皱。 女子神色放松下来,走过来扶着她,一边往床边走去,一边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刚把你抬到这儿的时候,你气儿都快没有了,谷雨吓得半死,这几晚上总是做噩梦。” “谷雨怎么了”阎锦眸光一转,不动声色地问。 那女子面上带上了愤怒,音量也大了几分,“若不是谷雨使坏,二皇子如何会拿花瓶砸你你也不会受伤了” 话音一落,女子方想起她还不知道,懊恼地咬咬唇,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对不起,我多嘴了,你别气。” “她,做了什么”阎锦垂下眼眸问道,发丝垂下,遮了脸颊,从旁边看,显得脆弱而可怜。 女子以为她在伤心,支吾了一会儿,方道:“前些日子二皇子不是赏了你一吊钱么,还夸你做事勤快,咱们都羡慕你呢,二皇子可是很少夸人的,谷雨因着这事,心头不爽快,就将你给二皇子送的参汤换成了燕窝,二皇子本就不乐意待在庙里,一个气急,才会砸你的。” 说到最后,已低不可闻。 阎锦坐上木床,那女子拉过被子替她盖上,见她不说话,宽慰道:“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冬雪跟谷雨是已故的皇后娘娘放在二皇子身边的,自然看我们不顺眼,谁让我们是贵妃娘娘送的呢,如今娘娘正得宠呢,指不定就” 那女子朝她眨眨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阎锦点点头,嘴角微微扯了扯,似笑了一下,“头还有点晕,我想再睡一会儿。” 那女子闻言,点点头,扶着她躺下,一边道:“你好好养着,不必着急,二皇子那边有我们几个伺候着呢,等你没事了,再去伺候吧。” 阎锦闭上眼睛,假装睡觉,那女子走到桌边,抽出一条帕子来,打湿了水,擦起了桌子,声音放得很轻,似怕扰到她。 阎锦瞄了一眼,闭目沉思起来:看样子,应是那人那一下,让她穿越时空,来到了这个地方,复生到这个被砸死的女子身上,那么,她已经死了吗哼倒是便宜了他不过,打死阎家大小姐,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些人,该蠢蠢欲动了吧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怔然,又有些轻松,做了二十三年的阎锦,上苍是看不惯她踩着别人的肩膀站在如今的位置,所以让她来过另一种人生了吗 还没能完全放松下来,想到如今的身份,她又皱起眉来,看情形,她现在的身体本人,是那所谓的二皇子的丫鬟,听那女子所言,二皇子的生母应是当朝皇后,且已经归天,正得宠的贵妃娘娘是她原本的主子,且极有可能当上皇后。 丫鬟奴婢 阎锦自嘲,想不到她也会有看人脸色的一天,她会坐以待毙吗当然不会,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那个朝代,至于其他的,还得慢慢来 想着想着,一股睡意袭来,伴着钟声,和那女子轻轻擦拭桌子的声音,阎锦头一偏,睡着了。 阎锦再次醒来,是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扰醒的,那声音透过门,清晰地传来,“听说青玉醒了,我特地来看看,怎么,你还不让我进去” 紧接着传来先头那女子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却也能轻易听出声音中带着的愠怒,“谷雨,我说了,青玉在休息,你不得扰她别忘了,她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 谷雨那个间接害死青玉的人阎锦挑挑眉。 “这、这与我何干你可别含血喷人”名唤谷雨的女子声音低了些,有些颤抖。 阎锦勾勾唇角,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女孩子罢了,徒有其表。 阎锦正准备不管她们,继续睡觉,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即使隔着门,看不见她的模样,依旧能感觉到那声音中包含着的傲慢与轻视,极让人不舒服。 “青兰,青玉莫不是死了吧若是如此,还是早早埋了罢,留着尸骨膈应谁” “青莲,你别胡说八道青玉好好的”青兰,也就是阎锦第一眼见到的人,提高音量冲青莲吼道,不满至极。 “若是好好的,让我们见见又如何莫不是让青莲说中了吧青兰,我们知道你素来与青玉交好,怕她被胡乱扔出去,却也不能因为这便瞒着我们,若是让主子知道了,你也讨不了好。”另一道女声传来,温温柔柔的,气势却十足。 “就是。”谷雨附和道。 阎锦一叹,开口道:“青兰,让她们进来吧。” ------题外话------ 新文需要你们的支持,收藏收藏哦,么么哒: 第三章 六女一台戏 房门推开,青兰带头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同样身穿粉色纱裙的女子。 跟着青兰后头进来的女子身材纤瘦,柳叶眉,鹅蛋脸,容貌姣好,眉梢眼角间流转着一抹傲慢,扫向阎锦的目光带着轻视与不屑,阎锦心下了然,应是青莲无疑了。 阎锦正要看看其他几个什么模样,一人开口了,声线温柔且带着严谨,“方才青兰拦着,我还当她唬我们呢,既然真的无事了,过几日便搬回咱们屋里去吧。” 她旁边站着的女子一听,撇撇嘴,没吱声。 阎锦点点头,算是应下,目光在哪二人面上一扫而过,两个名字浮上心头:冬雪,谷雨。 那开口的女子身旁站着的应是谷雨无疑,看向她的目光始终带着不屑,隐隐地还有一些心虚,而能让她不敢反驳的,怕也只有跟她一样,待在二皇子身边最久,同样是先皇后放在二皇子身边的冬雪了。 阎锦的目光在最后一人身上停留了一瞬,那人至始至终都未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存在感极低,若不是她不认识她们,多看了几眼,怕也不会注意到她。她与冬雪几人相比,算不得漂亮,肤色略黑,嘴唇太厚,额头太高,身板太直,没有一般女子的娇小玲珑,惹人怜惜,倒似不屈的松,坚韧的竹,如此另类,不由得让阎锦多看了几眼。 “既然已经看过了,那我就先走了,这屋子又黑又闷,待着都嫌晦气”青莲将手放在鼻子边挥了挥,满脸嫌弃,下巴一扬,也不管她们要如何,转身便出了门。 “冬雪姐,咱们也走吧”谷雨见青莲走了,也不想待在这,当即对冬雪说道,一张脸不似对着阎锦的不屑,眼眸弯弯,嘴角含笑,透着一股子谄媚。 冬雪点点头,目光停在阎锦苍白的脸上,皱眉想了想,对阎锦道:“看你这样子,怕也需要人照顾,青兰得伺候主子,不能一直待在你这儿,青竹倒是没什么事儿,就让她陪着你罢,等你身子养好了,你们再一起回来。” “好。”阎锦道,目光停在青竹脸上,她依旧静静地站着,便是冬雪未曾征询她的意见便留下她,她的神色也半点变化也无。 一旁的青兰张张嘴,终究没有出声。 冬雪见她同意,也不多言,转身出了门,谷雨亦步亦趋地跟着,青竹也未曾多待,跟着一起出去了。 屋内安静下来,青兰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子,坐到床沿,小声嘟囔,“真是的,冬雪怎么不让我来照顾你呢。” 随即又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冬雪说的话,我也不敢反驳,青竹一向好欺负,让她照顾你,也是可以的,你总不会被她欺负了去。” 阎锦挑挑眉,不置可否,心里则暗暗想着:怕是那青竹不像表面所见那般好欺负吧。 “我先走了,若是冬雪久久不见我回去,怕是该骂我了。”青兰朝她吐吐舌头,颇俏皮地模样,见她点头,起身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原本的青玉是怎样的阎锦暗暗思索,若是表现得与原本的青玉大不一样,时间一久,她们必会看出来,即使她占着青玉的身体,青玉的过去她并不知道,如何能做到分毫不差呢若是被人知道她不是青玉,怕是会将她当鬼怪沉塘吧 没等她想出什么来,青竹拿着个包袱走进来,随后又出去拿了张被子进来,放在凳子上,全程未看她一眼,权当她不存在似的。 阎锦也不在意,也不起身,就那么坐在床上看着她进进出出,直到太阳西斜,青竹端着托盘走进来。 饭菜的香味儿飘过来,阎锦摸摸肚子,方觉着有些饿了,对她来说虽只是睡了一觉,对这个身体来说,怕是这几天都未曾进食,才会如此虚弱吧。 未等青竹招呼,阎锦自己下了地,穿上绣花鞋后,微微动了下脚,感觉还算适应,当下也不再磨蹭,慢慢走到桌边坐下。 桌上放着两盘素菜,两碗白米饭,不多不少,足够她二人吃饱了。 阎锦默默地吃饭,这种吃食,她自是没有吃过的,虽比不上豪华大餐,倒也不至于食不下咽,反正如今也都这样了,也没必要矫情。 吃完饭,青竹坐在院子里绣花,阎锦则靠在床头休息,青竹不说话,阎锦也不是多话的性子,且她还不清楚往常她们相处的模式,未免被看出来,她自不会盲目地开口。 天色刚黑,青竹便进了屋,将两张木凳子摆在墙边,又从门外拖进来一张窄木板,将木板放在凳子上,也没铺棉絮之类的,就这么直接睡在木板上,倒是将她带来的被子搭在了身上。 阎锦面朝着她躺着,见她闭眼睡觉,也跟着闭上了眼。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阎锦警觉地睁开眼,眼神清亮,半点刚醒的迷蒙也无,见青竹在穿衣服,遂静静地看了半晌。 青竹很快收拾好,拿着盆子出了门,阎锦见此,翻身起来,皱着眉头拿过放在枕头边的衣物,随意翻了翻,想着青竹穿衣的顺序,摸索着一件件穿好,见大致与青竹的一样,轻吁了口气,随意将头发挽起,穿好鞋便出了门。 她额头的伤已经结痂,除了有些头晕外,并无大碍了,且她也不愿整日躺着床上,总是要出去探探的。 青竹正在井边洗脸,一旁放着一截树枝和一个小盒子,树枝细细长长的,折断的一头湿湿的,盒子里放着某种白白的颗粒。青竹很快洗好脸,将树枝扔在一旁的箩筐里,又将水泼掉后,便绕过她进了屋,盒子与盆却并未收走。 阎锦往屋内扫了眼,见青竹正在收拾屋子,并未关注她在做什么,便慢慢走进院子里,停在井边上。 阎锦伸手沾了一点白色颗粒,放到鼻端闻了闻,复又伸舌舔了舔,咸咸的味道便在嘴里蔓延开来。 是盐。 井靠着墙角,墙边一株杨柳正在抽条,依稀有被折断的痕迹,阎锦纠结了一会儿,伸手折断一截,就着青竹打上来的水清洗了一下,将折断处咬碎,颇为无奈地沾了点盐,放进嘴里揩起来,柳枝很嫩,倒也不怕戳到嘴。 之前她翻过一些讲古人饮食起居的书籍,看到上面说古人刷牙都是用杨柳枝沾着盐,或者药粉什么的来揩齿,还有的直接拿盐水或者药水漱口,当时她还好笑呢,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一天。阎锦一边无奈地想,一边小心翼翼地揩齿,比起不刷牙来,这样也算不错了。 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木窗边走近一道阴影,一双漆黑的眼透过窗,静静地看着她: 第四章 嚣张二皇子 “嘭” 一声极大的响动传来,紧接着喧闹声响起,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青竹头也未抬,依旧绣她的花,似对这响动已习以为常,阎锦挑挑眉,继续练习她的走路。 是的,走路。 这个身体与她原本的身体比,倒也差不了多少,几天下来已能适应,唯独走路,她一时不能习惯,现代都市生活的人,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不似古人的小碎步,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不同来,她便打着得多走动,病好得快的旗号,天天到院子里走,一边观察青竹等人走路的样子,一边自己试着走走。 她的伤已经好了,不过几天时间,额头的疤已经脱落,只剩下淡淡的痕迹,这几天来,青莲等人时不时地会过来转转,顺便奚落她一顿,拜她们所赐,她也知道了不少事。 这寺不小,大人物更是不少,宫里的几位娘娘,还有几位皇子都在寺里,迄今为止已有大半个月了,据说是当今太后病了,都个把月了也未见好,皇帝忧心如焚,食不下咽,贵妃娘娘看在眼里,便向皇帝提议,由她来寺里为太后祈福,皇帝自是同意的,宫里其他娘娘自不甘落后,纷纷请命,皇帝大手一挥,让皇子们也跟着来为太后祈福,尽尽孝道。 再说那二皇子,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墨,先皇后的嫡子,自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哪里肯过寺里顿顿食素,天天念经的日子,纵再有孝心,也磨不过日子长吧。时间一久,便不耐烦了,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个不高兴,便掀桌子、摔板凳,自她醒来,已听过无数次这种声音了,她可不愿去伺候这种小屁孩,索性托病不回去,倒也自在。 未过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步伐略急,最终停在了院子外。 阎锦二人同时转头往院门方向看去,心下疑惑渐生,要知道,平常时候是不会有人走得这般急的。 青兰推开门走进来,急急道:“青玉,青竹,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怎么了”阎锦问道,心里却估摸着,见她那般急,八成是那二皇子撂挑子了,倒是不知那贵妃会作何表示。 “二皇子要回京去,贵妃娘娘已经同意了,咱们马上就走你们赶紧的”青兰说完,也不等她们回应,急急地往院外奔去。 当下二人也不再磨蹭,进屋各收拾各的,青玉的物什在这几天被陆续地搬到这个院子里来了,并不多,几件衣服,几样首饰而已,阎锦快速地将它们放进包袱里,随青竹一起出了院子。 路上也顾不得多看,东绕西绕地走到一处空地,此时空地上已聚满了不少人,高处站在一个红衣服的少年,周围围满了人,个个颔眉低首,大气也不敢出。 说是少年,也不过是个岁的孩子罢了,模样生得倒是不错,唇红齿白,面容俊秀,偏那神色,叫人实在不敢恭维,趾高气扬的,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他便是当今二皇子百里墨。 未等多久,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抬着步辇过来,百里墨坐上步辇,一群人又一窝蜂地往寺门口去。 阎锦随着众人沿着小路下了山,马车早已停在山下,一群人又簇拥着百里墨上了马车,阎锦则跟着青竹几人坐上后面的马车,上车前,阎锦看了眼前方高高飘扬的旗帜,黑色为底金色镶边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梁字气势恢宏。 “停下停下”一个尖细的声音远远唤着。 长长的队伍停下来,冬雪掀开帘子往外探了探,丢下一句下了车,“我去看看。” 未过多久,冬雪匆匆回来,上了车后,先平缓了一下,方道:“主子累了,今儿晚上便歇在这,你们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去伺候着。” 阎锦挑挑眉,暗道一声:事儿精不过行了半日路程,生生停了四五次,真真是 虽是满肚腹诽,手下倒也利索,将稍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随着冬雪下了车,往前头百里墨所在的马车疾步赶去。 阎锦与青竹把狐皮做的毯子铺好,将各类新鲜瓜果摆放到毯子上后,便退到一旁,由冬雪等人伺候着百里墨。 “冬雪,本皇子要吃柑橘,剥” “是。” “谷雨,本皇子要吃香蕉,快点” “是。” “青莲,本皇子要吃苹果,你削皮” “是。” “谷雨” 百里墨坐在狐皮上,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几个丫鬟忙得团团转,半点不得闲,阎锦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听不见。 待得那百里墨安份下来,已是月上中天。 侍卫们替百里墨扎了个简易帐篷,由二皇子府的精英侍卫护着,马车则赶到一起,府里的丫鬟通通挤在马车里,由一队侍卫守着,寂静的夜里,柴火烧得啪啪作响,所有的人都昏昏欲睡着。 不远处的山坡上,隐隐约约人头攒动,粗粗一算,为数还不少。 月色下,一群人急急往这边奔来,为首的人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左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鼻梁骨直到左耳,远远望去,狰狞恐怖。 刀疤脸旁边跟着一个清瘦男子,边跑边压低声音道:“大哥,小五已经探过了,那群人没什么好顾忌的,那么些侍卫也只是看着多而已,连咱们的弟兄靠近了都发现不了,要杀他们也只是动动手指而已,哼,一群皇家养出来的废物” 刀疤脸听完,并未露出高兴的神色,而是沉声道:“不可大意,小心为上,再怎么没用也是皇家的侍卫,总该有些本事的。” 另一个灰衣男子颇为赞同地点头,缓声道:“老三,大哥说得不错,此次行动不可大意,若是失手被擒,咱们可就麻烦了。” 清瘦男子并未放在心上,眉宇间也满是不在乎,颇为自得地道:“怕什么,咱们可不是一般小毛贼,有大哥二哥在,必会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身后几个人小声附和道。 灰衣男子轻轻叹气,抬头望了眼被乌云半遮着的月,不知怎的,有些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但愿一切顺利男子默默念着。: 第五章 雨夜暗杀时 阎锦坐在车辕上,仰头望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不安的因素,略微沉闷,似风雨欲来。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草地,不远处有一片树林,远远望去,鬼影憧憧。 等等 阎锦刚刚收回来的目光又再一次看向树林,不错眼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她没看错,真的有人在那边,且渐渐在往这边靠拢,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察觉,隐隐约约间,寒光闪烁。 阎锦思索了一会儿,下了马车,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往百里墨所在的帐篷走去,此刻逃跑显然来不及,不说这些侍卫会如何,便是跑掉了,外面还有那不知来历的人,她又不会功夫,被抓到了,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不如提醒他们早做准备,也能争取一点时间。 因着她是二皇子丫鬟的缘故,倒也没人拦她。阎锦脚步不停,直直走到侍卫头领那里,侍卫头领名唤杨盛,二十出头,身材高大,模样不扎眼,属于丢在人堆儿里便找不着的那种,她见过几次,人挺老实的,还挺热心,经常帮青兰拎东西。 杨盛见着她过来,朝前走几步,目露疑惑,问道:“青玉姑娘,可是有事” 阎锦走进他,微微一笑,眼眸弯弯,颇俏皮的模样,朝树林扬了扬下巴,低声道:“杨头领,那边的侍卫兄弟该是累着了吧守了大半夜了呢,真是辛苦,不如让他们过来歇歇” 杨盛一愣,不明所以地往树林看去,猛地变了脸色,他的功夫不错,眼力更是不弱,自是一眼便发现了。 阎锦见他发现了,故作疑惑地问道:“杨头领,可是哪里不对” 杨盛缓了缓脸色,装作无事一般,低声嘱咐她,“青玉姑娘先回去吧,莫要走动,天黑危险,杨某还有事,就不送姑娘了。” 言罢也不等她回应,匆匆忙忙走去跟其他侍卫商量去了。 目的达成,阎锦转身往回走,一边暗暗思索着:此刻她最好待在马车上,若是有个万一,也好驾着马车趁乱离开,若是那些侍卫靠得住,待在车上,也能避免受伤,至于其他人 阎锦掀开帘子,看了眼熟睡的青兰等人,叹了口气,放下车帘坐在车辕上,静静盯着树林方向,等待着暴风雨来临,她并非心软之人,却也不会见死不救,若有可能,自会带她们一起离开,若是有个万一 不知何时,平地风起,树枝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满地火星四溅,原本安静的马儿猛甩着蹄子,不安躁动着。 阎锦坐直身体,一脸严肃地盯着树林,黑影晃动着,越来越近,周围的侍卫浑身紧绷,背对着树林的想要转身做好防御准备,面对树林的得强忍着,假装着不知危险来临,只是那僵硬的身体,四下乱瞄的目光,无一不在无声述说着他们的害怕。 杨盛早已叮嘱所有人,假装不知道,待他们靠近,一举反攻,攻其不备 一分一秒都似变得格外漫长,四周非同寻常的寂静,连躁动不安的马儿都似静止了一般,空中飘荡着的叶子缓缓坠落,一点一点 “咻”“啪” 利剑划破虚空,直直射入插在地上的旗帜上,高高挂着的旗帜应声而断,坠入泥土里,风声忽然大盛,扑灭明明晃晃的火焰,猛然暗下来的天色里,伴着一抹寒光。 杀意已至 兵器相交的声音响起,不时伴随着惨叫声、轰然倒地的沉闷声,熟睡的人纷纷被吵醒,待弄清楚发生了何事,立时尖叫起来。 阎锦挥开帘子,不耐烦地看了眼害怕得缩成一团尖叫连连的谷雨,眼神泛着寒光,冷冷吐出一句,“闭嘴” 一旁脸色苍白的青兰楞楞地看着她,仿若不认识一般,呐呐道:“青玉” 车内众人目光各异,谁也没有见过她这一面,乍然见到,如何不心惊唯独坐在角落的青竹,神色不变,只是那望过来的目光,隐含深意。 这时候阎锦也顾不得被发现的事儿了,放下车帘挡住了众人各异的视线,蹲身半靠在车门边缘,紧紧盯着前方,手上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匕首,泛着冷意。 杨盛一刀刺入一个黑衣人胸口,狠狠一抽,鲜血顿时喷了他一脸,他伸手抹了一把,胡乱擦了擦,四下一扫,一个刀疤大汉闯入眼帘,身材魁梧,目光如炬,直往二皇子所在而去,杨盛目光一沉,握着刀冲了上去。 杨盛一刀劈下,力道甚猛,刀疤脸横刀一拦,受那力道,脚后退了些许,却是接住了。刀疤脸目光里闪过一丝兴味,猛地一推,一股更大的力道反冲向杨盛,杨盛一时扛不住,止不住地后退几步,脚步踉跄。 杨盛大喝一声,握紧大刀,再度冲上去,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刀疤脸轻笑一声,迎上前去。 转眼间二人便缠在一起,刀风阵阵,声声逼人,和着那渐起的狂风,直直飘向阎锦耳中,沉入心底。 远处似有惊雷,渐渐逼近,一条条闪电劈下,照亮了这一方土地,暴雨轰然而下,哗啦啦的,意图刷洗干净这肮脏的血色,却是徒劳,不断地有人倒下,似着盔甲的士兵,似一袭黑衣的侩子手,越来越多的鲜血,汇成一条奔渤的河流,汹涌着奔向远方。 雨,越来越大。 阎锦用力抹掉溅在脸上的雨水,借着闪电的光,不错眼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战场,因着坐在外面,大半个身子也已湿透,露出隐隐的曼妙曲线,她也无心去管。 旁边的几辆车上,车帘遮着,隐隐传出惊恐的呜咽声,马儿不安地踏着步,几欲奔走,阎锦身后的车帘里却安静得过分,不知是不是因着她那一句冷语。 百里墨衣服胡乱搭在身上,早已湿透,他被几个侍卫围着,脸色发白,眼眸里隐含惊恐,瞪着打得不可开交的杨盛二人,手指则死死掐入手心里,青筋凸起。 杨盛隔开刀疤脸劈来的刀,脚下一软,半跪在地,鲜血和着雨水顺着脖子流下,滴入地上,溅起一串血珠,杨盛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第六章 走或者不走 刀疤脸越过他,往帐篷处走去,杨盛大喝一声,“保护皇子” 围着百里墨的侍卫哆嗦着握紧手中长枪,虽惧,仍是一起将手中长枪直直对准刀疤脸,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坚毅,哪怕是死,他们也必须挡在二皇子身前,也只能挡在二皇子身前。 但,只凭那几个侍卫,如何拦得住刀疤脸不过几下子,侍卫纷纷倒下,杨盛见此,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过去,心里打定主意,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二皇子受伤 此时的杨盛已是强弩之末,浑身上下刀伤无数,他的武功比不上刀疤脸,先前不过是刀疤脸手下留情,以及他强撑着罢了,他的力气早已用尽,仍是凭着一股子倔强冲了上去。 杨盛用尽全力挥刀劈向刀疤脸,一边朝着百里墨大喝一声,“二皇子,快走” 阎锦皱紧眉头,黑衣人越来越近,侍卫已倒下大半,此时却是不能再等了,再待下去必死无疑,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然黑衣人已把此地围了起来,想要出去却是不易,阎锦眸光一定,轻轻一叹,索性拼个到底,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当下握紧缰绳,正欲发力,忽闻一声惊呼,那声音里饱含恐惧与渴望,脆弱无比,令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百里墨摔倒在血水里,离他不远处,杨盛扑着刀疤脸摔倒在地上,满脸鲜血,已看不清本来面目,他的刀掉在一旁,双手则死死扣住刀疤脸的腰,刀疤脸似怒了,一刀刀砍向杨盛,刀光飞舞,扬起一片血色,百里墨惊恐得连连往前爬,而斜前方,正是阎锦所在。 不经意间,二人的目光对在一起,阎锦一怔,眼睛再也转不开,百里墨的眼眸里早已不见初时的不可一世,满满的惊恐无助,阎锦一阵恍惚,似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人倒在火光里,朝她伸出手,喃喃道:“帮帮我” “咻” 阎锦回过神来,只见一支羽箭擦着百里墨头顶飞过,百里墨脸色发白,目露绝望。阎锦侧头看去,只见树木掩映间,一人手握长弓,冷冷地盯着这边,一支羽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 阎锦心下一紧,用力一扯缰绳,马儿吃痛,向前奔去,堪堪停在百里墨身边,阎锦一手仍握着匕首,另一只握着缰绳的手放开,伸向百里墨,“把手给我。” 百里墨一怔,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雨水,狼狈不堪的脸,明明是他见惯了的脸,此时看起来却格外不同,犹如黑夜里乍现的一道光,百里墨用力爬起来,握住她的手,阎锦用力一扯,将他拉上马车,刚上马车,一支羽箭直射而来,阎锦一把将他按下,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挥。 “叮” 箭被她这一挡,斜飞向地里,极大的力道震得她手心发麻,几乎握不住匕首,杨盛见百里墨无事,大喜,扯着喉咙喊道:“开路” 浑厚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出老远,很快的,侍卫聚集到一起,齐攻一处,一道口子缓缓撕扯开来,阎锦一把抽出马鞭,狠狠一抽,马车快速往口子处奔去。 刚冲出去,一道清瘦的人影极快地跑过来,阎锦扔了马鞭,一把将百里墨推进马车里,一手抓住马车边缘,一手握紧匕首,严阵以待。 清瘦男子扒住车辕,意图爬上来,阎锦假意害怕后退,却在男子冒头地一瞬间,亮出匕首用力扎向他的脖子,男子一时不查,被扎个正着,顿时鲜血四溅,男子手下松了些许,阎锦松开匕首,一脚踹飞他,男子滚落在地,挣扎了几下,没声了。 刀疤脸见此,一声悲呼,“三弟” 手下越发砍得用力,杨盛神智渐失,缓缓松开手,嘴角却勾起一抹笑,眸光渐渐涣散,最终闭上了眼。 马车迎着风雨向前跑去,后面紧紧跟着一群人,为首的男子握着长弓,神色悲戚,带着恨意,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马车,一边抽出一支箭来,搭上弓弦。 车帘被吹向一边,被雨打湿后,贴在马车边缘,车内众人东倒西歪,一时也顾不得百里墨,百里墨紧紧抓住车门边缘,身子则被阎锦挡着,倒是没有甩出去,不时地有箭飞来,或插在马车上,或擦着阎锦耳边飞过,阎锦扒着车门边缘,面容沉凝。 “嘚嘚” 忽闻马蹄声,阎锦一惊,却也无可奈何,此时她手上一无马鞭,二无武器,只得静静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马蹄声越来越近,离她们已不足十米远,就在这时,马车似撞到一物,猛地颠簸起来,阎锦一时不备,被甩离马车,好在她反应及时,抓住了车辕。 百里墨一声惊呼,连连道:“快点,拉她上来” 离阎锦最近的是青莲,青莲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咬咬牙,用力蹬阎锦的手,阎锦皱眉,抓着车辕的手渐渐松了。 “青莲,你做什么”青兰大惊,冲她吼道,吼罢想要上前拉阎锦,却因为颠簸,怎么也过不去。 青莲充耳不闻,继续蹬她,百里墨一见,不满地看了青莲一眼,伸出手来想拉她,又是一个颠簸,百里墨一时不稳,直朝阎锦扑去,阎锦叹息一声,受百里墨冲击的力道仰面摔下马车,青莲拔下头上银簪,咬牙扑向马臀,用力扎下,马儿一声长嘶,撒腿狂奔起来,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唯有冬雪谷雨的惊呼传来,“主子” 阎锦摔下的地方是一个山坡,没有任何树枝挡着,阎锦抱着头,任自己向坡下滚,沿途不时被石子硌到手臂、背部,不知滚了多久,阎锦已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方,就在这时,身下忽的一空,阎锦暗道一声糟糕,身子直直往下坠落,眼前忽的一黑,失去了意识。 太阳缓缓升起,暴雨渐止,夜,终是过去了。 “喂,你醒醒,快醒醒” 有人在不断摇晃着她,本就疼痛的全身经此一晃,更是痛不可言,身下软软的,偶尔有些刺人,远处似有流水声,不时还伴着鸟鸣声。 阎锦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百里墨那张满是泥泞焦急不堪的脸,不知怎的,她忽觉有些眼热。 她用力眨眨眼,眨掉那不正常的感觉,双手撑着地,慢慢坐起来,放眼望去,只见她们正处于一片山谷之中,一条小溪顺着石壁缓缓流淌,山坡上长着几株树,鸟儿在枝桠间跳跃着,山谷里长满青草,直至脚踝。: 第七章 剥光了洗白 “你还好吗”百里墨见她醒来,别扭地问。 阎锦点点头,站起身来,往小溪走去,刚走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百里墨,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百里墨头皮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阎锦几步走过去,一把拉住他,也不管他的反抗,拉着就走。 因着阎锦伸手相救的缘故,百里墨也不曾反抗太过,竟是让她拉到了溪边,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阎锦一把推下河,百里墨一惊,下意识地扑腾起来。 “呵,水不深,淹不死人。”阎锦蹲在岸边,戏谑道。 百里墨闻言,停止挣扎,低头看去,只见清澈见底的溪水里,他的脚稳稳地站在里面,微凉的溪水只到他腰间,不觉脸一红。 阎锦伸手抓住他的腰带,一把扯开,随意将腰带丢在一边,又向他的衣服扒去,百里墨又是一惊,一边伸手捂着衣服,一边红着脸嚷道:“你、你做什么” 阎锦不管他,挥开他的手,继续扒,不一会儿时间,百里墨已被她扒了个精光,发髻也被她拆散,满是泥土的发丝垂在颊边,配上那脏脏的脸,浑似个叫花子。 阎锦将他按在水里,胡乱在他头上揉了揉,道:“你自个儿洗洗,我去那边。” 阎锦将他的衣服一起收拾了拿在手上,往另一边走去,一边道:“衣服我洗好了给你,不许偷看。” 谁要偷看百里墨忿忿地瞪着她走远,忽又心生懊恼,想他何时被如此对待过竟被人扒了衣裳,转瞬又有些怔怔地想,原来她是要给他洗澡啊,她也没那么讨厌,百里墨手拂起水浇着身子,神思恍惚。 小溪流经山谷,沿着一旁的石壁,石壁上坑坑洼洼的,中间有处凸起,溪水从下流过,那凸起将小溪隔成两边,仿若两个世界,阎锦便在凸起的另一边。 阎锦忍着疼痛褪下衣物,随意搭在石壁上,缓缓坐在水中,清洗起来,泥土洗净,露出白皙的肌肤,只见白皙的手臂、大腿上满是青紫,严重的充血红肿,几欲出血,受伤的地方被冷水一浸,更是疼痛难忍。 阎锦几下洗好头发,将脏脏的衣服胡乱地搓干净,晾在石壁上,虽是二月时节,阳光不够炎热,晒干衣服却也足够了。 百里墨那边水声不断,阎锦侧耳听了听,回身靠在石壁上,迎着阳光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阎锦睁开眼睛,此时太阳已西斜,没了太阳照着,阎锦只觉冷意浸骨,伸手扯过衣服,摸了摸,已是干了,阎锦往岸边走去,将干净的衣服放在地上,拿帕子快速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便是她这边一连串动作,百里墨那边却寂静无声,阎锦心下疑惑,捡起他的衣服快速走过去,看到他时却是大惊失色。 只见百里墨如她一般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却脸色苍白虚汗直冒,不太正常的模样,阎锦将衣服扔在地上,脱了鞋便朝他走去,直到走到他身边,他依旧一动不动,阎锦皱皱眉,伸手摸上他的额头,百里墨轻哼一声,似有所觉一般睁开眼来,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一句,“我难受冷” 她怎忘了,百里墨娇生惯养,哪里跟她比得她这身子虽一副柔弱样,干的却是伺候人的活计,一点冷自不会如何,对百里墨来说就不一样了,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抱起百里墨便往岸边走。 将他放在地上,快速替他穿好衣服,擦干净他脸上的汗,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打湿的地方,暗自思索一番,背起百里墨便走。 现在她们身上一无火种,二无吃食,加上百里墨又了寒,留下只是等死,此时天色已晚,若找不到歇息的地方,晚上更是难熬。 直到暮色来临,她们也没见到一户人家,无奈之下只得找了处背风的山壁,阎锦拾了些杂草铺在百里墨身上,自个儿则靠在石壁上休息,也不管饥肠辘辘的肚子和浑身的疼痛。 难捱的一夜终是过去了,天色一亮,阎锦先查看百里墨的情况,见他未曾发烧,虽从刚开始说过一句话之后便一直昏睡,倒也没加重病情,松了口气,她现在人生地不熟,百里墨是她必须要抓住的稻草,不容有失。 阎锦到溪边喝了水,又喂百里墨喝了些,昨日她们一直沿着溪流走,唯恐没找到人家又没了水喝,今日却不能再如此,未免百里墨病情加重,她必须得尽快找到人家,从寺里出来后,她们并未走多远,且当时马车跑的方向是往京城的方向,只要沿着那方走,总会找到人家。 这次倒是幸运,天黑之前她们走到了一处村落,村子不大,只有几户人家,村口处立着一个破烂的木牌,依稀可见刘家村三字。 远远有人见到她们过来,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咱们村子干什么” 户户皆将木门打开,不论男女老少皆探出头来看,目露好奇。 喊话那人不等她回答,快速跑过来,停在阎锦面前,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再次问道:“你们来咱们村子干什么” 阎锦看着面前壮实的男子,目露诚恳,低声道:“这位大哥,小女与幼弟路上遇着了山贼,与家人失散了,此时天色已晚,弟弟又受了寒,不知能否借住一晚” 一边说着,一边目露哀戚,男子还未说话,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几步走过来,先伸手摸了摸百里墨的额头,触手只觉一片冰凉,而百里墨还不断地叫着冷,妇人一惊,急急对阎锦道:“姑娘快快随我来” 男子咧嘴一笑,朝妇人道:“大全家的,这姑娘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安排一下。” 妇人点头,引着阎锦直往前方一座土屋走,土屋极小,推门进屋便是正堂,左右各一间屋子,妇人将她引到左边一间屋子,将百里墨放下后,便急急出了屋,一边还吆喝着,“当家的,赶紧熬点姜汤” 阎锦皱着眉替百里墨拉好被子,抬眸四下打量,叹了口气,这屋子又小又暗,没有窗户,整个屋子只有一方土炕,一张木桌,炕上被子黑溜溜的,隐隐有霉臭味传来,桌上则放着一个破碗,碗里小半碗油,短短的灯芯,火星噼里啪啦地响,门口挂着一块布,隔开外面,布上有几块可疑的墨点,有些发绿。 阎锦又是一叹,一次穿越,倒是让她将没体验过的东西都体验了个遍。 ------题外话------ 有人看吗若是有人看,喜欢请收藏哦你们的支持便是予初的动力,么么哒: 第八章 你爱吃不吃 妇人很快进来,手里端着个木盆,盆里装着大半盆水,水里浸着一条布巾,烟雾缭绕。 妇人将盆放在桌上,拧干布巾,替百里墨擦身体,顺带着将他衣服脱了,将他全身擦了个遍,直到百里墨不再叫冷才停手替他穿好衣服。 这段时间,阎锦就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直到妇人做完这一切,方上前一礼,“多谢大姐。” 妇人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姑娘不必多礼,便是他人遇到这事,也会帮忙的,姑娘且安心,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屋外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印在布上,接着响起一道粗狂的男声,声音大的似要掀起房顶一般,“媳妇儿,姜汤熬好了” 阎锦揉揉耳朵,有些不习惯,妇人见到她的动作,歉意地朝她笑了笑,掀开布帘走出去,低低的声音透过布帘传进来,“死鬼,小声点,吓到人家姑娘了。” 接着又响起男人不好意思地嘟囔声,“天生的,没办法” 透过布帘,只见妇人轻轻拍了男人一下,向外推他,“去去去,你出去待着。” “媳妇儿,我还没吃饭呢。”男子刻意压低声音道,声音里含着一股子委屈,身体却未曾做出反抗的动作,随着妇人的推攘一边向外走。 妇人似是笑了一下,嗔道:“死鬼,饿不着你,我待会儿便去做。” 木门吱呀着响了两声,帘子外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倒水的声音响起,水声落罢,妇人掀开帘子走进来,一手端着一个碗。 阎锦上前温声道:“给我吧。” 妇人也不推辞,将碗递给她,道:“我先去做饭,姑娘喝了再给小公子喂吧,姑娘虽未受凉,却是也要防着些。” 阎锦点头,妇人也不多留,转身出了屋。 阎锦皱眉将姜汤一口喝下,将空碗放在桌上,一手端着另一碗姜汤,一手扶起百里墨,待他坐直了,端着碗便喂,百里墨却紧紧闭着嘴,些许姜汤顺着嘴角留下,浸湿衣襟,阎锦皱眉,让百里墨靠在她身上,空出手来一把捏上他的嘴,迫使他张开,轻微抬高他的下巴,拿着碗便倒,姜汤入口,百里墨下意识地吞咽几下,虽是如此,仍有不少的姜汤流出来。 好歹喂完了,阎锦将碗放在桌上,将就妇人给百里墨擦汗的布巾给百里墨擦了擦衣襟,一点印记却是留在了衣襟上。 走了一天路,阎锦早已累了,见百里墨也好了许多,精神一放松,顿时困意袭来,阎锦靠在床边,闭上眼休息。 “喂,你醒醒” 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并伴着轻轻的拉扯,阎锦睁开眼睛,便见百里墨一脸害怕的扯着她,不时还东看西看。 桌上的油灯依旧燃着,原本放在那里的木盆和空碗已经不见,而是放上了一个装满饼子的碗,屋外却是一片寂静,隐隐有虫鸣的声音传来,阎锦一愣,已是晚上了吗 百里墨见她醒来,不安的神色放松下来,转而疑惑问道:“这是哪里” 阎锦揉揉额头,将他从面前推开,站起身来往桌边走去,一边道:“一家民舍,你受了寒,多亏了别人,不过,你好得倒是挺快,我还以为你娇弱到得躺个十天半个月呢。” 百里墨一怔,旋即似想起什么来,脸色一变,“你还说若不是你,本皇子如何会感染风寒” 阎锦刚走到桌边,闻言转过头来,小声呵斥道:“你说话当心点,这里没有皇子,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弟弟。” 真是个不要命的,还没回京呢,若是被那群人知道了,她俩还不死定了 百里墨似明白过来,目露懊悔,见屋外依旧没声,小声嘟囔道:“本皇我岂是你能高攀的,休得胡言。” 阎锦权当没听见,拿起碗便走回床边,将碗伸向百里墨,“吃吧。” 碗里放着的饼子有点灰黑色的东西在上面,看着不太好看,百里墨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撇嘴,“本我不吃,这玩意儿能吃吗狗吃的还差不多。” “你爱吃不吃,反正饿肚子的也不是我。”阎锦轻哼一声,将碗放在床沿,拿起一个便咬,饼子干干硬硬的十分粗糙,不知放了多久,已经冷透,阎锦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村也不富裕的样子,为了填饱肚子,阎锦也顾不得了,皱着眉嚼两下便往肚子里吞,此时除了粗糙的感觉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百里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见碗里的饼子一个个减少,肚子也在此时咕噜噜地叫起来,而阎锦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吃自己的,一副不打算管他的样子,百里墨急了,抓起一个便胡乱往嘴里塞,却是什么味道也不曾感觉便将一个饼子吃下肚去。 阎锦速度慢下来,余光瞄着他不停地啃,眸里闪过一抹笑意,咬得越发慢了,待她咬完手里的饼子,百里墨已将碗里仅剩的三个饼子啃了个精光。 百里墨吞下最后一口饼子,抬眸挑衅地看着她,阎锦拍拍手,直接无视他,将碗放去桌上,坐在桌旁用手支着头便欲闭眼睡觉,百里墨小声的喊:“喂,我” “睡觉,”阎锦打断他,“自己盖好被子,再受了寒我可不管。” “这被子好难闻,我不要睡在这里,你马上去找个客栈”百里墨道,脸上还满满一副嫌弃万分的模样。 阎锦轻轻一笑,转头瞧着他,戏谑道:“敢问你有多少银两我也想住在好的地方,你把银两拿出来,咱们马上走。” 百里墨伸手便摸,刚摸到衣服又尴尬地缩回手,他怎么忘了,一向都是下人带银两,他从来不带,要什么都只是一句话的事,自有人送到他跟前来。 阎锦哪里会不知道见他一副尴尬的模样,轻笑一声闭上眼睛,也不管他要如何,自去睡她的觉。 百里墨见阎锦不搭理他,直觉得受了侮辱,却不好再开口说什么,赌气似的踹踹被子,愤愤躺下,本不想盖被子,转念一想,仍是将踢开的被子拉回来盖上。 阎锦听到那边各种响动,嘴角勾起一抹笑,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第九章 京城有多远 鸡鸣刚起,阎锦便睁开眼睛,见百里墨睡得安稳,阎锦也不吵他,掀开布帘出了屋。 妇人也已起身,在屋外的灶前忙活着,见阎锦出来,抬头一笑,“姑娘起得可真早,小公子如何了” 阎锦回以一笑,道:“他好多了,倒是多亏了大姐。” 妇人又是一笑,从旁边端了只碗递给阎锦,“姑娘喝口水润润嗓,昨日见姑娘睡得熟,便未曾打扰,姑娘一夜未进食,该是饿得急了,再等会儿便能吃了。” 阎锦抬眸四望,此时天还未亮透,周围一片安静,看得出村子里的人平常起得并不早,想来妇人是特意起了个大早为她们做早膳,妇人并不知道她们昨晚将饼子吃了,阎锦也不多言,立在一旁边看妇人忙活,边跟妇人说话,“大姐,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姑娘家在京城”妇人闻言道,转瞬又觉着自己问得多余,见她们二人身上穿的衣物,也知她们不是平常人家,便是从京城来也不奇怪。 阎锦思索一会儿,道:“是的,家父乃是商贾,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勉强够一家温饱而已。” 妇人点点头,并不在意,转而道:“姑娘既是住在京城,为何会来这地方据我所知,这方圆百里一向安稳,不曾有过山贼出现。” 阎锦以手掩眸,哀戚道:“小女也不知,家母前些日子梦魇了,心神不宁,便带着我姐弟二人上山拜佛,祈求神明护佑,哪知回来路上便遇着山贼,一番混乱后,便走散了,也不知母亲如何了。” 妇人见此,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神明必会护佑你母亲。” 阎锦背过身去,假意擦擦眼泪,似平复情绪一般,顿了半晌方道:“小女忧心不已,巴不得快快回京,早日见着母亲,也好安心。” 妇人道:“虽是如此,可这儿离京城远着呢,便是快马加鞭也得十日路程,你二人要想回京城可是不易。” 十日阎锦目光一沉,青莲几人必比她们回去得快,若是二皇子失踪之事传出去,不知又要引起多大的波澜,再则,那幕后之人尚不知是谁,若是知道二皇子活着,必在回京路上设伏,她二人怎躲得过 眸光一转,已有决断,阎锦道:“大姐,不知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 锅里扑腾腾地响,妇人掀开锅盖搅了搅,边漫不经心地道:“最近的颍州,是颍州,离咱们这儿不过半日路程。” “是吗太好了竟是颍州”阎锦一脸喜意,极为高兴。 妇人见她那般高兴,心下疑惑,“姑娘为何这般高兴” “不瞒大姐,小女家有个远房亲戚便是在颍州,因着只是听父母亲提过一回,便不太确定是哪里,今儿听大姐提起,方想起来了。”阎锦道,心下则暗暗思索,古代州县均设有县衙,若是找去衙门,便容易多了,即使她们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想必也会安全许多,但愿那衙差能靠谱点儿,护得了她们。 “这可真是太好了”妇人也极为高兴,她自小便未离开过村子,生性善良,心思简单,自不会多想阎锦的话,她说什么她便信了。 阎锦似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往屋内去,只留下一句,“我先进屋去了。” 妇人也不在意,只当她是兴奋使然,摇摇头,继续忙活自己的。 阎锦刚跨进屋,右面屋子布帘被掀开,一个壮实的青年汉子几步跨出来,两人目光相撞,不过一瞬,男子慌忙撇开目光,嘴里告罪一声,又退了回去,听那声音,正是妇人的相公,阎锦混不在意,转过身往左边屋子走去。 阎锦进了屋,百里墨依旧四仰八叉地睡着,阎锦一把揭开被子,伸出手指戳他白嫩的脸颊,尖尖的指甲戳到他脸上,戳出一个个窝来,“起来了。” 许是她太用力,许是她太吵,百里墨皱起眉,嘟囔一声睁开眼来,眼里泪光闪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阎锦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百里墨惊呼一声,不满地瞪着她,人倒是清醒了,“你做什么” 阎锦无视他的不满,轻轻拍拍他的头,低声问道:“你可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百里墨偏偏头,远离她,手则伸进衣袖里摸了摸,掏出一物来,扬手便丢给了她。 阎锦下意识地接住,触手只觉一片冰凉,低头一看,手心里躺着一块玉,玉为椭圆形,有着丝丝如血一般的红色脉络,颜色纯正,毫无杂质,玉上还系着明黄色的流苏。 血玉,阎锦一叹,血玉在玉器市场极为罕见,实属玉中珍品,未经造假的血玉色正而不邪,无杂质,水头好,一般都是有价无市。不过,却并非独一无二,怎能证明是二皇子的呢 见她疑惑,百里墨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边道:“你对着光看。” 阎锦走进桌边,对着烛光细看,透过烛光,一个金黄色的字隐隐现出来,细而小,不注意根本看不清楚,阎锦对着光瞧了半晌,方看出来,那是一个小小的墨字。 这时百里墨又道:“这玉是父皇在我出生之时送给我的,全皇室独一份儿,便是别人想仿照也是不成的,能在玉内刻字而不留痕迹,当今世上唯有一人,而那人早已归天,更是不可能有人作假的,这东西人人都知道乃我所有,难道不能算我独一无二的信物” 百里墨头一扬,颇为得意,阎锦见此,手不禁有些痒痒,抬手便是一敲,不待他反应过来,转身便走,顺手还将血玉塞进袖子。待她走出屋去,百里墨才反应过来,当即大吼大叫起来,已至门外的阎锦恍若未闻,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那弧度还未成型,阎锦眸光一变,嘴角抿起,神色也冷了。 村口,一辆牛车停在一旁,妇人站在阎锦面前,殷殷嘱咐,“姑娘若是找不到亲戚家,便跟着我家当家的一起回来,女子孤身在外,总是令人不放心的” “到了颍州,让我家当家的去找,女子不可抛头露面” “小公子虽醒了,还是得防着点,我放了些姜片、草药在车上,让我家当家的熬给小公子喝” 阎锦认真听着,每当妇人说完一句便点点头,没有半点不耐烦,妇人对她的关心她能感觉到,如此纯粹直接,她自不会不识好歹。 妇人对她说完,又转头对着自家男人叮嘱,“路上慢点赶车,女儿家娇贵着呢,不似你个大老粗。” “走大路,不可走小道,小道可不安全” “还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妇道人家就是麻烦”刘大全打断她的话,不耐烦道。 阎锦眼眸一弯,将百里墨提上牛车,自己斜坐上去,对妇人挥挥手,“大姐回去吧,不必担心,我们会小心的。” 妇人点点头,犹不放心地跟着走了几步,直到牛车拐个弯,再也看不见时,方转身回去。 车轮咕噜噜的转,虽慢,却坚定不移地向前,犹如阎锦即将面对的未知前路,虽不知有多少坎坷,却不得不向前: 第十章 我乃二皇子 路上行人不少,衣衫褴褛的赶路人,挑着担子的商贩,如她们一般架着牛车的汉子,经过他们身边时,刘大全都会极其热情地打招呼,神色放松,一脸愉悦,而当没人经过时,刘大全则是浑身紧绷,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阎锦推了推头顶的斗笠,瞄了一眼刘大全,摇摇头,自从出了村子,他一直端坐前方,目不斜视,更没有与她们搭讪,她虽知道古人恪守礼仪,却并没有想到会呆板到这种地步,虽是如此,她也没有想打破的意思。一旁的百里墨则百无聊赖地扯草玩儿,不时地还瞄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她直接无视,抬头闭眼晒太阳。 自从跟百里墨扯在一起后,她就变得不对劲了,这种感觉非常危险,她不能任由它发展,心里已打定主意,待将百里墨送到府衙,她便离开,即使这身体的主人还有着那所谓的卖身契,没有那所谓的路引,即使问题多多,她也要离开。 颍州是个小城镇,人口不多,因着来往的商贩的缘故,倒也还算热闹,进了颍州后,阎锦便催促刘大全离开,因着男女大防,刘大全也不好意思留下,便先回去了。 阎锦拉了个路人,问清府衙方向后,便带着百里墨往府衙赶,此时已是未时,早晨还太阳高挂的天不知何时又阴了下来,风吹动枝桠,哗啦啦地响。 颍州衙门坐落在繁华的东大街上,大门紧闭,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狮子因着日久的缘故,斑驳隐现,两个身穿差服的衙役在门前走来走去,不时望望阴沉的天,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 阎锦摘掉斗笠,带着百里墨走上台阶,一个衙役看见她们过来,眉头一皱,“喂你们是何人府衙是你们随便来的地方赶紧走再不走,当心板子伺候” 颍州一向太平,少有人上衙门寻官老爷做主申冤,他们自不会认为阎锦二人有冤情,加之最近朝上有旨意下来,他们老爷心头不爽快,连带着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心里不痛快,对阎锦二人自不会有好脸色了。 百里墨眉峰一压,冷喝一声,“大胆奴才让你们县太爷给本皇子滚出来” 想他百里墨何时被人呵斥过脾气一上来,便什么都不管了。 皇子衙役一愣,与同伴对视一眼,早儿才说二皇子不见了,现在便有自称皇子的人找上门来,真有这么凑巧 纵使心里百般怀疑,却也不敢自作主张将人轰走了,且百里墨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纵使她们现在风尘仆仆,半点尊贵人的样子也无,衙役还是赶紧地进去禀报去了。 少顷,衙门大开,一三十来岁,满脸胡须,身穿官服的男子跨步出来,身后跟着十来个人,或穿差服的衙役,或一袭儒衫的老者。 男子走到百里墨面前,上下打量一瞬,复收回目光,探究地看着他,“你便是二皇子” 百里墨头一扬,双手往后一背,一脸高傲,“哼岂会有假” 男子目光闪烁,看了身旁的儒衫老者一眼,老者沉思一瞬,温声道:“敢问公子可有凭证” 阎锦见此,摸出血玉递上前去,老者接过递给男子,男子仔细地瞧了半晌,忽的跪下,捧玉高呼,“下官陈溯,参见二皇子下官眼拙,望二皇子恕罪” 其余人一见,争相跪下,伏地叩首。 阎锦拿过玉来,递给百里墨,百里墨勾唇一笑,朝她眨眨眼,一脸快表扬我的样子,阎锦直接无视,权当没看见一般,百里墨清咳一声,道:“行了,起来吧,本皇子累了,前面带路。” 陈溯站起身来,又是一礼,礼罢做了个请的手势,“二皇子请。” 百里墨头一扬,抬步便往里走,一群人呼啦啦地拥进去,一时忘了阎锦的存在,阎锦趁没人注意到她,闪身去了一边。 衙门打开不过一会儿,又极快地关上,阎锦站在原地瞧了会儿,转身离开。 县衙后门,一群青衣丫鬟进进出出,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几个小厮守着,车帘子被掀去一边,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满满几车的布匹胭脂等物。 门前站着一个婆子,四十上下,一身肥肉,轻轻一动便肥肉乱颤,她手里拿着一张手绢,不时地挥动,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着,“瞧你们,平时像个祖宗,一个个娇弱得哟,走几步都累,叫你们勤快点,别犯懒,一个个的不听,现在看看,搬个东西都不行,养你们有什么用啊一群浪费粮食的快点快点” 丫鬟们不言,走得却越发的快了。 阎锦站在一旁阴影处看了半晌,手里拿着一个果子掂了掂,半蹲下身,用力将果子甩了出去,果子极快地滚过去,滚在了走在后面抱着花瓶的一个丫鬟脚下,丫鬟一个不稳,跌倒在地,手上抱着的花瓶应声而碎。 “你个天杀的想挨板子吗”婆子大怒,抖着一身肥肉走过去,一脚踹向那丫鬟,丫鬟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孙婆婆,奴婢错了,您饶了奴婢吧” 走在前面的丫鬟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丫鬟,队伍顿时停了下来,那几个小厮见孙婆婆发火,面露不忍,纷纷上前劝阻,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均留在了丫鬟与婆子身上,门前倒是无人守着了。 见有人劝阻,孙婆婆脸色难看,使劲儿踹了两下方罢手,抬头见丫鬟停在门外不走,又是一声大骂,“死蹄子,还不快走,等婆婆我抬你们吗” 丫鬟们脸色一变,抱紧手中的东西往门内走,一时也顾不得那倒地的丫鬟了。 门内树木掩映,花团锦簇,阎锦躲在墙角树后,闭眼等待。 直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方安静下来,天色越来越阴沉,阎锦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经过,从树后走出来,寻着那群丫鬟离开的方向而去。 “你说,那小孩子当真是贵客” 刚转过一道走廊,对面不远处便传来说话声,阎锦一顿,翻下走廊,蹲身躲在廊下,屏息以待。 一串脚步声响起,远远走过来两个青衣婢女,只听另一人道:“听铃儿姐姐说,那贵客是上面来的呢,不过,他脾气不好,可难伺候了,听说被调派去伺候他的冬儿姐姐被他骂了一顿,现在还委屈地在站在贵客门前哭呢。” “真的呀幸好咱们没去。”先前说话的女子拍拍胸脯,轻吁了口气,一脸庆幸的模样,转瞬又疑惑道:“那贵客为何会生气冬儿姐姐一向小心谨慎,连夫人都喜欢得紧,不可能会犯错的。” “听说是那贵客的贴身丫鬟不见了,贵客刚进门便发了火,冬儿姐姐奉命给贵客送膳食,哪知道刚端进屋那贵客便莫名其妙地朝她发火,唉” “果真如此那可真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竟是未曾发现躲在廊下的阎锦,很快的,走廊再次安静下来。: 第十一章 都不是好人 阎锦又等了会儿,见再无人经过,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爬上走廊继续走,只是那眼眸里,神色复杂难辨。 又向前走了半晌,一座院子映入眼帘,院子不大,院门大开着,里面安静异常,墙边撑着竹竿,上边晾着衣物,看那样式颜色,似是那些丫鬟居住的地方,阎锦捡起一块石子扔进去,等了半晌,里面依旧安静,阎锦起身,进了院子,她沿着院子转了一圈,顺手收了一套衣服,进了边上一间屋子。 天还未黑透,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阎锦站在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几个丫鬟跑进院来,急急收走竹竿上的衣物,不过一会儿时间,又有一个丫鬟跑进来,远远地便喊道:“收拾好了吗赶紧的,冬儿晕倒了,你们赶紧去替她” 话音刚落,几个丫鬟淋着雨扶着一人走进来,先回来的那些丫鬟纷纷跑过去扶她,还未近身,便被那喊话的丫鬟呵斥,“你们去贵客那里便是,这里不用你们管” 几个丫鬟小声应了,便朝外走,阎锦赶紧打开门走出来,低头跟上她们,随着她们往外走。 “哼她雪儿倒是聪明,知道贵客难伺候,便让我们去也不想想,她可比我们高尚不到哪儿去同样是二等丫鬟,居然指使起我们来了”刚出院子,便听前面一个丫鬟道,白皙的脸蛋儿上满是不悦,话虽不难听,那声调却怎么听也不舒服。 她旁边一瘦小的丫鬟轻轻扯她袖子,左右望望,一脸害怕的模样,低声道:“小声点,当心她听见” “我还怕她听见不成听见正好,早便看她不顺眼了”丫鬟提高音量道,顺带斜了旁边的人一眼,“小雨,你若怕,便滚远点,省得怪我拖累你” 名为小雨的丫鬟小声辩解了几句,便不再开口,见没人应和她,那丫鬟轻哼一声,也不再开口。 阎锦随着她们东走西绕,最终停在一座院子前,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刺耳的声响,似物件摔坏的声音。 随即响起一人讨好的声音,“二皇子,老爷已派人去找了,您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找着的。” 回答他的,是更大的一声啪 阎锦侧身躲去门外,听了会儿,转身快步离开,她早便知道百里墨会生气,会摔东西,明明都知道,却鬼使神差地来了,阎锦叹了口气,加快步伐,百里墨摔东西她已见过,或者说听过无数回,她并不担心,想必他过段时间便会忘了她,眼下她还是趁机离开得好,若时间久了,怕是该被发现了。 雨下得不大,不过一会儿时间便停了,阎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很快便来到后门院子里,此时后门无人看守,阎锦心下一喜,便要上前开门,忽听一旁转角处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声音低沉,听不大清楚,依稀能辩出是陈溯的声音,阎锦皱眉,下意识地往那边去。 陈溯与早前见过的儒衫老者相对而立,只听那老者道:“老爷,既然决定了,便去做吧。” 陈溯轻抚胡须,目露愁容,隐隐带着不安,“师爷,我怕呀。” “老爷”老者一叹,安慰道:“便是凶险,老爷也是不得不做,何不放开手脚,许有一线生机,再者,上面不是安排好了么,老爷不必忧心。” 陈溯定定地站了半晌,似下定决心一般,神色渐现坚毅,对那老者道:“师爷,人找好了么” 老者点头应是,“老爷,他是一个乞儿,无亲无故,放心吧,不会被发现的,只是,那失踪的丫鬟” 陈溯面色一冷,杀意渐起,“务必找到她,不必留活口” 老者低头应了,随着陈溯离开。 上面、失踪的丫鬟、不留活口 阎锦靠在墙上,手心发冷,若她没想岔,陈溯是准备对百里墨下手了,枉她以为他是好人,若不是凑巧遇见,那百里墨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偏头望了眼后门,她离那门只有几步远,走出去,她便什么都不必管,一身轻松。她又转头望了眼陈溯二人离开的方向,若走过去,她便逃不掉丫鬟的命运,陷入那深深宫城。 前,还是后 “都给本皇子滚”百里墨抓起桌上的鎏金小炉,朝门口甩去,小炉砸在门框上,炉灰洒了一地。 惊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不可闻,百里墨泄气似的跌坐在凳子上,满脸沮丧。 母后曾说,不要太过依赖一个人,他便不依赖,高兴了便赏赐,不高兴便打骂,任何人,只要惹他不高兴,他随时可以赶走,半点不伤怀。母后说,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人,他便不相信,奶娘骗了他,他便轰走奶娘,一点情面不留,即使奶娘举目无亲,身体虚弱。 可是呀可是,他第一次依赖一个人,她居然不要他了,百里墨眼里泛起泪花。 以前的青玉,他并不在意,做事虽然勤快,却胆小怕事,他一发火,她便怕得不行,她跟其他的丫鬟没什么不一样。 可是呀可是,在他怕的不行,无助至极的时候,她却救了他,向他伸出手,那一刻,他觉得她很好,就像黎明时升起的太阳,黑夜里乍现的光,那么明媚,他一直想,等他们回去了,他便升她做一等丫鬟,让她不被欺负,想想就很好,可是 百里墨抬脚踢向桌腿,桌子轰然倒下,犹不解气,百里墨站起身来,抱起一旁的花瓶便想砸,突闻一旁一声轻笑,“傻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百里墨一怔,手下意识地松了,花瓶碎裂在脚下,差点砸到他的脚,他浑不在意,怔怔地转头看着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眼里忽现喜悦,那喜悦刚上眉梢,却忽的沉下去。 “你还回来作甚你走”百里墨大喝一声,几步过去便想推她出去。 阎锦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进去,关上房门,百里墨犹不解气,抬脚便踢。 阎锦抬手便是一敲,力道甚大,百里墨停下来,捂着额头瞪着她。见他安分了,阎锦蹲下身来,与他对视,“你听我说,陈溯意图不轨,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 百里墨轻哼一声,一脸怀疑,“陈溯乃朝廷命官,能做什么事,倒是你,哼” “你可以不信,但你必须走” 面前的女子一脸严肃,倒令百里墨愣住了,可他依旧道:“他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凭什么让我信你你们都一样” 见他一脸别扭,不肯跟她走,阎锦也不多言,往前一抱,将他扛起便走。 百里墨惊呼一声,“你放开我” 阎锦抬手朝他臀上一拍,力道不重,百里墨却是一僵,安分了。: 第十二章 咱们逃跑吧 “喂”百里墨小声地喊,满脸郁闷,俊秀的脸上红晕微现,打他记事起,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他虽气她,却并不讨厌她。 “别吵。”阎锦扛着他躲过一队经过的丫鬟,见一时无人,快步往后门走。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是。”百里墨小声道。 阎锦挑挑眉,他声音里的羞涩她自然听出来了,虽百里墨还小,她体力却是不行,扛着走了那么一段路,也是累了,也就不再逞强,当即放下他来。 百里墨站稳后,抚了抚微皱的衣角,轻咳一声,越过阎锦往前走,只是那目光却不住地乱瞄。 阎锦眼眸一弯,跟上前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后门已近在眼前,百里墨刚欲走过去,却被阎锦拉住,只见原本无人的后门处,此时却守着一个小厮,阎锦示意百里墨躲在一旁,抬步朝小厮走去。 陈四百无聊赖地斜靠在门上,哈欠连天,他爹是陈府管家,极受陈溯信赖,因着这层关系,他得了个守门的闲差,平时无事可做便东晃西晃,或到厨房捞点儿油水,或言语调戏府内丫鬟,日子过得好不自在。他今日本也不在后门守着,奈何他爹翻遍府内,将他揪了出来,严令他必须在这几日守好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他整日游手好闲惯了,如何会愿意却没胆子反抗他爹,只得乖乖守着,只是人虽在这儿,那心却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小哥,你能给我开开门吗” 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陈四一愣,懒洋洋地抬眸望去,只见花影扶疏间,一年轻女子盈盈而立,眼眸如月,亮似繁星,花枝相映,清冽如梅,周遭景色突地淡去,天地间唯有眼前人。 半晌,陈四眨眨眼,眨掉那股子酸涩感,再度凝眸望去,只见面前女子含羞带怯,眉眼平常,哪里还有先前的惊艳之感暗暗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番,开口已是极不耐烦,“因着何事要出去难道没人告诉你不能出去吗回去回去” 阎锦眸光一沉,看来陈溯早有准备,已是防着她们了若是想带百里墨出去,怕这小厮头个儿就要疑心 “小哥,咱爹前儿个摔了脚,拖铃儿姐姐告知与我,本想回去看看,奈何一直脱不开身,今儿方得了空,还请小哥行个方便,让我回去一趟。” 面前的女子忽地掩眸做哀戚状,双肩抖动,似哭似泣,陈四一愣,忽地手足无措,他一贯怜香惜玉,见不得女子哭泣,一见阎锦如此,已是心软了,本想放她出去,忽又想起什么来,疑惑道:“你是哪儿伺候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阎锦将他前后神色看在眼里,哀道:“小哥,我刚来府上不久,小哥不认得也是应当,只是我爹” 话音未落,又哀泣起来。 陈四无奈地挥挥手,道:“你走吧,快去快回,莫让我难做” 陈四让出半个身子的空来,示意阎锦离开,阎锦道了声谢,垂眸往门口走,经过陈四身边时,忽又停下,小声道:“小哥,我” 声音太小,陈四未听清楚,却见女子脸颊生晕,满目娇羞,那春意,衬得平常的眉眼亮了几分,越发明艳动人,陈四心下一动,已是心痒痒了,凑近几分,调笑道:“妹妹方才说什么哥哥未听清楚,麻烦妹妹再说一次。” “我说” 面前的女子脸颊越发红润,灿若朝霞,头已垂到脖子根儿,声音越发不可闻,陈四再度靠近,眼波荡漾,心也荡漾,“妹妹说什么” “我说” “嗯烦请妹妹大声一点儿,哥哥听不清楚。”陈四再度靠近,距离阎锦脸颊已不足二十厘米,呼吸可闻。 “我说” “呃” 阎锦一个手刀劈下,陈四白眼一翻,轰然倒地,阎锦揉揉酸痛的手,抬眸往百里墨望去,眼眸清冷,不见半分羞态,更无半点泪意,“过来。” 百里墨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色如常的阎锦,脚步不自觉地后退半分,心底不觉有些发怵。 阎锦挑挑眉,一个眼刀飞过去,百里墨身子一僵,慢吞吞地走过去。 “你、你”百里墨半晌说不出话来。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阎锦神色淡然,眼眸里一闪而过一抹冷意,投巧卖乖她也不喜欢,若不是如此,怎能接近陈四她不会武功,不取巧如何一击制敌 “快走吧。”阎锦说完,几步上前打开后门,百里墨犹豫一瞬,跟了上去。 “老爷不好了,老爷” 陈管家颤颤巍巍地小跑进书房,满脸焦急。 书房里,陈溯正与师爷商量要事,见陈管家如此失常,脸色一沉,斥道:“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一旁的师爷心下奇怪,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管家,何事如此慌张” “二皇子不见了小儿被打晕在后门,现在还昏迷着”管家忙道。 “什么”陈溯脸色一变,猛的站起身来,用力过猛,带飞一沓书卷,沉闷的声音,敲在地上,也敲在三人心上。 “老爷,当务之急,赶紧派人去寻,二皇子来衙门并未有多少人知晓,一定要管好衙役的嘴还有,寻人之事就说牢里犯人逃跑,切不可说二皇子失踪”师爷道。 陈溯点头,吩咐管家,“赶紧去照师爷说的办” 管家急忙退出去寻人,师爷叹息一声,眉峰紧锁,但愿不会将二皇子在颍州的事宣扬出去,若是让人知道二皇子在颍州,那么,他们便不能对二皇子动手了 “快点快点” 阎锦将百里墨拖进小巷里,冷眼看着一队衙役快步跑过,心下一沉,想不到这么快便被发现了,不知城门 “我们怎么办”百里墨小声道,不自觉地握紧双手,紧张万分。 “既然知道我们逃了,怕是城门口也已禁严,想要出去怕是不易。”阎锦苦笑,颍州本没有宵禁,便是现在天色已晚,也是出得的,本以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没想到是她想岔了,当下还是先躲起来要紧,至于出城,只怕得另谋它法了。 阎锦握紧百里墨的手,转身往巷子另一端疾步走去,不断有吵嚷声传来,似远似近,阎锦不言不语,只是那脚步却越发的快了。: 第十三章 就是威胁你 街头,一辆豪华马车停靠在墙边,一蓝衣男子半靠在车前,百无聊赖。街对面是一家书斋,此时正是晌午十分,往日人来人往的书斋,今日却反常的安静,大门紧闭,不闻其声。 约摸一刻钟后,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锦衣少年缓步行出,书斋的掌柜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低声说着什么,少年走出门,朝掌柜的轻轻挥了挥手后,迈开步子往马车而去,掌柜的左右望了望,退进书斋,关上门。 蓝衣男子见少年过来,跳下马车,恭敬地站在一旁,待少年走近,忙伸手掀起车帘,待少年上了马车,忙又将车帘放下。 男子正欲跳上马车,旁边巷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影,未待他反应,人影已极快地上了马车,男子一惊,猛地掀开帘子,眼前的情景差点让他吓破胆只见逼仄的车厢里,少年半躺在垫子上,一青衣女子手握尖利的木头,直直对着少年的咽喉 “主子”男子惊道,继而转眸怒视青衣女子,“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我不想做什么,你们听话就好。”阎锦微微一笑,朝巷子里唤,手下半点没放松,“小弟,过来。” 百里墨快步跑出来,噔噔噔爬上马车,稳稳坐在少年身旁,坐好后,方得了空闲打量少年,一看之下却是困惑起来,“喂,我们见过” 少年眼皮一掀,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细长的眼眸里一抹精光划过,一瞬间又归于寂静,少年薄唇一掀,缓声道:“不曾。” 少年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犹如珍珠撒落玉盘,其声铮铮,其中又似带着一抹独特,那轻声慢语,似能镇定灵魂一般,令人在那一言一语中平静,偏那平静中,无意识地又带出一抹汹涌来,令人感觉危险,偏偏又不自觉地想靠近。 这人危险阎锦暗道,手下微动,离少年咽喉又近了几分。 少年轻轻一笑,见男子手已搭上剑柄,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模样,一个眼神扫过去,男子眉头一皱,却是将手放下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姑娘大街之上挟持良家少男,是何居心”少年幽幽道,语带控诉,只是那唇角却始终含笑。 “相逢即是有缘,你能遇到我,是你的福气。”阎锦淡淡道,一脸正经,一副他捡了便宜的模样,一旁的百里墨轻咳一声,别过脸去,似没想到她如此厚脸皮。 少年挑挑眉,满脸兴味,“如此倒是该好好谢谢姑娘。” “既然要谢我,不如现在便谢吧,省得以后无缘再见。”阎锦道。 “不知姑娘想要在下如何谢”少年问道,似颇诚恳,完全无视了那对着他咽喉的利刃。 阎锦满意一笑,目露赞赏,“立马出城” “出城”少年摇头,脖子擦着尖利的木头尖儿划过,白皙的脖子添了一道血痕,少年似无所觉,仍是笑道:“不行,我们不出城。” 阎锦笑意一敛,手下又逼近几分,淡淡道:“若是不听话,就别怪我了,想必阎罗殿,没有如此俊俏的少年。” 站在一旁的男子见此则再也忍不住了,颇恼怒地道:“放肆我家主子岂是你能威胁的赶紧放了我家主子,不然有你好看” “就是威胁,你待如何”阎锦轻轻一笑,手中木头扎上少年喉咙,一丝鲜血沿着脖子流下,夺目而刺眼。 少年依旧面色如常,似遭此待遇的不是他本人一般,似丝毫感觉不到痛楚,面上笑容不改,“唔,姑娘家家的,莫要如此狠心肠,在下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姑娘既要出城,在下必做那护花之人,姑娘且先放开罢。” “出了城,自会放了你。”阎锦朝少年道,转眸狠瞪一眼男子,“还不走若还要拖延,莫怪我无情” 男子张张嘴,却未言语,焦急地看了少年一眼,懊恼地摔下帘子,坐上车辕驾车往城门口驶去。 马车里,阎锦松了松手,离少年脖子远了些,却依旧半点不放松,期间抽空看了百里墨一眼,却见百里墨半点害怕也无,即使她做此恶事,他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阎锦心下微叹,不愧为皇室出品,她居然担心他会害怕,真真是 “停下停下车里是何人下车检查” 伴着外面响起的话语声,马车停了下来,阎锦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上木头,百里墨亦是一脸紧张,想往外望,又不敢望。 少年悠闲地挪了挪身子,开口道:“利安。” 外面的男子轻应一声,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响起,接着传来男子的声音,“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 “嘶”抽气声接连响起,接着听另一道声音响起,“不知是贵人驾临,小的们有眼无珠,望贵人勿怪” 少年不言,只听男子道:“还不让开” 外面静了半晌,马车复又驶了起来。 贵人什么样的贵人阎锦探究地看着少年,少年则嘴角含笑,任她打量,不过一会儿时间,阎锦收回目光,不论是什么贵人,也与她无关,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书房里,陈溯踱着步,见管家快步走进来,忙上前问道。 管家叹息一声,低声道:“老爷,城门昨日便封锁了,今日城里大街小巷也派人巡了个遍,可就是” “难不成还能让他插上翅膀飞了不成再去找”陈溯甩袖怒道。 “老爷,还有一事。” “又有何事”陈溯不耐烦道。 管家上前,凑近他耳边,“方才守城的贾六来报,说是容大公子刚出了城。” 什么陈溯一惊,“容大公子容凌可有看错” 管家低应,“是,据贾六说,那人持着容凌手令,断断不会错的。” “容凌来颍州做什么”陈溯喃喃自语,突地脸色大变,连声量也拔高了几分,“百里墨莫不是百里墨随着容凌出了城” “老爷,许是如此。”师爷跨进门来,叹息道,本以为万无一失,未曾想到竟会漏了一个容凌,让百里墨钻了空子,他们怕是,哎 陈溯跌坐椅上,脸色苍白,喉咙一阵阵发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出口却是沙哑至极,“容凌出现在此地,若百里墨果真随他出了城,我陈溯,岂不是死期将至”: 第十四章 迢迢京都路 城外 男子停下马车,掀起车帘,对阎锦道:“已出了城,你还不放开” “我怎知我放开了,你不会对我出手”阎锦道。 “你”男子拔出剑来,怒指阎锦。 剑至眼前,阎锦半点不放在心上,将手往少年喉咙移了几分,挑衅地看着男子,男子脸色一变,手微抖。 “利安,你让开。”少年缓声道,“姑娘尽可放心,在下可担保,不会对姑娘有丝毫无礼冒犯,姑娘可放心离开,在下与在下属下,必不会为难姑娘。” 阎锦定定打量他半晌,似在考量他的话,少年头微抬,任她打量。半晌后,阎锦收回手,招呼百里墨下车,男子气闷地看着她们,却不敢违背少年,只得看着她们走下马车。 阎锦下了马车,转身看着少年,道:“公子仁义,告辞。” 言罢转身拉着百里墨离开,不过一会儿时间,人已然看不见。 少年收回目光,笑意消失不见,眸子里染上冷意,冷声对男子道:“利安,你该好好反省,区区弱女子也防不了,留你有何用” 男子脸色一变,跪下身去,“主子,属下知错,望主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行了,起来吧,莫要有下次,否则别怪我无情。”少年闭眼,袖子无风自动,半搭在马车顶的车帘忽的滑落下来,遮了少年,也遮了少年眸中的异光。 男子站起身来,坐上车辕,长鞭一扬,马车往与阎锦二人相反的方向驶去。 “对了我想起来了”百里墨走着走着,忽然大叫起来。 “想起什么来了”阎锦伸手摘了片叶子把玩着,漫不经心道,与少年分开已有大半个时辰,未免迷了路,她们只得寻着往京城方向的路走,一路上却没遇到一个人,阎锦不免苦恼起来。 “他,他是容凌我以前碰到过”百里墨继续大叫。 “管它什么容不容,凌不凌的,咱们现在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与其想他,不如想想咱们今晚怎么过。”依旧漫不经心的语调。 百里墨快走几步,拦在她面前,瞪着她,“你知不知道容凌是谁他可是大梁有名的天才少年,十五岁时参加贡试,连中三元,父皇钦点为承泽书院掌院,但凡承泽书院所出学子,均对他推崇至极;十七岁时参加武试,又得了个武状元,父皇任命他为兵部侍郎,官居二品,年纪轻轻又文武双全,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不少闺中女子思慕的对象,凡京城待嫁女子,哪个不对他抱有幻想你居然不知道” 阎锦挑眉,颇有些感叹,想不到他居然这般厉害,“那他现在多大” “十八。”百里墨略想了想,答道,转瞬又疑惑道:“不过他怎么会放过我们他可是武状元,怎么打不过你” “怎么会打不过”阎锦一笑,意味深长,“他是个聪明人。” “嗯”百里墨不解。 “行了,管他做什么,咱们快点走吧,天黑前找不到歇息的地儿,咱们就得露宿荒郊了,你想与虫鼠为伍吗”阎锦伸手勾住他的衣服,拖着便走,百里墨一时忘了先前之事,直嚷着要阎锦放了他。 宽阔的官道上,一队马车缓缓驶过,溅起沙尘无数,为首之人一袭蓝衫,身姿挺拔,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腰间配着大刀,刀柄上嵌着宝石,华丽异常,不似防身之用,倒像是装饰品,男子高坐马上,举目四望。 “请等等。” 突地传来一道女声,男子一惊,凝眸往发声处望去,草丛微动,一人直起身来,一袭青衣,眉眼平常,旁边跟着一个孩子,两人虽衣衫洁净,依旧难掩风尘仆仆,正是阎锦二人。 “姑娘可是有事”男子微微别开脸,眸光落在别处,问道。 “敢问公子要去何方”阎锦目光扫过车队,明知故问。 离开颍州后,她们便寻着京城的方向走,若是遇到好心人,便捎她们一程,顺带巴着吃些干粮,若是运气差,便露宿荒郊,忍饥挨饿,算起来已有五六日了。前几日她们遇到一个老汉,老汉告诉她们,今日会有车队经过,去往京城,车队的主人乃一方富商,经常去往京城兜售货物,二人欣喜之余便早早在此等候,总算是没浪费那一番彻夜等待。 “京城。”男子答道,倒是半点不隐瞒,不过,却也没什么好瞒的,他来来回回京城不知多少次,很多人都见过他,稍一打听便知。 男子身旁的一灰衣男子眉头一皱,防备地看着阎锦,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小女姐弟二人亦要去往京城,还请公子捎我姐弟俩一程,待到京城,必有重谢”阎锦屈膝一礼,诚恳道。 男子略有犹豫,他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出现一神秘女子,即使她容貌一般,即使她毫无杀伤力,他也不想带在身边,保不准会有什么麻烦。 阎锦看出他的顾虑,微微一笑,“公子不必担心,小女别无企图,小女一家本要迁至京城,奈何路上小女姐弟二人不慎与家人失散,身旁又无亲戚家人依靠,只得孤身上路,还请公子发发善心,捎我姐弟一程。” 男子沉吟半晌,终是点了头,他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却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男子身旁一直不言语的灰衣男子见此,眉头微皱,低声对男子道:“大哥” 男子扬扬手,止住话头,眼神带着安抚,灰衣男子眉头皱得更紧,冷冷看了眼阎锦,扭过头去。 阎锦自不会在意,对男子再次一礼,“多谢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上车吧。”男子道,“老杨,将货物挪一挪,给姑娘姐弟腾个位置。” “好嘞”坐在后面马车上的汉子高声答道,随即下了马车,招呼人帮忙。 一番收拾后,车队再次行驶起来,阎锦坐于车内,掀开窗帘往外望,马蹄阵阵,风卷着落叶飘飘荡荡,找不着落点,只好随着风飞向远方,阎锦定定地看着,目露惆怅。 “你怎么了”百里墨顺着阎锦的目光瞄了眼,小声问道,他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神色,这样的神色,他从未见过。 阎锦放下帘子,微微一笑,“无事。” 百里墨还待再问,阎锦却是闭上眼不理他,百里墨张张嘴,终是吞了回去。: 第十五章 二皇子回府 一大早的,二皇子府的大门便被人拍开,守门的小厮神色不耐地开了门,本想骂几句,看清来人却是傻了眼,慌忙将人迎了进去。 正厅内,百里墨高坐主位,府里管家、管事嬷嬷均恭敬地候在下首,阎锦则远远的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互诉衷肠。 “主子,您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老奴可担心您了。”管家程鹏抬袖擦掉眼泪,一张满是皱褶的脸上带着庆幸。 李嬷嬷附和道:“是啊老天有眼,护佑主子平安” “这跟老天爷可没关系。”刘嬷嬷不屑地瞄了李嬷嬷一眼,对着百里墨恭维道:“主子自有真龙护佑,自然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真龙阎锦皱眉,自来只有皇帝才自称真龙,区区一个皇子,怎敢称为真龙若是传出去,免不得落个不尊不孝、以下犯上的罪名 但百里墨听了这话,却半点反驳不悦也无,似平常听惯了似的,其他人也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阎锦眉头皱得更紧,心生警惕,按理说,身为皇子身边人,须得提醒自家主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能作管家、嬷嬷的人,虽不会都是聪明人,却也不会是笨人,偏生没半点自觉,岂不给百里墨招事 “主子一路奔波,该是累了,咱们也别吵吵嚷嚷的,免得扰了主子。”钱嬷嬷满脸堆笑,挤开刘嬷嬷,凑到百里墨面前去。 “姓钱的”刘嬷嬷怒视钱嬷嬷,“说我们扰了主子,你也好不到哪去还不给我让开” “你让我让我就让偏不”钱嬷嬷得意地看着她。 “行了,都闭嘴冬雪几人呢”百里墨道,神色不满,哼都不是好东西,先前青莲落井下石,害得他们滚下山坡,他还没跟她计较呢,现在他回府,居然不来伺候着,哼 “主子,冬雪几个丫鬟护主不周,以致主子出了事,贵妃娘娘罚每人三十大板,现在还躺在床上,怕是还不知道主子回来,奴婢这就差人去唤来。”李嬷嬷小心翼翼道,一边还观察着百里墨的神色。 百里墨还未言语,程鹏首先喝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李嬷嬷连连应是,匆匆去了。 未几时,李嬷嬷领着青兰几人匆匆而来,未等百里墨呵斥,几人纷纷跪下请罪,“奴婢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青莲脸色煞白,头低垂,眼角余光则打量着百里墨,心下止不住地嘀咕着:该死的青玉那死丫头,果然是个灾星,怎的不死在外头她虽无意害二皇子,二皇子却因她而失踪,如今青玉那丫头带着二皇子平安归来,二皇子岂会平常待她若是青玉给二皇子吹吹风,那她想到此处,青莲脸色越发不好了。 “既知有罪,当受惩罚冬雪、谷雨、青兰、青竹,你们便罢了,既然贵妃娘娘罚了你们,本皇子便饶了你们,你们起来吧。”百里墨道。 “谢主子恩典”几人踉跄着起身,候在一旁。 独独青莲还跪着,青莲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眼泪猛地流下,虽百里墨未说,她心里却明白,她怕是不得善终了当时情况危及,青玉杀了那群人的同伙,那群土匪才会穷追不舍,若不是青玉,那群土匪不见得会追过来,她没错,她也不认为她做错了,唯一的错,便是她没想到二皇子会跟着掉下马车,还平安回来了,这些日子她一直不安着,既担心二皇子回来,又担心二皇子回不来,若是青玉没跟着回来,她怕是也不至于有多大麻烦,可她回来了,还带着二皇子回来了,在所有人眼里,她是功臣,二皇子定会护着她,为她报仇。 百里墨冷冷地看着青莲,心下不屑,那般心狠的人,居然也会害怕,他却半点不会同情,“青莲,你心狠手辣,为了自己,不顾同伴安危,还落井下石,致使本皇子跌落山坡,好在本皇子命大,没被你害死,你说,本皇子该怎么处置你” 程鹏几人却是脸色大变,“主子竟是青莲害了您吗” 当时跟去的侍卫丫鬟,回来的不过二十几人,青莲几人回来只说主子与青玉失踪,却并未提起失踪的缘由,想不到竟是因为青莲 “你个贱蹄子”刘嬷嬷一脚踢向青莲,口里骂骂咧咧,“想不到竟这般坏就应沉塘” “背弃主子,当不得好死主子,交给奴才吧,奴才定要好好教训她”程鹏挺身而出,看着青莲的目光不怀好意。 “好,就交给你了。”百里墨道,一直未言语的李嬷嬷脸色一变。 “主子,”李嬷嬷一脸犹豫,“青莲” “本皇子知道她是你教出来的,你俩情同母女,本皇子不罚你教导无方,你也莫要替她求情,否则连你一起处置”百里墨打断她,淡淡道。 李嬷嬷勉强一笑,蹲身行礼,“主子仁慈。” 青莲脸色也不好看了,往百里墨脚边爬去,口里直道:“主子不要,奴婢错了,任主子惩罚,但求主子莫要将奴婢交给管家,求您了” 程鹏脸色一沉,上前几步抓住青莲,将她一把提起,对百里墨笑道:“主子,奴才这就将她带走,免得扰了主子。” 百里墨点头,“你带走吧,对了,以后青玉升为本皇子身边一等丫鬟,一应用度与冬雪一般,你顺便找人将青玉的东西搬到我院子里,东厢房以后青玉住。” 什么几人大惊,谷雨面露不满,要知道自来只有她与冬雪才是一等丫鬟,也最受百里墨器重,一个平常她们看不起的人居然与她们平起平坐,也许更甚,要知道她们虽与青兰几人不同,得以住在百里墨院子里,却也是住在后院下人房,虽不用与其他人挤在一起,却也没住在东厢的待遇,让她如何能高兴青莲更甚,恶狠狠地瞪着阎锦,眼神似淬了毒,阴狠异常,青兰则是一脸高兴,冲阎锦直眨眼,冬雪青竹倒是没什么表情,似不在意一般。 程鹏也不在意,一个丫鬟而已,不管是一等还是二等,都只是丫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倒是青莲程鹏嘿嘿一笑,拉着她退了出去。 “你们都下去吧。”百里墨挥手。 “是。” 冬雪首先领着青兰几人退下,刘嬷嬷幸灾乐祸地看了李嬷嬷一眼,跟在钱嬷嬷身后退了出去,李嬷嬷叹息一声,也跟着退下。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阎锦摇摇头,淡道:“我先走了,你歇息吧。” “等等”百里墨唤道,阎锦本已转过去的身子复又转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第十六章 欢喜不欢喜 “我替你报仇了,你怎么不欢喜”百里墨疑惑,从回来开始,他便没见她高兴过,反倒是一直沉着脸。 有何可欢喜的他如此做,反倒将她放在刀尖上了,她不是真的青玉,对府里一点不了解,单凭方才众人的神色便知这府里问题重重了,还有一个教养青莲的嬷嬷存在,她未来的日子如何会好过阎锦叹息一声,却是道:“我很欢喜,倒是多谢你了。” 百里墨虽年幼,却并非不问世事,哪会感觉不到她在敷衍却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何不对,当下沉默下来。 阎锦无奈,上前在他头上敲了敲,故作开心道:“你做得很好,前些日子尽是赶路,我可是很累的,你不累么” “累啦”百里墨揉揉额头,却是笑了。 “既然累了,便去歇着吧,我也去歇歇。”阎锦笑道,见百里墨点头,便转身往外走。 她应该离开,阎锦转头望了眼厅内,却又有另一股力量在阻止她,罢了,阎锦摇摇头,既然都来了京城,不如就顺便帮帮他,也不枉相识一场,只是不知,这京城有几个真心人 在阎锦神思不属之时,一旁有人小声唤她,“青玉” 阎锦顿住,转头望去,见青兰躲在柱子后正朝她招手。 “怎么了”阎锦走过去。 青兰走出来,挽住她的手,笑眯眯道:“恭喜你,青玉,你是一等丫鬟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阎锦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有人可是见不得我好的,现在怕是更见不得了。” 青兰皱皱鼻子,一张脸成了一团,阎锦看着,只觉莫名的喜感。 “是哦,冬雪谷雨该不高兴了,还有青莲,李嬷嬷肯定也不喜欢你”青兰喃喃自语,言罢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阎锦心下一暖,青兰是第一个对她怀有好意的人,虽不是对她本人,却也让她高兴,当即安慰她道:“你不必担心,有二皇子护着我呢,好歹我还是二皇子的恩人,她们能对我如何便是再不高兴,面上也总会过得去的。” 果然,青兰一听,立马高兴起来,“你说的是,真好” “好了,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会儿,你要一起回去吗”阎锦道,“就是不知谷雨会不会” 见阎锦一脸为难,青兰想了想,道:“按谷雨的性子定会去咱们屋里等你,好奚落你一番,虽说有二皇子护着,但你还没搬去二皇子院子里,二皇子现在也管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便是她奚落你,我也能帮帮你。” 阎锦一喜,她不熟悉二皇子府,必要有人带路才行,若她一人乱晃,定要惹起怀疑,青兰善良,有她一起再好不过了。 “那我们一起走吧”阎锦道。 “嘭” 西边一座院子里传来一声响动,路过的丫鬟小厮面露惊慌,虽院门大开着,却连看也不敢看,每个人都加快脚步远离小院。 院子很普通,无甚特别之处,一间主屋,主屋旁两间耳房,东西各一间厢房,院里中间有一水井,一旁不远处一张石桌,上面放着瓜果,似刚放上去的一般,还带着水珠。 突地,西厢房门被人大力拉开,一女子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发丝凌乱,光着两只脚,接着跑出来一个男子,怒气冲冲。 正是程鹏与青莲。 程鹏几步赶上去,抓住青莲用力一推,青莲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见程鹏越来越近,忙又爬起来,往院门跑,刚跑两步又被抓住。 “贱蹄子好好待你你不乐意,非得我用狠的”程鹏反手便是一巴掌,神色狠厉,抓着青莲的另一只手却半点不放松。 青莲脸被扇得偏到一旁,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流下,白皙的脸蛋一瞬间肿起来,眼神却半点不服软,带着仇视与不屑。 程鹏被她这么一看,怒气更甚,青莲虽不是几个丫鬟中最好看的,却是最妖的,骚劲儿十足,平常喜欢勾人,府里的小厮多半喜欢她,他也不例外,一直心痒痒着,他本想娶她,奈何她看不上他,妄想攀上高枝,有事求他时便好言好语,无事时便踢到一边,拿他当猴耍,前些日子甚至讽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着实让他没脸,想他程鹏在二皇子府里何时受过这种气当时便发誓,青莲嫌弃他,他便让她万人嫌眼下二皇子厌恶她,他怎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哈哈你嫌弃我,等会儿我便让你躺在我身下求我”程鹏冷笑,抓住青莲的手,将她拖到石桌边,一把挥开瓜果碟子,将青莲按了上去。 青莲脸色大变,使劲踢他,“混蛋滚开你个下贱东西” 程鹏脸色阴沉,无视青莲的反抗,用力撕她的衣服,本就凌乱的衣服经此一撕,很快碎成片,露出里面白皙滑腻的肌肤。 青莲反抗更甚,双脚乱踢,双手乱抓,很快的,程鹏脸上便被抓出一条条道来。程鹏伸腿抵住青莲的腿,手则抓住她的手,反扭到身后,青莲一时动弹不得。 院子外不时有丫鬟小厮经过,偶尔瞄到这一幕均视而不见,只闻一声尖叫传来,伴随着男人的粗喘声,尖叫渐成呻吟,断断续续,引人遐想,勾人至极,渐至高昂。 一个丫鬟好奇的往里看了眼,却一下撞进青莲的眼睛里,仇恨、屈辱且带着享受,那神色太过强烈,吓得丫鬟一个哆嗦,差点摔倒,丫鬟匆忙收回目光,余光却瞄见一条白花花的腿,以及地上那一抹鲜红。 院子里的动静持续不断,却无人敢管,院门外,李嬷嬷站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神色凄苦,带着同情与心疼,却也没胆子进去阻止。 心疼之色渐渐消失,转而被狠厉取代,李嬷嬷喃喃自语,声音低得无人听见,“莲儿,嬷嬷没用,不能救你,但是你放心,嬷嬷定替你报仇,青玉那丫头,嬷嬷定让她不得好死程鹏也一样,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再忍忍,会好的,你且忍忍”: 第十七章 咱们走着瞧 “哟青玉姑娘舍得回来啦今时不同往日,青玉姑娘可是主子面前的红人,咱可得敬着才成免得落不了好。”阎锦刚随着青兰跨进院门,便听谷雨酸溜溜道。 谷雨坐在院里石凳上,冬雪也在一旁坐着,一脸冷淡,便是知道她回来,便是听见谷雨奚落她,也似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喝她的茶。 “谷雨,青玉得了主子的眼缘,是她的造化,好歹主子这次能平安回来都是青玉的功劳,你也用不着泛酸,要我说,这事儿冯管搁谁身上,也不会比青玉做得好,当初你也只有躲在马车里,可是不敢出去的,叫的可是比谁都响呢。”青兰凑近谷雨,故意拿话刺她,谷雨一向不将她们放在眼里,永远觉得她高他们一等,平常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她与她一向不对付,难得有机会杀杀她的威风,她自不会放过。 “你”谷雨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偏生无力反驳。 “哼”青兰有些得意。 冬雪放下茶盏,淡淡道:“青兰,身为二等丫鬟的规矩你都忘了莫要我提醒你。” 冬雪在丫鬟中一向挺有话语权,青兰被她这么不轻不重地一说,当即闭上嘴,不再开口,心里却疑惑起来,冬雪一向好脾气,往常从不管她们,便是偶有口角,也不过是闹得狠了她才会出言阻止,怎的今儿个护着谷雨了 怕是她得罪的,还有冬雪吧作为先皇后亲赐给百里墨的丫鬟,居然被她骑在头上了,心里的滋味儿怕只有她自己知道,阎锦淡淡一笑。 “青玉,虽说主子看重你,你也不能恃宠而骄,谷雨毕竟是主子身边的老人了,你得敬着,不该做、不该说的便不做、不说,否则有你的苦头吃”冬雪淡淡道。 “是。”阎锦垂眸应了,与其说是在给谷雨撑腰,不如说是在敲打她,这是在要她本分呢。 “冬雪姐”谷雨一跺脚,朝冬雪娇嗔道,眼眸里含着期待。 冬雪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过是看她不喜青玉所以想借她的手打压青玉,她虽不喜青玉,却也不会遂了她的意,真是个天真的女人 “我还有事,便先走了。”冬雪起身,越过她往院门口走去,谷雨见状,狠瞪一眼阎锦,追着冬雪去了。 “这下可好了,终于走了。”青兰小声道,朝阎锦嘻嘻一笑,上前挽住她的手便往屋里走。 屋子很宽敞,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空旷,靠墙排着四张床,均用帷幔挡着,一面则放着一张梳妆台,除此之外别无它物,一进屋青兰便直直扶着阎锦往最里边走。 “程管家有事,嬷嬷们也没空,说是晚些时候再找人替你搬东西,你好好歇一会儿,等人来了我再叫你。”青兰扶她躺下,细心地盖好被子,还不忘殷殷叮嘱。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阎锦闭眼假装睡觉,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门开了又关上,屋里静了下来。 阎锦坐起身来,走到门边听了会儿,屋外半晌没动静,阎锦复又走回床边,掀开被子翻找起来。 “青玉,青玉”青兰一路小跑进屋。 阎锦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掩口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的眼眸一片清明,“怎么了青兰。” 青兰凑近她,小声道:“你快起来,贵妃娘娘来了。” 什么阎锦垂眸,动作真快,她们回来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我看青莲死定了,贵妃娘娘一向疼二皇子,她若知道二皇子失踪是因为青莲,只怕”青兰叹息一声,她虽讨厌青莲,也没到想让她死的地步,平常虽有口角,倒也无伤大雅,况且她本就不是恶毒之人。 “你们当初为何隐瞒”阎锦眸子一转,问道,冬雪谷雨应是忠于百里墨的,其他人便罢了,为何她们也隐瞒 青兰脸色突地苍白,犹犹豫豫道:“当时你与二皇子掉下马车后,青莲扎伤马儿我们才得以逃脱,在野外待了一夜,天亮后便有贵妃娘娘派来的人寻来,当时贵妃娘娘发了火,说是定要将让二皇子失踪的人碎尸万段,二皇子失踪时我们都在场,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哪个都逃不了干系,所以我们就” “原来如此。”阎锦点点头。 “哎呀”青兰猛的叫道,“咱们快点走,去得晚了咱们可得受罚” 阎锦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青兰拽起,拖着便往外走。 “管、管家。”一个小厮站在院外小声地唤,一张脸涨得通红,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院里瞄。 “想死吗有事快说”程鹏哑声吼道。 一声愉悦的低吼伴着女子的尖叫传来,直直砸入小厮耳里,小厮吞吞口水,压下身体里升起的躁动,哑着嗓子回答,“管、管家,贵妃、妃娘娘来了。 ”什么程鹏一惊,脑子也清醒了,他直起身体,将瘫软在石桌上的青莲推到地上,看也不看她,抓起衣服快速穿上,大步走出院子。 该死的青莲恨恨地看着程鹏离开,急促喘息,想起身却半点力气也无,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身体里莫名的空虚,让她又怒又恼。 一串犹豫的脚步声走近,青莲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那前来通禀程鹏的小厮正站在她面前,贪婪地扫视着她,眼睛里是她熟悉的渴望,不禁大怒。 “你个王八蛋给我滚”青莲怒吼,然而发出的声音却由于还未退去的情潮显得毫无威慑力,反而激起了小厮刻意压制的渴望。 “咕咚”小厮吞吞口水,又走近了几步。 眼下主子讨厌她,管家也对她没丝毫怜惜,拿她当发泄的工具,他是不是可以 小厮的想法青莲怎会不懂当即恼了,伸腿便想踢他,无奈腿脚无力,伸出的腿连小厮的衣角也没碰到,反倒因为这个动作门户大开,小厮的眼立马绿了,当即理智全消不管不顾了,一把扯掉衣带扑上前去。 “啊”青莲大叫,一张俏脸红得滴血,倒不是动了情,着实是气的。 正在小厮上下忙活的时候,一道人影慢慢接近他,一物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呃”小厮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莲儿,莲儿。”李嬷嬷扔掉棍子,一把推开小厮,哆嗦着手抱着青莲,豆大的眼里直流。 “嬷嬷”青莲轻扯嘴角,“我恨” “放心,你放心,嬷嬷会替你报仇的,你放心。”李嬷嬷喃喃道,眼里狠意与怜惜交错闪过。 “嬷嬷,送我离开。”青莲神色平静,似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好,嬷嬷送你离开。”李嬷嬷抓起破烂不堪的衣服替她披上,心里又是一痛。 青莲靠着李嬷嬷站起来,摇晃着看了眼阎锦所在的屋子方向,嘴角微勾,然后转身走,即使摇摇晃晃,步伐却坚定,透着一股子决绝。 ------题外话------ 今天更的晚了,抱歉抱歉,么么哒: 第十八章 无情不无情 贵妃銮驾到了门前时,阎锦早已随着青兰到了门前侯着,一时间只得随着众人行礼又起身,连贵妃的脸也未看到,眼睛所见的,除了黑压压的人群,便是那一抹明艳的红,直到进了厅内,只余丫鬟伺候时,方看清了她的模样。 陈贵妃不过二十上下,三十未满,身着大红宫服,云鬓高耸,乌黑的发间插着金步摇,随着她的抬首低眸不住晃动,巴掌大的脸上略施粉黛,唇似点朱,眉似弯月。 “墨儿,可有受伤可有不舒服”陈贵妃拉着百里墨细细的问,双眸含忧带怨,少了初时的贵气,倒是添了些许平易近人。 百里墨乖巧地笑,“娘娘放心,墨儿无事。” 陈贵妃颔首,眼眸忽地一厉,拔声道:“听闻此次墨儿之所以失踪,是因着一贱婢之故,还不给本宫把她拖上来” “娘娘,奴才已罚了她,她受不住,已是晕了过去,娘娘想如何处置她,不如告知奴才,由奴才代办。”程鹏上前回道,额际冷汗直冒,他却是没料到贵妃娘娘会如此快速,一来便要处置青莲,若是让贵妃看见青莲的样子,他也讨不了好,府里一向不许亵玩丫鬟,是他一时冲动了。 “是啊,娘娘,我已将青莲交与管家处置,娘娘您有何吩咐告知他即可,青莲那贱婢娘娘便不要看了,省得污了您的眼。”百里墨皱皱鼻子,一脸嫌弃。 陈贵妃脸色略缓,似被百里墨说服,柔声道:“就听墨儿的,咱们不看她。程鹏,青莲那贱婢罪该万死,好在墨儿平安无事,此时又正值为太后娘娘祈福只期,本宫也不愿为了一个贱婢大动干戈,便杖毙了吧。” “是。”程鹏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墨儿,听说此次多亏了青玉,你方能平安归来,可是如此”陈贵妃目光落在阎锦面上,眼眸深邃如渊,情绪难辨。 “是的,娘娘,你要奖赏青玉才成。” 阎锦瞥了眼没心没肺,替她讨赏的百里墨一眼,上前行礼,“身为皇子殿下的贴身丫鬟,保护殿下理所应当,皇子殿下切莫要折损奴婢。” “我”百里墨瞪眼,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好了,”陈贵妃安抚地拍拍百里墨的手,看向阎锦的目光意味深长,“先前青玉在本宫宫里时,可懦弱得紧,想不到也有这般模样,墨儿府里可真是养人得紧。” “娘娘说的是,青玉呀,可真真是让人惊讶呢。”谷雨没忍住嘴,酸溜溜地道。 “大胆娘娘未问话,你岂能逾矩”陈贵妃身旁的嬷嬷喝道,严肃古板的脸上布满冷意。 谷雨噗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连连求饶。 “下不为例。”陈贵妃淡淡道。 阎锦垂眸,眼神闪烁。 “墨儿,太后老人家可惦记你得紧,听说你回来了便一直念叨着,明儿个你进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请个安,报个平安,免得她老人家为你伤神。”陈贵妃笑着起身,殷殷叮嘱。 “是。”百里墨笑着应了。 “如此本宫便回去了。”陈贵妃满意地点头,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当最后一人消失在街头,百里墨拉住她,笑道:“青玉,咱们走。” “管家管家不好了” 程鹏拧眉,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又有何事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刚送走贵妃,程鹏原本拧起了心刚放松点儿,本欲回院子看看被他丢下的青莲,还未走近便跑过来一个小厮,还一惊一乍的 小厮一抖,接触到程鹏不耐烦的脸色,顿时吓得安静下来,程鹏面上是个好管家,底下对人可不友好,常常一个不耐便对下人拳打脚踢,府里的小厮无不怕他。 “管家,青、青莲不见了”小厮缩着身子,哆嗦着回答。 “什么”程鹏脸色一沉,越过小厮大步往院内走。 院里寂静异常,程鹏一跨进院子便见常在他跟前的小厮小刘倒在地上,衣衫凌乱,一根洗衣棍掉在一旁,后脑勺一片血肉模糊,未闭上的眼直直看着他,神情惊愕,而被他留下的青莲早已不知去向。 见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程鹏怒极,一脚踹飞棍子,胸前因为怒火起伏不定,双手紧握,隐隐传出咔嚓声。 半晌,他转过身,冷冷盯着依旧跟着他的小厮,语带警告,“青莲死了” 小厮一愣,虽害怕,仍是道:“青莲不是失踪死了是死了” 程鹏满意地转过身,迈步往屋内走,他方才去得匆忙,得沐浴才行。 “你去禀报主子,便说青莲受不住刑罚,已是去了,尸体已扔去乱葬岗,另外,把院子打扫干净给小刘老母亲送些银钱,告诉她,小刘病逝” 小厮低头,抹掉手上浸出的汗,抬头时程鹏已不见人影,小厮重重呼出一口气,此时方觉后背凉嗖嗖的,程鹏的无情无义,他从来都知道,却是第一次见到。 大梁皇宫立于内城,红墙黄瓦,朱门金钉,一派庄严,宫城墙延伸开来,周遭设着皇室子弟府邸,外有百官拥护。 当踏上那片青灰色的土地时,阎锦心里莫名地肃然起敬,庄重起来,一路垂首随着百里墨的步子走,余光却打量着周遭。 皇宫有着它独属的沉闷压抑,与她去过的现代皇宫有着一样却又不一样的感觉,现代的皇宫虽也庄严,却远没有大梁皇宫给她的感觉强烈,直到这时,她方有了身处异世之感。 “哎呦小祖宗唉您可来了” 还未走近,远远便迎过来一个手握拂尘,翘兰花指的公公,公公脸上扑满白粉,表情夸张,脸上的白粉则随着他夸张的表情刷刷地掉。 阎锦脸一抽,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百里墨则习以为常,双手往后一背,淡淡道:“路公公,太后她老人家还好吧赶紧带路” 路公公笑着应了,边引着百里墨往里走,边道:“太后她老人家一早便念着您呢,您来了便好了。” “路公公还是那般有精力。”一旁的冬雪笑道,眼神中隐隐有着讨好,看得阎锦一阵诧异。 “哟,杂家看冬雪姑娘倒是越来越水灵了。”路公公笑着回了,脸上笑靥如花,眸子里倒半分起伏也无。: 第十九章 我没有害你 “公公谬赞。”冬雪抿唇一笑,颇为高兴。 “这位便是救了殿下的丫鬟”路公公不再搭理冬雪,目光在阎锦面上扫过,带着审视,猛然压下来的目光极具压力。 “公公有礼了。”阎锦淡淡道,饶是被他那么看着,依旧半点不受影响。 “不错不错。”路公公点头赞道,似颇为满意。 冬雪脸色微变,看向阎锦的目光带上了明显的敌意,若先前她还能不在意,现在她便是不得不在意,她一直都是二皇子的贴身丫鬟,一应事物均由她打理,然伺候二皇子那么多年,太后宠侍路公公却从未对她另眼相待,青玉第一次见他,竟入了他的眼,让她如何还能平衡 永宁宫乃太后所居宫殿,占地颇广,入了殿门后,景色突变,不似殿外面的沉闷压抑,殿内处处种着花草,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便是阎锦见多识广,也不禁惊叹。 “二皇子殿下救我” 阎锦几人尚未踏进永宁宫正宫,远远便跑过来一个女人,女人衣衫单薄,身形消瘦,容貌虽只算得上清秀,只那曼妙的身姿,配上那软哝且颤抖的语调,便足以让见到她的人心都为之一颤。 一旁站着的宫女纷纷惊住,她们在这宫里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一时忘了阻拦竟任由她跑到了百里墨面前。 “二皇子殿下,救救臣妾”女子扑倒在百里墨脚下,哀哀哭求。 “放肆”路公公脸色一沉,便要唤人拉走,话未出口,便被百里墨阻止。 “路公公,稍等。”百里墨道,“玉姨,你这是怎么了先起来。” 百里墨对那女子不同于贵妃,似颇为亲近,便是阎锦第一次见她们二人,也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百里墨对贵妃面上似颇亲近,然眸子里却半点亲近也无,对那女子则不同,眼里是实实在在的关心,见女子起不来身,百里墨甚至伸手扶她。 “殿下臣妾不曾害您,望殿下明查”女子推开他的手,伏倒在地。 “害我”百里墨疑惑,“玉姨你何时害我” “殿下贵妃娘娘诬蔑臣妾雇凶追杀殿下害得殿下受苦,臣妾不过一后宅妇人,如何有那本事臣妾从小看着殿下长大,如何会害殿下殿下明查” “玉才人太后宫门,岂容你等喧哗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杂家无情,顾不得你是皇后娘娘身旁之人了”路公公一甩拂尘,声音尖细,犹如针芒,言罢便眼神示意周遭宫女。 几个宫女上前便欲拖她,女子尖叫一声,紧紧抓住百里墨的衣摆,冬雪上前便要推开她,还未近身便被百里墨踢开,阎锦在一旁看着,不曾言语。 “本皇子今日便要看看,你们哪个敢”百里墨怒吼,死死盯着那几个宫女,宫女纷纷一颤,不再敢上前,百里墨一向受宠,她们岂敢忤逆他 路公公皱眉,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寂静的宫殿内,低声对百里墨道:“殿下,若是惊扰了太后” 话未说完,盔甲摩擦声响起,不过一瞬,陈贵妃领着一队禁军走进来。 “贵妃娘娘”路公公脸色一沉。 “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宫女纷纷跪拜。 陈贵妃淡淡叫起,见路公公脸色难看,不禁心里一突,“路公公,本宫无意惊扰太后,然玉才人本宫必须带走,望公公海涵。” “贵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百里墨不悦,音量也拔高了些,抬手拦在玉才人身前。 “墨儿,让开”陈贵妃言罢,便欲上前拉他,却被他挥手甩开,陈贵妃眸光一暗,低声斥道:“墨儿” “若是他人不明真相,还道你意图逼宫”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陈贵妃脸色一变,低身叩拜,“太后” 百里墨一喜,唤道:“太后” 玉才人也是一喜,跪着转身,朝着台阶之上的女人伏地叩首,“拜见太后望太后替臣妾做主” 站于台阶之上的女子一袭宫装,墨发泛了白,脸上皱纹满布,眉梢眼角犹有风情,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玉才人,你不好好待在宫里,如此模样四处奔走,甚至来本宫殿里喧闹,不成体统,你该当何罪”太后眼眸半掩,冷声呵斥,音量不高,无形之间却有一股威压,压得人心神俱颤。 “贵妃,你如此行事,将本宫置于何地真要造反不成” 陈贵妃脸色一变,辩解道:“臣妾绝无此意,如此行事实属无奈,不得不为之,望太后明查” “本宫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太后道,虽是如此,语气却半点未缓和。 陈贵妃意味不明地扫了玉才人一眼,拿出一封信笺,轻声开口,“禀太后,臣妾得了一物,太后看过便明白臣妾为何如此。” 太后眸子一抬,目露精光,手轻轻抬起,路公公见状,接过信笺,步上台阶递给太后。 玉才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心里升起一股凉意,似有什么她不能阻止的事情发生了,不禁心里一慌。 “哼”太后重重一哼,眼刀直指玉才人,声凉如冰,“好大的胆子居然私通匪类,意图谋害皇子,你该当何罪” 什么众人皆惊。 “太后,您说什么”百里墨惊道。 年已花甲的女人听到他唤,神色软了软,温声道:“哀家的墨儿,你可知你此次出事,便是这贱人主使,亏得墨儿如此护着她” 说到最后,已是怒极。 “不太后臣妾没有”玉才人惊呼,一脸错愕。 “你自己看看”太后将信笺朝她扔下,已是动了杀意。 玉才人急急跪走几步,抓起信笺,一看之下却是大惊失色,只见信笺上,清楚地用她的字迹写着:诛杀二皇子,五万两黄金 “不是的不是的”玉才人一把扔了信笺,连连后退,却撞到了百里墨,玉才人一把抱着他,哀道:“殿下没有臣妾没有” 百里墨脑子里一片混乱,抬头看着台阶上的女人,喃喃道:“太后,一定不是玉姨” 他虽然惊愕,却相信不是她,她是自小便跟着母妃的丫鬟,待他甚好,她不会害他 阎锦上前,将手搭在他肩上,无声安慰,她扫了周围的人一眼,心里一叹,便是不是玉才人,怕是她也活不了了。 “墨儿,莫要被她骗了,你过来。”陈贵妃轻声诱哄。 ------题外话------ 予初快首推了,喜欢请收藏哦,摸摸大: 第二十章 给本宫杖毙 “不要”百里墨怒喝,喝罢偏头望向阎锦,眼神带着无助。 阎锦轻轻拍拍他的肩,朝他摇摇头,百里墨错愕至极,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时僵在那里。 “墨儿,到哀家这里来。”太后抬手,一派慈祥,见百里墨不动,神色一冷,望向路公公。 路公公得了旨意,无声上前,一把抱住百里墨,无视他的反抗与挣扎,抱着便往台阶上走,便是如此快速,他也没忽略掉他上前之时阎锦悄然落下的手。 没了百里墨的支撑,玉才人猛地跌倒在地,明明方才还暖柔的风,此刻却如寒冬一般刺骨,凉至四肢百骸,冷至心底。 “来人将玉才人押至天牢,等候发落”一见百里墨离开玉才人身边,陈贵妃立马道。 “不”百里墨用力挣扎,路公公的手却稳如磐石,半分不动。 “等候发落用不着证据确凿,无需审查”太后冷冷道,仅仅三言两语,犹如利剑一般,直刺入百里墨心里,他停下反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太后想如何处置”陈贵妃笑着请示,一抹异光极快地划过她的眼,叫人捉摸不透。 “杖毙以儆效尤”台阶上的女人,从来便是个残忍的侩子手,即使她已不再年轻,即使她看似慈祥。 “嘶”一片抽气声响起,谁也没料到,太后会如此武断,半点机会也不给她,便是天牢再可怖,终归是活着,尚有翻盘机会,若是直接杖毙,哪还谈以后 “哈哈”玉才人仰头大笑。 她不曾做过此事,她不过一个丫鬟出身,毫无背景靠山,哪来的人脉做恶自进宫以来,她一直本本分分,小心翼翼着,若不是皇后娘娘,她的小姐升她做了暖床丫鬟,从而得了皇上的眼,她的人生,也会与其他宫人一样,老死宫中,葬于荒野。 她一无子嗣,二无靠山,若湮没于宫中,反倒能安稳一生,偏生近来皇帝宠她得紧,夜里多半在她宫里,她虽明白会惹众怒,却没想到会这么快,陈贵妃要她的命,不过是找个替罪羊的同时拔掉眼中钉,她正好入了她的眼。 她怎么会不明白玉才人仰头痴笑出声,没人救得了她,一个被安上罪名,贵妃欲除掉的人,没人会帮她,便是一贯好名声的太后娘娘,也不会帮她,只是,她要死,也要痛痛快快的死,何须借他人之手 玉才人转头望着百里墨,目光柔和,带着眷恋与忧心,“殿下,以后不能陪着殿下长大了,尘世多险恶,人心难测,殿下且保重” “你好好照顾他。”玉才人对阎锦道,无声祈求,待得她点头,立时笑起来,玉才人目光一定,猛地起身,往台阶直直冲去。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总有一天会死得比我惨” 血色蔓延,染红了这方土地,女子倒在台阶之下,半个台阶染了红,刺痛了一群人的眼,而玉才人临死时所说的你,无人知是谁。 “不”百里墨红着眼,拼命挣扎。 “呃” 路公公一个手刀劈下,百里墨轻哼一声,闭上了眼。 檀香缭绕,纱帐轻晃,一人匆匆而来,停在帐前。 “主子,玉才人去了。”来人垂首低声道。 “哦”一直手伸出帐来,冰肌玉骨,指尖丹蔻如火,虽只见得一只手,也足以窥其风情。 来人上前,掀起纱帐,暗色入了光,照见帐中人。 一女子半躺榻上,眼眸半眯半合,红艳艳的唇微张,似语还羞,衣衫半敞,一片玉肌裸露在外,半遮半掩,惹人注目。 “陈贵妃闹至太后宫中,太后亲旨,杖毙玉才人,玉才人自知死到临头,自尽于永宁宫前。”来人轻哼一声,含着嘲弄。 “如此甚好。”女子嫣然一笑,半点不在意,似想了会儿,慢悠悠道:“二皇子呢” “二皇子殿下本欲阻止,被路公公制住了。” “呵,他一个半点能耐也无的皇子,纵有帝宠又如何要知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帝心。”女子淡淡道,神情虽平静,却莫名地含着怨。 “主子说得是。” 轻纱飞扬,遮了人影,只余一室空寂。 “娘娘娘娘”一缕粉色飘进宫内,声音欢快,犹如翠鸟。 “放肆扰了娘娘休憩,你该当何罪”内室门被拉开,一宫装妇人走出门来,低声斥道。 粉衣宫女吐吐舌,小声道:“嬷嬷,奴婢知错了。” 话里说着知错,实则不然,一双美眸不住地往里探,半点害怕悔过之意也无。 妇人狠瞪她一眼,无奈道:“仗着娘娘宠你,便无法无天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宫女扬眉一笑,上前拉着妇人的衣袖,轻扯,“嬷嬷” “好了好了,你进去吧,娘娘已是醒了。”妇人轻推开她的手,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 “好勒”宫女嘻嘻一笑,往内室疾步而去,妇人摇摇头,跟着进了内室。 “娘娘,玉才人去了。”宫女进了屋,先前的俏皮天真已不见,浑似变了个人,一脸严肃。 一人坐于铜镜前,一双纤手轻捋秀发,听闻此言顿了顿,“在这宫里,犹如立于刀尖,随时都有跌倒之险,他人之事咱们莫管,免得引火烧身。” 女子音色清亮,本是极好听的,偏生多了分淡漠,使得那音色减了几分,变得平常了。 “娘娘说得是。”宫女低声应了。 这宫里,从来没有秘密,玉才人的死究竟为何,人人都知道,却不会有人去管,宫里从来不缺女人,也不缺冤魂。 二皇子府 阎锦坐在一旁凳上,凝眸看着床榻之人,眼神复杂。 路公公将他劈晕之后,便将他送回了府,至今已是大半个时辰,他一直昏睡着,便是睡梦中,他也是极不安稳的,眉头一直拧着,牙关紧咬,表情严肃。 阎锦起身,本欲出门,迈步之间身后忽有拉扯之感,阎锦一顿,回身望去。 只见方才还闭着眼的人,正睁大眼睛望着她,眼神无助,隐含哀求。 她本想拂开他手的手,顿时顿在那里,略犹豫一瞬,终是坐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人生恍若梦一 “青玉,我难受”百里墨眸里含着泪光,原本天真的眼眸里,添了几分懵懂。 “难受也是好的。”阎锦淡淡道,越是难受,越能成长。 “玉姨是母后的贴身丫鬟,自幼与母后一同长大,她不会害我。”百里墨目无焦距,此时他的心里很乱,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短短一天,眼前的孩子已是大变了样,玉才人之事,残酷地撕开了保护他的那层膜,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真相,阎锦心里一酸,不禁感同生受,指尖动了动,终是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女子馨香,怔住了他,百里墨怔怔抬头,入目只见得女子的下巴,女子唇紧闭,莫名地透着冷漠,他却觉得温暖。 他伸手回抱她,深吸一口气,鼻尖满满都是她的味道,原本纷乱不堪的心渐渐沉寂下来,空落落的某处渐满,却莫名的泛着酸。 “青玉,你说,她们为什么要杀了玉姨谁想杀了我”少年颤抖着声问,屏息以待。 阎锦略微思索,斟酌着回答,“因为她阻了别人的路,又不够强大,所以只能成为踏脚石。至于你” 阎锦按着他的肩,将他推开,目光下移,与他面对面对视,“百里墨,你要强大,若不够强大,你会跟她一样,成为别人刀下亡魂。你的身份,你的地位,注定了你要走的是一条荆棘遍地的路,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百里墨一颤,女子目光认真,眼神冷漠,似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然话里的内容,却让他心惊。 “因为我是皇嗣么”少年目光空洞,没有焦距,似没有着落点。 她可以骗他,可以哄他,但她注定不会那么做,只有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心,才能立足于这个世界。 如你,如我。 阎氏大宅位于麓湖畔,方圆百里只有阎家一户人家,阎宅占地极广,整个阎宅都是仿古式建筑,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唯一的败笔,唯一的缺陷,便是居中一座楼阁,或者说,以前的楼阁,不管它曾经多美,现在也不过是一片废墟,寻不见一丝一毫当年的模样。 楼阁曾经的主人,便是整个阎家嫡系子孙中唯一不在阎家大宅居住的人,阎家的大小姐阎锦,纠其根底,源于那年。 那年,阎锦七岁。 “姐姐。”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凑进门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高高的书架下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一脸严肃地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正看得认真,比人还高的书堆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只余一个头顶露在外面,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阎锦抬起头来,轻轻一笑。 “小静。” 见她应了她,阎静蹦跳着进了屋,双手支着下巴虚靠在桌前,窄窄的书桌容纳不下她小小的手肘,她只得挨着桌沿。 “姐姐,外面出太阳了,好暖和。” “姐姐,院子里的花开了,好漂亮。” “姐姐,小静好无聊,你陪我好不好” 阎静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阎锦默默听着,偶尔应一声,或者抬头看她一眼,听到她最后一句话,阎锦翻书的手一顿。 “小静,爷爷叫我看书。”阎锦有些为难,她也想陪她,可是 阎锦看了眼手中的书,又看了眼阎静期待的目光,纠结半晌,终是放下了书。 “太好了”阎静高兴得跳起来,抬眸低首间,都是那人宠溺的目光。 “你想去哪玩”阎锦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问道。 阎静拉住她的手,笑道:“去我妈妈家好吗妈妈说要给我们做好吃的况且,我想她了。” “好。”阎锦一向宠她,如何会拒绝自然是什么都应了。 阎家现任当家乃是阎锦的爷爷阎百川,阎老爷子娶过两任妻子,均早逝,膝下共有三子,至于外面养的女人,便不必说了。 阎锦父亲排行老二,典型的富家公子,虽无大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阎家老三是个人精,聪明倒也聪明,就是狠得紧,一狠起来六亲不认,实在不好相与。阎家老大倒是才华横溢,奈何栽在情字上,与门当户对的妻子结婚后,找到了所谓的真爱,于是抛下妻子,不顾阎老爷子阻拦,义无反顾跟着真爱私奔了,然好景不长,与真爱留下一女,便车祸去世,阎静,便是他的女儿。 阎静父亲去世后,基于阎静是阎老大唯一的血脉,阎老爷子便接回了她,养在大儿媳妇身边,然对于不是自己女儿的阎静,她如何会待她好当年的阎锦因为父母不合,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对乍然出现的堂妹自然万分同情,时间一久,便亲近起来。 阎静的母亲不被认可,至今住在外面,不大的房子,倒也舒适。 “妈” 文苏很美,似江南女子一般温柔似水,便是经历了许多,双手粗糙了,眼角添了皱纹,依旧难掩她的美。文苏本在翻看女儿的照片,正难受间,便听见了女儿的声音。 “妈你怎么不理我”阎静扯扯她的衣袖,抱怨道。 不是幻觉文苏一愣,怔怔转头看去,便见女儿正不满地看着她,一脸委屈,一旁站着阎锦,见她望过来,轻轻一笑。 “你怎么来了”文苏一把抱过女儿,不住地亲,阎静嘴里不停地抱怨,双手却使劲地抱着她,听到她问,挣脱开来,朝她一笑,“妈妈,是姐姐带我来的。” “是吗谢谢你。”文苏朝阎锦看去,小小的女孩直直的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安静的似不存在。 阎锦摇摇头,算是回答了她,文苏也不在意,抱着女儿不停地说话。 阎锦有些羡慕,她的妈妈,从来不抱她,对她也是冷冰冰的,若她的妈妈像小静的妈妈那般好,就好了 暮色渐临,三人吃了饭,坐在沙发上聊天。 “小静,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文苏犹豫着问,她也不想女儿离开她,但是跟着她,女儿不会有好日子过,为了女儿,她不得不放手。 “妈妈,我们今晚不回去,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阎静甜甜的笑。 “真的”文苏狂喜,反应过来又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若是老爷子知道” “没关系,有姐姐在呢,司机叔叔已经回去了,咱们也走不了啊,是吧姐姐。”阎静偏头问阎锦。 阎锦点点头,毫无异议。 阎静垂眸一笑,灯光下,一抹冷光划过眼睛,快得抓不住。: 第二十二章 人生恍若梦(二) 夜深人静。 阎锦抱着被子,睡得正酣,房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一道小小的人影走至床边,冷冷地看着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冷酷,手一松,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床上的人却半点未被惊动。 半晌,她走出门,沿着楼梯下了楼,径直走进厨房,拉开柜子,拿出一支蜡烛来,微弱的烛火在夜里闪烁着,远远望去,有些渗人。 “你该死该死”阎静咬牙切齿,快步走到楼梯口,将蜡烛扔了过去。楼梯口堆着杂物,一接触蜡烛,猛地燃了起来。 阎静后退几步,冷冷一笑,转身快步出了门,走出院子。 文苏心里一阵阵地发慌,忽见房子里燃起火光,一惊,快跑过去,还未跑近,便见女儿从里面走出来,心里一松,迎上前去。 “小静”文苏抱紧阎静,眼泪直掉,虽知女儿没有事,依旧上下打量着她,唯恐漏了什么。 “妈,我没事,咱们走吧。”阎静淡淡道,伸手拉着文苏便要走。 “哦”文苏下意识地跟上,走了几步方反应过来,立马又要转身,嘴里还急道:“小静,你姐姐还在里面” “妈”阎静大叫,神情癫狂,“我没有姐姐没有” 什么文苏似不认识一般看着她,看着女儿的神情,她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女儿叫她出来,难怪女儿要阎锦留宿,原来 “你疯了吗”文苏甩开她的手,便想往房子走,却被阎静抱住了。 “小静” “妈,她必须死,她死了,爷爷就能喜欢我了,你知道吗爷爷昨天对我笑了,他笑了,爷爷没对她笑过,爷爷是喜欢我的。”阎静喃喃道,音量忽地拔高,“就是她就是有她在爷爷看不见我,只看得见她她必须死” 文苏泪流满面,反身抱住女儿,哭道:“是我错了,不该送你去,是我错了,呜呜。” 害死阎锦,阎家哪里会放过她哪里会放过她的女儿 “妈你不必担心,爷爷不会怪我的。”阎静微微一笑,头微扬,似在幻想,“我是爷爷的孙女,阎锦也是,同样是孙女,没了一个也没什么的,我会做的比她更好” 文苏跌倒在地上,无声哭泣。 “好热” 阎锦抓抓被子,想推开它,却半点力气也无,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浓浓的烟雾飘进鼻端,阎锦咳嗽起来,呛得眼泪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阎锦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楚,浓浓的烟雾让她连呼吸也困难,噼里啪啦的响声响在耳畔,她使劲偏头,往着声音的方向,却见一片火光。 阎锦一惊,顿时清醒了许多,定眼望去,大火已烧至房门,原本精美的房门,此时只剩一个框架,那火,也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救命咳咳” 阎锦想大叫,出声却很微弱,喉咙一片火辣辣的,极不舒服。 文姨,还有小静,在哪里她们怎么不救她阎锦疑惑,眼睛却忽地扫见地上的碎片,那是她睡觉前放在桌上的杯子,里面还有半杯水,此刻却碎在地上,眼前忽然闪过睡觉前的情景。 她睡觉前有喝水的习惯,很多人都知道,阎静也一样,往常从不在入夜后找她的阎静,今儿个却来找了她,并给了她一杯水,她本来有倒一杯上来,阎静却要她喝她给的,她抵不过,便喝了,顺手便放在了桌上。 平常她虽没什么警觉性,但不可能火烧过来都不知道,那水,有问题。 阎锦心里百味杂陈,此刻却由不得她多想。 火,越来越盛,阎锦挣扎着摔下床,未假思索,便努力往阳台爬去。平常短短的路程,生生累出她一身汗,好在落地窗未上锁,她得以爬到阳台。 火已蔓延至床上,渐渐往阳台来,阎锦咬咬牙,往阳台上爬。 文苏的房子,是标准的中国式建筑,二层楼,好在是独门独院,阳台没加护栏,阎锦趴在阳台上,举目四望,一楼已成火海,逐渐蔓延至墙边,渐有向大门靠近的趋势。 阎锦盯着地面,一阵晕眩,心里萌生怯意,毕竟只是七岁的孩子,哪有不怕的道理。 后背只觉滚烫至极,已是不能耽搁了,阎锦咬咬牙,滚下阳台。 “嘭” 阎锦闷哼一声,脑袋一阵发晕,浑身上下疼得不行,缓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回过神后立马往院门口爬。 以前走过无数次的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的路,此时却是格外的漫长,似永无尽头,让人绝望,阎锦咬着牙,不断给自己打气。 眨眼间,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阎锦定定神,朝来人望去。 文苏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火已烧到门口,窜起老高,望着汹涌的大火,她不禁有些胆怯。 阎锦眼睛一亮,什么也顾不得了,哑着声音道:“文姨帮帮我” 文苏听到她唤,向前走了两步,踌躇之间,阎静已抓住了她。 “妈咱们走”阎静冷冷道。 “小静”即使隔着距离,她依旧听清了,从刚才便一直被她否决的、不断冒出来的想法,终是证实了,根本无需辩驳。 心里一阵阵的发凉,鼻头有些发酸,阎锦咬住唇,终是将涩意压下,她需要她们帮她,她已经爬不动了。 “帮帮我”阎锦伸出手,用力呼喊,即使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想给她们机会,她,会原谅。 阎静冷冷看了她一眼,满脸厌恶,再不见当初模样,不一会儿便拉着文苏消失在门外,阎锦的手慢慢垂下,嘴里喃喃道:“帮帮我” 一滴泪滴落眼角,很快被烘干,当她抬起头时,目光已一片沉寂,阎锦手紧紧扒着水泥地,拖着身子往前爬,爬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血迹,周围火光四起,在她身边燎过,痛意,在此时已感觉不到了。 她,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你尝到心软的代价了吗” “阎家,不需要心软善良,你若想存在于阎家,首先要学的,便是无情无义。” “她,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阎锦睁开眼睛,那道冷漠且威严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此时的她,已不似当初,如今已是半点感觉也无了。 ------题外话------ 上一章符号弄没了╮╰╭╮╰╭: 第二十三章 少年当知愁 月光透过窗洒进屋里,烙下一地斑驳。 转头看去,百里墨抓着她的袖子睡得正熟,虽是如此,眉头却依旧皱着。 她怎么睡着了阎锦敲敲额头,默默回想,她记得,她说了那些话后,百里墨便一直抱着她哭,哭得她头晕,然后 “该死的”阎锦皱皱眉头,一脸懊恼,她竟在百里墨床上睡着了,眼见这时辰了,怕是也有人来过了,她居然没发现这种低级的错误,她竟犯了第二次真真是不应该 阎锦起身,轻轻地往门口走,房门开了又关上,百里墨始终没发觉,阎锦自行去了旁边屋子。 她的物什早已被搬了过来,也早已整理好了,只需入住即可。 阎锦进了屋,寻了个凳子坐下,因着方才睡过了,现在反而没了睡意,新的屋子以前没人住,半点人气也无,空荡荡的,让人心烦,阎锦垂眸凝思,不觉地又想起了当年。 当年她爬出来后,便晕了过去,醒来之时已在医院,全身裹满纱布,听说她当时后背严重烧伤,头发也烧了大半,前面倒因为挨着地,没被烧着,右腿也摔断了,当时的她竟毫无感觉,她能活着实属万幸,能那么快醒来亦是奇迹,然而她烧伤太严重,必须全部换皮,为此住院休养一年方好。 当她再回阎宅时,阎静已不在那里,听说是被老爷子赶走的,不知去了哪里,她一笑置之,一把火烧了她住的阁楼,那她与她同住过的地方,满是她与她回忆的地方,然后搬出了阎宅,一人独居,自此再也没见过阎静,也从来不去寻。 自此经年。 “走吧,快点”阎锦拉着百里墨,快步往大门走,半点不顾百里墨跟不跟得上她。 “慢点慢点”百里墨哼哼着,自他醒来后,再没提过玉才人,似忘了一般,只是那眼眸,却深邃了许多,少了一点天真,阎锦眼看着他的变化,半点不心疼。这是他必有的转变,无法逃避,无法分担,亦不能分担。 “你已经迟到了,别忘了你已经好几天没去读书了,书里的虫怕是比书还高了。”阎锦淡淡打击他,半点不饶人。 “我自己会走你不要拉着我走,多丢人”不时有丫鬟奴才经过,见到他们均目露惊讶,走出老远还不停地回头望,百里墨极不习惯,只觉浑身别扭。 阎锦恍若未闻,脚步也半分未停。 百里墨懊恼地咬咬唇,却不再开口让她松手,步子却是加快了,她不迁就他,只好他迁就她了。 马车早已准备妥当,阎锦扶着百里墨上了马车,无视掉想跟上来的冬雪,甩下车帘,催促车夫快些走。 马车渐远,冬雪站在门外,一脸阴翳。 大梁开国皇帝出身草莽,不谙文墨,得皇位全凭一身忠肝义胆,以及一帮好兄弟,他自知学识的重要,故而建国后,鼓励国人习文,大建学院,却也不打压武力,他提倡文武兼修,文武不分高低。虽是如此,几千年传下来的旧观念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更改,几代下来,大多数人依旧重文轻武,看不起武人。 大梁开国皇帝建的第一个书院,是规模最大,历代所出状元最多的弘文书院,弘文书院的先生均是有名的大儒,每逢书院入选考试,各地学子均蜂拥而至,颇为壮观。 曾有人说,“入了弘文书院,便等于半只脚踏进了朝廷。” 此言并非夸张,但凡弘文书院所出学子,大多成了朝廷的栋梁,虽不至于人人身居高位,却远非其他学子能比。 自先帝始,弘文书院便不再接收学子,而是另建了承德书院来代替,弘文书院自此只为皇家子弟及朝中大臣之子而开。 百里墨要去的,便是弘文书院。 马车停在弘文书院门口,守门的小厮见了,快步过来,“二皇子殿下,您来了。” 阎锦掀开车帘,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张谄媚的脸,眉毛挑了挑,越过他下了车。 百里墨随后下来,看也不看他一眼,极其冷淡地道:“把马车拉走,小心伺候着我的马儿可比你贵重” “是、是。”小厮连声应了,牵着马儿去了马厩。 弘文书院历来已久,自是非同凡响的,进了门后,随处可见名贵花卉,精美楼阁。阎锦跟在百里墨身后,目不斜视,她自幼见过的东西并不少,断然不会因此而失态。 “哟这不是咱们二皇子殿下么真真让人惊讶,您居然来了” 身后响起一道浮夸的声音,虽用的敬语,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听着似讽刺,极让人不舒服。 百里墨听到这话,脸色一冷,猛地转身,怒视来人,“陈离” 陈离痞痞一笑,没看他,而是看向阎锦,“哟怎的换了个丑女人来冬雪美人儿呢本少爷可想她得紧这女人姿色半点比不得冬雪美人儿,看着可真没劲儿” 面前的少年年纪不大,约摸十四五岁,一袭锦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斜站着,眼神轻佻,颇不正经。 阎锦淡淡地抬眸,眼神也不怎么凛冽,陈离接触到她的视线,却是莫名打了个寒战,心里发怵。 “陈离,别以为你是陈贵妃的娘家侄子,本皇子便真怕了你真闹起来,你可讨不了好”百里墨怒了,便是他也没这般说过青玉,其他人怎么敢说 陈离摸摸鼻子,避开阎锦的视线,眼神飘忽,“本公子还有事,便先走了。” 不待百里墨回答,他已是越过他们,匆匆走了,脚步略显杂乱。 他不是怕了,绝对不是 百里墨哼哼,不爽地瞪着陈离匆忙的背影,握着拳头挥了挥,似个斗气的孩子,这模样,跟以前又一般无二了。 阎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反手一转,拉着便走,百里墨哀叫一声,连连道:“青玉先放手放手” 阎锦充耳不闻,越走越快,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一大一小两道背影越走越远,看着半点怪异感也无,倒是莫名的和谐。 ------题外话------ 因为予初上班时间晚,更新时间不是每次都八点了,所以以后八点没更,便是十点更,不过每天都会更的,抱歉抱歉,么么哒予初在字推了,过几天首推,到时候会加更哦,喜欢请收藏,予初需要你们的支持: 第二十四章 平生君莫负 “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宽敞明亮的屋子里,一儒衫老者正襟危坐,手握孟子,摇头晃脑,对面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端坐着,认真聆听。 “先生” 老者念得正兴起,突然被打断,脸色一沉,停了下来,转头往门边看去,百里墨站在门边淡定地回视他,似不觉得自己扰了他似的。 “二皇子殿下。”老者淡淡唤了声,脸依旧板着,半点没因为是他而缓和,“殿下既然来了,进来便是。” 阎锦将书袋递给百里墨,自行站去了一边,百里墨抱着书袋进了屋,无视屋里向他投过来的各类目光,端正坐好。 “请殿下说说你的理解,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句话,意义何在。”百里墨刚坐好,便听老者道,一声哄笑响起,百里墨瞪了幸灾乐祸的那人一眼,站起身来。 “这句话是说,做人应该循规蹈矩,万事皆按着既定的规矩来,不乱分寸。”百里墨答道,心里则撇了撇嘴,不就是说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哼,有什么了不起 “殿下既知万事当按规矩来,老夫甚慰,”老者点点头,话音却是一转,“孟子十遍,明日交与我。” 什么百里墨怒瞪老者,忽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顿,下意识地望过去。 阎锦站在窗前,淡淡的看着他,虽什么也没说,百里墨却是无端的心虚,低头咳嗽一声,抬头时压着不满道:“知道了。” “咦” 不怪这群少年大惊小怪,便是老者也有些惊讶,要知道百里墨一向不服管教,做事全凭心情,哪有今天这般听话的老者本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大怒,这般平静接受,反倒令他不习惯了。 “完了吗”百里墨问完,不待老者答话便坐下,老者抽抽嘴角,无视。 “好,咱们继续” 慢悠悠的诵读声再次响起,阎锦站在窗边看了会儿,见百里墨老老实实的听着,唇角一扬,转身往外走。 百里墨读书的时间从卯时至申时,现在不过辰时而已,若等到他放学,起码得八个小时,她可没耐心在门外等,还不如去四处转转。 “咳咳” 轻轻的咳嗽声响起,在这寂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咳嗽之人该是也知道,一声咳嗽后便再无声响。 一人隐在枝桠间,闭目养神,温暖的阳光洒落枝桠间,依稀可见那人精致的脸庞,如果忽略掉他左手握着的那把还在滴血的剑,以及那人一片濡湿的右肩的话,单单那一张脸,能让很多女子沦陷。 “哒哒” 寂静良久的角落里,忽然闯入脚步声,那人猛地睁开眼睛,往声音处望去,周身不自觉地添了一抹肃杀。 一个粉衣女子闯入眼帘,那人嘴角抿起,握紧手中剑,严阵以待。 杀意 阎锦脚步一顿,复又走了起来,似没发觉一般,袖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握成拳。 出了百里墨读书的院子后,阎锦便漫无目的的晃,弘文书院景致虽美,却也入不了她的眼,她出来闲逛,纯粹打发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偏远的院子,她本想调头回去,却透过半掩的门看见角落里滴落的诡异颜色,一时奇怪,便进了院,谁知还未走近,便察觉到一抹极浓的杀意。 阎锦并未离开,而是往散发着杀意的方向走,那方独独只有一棵树,孤独的立在墙角,树干粗壮,枝繁叶茂,而她之前看见的诡异颜色,便是树下枯叶上干涸的血迹。 越走得近,杀意越浓,阎锦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步子也坚定起来,她有预感,暗处那人虽对她敌视至极,却不见得能把她如何,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在鼻端,昭示着那人的虚弱。 一阵风起,携杀意而来,阎锦后退一步,回过神来时一人已在眼前,脖子上则架上了一把剑。 阎锦抬眸,望进一双沉寂如渊的眸子里,冰冷无波,冷淡至极,也,无情至极。 美。 阎锦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字,尽管面前的男子一脸冷冽,极不友好,尽管她的脖子还被他拿剑架着,她依旧晃神了。 男子极美,似古典神话中的神,那美不是阴柔,阴柔跟他半点不搭边,那美不能用言语形容,单单他站在那里,便是什么也不做,无端的便会让人觉得美。 “你受伤了。”阎锦看着他濡湿的右肩,淡淡道,似不在意他的威胁。 男子眸里闪过惊讶,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在看见他的脸后,还能如此淡定。 “若我是你,便不会如此做。”阎锦瞄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剑,“你需要我的帮助。” 男子目光一厉,手微动。 他想杀了她,阎锦知道,心里却并不怕,抢在男子动手之前道:“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弘文书院怕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吧” 男子皱眉,依旧不言语,握着剑的手却是松了松。 他在弘文书院已有三天,当初也是阴差阳错才会进来,若不是有个小毛贼替他顶着,他早就被发现了。弘文书院高手不少,他又受了伤,根本无法自行离开,若继续留下,他怕是也活不了多少时日,面前的女子恰恰说中了他的心思。 “我能带你离开,你觉得,你还要杀我吗”阎锦勾唇,她有自信,他不会杀她,无关其他,不过直觉而已,而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有什么目的” 冷淡且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阎锦怔了怔,随即挑挑眉,语带戏谑,“想不到不光人长得好看,连调调都好听,却不是女子,真是可惜了。” 周围空气一凝,男子眼中怒意一闪而过。 啧,阎锦摇头,脖子擦着剑刃划过,留下一丝红印。 “剑可以收了么” 话音刚落,剑尖已离自己三寸远,阎锦揉揉发僵的脖子,转身往院门口走,刚走一步,身后便响起男子冷冽的声音。 “你想去哪” 阎锦脚步不停,回道:“去给你找药,不会逃跑的”: 第二十五章 他日若有难 阎锦回来得极快,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男子便坐在树下等着她,见她回来,立马站起身来,手中依旧握着剑,半刻不放松。 “你坐下便是。”阎锦将包袱放下,见男子坐回原地,便不再看他,快速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东西来。 “脱了衣服。”阎锦拿起一个小瓷瓶,看着男子道。 男子皱眉,没有动作。阎锦挑眉,再次道:“脱衣服。” “给我就是,不用你来。”男子伸手便要拿过瓷瓶,阎锦也不阻拦,给了他,她又不是瘆的慌,自不会自个儿凑上去替他上药。 “上了药便把衣服换了,尽快。”阎锦留下一句,起身出了院子,她心知男子防着她,不会让她近他的身,为着让他安心,她自不会留下。 阎锦在门外站了半晌,男子方出门来,黑色劲装已经换下,换成了一身粗布衣服,虽穿着寒碜,却半点无损他的美。男子两手空空,那柄剑不知放去了哪里,阎锦也不在意,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未打招呼便往男子脸上抹,男子身体一僵,杀意泄出几分。 “你这脸太引人注目,得换换样子,站着别动。”男子皱眉,老实的站着任她动作,直到他整张脸都被泥土糊了个遍,若不走近仔细看,没人会注意。 “你背太直,弯着些,你的眼神比你脸更引人注目,待会儿低着头,谁叫你都不能抬头,知道了吗”阎锦道。 男子不语,轻轻点头,算是应了,阎锦转身往来时路走,男子跟在后面,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老伯,奴婢乃二皇子府上丫鬟,奉二皇子之命前来取书。” 书阁院门口,一白髯老者坐在摇椅里,闭眼养神,听到有人说话,懒洋洋地抬眼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一抹凌厉。 “二皇子也会看书你莫糊弄老夫。” 阎锦淡笑不语,拿出一物来,递到老者面前。 “咦”老者瞪大眼睛,瞧着女子手心里的玉,神色变换不定,他自然认得二皇子的信物,但二皇子一向不爱读书,今儿居然来拿书,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老者望望天,这天也没变啊,老者嘟囔。 “老伯,我可以进去了吗” “去吧去吧。”老者挥挥手,继续望天,疑惑着。 “好,我立刻去找人帮忙,多谢老伯。” “小哥,我是二皇子殿下的丫鬟,殿下命我找人搬书,你能替我搬书吗”阎锦立在游廊口,唤住路过的一个小厮。 二皇子小厮一愣,点点头。 阎锦微微一笑,道:“小哥可有认识的熟人能替我再找一个吗” “好的。”小厮一口应下,“他在园子里,我去找他吧。” “多谢小哥,如此我便在书阁等你。” 小厮匆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阎锦转身,目光在花丛中顿了顿,便往书阁走去。 守门的小厮百无聊赖地斜靠在门上,守了太久,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小哥,麻烦带我去马厩。” 走神的小厮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昏沉的脑袋被这么一激,顿时清醒了。 “你去马厩做什么”小厮疑惑问道,面前的女子他自是认得的,二皇子的丫鬟,去马厩也没什么,关键是二皇子还未散学,根本用不着马。 阎锦微微一笑,解释道:“二皇子殿下嘱咐奴婢替他搬书去马车上,他要带回去阅览。” 弘文书院珍藏的古籍不少,平时也会有学子借回去阅览,阎锦这般说并不奇怪,更何况是二皇子要的,更不会有人阻拦。 “好,跟我走吧。”小厮越过她,瞄了眼跟在她身后抱着书的两个人,两人穿着与他一般的衣服,模样有些面熟,似见过面的,当下也就不再多言,领着阎锦三人绕过走廊往马厩走。 “慢点,不要急,这些书半点不能损坏,慢慢搬好了。”阎锦盯着两人把书放好,对看门的小厮道:“小哥,麻烦你替我盯着些,莫要让人拿走了,我还要去给二皇子选书。” 小厮有些不以为然,二皇子殿下的马车何人敢碰更勿论从里面拿书了,虽是如此,仍旧满口答应,“你放心便是,小的定守好马车,任何人也不会让他靠近的,你放心去吧。” 阎锦道了声谢,领着放好书的两人回了书阁,继续搬书。 “唔”小厮靠在一旁,无趣的看着来来回回搬书的人,呵欠连天。 眼前忽的晃过一个人,有些怪异,小厮眨眨眼,再看过去时,那人已过去了,小厮晃晃头,没有在意。 “小哥,书搬好了,多谢。”阎锦走过去,笑着道谢。 “不用谢,能替二皇子殿下效劳,是小的的福气。”见她一脸客气,小厮脸上乐开了花,这时候,手心里忽然塞进一物,小厮下意识地捏了捏,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线,瞌睡全无。 “二皇子快要放学了,你回去吧。” “好勒”小厮响亮的答应一声,欢喜的回去了。 阎锦转过身,走到马车边,将两个袋子递给帮忙搬书的小厮,笑道:“多谢两位小哥帮忙,一点心意,望小哥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两人欢喜着接过,道了声谢,便回去了。 阎锦看了眼马车,转身便走,此时百里墨该要出来了,她得去等着。 马车驶离弘文书院,往二皇子府驶去,车里的气氛格外诡异。 百里墨瞪着马车里莫名出现的男子,一脸防备。 “行了。”阎锦点点他的额头,手指一转,指着角落里的一堆书,“这些都是你要看的,待会儿叫人搬到你院子里去。” “什么”百里墨瞪眼,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比起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那一堆书更让他郁闷。 “我承你的情。”一直不言不语的男子突然开口。 “哦”阎锦挑眉,“我的情不是那么好承的。” “你想如何”男子眉峰微沉,她救了他,是真的,却不代表她能得寸进尺。坦白讲,她很聪明,弘文书院暗处的人不少,他是测试过的,他没想到她能用如此简单又如此麻烦的方法救他,让他躲在花丛间,伺机混进搬书的行列,利用那两人来来回回的走,减少暗处之人的警觉,从而注意不到他,让他得以藏进马车里。 “你放心,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的神色早已出卖了他,如此清楚了然,阎锦淡淡一笑,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对你来说很简单的要求。” “什么” “他日若有难,你得相助与我。”: 第二十六章 一诺值千金 就这个男子狐疑地看着她,他早已做好她提过分要求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这个要求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若是哪日她得罪了上面的人,便不是救她那般简单了,阎锦没打算多说,便不再开口。 一旁的百里墨不满意了,嚷嚷道:“青玉,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要他帮你做甚” 阎锦摸摸他的头,浅笑不语。百里墨还小,纵使他现在想护着她,也是有心无力,再则,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永远只能待在这里,若只能待在这里,顶着别人的脸,别人的身份而活,若有一日百里墨不再护着她,她却依赖着他的保护,那么,她离死也就不远了。 她,不能依赖别人。 马车在二皇子府门口停下,百里墨先跳下马车,阎锦随后跟上,在走出去前,阎锦顿住,低声道:“作为一个杀手,你是不称职的。” 男子愣住。 作为一个杀手,若满身杀意,是杀不了人的,真正的杀手,是无声无息,没有杀意的。 阎锦走下马车,忽觉杀意扑面而来,不过一瞬又消失无踪,阎锦回头望了眼垂下的车帘,转身招呼闻讯出来候着的青兰等人,“叫人帮忙把车里的书搬去主子的书房。” “那什么,李铭,你们几个,快点来搬。”青兰指着后面站着的几个小厮道。 名唤李铭的少年应了,领着人快步过来,钻进了马车。 阎锦抬步往门内走,眼角余光偶然瞥见,车帘半扬的车厢里,已然空无一人。 书房里,阎锦靠坐在太师椅里,翻着从弘文书院拿回来的书,百里墨则伏案抄孟子,抄一会儿,嘀咕一下,说的极小声,阎锦听不清楚,也没有要问的意思,自顾自的看书。 刚拿起一本,忽的顿住,只见泛着黄的书籍上,放着一只小小的哨子,小指一般粗细,通体银白,似玉非玉。 阎锦顺手将手中书放在一旁,伸手将哨子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哨子一端略微凸起,凸起的地方钻着一个小孔,挨着小孔的地方,几个篆字若隐若现。 “付平生”阎锦轻念出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果然,她没选错人。 阎锦起身,取了几条青绳来,随手打了个中国结,将哨子穿在结上,绑于腰间,手下意识地摸了摸乖乖垂在腰间的哨子,阎锦拿起书,继续翻看。 大梁国的文字与古时的繁体字一般无二,阎锦略有涉猎,倒是大半看得懂,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如今她已知道不少,她所在的国家名为大梁,当今圣上已登基十五载,如今乃是永兴十五年,大梁国虽不是最鼎盛的国家,却也是地大物博,国强民富。大梁周边小国不少,遥遥相对的大国也不少,如今各方都较着劲,一时倒也是相安无事,人人都知道,祸乱,早晚会爆发,只是现在压着而已。 “青玉”百里墨偶然瞄到阎锦腰间的物什,顿时不满起来,“那人一身戾气,不是什么好人,你留着他的东西做甚难不成你真要指望着他你莫不是要走” 经过上次之事,百里墨十分警觉,他虽不明白她为何想离开,却不想她离开。 阎锦一怔,摇头失笑,“不是,有人欠着我人情不是挺好的吗反正不吃亏。” “真的”百里墨不信。 “真的,爱信不信。”阎锦道。 她暂时不会离开,至少在确定自己能孤身生活之前,她不会离开。 是人都有避祸的本能,她自然不例外,此时她虽在二皇子府,却不代表她永远会在,她见过不少大宅里的肮脏事,现在已不想再见了,若是她能离开,自然不会放过,之所以至今未走,一是因着百里墨,二是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她一个弱女子,若贸然离开,前途未可知,若非必要,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主子。”程鹏在门外唤。 阎锦看了眼还在抄书的百里墨,随手放下书,起身开门。 程鹏越过她,走向百里墨,“主子,宫里来信。” 百里墨一顿,神色变了变,半晌方道:“何事” 程鹏呈上一卷黄锦,百里墨看了眼,没接,阎锦见此,上前接过,不顾程鹏忽变的脸色,唰的打开。 “颍州县令已被革职流放,家眷充军,侍卫头领杨盛护主有功,追封忠勇将军,并赏其家人良田千亩,金银若干,其他伤亡侍卫皆有赏赐。”阎锦快速看完,将大意告知百里墨。 百里墨点点头,神情有些悲伤,淡淡挥退程鹏,哑着嗓子唤阎锦,“青玉” 杨盛的死,他亲眼所见,那般凄惨,且是为了他,便是他一贯不在意他人,也免不了悲伤难过。 阎锦眸光一暗,上前道:“杨盛身为护卫统领,保护你实属应该,你也莫难过了,是人总要死的,早死晚死,都得死,你若心里过不去,便厚待他的家人,也是你一番心意。” “什么叫早死晚死啊,你说话真不好听。”百里墨泪眼朦胧,拖着浓浓的鼻音,至今为止,杨盛死前的模样还经常在他梦里出现,他并非铁石心肠,哪里会好过 “别以为你哭得凄惨便不用抄书,若是鼻涕糊了纸,你可得重来。”阎锦瞄着被百里墨压在手下的纸,不怀好意。 百里墨瞪眼,圆圆的眼配上那腮边的泪,将掉不掉的鼻涕,说不出的滑稽,阎锦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百里墨似有所感,抬袖抹了抹,一看却是立马变了脸,小脸一红,结巴着道:“快、快去打水、水,快点” 阎锦大笑一声,毫不顾忌他的面子,转身出门,那笑走出老远都还听得见,百里墨不好意思的抬袖遮着脸,顿时忘了方才之事,只顾着纠结脸面问题了,便是阎锦打水踢替他洗了脸,他也依旧纠结着不理人。 “喂”阎锦摸摸鼻子,凑近他,“小孩子么,难看点也是正常的,你不必介怀。” 百里墨转身背对着她,不理。 “听说啊,城东花阿婆家的糕点特别好吃,青兰说了好几次,也不知道那味道究竟怎么个好法。” “听说啊,城西吴家马场新进了几匹好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阎锦自顾自说着,眼角则一直瞄着百里墨,百里墨喜欢城东的糕点,城西的马,还是青兰偶尔间提起的,她便记着了,听说太后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便禁止他去,让御膳房的厨子仿着那阿婆家的糕点做,命皇家马场的人送马来,百里墨却都不喜欢。 “你要去那我也要去”百里墨转身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脸期待,连方才闹别扭的事也忘了。 阎锦见他这般,哪有不同意的,当即道:“明儿你散了学,咱们便去玩。” “好”百里墨眼都亮了。: 第二十七章 半路遇容凌 竖日,申时。 刚坐上马车,百里墨便急急催促,便是陈离在后面唤他,他也没空理,阎锦招呼车夫一声,马车便急急往城东驶去。 马车在城东街头停下,阎锦二人下了马车,便让车夫回去,他们既是偷偷出来的,便不便带着车夫了,若是传到太后耳里,找骂的便是她,百里墨自然明白,毫无异议赞成。 阎锦早早备好了衣物,两人找了个地儿换了,便往花阿婆家赶,花阿婆家极小,甚至有些破落,门前聚集的人却不少,里里外外将店子围了个遍,真真是滴水不漏。 阎锦嘱咐百里墨站在一旁,走至人群外往内看,热气腾腾地蒸笼上,白嫩嫩的糕点小巧诱人,已所剩不多。 听青兰说,花阿婆家的糕点每日都有定数,若是去得晚了,是多少银钱也买不着的,此时糕点已所剩不多,若是排着队来,怕是连渣渣也不剩,她既然带百里墨出来,让他高兴,便不能空手而回。 心里打定主意,阎锦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来,这是她在青玉本人的床头找出来的银钱,先前给弘文书院小厮的银钱亦是从里面拿的,先前青玉乃是二等丫鬟,月钱每月不过一两银,除去日常胭脂水粉,怕是剩的并不多,能留些给她已是她的运气。 阎锦摸出几枚铜板,扔在地上,张口便大声叫道:“呀谁的银钱掉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散了开来,人人忙着捡铜板,水泄不通的人墙顿时撕开了一道口子,阎锦几步上前,将铜板放于桌上,对愣在那里的阿婆道:“阿婆,四块糕点。” 花阿婆愣愣点头,下意识地包好糕点递给她,直到她离开后方反应过来,等她再抬头看时,已不见人影。 阎锦买好糕点后,拉着百里墨便走,直到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方停下。 “急急忙忙的做甚有人追你吗”百里墨拿过糕点,胡乱着往嘴里塞,一边含糊着道。 “没有人追我。”阎锦见他吃的欢,不禁馋了馋,止不住拿了一个来,送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来,蔓延至整个口腔,似梅花的味道。 “这时节有梅花”阎锦奇怪不已,禁不住又咬了口,味道依旧没变,浓浓的梅花味。 “阿婆家的糕点一向有花的味道,不管哪个季节都一样。”百里墨舔舔嘴角,意犹未尽。 阎锦拍干净手上的碎屑,顺便掏出手绢替百里墨擦了擦,“咱们快些走,时辰已不早了。” 听她这般说,百里墨点头,颇有些雀跃,他已是许久没去过马场,不知他的小马驹如何了。 “主子。”利安眼看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禁不住唤此时正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往外看的容凌一声。 容凌淡淡收回视线,玩味一笑,“跟上,我倒是有些感兴趣了。” 利安答应一声,驾马跟上。 阎锦似有所觉,回头看了眼,似未发现什么,转身后却低头在百里墨耳边嘀咕了两句。 阎锦带着百里墨慢悠悠的逛,时不时停在小摊边上看摊上的玩意儿,颇是磨蹭,后面跟着的马车上,利安皱眉。 “主子。”利安的声音里添了不耐,却下意识地压着。 “利安,找地方停车。”身后淡漠的声音传来,似平常一般,却又夹杂着些许不同,利安忽略掉心里升起的一点古怪感,将马车驾到巷口,下了马车,往阎锦二人走去。 另一边,阎锦手里拿着个糖人,眼角余光瞄见利安,唇角微扬。 “姑娘,主子有请”利安走到二人身后,冷声道,语气里满满的不悦。 阎锦转过身,淡淡点头,一边伸手握住百里墨的手,止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 容凌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望着往马车走来的人,眸里一闪而过一抹期待,无关情爱,只是好奇那敢威胁他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容凌自小便是公认的天才,但凡天才,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怪癖,容凌也不例外。他的人生,从来顺风顺水,好的家世,不俗的相貌,聪明的头脑,这一切让无数人羡慕,也让拥有它的人厌倦,拥有得久了,便对特殊的存在格外感兴趣,阎锦,便是他第一个遇见的特殊。 容凌遇见的人,不论知道与否他的身份,只只是那相貌,便能让见过他的女人着迷,男人敌视,阎锦,是唯一一个不被他迷惑的人,他很好奇,当知道他的身份后,她是否能淡然如故。 阎锦走至车旁,淡问车内人,“公子可是有事若是要谢我,便不必了。” 谢你利安冷嘲,止不住的开了口,“你一个奴婢而已,好大的胆子,对我家主子这般说话莫不是忘了威胁我家主子之事未曾找你麻烦,便是我家主子仁慈了” “放肆”百里墨瞪眼,不满地看着利安。 阎锦无视他,捏捏百里墨的手,安抚他,待百里墨安静下来,方抬眸望着少年,浅笑,“容大公子眼见二皇子殿下有难,不仅不帮,反而视若无睹,若传到陛下耳里,怕是不好呢。” 她知道他是谁容凌眸里兴趣越浓,抬手似模似样的一礼,“如此倒是该多谢姑娘隐瞒之恩。” 阎锦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揶揄,反而是一副施了大恩的语气,“公子知道便好,若是无事,便告辞了。” 言罢也不待他言语,转身拉着百里墨便走,她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还是远离为妙。百里墨因着先前之事对容凌没有好感,巴不得快点离开,自是乖乖跟着阎锦走。 容凌有些错愕,他没料到阎锦会如此干脆,正欲唤住她,却见远远跑过来一个人,正是他府里的奴才,当即咽下欲出口的话,垂眸静待那人跑近。 “公子,夫人找您”那人跑到车边,气喘吁吁。 容凌淡淡点头,“可有说是因着何事” 小厮缓了缓,低声回道:“夫人寻了几位小姐的画像,要您过过眼。” 容凌已满十八,按理说早便该成亲,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过是没他母亲看得上的,听罢也不多言,只吩咐利安回府。: 第二十八章 楚国公之女 容家一门乃世袭权贵,当年因从龙之功,得了个富贵侯爷的爵位,至今已有几百年,到永兴帝时期,已至巅峰。 容府后花园,容夫人姬氏坐在太师椅上,不时倾身看面前摆着的几幅美人图,周围围着一群貌美丫鬟,笑语妍妍。 容凌方走进园子里,便有眼尖的丫鬟看见了他,当即惊喜的唤,“公子回来了” 容凌快步走到容夫人身边,无视一群含羞带怯望着他的少女,恭谨行礼,“母亲。” 容夫人笑容满面,招呼他过去,指着面前的画像对容凌道:“凌儿,你瞧瞧这几个姑娘,可真是水灵,你可有瞧上眼的” 容凌粗粗一扫,面上半点变化也无,目光却深了些,容夫人似有所觉,抬手挥退丫鬟。 “楚国公之女。”待丫鬟走了个干净,容凌方缓缓开口。 “楚国公膝下无子,唯有两女,长女名唤楚瑜,次女名唤楚瑶,长女年芳十五,次女方满月,传言楚瑜知书达理,性子温和,便是只瞧见一幅画,也可窥一二了。”容夫人望着画上低眉颔首,乖柔温顺的女子,如数家珍,这京城里好人家的姑娘,她早便相了个遍,楚瑜她虽没见过,却也听过不少她的事,对她却是有些满意的,见儿子对她有意,顿时起了心思。 “今年园子里的花开得不错,母亲若是无聊了,便邀些夫人一同赏花罢,省得平日里无趣。”容凌意有所指。 儿子的心思她怎会不懂当即欢喜道:“如此甚好将其他姑娘也一起邀上罢,也免了他人闲话。” 自家儿子年纪轻轻,已是年轻有为,多少闺中女子爱慕不已,这一向是姬氏的骄傲,唯一的心病便是儿子的婚事,难找到合意之人,如今遇见一个儿子满意,自己也满意的女子,姬氏已是坐不住了,当即吩咐贴身嬷嬷准备请柬,广邀贵妇人。 “若是合母亲眼缘,便定下罢。”容凌不似荣夫人的焦急,依旧缓声道。 “我儿所言甚是”姬氏一向听儿子的,哪有反驳之理自是满口应下。 容凌眸光落在画中女子面上,画中女子如其他女子一般,无趣得紧,中规中矩,半点生气也无,眼前忽然闪过那特别的女子面容,不过一瞬,便消失无踪。 他是容凌,容家大少爷,注定要娶一个门当户对,无趣的夫人,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楚国公府 楚瑜端坐窗前,握针绣花,巴掌大的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楚瑜生得美,虽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却也是身姿窈窕,眉目如画。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吵嚷声,在一旁伺候的秋月眉头一皱,几步走出室去,低声呵斥,“莫嚷嚷,规矩都忘了吗” 低低的辩解声响起,楚瑜听不真切,心里却有些疑惑,要知道平常时候,是没有丫鬟敢这般吵嚷的,更何况秋月一向严厉,往往被她呵斥一番后,是没有人会辩解的。 “秋月,可是有事”楚瑜低声唤道。 屋外静了静,随即秋月走进来,脸色不似气恼,倒带着一丝喜意。 “嗯”楚瑜疑惑。 秋月走近她,低声回话,声音里满满的喜悦,“姑娘,方才夫人院里的小菊说,容夫人邀夫人赏花” 什么楚瑜一个晃神,针尖顿时偏了,一抹红色在方绣好的花骨朵上晕染开来,秋月慌忙拿帕子替她裹着。 “姑娘”秋月埋怨。 楚瑜朝她一笑,白皙的脸上添了抹红,轻声问道:“没弄错” 母亲早有提醒,容夫人近日在替容大公子相看媳妇,她的画像也在其中,想到去年春游之时偶然一瞥的俊美少年,楚瑜低下头,满面娇羞。 “我的姑娘,便是高兴也得顾着自个儿”秋月见她手指并无大碍,语带打趣,“奴婢听说,是容大公子指定的姑娘呢,容大公子与姑娘,一个郎有才,一个女有貌,真真是天作之合,般配至极呢。” “你莫要说了还未定的事”楚瑜出声阻止她,语气严厉,然那娇羞的脸庞,泛着春光的眼眸,明显不是真恼,秋月自是了解她的,笑笑不言语。 “姑娘,夫人到了。” 屋外传来禀告声,楚瑜敛了神色,假意低头继续绣花,那嘴角却上扬着。 “瑜儿。”楚夫人郑氏走进屋来,唤窗前坐着的女儿,郑氏一向严厉,今日亦免不了满脸喜意。 楚瑜样貌随了郑氏,两人长得极像,郑氏年轻时也是个被人仰慕喜欢的女子,自嫁与楚家为人妇后,为了管理后宅,亦是作为正妻的威严,常年来便板着脸,威严倒是有了,女子家的柔情却生生折了个干净。 “娘。”楚瑜起身行礼,礼罢扶着郑氏坐下,自个儿则恭谨地站在一旁,低眉顺眼。 “瑜儿可听说了”郑氏话音刚落,便见自家女儿满脸娇羞,心下了然,笑着拍拍她的手,低声道:“我楚氏家世显赫,我儿温柔贤淑,定是容氏长媳的不二人选” “娘”楚瑜双颊通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眸子里却满满的喜悦。 郑氏没说错,容家虽显赫,楚家也不弱,放眼整个大梁,能与楚氏媲美的家族屈指可数,也难怪她自信。 且说阎锦那边,二人告别了容凌,天色已是晚了,阎锦便决定回去,百里墨也没吵闹,乖乖的跟着她回了府。 垂花门外,冬雪候在一旁,见百里墨过来,忙迎了上去,“主子。” 百里墨淡淡瞥了她一眼,轻嗯一声,越过她便走,冬雪脸色一变,下唇抿得发白。 阎锦目光在她面上一转,若有所思,脚步却未停,跟着百里墨走了进去,独留冬雪一人站在那里。 二人很快走远,冬雪抬起头来,盯着二人走过的地方,目光沉沉,眸里一闪而过一抹坚定,随即勾起嘴角,低低的声音溢出唇角,随风散了去,无人听见,却也掩不了那突起的杀意。 “既然如此,便莫要怪我”: 第二十九章 有人要杀你 一片衣角随风扬起,暴露出隐藏在暗处的人,李嬷嬷看着冬雪的神情,眼里一闪而过一抹快意。 “你想她死吗” 冬雪一惊,猛地回过头来,见是李嬷嬷,眸光一闪,扬唇笑道:“嬷嬷你说什么冬雪不明白。”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李嬷嬷走近她,神色掩不住的阴狠,“她夺了你的位置,你恨她,我也恨,当年在宫里,唯有莲儿与我亲近,她把莲儿害至如斯地步,我不会放过她” 浓浓的恨意,根本无需掩饰,冬雪心思一转,已是变了神色。 “嬷嬷是想与我结盟么”虽是问句,她却极肯定,若不是有与她结盟,一起对付阎锦的心,她也不会出来,冬雪自然愿意有人帮她,若是事败 一闪而过的心思李嬷嬷未曾发现,听她这般说,冷冷一笑,“自然,两人一起合作,总比一人孤立无援来得好,你说呢” “嬷嬷想怎么合作”冬雪岂会信她,不过是顺着她说而已。 李嬷嬷靠近她,低声道:“我已雇了杀手,你需要做的,便是引青玉离开主子,那杀手自会处理。” 引青玉离开,不过是不想误伤百里墨,她们恨她,却是不敢伤百里墨半分的。 她哪里需要她的帮助冬雪心里暗嘲,不过是打着与她一般的心思,若是主子恼了,查起来,她首先吃不了兜着走,她倒是好心思 “此事嬷嬷自个儿也能做,何必要我帮”冬雪轻嘲。 看她的反应,李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倒是依旧淡定,半点心思被拆穿的心虚也无,只是道:“莲儿之事出了后,主子便不许我靠近,你比我更有机会,难不成因为这点危险,你便要放过她” 怎么可能冬雪自不会放过她,想着近日以来的种种,冬雪咬牙,恨声道:“好” 见她同意,李嬷嬷满意一笑,“越快越好。” 冬雪点头,辞别了李嬷嬷。 是夜。 阎锦躺着床上,呼吸平缓,似睡得正熟。 一道黑影渐渐接近,夜色里,寒光一闪,直逼阎锦而去。 “嘭” 阎锦靠在墙壁边,捂着撞疼的肩,淡淡看着站在床边,拿剑指着她的黑衣人。 “付平生。” 黑衣人一怔,收了剑,顺带将蒙面的黑巾扯了,一双冷冽的眼死死的盯着她,神色复杂,“你怎知是我” 阎锦见他收了剑,随意盘腿坐下,将被子扯过裹在身上,一派闲适,“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付平生。” 身形,感觉,杀气,眼神能让她认出他的东西太多,每个人都有他专属的气息,她虽不会功夫,但她直觉颇准,感官也敏锐,虽换了个身体,本能依旧在。 “如此有精神,看来你的伤已是好了,你来所谓何事”阎锦淡淡道,她不觉得平白无故付平生会来找她,如此出现必有目的,眸光一闪,已是明白。 “有人让你来杀我”不待他回答,她已是将猜测说了出来,虽是猜测,她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是。”付平生也不啰嗦,如实相告。 阎锦勾唇一笑,在这大梁,想杀她的人屈指可数,不必猜也知道,无非是李嬷嬷或者冬雪,讨厌她的虽有几个,却也不会找人杀她,谷雨有心无胆,青莲已死,她虽得罪了容凌的侍卫,他却也没胆子瞒着容凌找人杀她。 “那么,你要杀我吗”阎锦依旧端坐塌上,笑得开怀,这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反倒怔住了付平生,他不明白,面对他要杀他的情形,她怎能如此淡然他不信这世上有人不怕死,这般想着,便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你不怕死吗” 他说。 阎锦淡淡一笑,回道:“没有人会不怕死,我也一样怕,只是怕不能解决任何事,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平静以对” 付平生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方道:“雇我杀你之人是二皇子府内的人,她要我在你独身一人之时动手,并不是杀了你而已,而是让我把你废了,扔去琼花苑。” 琼花苑,京城有名的青楼。 “哈可真看得起我”女子大笑,似听见何种有趣之事一般,这模样,又是令付平生惊怔。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会杀你,这是她请我杀人的信函,你好自为之。” 男子说完,黑影一晃,已是出了门去,屋子里静了下来,阎锦坐在床榻之上,盯着床边男子留下的信函,垂眸思索。 杀手,本不应透露雇主的信息,付平生如此做,已是坏了规矩,然他依旧做了,为的不过是阎锦有所图的相救,他也算得上一个性情中人。 五更刚过,阎锦便起了身,拿着付平生留下的信函便去了百里墨的院子,她本不想那么快清理二皇子府,有人却是等不及了,既然如此,她便成全她们 见到阎锦那般早便来寻他,百里墨有些惊讶,要知道自她搬进他的院子后,她从来都是在院子里等他,从来不在他刚起时来寻他,惊讶过后便皱起了眉,直觉不会有好事。 “怎么了吗”百里墨问。 阎锦不言语,直接将信函递给他,百里墨接过,二话不说便打了开来,一看之下却是大怒 百里墨将信函摔在地上,绷着小脸不说话,阎锦捡起信函,折好放进袖子里,它是重要的证物,理应妥善保管。 “太过分了当重重处置,以儆效尤” 听着小孩的话,阎锦倒是蛮受用,替他理了理衣襟,垂首低语,“府里乱得紧,可介意我替你理一理” “嗯”百里墨重重点头,半点不反对,顿了顿,似想起什么来,又道:“青玉,你不必顾忌,府里之人你尽管收拾,若是宫里有何不满的,我替你担着” 百里墨府内之人,大多是从宫里调派而来,杂得紧,百里墨以前不管,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人虽小,却也不是笨人,青兰几人面上叫他主子,私底下唤他作二皇子,他也是知道的。 “好。”阎锦笑了笑,“待府里干净了,我替你物色合用之人。”: 第三十章 换血进行时 天还未亮透,府内管事嬷嬷们俱被通知到院里集合,百里墨端坐在阶上的太师椅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实站着,眼神却互相交流的众人。 管家程鹏上前,小心翼翼打量着百里墨的脸色,一时猜不准他心里所想,不禁有些发怵,“主子吩咐奴才们都到院里来,不知所谓何事” 百里墨未回答他,而是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程鹏扫视一眼规矩站着的众人,回头低声回答,“回主子,除看门的小厮外,已是全部到齐。” “嗯。”百里墨淡淡应了,扬眉大声道:“既然都到齐了,本皇子便开始说了,青玉” 阎锦从他身后走出来,将信函拿出,顺便瞥了眼李嬷嬷瞬变的脸色,嘴角恶意一扬,将信函高举,“李嬷嬷,你可有话说” 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怎会不知慌乱在心底一闪而过,不过片刻,李嬷嬷定定神,故作不解,“青玉,你在说什么嬷嬷怎的不明白” 信怎么在她手上李嬷嬷不解,那杀手不是一向对雇主的信息保密得紧吗怎会落入青玉手里 大梁乃至其他国家,都有很多杀手组织,若没有人脉,并不易找到,且杀手组织一般接的都是大单,不会对这种小生意感兴趣,她也没多余的银钱去雇人,无奈之下只得找如付平生一般的独行杀手,他们独来独往,功夫尚可,所收银钱一般人也足以承担,每个城镇皆有一个落脚点,只需留下书信,言明雇主所需解决之人,报酬几何,有把握者自会找上门来,她不过刚留下书信而已,竟被青玉拿去了 “嬷嬷不承认也不要紧,事实胜于雄辩。”阎锦并不在意她承认与否,在古代,只要主子认定犯了错,便是冤枉的也无处可诉,更何况她无冤,她懒得多费唇舌,反正府里的人大多都要换,信不信也就那样。 “李嬷嬷为着一己私欲,雇佣杀手,意图暗杀青玉,证据确凿,当严惩”百里墨绷着小脸道,半点徇私的意思也无,底下的冬雪脸色一白,心里有些庆幸,好在她还没行动,主子也抓不住她的把柄。 程鹏脸色微变,看向李嬷嬷的眼神起了变化,犹如看一个死人,“主子英明” 钱嬷嬷与刘嬷嬷对视一眼,纵使平日里不对盘,今日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李嬷嬷是陈贵妃选来放在府里的,以前在宫里伺候,不比她们,是宫外的嬷嬷,以前在她面前总有些抬不起头,如今见她将要被主子严惩,别说求情,便是没欢欣鼓舞,也是她们压着了 “李嬷嬷呀,好好的,你怎的犯了糊涂也不想想,主子岂是我等能糊弄的青玉这丫头救了主子,便是府里的功臣你不敬着倒也罢了,竟雇凶杀人岂有你好果子吃”刘嬷嬷冷声嘲讽,眼里止不住的欢喜,没了李嬷嬷,她便是府里最大的嬷嬷了 “就是就是这般背主之人,可不能轻饶了”钱嬷嬷不甘示弱,附和道。 李嬷嬷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她怎会不知二人的心思,落井下石的混账东西 “主子,青玉这丫头不怀好意,主子莫要被她骗了”李嬷嬷哪会这般干脆认了,自是极力否决,看向阎锦的目光满是恶毒,只要百里墨有松动,她便不会有事好歹她一直伺候着百里墨,比玉才人半点不差对玉才人他尚且护着,对她即便不护着,也不会当真半点情分不顾 然而她却想岔了,百里墨虽有护着玉才人之心,却也是因为她是先皇后身旁丫鬟,自幼与先皇后一块儿长大,岂是她能比得 “休得胡言孰是孰非本皇子自个儿明白,不用你来挑拨”百里墨半点听不进去,冷声呵斥她,“既然你不知悔改,本皇子也不会顾念往日情分你速速出府去莫要让我再看见你” 赶她出府李嬷嬷心里一慌,她自幼为婢,生生世世便是别人的奴,若是她自行出的府,凭她出自宫中,别人家还能接受她,若是被赶出去的,买凶杀人的污点便永远去不掉,她哪里还有活路 “主子,饶了奴婢这回吧奴婢知错了”李嬷嬷哀求道,一双浑浊的眼深藏着恨意,却被耷拉着的眼皮遮着,无人看见。 阎锦一笑,透着不屑,有些东西眼睛看不见,不代表感觉不到,危险的东西,还是该趁它没发芽便掐死在襁褓里。 “主子。”阎锦轻唤一声。 百里墨点头,冲程鹏道:“赶她出府,府内物件一样都不能给她,并去官府备案。” 李嬷嬷脸色一变,备了案她便甩不掉这污点了 程鹏可没好心,听罢便招呼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上前,李嬷嬷哪里敌得过他们转眼便被拖了出去,直到不见人影,那充满恨意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阎锦,森凉可怖。 底下的人一下紧张起来,猜不透百里墨意欲何为,若单单为了处置李嬷嬷,用不着将全部人唤来,若不只如此,那么他们 正暗自猜测着,百里墨开了口,“从今日起,府里整顿,凡发现假公济私,以权谋私者,不论情分,一律赶出府” 什么众人皆惊,程鹏几人犹胜,府里上上下下,有几人是干净的程鹏、钱嬷嬷、刘嬷嬷包括李嬷嬷管着府里大小事务,贪得不少,听百里墨说要彻查,当即便慌了。 阎锦看在眼里,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道:“今日很晚了,明天开始彻查,程管家,你们便先回去吧。” 程鹏神色复杂的望了她一眼,给百里墨道了声告退便离开了,见他离开,其余人也先后离开,直至最后,只剩阎锦二人。 “为何今日不查”百里墨一向不反驳她,这次也不例外,虽不解,也不曾阻止她,只待人走光了才问。 “若是今日查,这府里该不剩几人了,虽说要彻查,有些事情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则过。”阎锦缓缓道,若逼得太过,反而适得其反,倒不如慢慢来,也有个缓冲的时间,今日过后,怕是有不少人会恨上她。 百里墨似懂非懂,倒是不再问她,他相信她,若是真想知道,最后也会知道的。: 第三十一章 算什么东西 “啪” 程鹏一脚踢翻凳子,眼里怒意翻滚,透着狠厉,吓住了身后跟来的几人。 “程、程管家。”刘嬷嬷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只是那不住抖动的手,暴露了她的害怕。 程鹏转过身来,已是平静下来,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压抑,“主子一向不管府里之事,现在居然被一个奴婢鼓动,想查我们了刘嬷嬷瞧你们教导出来的人” 青玉几人是宫里调到百里墨身边的丫鬟,又不是刘嬷嬷几人教导出来的,程鹏不痛快,又不敢当着百里墨的面发作,自要找一个发泄口,刘嬷嬷几人自逃不过。 “程管家,这事儿与我等可无关,主子要调查的可是所有人,我们不是与管家您一般么若要怪,也得怪那青玉”钱嬷嬷强颜欢笑,程鹏不是她们能惹的,只要他还是二皇子府的管家,她们便不能得罪他。 “哼她青玉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贱婢,竟敢教唆主子待我禀明陛下,要她好看” 她们之所以怕程鹏,一是因为他的狠,二则是因为他原是先皇后身边之人,据说本是先皇后娘家奴才,因对先皇后有恩,先皇后便提携了他,让他做了一个小管事,因他做事合先皇后心意,百里墨出生后便将他给了百里墨,陛下如今仍念着先皇后,连带着程鹏也水涨船高,极得帝心,若是他闹到陛下那里去,青玉哪还有好果子吃 刘嬷嬷钱嬷嬷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应和,虽知程鹏说的并非大话,莫名的却觉得这次没那么简单了。 “程管家,便是要禀明陛下,咱们也得先处理了那些东西”钱嬷嬷点到即止,她管着厨房,平日里自捞了些好处,却也不怕她查,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她还未曾放在眼里,便让她查又能查出什么来然而不怕她查是一回事,却还是得提防着她,万一 “钱嬷嬷说得不错。”刘嬷嬷难得不跟她对着来,她管着府里一应用度,比钱嬷嬷干净不到哪里去。 程鹏平复一番情绪后,冷道:“行了,各自散去吧,该怎么做自个儿把握,若是牵扯到我头上,哼” “冬雪姐。”谷雨不安的拉着她,不舍得放手,眸里是罕见的悔意。 “怎么了”冬雪有些不耐烦,她心里不爽快,哪有心思搭理她,被她这一扯,更是不舒服。 “青玉她一定会对付我的冬雪姐,你要救我”谷雨神色不安,脸色也白了,当初她仗着自己比青玉得宠,跟她没少闹矛盾,如今青玉青云直上,入了主子的眼,她哪里会放过她 哼冬雪目露嘲讽,“早知今日,你当初何必跟她对着来,现在去巴着她,说不定她还会原谅你。” 谷雨没听出她的讽刺,因为她的话神色倒是好转,些许迟疑,些许兴奋,“冬雪姐,她真的会原谅我吗” 愚蠢的女人冬雪不想再搭理她,扯下她的手,快步进了屋子,独留谷雨一人待在院里,心思百转。 城东,一座破落的院子被人大力推开,屋里的人一惊,隐去了门后,一双狠厉的眼透过门缝直直的盯着外面,手里握着一只破碗,寒芒闪烁。 细碎的脚步声直往屋里来,就在跨进门的那一刻,屋里的人扬手将碎碗扎下 “啪”“莲儿” 伴着碎裂的声音,李嬷嬷痛苦的声音响起,青莲一惊,方看清进来的人,李嬷嬷倒在地上,双手捂着额头,猩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留下,扎得人眼疼。 “嬷嬷”青莲扶起她,一脸愧疚,屋里没有药物,她只得撕碎了衣襟替她捂着,奈何伤口太深,薄薄的衣襟捂不住直冒的鲜血,一滴滴的顺着脸颊落下,滴了满身。 “嬷嬷,都是莲儿不好,都是莲儿的错”青莲眼角泛起了泪花,李嬷嬷现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想伤她,不想害她。 李嬷嬷忍着痛,朝她笑了笑,那笑因着疼痛有些扭曲,“莲儿,嬷嬷没事,不必担心。” 青莲不说话,捂着她额头的手却紧了些。 “嬷嬷,这时辰你怎么来了”青莲疑惑,她出了府后,嬷嬷便替她找了这么个地方,偏僻、简陋,平常也无人经过,正好给她藏身,虽她嫌弃这地方,却得忍着,在外人眼里,她已是死人,若是被青玉看见,她便逃不了了,更无法报仇。 青莲眼里杀意一闪而过,快得看不见。 李嬷嬷听到这话,顿了顿,“莲儿,嬷嬷已被赶出二皇子府。” 什么青莲脸色忽变,阴沉无比,“嬷嬷,为何” 李嬷嬷苦笑,“莲儿,我本雇了杀手去对付青玉,谁知却被主子发现,主子大怒,赶了我出府,连官府也备了案。” 青玉青玉 青莲握紧拳头,恨得牙痒,又是青玉因为她,她受尽屈辱因为她,嬷嬷也被赶出来她一定要杀了她不杀了她怎够她要她不得好死 见她神色不正常,李嬷嬷心里一慌,抓住她的手,“莲儿” 青莲回过神来,见李嬷嬷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心下一暖,眼神柔和下来,“嬷嬷不必担心,莲儿无事。倒是嬷嬷,官府备了案,其他府邸怕是不会接受您,咱们该怎么办” 李嬷嬷一叹,“只得碰碰运气了。” 青莲听罢,不再言语,手指静静抚上衣角,粗糙的手指划过精致的衣衫,勾起一根根细丝。不过短短几天,她一向不沾水的手指,那拈花弄簪的手指变得粗糙无比,美艳的脸蛋泛了黄,失了颜色,这不是她想要的不是眼下嬷嬷已帮不了她,她得自己想办法才行 一张丑陋且臃肿的脸闪过脑海,想起那人爱慕的眼神,青莲咬牙,忍住涌入喉咙的恶心,一个决定渐渐成型,直至坚定。 “莲儿”见到她古怪脸色的李嬷嬷心里闪过不安,连声唤她。 “嬷嬷,”青莲一笑,笑容飘忽不定,“莲儿要出去一会儿,嬷嬷先休息,莲儿很快回来。” “莲儿”李嬷嬷急唤,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青莲却似听不见,快步出了门。: 第三十二章 我可是好人 竖日,依旧是那会儿时候,人未变,地点倒是变了。 书房里,百里墨端坐一旁,阎锦坐在了他的位置上,面前一堆账本,白皙的手随意的翻着,不知看进去了没有。 这些是程鹏几人拿来的账本,包括二皇子府内的一切开支,一应用度,甚是详细,阎锦却并未仔细看,便是看了也没用,她看见的也不过是他们想让她看见的罢了,寻不出多少错来。 程鹏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刘嬷嬷钱嬷嬷忐忑的站在一旁,不时望她两眼;冬雪脸色也不甚好看,手揪着帕子,都快变了型,谷雨躲在她身后,紧张的咬着唇角;青兰倒是一脸悠哉,她不曾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怕被查,更何况她与青玉一向交好,更不会怕了;一旁的青竹如往常一般不惹人注意,黝黑的眼睛沉得不见底,越发使人看不透。 几人的神色尽被阎锦收进眼里,阎锦一笑,将手中账本扔回桌上,站起身来,“账本之事先不急,咱们去看看其他的。” 其他的有什么需要看要查的不就是管家、嬷嬷和一二等丫鬟么她不就是想拿管家几人开刀么 底下的人都是同样的心声,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却不曾问出来。 “你们通通待在这里,没有允许不得擅自离开。”阎锦说完,一群人猛地变了脸色,阎锦可不管,看向青兰,温和的唤她,“青兰,你与我一起。” “好”青兰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仍毫无异议的同意,几步走到她身边,乖乖站着等她吩咐。 阎锦随意指了两个看得顺眼的丫鬟,又从奴才中选了两个,留下一群神色各异的人,带着人出了书房。 百里墨未动,坐在椅上瞧着屋里屋外奴才丫鬟脸上变换不定的脸色,无趣的撇嘴,若不是担心他们擅自离开,他才不坐在这里,真是无趣得紧 “主子”程鹏上前,脸上明显的不赞同,“她青玉算什么东西主子如此纵容她,将奴才等人至于何地奴才等人自主子开府起便跟着您,现在竟被一个后来的丫头压制着,实在让我等寒心” 刘、钱二位嬷嬷神色复杂,动了动唇却未出声附和,程鹏仗着是老人不把青玉放在眼里,她们却明显的感觉不对劲,若是附和他,只不准会有怎样的下场 果然,百里墨听了这话,立即不高兴了,瞪眼呵道:“放肆青玉岂是你能议论的你们在本皇子心里,比不得青玉一根头发丝” 他说的实话,却让程鹏几人一下变了脸,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他如此明白的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这边如何暂且不提,再说阎锦,带着青兰几人出来后,便直奔府里下人房,手一挥,便让几人搜屋,青兰见她们犹豫,几步走上去踢开门,首先进了屋,几人见此,只得跟上她。 阎锦一笑,跟着进了屋。 一间间屋子被打开,阎锦吩咐将搜出来的东西记上名字,按顺序排好,几次过后,那几人也不犹豫了,青兰没再凑上去,让他们自己搜,而是跟阎锦一起登记造册。 一堆堆首饰碎银摆在院子里,面额虽小,仍是颇为壮观,待她们登记好,已过去两个时辰之久。 “青玉,现在只有几个大丫鬟和管家嬷嬷的没搜,你要去吗”青兰望着站在一旁的人,犹豫着问,青玉虽然得了二皇子的眼,却是毫无根基的,若贸然去搜管家他们,怕是会惹恼他们,真闹起来青玉也讨不了好。 她都明白的事阎锦怎会不明白从她决定如此做开始,便未曾想过要一次性将府里大换水,她不过趁着这个机会摸摸他们的底,顺便将府里一些小角色清理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想做的,便是将那些不惹人注意的小角色换成可用之人,以后要想换了管家、嬷嬷,便容易得多,也不至于忙乱,若是现在便换了他们,一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用之人,二则容易惹来他人的敌视,若宫里的娘娘们知道都是她的意思,她免不得要被教育一番,怎么想也不划算。 “将冬雪几人的房间搜一遍便好,至于程管家、刘钱嬷嬷的,便不必了。”阎锦道。 “好。”青兰舒了口气,她真心关心青玉,见她没有乱来,顿时放心了。 时间越久,下人们越不安,就在程鹏都止不住要暴走的时候,终于见阎锦带着人回来了。 阎锦走在前面,青兰抱着登记的宣纸走在后面,最后跟着的几个奴才丫鬟则一人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几人走得极慢,手里的包袱看起来颇沉。 “咚”包袱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隐隐约约有着物件撞击的清脆声。 阎锦坐回书桌前,青兰将宣纸放到桌上,便退了回去,阎锦拿起宣纸,一张张的念,“小吴,银三两七钱,刘生,银十两,玉石两块,金子一块,张伟” 阎锦越是往下念,越多人变脸,根本没料到她会搜屋子,平日里得的东西根本没时间藏,如此容易便被挖了出来。 二皇子府便是对下人再宽松,银钱也有度,一等丫鬟每月二两银,二等每月一两,粗使奴才每月不过半吊钱,便是再省,也不会省出金子来,百里墨虽高兴时会打赏,最多却也不过一两银,有个几两银子倒还好说,有金子玉石的人早已吓破了胆。 “冬雪”阎锦顿了顿,终究是到了她们,“冬雪,金簪两支,银簪十支,锦缎一匹谷雨,金簪” 冬雪变了脸,神色有些慌张,谷雨也好不了哪里去,一阵红一阵白。 阎锦放下宣纸,抬头扫视神色各异的众人,因着没被搜查,程鹏脸色好转,看向她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眉眼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得意,连刘钱二位嬷嬷脸色也好了许多。 阎锦清清喉咙,开口道:“大家都是奴才,我也不想为难各位,然事实如此,为着主子着想,凡是贪墨者,通通遣回原处,出府后生死不论,与二皇子府无关,还有,不必求情,求情者银钱没收,不求情者不论这些东西来历如何,都准你们带走。” 阎锦最后一句话,阻止了欲求情的众人,冬雪脸色难看,眼神带着明显的恶毒。 阎锦嘴角一扬,开始遣人,“现在,拿着你们的东西离开,若是磨蹭,别怪我不留情面。”: 第三十三章 你究竟是谁 情面她还好意思说情面底下众人均不满的瞪视她,被阎锦直接无视。 “还不快点”一直安静的百里墨开口了,语气满是不耐,程鹏因着阎锦没做绝,心里高兴,便帮着腔道:“主子发话,你们还不走” 二皇子府内的奴才一部分是穷人家的孩子,一部分是宫里送的,冬雪谷雨二人便是宫里的宫女,见百里墨那般无情,冬雪咬咬牙,几步过去扯开包袱,一个个小包袱散了开来,冬雪抓起自己的东西扭头便走,连告退也没有一声,百里墨皱眉,倒是没有发作。谷雨神色一慌,狠瞪了阎锦一眼,拿着自己的东西快步去追冬雪去了。 剩余的人一个个的也拿了自己的东西,能留下的便站在一旁不动,不能留下的也一个个慢慢的走了,直到最后,房里院里加起来的人也不足二十,百里墨将他们挥退,靠在太师椅里偏头看阎锦。 “青玉,就这么算了吗”他以为她想对付的是程管家,刘嬷嬷几人,难道他猜错了吗 “当然不是。”阎锦勾勾唇角,笑得开怀,明明在笑,百里墨莫名的却打了个寒颤。 阎锦止了笑,掏出一物来,桌上的账本还在,挡住了百里墨的视线,百里墨瞧不真切,便下了椅子走过去,凑近了瞧。 一枚小小的长命锁静静地躺在阎锦的手心,长命锁是金子做的,握着颇有质感,阎锦便看着它出神。 “咦,这是哪里来的”百里墨惊奇道。 脑海里闪过一道如松如竹的身影,阎锦没有回答他,手一翻收了长命锁,眸子里闪过一抹期待。 青竹回来屋,皱着眉头将稍乱的床铺收拾好,刚欲出门,似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回来,不顾青兰疑惑的目光,将刚整理好的床铺翻了个遍,等她起身时,脸色已格外的难看。 “谁碰了我的床铺”青竹望着青兰,质问道,声音一如平常的冷静,青兰却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青兰想了想,回答道:“是青玉,本来是我们搜的,不过青玉阻止了我们,她自己搜了你的床铺。” 青竹脸色一沉,转身快步出了门,直往百里墨院子走去,青兰在她身后唤了两声,她浑似没听见。 阎锦早已出了书房,坐在院外不远处的水榭里,闭着眼睛似在等人,百里墨被她压着看书,先前带回来的书他还没翻过,阎锦命他至少看完一本,不然便在书房里过夜,少年性子自是不愿意的,想到玉才人之事,终是听话的坐着没动,玉才人之事虽给了他打击,却还不足以完全改变他,阎锦自是明白的,倒也不强求,若不是深到骨子里的感情,是不能改变一个人的。 若不是她在乎阎静,那事也不能改变她,她已不再恨她,反而感谢她成全了现在的她,即使再遇见,她也不可能对她有别的情绪,或许,再也遇不见了。 阎锦想着,忽觉一道刺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唇角不可见的一扬,阎锦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意料之中的人。 青竹停在她面前,伸出手来,声音含了冷意,“还我” 阎锦扬了扬手,长命锁划过一抹流光,落在她手心里,“是它么” 青竹脸色更冷,伸手便要夺,阎锦手一缩,避了开去,嘴角挂着的那抹笑看在青竹眼里似讽刺一般,直直刺入她心里。 青竹眼里闪过决绝,再次出手,速度极快,阎锦一愣,手下意识地躲过,青竹没抓着,手诡异的一转,袭上她的脖子 她小看了她 冰凉的手指握着她的脖子,阎锦眼一眯,似笑非笑,手臂因着她的闪躲搭在栏杆上,长命锁在指尖转动,随时有坠入湖里的危险,青竹脸色越沉,手指微微用力。 阎锦半躺在栏杆上,脖子的不舒服让她皱眉,嘴角的笑却没消失,“唔,这东西” 阎锦说着,手指一松,长命锁滑出掌心,在半空中飘荡,细长的链子挂在阎锦指尖,似随时会掉下去。 “你敢”青竹怒喝。 回答她的是阎锦越来越松的指尖。 阎锦不怕她握着她脖子,虽然不舒服,她却知道她不会伤她,直觉在青竹心中那块长命锁更重要,更何况,伤了她,她便不能在二皇子府里待,原本她便觉得青竹并非善类,今日方知她还是小看了她,单单擒住她的那一手,便不是一个普通丫鬟会的。 青竹狠狠皱眉,似妥协一般,松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阎锦坐直身子,手依旧没收回,长命锁在她指尖一荡一荡的,看得青竹脸色黑如锅底。 “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阎锦眯眼,淡淡道。 “什么交易”青竹目光随着长命锁移动,对她的话倒不是很在意,回答得也漫不经心。 “告诉我你的来历,”阎锦顿了顿,半眯的眸子里精光四射,“或者说,你是谁” 你是谁 青竹一惊,理智回笼,不再看长命锁,而是反击道:“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你,不是我。” “呵”阎锦笑了,莫名的让青竹头皮一紧,“明明这样的才是你,偏生装作小透明,身怀武功,虽不知究竟如何,一个奴婢会武功本身便可疑,再加上” 阎锦摇了摇手中的长命锁,笑意更浓,“长命锁是长辈赐予的东西,不是一般人家能给的,外人也不可能送这个东西给你,你的身份,不只是奴婢这么简单吧” “你不是青玉”青竹冷哼,“青玉一向胆小,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青竹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她,阎锦也不在意,一人自言自语,“你的身份不能被人知道吧,你说,若是我跟百里墨说你行迹可疑,他会不会赶你走呢” 青竹怒视她,手指紧握成拳,喀喀直响,“你想如何” 阎锦换了个姿势,眯眼望向远处,水榭建在湖中央,离岸边极远,岸边种着一排杨柳,随风轻拂着,不时有小厮走过,看得见她们的身影,却听不见她们说的话。 见她入神的模样,青竹以为她不会回答,温软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明显的带着不属于青玉的冷漠,偏偏其中又夹杂着一抹温柔,“我要你成为百里墨的伞。”: 第三十四章 自信的女人 “我要你成为百里墨的伞,在他有足够的能力能保护自己之前,你必须保护他。” 她这么说。 青竹不解,她虽然不了解她,却早就知道她不一般,即使她比她还弱,依旧能保护百里墨,为何要她来保护 她的疑惑,阎锦看在眼里,却并不解释,只是道:“你需要百里墨的保护,替你遮掩身份,我不在意你以前的身份,你便是不说也无碍,只要你安分,不打什么不好的主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相反的,从今天开始,你不必隐藏,你既然知道我不是青玉,应知府里的事我都不甚了解,府里潜在的威胁你替百里墨除了,并竭尽所能的保护他,若有一日你需要,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这便是你我的交易。” “若是我告诉二皇子你是假的青玉,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青竹反问道,“想必他不会忍受比我还来历不明的你” “噗嗤”阎锦笑出声来,明显的不屑挂在嘴角,刺得青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管以前的青玉如何,他现在相信的只是我,不论我是谁,便是你跟他告密,他也不会相信你,你怎么跟我比” 青竹神色变换不定,阎锦随手将长命锁放在面前石桌上,起身往外走,“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青竹定在那里,连最宝贝的长命锁也忘了拿,脑子里尽是阎锦的话,说实话,她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也自信能杀了她而不留痕迹,不知为何,端端只是她临走时的那一眼,便让她半点不能动弹,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便是她自信能杀了她,对方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脑子里那久违的记忆再次浮上来,沉闷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目光却一下子坚定,青竹将长命锁小心收好,转身离开水榭,步伐坚定,瘦弱的双肩笔挺得似霜打的梅,傲然屹立。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要活着哪怕被威胁,被压制 阎锦回了书房,百里墨还在看书,入神得连她进来也未曾注意,阎锦坐到一旁,静静坐着不打扰他。 青竹不一般,她第一眼见到她时便已感觉到,只是她对她没有威胁,加上用不着她,她也就没有管她,然而不代表她会任由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在她眼前晃悠,适当的提醒也是很重要的,更何况她现在用得着她,她怎能逃得了呢 “青玉。”百里墨放下手里的书,抬眸间看见她,嘴角扬起,显而易见的喜悦。 “看完了”阎锦下意识地问,眼神放在门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嗯”百里墨用力点头。 “时辰尚早,再看一本吧。”阎锦站起身,身影再度消失在门外,唯有淡淡的声音传来,百里墨虽不解她怎的又离开,倒是听话的拿起书来。 书房外种着一丛芭蕉,一抹衣角随风扬起,隐隐可见站在那里的人影。 阎锦直直越过她往外走,那人紧步跟上,一路无话。 方出了院子,便听阎锦道:“明天你与青兰便搬到后院去,若不出意外,过几日会有丫鬟进府,你来教导。” “府里剩下的奴才丫鬟你整理一下,登记个册子给我,每个人的秉性、爱好,你知道的都记下。” “府里定下的规矩你一起整理,一起给我。” 青竹跟在后面,默默听着,面前的女子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反而让她注意更多,比如,温软的声线里浓浓的冷静,或者说冷漠,挺直的脊背似永远也压不垮,最让人不能忽略的便是她说话时给人的感觉,不是命令偏生让人无法拒绝反驳,直让人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青竹默默地想,或许,她可以告诉她 “青竹”阎锦停下步子,疑惑的看着走神的人。 “嗯”青竹回过神来,见阎锦疑惑的看着她,脸一红,她竟然在她面前走神,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若是不舒服,你便先回去吧,顺便告诉青兰一声。”阎锦可不会在意她为何走神,见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叫她回去。 青竹未动,只是道:“你认为我能做好这些你不怕我瞒着你么” 她根本不了解她,不是吗为何就认定她能听她的呢她在府里一向是个隐形人,不论哪方面都不出色,便是青兰也比她有能力,也比她值得信任,为何选她 她的疑惑,阎锦看懂了,唇角微扬,浑身透着一股子自信,她道:“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 她的语气很平静,如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神情却是相反的自信张扬,让人不自觉地相信她,青竹深深望了她一眼,或许,她的这次选择,不会错 “我先走了。”青竹道。 阎锦点头,没有挽留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怎么做便看她了。 见她离开,阎锦转身便要回去,方才她不过是不想让百里墨听见才故意出来,既然说好了,她也该回去了。 刚走进院子,便见程鹏从书房出来,看见她也是一愣,很快却回过神来,绕过她便走,神情有些幸灾乐祸。 阎锦挑眉,抬步走进书房。 “怎么了吗” 百里墨依旧坐在椅子上,手里虽握着书,眼睛却放在别处,皱着的眉头显示出他的忧心,听见阎锦的声音,百里墨转过头来,“青玉,父皇知道府里的事了,差人传信让我明天进宫。” 阎锦半点不意外,府里这般大的动静,宫里不知倒是奇怪了。 “明天我们一起,正好选几个护卫,之前的护卫”阎锦一顿,想到了杨盛,百里墨神情也是一黯,阎锦走过去,伸手摸摸他的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不要放在心上了。” 百里墨点点头,细碎的发丝擦着她的手心,微痒。 “父皇他会罚你吗”百里墨一脸担心。 “你便告诉他,府里的人不得用便是,他那般疼你,不会罚我的。”阎锦轻声安慰,便是要罚她,也会看在百里墨面上从轻发落,她倒是不担心,听说当今陛下最疼的便是百里墨,若是百里墨护着她,想必她也不会有事。 百里墨似是信了,眯眼对着她笑,亮晶晶的眼跟小狗差不多,看得阎锦手指痒痒,当即用力揉揉他的发。 “冬雪谷雨不在,便由青竹青兰接替吧,二等丫头慢慢寻,李嬷嬷原是教养府里丫头的,若是寻着合意的,便先由青竹管着,青竹是府里的老人了,应是能应付的。”阎锦道,她的语气不似征询,似通知一般,百里墨也不在意,随她去了,他相信她,自然不会对她的安排有意见。 阎锦说完,又坐着陪百里墨看了会儿书,直至暮色四合方各自回屋。: 第三十五章 父皇请息怒 竖日一早,阎锦便陪着百里墨进宫,驾车的车夫换成了一个少年,便是先前帮着搬书的李铭,原先的车夫被赶出了府,阎锦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替,青兰便向她举荐李铭,李铭年纪不大,人倒是挺沉稳,只除了刚听到她让他做车夫那会儿有些失态外,其他时候沉稳得不似个少年,就跟个小老头差不多。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阎锦随百里墨下了车,本以为这次依旧得走路进宫,谁料刚下马车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二皇子殿下上步撵吧”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公公,不似路公公般阴柔,倒是眼神温和,一派无害的模样。 百里墨直接上了步撵,虽未言语,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比路公公温和,透着一股子亲近。 阎锦跟在一旁,步撵抬起时,忽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阎锦下意识地转头去寻,猛地与祥公公打量的目光撞到一起,祥公公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朝她点头。 阎锦点头回应,随即跟着往宫里走去,她是奴婢,便是百里墨再受宠,她也享受不了坐步撵的待遇,奴才与主子,差的何止天与地。 御书房内,沉闷的空气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伺候的宫女太监头颅低垂,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来,永兴帝看似平静的批阅奏折,浑身的低气压却掩不住的往外冒,吓得他们越发小心翼翼。 “陛下,二皇子殿下来了。” 祥公公垂首走进来,压低声音禀报,永兴帝脸色好看了些,扫了眼似松了口气的奴才们,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父皇” 永兴帝话音刚落,身穿锦服的小小少年几步走进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与那人相似的眉眼间满是孺慕,永兴帝只觉心都软了,再多的不爽快都消失无踪。 “墨儿,过来父皇身边。”永兴帝温和的唤,百里墨回头望了眼门外,快步走到案前,乖巧的望着永兴帝。 百里墨方才的动作永兴帝看在眼里,眉宇间闪过不满,转瞬即逝,面上半点未显露,挥退满殿的宫女太监后,方道:“墨儿,你可有话要对父皇说” 咦百里墨疑惑,“父皇,墨儿无话要说。” “真的吗”永兴帝眼神透着慈爱,语气却透着压抑,眼神直直盯着他,似非要他说个所以然来。 百里墨皱眉思索半晌,抬头笑道:“对了,父皇,青玉救了儿臣,又替儿臣清理了府邸,父皇要赏赐她才行呢。” “哼她将我儿府邸弄得一团乱,还好意思要赏赐若不是贵妃宫里的宫女告知与朕,朕尚不知,我儿莫要被她蒙蔽”永兴帝冷笑,蛊惑主子的奴才就该杖毙,还敢胆大妄为的要赏赐,该死 显然他认为是阎锦怂恿百里墨的,也怪不得他想岔,先有他人的误导,再则百里墨从未跟他讨过赏,误会也正常,百里墨听罢却是恼了,“父皇,莫要如此说青玉青玉不曾蒙蔽儿臣” 永兴帝脸色一沉,对阎锦的印象更是不好了,一旁的祥公公见此,上前道:“陛下,奴才方才见过那青玉,倒也不像冬雪所言那般,陛下三思。” “哦”见祥公公替她说话,永兴帝倒没发怒,祥公公深受他信任,他的话永兴帝总听得进一些。 听了祥公公的话,百里墨脸色一沉,怪道父皇讨厌青玉,竟是因为她 见永兴帝脸色好转,百里墨赶紧道:“父皇,冬雪欺上瞒下,背着我敛财,不是个好的她的话怎能信” 永兴帝一脸狐疑,刚毅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墨儿,冬雪乃是你母后留给你的,怎会” “父皇人心难测便是母后在时她是个好的,如今过了这般久,性子变了也是正常的,父皇怎能不信儿臣呢”见他不信,百里墨恼了,开口便嚷嚷,若是外人听见,准说他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殿里的两人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并不当回事。 “墨儿,既然你那般护着她,朕可得瞧瞧她有何本事值得你护着。” 祥公公会意,躬身退出殿去,谁知此刻本该候在殿外的人却不见人影,祥公公招过来一个太监,问道:“青玉呢” 那太监虽不知青玉是何人,想起随着二皇子来的只有一个婢女,当即道:“贵妃娘娘差人来请她去了玉禧宫。” 什么祥公公脸色微变,快步进殿禀告。 “陛下,青玉被贵妃娘娘请去了” 永兴帝没反应,百里墨听罢却是待不住了,想起那日那被女子染红的台阶,心里一阵阵不安,百里墨转身便跑,再顾不得永兴帝。 玉禧宫里,陈贵妃慵懒的卧在塌上,李嬷嬷则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里是裸的快意。 阎锦垂首凝望着地面,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她的模样清晰可见,双膝因着久跪而一阵阵发麻,面上倒是平静异常,似无所觉一般。 “青玉,本宫前儿还道你聪明伶俐,是个有福的,今儿你便仗着墨儿的宠胡作非为,李嬷嬷是本宫的人,你也敢动”陈贵妃慢条斯理的轻抚指尖,红艳艳的唇吐气如兰,出口的话犹如利芒,带着刺儿。 “青莲倒也罢了,是个蠢的,没了便没了,李嬷嬷可不是她能比的,你说,本宫该如何罚你” 听到陈贵妃说青莲,李嬷嬷垂下眼眸,一抹幽光划过,快得无人发现。 阎锦不言,似看自己的影子看得出神。 “啪” 几上的茶杯被扫落,碎在阎锦脚边,陈贵妃怒道:“贱婢本宫在跟你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阎锦依旧不搭理,心里却在默默想着:她来了有一会儿了,百里墨该发现了吧 “放肆”陈贵妃怒极,从未有人敢如此无视她 见她怒了,周围伺候着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陈贵妃身后走出一个嬷嬷来,几步走到阎锦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主子,奴婢替您教训她”说罢扬手便要扇她耳光,阎锦眸光一闪,手指微动似想反抗,最终终是放下来。 “啪”一巴掌过后,那嬷嬷用力推开她,阎锦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被打的那边脸颊火辣辣的,有些发麻,阎锦伸手摸了摸,有些肿了。 陈贵妃似满意一笑,冲她道:“你一个贱婢,若是求本宫,本宫高兴了说不定会给你全尸,若是继续使性子,莫怪本宫不留情面,好歹曾经主仆一场,本宫也不想让你死得难看。” 青玉原是陈贵妃从其他宫里选出来的,曾在玉禧宫教导过一段日子,说主仆一场并没什么不对。 阎锦不答,眼角瞄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嘴角几不可见的扬起。: 第三十六章 人如蝼蚁 见她不答,陈贵妃越恼,她贵为贵妃,何时有人这般无视过她姑且不论李嬷嬷之事,单单为了她的威仪,她便轻饶不了她 “嬷嬷,将她拖出去好好教导教导”陈贵妃冷笑,一张美艳的脸有些扭曲,看者生厌。 “我看谁敢”百里墨怒喝,几步跑到阎锦身边,当看见她红肿的脸颊时,怒意更甚。 “墨儿,你来做甚你父皇久不见你,你怎的不多陪陪他,本宫这里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出去。”百里墨闯进来她虽意外,倒也不曾放在心上,依旧用以前一般的语气哄他。 百里墨扫视一圈殿内之人,似要全部记下,当看见李嬷嬷时,目露狠厉,李嬷嬷脸色一变,向后退了几步,百里墨的眼神太骇人,她不禁有些心虚。 阎锦扶着百里墨的手站起来,还未恢复正常的脚有些踉跄,她深吸一口气,忍着不适站直身体。 “青玉,咱们走”百里墨握住她的手,便想将她往外拉。 “墨儿”陈贵妃喝道,因着阎锦产生的怒意又因着他不顺从而越来越浓,面上一副恼怒的模样,心里却有些诧异,百里墨一向听她的,何时变得这样了 百里墨不理,拉着阎锦往外走,陈贵妃呼吸急促,已是无法忍耐,刚欲发火,石嬷嬷上前轻抚她的背,替她顺气。 “主子,交给奴婢便是。”见她平复了些,石嬷嬷低声道,面无表情的脸上狠意突现。 “嗯。”陈贵妃靠回塌上,闭上眼睛,仿似刚才那个发怒的女子不是她,一瞬间又变回那个威严不可攀,高高在上的贵妃。 百里墨二人还未走出殿门,便被石嬷嬷带人赶上来围住,他下意识地站在阎锦前面,张开双手替她挡着,石嬷嬷并未在意他的阻拦,对她而言,一个不成气候的皇子,对她并没有威胁,石嬷嬷对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宫女们会意,渐渐向百里墨靠拢。 百里墨有些紧张的抓住她的手,面上倒是一派从容,阎锦心里一暖,并不担心,只望着殿门方向,等待着会出现在那里的人。 一片明黄的衣角飘进门来,伴着一道威严的声音,“朕看谁敢” 屋内之人除阎锦外,均大惊,回过神来后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石嬷嬷担忧的看着陈贵妃,眸色复杂,陈贵妃勉强一笑,上前行礼,一双美眸含情带俏,似平常迎接永兴帝一般,音色都添了媚,“陛下” 永兴帝未像往常一般扶她起身,沉着脸越过她,坐去了塌上,祥公公低眉顺眼跟在他身后,眸里一贯的波澜不惊。 陈贵妃脸色微变,起身之时目光不经意间擦过阎锦的脸,随即若无其事一般走到永兴帝身边,阎锦搓搓手指,低头做恭顺状,在别人眼里,陈贵妃方才不过是扫了她一眼,再寻常不过,只有她知道,方才她扫过她时眼里突现的杀意,她已是真的容不下她。 今日进宫之时她便知道会吃些苦头,李嬷嬷以前便是陈贵妃身边的得力嬷嬷,自有渠道进宫来告状,冬雪二人更不用说,若说李嬷嬷在陈贵妃面前有点话语权的话,她二人身为先皇后身边之人,比李嬷嬷更有话语权,永兴帝至今依旧怀念着先皇后,对先皇后身边之人一贯仁慈,冬雪二人若是寻他告状,她讨不了好,她唯一的筹码便是百里墨。 陈贵妃差人来时她便知道她得受些苦头,然她依旧来了,她知道,百里墨不会让她出事,百里墨来了,永兴帝便不会放任不管,只要他管,想让她不好过的人便讨不了好。一切如她所想,然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并无一点欣喜之意。 “父皇”百里墨放开她的手,跑至永兴帝身边,一脸委屈,“父皇这群奴才欺负儿臣,儿臣贵为皇子,他们竟敢不将儿臣放在眼里,您若不来,青玉便危险了” 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阎锦身上,隐含探究,阎锦微微抬头,顿时与那道还未收回的目光撞在一起,也看清了坐于塌上的男人的模样。 男人已至不惑,俊朗的脸上一派冷凝,身材壮硕,腰背挺直,端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带着无形的威压,见者无不凝神屏息。 这里面,并不包括阎锦,她见过比他气势更足的,尚能平静以对,现在自然也不惧,虽是如此,仍将头垂下,做恭顺状,永兴帝见多识广,若被他注意到,对她而言极其危险。 永兴帝收回目光,看向百里墨时气势顿敛,浑厚的嗓音带着柔和,“墨儿,听话。” 百里墨动动嘴唇,似想开口,却见永兴帝淡淡的看着他,喉咙一堵,再也说不出话来。 永兴帝扫视一圈屋内之人,淡淡道:“今日在场所有太监宫女全部贬去掖庭,终身不得出,念在石嬷嬷乃贵妃乳母的份上,以往倒也算尽心,朕便从轻发落,赶出宫去,在不得入宫贵妃治下不严,禁足三月,任何人不得探视。” “啊”宫人们听罢俱惊,纷纷跪地求饶,祥公公斥道:“放肆” 宫人们一个哆嗦,不敢再出声,胆小的却是掉下泪来,掖庭是何地,她们岂会不知,今儿出了玉禧宫,她们便没了盼头,终身在那腌臜地儿混日子,暗无天日。 “陛下”陈贵妃惊呼,张口便欲求情,却被永兴帝一个眼神制止,她知道,男人一向无情,做的决定从未更改过,以往却未对她这般过,以往别的妃子惹了帝怒,她往往幸灾乐祸,却没料到她也会有此一天。 陈贵妃慌乱的目光四处乱瞄,禁足倒是无碍,总会有出去的那一天,石嬷嬷却不能被赶出宫去从小石嬷嬷便在她身边,不仅是她的帮手,更是她的亲人,她怎能没有她 “主子”石嬷嬷轻唤一声,陈贵妃下意识地看向她,一下子愣住。 “主子,不必担心,莫要冲撞陛下”石嬷嬷在心里喃喃,望她能懂,永兴帝一向说一不二,冲撞他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接受为好,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陈贵妃垂下头去,安分下来,她的眼神,她懂了。 永兴帝可不管她们是何心思,转头望向李嬷嬷,未加思索便道:“至于你,便杖毙了吧。” 李嬷嬷他自然识得,想来今日之事少不了她的多舌,他自不会饶她,青玉他不会管,怎样处置也与他无关,然墨儿是他儿子,当朝皇子,岂容他人欺辱 “不要”李嬷嬷张口便呼道。 祥公公一甩拂尘,扬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几个小太监快步进来,捂住李嬷嬷的口鼻便将她拖了出去,一阵嘈杂后,又恢复寂静。 永兴帝站起身来,对百里墨道:“墨儿,与父皇一起走。” 百里墨应了,拉着阎锦跟在永兴帝身后一起出了门。 院内站着几个小太监,见她们出来,忙跟着走,走出门前,阎锦看了眼先前小太监站的地方,那里已没有人,只余一片水渍,恍惚间,阎锦看见水里飘着几缕血丝,阎锦没有多看,极快回过头来,跟着永兴帝出了殿门。: 第三十七章 一念天堂 刚出了玉禧宫,百里墨便停下步子,唤走在前面的永兴帝,“父皇,儿臣有事,可否先行告退” 永兴帝头也不回,淡淡道:“去吧。” 百里墨脆声应了,拉着阎锦去了一旁,一群人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后,百里墨拉拉阎锦的衣袖,“青玉,让我看看你的脸。” 百里墨的担忧心疼阎锦看在眼里,轻轻一笑,“石嬷嬷那一巴掌虽打得狠,现在却是不疼了,你不用担心。” 百里墨哪会信她,指着她红肿的脸颊道:“肿成那样,哪会不疼你莫糊弄我走” 百里墨拉着她便走,走的却是与永兴帝去的相反的方向,阎锦乖乖被拉着走,半点不反抗。 约摸行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座宏伟的宫殿前,宫门禁闭着,半点人气也无,鎏金的牌匾上凤阳宫三字灼灼生辉。 百里墨似极熟悉此地,上前拍门,轻浅的脚步声渐近,停在门内,殿门慢慢被打开,一人探出头来。 那人两鬓斑白,身形佝偻,一张脸上布满皱纹,穿着一身破旧的太监服,见着他们,浑浊的眼顿时亮了,“小主子” 百里墨乖巧的唤,“小木子公公” 小木子颤巍着打开门,迎他们进去,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 门外,一颗脑袋从一旁探出来,见殿门合上,转身便跑,一路不停的跑至御书房,进了殿去。 “陛下二皇子去了凤阳宫” 永兴帝沉默半晌,眼里不知名的情绪闪过,极快消失不见,祥公公叹息一声,凤阳宫乃是先皇后的居所,自先皇后逝去,凤阳宫便只有二皇子百里墨时不时会去,永兴帝一向不踏足,倒不是无情,而是每每去了便忍不住伤怀,次数多了,也就不愿去了。 “陛下切莫伤怀,龙体要紧”祥公公劝道。 永兴帝不言,半晌方道:“派去的人回来吗” 他不会听风便是雨,二皇子府内之事他自不会听信他人片面之词,之前不去求证,不过是抱着冬雪不敢蒙骗他的想法,现在事情失了控制,他自然会派人查访,杖毙李嬷嬷,惩罚宫人,皆因她们不敬皇子,冬雪二人他倒不能随意处置,只因是她的人,他愿给她们一个机会,查实后再处置。 祥公公目露惋惜,却是道:“陛下,已是回来了,冬雪二人虽犯的不过小错,却是不能留,今日尚且混淆圣听,明日岂不更肆意妄为” “小祥子,传朕旨意,冬雪谷雨贬去冷宫,永不调出” 祥公公退出殿门,却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回头看了眼殿内之人,那人一如既往般威严高贵,却也一如既往般孤寂,自从皇后去世,那人便再没开怀过,站于高处之人,永远是孤寂之人。 走进凤阳宫内,处处皆是亭台楼阁,奇花异卉,宫内打扫得干净,一片落叶也无,可见打扫之人的用心,沿着小道一路行进正殿,百里墨便吩咐小木子,“小木子公公,替我寻些药来,青玉受了伤。” 小木子了然,宫里常有的手段他自是知晓的,当即寻了药来,本欲交给阎锦,却被百里墨伸手夺过,虽是诧异,倒也没阻拦。 阎锦自是随他去了,一边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涂抹,一边道:“时辰尚早,待会儿顺便去趟练武场,选几个侍卫。” 皇宫内有专门的练武场,用于培养训练侍卫,培养出来的侍卫一部分作为皇宫禁军护卫宫城,一部分便是皇子侍卫,皇子开府后均会在那里选几个合意的侍卫,杨盛亦是从中选来,现今他去了,自要选过侍卫。 “明日再说罢,今日早些回去休息,侍卫之事不必急于一时。”百里墨道,眼里满是不赞同,倒无多少难过,便是再替杨盛难过,终是已经过去。 阎锦不言,算是同意了,一旁小木子听了,疑惑问道:“小主子选侍卫做甚可是杨统领哪里做得不好” “小木子公公,杨统领他不在了。”百里墨道,不欲多言,便道:“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示意阎锦,阎锦会意,起身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小木子直把他们送出门,见不着人影后方回去。 直到走出老远,阎锦方道:“他是” 百里墨黯然道:“小木子公公是我母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一直伺候着母后,母后去了后,宫里的宫人们多少有些不尽心,小木子公公嫌他们污了母后的地儿,便将人逐了,一人守着凤阳宫。” 凤阳宫原来是皇后的宫殿。 阎锦喟叹。 二人再无交谈,一前一后走着,走至一处假山时,忽闻假山另一端吵闹传来。 “下贱的东西爷爷我打死你” 伴着粗俗的话语响起的,还有一道低低的呻吟,声音稚嫩,仿似个孩子,百里墨绷着脸,快步绕过假山。 一个小太监手握皮鞭,不住的鞭打躺在地上的男孩,男孩十岁左右,缩着身子躲避着皮鞭,看不清模样,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补丁麻衣,略大,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 百里墨怒喝,“大胆还不给本皇子住手” 小太监一愣,转头看过来,一看之下顿时变了脸色,太监反手将皮鞭藏于身后,谄媚着行礼,“哎哟二皇子殿下怎地来了请恕奴才眼拙,此地污浊,殿下快快离开罢,免得污了您的眼” 男孩亦是好奇着抬头看,首先见到的便是一双精巧的鞋,做工考究,花纹精美,比他见过的大财人穿的还好看,顺着那鞋子往上看,见到的便是百里墨那张稚气未脱,却一副抱不平样的脸。 “二皇子殿下,您请”太监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眯眯地看着他。 百里墨冷哼一声,斥道:“你是哪个宫的竟然乱用私刑该当何罪” “殿下,奴才未曾乱用私刑,实在是这小子不听话,奴才管教管教而已。”太监直摆手,不忘偷空瞪男孩一眼。 二皇子 男孩眼睛一亮,双手并用爬起来,跪到百里墨面前,并不接近,双手伏地道:“请二皇子殿下救救小人” 阎锦勾唇一笑,颇感兴趣,男孩脸上布满灰尘,看不清模样,眼神却十分狡黠,明明方才还叫得死去活来,现在却是半点痛苦神色也无,他还十分聪明,自知身份悬殊,便恪守规矩,免得百里墨讨厌。 太监见此,脸色一变,上前便想拉他,却被百里墨呵斥住,“大胆你这奴才老实站好” 太监脸色微白,乖乖站着不动,男孩眼珠转了转,连忙道:“殿下小人本是良民,昨日不小心撞到了这太监,小人亦赔了错,岂知这太监小肚鸡肠,竟是绑了小人进宫,硬逼着小人做太监小人不从,他便狠心鞭打小人求殿下做主” “殿下莫听他胡说奴才”太监急道,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本皇子问你了吗掌嘴”百里墨皱眉冷斥,他有眼睛,自己会看,加上他今日心情不爽快,青玉刚被打,再见到有人被打,难免动了气。 太监暗骂一声晦气哆嗦着抬手扇自己耳光,眼睛则小心翼翼的望着百里墨,生怕这祖宗不满意。 “你,起来,本皇子带你出宫”百里墨下巴微抬,傲然道。 男孩一喜,连忙爬起来,跟着百里墨走,小太监苦着脸看着三人走远,却不敢开口,手下也不敢停。: 第三十八章 我看上你了 “小人多谢殿下殿下真乃好人不像某些坏人,仗势欺人,就该受惩罚”男孩大声道,生怕某人听不见。 “掌嘴一百若发现你偷懒,没有做到,惩罚加倍”百里墨冷哼,坏人太监有气无力的应了,苦着脸继续扇耳光。 还很小心眼。阎锦眯眼想着,明知百里墨有怨念,还故意挑拨,本来他们走了,那太监便不用继续受罚,现在却是不得不受罚了。 “一百过后那脸该烂了吧”阎锦淡淡道,语气平淡,半点起伏也无。 百里墨恨恨道:“烂了便烂了不是个东西” 男孩好奇打量阎锦,似刚看见她一般,当看到她尚未消肿的脸颊时,眼色顿时古怪起来,下意识地往百里墨看去,隐隐有着防备。 阎锦定定看着他的侧脸,目露微笑,男孩一怔,似有些发冷,搓着手臂东望西望,目光不经意间与阎锦撞在一起,脸色顿时变了,脚步慢慢往旁边挪,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防备至极。 “你想做什么”男孩道。 阎锦不言,转过头目视前方,嘴角笑意不减,这孩子不仅有些聪明,还很敏感,对外界的感知极强,若能收为己用,定然不错。 “你可有家人”阎锦道。 男孩一脸防备,支吾着道:“没、没有。” “你不是京城人士吧”阎锦道,男孩的口音有些特别,鼻音较浓,说完见男孩越加防备,想了想,安抚道:“我没有恶意,你尽可放心。” 大抵是这话起了作用,男孩松了口气,回道:“是,小人并非京城人士,前年家乡发了洪水,家人都淹死了,小人命大,被冲去了岸边,后来便一路乞讨至京城。” “现在做何营生你一个孩子,怕是不易罢。” 男孩一暖,因着她那句不易,“我在帮人搬货物,跑腿,赚些零头。” “为何不寻个好人家京城富人甚多,便是去做个小厮岂不比现在好” 男孩握紧拳头,拔声道:“我才不要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实实在在的良籍,做了人家的奴才,世世代代皆是奴才有辱祖宗” 哦,还有宁折不屈,阎锦心道,对他愈发满意,一旁的百里墨听他这般说,惊奇有之,赞赏有之,倒是正眼瞧了他一眼。 见两人都看着他,男孩脸一红,似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一路出了宫门,一同上了马车,未行多久便到了大街上,马车靠着边停下,男孩掀开帘子便跳下了马车。 “多谢殿下相救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唯盼殿下长命百岁寿与天齐”男孩诚恳道,百里墨点头,吩咐李铭回府。 “李铭,你去打听打听他的去处,当心些,莫要被他发现,他很聪明。” 车厢里女子的声音传来,李铭一愣,见百里墨没反对,虽是疑惑,仍是答道:“是。” 竖日,城南街头。 二楼靠窗处,阎锦握着茶杯探出头来,眯眼瞧着对面角落处,屋内,百里墨坐在桌旁,支着下巴瞧着她,百无聊赖。 对面角落人群围成一圈,地上一卷破草席,隐隐可见裹着的人,一双乌黑、破烂的草鞋包不住脚,露出那人满是硬茧的脚趾来,草席后跪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男孩穿着一件破烂的麻衣,双手按在膝上,紧张地看着面前对他指指点点,犹如看货品的人们,双眼红肿,犹带着泪。 好一出卖身葬父。 “这小子又瘦又小,怕是没多少用处,买来也是浪费粮食” “小吴,你家不是刚死了一个么呐,刚刚好。” “胡说八道我家一向善待下人,你这意思莫不是说我草菅人命荒唐”名唤小吴的男子脸色一沉,大声反驳。 “嗳,我可没说” 阎锦眼神乱瞄,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向这边跑来,见到她,立即加快步伐,不过一会儿,便上了楼来。 “他快来了。”李铭道。 阎锦捏起茶杯,浅酌一口,方道:“买下那个孩子。” “买他又丑又胆小,买来做甚”百里墨凑近窗边,瞧了眼那孩子,满脸嫌弃。 阎锦不曾搭理他,只看向李铭,目色沉沉,不容拒绝。李铭本在犹豫,被她这么一看,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跑下楼去,挤进人群里。 “我买了”李铭扬声道。 男孩抬起头来,怯怯的望着他,虽怯,仍是鼓足勇气道:“您要买小人” 李铭掏出二两碎银来,扔去他面前,“给你两个时辰葬父,完事儿立马到二皇子府报到,不得延误” “哇” 人群哗然,二皇子可不是他们这群平民能比的,这小子真是好运气竟入了二皇子的眼 男孩亦是一愣,李铭皱眉,不耐烦的瞪他一眼,男孩被这么一瞪,立马回过神来,连连磕头,“小人明白小人这便去” 李铭眉头舒展,转身便要走,人群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喝,“慢着” 人群被挤开,一人钻进来,直扑到男孩面前,“小四不可” 小四不答,手却握紧了碎银。 那人猛地转头,瞪着李铭,“你拿走是你” 李铭轻哼一声,算作回答,那人转头四望,似在找人,半晌无果,复望着李铭,一脸警惕道:“你主子呢” 莫怪他小心,实在是太巧合,昨日刚被二皇子所救,今日又遇见他的奴才,让他不得不多个心眼。 “我主子干你何事”李铭冷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更甭论二皇子了,他虽是二皇子府的奴才,在外却少不得端着架子,更何况这人一副防着主子的样子,更令他不快。 那人一梗,转头望着小四,急道:“小四你怎能卖身” “阿立,你甭管,我的事我自己决定”小四拉开他扯着他衣袖的手,便想起身。 “小四咱们不是说好了吗”阿立急急抓住他,满脸急切。 小四与他一般,因着家乡遭了灾才流浪至京城,他们说好永不为奴,现在他竟然背着他卖身若不是小狗子告诉他,他尚蒙在鼓里 “阿立,爹去了,我要埋了爹,不能让他老人家死无葬身之地”小四含着泪,哽咽道,他也不想为奴,可他爹不能等 “我会帮你”阿立道,伸手便往怀里摸,摸了半晌,拿出一枚铜板来,脸上浮现尴尬,阿立默默收回手,不再说话。 “阿立,你保重”小四抹抹眼泪,起身握住草席一角,艰难的拖着走,阿立呆坐半晌,默默起身帮着他拉。 “青玉,你要做甚”百里墨偏头看着阎锦,一脸好奇。 ------题外话------ 这种设定有人喜欢么冒泡冒泡: 第三十九章 初遇刘子恒 “唔,”阎锦摸着下巴,笑意染上脸颊,“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见她不愿说,百里墨撇撇嘴,不再多问。 “走吧,进宫去。” 阎锦拍拍他的头,率先往外走,百里墨踢踢墙角,快步跟上,反正他跟着便是,青玉做事不会错的。 二人行至街头,李铭早已候在那里,见他们过来,忙掀开车帘。 二人上了马车,各自坐好,便听李铭问,“青玉姑娘,你不担心他逃跑吗好歹二两银子呢,若是跑了可不值当” 李铭嘀咕,卖身契也没问他要,虽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若是被他逃走,难免不值,在他眼里,那男孩一文不值,若不是青玉要他给二两银,他才不愿给呢,调教得最好的奴才也不过二两,他一个又干又瘦的小子哪里值 “呵值不值的,谁知道呢。” 女子的笑极浅,颇有些意味深长。 有阴谋 李铭摇头,甩掉突生的诡异感,自嘲道:青玉不过一个丫鬟,哪来的阴谋,他可真奇怪便是有阴谋,也不会是对那个小子,那小子可没特别之处。 李铭敛了心神,跳上马车,驾马往皇宫驶去,到了宫门,李铭照旧将马停去一边,自个儿则靠在马车上等着,宫里规矩如此,非天子不得驾马入宫,便是二皇子再得宠,也破不了先例。 阎锦随着百里墨进了宫门,便直奔练武场,早些时候便跟那禁军统领刘海打了招呼,故他二人到时,练武场打得一片热火朝天,便是隔着那院子几米远,依旧挡不住那股热血。 独属于青年的热血。 站在高台之上的刘海望见他们,远远便迎了过来,憨厚的脸上带着恭敬,拱手行礼道:“卑职参见二皇子” 百里墨伸手虚扶,“统领不必多礼,请起。” 刘海顺着他站起身来,一眼便见到站于百里墨身后的阎锦,眉头狠狠皱起,面上裸的不满。 刘海古板至极,哪里见得女子出入此地,当即便道:“二皇子,您的奴婢还是出去等着吧,这里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阎锦不言,看向百里墨,百里墨小脸一板,不悦道:“青玉是本皇子的贴身婢女,跟着本皇子有何不可刘统领管太多了” 见他不悦,刘海哑然,他并不想惹怒百里墨,当即让至一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二皇子请。” 刘海不善阿谀奉承,做事一板一眼,虽无大功,亦无小错,加上一向忠于职守,又忠于圣上,永兴帝极信任他,虽不是世家出生,仍混了个禁军统领,统管皇宫护卫,他虽然迂腐,却并非不知变通,百里墨圣宠正浓,他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与他闹不愉快。 百里墨轻哼一声,迈步便往高台走,刘海随后跟上,站上高台后震臂高呼,“列队” 本就注意着这边的少年们听罢,迅速站好,身姿笔直,眼神如铁,已是有模有样。 “儿郎们二皇子殿下今日选侍卫,儿郎们尽可大展拳脚,莫丢了我的脸” 刘海喝罢,便见方才还气势十足的少年们个个换了个样,兴奋有之,茫然有之,胆怯有之,自信亦有之。 怂样 刘海暗骂,平日里一个个逞能,不可一世,眼界比天高,他还道他们有点出息,今日不过一个皇子选侍卫,竟让他们露了怯,丢脸 莫怪这群少年这幅模样,这群少年皆是穷苦人家出生,选进宫来无非想寻个好前程,若有幸被二皇子选中,即使他尚未成年,无任何建树,依旧是件有面儿的事。 “统领怎么比” 自信的少年忍耐不住,当即大声问道,一开了先例,其余少年亦嚷开了。 “统领快呀” “统领小的要比您快下令吧” “统领” “够了”刘海怒喝,面上有些挂不住,青白交错,一旁的副将看不过去,走上前来,喝住众人,“安静听统领说” 少年们瞬间安静下来,个个伸长耳朵听着,严肃的神情配上那张张稚气未脱的脸,格外滑稽。 刘海见此,气得笑了,“二皇子殿下选人,自是要武功高的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不论以前如何,今日但凡想上来比试比试的,均可上来输了别怕丢脸便是” “好” “多谢统领” 少年们又嚷开了。 刘海眼珠一鼓,少年们顿时安分下来,刘海满意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百里墨,百里墨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副将机灵的去搬了张凳子来,放在百里墨身后,百里墨赞许一笑,稳稳坐了,下面比武已经开始,百里墨不错眼地看着,极其认真。 阎锦低头看着地,对场上的激烈交锋不感兴趣,这群少年便是再出色,也入不了她的眼,他们皆是十六上下,这个年纪的少年已能明辨是非,更不好掌控,他们忠于皇帝,对刘海推崇至极,若想让他们忠于百里墨,为他所用,虽并不是不可能,然她并不想花心思,与其在他们身上费功夫,不如寻些年纪尚小的孩子来,虽更费功夫,若训出来,也会更忠心。 场上的比试越发激烈,为着取胜,以往交情不错的纷纷翻脸,下手极狠,场上哀嚎声不断,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在惩罚这群少年,有多少人会这般想尚未可知,至少眼前便有一位。 一道青影极快跑上高台,一把便将百里墨推到在地,拳头紧握,如雨点般打在百里墨身上,百里墨大骂,“混蛋你竟敢” “唔” 话未说完,脸上便是一拳,刘海与一旁的副将均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刘海脸色一变,一边拉那人,一边道:“子恒住手” 那人亦是岁的年纪,自敌不过刘海,不多时便被拉开,阎锦上前扶起百里墨,见他无大碍,抬头便看向那人。 一张青涩的脸,飞扬的眉,不羁的眼,肤色略黄,并不显得死气沉沉,因着那眉,那眼,反而显得活力非常,此时他正瞪着百里墨,一脸的不甘心。: 第四十章 谁的拳头硬 “你是谁为何让他们打架”刘子恒怒道,他是刘海的儿子,经常来练舞场,那些少年他都识得,交情也不错,他们虽经常玩闹,下手都有分寸,今日竟是反常的下了狠手,一开始他也疑惑着,当看见坐在高台之上的人时,他瞬间了悟,他们的反常来自于那个跟他一般大的孩子。 他爹与副将均一副恭敬的模样,他便知道那孩子身份不一般,知道后他更是怒火冲天,止不住便动了手。 这儿的动静惊动了场下的少年们,虽是如此,他们并不知道那般争吵所谓何事,亦没有看见两人动手,见刘子恒一脸怒意,纷纷停下手来,聚拢在台前。 百里墨轻呸一声,指着刘子恒的鼻子,大声道:“混账本皇子岂是你能打的今日本皇子非教训你不可” 说着伸手卷起袖子,握紧拳头朝刘子恒用力挥了挥,阎锦退后一步,静静看着,百里墨虽被打了,倒是并无怪罪他的意思,更多的倒是没打赢的不爽快,既然他想打,便让他打个痛快。 刘子恒亦是不满至极,一把挣脱开他爹的手,握着拳头冲过去,转眼间二人便斗作一团。 刘海脸色苍白,几次想上前阻止,却被打斗中的二人齐齐瞪眼,他敢拉他儿子,却不敢拉百里墨,刘海一叹,挫败的闭上眼,心里已是做好被革职查办的准备。 “混蛋吃本皇子一拳” 百里墨一手抓住刘子恒的衣襟,一手握拳挥向他的脸,气势汹汹。 刘子恒轻蔑一笑,扭身躲过,反身便是一脚。 “好”少年们大声笑道,刘子恒一得意,手下松了力,百里墨抬腿便是一脚,踢个正着 “哈哈”众人哄笑。 刘子恒微恼,百里墨亦然,两人谁也不让谁,再次扭成一团。 半晌后,两个半大的孩子头抵着头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气,两人均是衣衫不整,发髻歪斜,脸蛋儿上青肿交加,分外狼狈。 “呼、呼”百里墨直喘气,“你、你个混、混蛋,下次再、再来” “来、就来怕、怕你不成”刘子恒轻哼,话音刚落,一道阴影挡在头顶,他下意识地往阴影看去,却一下子呛住。 刘海阴着脸瞪视着他,大手一伸,便将他提了起来,转身对着台下,大声道:“你们说说今日究竟为何比武” 少年们虽不解,仍是回道:“二皇子殿下选侍卫” 什么刘子恒瞪大眼,不可置信。 刘海冷哼,一把将他扔下,他怎会不知,他的儿子一向好打抱不平,见这群少年失了分寸,便认为是二皇子无聊,故拿他们取乐,也不问个清楚,上来便动手 刘子恒摔个底儿朝天,哼也不哼一声,几下爬到百里墨身边,小声道:“你,来干嘛的” 百里墨不理,转身站好,任阎锦替他整理衣襟,他不是傻子,自然也已明白过来,虽故作恼怒,心里却有些兴奋,为着从未有过的经历。 阎锦几下整理好,摸出手绢替他擦干净脸后,对刘海道:“今日比武到此为止,统领替殿下选几个侍卫出来,给殿下过目便是,殿下眼下这模样,需要请御医。” 之前她虽一直念着要替百里墨选侍卫,却也是因着二皇子府没功夫好的侍卫之故,央着百里墨一起来,不过是想让他自己选几个合眼缘的,于她而言,这些侍卫再好,也只是暂时的,能护住百里墨就好,现今百里墨受伤,自是不能再待,虽然,她看他俩小破孩打架看得挺有意思。 刘海哪敢反驳,即使他看不上阎锦,也只得乖乖听着,恭敬送走百里墨。 一等百里墨二人人影消失不见后,转身便扭起刘子恒耳朵,怒道:“现在马上跟我去跟皇上请罪于副将,这儿交给你了” 于副将小心应了,目送刘海拖着刘子恒走远,抬手擦擦额头直冒的冷汗,于副将轻咳一声,道:“你们继续。” 哀嚎声再起。 御书房 祥公公听罢小太监的私语,叹息一声,快步走进殿内。 “陛下,二皇子与刘统领的次子打起来了。” 永兴帝笔锋一顿,不以为意,“小孩子家家的,玩闹罢了,起不了多大风浪。” “听说二皇子受了伤。”祥公公垂眸,不敢看那人,百里墨有多得宠,没人比他更清楚,若真是小打小闹倒也罢了,若受了伤,止不准他的陛下会如何。 永兴帝停了笔,眼眸如刀,沉声道:“让刘海马上来见朕另外,宣御医去凤阳宫。” 永兴帝一顿,喉咙有些发紧,那个地方,那个人,他始终放不下。 祥公公一叹,退出殿去,刚欲唤人,远远便见刘海拖着刘子恒过来。 “公公”刘海松了手,拱手行礼。 祥公公笑着托住他的手,面上半分神色不露,道:“进去吧,陛下等着你呢。” 刘海心里咯噔一声,已然明白,这宫里没有什么逃得过永兴帝的眼,更何况是与二皇子有关的事,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刘海一把抓住在一旁直揉耳朵的刘子恒,大步走进殿去。 刘海进得殿来,拉着儿子噗通一声便跪下,永兴帝看也不看他,径直批阅奏折,因着殿内透着的沉闷压抑,刘子恒倒是安分下来,始觉后怕,低头看着地面,忍受着来自上面那人的威压。 “刘海,你可知错。”不知过了多久,永兴帝淡淡道。 刘海冷汗连连,忍着因久跪而钻心的疼痛,恭敬道:“卑职知错请陛下严惩” “哼你觉得朕该如何罚你”永兴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沉沉望着他。 “停职查办”刘海沉声道,“卑职身为侍卫统领,本应保护皇子安危,却让二皇子受伤,是为失职没有阻止自家儿子,任由他妄为,是对陛下不忠卑职任由陛下处置” 刘子恒愕然,连忙道:“陛下是小人的错与父亲无关陛下要罚便罚小人吧” 永兴帝淡淡看向他,虽未言语,依旧让刘子恒心神俱颤,上位者的气势,不是他一个孩子能抵挡的,神色恍惚间,只听得永兴帝道:“朕看你胆大得紧,便罚你”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明天予初二次字推哦,撒泼打滚求收藏,撒泼打滚求冒泡,撒泼打滚求抱抱 明天十一点开始,三天字推,收藏并留言送五十币币,收藏冒泡送币币啦收藏冒泡送币币啦收藏冒泡送币币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一个id送一次,潜水的们记得留言哦戳手指 如果不来、如果不来、如果不来,我就哭给你们看害羞害羞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为了看都有谁在看╮╰╭╮╰╭: 第四十一章 因你胆儿肥 “朕看你胆大得紧,便罚你做二皇子的侍卫,保护二皇子罢。” 什么 刘海愕然,他儿子不过稚龄,毛还没长齐,哪能有本事保护二皇子陛下莫不是在寻他开心 刘子恒亦是惊讶至极,惊道:“陛下小的功夫尚未到家,哪能保护二皇子” 永兴帝淡笑,这刘子恒倒是有趣,真不亏他赞他胆儿大,倒是比他父亲有意思得多。 “退下吧。”永兴帝拿起笔,开口赶人。 刘海无奈,只得拉着儿子告退,心里则琢磨着:莫非陛下是想让二皇子殿下寻儿子麻烦不好直接说,便寻了个借口 两人走得远了,见周围无人,刘海拉住儿子,低声嘱咐,“陛下之意,怕是不满你打了二皇子,若二皇子寻机打你,你不可反抗乖乖受着” 刘子恒气鼓了眼,不满道:“凭什么” 刘海一梗,抬手便是一巴掌,骂道:“陛下不追究你爹,已是开了恩,你若是不愿,老子亲自给二皇子做侍卫去” 刘海也是气话,见儿子这般不开窍,已然气极,若搁旁人身上,还不得赶紧去赔罪偏生他的儿子怪得紧,也不知像谁 刘子恒见他爹恼了,不情不愿道:“儿子知道了,爹,你不用担心,儿子会乖乖听话,大不了被他打几顿,反正儿子身体好,总不至于打折了” 见他这幅模样,刘海抬手又是一巴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祥公公走进殿,将拂尘往腰间一插,走近案几,抬手替永兴帝磨墨,一边漫不经心道:“陛下竟是没罚刘统领呢,刘统领无事,可这刘小公子就惨了,二皇子殿下可小心眼得紧,寻了机会还不得报复回来” 永兴帝神色柔和,淡声道:“莫以为朕不知你在想什么,这刘子恒虽然胆大妄为,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墨儿身为皇子,平常时候哪有人敢与他动手便是他那几个兄弟,也不敢,难得有一个不怕他,敢打他的人出现。墨儿应该也喜欢他得紧,若是平常时候,早便跟朕告状了哪还等人自己来领罪” “陛下圣明”祥公公恭维道,一张脸皱成了一朵花。 “墨儿也该有个伴儿了。” 永兴帝呢喃。 百里墨此时正在凤阳宫内,小木子一脸心疼的替他擦药,被宣来的御医一诊完脉,便被他赶了出去,他不喜外人进来,若不是担心二皇子,御医们连门也进不来。 “我的小祖宗啊哪个天杀的,竟把你打成这样” 一边心疼,一边还不忘骂阎锦,“你是怎么伺候的主子便是你的天你便是死了也成,主子却不能有半点损伤你若是伺候不好,留着做甚” 阎锦站在一旁,左耳进,右耳出,小木子护主心切,她不会与他计较。 百里墨却不愿意听,替她辩解道:“小木子公公,不关青玉的事,是我自己跟人打架的,你莫要骂她” “小主子”小木子不满,手下半点未停,将药抹好后,进了内室捧出一套衣服来,麻利的替他换上。 “陛下也真是的,也不来看看小主子这凤阳宫啊,陛下已是久久未来了。”小木子叹气。 “小木子公公。”百里墨神色黯然。 “我们该走了。”阎锦出声打断这两人,惹来小木子一番瞪视。 百里墨敛了情绪,轻应一声,与小木子告别,小木子依旧将二人送出殿去,不忘对百里墨殷殷叮嘱,“小主子保重,切莫再受伤,平日出行多带些侍卫,无用的丫鬟便不用带了。” 阎锦失笑,真是小心眼 二人告别小木子,一路出了宫去,守在马车边的李铭正要跳下车来,忽地一个踉跄,跌下车来,瞪大眼睛瞧着鼻青脸肿的百里墨。 “李铭,还不起来”阎锦淡道,见他失态,心里暗道:“果真是没见过大场面,百里墨不过与人打架而已,倒也至于,虽是车夫,也该好好训练一番。” 李铭爬起身来,干咳一声,掀开车帘候着,百里墨倒是心平气和,似没看见一般,进了车厢。 马车渐行渐远,李铭回望一眼巍峨的宫门,心里直道:“这宫里果然不是好地方,他来了不过两次而已,次次都有人带伤,幸好他没有进宫,不然” 摇头甩去这不好的想法,李铭暗道:“他可不会进宫” 二皇子府 刘子恒得了皇命,早早便到二皇子府候着,小小的人儿一脸严肃的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珠却滴溜溜的转,青兰端着茶壶,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阎锦二人走进主厅,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百里墨奇道:“你来干嘛” 刘子恒不情不愿道:“陛下命我给你做侍卫。” “你”百里墨一脸狐疑,他俩不过半斤八两,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噗嗤。”青兰笑出声来,他一个小孩,如何保护二皇子 刘子恒青肿的脸倏得通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大声道:“怎么你不相信本公子文武双全,区区一个侍卫之职,本公子还胜任不了” 原本他不想做什么二皇子的侍卫,却不甘被看扁,被这么一激,反倒激起了好胜心。 “现在,咱们就去比划比划”刘子恒扬起下巴,一脸挑衅。 “比就比怕你不成” 阎锦摇头,低声问青兰,“人到了吗” “已经到了,在后院。”青兰低声回答。 阎锦点头,径直往后院走,懒得管这俩二货。 她早吩咐青竹寻两个牙婆来,给府里买几个婢女,她并不想在宫里寻,理由与侍卫一般,百里墨尚小,也用不了许多侍婢,现在买来好好调教,以后正好得用。 大梁官宦人家买婢女有两个渠道,一是普通牙婆,二是官牙。普通牙婆手上的丫头,多为穷苦人家的丫头,强买而来,有些更是外地拐来的,这种丫头,富贵人家极少买,即使买来也只能做些粗活,大多数人家贴身婢女皆是家生子,来历正当,且好管教,便是要买,也是买官牙手中的丫头。 做官牙的,皆是宫里到了年纪放出宫,又寻不到活计的嬷嬷,为了生计,便做了官牙,她们手中的丫头,皆是自愿为奴的,调教好了便送进富贵人家去,有宫里嬷嬷的教养,规矩自然不差,更甚有些殷实的人家为了攀上富贵,将女儿卖给官牙,女子们也乐意,保不准哪日入了贵人的眼,飞上枝头变凤凰。 后院空地上,两拨人对峙着,剑拔弩张。 ------题外话------ 收藏收藏,求收藏追文追文,求追文\\: 第四十二章 你不用卖身 “哼一个私牙,也敢来这尊贵府邸也不怕受不住这贵气”身穿大红锦缎的妇人轻摆纤手,眼神轻蔑,带着嫌弃。 “哼你是官牙又如何还不是别人不要的奴才”身穿绛红锦缎的妇人反击道。 “奴才又如何便是奴才,也是天家的奴才”大红锦缎的妇人得意洋洋,眼眸里却一闪而过一抹怒色。 “奴才就是奴才便是” “咳咳。” 阎锦掩掩唇,假意咳嗽,阻了两人的争锋相对,她早有预料,同时找来两个牙婆,难免有高低比较,却也没那精神听她俩拉扯。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迎上前去,“敢问姑娘是” 一旁的小丫鬟搬了椅来,阎锦越过她俩,行至椅前坐下,方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你们带来的丫头唤上来看看。” 大红锦缎妇人赶紧走过来,将候在一旁的丫头们招过来,笑道:“奴婢沈氏,见过姑娘。姑娘请看,奴婢教养出来的丫头,个个端庄大方,规矩自不必说,自是极好的,便是那样貌,也是个顶个的好” 阎锦抬眸一扫,轻笑,几岁的孩子也能看出端庄与否当她是三岁小孩儿 绛红锦缎妇人笑着上前,挤开沈氏,满脸堆笑,“奴婢赵氏,姑娘有礼了。姑娘看看奴婢的丫头,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小鸟依人,依奴婢说,这丫头嘛,不过玩物而已,要那般美貌作甚最重要的是要温柔体贴,要会伺候主子又不是当家主母,要那端庄作甚莫要抢了主母威风” 沈氏脸色一沉,推开赵氏,笑着道:“这哪能呢二皇子殿下可不是一般富家子弟,身为皇子,身边的丫头怎能差自然是要最好的样貌好,身段儿好,既能舞文弄墨,又要能知书达理,带出去也有面儿姑娘你说呢” “哼依我看,你教的不是丫头,是狐媚子吧”赵氏讥笑道,眼珠在那群花枝招展的丫头面上扫过,目露不屑。 “你说谁狐媚子”沈氏大怒,作势便要推她,还未靠近她的衣角,便被阎锦喝住。 “行了,你们让开,我自己会看。” 两人一脸不甘心,默默退至一旁,双双瞧着阎锦。 阎锦粗粗扫完所有丫头,沉默半晌,忽的抬手指着一个丫头道:“青黛。” 众人皆愣。 阎锦手指右移,停在另一个丫头处,道:“茯苓。” 再移,“甘草。” “姑娘这是”沈氏上前,脸色并不好看,仍强撑着问,只因方才阎锦所指三人中,她的人只有一个,那私牙竟是占了两个 阎锦自不会与她解释,她选丫头,自有她的选法,她们虽看着端庄恭顺,毕竟只是孩子而已,有怎样的小心思,她岂会看不出于她而言,聪明的丫头比听话的丫头有用得多,也省心得多,至于那小心思,她还不会在意。 赵氏得意一笑,亦走上前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从中抽出两张,递给阎锦,道:“姑娘既已选好,奴婢便将卖身契给姑娘罢。”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自己有小算盘,不用她来多嘴,她只管等她选好给了卖身契便是,那沈氏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便自视甚高,以为谁都会买她的账,岂不是糊涂 阎锦伸手接过,看也不看,随手递给一旁的青竹,问沈氏道:“你要卖吗” 沈氏咬牙,道:“卖” 说罢拿出卖身契来,递给了她,扯扯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姑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走了” 青竹掏出二两碎银递给她,沈氏伸手抓过,气愤离开,走前仍不忘怒瞪赵氏一眼。 赵氏倒是半点不生气,眯眼看她离开,方对阎锦道:“姑娘,奴婢也告辞了。” 阎锦点头,青竹会意,伸手递了银钱,唤来一旁的小丫鬟,“苹儿,送送赵婆。” “是。” 赵氏欢喜跟着苹儿去了,一时后院静了下来,三个丫头紧张的捏着衣角,低头等待阎锦训话。 “抬起头来。”阎锦含笑道,温和的语调带着安抚,被阎锦指青黛的丫头首先抬起头来,不论心里如何,面上倒是一派镇定,另两人也慢慢抬起头,瞧着她。 “你们以前的事我不会问,你们也不必说,从现在开始,我赋予你们名字,以后你们也只能是这个名字,话我说在前头,只要在这府里,便要忠于主子,若是有任何不好的心思,我不会留情面。”她的话很淡,并不激昂,甚至半点威胁之意也无,却让三个丫头心里一紧。 “是。”青黛道,娇嫩的脸蛋儿满是认真顺从。 茯苓、甘草对视一眼,怯怯答道:“是。” “青竹,这里交给你了。” 阎锦起身,丢下一句便往院外走,青竹向前一步,淡淡道:“我名唤青竹,你们叫我青竹姐便可,以后你们由我教导,有任何事找我即可,知道了吗” “是。” 阎锦出了院,直往侧院下人房走,丫头由青竹来管,她并不担心,比起丫头来,她更乐意去管教奴才,比如,小四。 此时,侧院 小四紧张的握着拳头,忍受着周围一群人对他的打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没有着落,他从未被人这般打量过,似好奇,似不屑。 “你们都没事吗” 忽地一道女声传来,方才还对他百般打量的众人顿时变了脸色,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青、青玉姑娘。” 小四转头,好奇的看向那令众人害怕的人,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奇异般的,他的所有害怕、担心,一瞬间消失无踪。 青玉姐是个温柔的女子。 这是小四第一次见到她的想法,因为她的笑。 “还不走”阎锦挑眉,仍不忘对小四笑一笑,他极胆小,她可不想吓着了他,功败垂成。 众人不敢再待,作鸟散状。 “你不必害怕。”阎锦弯腰摸摸他的头,笑意不减。 “嗯。”小四用力点头,脸颊忽生红晕,手指微动,将手中握着的东西递给阎锦,“青、青玉、姐姐,这是小四的卖身契。” 待他说完,刚起的红晕退了个干净,脸颊苍白,低头不看她,握着卖身契的手微微颤抖。 阎锦瞥了眼皱成一团的卖身契,眸里忽起波澜,她再次伸手,轻拍他的头,柔声道:“小四,你不必给我卖身契,自个儿收着吧。” 嗯 小四抬头,一脸错愕,“青玉姐姐,你不要小四吗小四虽穷,但说好卖身进府便不会反悔,青玉姐姐莫不是怕小四做不好事还是怕小四有异心” 他知道,富贵人家都有忠于主子的家生子,他虽然并不想卖身,但既然已同意,便不会反悔,更不会有二心。 ------题外话------ 看来予初的币币没人喜欢╭╰╮不开森: 第四十三章 府里二三事 “怎么会呢。”阎锦道,“主子挑的是侍卫,不是奴才。” “侍卫”小四瞪大眼,一脸不解。 “侍卫。” “侍卫很重要吗”扑闪扑闪的眼。 “当然,侍卫便是主子的左膀右臂,要时刻保护主子安危。”阎锦微笑。 眸光一亮,小四用力点头,“青玉姐姐,小四要做侍卫” 阎锦眯眼,眸里一抹异光闪过,“作为主子的侍卫,可不能半点用处都没有,将来你要保护主子,对主子更不能有半点异心,可是很苦的。” “青玉姐姐,小四不怕” “好,我找人替你安排住处,从明日开始,你要学很多东西,你有信心吗” “我有”小小的人儿握紧拳头,一脸憧憬,他不用卖身,不用对不起祖宗,反而要做有用的人呢,真好。 阎锦勾唇,唤过一个路过的小厮,“你,带他去主院南房,收拾了让他住下。” 啥小厮瞪大了眼。 他听说青玉对新来的小子关注得紧,一时好奇,便晃来这里,本已做好被赶走的准备,哪想青玉竟是唤住了他,还让他带他去主院主院可是主子住的地方,除了青玉,现住于后院的青竹青兰,以及被赶走的冬雪谷雨外,从未有其他人有幸住进去,现在竟让这刚来的小子得了去 “没听懂” 淡淡的瞥去一眼,小厮一个激灵,忙道:“懂懂” “你,跟我走吧。”小厮拉过小四来,快速离开,走出老远还在不断嘀咕:都说青玉九死一生回来后,性情大变,他原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他还是躲着她为好,免得步了冬雪谷雨的后尘。 阎锦自听不见他的嘀咕,便是听见了,也不见得会在意,这时,青竹远远走了过来,阎锦便立在原地,等她走近。 “青、青玉。”青竹垂眸,有些不自然,这还是自那事过后,她第一次唤她,便是她内心再强大,也难免别扭。 阎锦无视她的不自然,淡淡道:“有事” 许是她感染了她,青竹不禁放松下来,变成平常模样,“青玉,你叫我整理的东西我已经整理好了,你现在可要” 阎锦沉吟半晌,道:“走吧,顺便给我讲解一二。” “是。”青竹道。 二人不再逗留,相伴往主院走,进了主院,青竹辞别阎锦,去取她放在屋里的东西,阎锦则直接回了屋。 进了屋,阎锦随意坐去桌边,不过一会儿,青竹进了屋来,将手中抱着的几本册子放于她面前。 “这些便是我知道的,你看看吧。”青竹道。 阎锦随手拿起一本来,翻开一页,首先看见的便是程鹏的名,空着的手指轻敲桌面,青竹意会,上前道:“程鹏本是皇后娘娘娘家的奴才,因救过娘娘,娘娘便一直用着他,二皇子开府后,担心二皇子无可用之人,便给了二皇子,前些年尚本分,亦尽职尽责,这些年尝了甜头,瞒着二皇子没下不少银钱。说起他这人,好色贪杯不说,也无情得紧,听说前些日子咱们去寺里后,他身边的小厮少了好几个,现在还没找着,府里的人明面上不说,私下里都在议论,说是被他给害了。” 好色贪杯贪财狠心 阎锦目光下移,定在名为许昌的人名儿上,青竹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接着道:“许昌这人,沉默寡言,在府里管着园子,轻易不与人交流,总是独来独往,平时也没个说话的人,我对他所知不多,该是无碍。” 一张平凡的脸闪入脑海,逐渐清晰,阎锦点头,指着另一个道:“他” “他叫张威,皇后娘娘留给二皇子不少铺子田地,他便是其中管事之一,一些管事是程鹏提的,一些是娘娘以前留下的老人,这张威本是个不起眼的小厮,后来攀上了程鹏,才有了现在的管事。” “如此说来,他俩是一丘之貉。”默默在心里打了个叉,阎锦指向下一个。 “他是” 除了程鹏与一些他提起来的管事外,其他人倒没什么特别之处,随着青竹的描述,一个个人像闪入脑海,逐渐鲜活起来,阎锦记下每人的特征,将之与见过之人拼合,渐成一体。 “咦”阎锦惊讶,手指指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名字,问青竹,“他是谁” “他名为李荣,是府外的管事,本应记于府外管事的册子上,因着他的那口子是府里的,我便将他记在了这,本想改改,又” 本想改了,又怕她起疑吧阎锦暗想。 “说说他吧。” 见她没有不满之意,青竹放下心来,接着道:“李荣管着府外的一间古董铺子,生意极好,府里多数开支都由这来,程鹏与他自来不合,见着也是做看不见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阎锦勾唇一笑,“这李荣怕是与程鹏正正相反罢” “是,李荣极其老实,不愿与程鹏同流合污,程鹏又抓不了他的把柄,故他俩一直不合,因着这,李荣那口子也一直被程鹏治着,也正是因为他俩不合,这府里才不至于是个空架子。” “他的娘子是” “在钱嬷嬷管着的厨房做事呢,你应是没见过的,上次她未曾去。” 在青竹眼里,她并不是青玉,故跟她说这些她不知道的事时,也丝毫不掩饰。 “嗯,下一个吧。”阎锦放下手中的册子,拿起另一本来。 “这本是府里女眷的,女眷不多,你多数也知晓,至于钱嬷嬷刘嬷嬷,你也是知道的。”百里墨年纪小,府里并未留多少女眷,除了几个一二等丫鬟外,便是几个做粗活的婆子,以及几个小丫鬟,阎锦都已见过,至于钱刘二位嬷嬷,她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嗯。”阎锦放下册子,果真不再翻看,一边将写着府里规矩的册子翻开来看,一边对青竹道:“明日你偷偷去找他,让他来府里一趟,莫要被人看见。” 她没有解释的意思,青竹亦没有问,见她看得认真,便不再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阎锦看了半晌,将册子一起装进了匣子里,并上了锁,刚藏好,外面便传来百里墨的声音。 “青玉” 阎锦几步走至门边,打开了门,只见百里墨与刘子恒分站两边,对峙着。 百里墨见她出来,上前拉住她,道:“咱们走” ------题外话------ 明天最后半天,潜水的若是不冒泡,予初便省了币币╮╰╭: 第四十四章 人参与萝卜 “怎的”阎锦道,顺便扫了二人全身一眼,只见他俩原本干净的衣衫再次染了泥,倒是没再添伤,可见他俩下手有了分寸,虽然是小孩子家家的把戏,真要下起狠手来,怕也吃不消。 “我饿了,用膳罢”百里墨道,言罢拉着她便要走,阎锦扯住他,看向刘子恒,虽说他是来做侍卫的,毕竟与真正的侍卫不同,百里墨却是一副无视他的模样,不知两人闹了什么不愉快。 “不用管他”百里墨瞪眼,气鼓鼓的模样。 刘子恒眉眼一弯,嘻嘻上前,“输了便是输了,本公子不会嘲笑你的,有何好别扭的” 输了阎锦挑眉。 “咱们走”百里墨脸颊微红,拉着阎锦便往外走,脚步急促,阎锦默默跟着他走,她跟刘子恒可不熟,不至于为了他与百里墨生分。 身后刘子恒跳脚,“喂小心眼等等我” 百里墨不理,越走越快,不过一会儿时辰,已是到了大厅,青兰早已领着丫头候着厅内,桌上已摆满碗碟,微微的热气从盖着的碗岩沿冒出来,香气微溢。 青兰见二人进来,忙唤丫鬟掀起盖来,伺候着二人坐下,阎锦从回来开始,已是跟着百里墨一起用膳,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倒是跟着跑进来的刘子恒吓了一跳,神色古怪的瞧着她。 “既然跟来,便用膳罢,瞧着青玉作甚”见他盯着阎锦瞧,百里墨轻哼一声。 “呵呵呵”刘子恒傻笑着坐下,低头扒拉米饭,眼角余光仍不时瞧着阎锦。 “那是什么”阎锦道。 桌间放着一个小盅,盖着盖,看不见里面是何物,青兰听阎锦问,便上前揭开盖,一人盛了一碗,分别放于三人面前。 “青玉,这是程管家吩咐做给主子喝的汤,主子刚被人伤了身子,可得补补。”青兰道。 “咳咳”刘子恒刚喝一口,便呛住,他又不是傻,自然明白青兰说的是他,当即悻悻推开碗,埋头扒饭,那汤却是不愿再碰。 阎锦拿着勺搅了搅,道:“这是人参” 清亮的汤里,一根须状物浮在碗底,阎锦放下勺子,拿起筷来,将那物夹至眼前,眯眼打量。 “是,怎么了”青兰见她望着人参出神,不禁疑惑,以往二皇子吃的也是这人参,怎的今儿青玉这般关注 “无事。”阎锦淡笑,将那人参放回碗里,推至一边,顺带将百里墨的也推了开来,“主子尚小,莫要吃太多补品,当心身子受不住。” “哦。”百里墨倒不在意,见阎锦不许他吃,也不反驳,乖乖应了。 三人静静吃完,刘子恒回了客房休息,百里墨则去书房练字,阎锦一时无事,便四处闲逛。 此时,厨房一角。 王氏紧张的握着手,不停地走来走去,此时厨房里没人,王氏略显混乱的脚步在这寂静里令人格外不安。 半晌,她走至土灶边,偏头往一旁煨着的汤锅里瞧了瞧,神色略微纠结,最终一咬牙,从汤里捞出一物来,仔细包好,快步出了门。 一路脚步不停,行至主院,正巧碰见将要进院的阎锦,王氏略微犹豫,终是叫住了她。 “青玉姑娘” 阎锦闻言,转过头来,朝王氏望去,面上不动声色,却是将这人在脑海里过了个遍,搜索无果,一人的名字却是浮上心头:府里她没见过的,只有一人,李荣之妻,王氏。 “有事吗”阎锦轻问。 王氏动动嘴角,吞下将要出口的话,低声道:“能去你屋子说么” 阎锦眸光一闪,嘴角僵硬的幅度柔和了些,只听她温和道:“好,有事你告诉我便是,不用急。” 王氏瞧着镇定了些,仍旧急道:“好快点” 阎锦不再多言,转身领着王氏进了院,奔向自己的屋子。 刚进了屋,王氏便关上屋门,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并无脚步声,松了口气,转身走至阎锦身畔,拿出包好的东西来,在阎锦面前展开,“青玉姑娘,钱嬷嬷拿萝卜充人参,给主子食用” 阎锦低头瞧了眼,与她今日所见一般无二,面上故作不信,惊讶道:“怎么可能这钱嬷嬷怎会如此行事呢若是被发现,她可讨不了好” 王氏一怔,似没料到她会这般反应,急道:“真的奴婢亲眼所见” “我怎知这不是你拿来骗我的”阎锦扬眉,眼刀如刺。 王氏呼吸一滞,有些呆愣,她自来老实,没有那些弯肠子,竟是被阎锦问住了,直呆了半晌,似想起什么来,急急道:“是真的钱嬷嬷有个独子,嗜赌成性,前日刚来找过钱嬷嬷要银子钱嬷嬷没给,却是跟程管家借去了,程管家不愿意,回绝了她,当时奴婢凑巧经过,便听了去,本没放在心上,哪知今日奴婢便看见那钱嬷嬷将人参偷藏了,换成了萝卜奴婢心里不安,故来告知姑娘一定得信” “若是被你看见,你为何不早早便来非要拖到现在”阎锦不信道。 “这”王氏哑然,总不能说,她怕钱嬷嬷发现了,为难她吧总不能说,她没那胆子吧 “要我信你,也不是不行。”阎锦口风一转,笑意爬上脸颊,见王氏瞬间喜上眉梢,便道:“除非你有证据,证明钱嬷嬷确实换了人参,我才能信你。” “这还用证明吗这萝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将赃物拿了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呵” 女子轻笑出声,面带揶揄,王氏心里一突,便听她道:“我也可以说,这是你用来栽赃陷害的证据” “不”王氏下意识反驳,却觉得词穷,是她冒进了,竟是半点把握也无,便逞能来揭发钱嬷嬷,反而让人怀疑她 见王氏神色不安,阎锦眸里闪过一抹幽光,出言安慰她,“你不必着急,我不会告诉主子,若你能拿出证据来,我便不追究你的责任。” “这”王氏犯了难,她哪来的证据证明 “你可以去查查那人参的去向。”阎锦好意提醒。 “好”王氏眼眸一亮,爽快点头,“姑娘你且等着,奴婢一定会找到证据” “好啊,我等着。”阎锦神色莫名,见王氏急匆匆走远,嘴角扬起,喃喃自语,“看来青竹不必去找李荣了” ------题外话------ 今天看见有亲说发展太慢,予初只想说,这些都是必要的铺垫哟,不要着急,情节转折在几章过后哦,么么哒,同时也谢谢你的支持,若有不对的地方,尽管指出来,若是要改,予初会改哒,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十步杀一人(一更) 竖日一早,李荣便悄悄到了主院,守在院门的青竹见他来,直接将他带去了书房。 此时阎锦正在书房练字,百里墨今日休学,闲着无聊,便命侍卫教他练武,侍卫是刘海选来的,昨日傍晚便来了府里,随着侍卫来的,还有一本册子,几人身份、来历、家世通通记录在册,阎锦见没问题,便将他们留了下来。 李荣三十来岁,身材高大,一脸憨厚,见着阎锦便道:“青玉姑娘,奴才那口子惹姑娘不快,实在不像话奴才已是教训了她,望姑娘莫怪。” “哪里的话,王婶有错,主子自会处置,李叔,你虽是王婶的丈夫,也该明白,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莫要以下犯上才是。” 不咸不淡的话,却是一下子让李荣愣住,眸里一闪而过一抹诧异,他那口子跟他说时,他尚未当回事,本想着青玉不过一个丫头,以往也没什么突出的,虽传言说她性情大变,却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想私下解决了此事,竟没想被她堵了回去 “姑娘教训得是”李荣讪笑,心思急转,思索着对策。 没等他想出什么来,便听阎锦道:“李叔,你觉得程管家如何” 李荣一愣,不知她所问何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李荣暗叹一声,想他一向口齿伶俐,却也有这么一天 他不答,阎锦也没等他答,自顾自说道:“程管家这人,面上忠于主子,私下里却尽做些背主之事,对下人更是不留情,动辄打骂,与他共事,实在担惊受怕,你说呢” “呵呵,哪里,哪里”李荣脸色微变,支吾着不回话,他摸不清她的意思,哪敢轻易回话 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阎锦淡笑,继续道:“李叔,程管家看你不顺眼呢,你认为呢” “哪里的话,一起共事么,难免有不对付的地方,难免的”李荣再次支支吾吾。 “唉”阎锦叹息,“李叔,程管家如今越发能耐了,你说,他会不会对付你呢毕竟啊,他一向小心眼,跟他作对的,一向没有好下场。” 李荣脸色一变,显然赞同她的话,李荣咬咬牙,道:“青玉姑娘有话便说,不必试探奴才” 阎锦勾唇,道:“你既是府外管事,与程鹏又不对付,想必有本事找到他的把柄吧” “姑娘想让奴才找他的把柄”李荣皱眉,直言道:“不瞒姑娘,奴才知晓他一些事,虽是如此,却扳不倒他,程鹏是娘娘信任的人,以往奴才并非没有揭发过他,然燕府根本不管,也不敢管府里之事,至于陛下,奴才可没那个能耐上报圣听。” “这些你不必管,只需找出他的把柄即可,至于其他的,自有我来操心。”阎锦自然知道,凭李荣一人,是扳不倒他的,若是由皇帝亲自过问呢 见她那般,李荣不再多言,只那神色明显的不信,阎锦见此,道:“你回去想想罢,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我与主子会去城东,若是你同意我的提议,明日申时便在花阿婆家等我,若是不愿意” 若是不愿意,便不必出现。 李荣了然,怀揣着复杂的情绪偷偷出了府,一路不停,回了他私置的府邸。 说是府邸,却也不过是一座一进的院子,此时王氏正在院子里等他,见他进来,忙迎上前去,急道:“当家的如何了” 李荣眉头半点未松,叹息道:“青玉要我找出程鹏的把柄。” “难不成她想对付程鹏”王氏惊道,无怪乎她惊讶,在她眼里,她丈夫都做不成的事,一个内宅女子更不可能做到。 “当家的,你想如何做”王氏见李荣沉思,忙道。 “容我想想” 竖日,申时。 李荣提着一袋糕点,站在一旁四处张望,花阿婆家排满了人,倒无人注意他。 他早早便候在这里,却迟迟不见阎锦出现,心里不禁焦急起来,昨夜他想了一宿,终是下定决心,只他来了,阎锦却未来,不禁犯了嘀咕:莫不是哄他的 街角远远驶过来一辆车,李荣瞬间精神大震,定定的望着,少顷,马车驶了过来,停在花阿婆家门前,帘子掀开,一人行了出来。 正是阎锦。 阎锦一眼便看见了他,无声一笑,下了马车,见李荣似想过来,忙抬手止住他,自个儿走了过去。 阎锦伸手接过糕点来,一边低声道:“几日” 李荣愣住,却是立马反应过来,同样低声道:“三日。” 阎锦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往马车走,李铭站在车旁,见阎锦过来,奇道:“青玉姑娘,那人你认识” 阎锦顿住脚步,道:“不认识,因怕来晚了买不到,故找他帮忙排队,费了好些银钱呢,若不是主子喜欢,我可舍不得” 听她抱怨,李铭笑了笑,没当回事。 马车再次行起来,车里,阎锦将糕点递给百里墨,便掀开窗帘一角看外面,一旁的百里墨安静的吃他的,阎锦方才的话他亦听见了,却也没当回事,正因如此,阎锦才从不背着他,便是他奇怪她的行为,从来却不问。 “停下”马车刚行出一段路,阎锦便唤住李铭,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阎锦望着远处,唇角抿起,一旁的百里墨见此,欲过来窗边,阎锦察觉到他的动作,忙止住他,“无事,你别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将帘子松了松,只余一条小小的缝隙,目光仍盯着远处,只见一条巷子里,一人游走于刀光之间,游刃有余。 剑光四闪间,溅起一片血色,不过瞬间,那里已倒了一片,满地尸体中,一人独立其间,他蒙着面,低头擦拭着剑尖不断滴落的血迹,擦干净后,转身便走,转身之间,若有若无的看了阎锦一眼。 付平生。 阎锦低喃,尽管他蒙着面,阎锦仍是认出了他,这是她第一次见着这种场面,活生生的人在面前一个个倒下,刺目的猩红流了遍地,这种冲击,强烈震撼着她。 人,果然脆弱啊 阎锦自嘲。 忽的一声尖叫声起,阎锦回过神来,对车外的李铭道:“走吧。” 李铭偏头奇怪的望了眼右方远处聚拢的人群,摇摇头,驱马向前,他一直看着正前方,并未发现在马车右方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虽是不解,却并未往心里去。 马车走过后,一人从一旁柱后转了出来,神色莫名的盯着驶远的马车,掌柜的走了出来,见那人一身破烂,靠着他店前的柱头,眉头皱起,出声道:“滚滚滚哪来的叫花子赶紧走莫要污了爷爷的地儿” ------题外话------ 一更送上,今日两更哦,二更依旧八点,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夜半晒月亮(二更) 那人横眉怒视他,转眼又似想起什么来,敛了神色,讪讪一笑,“小的这便走这便走掌柜的,那马车里的人是谁啊好生气派” “还能是谁,”掌柜的瞄了眼远去的马车,再瞅瞅那人,嘲笑道:“你莫要想了,就你这德行,可入不了二皇子的眼” 前些日子二皇子买了一个小子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好些个穷苦人家的都想碰碰运气,看能否被二皇子看中,那掌柜的见那人寒酸得紧,已是将他归于一类了。 “呵呵,呵呵。”那人傻笑,转身快步跑开。 掌柜的轻哼一声,低咒一声晦气转身进了屋。 那人沿街跑过,钻进了一条巷子里,东拐西转的,跑进了一间破庙,庙里佛像下,或坐或站着十来个大汉,均是一身破烂,极其狼狈。 居中坐着两人,一人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左脸一道长疤从鼻梁骨至左耳,狰狞恐怖;一人一袭灰衣,长得俊俏,那神色却阴狠至极,手中握着一柄银弓,正认真擦拭着。 见那人跑进来,灰衣男子一顿,抬眸问道:“怎么了被发现了么” 那人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喜道:“二哥,并非被发现,今日小弟去打探情况,哪知竟看见她了” 她灰衣男子目光一厉,恨声道:“可是那杀我三弟的女子” 刀疤脸猛地站起身来,上前抓住他,迭声道:“是她真是她没看错” 刀疤脸力气极大,被他这么一抓,又是在极激动的情况下,手下不禁没了分寸,那人哀呼一声,连连道:“大哥莫急你抓痛我了” 刀疤脸一僵,松了手来,神色略带愧疚,“小石头,大哥鲁莽了。” 小石头嘻嘻一笑,并不在意,轻轻揉了揉手腕,抬眸见兄弟们齐齐看着他,虽未像大哥二哥那般流于表面,却也是激动异常,却强忍着不动作。 原本他正得意着,为他第一个发现那杀人凶手而得意,见兄弟们如此神色,那股子得意不禁消失无踪,小石头在心里暗骂自己一顿,忙道:“是她大哥二哥,小石头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 “苍天有眼终是让我等找到她了三弟你若在天有灵,可安息了大哥二哥定会手刃仇人替你报仇”灰衣男子眸里含泪,大声喊道。 “手刃仇人手刃仇人”众大汉大喊,喊声震天,其势勇猛。 “二弟”刀疤脸亦是神色悲戚,他们历尽艰辛,终是要见到仇人了 “小石头,她在哪里”灰衣男子道,悲色尽敛,目光狠绝,已是露了杀意。 “二哥,她在二皇子府里,小石头唯恐出了错,还跟那店掌柜的打听过定不会错了” 这群人正是截杀百里墨之人,当时百里墨落崖之后,他们便撤了去,担心朝廷追杀他们,便一路躲藏至沧州,本以为百里墨与那凶手已死,哪知竟是听人说他已平安回府,事先谈妥的价钱亦打了水漂雇主不愿付钱,再加上杀弟之恨,刀疤脸便带着兄弟们到了京城,本想拿回那笔钱再去寻杀人凶手,哪知还未到京城便出了事 前些日子他们曾碰见过一个与那杀人凶手极像的女子,一时气愤杀了她,哪知却是认错了人,那人本是富人家的媳妇,那容得此事因此四处追杀他们,被逼无奈,他们只得躲藏起来,也因此弄得这般狼狈。 “小石头,你去盯着二皇子府,待她出来,定要杀了她”灰衣男子狠狠道。“是” 是夜。 阎锦起身披上衣服,踏着月色出了门,已是午夜,她却是睡不着,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恍惚得不真实。 阎锦走至院内石桌前坐下,抬眸望着弯弯的月亮,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得人起鸡皮疙瘩,阎锦裹紧衣服,轻叹一声。 “叹什么气” 忽的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淡淡的丢出一句来,虽是问句,却并不指望她回答。 凭空一道声音,按理说总会有些讶异,阎锦却半点不惊讶,随意回话,似话家常,“叹人的渺小,世界那般大,即使曾经很厉害,高高在上,若换了个地方,也得磨平棱角,夹着尾巴做人,保不准那日便成了别人刀下亡魂。” 她从来便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只是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别人会的,她一样不会,在这女子身份低贱,全靠武力的时代,她渺小得不值一提,即使知道,却远没有真实见到来得震撼。 玉才人之死,李嬷嬷之死,不过是上位者玩弄低下之人的把戏,她并未放在眼里,她曾经也是上位者,也曾玩弄过人命,即使手中从未见过血,却也背过人命,而这些,远没有付平生一剑来得真实,那铺满小巷的猩红,狠狠戳在她心上,她这才清晰的意识到,有些人,远比玩弄人命的上位者来得可怖,上位者或许会给你机会,而他们,从来不会。 一个不会武功,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女人,在这个时代,犹如蝼蚁,渺小得不值一提。 “我不会杀你。”付平生飘下屋檐,落在她身畔,平静道,他认为是今日之事吓着了她,才会有此一说,却不知她并非吓着,而是有了新的感悟。 “喂教我功夫吧。”阎锦道。 付平生挑眉,毫不客气打击她,“你骨骼一般,不是练武的材料,况且你早已过了练武的最佳时间,练也没用,不过浪费时间罢了。” “我要你教的,是防身术,不需要多复杂,能在危及关头自保即可,我想,你不会拒绝吧”阎锦摸摸腰间的哨子,银白色的哨子在月色里,莹莹泛光。 付平生沉默,阎锦也不言语,抬头继续看月亮,她笃信,他会同意。 “好。”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道,阎锦转头看去时,少年已不在,只余那依旧清澈的声音传来,飘散在风中。 “明日,我会来找你。” 阎锦拢紧衣衫,放松身子靠在桌边,默默想着:或许,百里墨该换个师傅了 一夜未眠。 ------题外话------ 予初今天二更啦,求表扬\: 第四十七章 咬死一个算一个 接下来两日,阎锦便窝在府里,便是百里墨去弘文书院她也没陪着,倒是小四一直陪着他,小四虽小,人却格外本分,亦极勤快,便是百里墨也挑不出他的不是来。 王氏早早便到东厢来,送来一物,并与阎锦一番嘀咕,阎锦让她将那东西收好,嘱咐她莫要声张,王氏得了话,悄悄去了。 这几日百里墨膳食里依旧有那碗人参汤,阎锦每日将伺候的丫鬟遣走,将那汤偷偷倒掉,装作喝掉的样子,钱嬷嬷不曾察觉,倒是越发胆大了。 阎锦送走王氏后,便去了大厅,此时已是申时,百里墨差不多已是要回府了,青兰刚摆好膳食,便见百里墨走了进来。 “青玉。”百里墨看见坐在一旁的阎锦,笑眯眯地唤。 阎锦起身,与百里墨一同坐下,安静的用了半晌,阎锦放下筷,凑近百里墨耳边低语几句,不知她说了什么,惹得百里墨一脸疑惑。 “记住了吗”阎锦直起身子,看着他道,平静的面容下,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危险。 百里墨点点头,虽然疑惑着,却听话的紧,阎锦见此,笑着摸摸他的头,一脸赞赏,罢了替他盛了一碗参汤,放在他面前,百里墨端起来一口喝下。 屋里忽起惊叫声,吓得守在门外的丫鬟脸色一白,少顷,便见青兰慌张跑出来,一边喊道:“快去请御医主子昏倒了” 丫鬟迭声应了,慌忙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府邸,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主院里,百里墨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身穿官服的男子坐于床边,搭腕诊脉,阎锦站于一旁,一脸担心的模样。 “御医,主子如何了”那男子进来后便一直搭着脉,一副高深莫测状,阎锦不知他是何心思,忙上前道。 男子此时面上不显,心里却不断哀嚎,按脉象看,百里墨并无大碍,人却一直昏迷着,若他说二皇子无碍,定会被陛下赶出太医院百里墨自来受宠,若是他治不好他,陛下岂会让他好过 听见阎锦问话,男子不好再不理睬,无奈的收回手来,故作高深的捋捋袖子,正踌躇间,忽的灵光一闪,心里一喜,面上并未露出来,只淡淡道:“二皇子殿下吃错了东西,故昏迷不醒。” “怎么会呢”青兰反驳道,“主子的膳食从未出过错,怎的今儿便出事了莫不是庸医罢” “你说什么”男子瞪眼。 “我” “御医,主子刚刚用了膳,要不您瞧瞧罢也好让我等安心。”阎锦拉住青兰,上前道。 男子一惊,却是不好反驳,是他说吃错了东西,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他弄错了吧只得讪讪道:“拿过来吧。” 阎锦吩咐一声,丫鬟们忙将吃剩的东西搬来屋里,给那御医检验,那御医东看看西瞧瞧,最终拿起了喝了一半的汤盅来,仔细的看着。 “这是谁做的汤”那御医看了半晌,又是闻又是摸的,最终却是脸色一变,怒喝出声。 “这是钱嬷嬷做给主子补身子的参汤,有什么问题吗”阎锦走上前去,故作疑惑。 男子脸色铁青,他是医者,哪能容许这种存在当即骂道:“缺心肝的竟将萝卜做人参这萝卜哪能与人参同食一个补气,一个散气,岂不是害了二皇子” 阎锦亦是大怒,对青兰道:“青兰,将钱嬷嬷带来” 青兰白着脸去了,不久,屋外忽起叩拜声,“参见陛下” 屋内人闻言,纷纷跪地叩首,阎锦也不例外,头低垂着,脸上倒是平静异常,似早有预料。 一抹明黄飘进屋来,永兴帝疾步走进床边,看那躺着的小人儿,见他闭着眼,一脸苍白,不禁大怒,“曹御医墨儿如何了” 曹御医呼吸一滞,忙答道:“启禀陛下,二皇子是误食了东西,才会昏迷不醒。” 永兴帝冷道:“朕倒不知,这皇子府里也能误食” “陛下,是那黑心的钱嬷嬷用萝卜替代人参做参汤给二皇子殿下喝,二皇子才会如此”阎锦道。 永兴帝眼眸一眯,目光在阎锦身上扫过,似在思考,“哦那钱嬷嬷何在” “已遣人去寻了。” 不过一会儿时辰,吵闹声传来,永兴帝面露不悦,祥公公见此,行出屋去,低声呵斥,“陛下在此,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屋外静了一瞬,青兰领着程鹏几人进了屋来,钱嬷嬷跪下行礼,永兴帝也不叫起,只冷道:“钱嬷嬷,曹御医说你做的参汤有问题,你怎么说” 钱嬷嬷脸色一变,帝王便是不发怒,亦是叫人心惊胆战,更何况怒极来自帝王的威亚直直逼向她,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陛下,奴婢冤枉”钱嬷嬷辩道,她哪里敢承认承认便是自找死路 “好个没脸皮的你是说本官冤枉了你我且问你,这汤可是你熬的”曹御医指着她,一脸不悦。 “是奴婢熬的。”钱嬷嬷支吾着,心里有些发凉。 “这汤是你熬的,这萝卜换人参是御医验的,这人参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你还敢否认”永兴帝板着脸,冷意四散,瞧这模样,已是认定了她。 “奴婢冤枉陛下奴婢与主子无冤无仇,哪里会害主子请陛下明查”钱嬷嬷不答,只不住叫嚷着冤枉。 “奴婢王氏求见陛下奴婢有证据”此时屋外传来王氏高呼,祥公公敲了永兴帝一眼,快步出了屋,将她领了进来。 王氏进了屋,跪下叩首,罢了捧出一物来,高高奉上,“陛下这便是证据” 祥公公接过,在永兴帝面前展开,钱嬷嬷小心翼翼抬眼瞧了,却是猛地变了脸色,那物,正是她与药房老板交易的凭据若说她没有换,她一个奴婢,哪来的人参 “王氏”钱嬷嬷咬牙。 永兴帝看罢,一把抓过来,劈头扔到钱嬷嬷头上,怒道:“将这大胆的婆子杖毙敢算计到主子头上,活腻味了” “陛下饶命”钱嬷嬷哀嚎一声,急急往四周之人望过去,视线划过阎锦、青兰最终停在程鹏面上,目露哀求。 程鹏只做看不见,上前道:“陛下英明这等背主小人,理应杖毙” 钱嬷嬷变了脸色,压根儿没想到程鹏会落井下石,突地想到几日前发生的事,钱嬷嬷脸色一阴,已然明白过来。 几日前,她去找程鹏,希望他能帮她,她的儿子欠了一身赌债,找她救命,她的银钱早早便给他花光了,哪里还有一时无奈,便找程鹏帮忙,岂料他不仅不愿,还出言讽刺,说她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废物一个她气愤不过,便言语顶撞,却忘了这程鹏一向小心眼 几个小厮得了令,上前抓住她,便欲将她拖出去,钱嬷嬷挣扎间,却看见程鹏不怀好意的目光,心里一狠,便嚷嚷道:“陛下奴婢不得好死,他程鹏也别想好过陛下程鹏不是个好的瞒着陛下掏空二皇子府啊陛下” “慢着”永兴帝闻言一脸铁青,已是怒极。: 第四十八章 帝王之择 “你胡说八道”程鹏脸色一变,便欲上前,却被祥公公喝住,“陛下在此由不得你胡闹还不退下” 程鹏沉着脸,退去一旁,目光狠狠地盯着钱嬷嬷,带着威胁,钱嬷嬷不理,挣脱开小厮的束缚,几下爬到永兴帝脚边,不住磕头,“陛下娘娘留给主子的田地铺子已是被程鹏没了个精光府里从未有过进账,若不是李管事顶着,府里早已被掏空了陛下明查” “程鹏你作何解释”永兴帝沉着脸唤他,纵再怒,他理智仍在,程鹏毕竟是她的人,他不愿听信片面之词便处置他。 “奴才冤枉陛下,奴才怎会做此恶事小姐待奴才不薄,如今她去了,奴才当会替她守着二皇子,守着她的一切,陛下明查”程鹏跪倒在地,呜呜哀戚。 永兴帝亦是神色怅然,瞧那情形,却似不打算追究,阎锦眉头微皱,瞧向门外,今早王氏已与她说好,李荣已是做好了准备,莫要迟了才好。 “奴才李荣求见陛下”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李荣的声音,永兴帝眉宇间闪过一抹阴沉,终是道:“进来罢。” 进来的不止李荣一人,还跟着好几个壮年男子,程鹏见此,脸色微变。 “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永兴帝叫了声起,神色渐现古怪,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缓声道:“你们怎的来了” “陛下奴才有话禀告陛下”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男子走出来,上前道。 “杜平,有何话要对朕说” 杜平再次跪下,头抵着地面,温热的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触,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只听得他缓缓道:“陛下,自陛下登基以来,奴才再未见过陛下,今日有幸得见陛下,实属不易,奴才本不愿拿此事叨扰陛下,然奴才却不得不说望陛下保重龙体” “你说吧。”永兴帝此时已平静下来,便是还未听他言,已是隐隐有了猜测。 “谢陛下”杜平叩首,“陛下当年奴才们替娘娘管着产业时,那程鹏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厮,当时看是个好的,岂料娘娘去后,他竟针对我们这些老人,借机将我等赶去庄子里后来更是排除异己,提拔自己的心腹,如今的管事,多半是他的人。时间一久,他便动了歪心思,不仅将庄子里,铺子里收益纳为己有,更是打着主子的名义强占别人的地陛下被他蒙蔽,一直信任于他,而他恰恰利用的便是陛下的信任” 永兴帝并非傻子,自然相信他所言不虚,他虽疼爱百里墨,却并未插手他府里之事,加上皇后之故,使得他忽略了这些,虽派给了他侍卫,护他安危,却忘了,最危险的不是来自府外的威胁,而是身边人 “陛、陛下”程鹏跪倒在地,辩驳道:“奴才虽针对他们却并未做那些事,请陛下明查” 程鹏知道,他若不辩解,他以后也不能辩解了索性来个死不承认,他倒不信,他们还能找来证据钱嬷嬷蠢,他可不蠢便是要找证据,也需要时间,他手下的人都是人精,哪会给他们查清的机会虽是这般想,心里隐隐却有些不安,似乎他忽略了什么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不安,李荣掏出两本册子来,捧到永兴帝面前,“陛下这是程鹏往年的账目,一本是明账,一本是暗账,是从程鹏所管的铺子里找来,其他的账目奴才放在其他地方,并未带来。” 永兴帝没接,沉着脸道:“如此私密的账目,你如何得来” 李荣叹息一声,略带惆怅,“陛下可知,奴才虽知晓程鹏做的事,却并无他的把柄,这些账本,均是各处产业底下的奴才找出来的,程鹏虽将管事换成他的人,却不能全部换成他的人,而这些人,受尽他的欺压,却比管事更顶用” 威严的帝王直直坐着,目光眺向远方,最终沉默着站起身来,往外走,淡淡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里,不再威严逼人,倒有些莫名的忧伤。 “程鹏与钱嬷嬷,家产没收,送进天牢里,三日后处决。” 钱嬷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是扑到地上哭了起来,声音渐低,直至不可闻。 御书房 自回了宫后,永兴帝便一直坐着不动,面无表情,祥公公见了,忍了几次,终忍不住上前道:“陛下” “小祥子,朕是不是极其无用” 帝王面无表情,连话也没有起伏,祥公公叹息一声,宽慰道:“陛下日理万机,哪管得过来那般多呢再者,哪个府里没些腌臜事陛下虽想管,亦是管不了的。” “朕哪会不知,只这心里,终究不痛快。” “陛下不觉着,今日之事凑巧了么”祥公公替他捏着肩,语带试探。 “今日之事,便是他们的算计,算着朕会去,算着朕会管你以为朕不知”永兴帝自嘲,“此事分明是那青玉闹出来的墨儿并未昏迷,纯粹是装的,朕坐在他身边时,见他眼珠不停地转,他能瞒别人,如何能瞒我墨儿对她倒是放心得紧,竟是和着她来算计朕” “陛下,青玉倒是为了二皇子着想呢,您想,若不是今儿这一出,陛下还不知被那程鹏欺瞒到何时,青玉做事虽我行我素了些,倒也并未恶意。” “你倒会替她说话。”被他这么一说,永兴帝倒是好受了些,故作不满的轻哼一声,神色却是放松下来。 “朕便是知晓她的心思,才任她作为,若非她护着墨儿,朕如何会饶她小祥子,以后墨儿府里的事,便由她来管罢。” 祥公公一惊,小心翼翼朝他看去,却见帝王闭着眼,满目疲惫,顿时吞下满腹的话,安静替他捏肩。 二皇子殿下,终究不需要帝王来操心了 且说二皇子府,待得帝王离开,程鹏钱嬷嬷亦被带走,阎锦送走御医后,便将正房房门闭了,将百里墨唤起来。 “青玉,是你安排的”百里墨不傻,稍一想,便明白了。 见孩子半点怀疑不满也无,阎锦勾唇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解释道:“钱嬷嬷之事是我的主意,至于程鹏的,可跟我没多大关系,我虽与李荣合谋,那些事却不是我扒出来的,全是李荣的功劳,单凭我,可请不来那些人。” “他们真讨厌”百里墨嘟囔。 “这世上总会有很多讨人厌的人,你又能如何呢李荣人不错,让他做府里管家吧相信很多人会服他。” 阎锦先前不动他,不过是动不得他,只因她知道,便是她找到了他的把柄,依旧没什么用,他自有法子脱身,而李荣则不同,他替百里墨管事多年,自有人脉,亦有能耐,若由他来,比她好的多,事实亦是如此。 “你决定便好。”百里墨道,他对府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最近发生的事,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若不是有青玉在,他竟是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过几日咱们去城西吴家马场买几匹马,如何你已不小了,该有一匹坐骑,先选一匹小马来养着,待过几年你大了,那马也跟你熟了。” “好。”百里墨眼眸一亮,他早便想买一匹了,奈何被拘着,便是骑马也只是被人拉着马转圈,他从未真正骑过。 “小四也该学着,我打算把他当做你的心腹来培养,若是有机会,还得找一个武功好的师父来,一是教你习武,一是教他们习武。” “他们”阎锦对那些刘海选的侍卫不上心,百里墨能感觉到,只是这他们从何而来 阎锦却是一笑,不再回答,替他脱了衣服,便扶着他躺下休息,今日那般多事,百里墨早便累了,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阎锦见他睡着,轻声出了屋。 ------题外话------ 说乃们爱不爱予初大人必须要爱╭╰╮╭╰╮: 第四十九章 再遇杀机(一更) 李荣第二日便来了府里,并带着一群可信之人将府里账册清了个遍,府里的好说,府外的却远非一日之功,阎锦放手让他去做,全然不管,如此过了三日。 三日后,已是程鹏二人行刑之期,阎锦不愿去看,亦不想听府里之人议论,索性带着百里墨去了马场,同行的除了小四李铭外,还有刘海选来的几个侍卫。 吴家马场因着是私有,并不大,里面的马倒是不错,阎锦在现代时,有空时也经常与好友去马场赛马,倒也有些了解,见那马神俊,不由得也心痒痒了,让小四跟着百里墨去看小马驹,她则骑上一匹白马,乘风飞驰。 马场上,只见少女一袭骑装,神采飞扬,这般模样,反倒让人忘了她平凡的模样,只觉耀眼至极。 百里墨亦选了一匹小马驹,自个儿慢慢骑着玩儿,渐渐习惯后,倒也放开手脚,尽情玩耍起来,直到二人尽兴后,方坐马车回府。 吴家马场周围多是树木荒草,不见人烟,放眼望去,路上唯有阎锦一行人,马蹄声声,朝着城中而去。 “前方何人拦路立刻让开”行出不过一刻,忽闻侍卫林风大喝一声。 话音落,马车停了下来,阎锦心下一沉,猛地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耳边划过,直直射入车厢里,一声惊叫后,小四推着百里墨爬了出来,阎锦快速扫了他俩一眼,见二人无事,复又转头看着箭飞来的方向。 大道前方,一人伫刀而立,一人手握银弓,那一箭后,两边忽地涌出十来个大汉,均是一身狼狈,那气势却有些骇人。 是他们 阎锦目光一沉。 百里墨显然也认了出来,不安的抓住阎锦的衣角,那刀疤脸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他下意识地怕,恍惚间,那事似昨日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哀嚎着倒下的男子,飞溅的血色,是他的噩梦。 “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竟敢胡作非为你们可知车里是何人”林风拔出剑来,剑尖直指一群人,表情严肃。 “哈哈哈管你是天皇老子今日你们便留在这里吧”刀疤脸冷笑一声,提刀便带头冲了过来。 “哼”林风冷笑,显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拦住他们莫要让他们伤了二皇子殿下” “是”少年侍卫高声应和,应罢齐齐驾马挡在马车前,长剑出鞘,严阵以待着。 “嗤”灰衣男子不屑,手里银弓一横,羽箭破空,直直射向中间一人所骑之马马腿,马儿吃痛,腿一歪倒在地上,连带着带翻了周围几人,林风脸色微变,跃下马去。 尘土飞扬中,几个侍卫躲闪不急,被马儿踢翻,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哥怎么办”林逸退至林风身边,俊秀的脸上满是焦急,他与林风虽自恃武功不俗,却也双拳难敌四手,眼下他们连对手的边儿都没摸着,自己人便伤了半数之多,如此下去,岂不危矣 林风咬牙,沉声道:“不论如何,保护二皇子要紧跟他们拼了” 林逸点头,心里却有些发怯,他们虽是宫廷侍卫,毕竟没实战过,初次遇到这场面,少不得露怯。 “大哥他们便交给我们吧”一个大汉大笑,笑罢一扬手,原本站在一旁的其余大汉们纷纷抬步,将林风几人围了起来,一时之间,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阎锦目光一沉,林风几人自顾不暇,哪里救得了他们,当即低声道:“掉头” 李铭一个激灵,忙掉转马车往回跑,马车还未完全转过去,又是一支羽箭射来,狠狠射入马腿,马儿吃痛,腿一歪倒在地上,阎锦一把抓过百里墨,借势滚了出去。 起身之时手腕一转,一柄寒芒已在指尖,李铭二人因躲闪不及,被压在车底,阎锦没工夫搭理他们,只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 刀疤脸走近,欲伸手抓她,阎锦眸光一闪,扬起匕首,寒光擦着刀疤脸手腕划过,留下一道血痕,一招得逞,阎锦并未收势,匕首诡异的一转,直直袭向刀疤脸面门 “大哥”灰衣男子大惊。 刀疤脸并未预料到,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才会被阎锦伤着手腕,见那寒光直指面门而来,刀疤脸身体一缩,便欲向后退,哪知面前的女人竟跟了上来,刀疤脸脸色一沉,不再后退,反手扬起大刀,直直砍向阎锦 阎锦就势一蹲,避开刀锋,脚步向一旁偏了些许,起身之际手中匕首刺向刀疤脸握着刀的手腕,刀疤脸退避不及,被刺了个正着手里一松,大刀落于地面,溅起尘土无数,抬脸之时,寒光已至 一人斜地里扑过来,将刀疤脸扑倒在地,躲过了阎锦那致命一击,阎锦几步退回百里墨身边,低头叹息:付平生那七步绝杀虽厉害,她毕竟做不到灵活自如,错失了机会,想要再趁机伤人却是不能了,原本她还想先伤了那刀疤脸,少了一个厉害的对手,她们终究还有机会,现在失了手,她们怕是危险了。 七步绝杀,顾名思意只需七步便是必杀,靠的便是人瞬间的反应,不仅自身速度要快,更要能猜测对手下一步的反应,根据对手的反应变化自身招数,运用自如。付平生教与她时便说过,她半点功力也无,只能趁人没有防备一击即中才行,若是失了时机,她便无可奈何,纵使七步绝杀再厉害,她也自救无能。 “哼我们兄弟倒是小看了你”灰衣男子扶着刀疤脸站起来,交与一旁的小石头,抬手拉弓,一双眸含怒带狠,弓身被他拉得啪啪作响,已是用上十分力,方才若不是他扑倒大哥,大哥定已重伤,杀弟之恨,伤兄之仇,他饶不了她 百里墨顾不得惊讶阎锦露的那一手,紧张的抓紧她的衣袖,不安的唤她,“青玉” 阎锦深吸口气,轻轻拍拍他的手,似安慰,心里却苦笑一声,纵使心里不甘,依旧不能否认她的无能,林风几人显然也靠不住,今日,便要命丧此地了么 “唰” 羽箭离了弦,携破空之势而来,极猛,极烈,隐隐似有雷电之音,阎锦咬牙,顺势扑倒百里墨,羽箭擦着头顶射入土里,半支箭都没了进去,箭身已停,箭尾仍颤动着,嗡嗡直响。 “二皇子殿下”林风大急,一剑刺穿一个大汉喉咙,迈步便想往百里墨靠近,却被又一个大汉挡了路。 阎锦提起的气还未松,又闻身后破空之声传来,极快逼近着,阎锦后背一凉,已知躲不及,无奈闭上眼,等着那箭射入身体。 闭眼半晌,仍无痛感传来,连那冷意亦消失无踪,阎锦疑惑睁开眼来,却见一人立于一旁,握剑而立,不知何时狂风忽起,风扬着发丝遮了他的脸,使人看不分明,阎锦却知道,那发丝遮住的底下是怎样的绝色,危机仍在,她却是放下心来。 灰衣男子一惊,他那一箭有多大威力,他自是清楚的,却被那人轻易挡了去,心知遇上了高手,灰衣男子不欲与他结仇,当即冷声道:“阁下莫要多管闲事速速离去为上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多一笔仇怨” 付平生不答,也不屑答,身形微动,已是欺上前去,灰衣男子一惊,连忙搭箭于弦,他武功不如刀疤脸,唯有内力可与之相比,不精刀剑,唯有箭术堪夸,他明知不敌付平生,便不能让他近了身。 羽箭呼啸着指向付平生,来势汹汹,付平生冷哼一声,手中剑已是迎上前去,一招一式间,那剑恍若有了灵性,将那箭力道尽数卸了去,箭被削成了碎片,跌落泥土间。 不过一瞬,付平生已至灰衣男子眼前,剑身泛着寒芒,朝着灰衣男子而去,灰衣男子身体一僵,已是无法动弹,一旁的刀疤脸推开小石头的搀扶,奋力扑过来,挡在了灰衣男子面前。 “大哥”灰衣男子痛呼一声,瞪圆了眼。 ------题外话------ 予初大人今天又二更啦,有木有很开森╮╰╭: 第五十章 公子好胸(二更) “大哥”其余人亦停下进攻,惊叫起来。 剑透胸而过,猩红滴落,染红了地面,亦染红了灰衣男子的眼。 “杀”一人怒喝,放过林风几人,握着大刀冲向付平生,其余人纷纷提起兵器,冲上前去,林风林逸顿时得了空,立马奔至百里墨身边,将他护了起来。 付平生冷眼一扫,抽出剑来,血花扬起,污了他的衣衫,刀疤脸抽搐几下,直直往前扑倒。 “大哥”灰衣男子接住他,顾不得已战成一团的弟兄,丢了银弓,紧紧捂着刀疤脸的伤口,温热的红色不停往外冒,渐成奔腾之势。 “嗬、嗬”刀疤脸直直的看着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刀疤脸不甘心的抬手,抬至一半便定住了,眼睛鼓起,渐没了声息。 “大哥”灰衣男子哀呼一声,眼泪无端滑落,他将头埋在刀疤脸胸前,浑身颤抖着,半晌后,他放下刀疤脸,抬起头来,一双眸已不见沉痛,只余恨意弥漫,他随手擦掉脸上沾染的血迹,并未去拿惯用的银弓,转而拿起了刀疤脸的大刀。 刀很重,那是他以往拿不起来的重量,犹如十几年前的那天,他压弯了背脊依旧背不动的那份重,当他费了三天三夜将大哥拖到大道上时,他便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让大哥为他挡风挡雨,为他受伤,然而现在,他依旧那般无用,他的肩,撑不起一片天。 此处已成修罗场,付平生剑术了得,那些大汉人虽多,却半点好处也没讨到,不过一会儿时间,已倒了大半,灰衣男子双手握紧大刀,挥刀劈下,刀锋凛冽,气势如虹。 付平生一剑解决一人,瞥见他,轻蔑冷笑,扬剑迎了上去,灰衣男子不谙刀剑,破绽甚多,付平生轻松避过他的刀锋,手中剑直指他的咽喉而去,毫不犹豫,转眼之间,剑尖已至灰衣男子跟前,男子松了大刀,哈哈一笑,笑声惨淡,已是起了求死之心。 “叮” 一物携风而来,打上付平生的剑,剑身微震,偏了些许,堪堪擦着灰衣男子耳边刺过,付平生收回剑,冷冷看向那物来的方向。 阎锦亦随着看向那方,只见大道一边,柔弱的草尖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那人面如冠玉,唇似点绛,一袭紫袍松松垮垮搭在肩上,领口大敞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手中握着一柄玉扇,正抵额浅笑。 见她们望过来,眉眼一弯,唇微启,嗓音如风,轻柔无比,“本公子虽知自个儿一向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你们这般瞧着,本公子脸皮薄,可是会害羞的。” 众人,“” 付平生剑指那人,声寒如冰,“多管闲事” 男子玉扇一转,掩唇浅笑,一双桃花眼似沁了水,春意涓涓,“本公子侠义心肠,见不得以强凌弱,便是闲事,亦是要管管的。” 言罢玉扇一扬,踏草而来,本极柔弱的草儿被他踏过,竟半点没晃,可见其轻功了得。 转眼二人便斗在一块儿,剑风如刀,刀刀强劲,扇风如针,针针诡谲,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阎锦看得却直皱眉。 那男子一招一式间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眉宇间一派气定神闲,似未把付平生放在眼里,反观付平生,看似应对得宜,然脚步明显有些凌乱,便是接招还招间亦有些吃力,明显不是那男子的对手。 “呵”男子丢出一招之后,飞身后退,立于草尖,笑的风情万种,“你不是本公子的对手,还是早早认输罢,本公子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付平生脸色一黑,杀气四溢。 男子摇摇头,颇为遗憾的模样,虽看着付平生,却是对那灰衣男子道:“还不走等着本公子送你” 灰衣男子怔怔抬头,目光毫无焦点,却在瞥见阎锦的那一刹那间回了魂,目光犹如浸了毒,极狠极冷。 “二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石头走近他,低声劝解,他知道,若不劝他,他定要与那女子拼个鱼死网破,那男子一看便靠不住,若他离开了,他们定不是那杀手的对手,即使杀了她们,以他二哥这模样,也活不了了他们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大哥亦不在了,若二哥也跟着去了,群龙无首,他们兄弟可怎生是好 灰衣男子目光扫过一群倒地哀嚎的弟兄,一片猩红刺痛了他的眼,便是连那心,也紧了紧。 “二哥,兄弟们急需医治”见他犹豫,小石头急道。 灰衣男子咬牙,终是下定了决心,踉跄着走到刀疤脸身边,欲扶起他,刀疤脸极重,他扶不动他,小石头见了,忙上前帮着将刀疤脸放在他背上,起身之时便是一颤,小石头见此,上前欲帮忙,还未靠近便被灰衣男子制止。 “不许靠近”灰衣男子冷喝,喝罢抓紧刀疤脸的手,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小石头叹息一声,捡起银弓大刀,跟仅剩的几个兄弟相互搀扶着跟上,渐行渐远。 期间阎锦一直看着,并非她想放他们走,而是那男子一直拦着他们,付平生稍有动作他便拦着,更何况是她呢 林风皱眉看看越走越远的那群人,再看看那男子,终是没有动作,他虽明白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然自知打不过那男子,何苦自讨苦吃。 直到他们消失不见,那男子方让了开来,阎锦叹息一声,手指着马车,对付平生道:“将他们放出来吧。” 付平生虽气极,却也知不是男子的对手,听见阎锦唤他,便收了剑,走至马车边,一脚将车壁踢飞,颇似撒气。 阎锦扶额。 没了车壁,李铭二人顺利爬出来,刚出来便大叫,“二皇子殿下您没事吧” 男子本欲转身离开,听见这话却是停了下来,意味不明的朝百里墨笑,“你便是二皇子百里墨” 因他放走了那群人,百里墨极其不满,听他问,当即喝道:“怎的见到本皇子还不下跪行礼” 男子玩味一笑,猛的掠过来,手指一伸,便朝百里墨抓去,林风几人扬剑便拦,却被男子轻松挥去一边,没了阻碍,男子极其容易便抓住了百里墨。 阎锦脸色一变,扬手便刺,匕首尚未靠近男子,男子手指轻轻那么一点,手便没了力,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没了匕首,阎锦直接伸手去抓他,却被男子轻松抓住,一手被制,另一只手仍空着,阎锦未加思索,伸手朝男子脖颈抓去,刚至咽喉处,男子身体往后一扬,避了开去,却因着一只手抓着阎锦,一只手抓着百里墨,受了阻碍,导致的后果便是 她摸了他的胸阎锦嘴角微抽。 掌下的肌肤结实有力,不似看着那般羸弱,入手一片光滑,隐隐有些鼓起,阎锦黑着脸收回手,顺便将男子握着的手一起抽了回来,男子被这么一摸,亦是怔住了,手下松了力道,倒是让阎锦抽了回去。 方才因他那一躲,她没能抓住他的脖颈,反倒是顺着颈项一路向下摸到了他的胸因着这一摸,男子衣衫更是大敞,从她这看去,清晰可见那形状姣好的八块腹肌,她不禁轻咳一声,“公子好胸啊。” 男子一僵,耳边微红,神色亦有些别扭,抓紧百里墨便疾步后退,一晃便没了影,尚在怔愣的李铭见此,大叫起来,“二皇子殿下” “别吵了”阎锦冷喝一声,瞥了眼脸色苍白,犹未回过神来的小四一眼,道:“你们先回去,让李荣拿着二皇子的牌子入宫禀报陛下,请陛下派人救二皇子” “是你呢”被她这么一喝,李铭倒是安静下来,顺从应了,刚应完又有些奇怪,她难道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阎锦没回答,只看了他一眼,李铭一个激灵,扯着嘴角一边笑,一边拉着小四后退,“我知道了,这就走,这就走” “青玉姑娘”林风走至她身边,一脸惭愧,避过头不敢看她,枉他自视甚高,却连区区毛贼也打不过。 “行了,你们也回去吧。”阎锦道。 “眼下二皇子被掳走,属下等人理应去寻。”林逸道。 “你们打不过那人,去了有何用还是回府去吧,你们护好府里便是。” 听她这般说,林风有些挂不住脸,亦不好意思再留,告辞一声领着其他人一起去了。 ------题外话------ 看到你们问是姐弟恋吗这个问题,我特别开森,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何开森,哈哈哈\另,千呼万唤的贺渊大人出来啦,撒花撒花: 第五十一章 与杀手同行 待几人没了影,阎锦一把扯下腰间玉哨,递给付平生,“带我去找百里墨。” 付平生伸手接过,冷声道:“方才我已救了你,已是还了你的恩情,你现在没理由要我帮忙。” 阎锦眉毛一挑,勾唇一笑,“方才我可有找你救我” 付平生皱眉。 “方才你是救了我,可并非是我请你救我,这可算不得还人情。” “我早已说过,我的人情不是那么好还的,更何况是你自愿的” 阎锦笑的不怀好意。 “走吧”付平生冷道,言罢转身便朝着那男子离开的方向走去,阎锦敛了神色,不紧不慢的跟上。 “那条道通往大梁边境,无论他要去何地,途中必经沧州,此处离沧州不过半日路程,我们先去沧州打探消息,再决定如何做。”付平生走在前,两人相隔三米远,阎锦听闻此言,没有答话,她不熟悉这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见她不答,付平生止了话头,闷头赶路,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一时间两人之间只余沉默,如此行了大半日,终是在天黑之前到了沧州城。 沧州临近京城,是来往商贾必经之地,繁华热闹不下于京城,两人入了城,先去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入夜后,付平生便悄悄出了门,阎锦听着旁边屋子门开了又合上,终是闭眼休息。 付平生是杀手,自有他的消息渠道,她不用多管,亦管不着,只消知道他带来的消息即可,至于百里墨,她倒并不担心,那男子明显没有恶意,虽多管闲事了点,倒不似残暴之人,虽不知他为何带走百里墨,但显然他不会伤他,她担心的是皇帝,若知晓百里墨再次失踪,他会如何 此时,京城。 御书房里一片低气压,李荣跪于下方,低垂着头,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紧紧贴着后背,后背此时已是一片凉,夜风透过门缝吹进殿来,打在他身上,更是冷透了心。 此时距离百里墨被掳走已有半日,李铭二人回府费了些功夫,他进宫亦不容易,虽有二皇子的牌子,能入宫门,然而进宫之后每入一道门都得检查后方可放行,故等他进得御书房,已是日暮。 “暗卫何在”永兴帝沉声道,话音刚落,一人无声无息落于殿内,跪地待命。 “全部出动,务必救回二皇子二皇子若有丝毫损伤,提头来见” “是”那人声音沙哑,掩于黑巾内听不分明,对永兴帝的命令半点反应也无,应了一声便消失无踪,无声无息,恍若未曾出现过。 李荣脸色苍白,头越发埋得低了,对皇室隐秘力量如此直白的现于他面前而惶恐,他胆子虽大,也仅限于他能触碰的地方,而皇室,是他永远不能触碰的危险。 永兴帝瞥了他一眼,倒是没反感的情绪,于他而言,世人对皇室需存敬畏之心,若他坦然面对,他反倒不放心他了。 “你回去吧。”永兴帝沉声道,语气已是平常模样,虽是如此,威压仍在。 李荣小心翼翼应了,弓身退了出去,殿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遮了里面的同时,也遮了那股子骇人的威压,李荣舒了口气,抬袖擦擦额际的冷汗,摇晃着往宫门走。 竖日,两人略加整顿,便出了客栈,付平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匹马,阎锦也不多言,直接上了马,两人不再停留,骑马出了城。 “昨日那人名唤贺渊,贺家庄二公子,贺家庄乃名门正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轻易无人敢招惹。贺渊年纪轻轻已极有名,一是风流不羁,二则是因为他的功夫,传言贺渊当年未满十五便孤身一人灭了当时恶名满江湖的青龙帮,替武林除了一大害,武林人士无不拍手称快,自此扬名。贺渊师从燕山南宫御风,燕山在沧州外五百里处,而贺家庄则在与沧州相反的骊城,依他所走的路线看,他定会去燕山。”出了城后,付平生便给她讲解道。 “去燕山需多少时日”阎锦道,百里墨性子高傲,难免会与贺渊有争执,若能早些赶上,也免得他胡来。 “这马虽不是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却也是沧州有名的好马,日行几百里不成问题,若是加紧赶路,想必今日申时便可到达燕山。” “如此甚好”阎锦道。 马蹄急踏,驶向燕山,两人路上亦不休息,最多渴了停一会儿喝水,如此行了四五个时辰,终是到了燕山脚底。 燕山极高,且地形复杂,若要上山必得弃马走路上山,阎锦二人歇了半晌,方往山上赶。 越往上走,路越难寻,走到最后,连路亦寻不见,阎锦扔了棍子,对走在前面开路的付平生道:“你带着我用轻功上山吧,如此走,怕是天黑了也上不了山。” 付平生犹豫不定,皱眉思索。 “你在犹豫什么此法虽为下策,却也不得不为之,若再磨蹭,天便黑了。”阎锦自然明白他为何犹豫,古人骨子里的迂腐,不分身份,付平生虽是杀手,也改变不了男女有别这个观念。 付平生不再犹豫,转过去蹲下身来,阎锦趴上他的背,男子身体瞬间僵直,女子的馨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他鼻尖,乱人心神,付平生深吸一口气,跃上枝头,几个起落间已去的远了。 阎锦趴在付平生肩头,闭眼斜过头去,他的速度极快,风刮着脸颊吹过,刮得她生疼,她却一声不吭,任由那风肆虐,好在没费多少时间,付平生便停了下来,阎锦睁眼一看,已是到了山顶。 付平生放下阎锦,自去了一旁站着,阎锦没管他,一边揉揉僵硬的脸颊,一边四下打量着。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片空地,一边是断崖,一边则是一片树林,树林极广,一眼望不到头,树枝掩映间隐隐有房屋坐落其中,偶尔还有鸟儿飞过。 “过去吧”阎锦看向付平生,她还不确定有无危险,有付平生在总会安全些,见付平生不反对,立即往树林走,后面无声无息,阎锦却分明感觉他跟着,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阎锦脚步加快,进了林中。 步入树林后,那屋子渐现眼前,木质的房屋,上下两层结构,屋子不大,却极其精巧,外面围了一圈木桩,树藤绕着,正是花开时节,一朵朵粉嫩的花儿争相怒放,正中则开了一道门,门边角落一根竹子引着清泉流进水缸,渐渐满溢。 “有人吗”阎锦走近木门,扬声问道。 话音落,一人行了出来,手握玉扇,笑的风情万种。: 第五十二章 缥缈谪仙人 “呵,挺快啊。”贺渊笑道,他回来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他们竟能找上门来,贺渊目光略过阎锦,落在付平生身上,笑得意味深长。 “百里墨人呢”阎锦懒得管他的想法,直接开口要人。 贺渊斜靠在柱头边,将玉扇凑近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桃花眼眨巴着,样子无辜,“那小孩累了,睡得跟死猪一样。” 阎锦目光一沉,推开木门进去,脚步不停,直接踏上扶梯,上了二楼,付平生见此,默默跟上她,贺渊全程看着,也不阻拦,任阎锦二人进了他之前出来的屋子,待她们进去后,立马苦着脸奔出院子,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一路奔至断崖,贺渊将玉扇往脖间一插,利落挽起袖子,目光触及腕间青红交加的印子时,脸色立马变了,“啧,不乖的小孩,本少爷如此风流倜傥,竟舍得下狠手瞧这牙印,怕是几天亦消不了,有损威风,有损威风啊” “你有何威风可言”平地突起一道温和的嗓音,温如流水,柔如清风,隐隐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贺渊一惊,猛地拉下袖子,转头望向来人,拱手行礼,“师父,您今日怎这般快便回来了” 南宫御风深深望他一眼,眸里一贯的宠辱不惊,“渊儿,你做何恶事了” “哈哈,哪有。”贺渊干笑一声,几步走至南宫御风身旁,接过他提着的东西。 南宫御风瞥了眼贺渊的胳膊,他眼力甚好,自然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见他不愿说,自是当做不知道,将手中东西递给他之后,便越过他往屋子走。 贺渊勾唇一笑,眸里闪过一抹狡黠,他十分期待,当他那仿若谪仙,无情无欲的师父见到那人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木屋虽小,倒是五脏俱全,墙边放着一张书架,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架前一张茶几,几上放着一盏茶杯,杯里半杯茶水,似刚有人喝过,一旁还放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籍,靠窗处则置着一张案台,案台上放着笔墨,一支红梅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墙的另一边置着一架屏风,屏风是镂空的,上面雕着蓝天白云,展翅雄鹰,透过屏风,隐隐可见里面躺着的人影。 阎锦几步绕过屏风,走至榻前,伸出手来轻摇榻上的人,一边低声唤他,“百里墨” 榻上的小孩皱着眉,一副极不舒服的模样,任阎锦叫了半晌,依旧未醒。 “你让开,他有些奇怪。”听他这般说,阎锦让至一旁,让他上前来。 付平生伸手在百里墨身上摸了摸,手指移至某处,极快的点了两下,又退回后面去,百里墨轻咳一声,睁开了眼。 “混蛋给本”百里墨刚睁眼便大叫起来,刚叫一句便见阎锦立在一旁,极其无奈的看着他,顿时一喜,“青玉” “走吧。”阎锦虽不知那男子所为何意,但此地明显不宜久留,见他无事,阎锦便催促他离开。 “哦,好。”百里墨应了,下了榻来,手指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袖子,握得紧紧的,阎锦目光一瞥,没有在意。 三人方出了那木屋,迎面便碰上归来的两人,五人打了个照面,顿时都愣在原地。 迎面而来的那个人,一袭白衫,身姿卓越,眉若远山,眼含秋波,眼神缥缈没有落点,似看着你,又似透过你看着远处,温柔中透着疏远,又有一抹哀伤夹杂其中,本该一尘不染,偏染了凡尘色。 南宫御风目光落在百里墨身上,有些恍惚,他的模样像极了她,让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你是谁”半晌后,南宫御风轻声问,话出了口,隐隐有些颤抖,又有些小心翼翼,似期待,又似排斥。 百里墨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幅模样,因着对他并无排斥之感,便道:“百里墨。” “百里”南宫御风眼里隐隐约约闪烁着泪花,那眼神亦不自觉地哀伤起来,没了刻意的压制,那哀伤铺天盖地的流露出来,使见到这目光的人亦不自觉地感觉难过起来。 阎锦皱眉,偏头避开他的眼,她一向定力十足,看见他的眼依旧被影响了情绪,这感觉令她不爽。 南宫御风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摸向百里墨的脸,却又在即要触上之时停下,眼里哀伤满溢,轻易淹没了百里墨。 “一晃眼,你已是这般大了。” 泪,不自觉滑落,百里墨呐呐开口,“你是谁” 他不认识他,却莫名的觉得熟悉,男人眼里浓浓的哀伤深深震撼着他,连心,也莫名揪起来,为他心疼。 南宫御风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顿时天空海阔,连空气也温柔起来,“吾姓南宫,名御风,这里的主人。” 百里墨皱眉,后退几步,一脸防备,“你不是好人” 南宫御风愣住,嘴角下意识地扬起,“我怎的不是好人了” “他是坏人你跟他一伙的”百里墨指向贺渊,气愤至极,若不是他掳了他,他怎会在此地 南宫御风瞥了贺渊一眼,温柔浅笑,“渊儿是我徒弟,他掳你,不过是想” 话出了口,却是顿住了。 “想如何”百里墨不依不饶。 想让我看看你 “你在这里住几日可好”南宫御风未答,转移话题,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百里墨轻哼一声,刚欲否决,便被阎锦打断,“好。” 见他错愕,阎锦拍拍他的头,轻声道:“为了找你,我已是一日未曾歇息,早已累极,咱们便在此地歇一歇,如何” 女子的眼底有着明显的乌青,神情倦怠,百里墨心生不忍,只得道:“好吧,便歇息一两日。” 一抹黑影穿过层层守卫,悄无声息落在御书房,喑哑的嗓音响起,转瞬间缥缈无踪,“主上,二皇子殿下在燕山。” 啪嗒 高处那人一怔,手中羊毫滑落案上,溅起一团墨渍,一如他此时不平静的心。 “燕山”永兴帝轻声道,语气满满的不确定,充满了复杂。 “是,燕山。”黑影肯定回答,喑哑的声音里不见起伏,无情至极。 永兴帝神情恍惚,喃喃自语:燕山啊竟是燕山 ------题外话------ 今天更得晚了,抱歉抱歉,五十、五十一章已改,今早才审核出来,手机版比较慢,一时半会儿可能刷不出来,明天也许便能看见了,谢谢玥玥美人的提醒,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燕山燕山 “陛下”祥公公上前,轻声唤他。 永兴帝一怔,猛地回过神来,垂眸看向那黑影,道:“墨儿身边那婢女何在” “回主上,青玉亦在燕山,同行的还有一人,乃是江湖杀手。” 永兴帝凝眸沉思半晌,终是道:“你去寻那婢女,将昔年交情告知于她,她知道如何做。” “是。”黑影应了,身影一晃,消失无踪。 “陛下是想”祥公公皱眉,话未尽,又再起,“他毕竟是” “小祥子,墨儿已不小了,他不需要犹如囚笼里的鸟儿一般的过活,他终是要直面这个世界,朕能给他优越的生活,却不能倾尽所有护着他,他终要成长,那人,比朕更关心他,他会倾尽所有教导他,这也是朕欠她的。” 若他真想护着他,又怎会让他二次遇险既然他放不下芥蒂,便由别人来罢,他,终究还是帝王。 燕山的清晨,美如仙境,太阳还未升至中天,瑰丽的光芒透过薄雾,照射至燕山的每一处,鸟鸣声起,清脆悦耳,唤醒熟睡着的人。 阎锦推开房门,走下楼来,此时百里墨还在睡,她不知其他人醒否,楼下亦没有人,一时间不知做些什么,便走出院子往林子里走。 阎锦没往断崖去,而是走向与断崖相反的方向,那方枝叶繁茂,颇为幽深,约摸行了几里路,面前树梢上忽掉下一个人来,一袭黑衣,黑巾蒙面。 “陛下命属下前来找你。” 黑衣人道,声音喑哑,听不分明。 阎锦定定看着他,眸色幽暗,不辩情绪,只听她道:“何事” “南宫御风乃是南宫世家子弟,人品优良,武功不俗,与陛下乃是旧识,与皇后乃是表兄妹。”黑衣人道。 “你家陛下是何意”阎锦眯眼,警惕道,无缘无故的,永兴帝怎会告诉她这等事莫非 “姑娘乃聪明人,自会明白。”黑衣人留下一句,身影一晃,眨眼间已去得远了。 阎锦垂眸,静静站了半晌,复抬脚往回走,她之所以留下,不过是打着替百里墨拜师的主意,她说过,百里墨与她很像,一样的少不更事,一样的被蒙在鼓里,活在别人构造的童话世界,傻傻看不分明。 世人皆言,永兴帝独宠二皇子,世人皆知,二皇子嚣张跋扈,世人也不过一样被蒙在鼓里罢了。 帝心难测,犹如阎老爷子那心,一样难测,她与他,皆是别人手心里的玩偶,分明是玩意儿,却觉着自个儿是个角色,不过丑角罢了。 自嘲着走回木屋,院子里依旧没人,阎锦上了楼,去了百里墨的屋子,百里墨依旧是她走时的模样,睡得正香,阎锦替他掖掖被子,复走去书架旁。 他们同意住下后,百里墨便在他醒来的屋子住了下来,瞧这屋里的摆设,也知不是一般闲置的屋子,若她所料不错,该是南宫御风的屋子。 书架上放着许多书籍,种类繁多,经史子集,武功心法,兵书集成,五音六律甚至诗经,阎锦随意翻了翻,便放回原位,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瞥见书架顶上露出一抹白来,阎锦心里好奇,便拖过椅子,站上去将那物件拿了出来。 那是一副画,画里没有风花雪月,绿树成荫,没有小桥流水,蓝天白云,画上只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大红嫁衣,直直望着阎锦,或者说,那作画之人,女子脸上没有笑容,有着的,是满满的愧疚,满满的歉意,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女子算不得多美,却也气质婉约,浑然天成,相貌隐隐与百里墨有些相似,阎锦目光下移,停在落款处,飘逸如风般的字体,书着三月,燕阳大婚,南宫御风笔几字。 “燕阳燕山竟是如此么”阎锦呢喃,“表哥表妹,青梅竹马,怪不得他这般神色如此便好说了” “南宫公子。” 断崖边,南宫御风听见女子的轻唤,回过身来,浅笑盈盈,“姑娘唤在下何事” 面前的男子迎风而笑,温柔内敛,仿若之前那般失态都似不存在一般。 阎锦走上前,停在离他三步开外的地方,顺着他眺望的方向看去,“那方是京城,公子可是在想念故人” 南宫御风颦眉,眼神一闪而过一抹凌厉,转瞬无痕,“姑娘说笑了,在下一介布衣,哪来的故人” “燕山这名字真好,可是公子取的”漫不经心的语调,仿若未曾发现男子的异常。 “正是在下所取。”南宫御风摸不准她的心思,自幼养成的教养使得他做不到无视别人的话,只得顺着她的话答。 阎锦收回视线,转身面向他,牵起嘴角,“公子这名儿,倒是与大梁皇后闺名有些相似呢。” 大梁皇后,闺名燕阳。 男子目光一厉,身形微动,温柔的风染了那厉,铺天盖地的压向阎锦,阎锦不自觉后退一步,却忘了因着她转身面对南宫御风之故,已是立在了崖边,这一退,顿时退到了边上,身子不受控制一斜,便倒向了断崖。 一袭白衣的男子在视线里越来越远,阎锦此时心里却十分平静,呼呼的狂风刮在耳畔,不仅没有干扰她,反倒是越发清明。 听说,人临死前眼前会浮现自己最难忘,最珍惜的东西,此时她的心里,却没有一点一滴关于往事的回忆,关于前半生的回忆,一丁点都没有,反倒有些轻松,嘴角不禁扬起,静静闭上眼睛。 南宫御风静静看着她,当见到她笑着闭眼时,脸上有了裂痕,渐成慌张,身形一动,便向崖边掠去,一人却比他更快。 一道紫影从一旁掠出,直直飞向阎锦,手臂轻轻一揽,抱住了她,脚尖在一旁凸起的石块上一点,借力飞上断崖。 阎锦睁开眼,有些遗憾。 南宫御风垂眸站在一旁,表情失魂落魄,哀伤蔓延,淹没了他,分明人还在这里,却仿佛隔绝在尘世之外,见得到,摸不着。 “师父”贺渊皱眉,一把握住他的手,大声唤他,“师父你醒醒她不在了早已不在了你这幅模样,没人看得见” 南宫御风目无交点,并未将他的话听在心里,却下意识地跟着他喃喃,“她不在了,早已不在了” ------题外话------ 错了错了,改的是四十九,五十章,予初记性不好,弄错啦,\另外,今明两天予初要培训,更的时间也许不能固定,但都会更的,后天恢复八点更新,么么哒: 第五十四章 收他为徒 “你对他说了什么”贺渊转向阎锦,眸里添了火光,颇是气愤的模样。 阎锦垂眸不语。 “渊儿,你先走开。”南宫御风低吟,神色平静,眼神仍含着哀伤,那伤,不见消退,倒是越发浓了。 “师父”贺渊皱眉,满眼的不情愿,此时的他有些后悔了,他如此做,本是为了好玩,也是想让师傅好受些,结果却超出了他的预料,反倒是不好了。 “你走吧。”南宫御风道。 贺渊狠狠瞪了阎锦一眼,他虽狂傲不羁,对南宫御风这师父倒是尊敬得紧,平常虽爱胡闹了些,却也十分听他的话,当即转身离开,却未走远,只在树林边上站着,虽听不见他们说话,也能安心些。 崖边,两人并排而立,一人缥缈如仙,一人平常如尘,如此天差地别,却未损半分颜色,他自沉思,她自神游。 “她,是我的表妹。”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轻声开口,声音低沉,含着刻意的压抑,几多心酸。 “我俩青梅竹马,我爱慕她。” 男子仰头,闭上眼,似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来,嘴角渐扬,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宇间哀伤淡去,眉眼越显精致,恍不似真人。 他爱慕她,她爱慕他,他,却不是他。 他自幼父母双亡,寄于燕府,与她一同长大,依稀记得,幼童时他伴在她身旁,小心呵护,小心珍藏,那时虽天真,虽少不更事,他们却能时时在一起,不必顾及男女之防,他如今仍记得,他每次见到她时兴奋开心的模样。 少年时,他再不能见她,只有偶尔间匆匆一瞥,她在他不经意间,早已长成端庄美丽的姑娘,只因她说,儿郎当顶天立地,报效国家,他便弃了他爱的武,转而习文。 呵读书,当真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只因她喜欢,他便成了她喜欢的模样,然而,她却爱上了另一个模样。 现今的永兴帝,曾经的皇子百里樾,他威武不凡,勇猛果敢,曾带领一千将士奇袭敌营,一举攻破敌军十万兵力,在当年传为一段佳话,他亦十分佩服,故有意相交,那段日子,他俩倒是交情甚笃。 怎料,一次的偶遇,让他与她自此天长地远,成为陌路,她,爱上了勇猛俊朗的百里樾,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对他,却唯有愧疚。 承德三十五年,皇子大婚,传言百里樾夫妻二人夫妻情深,为世人艳羡。 承德四十年,百里樾登基,号永兴。 永兴二年,永兴帝广选妃嫔,充盈后宫,佳话渐消。 永兴五年,陈贵妃进宫,帝心甚悦,一时间宠冠后宫,无可匹敌。 永兴十年,传言说,燕家大逆不道,意图谋逆,白纸黑字含冤莫白,全家上下被关进大牢,秋后问斩,燕皇后夜见帝君,含泪诉冤,帝不顾,遂自尽于宫门前,帝愧,遂下旨重审燕府谋逆案。 永兴十一年,冤平,后,已不在。 南宫御风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眸里现出自责,当年若不是他不能接受所爱嫁与他人,独身离开,她怎会 “你,有何目的”男子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似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心神皆疲。 阎锦目光沉静,半点感受不到他的感受,一言一语皆有目的,声音冷漠,无情至极,“百里墨虽为皇子,然自个儿半点能耐也无,在那个地方,他如何自保” “你与他血脉相连,亦算是至亲,想必不愿见他被困愁城罢” “便是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她,你舍得她的孩子沦为人之鱼肉么” 南宫御风身子一颤,痛苦至极,“好,我教他。” 他怎会不明白他怎会舍得 阎锦目光一柔,扬起嘴角,目的达成,她亦不再多待,告辞一声便欲走,却被南宫御风唤住。 “等等” 阎锦顿住脚,偏头瞧他,“有事” “你,怎知我与她”他的目光带着打量,显然对她不放心,这一段秘史,外人不得知,人人只道他失了踪迹,燕府失了一个外侄罢了。 “你不必担心我对他有什么目的,之所以知道,只因看了你的手札。” 那书架上,除了各类书籍,还有一排手札,那人虽告知她他们的关系,却并未明说,她知道,不过是南宫御风留了手札,她恰巧看见了罢了。 男子怔在原地,阎锦知他此时心里正乱着,故不再久留,直接往树林走。 走至树林边上,贺渊拦住了她,明显敌视,“你,马上离开” “你放心,我会走。”阎锦不知怎的,忽生愧疚,是她亲手挖开了南宫御风心里的疤,那掩埋多年,不见天日的伤痛,终究还是显露出来,却是更疼,更痛。 “嗯”见她如此干脆,他反倒有些不解。 “令师已同意教导二皇子,恭喜你,多了一个师弟。” 贺渊愣住。 阎锦越过他,继续往树林走,精致的木屋已近在眼前,不过一会儿时间,已到了院门外。 “你不怕死吗” 声落,阎锦顿住,身旁走过一人,一袭黑衣,眉目如画。 阎锦一笑,揶揄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付平生皱眉,别扭的偏过头去。 “怕,是人都会怕的,越是不在乎命的人,越是惜命。” 阎锦敛了笑,此次已是他第二次问她怕不怕,她是人,亦会怕。 此次掉崖纯属意外,她并未料到南宫御风会有这般强大的气势,才会失策,掉崖之前,她便看见了付平生,他在断崖的另一边,隐于树后。她之所以淡定,一是她认定他会出手相救,二则是,她上山之时便观察过这里的地形,看着险峻,崖底却布满树枝荒草,看着极高,下面却有一个坡,虽不宽,容纳三人足以,便是掉下去,掉在坡上的几率极大,便是不幸掉下崖去,亦死不了人,她很惜命,轻易不会去赌。 “明日我们便下山去吧。” 付平生深深望她一眼,眸色复杂。 院门被打开,百里墨走出来,看见他们一愣,不解道:“青玉,你们在干嘛” 阎锦走过去,笑着摸摸他的头,“明日我们便下山去了。” “真的”百里墨一喜,他并不喜欢这里,自是想早早离开,若不是因着她之故,他早便走了。 “嗯,我们明天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不走。” ------题外话------ 考试已过,明天恢复更新,么么哒冒泡冒泡,明日编推,冒泡的亲们回答对予初的问题奖励五十币币,回答错误则奖励爱的亲亲一枚,哈哈哈,希望看见有亲冒泡哦: 第五十五章 十里红妆 “为何”百里墨瞪大眼,不可置信。 阎锦不言,仅是伸手拉住他,将他拉进院里,进了院后,顺着扶梯上了楼。 付平生脚步一转,走向林中。 屋内,阎锦关上房门,将他拉至榻前坐下,方道:“南宫公子已同意教导你,你便留在燕山罢。” “不要”百里墨一听便不依了,“他一介白衣,又那般讨厌,我为何要他教” “贺渊便是他教出来的,你觉得他教不好你”阎锦反问,她虽没见过南宫御风出手,单凭贺渊那一身功夫,便可见一斑。 “那人最讨厌功夫好又如何我乃皇子,何须学他的”百里墨哼哼,南宫御风虽不讨厌,那贺渊他却十分不喜欢,他才不要他教呢,况且,若他做了南宫御风的弟子,岂不是要唤贺渊师兄他是皇族子弟,那贺渊不过一介江湖人士,唤他师兄,他岂不是吃亏得紧 阎锦皱眉,双手按上百里墨的肩,双目直视他,眸里不见他如今熟悉的笑意,倒添了一抹冷漠,这冷漠,刺痛了他的眼。 “百里墨,你太没用了,不仅保护不了自己,亦保护不了别人,更是别人的累赘” 女子不仅眼神冷漠,连话也冷,没用、累赘二字直直砸入他心里,疼得厉害,亦酸得厉害,他是皇子,自小锦衣玉食,没有其他皇子会来招惹他,他从来不知愁,从来不懂勾心斗角,第一次感觉难受,是因为母后,第二次难受,则是因为她。 眼里不禁泛起泪花,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百里墨扁嘴,呐呐唤她,“青玉” 阎锦可不心软,百里墨毕竟从未被人引导过,虽对他人有着防备,心智终究差了些,无关紧要之人对他的影响太小,使得他毫无上进心,毫无积极性,她要做的,是引导他方向。 “你虽贵为皇子,若没有能力护着自己,早晚会如玉才人一般,若没有能力护着别人,早晚你会后悔,你可愿再蹈覆辙” 杨盛、玉才人,他们虽不是他所珍视的,却也不是能视若无睹的人,如今只是他们,以后还会有别人。 你,可愿再蹈覆辙 百里墨摇头,他不愿。 “百里墨,相信我,他会教好你,他也会比任何人更对你好,你可以信赖他。” 她不想告诉他,南宫御风与他母亲的关系,今日之事已是她多事,若南宫御风愿意告知他,他自会知晓。 “好。”百里墨低头应了,神情低迷。 阎锦见此,心不由得软了软,手指一伸,已是将他抱在了怀中。 百里墨一怔,缓缓伸手抱住了她,头埋在她胸前,闷声道:“明日我们一起回去可好我会跟他来燕山,只是,明日一起回去,可好” “好。” 竖日,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离燕山,驶往京城方向,经过一夜赶路后,到了京城。 马车进了城门,意外的堵在了路上,往常便分外拥挤的街道更是挤得过分,阎锦掀开车帘,望向车外。 “不愧是侯府,这排场,就是不一般” “那当然,也不看看容大少爷娶的是谁那可是楚国公之女能没有大排场么” “容大少爷文武双全,楚小姐温柔贤淑,可真是天生一对” 车外一片嘈杂,阎锦听了半晌,方听明白,原来今日这般,竟是因为容凌娶亲了 锣鼓声远远传来,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阎锦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儒衫少年从街的那一端走过来,将原本拥成一团的人群隔开,隔出一条宽阔的道来,延伸至远方,供迎亲队伍安稳过去。 人群中有人长嘶一声,嗡嗡声起,但凡京城人士,便是不认识这群少年,也该认识这群少年所穿衣物,广袖长衫,青色发带,独属于承泽书院学子的衣物,虽自来便盛传容凌极受学子崇敬,真真见到,却是第一次。 街的那端,一少年高坐马上,被一群锦衣少年拥着行来,少年不过弱冠,面容沉静,气质超然,一抬手,一回眸,便可颠倒众生。 容凌坐于马上,身姿笔直,着大红喜袍,当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时,下意识地含笑点头,嘴角虽扬着笑,眼眸里却一片冷静,似这场婚宴的主角不是他一般,毫无喜意。 刚欲收回视线,忽与一道熟悉的眼睛撞在一起,容凌一怔,目光便定住了。 阎锦亦是一怔,不过一秒便回过神来,朝他一笑,便放下了车帘,亦遮住了那道视线。 “新郎官怎的走神儿了快点快点莫要误了时辰” “哈哈,定是在想新娘子” “呵新郎官心急了” “哈哈哈” 容凌垂眸,抬眼时已是平常模样,含笑扫了打趣他的众少年一眼,道:“今日且饶了你等,来日” “呃” 前方的队伍渐渐走过,露出后方的花轿来,八人抬的花轿气派非凡,人群又是一片惊呼声,惊呼声刚落又起,只见花轿过后,长长的送亲队伍抬着各种稀奇精美的物件走过,玉石器皿,精美古玩,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延绵十里,真真的十里红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人群方散去,有幸充当车夫的贺渊轻嗤一声,驾着马车直往二皇子府去。 此时,二皇子府门口,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孩鬼祟的躲在门前石狮后,一双眼不停的转悠。 当那辆普通的马车在二皇子府门前停下时,男孩立马定定看着,十指紧握,一脸紧张。 贺渊瞄了那方一眼,收回视线,故作不知,自去了一旁,看着阎锦二人下了车来。 “二皇子殿下您回来了” 守门的小厮见了,远远迎了过来,满脸惊喜。 百里墨冷淡的嗯一声,抬步便往府内走,阎锦紧随其后,躲在那石狮后的男孩见此,猛地扑出来,一边大叫着,“二皇子殿下且等等” 百里墨下意识地转身去看,却见一道黑影直扑而来,还未看清那人模样,眼前便是一黑。 ------题外话------ 刚码出来,今天更得晚了,明天保证不晚更,么么哒 言归正传,有奖问答现在开始啦 问题:予初定的更新时间有几个是什么时候 回答正确五十币币哦,么么哒 币币编推过后发放,正确答案亦编推后公布,欢迎亲爱的们踊跃参与,么么哒: 第五十六章 愿者上钩 “哪来的乞丐还不快起来”小厮脸色一变,一边呵斥那男孩,一边拖他。 男孩死命扒着百里墨不放手,那小厮越拖他,他越扒得紧,阎锦无奈,对那男孩道:“你先松手,有事也得先起来吧。” 她虽未看清那男孩的模样,却认得他的声音,他的衣着,他的体型,既然知道是他,当知他并无恶意,也就半点不担心了。 男孩闻言,仰头看了她一眼,似在考虑,阎锦蹲下身,道:“你是来找人的若是,便起来罢,你要找谁告诉我便是,我替你找。” 男孩大喜,松了手,身子一翻便爬了起来,大声道:“小的来找朋友,他前些日子被你们买了去,在二皇子府里做小厮。” “你说的是小四”阎锦微笑,起身之时顺便将百里墨拽起来,百里墨诧异的望他一眼,虽有些不悦,见阎锦一脸微笑,也就不好发作了。 “你怎么知道”男孩半点高兴的神色也无,反倒是一脸防备,脚步亦后退了几步。 “你说是我们买走的,最近我们买的小厮,只有小四一人,不难推测。” 阎锦怎会不知从一开始,她便是奔着他去的,自然早已做好了打算,她早早便嘱咐青竹,若是有人来找小四,一律不见,加之百里墨被掳,府里上上下下定绷着神经,对于外来寻人的,更不会搭理,阿立既然关心小四,定会来寻他,见不到他又哪里会甘心 听她这般说,阿立放下心来,突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立马道:“能让小的见见他吗” 自他卖身二皇子府,他便再未见过他,他俩虽相识日短,却一起共过患难,感情自是极好的,突然失了联系,他自然着急,见不到他自是不会罢休,前几天他意图混进二皇子府寻他,却被人发现,赶了出来,若不是他跑得快,早已被打残,无奈之下,他只得候在门外,等候时机,好在天可怜见,让他等到了二皇子 “可以,你随我们进府罢。”阎锦笑道,眼眸微眯,狡黠如狐。 贺渊冷冷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他一向好脾气,亦好打抱不平,平生一贯不与人交恶,此次却是破了例,自断崖之事后,他看阎锦,总是横竖不满意,巴不得挑她的刺儿,百里墨与那男孩小,发现不了她的坏,不代表他也发现不了,她看那男孩的目光分明带着算计,让他不满,亦让他厌恶。 阿立却是满脸喜意,用力点头,“好” 阎锦不再多言,拉着百里墨进了府,后面跟着阿立,贺渊不愿进去,便斜靠在车壁上玩玉扇,等百里墨出来。 此次百里墨回府不会久留,收拾好行李便会跟他走,故进了府后,阎锦便叫他自个儿回主院,并让青兰帮他收拾,自个儿则带着阿立去了南房。 南房位于主院最南边,光线差,阴暗潮湿,是奴仆居住的地方,此时,小四正在南房门前蹲马步,林风站在一旁,不时指导他两句。 阿立满心欢喜,刚欲上前,却一下子顿住,只因,那曾经脏污不堪,瘦瘦小小的男孩,早已变了模样,虽穿着奴才的衣服,却光鲜亮丽,至少,比他光鲜,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男孩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喜悦,兴奋,认真,还有自信,这些以往从来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东西,如今都出现在他脸上,让他陌生。 阿立默默收回脚,转身便想走,却被小四眼尖的看见,当即道:“阿立” 小四跑过来,看了阿立一眼,又立即看向阎锦,眸里含着希翼,“青玉姐姐,主子呢” 他虽在府里的时间尚短,却也隐隐明白,百里墨好,他们才能安稳,若百里墨出了事,他们亦不会好过,此次百里墨失踪,陛下下旨,若非必要,任何人不得出入二皇子府,违者,斩。 “主子已平安回来,你不必担心,你朋友来找你,你跟他一起去歇一会儿吧。”阎锦道,顺手将阿立推过去,小四喜极,跟林风告罪一声,拉着阿立便往自个儿屋里走。 “阿立,你怎的来了”小四握紧他的手,一脸喜悦。 阿立盯着脚尖,闷声道:“你还说呢,自你卖身后,也不知捎个信回来,我担心你,只好来了。” 站在这屋里,他满身不自在,虽不过短短时日,他分明觉得与小四已是两个世界的人,阿立不由得心里一阵失落。 “阿立,我没有卖身我现在是主子的侍卫,不是小厮呢”小四道,满脸兴奋。 “嗯”阿立猛地抬起头来,不解。 “青玉姐姐说,主子要的是侍卫,不是奴才,所以没要我的卖身契,原本我还当她骗我呢,结果是真的” “她会不会有什么目的”莫怪他如此想,好端端的,哪有人买奴才不要卖身契的即便是侍卫,也怪异得很。 “阿立青玉姐姐人很好的你莫胡说”见他这般说,小四不乐意了,立马反驳他。 阿立张张嘴,神色复杂,以往他从未见他维护过谁,如今竟是会维护别人了。 “我走了。”他道,头微垂,略带沮丧,轻轻拂开他握着的手,转身便要走。 这就要走了小四瞪大眼,一把抓住他,急道:“你别走了,可好” “不走留下来干嘛”阿立轻嘲。 “这”小四急了,他跟阿立一向亲近,如今爹去了,他只剩他了,哪里愿意与他分开 “要不、要不,你也留下做主子的侍卫可好” 阿立皱眉。 小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略带讨好,“我去求青玉姐姐去,她那般好,定会同意的,你做了侍卫,我们也能在一起生活,况且青玉姐姐说了,做侍卫不必卖身,咱们仍是自由身。” 阿立心里一动,若真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行,他们毕竟还小,便是去码头帮工,也没有人要,想要活着十分不易,再瞧瞧小四,一段日子不见,明显比他过得好,便有些心动了。 “好”阿立咬牙。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找青玉姐姐”小四大喜,急不可耐的拉他出门去寻阎锦。 ------题外话------ 冒泡的亲们很少啊,不开森╮╰╭: 第五十七章 明义仁智礼 “青玉姐姐” 屋外传来小四略带急切的呼唤,阎锦勾唇一笑,放下笔来,不紧不慢的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方行至门边开了房门,被镇纸压着的宣纸上,依稀可见明义仁智礼五字。 “怎么了”阎锦让至一边,让他们进来,一边故作疑惑的道。 小四咬唇,半晌方鼓足勇气道:“青玉姐姐,能不能,让阿立也入府来做侍卫” 他虽说得轻巧,真要他当着阎锦的面说出口,却并不容易,便是说了出来,依旧是小心翼翼着。 “哦你愿意”阎锦神色不变,只偏头看着阿立,男孩低垂着头,略显犹豫,方才他虽是答应了,刚出了门便后悔了。 阎锦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小四,他并不愿意,你莫要勉强他,待会儿主子便要去燕山,你回去收拾收拾,跟着主子一块儿去罢。” 阎锦不再看他,转身走至案边,自顾自收拾着,小四一愣,不解道:“青玉姐姐,燕山是何地小的去做什么” 阎锦一笑,道:“主子拜了师,将要离府随师习武,地点便是在燕山,你作为侍卫,自然要跟着去的,再则,你跟着一起,也能在一旁学学,作为侍卫,你的功夫可不能差,去了可得认真学习,莫要偷懒。” “是”小四大声回答,颇有些兴奋,习武是他梦寐以求的事,自他进府来,林风亦教了他不少,对他而言却是不够,他想学更多、更好的功夫,有此机会,哪能不开心 阿立一愣,神色复杂,他身为平民,虽是自由身,生存尚且不易,想要习武更是不能,男儿皆有英雄志,他虽小,却也不例外,本就犹豫不定的心经阎锦这般一说,终是定了下来,他上前一步,鼓足勇气道:“请让我入府” “阿立”小四不解方才还不愿的人为何突然变了想法,更多的却是欣喜,他心思单纯,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见阿立愿意,便将诸多不解抛之脑后,不管不顾了。 “你确定”阎锦挑眉瞧着他,不太相信的模样。 被她这般瞧着,阿立不由得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愿意” “好。”阎锦道,“既然你愿意,待会儿便与小四一起去罢,不过” “不过什么”阿立皱眉,她莫不是反悔了 “不过,既然身为二皇子府的侍卫,便不能用你们原先的名儿,我替你们取一个可好” “不用本名岂不是背弃祖宗”阿立脸一黑,一脸不乐意,他就知道,天下间哪里会有这等好事,让他们改名,与卖身有何区别 “若是改个名儿便是背弃祖宗,那这世上背弃祖宗的人便不知凡几了。”阎锦嗤笑,眼神带着揶揄,“虽让你们改名儿,你们的户籍仍在,姓名不过他人口中的称呼罢了,有何要紧” “阿立”小四扯扯他。 “当真不用卖身”阿立道,他不信任她,少不得要问个清楚明白。 “当然。”阎锦笑得一脸和善,一副无害的模样,这笑若是被熟悉她的人见到,少不得哀叹一声:又有笨蛋被阎王盯上了。 “好你取吧”阿立狠下心来,决然道。 “明善恶,知恩义,仁为德,智为先,礼众生,小四,以后你便叫尚明,阿立便叫尚义,如何” “尚明尚义”阿立喃喃,终是不再反驳。 一个时辰后,府里一众人等将百里墨拥出府来,送上马车,尚明尚义跟着爬上去,坐于车辕边。 “青玉,我会给你写信的。”百里墨依依不舍。 “好。”一脸平静的女人。 “青玉,我会想你的。”百里墨嘟嘴,见不惯她这幅样子,浑似不在乎他似的。 “嗯。”依旧平静的女人。 百里墨不满意了,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贺渊轻哼一声,嘲笑他,“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做这幅表情作甚” “要你管多事”百里墨哼哼。 阎锦后退几步,负手而立,道:“走吧,天色已晚,再不走,今晚就得露宿荒郊了。” 贺渊收了玉扇,驾着马车驶远,直至马车看不见,阎锦方进了府。 进去府门后,未走多远,便被人唤住,阎锦回身,静静看着面前的妇人。 刘嬷嬷揪着衣角,略带讨好,“青玉” “有事”阎锦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主动问道。 刘嬷嬷咬牙,目光坚定,打量一番四周,见无人经过,立即小声道:“我已将没去的那些银钱放了回去,你能不能” 刘嬷嬷管着库房,平日里亦没了不少东西,杨嬷嬷、程鹏之事对她影响颇大,近日以来她一直吊着心,生怕阎锦查到她头上来,提心吊胆好几日,终是决定坦白从宽。 阎锦哪会不明白,对她和善一笑,道:“嬷嬷既然知错了,青玉也不能不顾情面,只要嬷嬷以后不再为之,青玉自然什么也不知。” 刘嬷嬷一喜,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奴婢绝不再犯” “刘嬷嬷是老人了,府里也少不得老人,同为奴婢,自然巴着主子好,你说呢” “是是是青玉姑娘说的是,奴婢以后定尽心尽力,绝不犯糊涂” “既然如此,嬷嬷便回去吧,主子不在府里,我等更得尽心才是。” 刘嬷嬷满心欢喜的走了,阎锦抬头瞥了眼墙头微晃的树桠,微微一笑,抬步离开。 御书房 一抹黑影跪在地上,低声禀报,永兴帝听完,神色复杂,“以后二皇子府里的事你不必再来禀报,她再做什么,亦不必管。” “是。”黑影低声应了。 “去吧。”永兴帝挥退他,黑影一晃,已不见人影。 “陛下,可要派人保护二皇子”祥公公低声询问。 “用不着,那人的地盘,容不得朕的人,这些年未见,想必他也不想看见朕管到那儿去,墨儿那边,便由着他去吧。”永兴帝叹息一声,神色复杂,如今虽形同陌路,毕竟相识一场,他终究不想与他交恶,是他欠了他。 “是。”祥公公亦是一叹。: 第五十八章 弹指刹那间(一更) 百里墨走了,二皇子府逐渐恢复平静,阎锦闲来无事,便对做饭有了兴趣,某一日便兴致勃勃的进了厨房。 厨房门紧闭着,里面安静得出奇,王氏带着几个小丫头等在门外,神色古怪,她们原本尚期待着,谁知从从旭日东升等到日上中天,厨房的门便未曾打开过,免不得由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忐忑。 “吱嘎。” 门被从里面打开,阎锦捧着一只盘子走出来,愉悦的走至王氏身边,将盘子放在木桌上,示意她们品尝。 王氏忐忑的掀起盖子,雾气缭绕而过,露出里面形状姣好的糕点来,糕点小巧可爱,卖相甚佳,王氏松了口气,捏起一块来。 “咳咳”刚咬一口,王氏便大咳起来,看着形状姣好的糕点吃起来的味道却不怎么好,说不出的味道,似咸似甜,古怪极了。 阎锦眯眼,瞧着王氏,“难吃” “难咳咳,不难吃”王氏见她脸色不好看,刚到嘴边的话立马改了口,嘴里含着的半块糕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憋得她脸颊通红。 “既然不难吃,你怎的不吞下去难不成在糊弄我”阎锦轻哼一声,眼神泛着幽光,颇似威胁。 王氏心生悔意,却不敢改口,只得苦着脸将它吞下去,嘴里古怪的味道半点不减,反倒是越来越难受。 几个小丫头哆嗦一下,埋着头不敢抬头,生怕阎锦让她们吃,只感觉女子的视线慢悠悠的扫过,不觉间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青玉,主子来信。”青竹走过来,奇怪的扫了眼几个丫头,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她。 阎锦收回视线,接过信笺来,慢悠悠道:“青竹,送信的可走了” “没有。” “正好,让他将这糕点给主子带回去,便说是我做的。”阎锦勾唇,笑得恶意,她十分期待小孩的反应,单单是那么一想,便分外开心。 远在百里之外正在蹲马步的百里墨似有所感,微微抖了抖腿,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惹来贺渊一个不屑的目光。 “不可”王氏急道,话音刚落,便见阎锦笑望着她,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青竹摇摇头,甩掉突生的古怪感觉,进了厨房提出一个食盒来,将盘子放进去便拎了出去。 阎锦理理衣袖,拿着信回了主院,进屋坐下后,方将信展开来。 “青玉,分离不过几日,墨儿甚念,贺渊讨厌至极,竟将墨儿丢于后山,弃之不管,后山多猛蛇蚊蚁,可怖至极,若非南宫师父来得及时,墨儿危矣” 一言一语皆是抱怨,一字一句皆是委屈,阎锦勾勾嘴角,将信折好,放进一只雕花木箱里。 “青玉,李管家来了。”屋外传来青兰的呼唤,阎锦轻应一声,起身出了屋,走出院门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那房门紧闭的屋子,那屋门前种着一株芭蕉,半遮着房门,阶前飘落一片叶子,静谧无声。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之间已是五年。 天方明,守城的小将打着哈欠开了城门,便被门外之人吓了一跳。 门外,一红衣少年端坐马上,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少年,红衣少年不过十五年纪,眉眼间已见俊朗,早晨的雾气打湿了他的肩,湿了他的眉,那眼却是越发明亮。 少年瞥了他一眼,清亮的声音里满是傲气,“让开” 小将一惊,忙点头哈腰让到一边,他虽不识得那少年,单单看那气势,便非常人能比,哪里还敢拦着 少年轻哼一声,驾马驶入城内,马蹄急踏,响彻京城平静的街道,最终停在二皇子府门口。 守门的小厮远远见了,迎上前来,恭谨而不卑微,“敢问贵人是” “几年未回,连主子也不认识了吗”少年身后一青衣少年走出来,对那小厮斥道。 小厮一惊,抬头仔细瞧着那少年,越瞧越觉着熟悉,终是跪下身来,恭敬行礼,“奴才见过主子” 百里墨轻应一声,淡淡叫起,便越过他进了府门,两个青衣少年紧随其后,小厮站起身来,忙将马儿牵去了一旁。 百里墨脚步略急,顾不得见到他时惊讶打量的众人,直直往主院走,当跨进那道熟悉的门时,急切的脚步略缓,最终停下,似有些怯了。 “你们回屋去吧,不必跟着我。”百里墨道,尚明尚义对视一眼,自去了南房。 百里墨四处打量着,微微感慨,当年他去了燕山后,便再未回来过,只因他在燕山待了不过一月,南宫御风便带他四处游历去了,除了不时差人送信回来,他连京城的地界亦没踏足过。 他,已是五年未曾见过她了。 正想着,一抹粉色朝着他这方飘过来,那人走得极慢,似闲庭散步般,脸庞隐在花枝后,若隐若现,百里墨呼吸一顿,心跳不由得加速。 渐渐的,那人越来越近,脸庞亦慢慢露出来,女子脸庞略黑,唇厚额高,身板挺直,坚韧如松,却,不是她。 百里墨眸光暗淡下去,有些失望。 女子见到他,一愣过后,快步走过来,屈膝行礼,“主子” 百里墨挥手叫起,急道:“青玉呢她在哪里没在府里吗不对,时辰尚早,她可起了” 百里墨张嘴便丢出一串话来,青竹摇摇头,笑道:“主子慢些说,你这般多问题,要奴婢如何回答” 百里墨耳根一红,住了口,眼神仍急切。 青竹眉眼一弯,道:“青玉昨日便去了城郊庄子上,今日才会回来,主子且等等罢。” 百里墨不言,转身便走,瞧那方向,正是府门那方,青竹失笑,转身去了另一边,脚步匆匆,百里墨回来得突然,府里一切均没有准备,他屋子里的物件虽常有人打理,却是该换了,另外,也得让李管家差人进宫禀报一趟。 百里墨出了府,骑马便往城郊赶,刚行不过两里路,便见一辆马车朝着这方来。 ------题外话------ 今天180002樱花美人儿生日,予初两更为你庆生哦,生日快乐,么么哒二更十点,另,答题奖励正确答案与奖励十点同时公布哦,亲爱的们不积极,予初大人不开森╮╰╭ 五十九章 用拳头说话(二更) 马车极其普通,没有任何特别的花纹雕饰,他尚未见到里面的人,心跳已是乱了,直觉那里面的人就是她无疑。 “吁”李铭勒住马,皱眉瞧着拦路的少年,越看眉头越紧,忽的灵光一闪,不由得有些失态的叫出声来,“主子” “嗯”阎锦挑眉,掀开车帘往外探,正正与少年的目光相触,不由得也是一愣。 未见到她时,他想过很多种再见的情形,激动的好几夜睡不着,然而真正见到她了,他却忽然觉得,一切兴奋、不安、焦虑,通通不见了,此时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她仍在那里,等着他回来,这便足够了。 “百里墨。”阎锦轻声唤道,嘴角不由得扬起。 百里墨眼神柔和,驱马至马车边,翻身下马,仰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满的依恋,“青玉。” “回去再说吧。”此时天色已大亮,路上行人、摊贩不少,百里墨一身如此醒目,少不得被打量一番,百里墨似也察觉到,二话不说将缰绳绑在车辕上,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车。 少年大大咧咧的在她身旁坐下,本就逼仄的车厢越发显得挤了,周围满满的都是少年的气息,干净、阳光,阎锦动动鼻子,心莫名的安定。 马车微动,再次驶了起来。 “怎的也不事先捎个信回来”阎锦道。 少年一点预告都没有,按时寄来的信,一如既往的唠叨,倒是瞒她得紧,半点口风未露。 百里墨眉眼一弯,笑道:“我想给你个惊喜,若是告诉了你,便没意思了。” 惊喜阎锦摇头,无惊亦无喜。 “青玉,你怎的去庄子上莫不是府里有人给你气受了”百里墨敛了笑,眉头皱起,单单只想到这,他心里便难受极了。 少年虽未成年,气势已足,不悦之时更甚,脸色黑沉沉的,似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阎锦却是赏了他一个白眼,顺带栗子一枚,“看来你的师父教的不错,凡事已是阴谋化了。” “痛”百里墨揉揉额头,皱着眉头看着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脸上却半点不悦也无,眸里还带着笑意。 “闲来无事,便去庄子上转转罢了。”阎锦道,府里太平,她又是个不管事的,整日里除了赏花便是逗鸟,时日久了也无趣得紧,庄子里虽比不得府里,却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偶尔去一遭倒也新鲜。 马车慢慢驶过街头,停在二皇子府门口,二人下了车,一同往府内走,还未踏进门,身后忽然袭来一股劲风。 阎锦身子一转,已是避去了一旁,百里墨见着,神色一松,一个转身便直直迎上去,伴着一声冷哼,“不长眼的东西” 红衣与蓝影交错着,织成一片绚丽的云影,阎锦瞥见那人脸庞,松了口气,几步走到一处安全的角落,静静看他们交手。 “嘭” 百里墨一拳打在那人脸上,结束了这场偷袭。 “嗤刘子恒,你还当爷如当年那般么几年未见,你倒是越发没出息了。”百里墨嘲笑道。 蓝衣人捂着脸直起身来,龇牙咧嘴,“百里墨小爷哪里打不过你不过是让着你罢了若小爷认真陪你打,你可不是小爷的对手” “逞能你那德行,爷早便看透了,你便是再练几十年,依旧不是爷的对手乖乖认输罢” “认输嗤小爷可不懂什么叫认输该你认输才是”刘子恒反击道,嘴里不饶人,眸里却闪烁着笑意,用力揉了揉酸痛的脸颊,刘子恒上前一步,搭上百里墨的肩,一副亲昵的模样。 “啧几年不见,果真是进步了”刘子恒拍拍百里墨的肩,颇为感叹,想当初,他俩不打不相识,皇帝命他做百里墨的侍卫,他一时气愤,便留在了二皇子府,哪知不过几天,他便离府拜师留他一人在府里,偏偏又不敢违背圣命离开二皇子府,最终成了二皇子府名副其实的侍卫气煞他也 “那是不像你,半点不见进步,反倒是退步不少。”百里墨得意之余,不忘打击他一番。 “哼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被拘在这府里,小爷我定比你强” “刘公子,东西带回来了吗”阎锦打断他,眯眼微笑。 “带回来了,青玉姑娘”刘子恒翻翻白眼,他不止是侍卫还是那女人的跑腿小厮 “那便好,人多眼杂,还是进府去的好,若是传到”阎锦瞄瞄皇宫方向,笑得一脸灿烂,刘子恒呼吸一滞,不自然的摸摸鼻子,顺手拖过百里墨便往府里走,阎锦摇摇头,跟上他们。 “嗯”百里墨不解,一边被刘子恒拉着走,一边偏头望着阎锦,等着她解释。 阎锦笑笑,故作不见,刘子恒之所以这般反应,便是因为某一日他闲得无聊后,顺手将林风几人打得爬不起身,皇帝知道后,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将刘子恒杖责一百大板,虽放了水,一百下去仍是让他去了半条命,养了半年方好,自此他便老实了,今日他一时忘形,与百里墨动了手,若皇帝起了教训他的心思,他可逃不了。 “青玉”百里墨皱眉,为她瞒着他而不满,心里无端有些失落。 “明日乃是七夕盛会,定会很热闹,二皇子,明日一起去玩,如何到时定能见到许多姑娘,嘿嘿”见他不满,刘子恒担心阎锦说出他的糗事,忙转移话题,哪知还未将百里墨吸引,他自个儿倒先乐上了。 阎锦摇头,顺着道:“七夕盛会么,往年也没去瞧瞧,明日去看看罢” 阎锦笑望着百里墨,似期待。 百里墨一梗,已不好再提起那话,只得道:“好。” 虽他同意了,这心里依旧不好受,为着她的隐瞒,亦为着她与刘子恒轻微的熟稔。 ------题外话------ 我最阳光帅气美丽可爱的亲们,编推结束了,答题的亲们只有三个,予初不开森,莫要为予初节约币币,予初更想把币币通通给你们,希望以后你们要积极冒泡哦么么哒另外,回答问题的亲们都对啦,奖励五十币币哦,虽然只有三位,予初却不得不说,予初低估了你们的思维,问题只需回答八点十点就好啦,至于不定时的,予初并未包含在里面,你们居然答了╮╰╭真是太太太让予初爱罢不能了,通通摸摸大: 第六十章 七夕盛会 七夕,历来都是男女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好时候,但凡七夕,京城的夜晚都是热闹无比的,内城外城皆不再宵禁,女子亦可踏出闺阁来,上街游玩,这晚无人会大肆宣扬男女有别,无论男女,皆抱着偶遇良人的念头。 酉时刚过,大街上便挂起花灯,长长的火龙蔓延至京城的大街小巷,照的整个京城亮如白昼。 阎锦推推脸上带着的面具,无奈的看着前方猜灯谜猜得兴起的两人,一边得紧跟着不掉队,不时还得躲开路人不小心的碰撞,一旁的尚义早已脸黑如锅底,不耐烦的推开挤过来的一个路人,自个儿亦被挤得退了一步。 林风林逸带着几个侍卫护在百里墨二人身边,他与尚明则带着几个侍卫护在阎锦身边,周围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动不得手,仅凭蛮力推开挤过来的人,难免有顾不到的时候,甚至好几个侍卫还被挤去了一旁,想过来都难。 “上下皆有心,猜一词不就是忐忑嘛,哈哈,这么简单的玩意儿,给小孩子猜还差不多老头儿你现下心里可忐忑”刘子恒嗤笑。 “哈哈”周围围观者闻言,一哄而笑。 那老汉脸上有些挂不住,不住的拱手,“公子聪颖,还请高抬贵手。” 七夕盛会,不少家境平常的人家皆会做花灯带到集市来,摆个小摊儿,供人猜谜,富贵人家图个有趣儿,随意丢一两个银钱,没猜中无伤大雅,观者亦会一笑置之,若是猜中了,那写着谜面的花灯便归他所有,若是看上了哪个姑娘,便可将花灯赠与那姑娘,若姑娘收下,则可央着父母亲找了媒婆来,前去提亲,若两家皆满意,这婚事便成了,故七夕不仅是男女觅良缘的好时候,亦是穷苦人家发大财的好日子,百里墨二人一猜一中,瞧那兴头正浓,若是全给他猜了去,他这一晚便白跑了,心里如何不急 百里墨瞥了他一眼,难得发了善心,轻推刘子恒一把,示意他离开,刚迈出一步,又停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架子最高处一只花灯瞧,似入了迷。 “怎么了”刘子恒走出几步,忽觉他停了下来,忙又挤回去,一脸不解。 因着他这一停,原本走出几米远的阎锦亦不得不往回走,却被行人挡住了路,进退不得,只得无奈的站在原地,望着百里墨那方。 “把它拿下来”百里墨伸手指着那只花灯,对老汉道,刘子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架子最高处,挂着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花灯,白纸糊的面,一面写着谜面,一面画着一个骑马的女人,女人背对着这方,看不见她的脸,亦感觉不到她的情绪。大梁亦有闺阁女子喜爱骑马,有这样的画并不怪异,百里墨却是一副爱极的模样,刘子恒不由奇怪起来。 “百里墨”刘子恒唤他,百里墨理也不理,只小心翼翼接过那盏花灯,念那谜面,“上不是上,下不是下,说上是上,说下是下” “公子猜中了,这便是公子的了。”老汉儿催促道,巴不得他赶紧拿着那灯走。 “是卡字。”百里墨微微一笑,转身便朝阎锦举起灯,双眸亮如星辰,璀璨夺目,在这亮如白昼的大街上,依旧半点不减色。 阎锦一愣,便见少年急急忙忙的往这边来,连刘子恒的呼唤都似没听见,只苦了林风几人,刚挤过去还未松口气,又得跟着百里墨往外挤,一张脸直成了苦瓜,酸涩难辨。 少年一边挤,一边朝着她高举着花灯,笑容满面,阎锦轻笑一声,抬步往他走去,手刚碰到那花灯,人群忽然一片混乱,黑压压的人直直朝着她们涌过来,似要将她们淹没。 阎锦快速回过神来,未接花灯,手臂下移一把抓住了百里墨的手,百里墨似怔了下,阎锦只觉手中握着的手臂僵硬了一瞬,顾不得多想,她只得握紧他的手,随着人群拥挤的方向走。 “没事吧”好不容易人群停下,阎锦忙转头看向百里墨,却一下子愣在原地,手一松,朝那人浅浅点头,“容公子。” 那人带着面具,虽处闹市,亦犹如身处仙境一般,不骄不躁,如闲庭信步,便是方才那一番混乱,依旧无损他的气度。 容凌摘了面具,一派从容,“姑娘。” 此处比较偏僻,他倒不怕被人注意到,面上虽从容,心里却一片惊涛骇浪,那被女人握过的手臂滚烫至极,似要着火一般,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心里却诡异的不反感,反倒有些隐隐的期待,至于期待什么,他却说不上来,自从几年前他大婚之时匆匆一瞥后,他再未见过她,原以为已是忘了,此次偶遇,他忽然惊觉,他不曾忘过她。 阎锦点点头,算作回应,罢了又道:“若是无事我便走了,告辞。” 女子不等他回应转身便走,脚步略快,似要逃离他一般,容凌心里一慌,张口便欲唤她,却被身后响起的女声打断,“夫君。” 容凌身后不远处,几个侍卫护着两个女子站在那里,一女子带着面纱,虽不见容貌,那一身华服亦可见她的身份不同寻常,女子旁边则跟着一个绿衣女子,未带面纱,长得乖巧,瞧那身行头,却是婢女。 容凌一僵,缓缓回过身去,对那女子道:“方才一番混乱,夫人可安好” “妾身安好,夫君可好”楚瑜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为他一句可好,至于方才偶然一瞥的女子身影,她下意识地忘了。 “嗯。”容凌轻应一声。 楚瑜上下打量他,当瞧见那破了一角的衣衫时,不由得心生自责,若不是她央着他出来,他哪里会这般狼狈,当即道:“夫君,妾身已是累了,咱们回去吧” 容凌回头瞧了眼已没那人身影的街道,重新将面具戴回脸上,精巧的面具遮了他精致的容颜,亦遮了他那复杂的神色。 “走吧。”容凌道。 ------题外话------ 提示:灯谜请无视,是予初自己想哒,千万别吐槽,予初水平有限,仅供一观,么么哒: 第六十一章 情窦初开 直走出几十米开外,阎锦方停了步,回身瞧身后并无人跟来,松了口气,她不是傻子,容凌对她感兴趣她自然知道,却不想与他牵扯过多,容凌的性子看似温和绵软,实则心狠手辣,虽用温和的外表遮着,早晚会露出来,与他相交,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本就对这七夕盛会不感兴趣,又因遇着了容凌,更是不想再待,便自个儿回了府,至于百里墨,她并不担心,她相信他能保护自己,更何况还有一群侍卫跟着,总不至于出了事。 与此同时,一街之外的百里墨独自站在街旁,神情落寞,手中拿着的花灯早已在混乱之时被挤破,只剩一个光光的架子。 “百里墨”刘子恒跑过来,气喘吁吁,“那边没有,他们呢” 混乱过后不久他们便已汇合,独独阎锦不见踪影,百里墨大怒,遣了他们去寻,自个儿亦寻了半晌,却未找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又发现花灯破了,竟是一个人独自发起呆来。 刘子恒话刚落,尚明尚义便跑了过来,百里墨听见声响,立马抬头往二人身后望,却见二人身后空无一人,不禁失望的垂下头,刘子恒见此,伸手拍拍百里墨的肩,故作轻松,“百里墨,说不准她已经回去了,对京城她可比你们熟,放心吧,丢不了人。” 百里墨不言,只是那唇却越发抿得紧了。 林风几人亦陆陆续续回来,依旧没找着人,百里墨眼神一冷,抬脚便欲再去找,刘子恒察觉到他的心思,一把拉住他,道:“你先派人回去看看,说不准她已经回去了先看看再说” 尚明见此,忙道:“主子,小的回去看看” 百里墨皱眉,有些不愿,他想自己回去瞧,便道:“不必了,我自个儿去看。” “哎哎哎一年一度的七夕盛会,你怎能错过呢让他们去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刘子恒拉着他不放,说到好地方时,不忘暧昧的眨眨眼。 “放手”百里墨不悦。 “哎呀走吧走吧青玉不会有事的真不知你担心个什么劲”刘子恒用力拉着他,便朝前方灯火通明处拖,一边不忘叮嘱尚明,“那个谁,你回去看看,好让你家主子安心” 尚明转身便跑,不一会儿,人已是消失在人海中,刘子恒锲而不舍的拉着百里墨,眼里一闪而过一抹诡异的微笑,百里墨无奈,只得顺着他走,半个时辰后,两人方到了目的地。 大红的锦缎高挂下灯火通明,身穿透明纱衣的女子挥着手帕迎送往来,夜风吹来脂粉味儿荡在鼻端,引人遐思,门前牌匾上硕大的迎春院三字醒目异常。 方看清所在之处,百里墨脸色便是一黑,转身便欲走,却被刘子恒拖住,一边往里拉他,一边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走吧走吧进去瞧瞧。” “公子,进来玩玩儿嘛”门前一浓妆艳抹的女子见着他们,双眼一亮,快步过来,人未靠近,身子先软了下来,伴着一声勾魂的娇笑,“公子” 百里墨脸色更黑了,转身便让了开去,那女子眼看着便要倒下,身子突然诡异的一转,再看去时,那女子已是站直了身子,看得身后的众人目瞪口呆。 刘子恒呵呵一笑,颇有些看戏的意思。 女子再度靠近,浓浓的香味飘进百里墨鼻端,他只觉极度不适,暗自嘀咕道:还是青玉的味道好闻 刚想到此,心里忽然一惊,怔住了,心里隐隐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来,说不清道不明。 就在这一愣神间,刘子恒趁机将他拉进门去,尚义几人不明究竟,误以为他乃是自愿,一时间亦没有阻拦,竟是由着刘子恒将他拉了进去。 进得门去,便有一妇人迎了过来,一边打量着几人,一边娇笑道:“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唤的同时,不忘给身后的几个女子使眼色,百里墨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双双白皙的手已是摸了上来,极不安分,百里墨皱眉,便要往外走,却被几个女子围住了,刘子恒嘻嘻一笑,道:“好好伺候这位公子,伺候好了通通有赏” 几个女子得了令,更是不放人,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尚义几人脸色一变,欲过来解救他,还未迈步便被几个女子围住,几人皆是毛头小子,哪里遇到过这场面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再说百里墨,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女性除了宫里的娘娘,便是奴婢,跟着南宫御风四处游历后,连奴婢亦见得少了,更冯提这些衣着暴露,胆大妄为的女人了,一时间连目光都不知放在何处,更别说动手了,且推且退着便上了二楼,后面的刘子恒则笑眯眯地跟上他们,尚义几人脱不开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远。 几个女人拥着他进了一间屋子,去了桌旁坐下,一时间倒酒的倒酒,捏肩的捏肩,百里墨用力一挥,将不停在他身上磨蹭的女人挥开,冷声喝道:“滚” 几个女人皆是一愣,有些被吓着了,刘子恒进得屋来,自顾自坐去桌边,笑眯眯道:“哎呀难得来一次,别这般扫兴可好来给小爷倒酒” 几个女人互看一眼,不再围去百里墨身边,而是争相拥去刘子恒那边,刘子恒极其习惯的享受着女子的伺候,一副满足的样子。 百里墨一把捞过桌上的酒杯,仰头便喝下,辛辣的酒入了喉,呛得他咳嗽起来,脸亦咳得通红。 “哈哈瞧你那样,连酒也不会喝,真是女人堆里长大的,怪不得那般粘着那青玉”刘子恒酒量亦差,多喝几杯便忘了形,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百里墨本就心思不定,听他这般说,立马不服气了,捞过酒盅便倒,颇似赌气。 酒过三巡,两人皆是醉了,先头的妇人扭着腰走进来,瞧着二人的目光是瞧见白花花的银子,笑得花枝乱颤,“兰香,木香,好好伺候二位公子” 两个女人笑着应了,分别扶着神志不清的百里墨二人出了屋。 ------题外话------ 那个咳咳,乃们觉得如何是好十脸无辜\: 第六十二章 忽觉此心(一) “公子,小心脚下。”木香轻笑一声,将跌跌撞撞的百里墨扶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唔”百里墨摇摇头,眼前瞧见的尽是重影,一边摇晃着往前走,一边不停的唤,“青玉青玉” “公子,青玉在这儿呢。”木香顺着他道,她不知青玉是何人,更加不会好奇,她在这迎春楼已有不少时日,哪种人没见过瞧着小公子进来便是一副郁郁的模样,便自动将那青玉归结为爱而不能,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了。 听见她应,百里墨眸子一亮,若不是脚步依旧不稳,定会让人以为他在装醉,木香越加肯定她的想法,却并未放在心上,痴情男子她见得多了,面上作着一副痴情相,一到了这地方,还不是如饿狼一般,将先前种种抛之脑后。 “青玉,你怎的不见了你去了哪里”百里墨拉住她的衣角,略带委屈的道。 “我这不是在这里么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木香道,语气调调颇似诱哄。 “真的”百里墨大喜,手里越发拽得紧了,此时也不再挣扎,乖顺地跟着她走。 “真的,真的。”木香敷衍两声,将他扶上床榻,欲替他宽衣,却发觉衣袖被他拽着,连扯了几下亦扯不动,只好哄他,“公子先放手可好青玉替你宽衣。” “你为何唤我公子唤我墨儿。”百里墨不满,手更加拽紧她,不依不饶。 “好、好、好,墨儿,青玉替你宽衣可好该歇着了。” 百里墨满意一笑,渐渐松了手,由着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衣衫渐落,百里墨只觉身上一凉,疑惑渐生,“青玉,你做什么” 木香不答,眼前的少年俊朗非凡,衣衫半解,看着单薄,实则并不瘦弱,尤其是那微微鼓起的胸膛,只是这般瞧着,便觉脸上一热,她已是很久没见过这般俊朗干净的少年了。 这般想着,手指似入了魔,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来回轻抚着,百里墨心脏嘭嘭直跳,呼吸渐沉。 “青青玉”百里墨抬头,眯眼看她,却觉得女子的脸庞有些陌生,不禁皱起眉来,仔细的看她,奈何头晕得紧,眼前的人儿在眼前直晃,怎么也看不清楚。 百里墨自个儿没察觉,木香却是看得分明,少年看她的目光柔情满目,似化成了水,溢满了眼眶,木香有些羞涩,她早已不是不知事的女子,被俊朗的少年这般看着,竟是动了心,当即也不再磨蹭,低头便欲吻上他的唇。 女子越来越近,香味儿亦越来越浓,刺激着百里墨的鼻端,陌生的香气让他一怔,却是清醒了不少,在女子吻上他唇的那刻,下意识地推开了她。 “唔”木香呻吟一声,百里墨力道极大,他这一推,直将她推得摔倒在地,娇嫩的手心蹭过地面,一片火辣辣的,一瞧,已是蹭破了皮。 百里墨跌跌撞撞的起身,摇晃着走到桌旁,抓起桌上的茶壶便往头上倒,早已冰凉的茶水劈头盖脸淋下来,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他一把扔了茶壶,转身往地上的女子看去,顿时脸便黑了。 地上的女子半扑在地,衣衫单薄,从他这看去,女子胸前的风光一览无余,他却只觉恼怒,半点绮丽心思也无。 百里墨快步走至床边,抓过衣服三两下穿好,用力捶捶昏沉的脑袋,摇晃着出了门。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公子您这是”甫一出门,迎面便走来那妇人,见他浑身是水,一脸狼狈,不禁大惊,忙堆着笑去扶他,“公子,可是木香伺候得不好奴婢这便去教训她奴婢再替您找个好的可行” 百里墨挥开她,直往楼下走,周遭淫秽之语不绝,惹得他频频皱眉。 “主子”尚未脱身的尚义见着他这般模样,也顾不得男女之别,长剑一伸,隔开那些女子,寻了个空隙便脱身而出,足尖一点便跃上楼去,扶住摇晃不止的百里墨。 百里墨眯眼瞧了他一眼,道:“尚义,带我回去” 尚义忙扶着他下楼去,林风几人亦脱了身,几人一时间亦顾不得刘子恒,只将百里墨送上马车,便往府里赶。 阎锦回府不久后,尚明便回了府,见她无事,便急急忙忙去寻百里墨报信去了,阎锦闲来无事,便捧了本游记瞧,一来打发时间,而来等百里墨回来,不知不觉已看了大半,那人依旧未归。 正想着,院里忽闻喧闹声,阎锦放下游记便出了屋,往那声音处去。 “快点快点给主子拿醒酒汤来”林风大声喊道。 青黛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去了厨房。 “怎么了”阎锦皱眉,院里未掌灯,唯有茯苓手里提着只宫灯,烛光微弱,明明灭灭间照不见那人。 “青玉”百里墨听见她的声音,抬头望向她,低声嘟囔。 “主子喝醉了”林逸答道。 “甘草,掌灯,尚义扶主子进去便是,你们且回去罢。”阎锦吩咐道,自个儿则让去一旁,让尚义过去。 甘草低声应了,匆匆而去。 主院下人极少,侍卫平常亦极少进来,林风几人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多言,悄声退了出去。 阎锦跟进屋去,脸色极不好看,见百里墨半躺在床榻上,神志不清,一身狼狈,叹息一声,吩咐道:“茯苓,伺候他沐浴。” 茯苓一怔,忙上前去扶他,脸色毫无变化,一对圆润的耳朵早已通红,一双美眸亦泛了水光,一旁的甘草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甫一靠近,百里墨突地踢开她,大叫起来,“滚” 茯苓跪倒在地,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阎锦皱眉,上前便是一个栗子,力道颇重,百里墨一把抓住她,便不放手了。 “你们出去吧。”阎锦无奈。 甘草瞥了眼失魂落魄的茯苓一眼,冷冷一笑,先行出了屋,茯苓咬咬唇,不情不愿的跟上她。 “青玉”百里墨低低唤她。 阎锦不搭理,伸手便扒他的衣衫,几下去了外衣,便将他推到在榻上。 “你先歇会儿,待会儿喝了醒酒汤再睡,真是不会喝酒偏学人家喝,明日有得你受的” 听她语气带着不满,分明是关心他,百里墨痴痴一笑,闭上眼去。 ------题外话------ 我最活泼帅气美丽可爱的亲们,冒泡冒泡,追文追文,么么哒: 第六十三章 忽觉此心(二) “喂先别睡”阎锦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企图叫醒他,百里墨嘟囔一声,一把抓下她的手捂在胸前,满足的叹息,嘴角亦带了笑。 “青玉姐姐,汤来了”青黛小心翼翼捧着碗进来,低声唤她。 “百里墨醒醒”阎锦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拍他的脸颊,却是徒劳,百里墨已是睡过去,半点反应也欠奉了。 阎锦无奈,对青黛道:“拿下去吧。” “是。”青黛瞧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抿唇一笑,退了出去。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呼呼母后呼呼您在哪里”空旷的空间里忽闻一声大喊,无助、恐惧。 脚下看不清道,四周一片白茫茫,百里墨不停的跑,喘气不止,他已跑了许久,却始终跑不到尽头,除了他的喘气声,周围没有其他的声音,连他跑动的声音亦没有,似飘散在了虚空之中,了无痕迹。 “母后您在哪里墨儿怕”百里墨声音里含了哭腔,隐隐有些发抖,小小的身子缓缓停下,紧紧缩成一团,头紧紧埋在膝盖间,浑身颤抖着。 泪滴落,百里墨呜咽,“母后您回来青玉墨儿怕” 话出了口,便是一怔,百里墨愣愣抬头,低声呢喃,“青玉是谁” 突地,一张平凡至极的年轻女子脸庞闪入脑海,渐渐鲜活,她站在花丛间,静静对着他笑,百里墨下意识地起身朝她奔去。 周遭渐渐有了颜色,百里墨惊奇的发现,他一下子长大了,恍惚间那女子似要消失不见,百里墨一慌,顾不得惊疑,忙抬脚往她追去。 “青玉不要走”他听见他这般说,步子越来越快,失了稳头,奈何他再快,亦追不上女子的脚步,她的身影终是消失了。 百里墨停下来,紧紧捂着胸口,那里空空的,似少了什么,看不见,亦摸不着。 忽地,面前景色又是一转,细微的响动从远处传来,听不分明,百里墨怔怔抬步,往那声音处走。 面前忽现一间屋子,屋门大开着,隐隐可见里面的情形,八仙桌上飘着青烟的鎏金小炉,绣着骏马的精美屏风,紫檀木所做的床榻 轻纱飞扬,隐隐露出里面的人影来,锦被间,一男一女相互纠缠着,喘息不止,薄汗顺着雪白的肌肤流下,平添暧昧。 女子似有所觉,侧头朝他望来,平凡至极的脸庞,此刻染了红晕,往日里冷静至极的眼眸亦带了春色,女子唇角微扬着,似笑非笑。 青玉 百里墨浑身一冷,止不住地心酸,脚似灌了铅,沉重无比,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刺得他生疼。 正晕沉间,那男子忽然朝他看来,男子面容俊朗,双眸如星,此刻那张俊朗的脸上布满红晕,满目柔情,样子极其眼熟,百里墨皱眉瞧了半晌,忽然错愕地瞪大眼。 那人分明是他 百里墨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忽觉浑身发热,猛地清醒过来,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大惊失色。 入目所见,是一片泛着红晕的肌肤,此刻他正埋在那肌肤之上,身下的肌肤不同于他的硬邦邦,柔若无骨,滑腻异常,他错愕朝那女子望去,却撞进一双带着春色的眸子里。 “唔” 百里墨呻吟一声,睁开眼帘,脑袋里似有铁锤敲打一般,一阵阵发疼,他摇摇头,忽觉手中握着什么,柔软异常,心里一动,他不禁忘了不适,往那东西看去,一见之下却是大惊,猛然放开了手。 床榻边缘,阎锦半趴着,睡得正香,忽来的响动惊动了她,阎锦睫毛微颤,睁开眼来。 少年裹着被子,紧缩成一团,目光乱瞄着,不敢看她,似做了亏心事一般。 阎锦没有多想,捏了捏酸疼的手臂,道:“可清醒了” “唔、唔”百里墨低声哼哼,被下的手指紧握成拳,直冒着汗。 阎锦见他这幅模样,私以为他是因着喝酒一事心虚,没有多想,往窗户看去,见天已大亮,便道:“起来罢,让青黛拿醒酒汤给你喝,我先走了。” 昨日百里墨抓了她便不放手,力道不大,她却怎么也挣不开,无奈之下,只得歇在他屋里,她原也不在意,此时方觉着不妥,若是被人瞧见,她怎说得清好在当时只有青黛在,没有旁人。 百里墨轻应一声,低下头去,直到女子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抬起头来,一张脸似涂了胭脂,红的彻底。 百里墨抖着手揭了被子,只见雪白的亵裤那处,一片可疑的濡湿,百里墨似惊了一下,猛地跳下地来,脖子根儿亦红了个透。 他竟然亵渎青玉 梦里所见所为历历在目,此时想来只觉脸臊。 “定是昨夜那妓子所为影响了我,不然怎会梦见自己亵渎青玉呢”百里墨自言自语,然而手指仍记得抚摸女子时的感觉,让他无法无视。 “嘭”百里墨握拳,朝自个儿脸颊便是一拳,半点未手软,力道十足,“混蛋你怎能有这种想法若是她若是她知道,定会讨厌你混蛋” “主子奴婢进来了”屋外青黛的声音响起,略有些迟疑,似听见了屋里的动静。 百里墨一僵,极快跳上床榻,霸把自个儿裹得紧紧的,方道:“进、进来” 青黛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瞥了眼面色古怪的百里墨一眼,压下心里升起来的好奇,将醒酒汤捧去榻边,奉给百里墨,“主子。” 百里墨一把抓过来,两口喝完,递给青黛,催促道:“你出去快点” 青黛越发好奇,见他一副不待见她的样子,亦不敢再待,接过碗便退了出去。 屋门再次关上,百里墨侧着耳朵听了许久,见无人再来,忙下了榻,将裤子换了,卷成一团塞入床底。 走了两步,忽觉不妥,略想了想,遂又拖了出来,用包袱裹了,抱在胸前,快步出了门,直往茅房去,脚步急促,似有人追赶他似的。 ------题外话------ 22号k啦,养文的亲请追文哦,求收藏收藏,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 她该走了 “百里墨”阎锦听见响动走出门来,便见少年抱着一物匆匆而过,心下疑惑,不由得唤了他一声,少年却似没听见一般,不曾回应她。 “青黛,他怎么了”青黛正巧捧着换洗衣物过来,阎锦便唤住了她。 青黛摇头,亦是一脸好奇,“青黛不知,主子一早便是这幅模样,青黛亦奇怪呢。” 吃错药了阎锦嘀咕,随即道:“刘子恒呢” 青黛俏脸一红,低声道:“听尚义大哥说,刘公子尚未回来,派去寻刘公子的小厮仍等在迎春院外哩” “等他回来后不准他进门,立马将他的东西扔出去如斯德行,莫带坏了他”阎锦冷哼。 昨夜他们去了何地,尚义已通通告知于她,若非百里墨早早回来,她非得将刘子恒从温柔乡里拽出来不可她并不反感古代男子早晓情事,毕竟与她无关,刘子恒往常胡闹,她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然这次他竟是拖上了百里墨百里墨于她而言,如弟一般,她在意他,怎能放任他人带坏了他百里墨不过十四而已,在她眼里仍是个孩子,既是孩子,便该有孩子的样子。 “这”青黛叹息一声,有些为难,“青玉姐姐,刘公子毕竟不是府里的奴才,这般为之,是否不好” “无事,便是我不赶他,刘统领亦没脸让他留着,昨夜之事,怕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消失五年方回来的二皇子,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进宫请安,反而去了妓院如此有噱头的事,有心无心的都该听说了,更冯提对二皇子府密切关注的刘海了 “好,奴婢这便去告知尚义大哥。” 青黛走后,阎锦依旧站在门口,一刻钟后,百里墨匆匆回来,只顾着闷头走路,似看不见她似的。 阎锦皱眉,忽生古怪感,趁他走过身边时,伸手便抓住他的衣领,“百里墨,你魂儿丢了” 少年一惊,猛然反应过来,却是飘忽着目光不看她,支吾着,“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放手。” 阎锦探究的看着他,似在考量他的话。 百里墨脸一热,脚下意识地往前迈进一步,阎锦本就未抓牢,少年这一动,轻易便被他挣脱了去。 “我先走了”百里墨丢下一句,逃似的跑了,阎锦立在原地看着他跑远,古怪感愈烈。 接下来几日,阎锦每次见到百里墨,他都匆忙离开,似躲着她似的,次数多了,府里的下人皆有所察觉,瞧着她的目光亦怪异起来。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便是青兰青竹,瞧着她的目光亦怪得紧,憋了几日,终是憋不住,问了出来。 “青玉,你对主子做了什么”主院亭子里,青兰凑近她,一脸好奇。 “我能对他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吃了他不成”阎锦轻哼。 “咳咳”正在喝茶的青竹闻言,低声咳起来,待平复下来,方慢条斯理道:“那日你可是歇在主子房里的。” “什么”青兰惊叫,换来青竹一个斜视,阎锦一个冷眼,青兰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是真的么” “你怎知”阎锦问青竹,直接无视了青兰的话。 “那晚我曾去找过你,当时主子刚回府,我估摸着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在你屋里等你,哪知竟睡着了,醒来之时已是凌晨,你仍未回来。”青竹道,主院能住的屋子就那些,而她并未出过院子,能歇息的地方除了主子的屋子,不做它想。 “青玉你与主子”青兰咬唇,有些说不出口,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脸皮子薄。 “你想哪去了我已满二十,主子不过十四,我还能对他有企图不成”更何况,她心理年龄已二十八,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还能看上一个十四岁的毛头小子真当她有恋童癖不成 “主子对你,似乎不一般呐”青竹轻轻一笑,别有深意。 “嗯”阎锦挑眉,少年对她,哪里不一般了 “嗯”青兰猛点头,一脸赞同,“青玉,便是我亦觉得主子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呢,跟以前不一样,总透着一股一股” 那种感觉,青兰说不准,纠结得眉毛都皱起了,格外有喜感。 “主子已十四,宫里该送通房丫头来了罢”青竹道,皇室子弟,十四五岁便有年长些的宫女来教导人事,主子亲近青玉,宫里极有可能让她做那教导主子人事的丫鬟,只是 青竹望向半倚在栏杆上的女子,叹息一声:只是青玉,怕不是会给人做暖床丫头的人吧 阎锦皱眉,她怎的忘了,古代皇子还有教导人事的丫头这回事 正想着,便见百里墨匆匆回来,身后跟着尚明尚义,恍然间瞥见她,忙躲开目光去,脚步略显凌乱。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阎锦眉头皱得更紧,方才他瞧她的目光,是羞涩 百里墨的身影极快消失,尚义却停在原地没动,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别有深意。 “我们先走了。”青竹见此,起身拉着青兰离开。 “你想说什么”阎锦眯眼,瞧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尚义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今日主子先去了御书房,后去了玉禧宫,从御书房出来时有些恼,去了玉禧宫后便成这幅模样了,方才我瞧见主子手里拿着一个匣子,里面似是欢喜佛。” 尚义眨眼,笑得暧昧,他虽也是个毛头小子,面对女子的热情无法招架,却并不代表他会羞于启齿这种事。 欢喜佛阎锦冷了脸。 “对了,林风今日一早去了宫里。”尚义道,混不在意的模样,似不经意般提起。 阎锦冷哼一声,道:“你先走吧。” 尚义耸耸肩,足尖一点,掠上枝头,几下没了人影。 阎锦缓缓起身,脸色有些冷,尚义几句话,已告知她不少,林风将府里的事禀告了皇帝,皇帝欲给百里墨送宫女,陈贵妃选了她 陈贵妃会选她,意图不难猜测,如今百里墨已不听她的话,百里墨看似开朗易亲近,实则不然,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只会惹他厌烦,陈贵妃并不喜欢她,让她做百里墨的暖床丫鬟,既不会惹他不满,又能对付她,何乐而不为只要她做了暖床的丫鬟,永远便只能是百里墨的妾 她,该走了。 ------题外话------ 推荐卿颜美人的文文,喜欢女强、穿越玄幻的亲可以去看看哦么么哒 书名:魔帝溺宠神医妃 她,本是父死母弃的孤女。一朝穿越,遇得温暖,从此走上名为守护的道路,拜神医,学神功。她步步强大,却只为一人留驻。 他,云端高阳,白衣胜雪,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活死人,肉白骨。他看淡世间一切,却只执一人之手。 他,自立为魔,黑影如魅,一身武功霸绝天下,遇神杀神,佛挡弑佛。他无心无情,却只拥一人入怀。 男强女强,温馨宠溺,一对一: 第六十五章 杀手保镖(二更求收) 阎锦出了府,一路尽捡着偏僻处走,穿街过巷,走了许久方停下。 此处偏僻,房屋低矮,周围人家极少,她这一路走来,一人也没见着,在她面前的是一家小铺子,门虽大开着,却用灰色的布帘子遮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铺子的墙壁似年份已久,有些裂缝,看着略显破败。 阎锦走近门边,扬声道:“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屋里便有人声响起,声音沙哑,似在砂纸上划过一般,略显刺耳,“客官里面请。” 一只干扁至极的手从布帘一角伸出来,似索命恶鬼,阎锦眼也不眨,直接上前掀开帘子。 昏暗的屋子入了光,驱走了些许寒气,屋内之人却似惊了,猛地缩回手。 阎锦进了屋,瞧向那人,先瞧见的,便是那一双如幽灵一般的眼睛,那人嘿嘿一笑,点亮了蜡烛。 烛光微闪,照见那人容貌,饶是阎锦一向淡定,亦是一惊,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干扁,宽大的衣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似挂在骨头架子上一般,满脸的疤,似是烧伤,合着他阴恻恻的笑,极其渗人。 “姑娘想买什么”那人笑,目光森寒。 屋里什么也没有,阎锦也不奇怪,道:“我要买红豆腐。” 红豆腐,雇杀手的暗语。 “咯咯咯”那人怪笑,“请去那边。” 言罢转身便走,长长的衣角拖在地上,沙沙作响,在这昏暗安静的地儿,格外清晰。 阎锦随着他走去柜台边,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于柜上。 那人拿起,一看之下却是惊了,看向阎锦的目光亦添了些许异色,“你要雇杀手做保镖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杀手只管接单杀人,哪曾有保护他人的时候这姑娘虽胆子大,却是个没脑子的,那人嘀咕。 “你不必管,只需告知他即可,多的是你的。”阎锦摸出一叠银票放在柜上,转身便走。 “咯咯”那人又笑,倒是不再多言,客人的要求他向来不管,他只是个中间人,杀手与雇主之间的交易,自有他们自个儿操心。 夜 阎锦坐在桌边,静静等待着,屋里没点灯,漆黑一片,阎锦也不在意,似无所觉一般。 紧闭的窗户忽的被吹开,阴冷的风吹进来,撩过阎锦的发,阎锦抬眸,窗外一片漆黑,今夜没有月,亦没有风。 “既然来了,藏着做甚”阎锦道,身形半点未动。 一人从暗处走出来,低头看她,“找我究竟为何” 清亮的声音已显醇厚,莫名醉人。 “找你自然是要你保护我。”阎锦道,嘴角含笑。 付平生皱眉,明显不信,他是杀手,只会杀人,不会保护人,且她如今亦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人。 见他不信,阎锦敛了笑,道:“现在我们便走,没跟你说笑,出了府,随你选个方向,护我一月,一月过后你便可以离开,这单,你接是不接” 她要离开二皇子府付平生有些惊讶,自燕山之行后,他们再未见过面,至少她没见过他,他偶尔经过京城时,通常都会来二皇子府瞧她一眼,瞧她做糕点来捉弄府里的人,瞧她无聊的时候拔花,瞧她看着信笑眯了眼,瞧她半夜晒月亮他以为,她是过得极如意的,怎会想要离开 他虽觉奇怪,却并未有打听的意思,沉默一刻后,便道:“好。” 一阵风过,窗户静静关上,一道黑影掠上屋顶,悄无声息的往府外奔去,阎锦趴在付平生背上,转头往身后看去,却见原本寂静黑暗的那处亮起了光,她的房门大开着,百里墨穿着亵衣站在她门口,满脸焦急不安。 “快点。”阎锦转身催促,百里墨已然发觉,他们若是慢了,便走不了了。 男子不言,身形却是越发的快,在这黑夜里,恍若一道残影,燕过无痕。 这日,半夜时分,所有人都酣睡着的时候,街上忽然火光大盛,伴着响亮的马蹄声,如此大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人,心怀疑虑的人们纷纷出门查看,却见一队队官兵举着火把,大街小巷搜寻着什么,领头的正是近日来出尽了风头的二皇子百里墨。 而此时,阎锦已在城外。 娄县地处偏远,远离京城千里之外,阎锦二人出了京城后,几日赶路,最终在娄县停了下来。 往常喧闹不绝的小镇,今日却反常的安静,只因那反差极大的两人。 包子铺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袭黑衣,容貌不俗,却浑身散发着冷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女的着一身天青色纱裙,相貌平常,却是满脸笑意,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人站在一起,如何不让人注意 阎锦接过包子,笑眯眯的转身与付平生并排着走,毫不在意路人惊奇的目光与自身的形象,捏了个包子便吃,一边吃着,还不忘将包子递向付平生,付平生接过便吃,竟是也不顾形象,惹得围观的众人惊掉了下巴。 “可惜了,这般俊俏的公子。”一妇人摇头,她说不出美这个字眼来,只好用俊俏概括。 旁边卖针线的女子咬咬唇,满眼的羡慕,不时还用嫉妒仇视的眼神瞥向阎锦,碍于闺誉,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好搭腔,只得跟着点点头,表示附和,心里则早已腹诽千万遍了。 “可惜”卖豆腐的婆子嗤笑一声,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要婆子说,是这姑娘有福气,婆子倒觉着他们满般配的” “哼怕是看那女子与你一般吧周婆子,谁不知道你勾搭上了隔壁的杜小子你一大把年纪了,竟是不要脸的去勾搭人家年轻男子,不嫌臊得慌”妇人轻蔑一笑。 婆子脸一沉,扔了手里的豆腐便扑上去,一边挠她,一边大声嚷道:“勾他怎么了男欢女爱,乃是你情我愿,他喜欢我这样儿,你能如何” “你敢动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本就长得丑,破了相,看他还喜欢你”妇人亦是恼了,卷起袖子便迎了上去,一时间众人只顾着看戏,倒是无人注意阎锦二人了。 阎锦二人本就走得不快,且那些人说话嗓门极大,二人自是将她们的话听了个全,付平生脸色阴沉,似极恼,阎锦倒是一幅不在意的样子,眼眸一转,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来,阎锦眯眼,笑得不怀好意,“走,去一个地方。” ------题外话------ 我最活泼帅气美丽可爱的亲们,今天k开始啦,冒泡冒泡,追文追文哦,你们的追文率收藏率决定了霸宠的未来,莫要养文啦,么么哒,另,k期间冒泡留言的亲奖励二十币币,评论与霸宠有关的奖励五十币币,积极冒泡哦: 第六十六章 公子世无双(二更求收) “去哪里”他问。 “你甭管,跟着走便是。”阎锦笑。 付平生皱眉,她虽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却知道,她看似正经和善,实则狡诈小心眼,更是喜欢捉弄人,那厨房里的婆子因着嫌弃过她做的吃食,五年来没少替她尝味道,至今一瞧见她便躲,这般想着,他不禁觉得背脊发凉,付平生认真将他们遇见以来的事想了个遍,却并未想到哪里有得罪她,微微松了口气。 阎锦噗嗤一笑,笑他谨慎过了头,出言安慰他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捉弄你的。” 她不说还好,一这般说,付平生倒是有些担心了。 娄县虽小,倒是什么东西都齐全,阎锦带着付平生走了半条街,最终停在一间成衣铺子外。 铺子的伙计看见他们,忙小跑出来,一脸殷勤,“客官里面请,小店男女衣衫皆有,不论劲装、襦衫、裙裾还是短袄,只要是叫得上来的,小店都有货,保证样式齐全,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阎锦点头,走进屋去,对那伙计悄声道:“替这位公子拿一件白衫,要最好的。” 白衫伙计一愣,往跟在后面的付平生望去,他做了几年伙计,不说别的,眼力劲儿可是一流,那公子一袭黑色劲装,手里握着长剑,一身肃杀,一看便是江湖人士,白衫乃是襦衫,袖口宽大,下摆长,乃是文人墨客所好之物,江湖人士一般不喜,一来江湖人士喜欢英雄气概,觉得襦衫有辱形象,二来打斗之时无法自由发挥,对敌之时不利自身,故少有人会穿襦衫,除非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付平生察觉到他的目光,皱眉望过来,颇为不解,他与阎锦离着有一段距离,他耳力虽好,敌不过她说得小声,见伙计目光有些奇怪,那股不安越发浓了。 “嗯”见他愣住不动,阎锦挑眉。 那伙计很快反应过来,忙道:“小的这就去,客人请稍等片刻。” 那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引他们去一旁坐了,桌上放着茶水,冒着热气儿,似刚斟上,阎锦满意一笑,这会儿方有了空打量这地方。 这铺子极小,胜在干净整洁,倒也不差,屋里四周摆了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放着布匹,架子上方挂着各种样式的衣服,似是样本,正对门的那一方摆着个柜台,一个老汉站在柜台边打着算盘,似感觉到她的目光,老汉停了手,抬头对她一笑,温和又不显得热络。 阎锦回以一笑,低头喝茶,此时屋里没有其他人,一时间便只闻喝水声和拨弄算盘的声音。 少顷,那伙计捧了一套月白色的衣物出来,递给阎锦看,阎锦瞥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对付平生道:“去换了。” 付平生见着那颜色便不喜,本想拒绝,却见她一幅高兴的模样,不知怎的,便咽下了反对的话,接过那衣物便去了一旁帘子后。 阎锦低头,继续喝茶,那伙计瞧了她一眼,安静站在一旁不说话,阎锦自进屋后,目光从未在哪件衣服上停留超过两秒,伙计极识趣,并不来打扰她。 约半盏茶的时间,帘子被掀了开来,三人同时转头望去,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男子本就长得好,奈何老是穿着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衣,加上一身杀气,反而淡化了他的相貌,如今换了一身白衣,杀气敛了不少,倒是衬得那眉眼越发精致,无可匹敌了。 “不错”阎锦毫不吝啬的赞美,满眼欣赏,她早便觉得他适合白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至于一开始想看他苦恼不满的念头,她则下意识的无视了。 付平生本极其不自然,听她夸赞他,心里那点不自然突地消失无踪,一点可疑的喜悦袭上心头,落地生了根。 “拿来。”阎锦伸手。 嗯付平生不解。 “你的衣服,当然得你自己付帐,难不成还要我这弱女子替你付”阎锦挑眉笑道,目露揶揄。 付平生轻咳一声,忙掏了银钱,看着一脸正常,下巴处却可疑的染了一片红晕。 竖日一早,二人再次上路,阎锦深知百里墨的性子,知道她走了,他定会来寻,自是走得越远越好。 一道可疑的黑影躲在城门口,目送二人骑马走远,见二人没了影,忙转身往回跑,最终停在了一座偏僻的宅子前。 那人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遂安静等待着,半晌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颗脑袋伸出来,瞧了他一眼,那人轻轻点头,转头四下望了望,闪身进了门后。 宅子极大,却满是杂草,略显荒凉,那人顺着墙角进了后院,停在了当中一间房门前。 “二哥,他们已出了城,可要派弟兄去跟着”声音浑厚,却是一个男子。 “不必去跟,那杀手武功不错,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叫你去寻的人可寻着了”屋里响起一道粗嘎的声音,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怨气,似地狱归来的魔鬼,阴森寒凉。 男子打了个寒颤,眸里忽现惊惧,连音量亦低了几分,只道:“寻、寻着了。” “你怕我”屋里的人察觉到他的变化,冷着声道。 男子一惊,似想起什么来,身体抖了抖,“没、没有” “哼”屋里人讥笑,极不信任他的模样,却也不再追究,只道:“传信给他们,告知他们那杀手的踪迹,让他们在芜山埋伏,拖住那人。” “是。”男子极快应了,等了半晌,屋里没有吩咐传来,遂快速退出院子,直走到大门处,方敢回头瞧那屋子方向,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极悲凉。 “石头哥,二哥怎么说”一个少年凑过来,一脸好奇的问。 男子没搭理他,而是对他身旁一个汉子道:“去通知弟兄们吧,准备行动。” 汉子叹息一声,默默转身去了。 “石头哥你告诉我呗” “木头,今夜哥请你吃肉,如何”男子道。 “真的”少年惊喜万分,“那我要吃一大碗还要喝酒也可以吗” “可以。” “哇石头哥你真好”少年大叫起来。 男子苦笑,抬头望着天,此刻的他,不敢看身旁的少年,那般鲜活的生命,许是 ------题外话------ 推荐珍珠潇湘人鱼之泪文文喜欢职场的美人儿可以看看哦,么么哒 酒店风云之诱爱成瘾1v1女强 她双商过人,他才能一流,彼此彼此 她玩世不恭,他市侩奸佞,半斤八两 他对她,千般宠爱,万般纵容,自以为有情有义,他拥有她,如虎添翼。 她对他,三分引诱,七分迷惑,图谋的是权是利,她只当他,是踏脚石。 两人是同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股东,从误会重重,争权夺利;到共御外敌,联手虐渣,终将企业打造成行业标杆。: 第六十七章 一切皆有因(强推求收) 马蹄声如雷,响彻在离娄县不过三百里远的官道上,为首之人一袭红衣,满脸疲惫。 “主子,歇一会儿吧你已几夜没合眼,再这般下去,你会吃不消的。”尚明追上百里墨,劝道。 青玉离开当晚,百里墨便私自调动禁军满京城找人,闹得整个京城鸡犬不宁,皇帝震怒,罚他在府内闭门思过,并调动了一队禁军守着二皇子府,百里墨不从,打伤禁军跑出来,出了京城满世界找人,好在贺家庄在江湖上有些名头,有了贺渊帮忙,才能如此快打听到她的去向,本就心急如焚的百里墨半点也等不得,独自骑了马便直往娄县来,尚明尚义无奈,只得跟上。 百里墨固执得紧,半点不听劝,不肯休息,饭也不吃,每次尚明劝他,他都一脸凶狠的瞪着他,浑似他做了什么穷凶恶极的事一般,弄得尚明再不敢开口,几日下来,百里墨整个人瘦了一圈,眼见娄县近在眼前,尚明不由得又开口劝他。 少年不言,唇抿得紧紧的,似没听见一般。 尚义叹息一声,对尚明摇摇头,若是劝得动,早便劝动了,若说以前他不能肯定百里墨的心思,如今却是再明显不过,想到那人,尚义眸光一暗,她若不愿回来,那主子 “驾”尚义摇摇头,甩掉那股念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她,至于其他的怕是也顾不得了。 芜山地势险峻,一条小道贯穿芜山中部,似从中直劈而下的一道口子,将整个芜山劈成了两半,小道前后绵延近百米,中间没有岔口,是个极佳的设伏地儿。 阎锦骑马跟在付平生身后,皱眉打量着四周,不知为何,从进了这小道后,她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这股不安,不仅丝毫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浓。 “我们快些走吧”阎锦驱马至付平生身旁,道。 付平生亦皱着眉头,显然也感觉到了这点,听她这般说,遂点点头,加速朝出口驶去。 一刻后,出口已近在眼前,二人脸上无丝毫喜色,反而越见紧张。 付平生一手搭上剑柄,冷冷的盯着前方出口处,浑身杀气四溢。 出口处,十来个穿着劲装的汉子握着剑躲在石壁边,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山顶上,七八个汉子伏在地上,瞧着下方。见二人已至出口,为首的汉子朝上比了个手势,顶上的人会意,起身将面前堆着的石块推下山去,轰隆声起,直朝马上的二人而去。 “后退”付平生低喝一声,扬剑劈向滚落下来的石块,剑风凌厉,势不可挡。 几乎是在付平生出口的同时,阎锦已掉转马头往回跑,她心知,她若留下必是累赘,倒不如先跑,也省得他分心。 马儿跑出小道,阎锦勒住马,停了下来,身后已听不见声音,不知他究竟如何了,但她并不担心,以他的武功,该是能逃脱的,与其留在这里等,不如先回娄县 这般想着,阎锦不再磨蹭,驾马便朝娄县去,方行了不过十来米,却被十来个汉子拦住了去路。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阎锦心里一沉。 然而那十来个大汉并未动手,而是让去了一旁,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后面走出来,停在了她面前。 那人浑身上下皆被黑布裹着,看不清面容,凭身形看似是个男子,浑身阴气,犹如恶煞,阎锦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浓烈刺骨的杀意。 不必说,他们定是为着她而来。 阎锦握紧缰绳,扯过马头便想往回跑,哪知刚动,那斗篷男子忽的飘过来,一把将她扯下马阎锦重重跌落在地,尖利的石块儿硌到她的手臂,生疼。 阎锦皱眉,指尖寒光一闪,直朝抓住她的斗篷男子而去,男子似早有察觉,却并未躲,由着她的匕首到了面前,寒光划破斗篷,直逼他的脸颊而去,锋利的刀尖划过肌肤,血色四溅。 滴滴温热的血溅到她手上,莫名的刺骨,阎锦皱眉。 男子的面容终于露了出来,即使他脸上布满血迹,即使他脸上布满伤痕,即使那满是伤痕的脸皮底下有某种可疑的生物蠕动着,她依旧认出了他。 那土匪里的老二 “二哥”大汉中走出一人来,抖着声音唤他,似被他惊着了,反观其余人,亦是一幅惊着的模样,似并未料到他会不躲不避,瞧向他的目光带着恐惧与不安。 “哈哈哈”男子笑起来,并不理会身后的人,被黑布裹着的手紧紧捏着她的手臂,似要捏断她的骨头一般,越来越紧,阎锦压下心里莫名升起的不安,扬手便朝男子手臂刺去。 “石头哥二、二哥他”木头走到石头身边,浑身颤抖着,一脸害怕。 二哥疯了石头咬牙,二哥不要命了,他们兄弟还要 “我们走”石头沉声道,他们的二哥,从那里回来后,再也不见了,这个人,只是个披着他们二哥皮的魔鬼 石头转身便走,毫不留恋,木头左右看看,犹豫着跟上他,其余人对视半晌,终是跟着一起离开了。 男子没回头,凄凉一笑,愣愣的瞧向已血肉模糊的手臂,半点不觉得疼痛,大哥死了,三弟亦死了,留他一人,有什么乐趣可言他们走了便走了,他不在意,反正,他们早已怕了他,走了也好 身后马蹄声再起,伴着一人痛极的呼唤,“青玉” 百里墨三人到了娄县后,一番打听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当下也不耽搁,寻着他们走的路线追了过来,一来便看见这副场景,阎锦自己并未发觉,此刻的她脸上身上布满血迹,看起来极为恐怖,似那血都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一般。 百里墨跳下马,一把将那斗篷男子推开,抖着手将她抱在怀里。 阎锦叹息一声,松了匕首,由他抱着。 尚义抽出剑来,一剑刺入男子喉咙,男子偏头瞧着阎锦,目光诡异,似畅快,似欣喜。 大哥,三弟,仇人将痛苦的死去,我来找你们了 “让我起来,我无事。”阎锦轻轻推百里墨。 百里墨不情不愿的松了手,一双眸死死的盯着她,似怕她消失一般,配上那一张憔悴的脸,略显恐怖。 阎锦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忽觉心口一痛,眼前一黑,直直往前跌倒,失去意识前,只闻百里墨一声恐惧的呼唤。: 第六十八章 美人白骨( 二更求收) 三日后,京城,二皇子府。 主院里,百里墨一脚踢翻一个身穿官服的老者,脸黑如锅底,“枉为御医,竟连一点小毛病都看不出留你何用滚” 老者摇头一叹,爬起身来,摇晃着走了。 “再去请”百里墨冲李荣喝道。 尚义摇头,道:“主子,京城里的大夫上至御医下至铃医,都已请了个遍,如今已是”无人可请了 百里墨握紧拳头,哑声道:“那些人招了吗” “贺公子昨日便去了地牢,说是今日给主子答复。” 当时他们追上青玉的时候,正正与那逃跑的土匪打了个对面,因忙着追人,倒是没想到一块儿去,青玉晕倒后,百里墨便请贺渊替他查那人同党,不过一日便全揪了出来,如今正关押在府里地牢里。 “百里墨,进来。”女子的声音传来,虚弱无力,气若游虚。 百里墨一僵,快步奔进屋去,蹲在床榻边,眼巴巴的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青玉” 榻上的女子裹着厚厚的棉被,脸色苍白,唇角干裂,左臂半搭在棉被外,薄薄的亵衣下,依稀可见一道黝黑的疤痕。 阎锦朝他笑了笑,一双眸一如往常般平静,“莫要发火。” 百里墨将头抵在她手边,轻轻磨蹭,声音闷闷的,隐隐含着恐惧,“青玉莫要离开我”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咳咳”阎锦扬起完好的右手,轻轻摸摸他的头,玩笑般道:“那可不成,我还要去游历江湖,哪能跟着你岂不是很吃亏” 百里墨抓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裹着,不满道:“不行” “咳咳”阎锦闭眼,左臂犹如火烧,似要将她焚烬一般,难受至极,极致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连声音亦破碎了。 见她难受,百里墨急了,却不知如何来缓解她的难受,心闷闷的,无法疏解。 “主子南宫师傅来了” 尚明疾步奔进来,一脸喜悦。 百里墨大喜,小心翼翼将她手放进被里,急忙出了屋去,南宫御风前些日子去了齐国,他虽派了人去寻,却并不抱希望,却没想到他会回来得这般快速。 男子从院外走进来,身姿卓越,面容依旧,岁月待他不薄,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师傅救她”百里墨迎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目露希翼。 南宫御风目露怜惜,温声道:“师傅尽力而为。” 阎锦偏头望着进来的男子,若有若无的一笑,“南宫公子,久违了。” 饶是南宫御风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见她成了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有些吃惊,南宫御风行至床榻边坐下,伸出手来替她搭脉,神色突的凝重起来。 “师傅”百里墨见此,心里一慌。 南宫御风掀开阎锦左腕衣袖看了看,叹息一声,无奈道:“墨儿,她中了蛊毒,为师救不了她。” “蛊、蛊毒”百里墨颤声道,脸色倏的苍白,目光死死盯着阎锦,如溺死的人一般,寻求着救命稻草。 “此蛊来自雪域,乃是蛊王所养,名为美人蛊,这蛊名字好听,却极为霸道,据传乃是因为蛊王所爱之人移情别恋,他为报复而养,此蛊养于人身,吸食人血长成,养蛊之人日夜承受蛊虫吞噬之苦,五年方成一蛊,中了此蛊的人,通常活不过一月,每日煎熬,日渐消瘦,恍若美人迟暮,终成白骨,美人蛊实是美人骨啊。”南宫御风叹息。 “没有法子么”百里墨牵起嘴角,似哭似笑,脸色格外难看。 南宫御风摇头,他虽略懂医术,却不懂蛊,如何替她解 “蛊王那蛊王呢”百里墨眼睛一亮。 南宫御风摇头,“蛊王早已去世多年,蛊王后人空有蛊虫,却无解蛊之法。” 没有怎会没有 “南宫公子,你先出去吧。”见少年似丢了魂,阎锦叹息一声,道。 南宫御风颔首,起身出了屋,却见贺渊站在门外,也不知听了多久。 “师傅”贺渊低声唤他,“她当真” 南宫御风点头。 贺渊脸色苍白,似是不能接受。 没错,他讨厌她,耍弄小心机,心思深沉,却并无害她的意思,更何况百里墨是他师弟,他是那般在乎她,却因为他所谓的见义勇为招来后患,害她至斯,他怎能原谅他他又如何能原谅自己 阎锦低头瞧着左臂,那伤口极小,似不小心割的一道口子,却极难看,伤口深陷,似烧焦了一般,那日那人死抓着她的手不放,她便觉得古怪,却并未想到会是如此,想来他便是在那时下的蛊。 “百里墨,这么多年,我还未出过京城,还未四处转转,你陪我转转可好”她笑。 百里墨扑至她身边,眼里是深深的哀伤。 阎锦伸手摸上他的头,似以前一般,依旧当他是个孩子,“听说京城以南有山,名曰凰山,听说能看见凤凰,我们去瞧瞧罢” 她怕死,真当死亡来临,却也不惧,她早已不是当年那渴望温暖,渴望阳光的孩子,于她而言,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生,但少年不明白,在他眼里,死亡意味着终结,意味着不存在,少年喜欢她,她知道,却无能为力。 “好。”少年哑着嗓子应了,眼泪却不自觉的留下来,打湿了衣襟。 “我们现在便走罢凰山太远,早些走,免得错过了。” “好。”泪水已然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百里墨抬袖狠狠擦了,起身将她连被抱起,往屋外走,一路过去,众人皆默默看着,虽未言语,那眸里却显然有了泪花,尤其是青兰,泪水早已糊了脸。 “你,要带她去哪”贺渊拦住他,犹豫着问。 百里墨看也不看他,绕过他便走,贺渊脸色一白,有些难堪。 “尚义,备马车” 尚义闻言,奔出院去,脚步急促。 百里墨低头看着闭着眼的她,眼神温柔。 我们这便走,去凰山,去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好好的。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阿娆文重生之千面女郎暖宠记,看女主知心之未来,看面相,看风水,与众美男谈情说爱,谍战商海的故事。绝对暖宠,虐渣,无小三大家请来看吧据说是不一样的1v1哈哈: 第六十九章 阎王归来(求点求收) 天刚蒙蒙亮,一道人影缓缓往山上移动着,微湿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半点不在意,只小心背着裹成一团的女人,不时还偏头看看她。 “你当心脚下。”阎锦轻咳一声,哑着声音叮嘱他,搭在他肩头的手几可见骨,犹如十岁的老妪。 少年弯着嘴角,似极高兴,声音透着轻快,“你真啰嗦,咱们走快点,也好看日出,你不是想看凤凰么听说日出时更有机会看见凤凰,映着满天的霞光,那才像凤凰浴火呢” “若是摔了我,可饶不了你”阎锦轻哼一声,恐吓他,“定要将你从山顶上踢下去,摔成饼子。” “才不会呢,你舍得吗”少年并不当回事,反而跟她开起玩笑来,“你才要当心呢,当心我拖着你一起滚下去。” “是吗”阎锦轻轻一笑,将头靠上他的肩,微微叹息,曾经她以为还是孩子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长大,她才发觉,少年的肩宽阔温暖,已是能给人依靠了。 “方才那人真好笑,咱们将马儿给他,他竟也不要,非得自个儿走路,真是傻。”少年嘲笑。 “嗯,是挺傻的。”阎锦亦笑。 “你说,等咱们下山的时候,马儿还在么会不会有人偷咱们的马儿”少年忧心忡忡。 “也许。”满不在乎的阎锦。 “早知道该寻人替咱们看着,若是丢了,咱们就得走路回去了。”少年埋怨。 “嗯”阎锦闭上眼,轻声应和。 “你不必担心,若是没了马儿,墨儿自会背你回去。” 背后半晌无声,百里墨脚步一顿,低声唤道:“青玉” 身后依旧安静,百里墨慌了,提高声量唤她:“青玉” “唔”阎锦咬咬唇,迫使自己清醒过来,此时的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感觉不到痛意,感觉不到冷暖,唯一的感觉,只有止不住的想闭眼,但她,此时却不能闭眼。 听见她应,百里墨松了口气,原本垂下去的嘴角再次上扬,继续没话找话,“青玉,马上到山顶了,你瞧。” “是么真好。”阎锦抬头,望向前方,山顶上,一轮红日冲破云层,洒下万丈光芒,远处的山尖似被披上了一层美丽的外衣,耀眼夺目。 到山顶了啊 百里墨将阎锦放下来,拥在怀里,她如今身子极冷,他只想温暖她,让她不觉得冷。 “百里墨。”阎锦抬头看着他,眉眼温和,神色平静,“我要走了。” 少年一僵,死死的盯着她,嘴角扬起笑,看在阎锦眼里却似在哭,“你看,日出好美,咱们可以每天都来” “百里墨。”阎锦吃力的抬起手,按在他胸前,“我一直在。” 你不必伤心,我一直在,你的心里。 “不”少年低吼,再也不能故作开心,故作无所谓,他怎能忍受,怎能忍受没有她啊 阎锦觉得,她的生命已流逝殆尽,再也支撑不住了,恍惚间,却似看见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青玉”百里墨紧紧抱住她,泪流满面,女子早已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明明四周美得恍若仙境,他却觉得满目荒凉,明明还未至隆冬,他却觉得再也看不到来年的春天,有什么从他的心里被剜去,只留一个空空的胸膛,风从胸膛穿过,寒意刺骨。 永兴二十年冬,大梁二皇子百里墨私闯后宫,刺杀郑贵人于寝宫,皇帝震怒,满朝哗然,无人知其原由。 同年,二皇子百里墨被贬至大梁边境昌州,名为锻炼,实为流放。 永兴二十一年,琉国派兵攻打大梁边境,昌州将士不敌,多数溃败而逃,只余千余人苦守,二皇子百里墨带兵抵抗,九死一生,终将琉兵打败,守住了昌州。 永兴二十二年 a市私人医院最好的房间里,一个女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睡得安详,病床周围站着一圈人,有老有少,各个横眉竖眼,剑拔弩张的模样。 “我说成董事,副董事长这模样已足足有三个月,外面早已闹翻了天,一个个的记者天天守在公司门外,等着拿第一手消息,董事长也不出面解决,这般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公司不能没有人坐镇,要我说,应重选副董事长”头大肚圆的刘董事拍拍肚子,笑眯了眼。 “刘董事,哪个不知你早已有当副董事的心思何必藏着掖着”杨经理轻哼一声,满脸不屑。 “小杨啊,我知道你极得大公子喜欢,即便如此,你也没资格在我们面前嚷嚷,大公子可不算什么”刘董事冷冷一笑,即便阎厉厉害,也管不到阎氏集团来,阎家家大业大,子孙各有分工,各管各业,从不见越矩,便是他阎厉再手长,也管不了他们一个小小的经理,倒是真把自个儿当回事 “刘董事,这话还是莫要说的好大公子也是你能议论的也不怕闪了舌头”吴秘书听罢,出声提醒他。 “怕什么我姓刘的还会怕便是他来了,我照样敢说”刘董事下巴一扬,颇为自得,他可是二公子的人,怎会怕大公子 “刘董事,管好你的嘴,这毕竟是大小姐的病房,你们也莫要吵,副董事之事,用不着你们操心。”一直未开口的成董事沉声道,面容冷肃,无波无澜。 “成董事,别说你不着急,之前是谁闹着说要离职的莫不是忘了吧”刘董事瞥了他一眼,心里直冷笑,他们都是半斤八两,装什么清高 “你” 阎锦皱眉,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耳边尽是吵闹的声音,加上额头的刺痛感,不由得让她睁开了眼。 入目所见,是白色的天花板,视线微微下移,便瞧见了一个个不服气的脸,阎锦冷哼一声,“闭嘴” 突起的女声吓了几人一跳,成董事首先回过神来,急忙走到阎锦跟前,一脸关切,“小姐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我立刻去叫医生” 另外几人见了,亦围过来,七嘴八舌。 “谢天谢地副董事长总算是醒了,真是万幸啊” “小姐可渴了我替您倒水” “闭嘴”阎锦皱眉,额头青筋直跳。 众人皆静。: 第七十章 不敢作对(补二更) “你们,全部出去另外,叫苏意过来”阎锦此刻头疼得紧,半点不想看见他们,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们。 几人对视一眼,默默走了出去,阎锦醒来之事,得通知上面了。 房门开了又关,总算是安静了,阎锦张开眼,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她,回来了 “听说你醒了咦怎这副模样” 房门再度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走进来,见她怔怔出神的模样,不禁有些惊讶。 阎锦回过神来,瞥了那人一眼,重重一哼,“亏你是个大夫,竟由着他们进来扰我,也不怕丢了饭碗” 男子走到床边,低头瞧了瞧她,道:“若不是他们来吵你,你哪能醒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就这么躺在床上,成植物人呢待会儿检查检查,看还有什么后遗症没有。” “若成了植物人,岂不有损你沐扬的大名”阎锦道,瞧两人的对话,似极熟稔的模样。 沐扬眉头一皱,瞧着她的目光带着探究,若不是她神情相貌都是他熟悉的样子,他都要怀疑床上的人不是她了,明明还是她,说话的语调却莫名的让他觉得怪异。 “我说,你也太抠门儿了吧好歹是高级病房,好歹本姑娘还是挺值钱的,你就这般打发我莫不是你家医院要垮了”阎锦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皱着眉头坐起身来,伸手拔了针头,房虽是高级病房,里面却没有任何仪器,若不是消毒水的味道太浓,就跟家里一般无二。 沐扬敛了神色,斜靠在墙边,挑眉笑道:“这可怪不得我,谁叫你是个怪物,明明昏迷不醒,身体各项指标却正常得过分,脸色红润,心跳有力,哪像个受伤的人跟个睡美人差不多若换了常人,哪个不得带上呼吸器你倒好,什么都省了” 嗯阎锦皱眉。 “既然起来了,咱们就去检查吧,想必你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沐扬道,她昏迷期间出了不少事,现在醒了,就该收拾烂摊子了。 阎锦下了床,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方朝门口走去,这段时间,沐扬就一直靠在墙边看着她,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直到她快出了门,方抬脚跟上。 阎氏集团松了三个月的气氛,因着阎锦的醒来再度冷凝起来,一大早的,所有高层人员皆聚集在会议室里,整个会议室里气氛古怪,落针可闻。 “哒、哒、哒” 门外脚步声起,众人立马站直身体,屏息盯着会议室的大门。 “吱嘎” 门被轻轻打开,苏意将门推开,让至一边,垂头等门外的人进去。 阎锦走进门,直直走至桌旁,将手中笔记本放在桌上,抬头扫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缓缓道:“坐下吧。听说你们中有人觉得我这个副董事不称职,想要罢免我,另选副董事,是吗” 刚坐下的众人均觉得被针扎了一般,一脸紧张。 阎锦勾唇一笑,无端薄凉,“我是个开明的人,既然有人不满,那就该尊重大家的意见,咱们投票决定。” “小姐,成山没有此意,成山乃小姐提拔,没有小姐,便没有成山今天,小姐多虑了。”成山扬声道,情绪激动,他本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公司业绩平常,在当时的行业里并不突出,后被阎锦收购公司,成了阎氏的一员,如今他虽持有阎氏百分之五的股份,却并不敢与阎锦叫板。 “成董事不必激动,我说过了,我是一个开明的人。”阎锦深深瞧了他一眼,道。 成山打了个寒颤,被她这么一看,他心里无端有些发凉。 其余人见此,纷纷咽下几欲出口的话,阎锦的脾气,阎氏无人不知。 “好,罢免副董事提案,现在开始。”阎锦淡淡道。 苏意走上前来,瞧了她一眼,见她点头,遂道:“同意罢免阎锦副董事的请举手。” 无人反应。 苏意顿了顿,再道:“同意阎锦继续担任副董事的请举手。” 众人纷纷举起手来。 阎锦轻笑一声,眼里半点笑意也无,“既然无人反对,那么关于外界罢免副董事的流言,你们知道如何做了吗” “知道。” 刘董事擦擦额头的汗,心里有些发苦,本以为阎锦再也醒不过来,她手里握着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必要有人接管,他想着,二公子说不定可以入主阎氏集团,所以他才会放出谣言,意图煽动其他人,毕竟在阎氏,不止他一个蠢蠢欲动的人,哪知道好在,她没有追究的意思。 与他一般想的不止一人,多数人都是一副庆幸的模样,要知道,熟悉阎锦的人,没人想被阎锦盯上。 阎锦起身,懒得再看他们的脸,脚步不停的往外走,苏意跟在她身后,快速道:“副董事长,十二点跟杨总裁有个饭局,一点有个会议,两点半您要去复诊,沐医生有特别交代,叫您一定要去,四点” “全部推掉,”阎锦打断她,“今天我另有事。” 苏意皱眉,小心翼翼道:“董事长要您今晚回老宅。” 老宅 阎锦脚步微顿,神色复杂,却是道:“我知道了。” 阎锦二人刚走进地下停车场,便见一个红发少年半靠在车头吸烟,满眼的狂傲不羁,少年听见脚步声,扔了烟头,起身朝她走来。 阎锦脚步不停,直接绕过他便走,却被少年一把拽住,“阎锦你站住” 阎锦用力一甩,挣开了他的手,冷道:“离我远点” 严峻脸色阴沉,双目似要喷火一般,带着蚀骨的恨意,“阎锦马上让他们放了洛川” 洛川,那个伤她的黄发少年。 阎锦轻哼一声,“严峻,你可真是个好弟弟,姐姐被人打伤,你关心的只有那凶手,真是好样的” 女子眼里是裸的不屑一顾,似极看不起他,姐姐二字说得极重,毫无一丝伤怀,唯有鄙夷。 她,向来看不起他,向来讨厌他,他亦然。 严峻仰头,冷笑一声,“洛川是我兄弟,你,可不是我姐姐” “你说的对,既然我们毫无关系,你凭什么替他求情伤我的人,可不会有好下场”阎锦抬脚便走,今日她已是极难得的发了善心,才会理他,若是平常,他可得不到她半个眼神。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昨天没有二更,今天补上,摸摸大: 第七十一章 陈年旧事 “阎锦” 身后少年咬牙切齿,阎锦恍若未闻,直直走到车门边,打开门坐进去,苏意连忙坐上副驾驶,阎锦轻轻一踩油门,红色法拉利扬长而去,尾气扫了少年满脸。 阎锦瞥了眼后视镜,依稀可见少年气得跳脚的模样,唇角不禁一扬,颇恶劣。 苏意后背一凉,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副董事长,现在去哪里” 阎锦收回视线,淡淡道:“市公安局。” 苏意脸色突的一变,白的似纸。 他便在市公安局 “听说苏助理是蓉城人”阎锦似没发觉一般,漫不经心道。 苏意不知他她问这话的意思,却不敢不答,只好支吾着道:“是、是。” “蓉城靠海,景致极美,我也还是前几年去过,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阎锦道,未待她回答,话锋突地一转,“苏助理到阎氏几年了” “三年。”苏意握紧拳头,心跳如擂鼓,她隐约觉得,她知道了。 “三年了啊,”阎锦轻叹,“三年时间,苏助理从一个普通职员升为副董事助理,想必不容易罢” “副董事长过奖了,没有谁是容易的,副董事长不一样吗”苏意扯扯嘴角,笑得牵强。 “我与你怎会一样”阎锦笑了,“我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自毁前程。” 为了一个男人自毁前程 “副董事长怎么知”苏意话出了口,却猛地止住,嘴角浮起苦笑,她真是傻了,阎锦身为阎家小姐,阎氏集团副董事,人脉自不必说,要想查什么,怎会查不到 “知道什么你与那洛川是表姐弟你一开始进阎氏便别有目的还是你与洛川合谋伤我不,也许是想要杀我”阎锦冷了声音,“我这个人一向小心眼,你觉得我该如何对待你” “副董事长我并不知道他的计划,他只是让我在那天不接您的电话而已他做的事我并不知情”苏意辩解道,眼神里是深深的恐惧,她怕,怕阎锦报复她自阎锦昏迷以来,她无时无刻不怕着,既担心她醒来,又担心她醒不来,然而无论她能不能醒过来,她都明白,阎氏,容不下她了,只是终究抱着侥幸,希望无人注意到她,可是现在,已没有任何侥幸了,她只期望,阎锦还能顾念一点曾经的交情,能放过她。 “副董事长,您放过我吧”苏意哀求道。 阎锦视若无睹,冷冷道:“现在,跳下去” 跳下去 苏意望了眼窗外飞速后退的电线杆,浑身颤抖不止,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平凡的女人哪能不怕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音,却让苏意抖地更厉害了,她知道,她今天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若她跳了,阎锦许不再追究,若不跳 苏意咬牙,哆嗦着打开车门,冰冷刺骨的风一下子涌进来,扑头盖脸的打在她身上,本就凉透的心更是凉得彻底,苏意握紧拳头,忍住心底不断冒上来的恐惧,跳下车去。 “唔”苏意呻吟出声,从超速行驶的汽车上跳下来,巨大的冲力将她甩出老远,身体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疼痛直达骨子里,她只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突的,开出老远的车忽然倒回来,直直朝她退过来,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苏意瞪大眼,下意识的想躲,却躲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越来越近,泪水不自觉的掉落,眼神里已有绝望,此时的她,只有后悔。 她错了,不该招惹阎锦,不该在当年因为他的请求就应聘进阎氏,她本有大好年华,却因为这一个决定毁于一旦 苏意闭上眼,任泪水决堤,此时的她已是心如死灰,只等着死亡来临,公路上不时有有汽车飞速驶过,纵有人察觉不对,却无人停下,如此漠然。 汽车堪堪在她头顶停下,车里的阎锦见着她的表情,满意一笑,遂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苏意等了半晌,只等来汽车跑远的声音,疑惑的睁开眼来,却见前方道路上已没有红色的影子,绷紧的神经忽地松了,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余茫然,半晌方回过神来,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强烈,让她不由得哭出声来。 那个人啊,从来便不是好人,她怎的就记不住呢明明已在她身边好几年,怎的记不住得罪她的人的下场呢她可是阎王啊 汽车在市公安局门前停下,阎锦下了车,朝门卫点点头,便直直往里面走,这随意的样子,似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那守门的竟也不阻拦,亦不盘查,就那么放她进去了。 “叮叮叮” 电话声响起,阎锦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古冶,我已经到了,你不必过来,让人把他带去会见室便是,我跟他聊两句。”阎锦几句说完,便挂了电话,慢慢往会见室走去。 当她到时,那少年已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也不知坐了多久。 听见脚步声,洛川抬起头来,一看是她,立马变了脸,起身便想冲过来,却被守在他旁边的两个警察按住了,任凭他怎么挣扎,亦动弹不得。 “阎锦你怎么还不死你早该死该死”洛川吼道,双眼冒着熊熊怒火与浓浓的恨意。 阎锦走去他对面坐了,任凭他怎么恨怎么恼,她自淡定,看他的眼神颇似看惹人发笑的猴,“洛川,你现在的样子,就跟你父亲当年一样。” 他的父亲,洛南平。 听她说他的父亲,洛川更是愤怒,那样子,似发狂的野兽,寻不到出路,“你还有脸提我父亲你还我父亲命来你个杀人凶手” 阎锦轻轻一笑,身子往椅背一靠,十指交叠,“看来你的母亲什么都不敢告诉你,那么,便由我来告诉你好了。” “你要说什么我不听”洛川道,一脸讽刺,“你又想诬赖谁诬赖我哈哈就算你解决了我又怎么样没了我,自有别人来收拾你你不会有好下场” 阎锦摇头,对那按着洛川的一个警察道,“堵了他的嘴。” 警察随手抓了个帕子过来,一把塞入他的嘴里。 终于安静了。 阎锦掏掏耳朵。 “你的父亲洛南平,曾是阎氏集团财务部的,无学历,无能耐,唯一的优点,不过踏实而已,每个月领着微薄的薪水,在阎氏混日子。” “唔、唔、唔”洛川瞪圆了眼,极其气愤,似不满她的说法,奈何说不出话来。 “我接管阎氏时,见他可怜,本不欲解雇他,谁料他竟然私底下挪用公款,且数目庞大,我岂能容忍这种杂碎便解雇了他,当然,我可是好人,并未将他告上法庭,而是让他自个儿将被挪用的公款补齐。” 洛川安静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分明想寻个答案,偏偏又不愿相信她。 阎锦瞧在眼里,几不可见的勾勾唇角,“你那父亲可真没用,既懦弱又无能,无法面对巨额欠款,便抛下妻子老母,一死了之。” 什、什么洛川瞪大眼,这次不再是恼怒,而是实实在在的错愕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予初果然不适合写现代呀,本来想发三千的,奈何烧脑啊,只得两千多了,明天保证三千,唉呀,希望不要再烧脑了,亲爱的们要虎摸虎摸我,顺顺毛: 第七十二章 阎氏大宅 不会父亲不是那样的人洛川想吼出来,最终却是低下头去。 “你觉得,是我害死他的吗” 洛川垂下头去,徒自沉思,他不想信她,真的不想,但他毕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有些藏在心里无法解答的疑问,此时似乎终于有了解答。 例如,为何他们家并不富裕,父亲每月却能支撑起母亲庞大的医药费,例如,为何他从来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不论多贵,父亲从来满足他,例如,为何父亲自杀之前会对他一脸愧疚 但是,但是 洛川抬起头来,双眼再次燃起火光,直直看着阎锦,似想说话,阎锦仰头,示意警察将那帕子拿走。 嘴巴得了自由,洛川狠狠呸一声,然后对阎锦吼道:“即使这样你阎家家大业大,为何不能放过我们我父亲挪用公款又怎样对你阎锦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为何要逼他为何就不肯放过我们” 无可救药。 阎锦摇头,“我不放过你们便是错你意图杀我便是对那么我要杀你呢是对是错” “你凭什么杀我”少年怒目而视。 “我看,你还是好好改造改造吧,你这样子,怕是只能做个败类,不仅没有丝毫价值,反而浪费粮食。”阎锦站起身来,已不打算再待,她也无须找什么法子惩罚他了,关住他怕已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他这个性,与洛南平何其相似,总觉得全世界都该善待他,却未曾想,他哪来的资本要别人善待 “阎小姐,您不打算看看他的供词吗”刚走出门,一个警察便追上来,一脸恭敬。 “不必了。”阎锦道,言罢抬脚便走,一会儿便消失在远处。 供词么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他伤她的经过罢了,便是不看,她也知道。 他接近不了她,便故意接近严峻,取得他的好感,让他时时带在身边,严峻年轻气盛,经常跟人打架,她不知道便罢了,知道定会让人去处理,而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从来都是她的助理,而不是朋友。苏意跟在她身边一年,她早已习惯了让她去处理这些事情,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便在时机成熟之时吩咐苏意不接她的电话,拿了严峻的手机打电话给她。她的行踪,苏意作为助理,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在半夜时分,又是在她尚未归家的时候,她打不通助理的电话,只会自个儿去,只要她去了,随便挑起个混乱,便能趁机伤她,若是阎氏追究,他亦可以说是不小心所致,但他却不知道,只要她有事,区区一个严峻,可护不住他 直到日落时分,阎锦才慢悠悠的晃回阎宅,一进门,便见一群人坐在客厅等她,居中坐着的,正是阎老爷子。 “你看看几点了”阎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沉声道,寂静的客厅里,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亦,格外压抑。 阎锦慢悠悠晃到一旁沙发上坐了,淡淡道:“有事吗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四周呼吸声重了些。 “小锦,爷爷今日让全家人一起回来吃饭,你却这么晚才回来,实在不该,还不跟爷爷道个歉。”大伯母李芩笑着对她道,看似埋怨,却有着故作的熟稔。 阎锦冷哼一声,不搭理。 李芩脸色一白,有些难堪的低头喝茶,她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给她面子,平常她们鲜少见面,故她以为,对她如此明显的示好,她会接受,却没想到 “外公,小锦既然回来了,想必您有很多话要对她说,我们便先回房了,您看”阎厉侧过身体,询问阎老爷子,虽是询问,他却明白,他们不过是用来请阎锦回来的理由,如今她回来了,他们自然没了用处。 阎厉,阎老爷子私生女的儿子,她的表哥,因为天资聪颖,学识渊博,才有机会被接回阎家来,改姓阎。 阎厉自来温文尔雅,阎老爷子对他一向极为喜欢,听他这么说,当下便道:“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便回去吧。” “是。”众人道,说完便陆续起身离开。 阎锦静静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直到客厅里只剩阎锦与阎老爷子二人,方道:“有什么事”弄得如此兴师动众。 整个阎家,只有阎锦不在阎宅住,便是阎峻,在阎宅亦留有屋子,除了她。 阎锦自搬离阎宅后,鲜少踏进阎宅,若非要事,是请不回来她的,故阎老爷子才会以家庭聚会的名义让她回来,然而 阎老爷子虽不满她的态度,却也没追究,阎锦能力甚得他心,这便够了,至于其他的,他怎会在意 “过几日齐家会举办一个聚会,你也去吧,请柬我已让人送去了你家里。”阎老爷子道,语气不容置喙,并没有询问她的意思,似乎只是告诉她结果而已。 阎锦冷冷一笑,颇讽刺,“老爷子何必要我回来,直接一个电话不就好了吗” 齐家的聚会,说白了,就是一群年轻的少爷小姐的聚会,以往不是没有邀请过她,只是都被她拒绝了。 阎老爷子似没看见她的不满一般,道:“你该多参加这种聚会,你也不小了,不能只与古、沐两家的少爷往来,多结交些大家族的孩子,对你没有坏处,你看你那几个兄弟姐妹,哪一个不比你交际广” 哼不过是想让她多几个联姻的对象罢了古冶、沐扬早心有所属,他看他们没戏,所以巴不得她多去虽是阎氏的副董事,她也不过是一个他用来壮大阎氏的棋子罢了何其可悲 阎锦不想再待,遂站起身来,朝阎老爷子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先走了。” “你去不去”阎老爷子道,她不给他个准确的回复,他如何会放心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将请柬送去她那里,结果临了却托口有事不去,纵使他不满,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了。”阎锦说完,不再久留,转身便走。 阎老爷子不再阻拦她,她这般说,已是同意去了,只要她同意去,便一定会去。 阎锦的房子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御锦园,阎锦之所以买在那里,只是因为那一个锦字,那里可谓寸土寸金,多数是富家子弟的私产,经常无人居住,每户之间相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导致的后果便是,阎锦从来没把邻居看全过,连人家家里有几口人,长什么模样她都不知道。 阎锦的房子是仿欧式的建筑,庭院宽广,景致极美,房子被她从中一分为二,一半她住,一半阎峻住,除了院子互通外,两边没有任何相通的地方,房子的隔音效果极好,不论两人在屋里做什么,对方都听不见,极大程度上避免了两人的接触。 阎锦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屋子里没开灯,黑漆漆的,阎锦却似习以为常一般,掏钥匙开门,然后轻车熟路的摸黑开了灯。 三个月没人住,待在屋子里有一股闷闷的感觉,阎锦将窗帘全部拉开,然后坐去沙发上打电话,长时间没碰电话,找起号码来让她有一种茫然的感觉,找了半天才找到,电话拨通时,她的语气已有些不耐烦,“杜娟,明天一早过来。” 电话那端的女人听见她不耐烦的声音,半点不在意,而是用一副欣喜的语气道:“小姐你当真醒了真是太好了” 阎锦揉揉眉心,道:“行了,挂了。” 不等女人说话,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时,她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人的习惯,轻易不能养成,一旦养成,轻易改变不了,她在大梁五年,已熟悉了那里的一切,突然再回到这个她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竟觉得陌生。 今天一天,她滴水未进,此时忽然有些饿了,她站起身来,进了厨房,厨房里什么都有,冰箱里还放着上次杜娟来时买的菜,有些已经烂了,阎锦扔了那些烂了的菜,掏出十来个鸡蛋来,想了想,她打算做个蛋羹吃。 上网查做法她用了半小时,做用了半小时,等到蛋羹好了,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明亮的餐厅里,摆着一张又宽又长的餐桌,餐桌旁,她一人默默的舀起蛋羹来,刚入了口,她眉头便是一皱。 老了。 她默默的想,不仅做的老了,味道还有点奇怪,莫名的,妇人那一张纠结成一团的脸闪入脑海,想到每次她不敢吃又不得不吃的表情,她不由得笑了。 笑意还未成型,便消失在嘴角,阎锦起身,将蛋羹倒掉,关灯,上楼睡觉。 当她躺在她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时,她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有关那个地方的一切,有关那个少年的一切,终究是一场梦,如今,梦已经醒了,她,还是阎锦。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黑茫茫的世界里,忽然响起一道呼唤的声音,那声音里饱含痛苦,令她皱眉。 “你回来啊你回来求你”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浓浓的痛苦似感染了她一般,心,莫名的揪了起来。 ------题外话------ 说好的三千,要表扬予初吗一人一个么么哒,哈哈,准亲爱的们调戏: 第七十三章 君入梦来 “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阎锦站在黑暗的虚空里,用力捂紧耳朵,想阻止那道声音入耳,却是徒劳,那痛苦的声音越来越大,敲打在她脑海里,疼入心里。 是谁在唤这般痛苦。 阎锦紧紧闭上眼,用力的思考,然而却是枉然,那道痛苦的声音折磨着她,令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你回来” 为何这般熟悉 “你回来” 漫天的痛苦似要将她包围,阎锦摇头,欲摆脱那道声音,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极致的痛苦压下来,心似乎被压得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你回来” “啊” 阎锦猛地坐起身来,右手紧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明明是隆冬,她却浑身湿透,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梦里的场景她已记不得,那股痛到极致的感觉却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似在她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窗外一片漆黑,天还未亮,阎锦摸索着开了灯,却一下子怔住,玻璃门上依稀映出一个影子,脸庞精致,身材曼妙,眼眸如月,亮似繁星,分明是个美人儿。 阎锦怔怔抬手,摸上脸颊,忽觉恍如隔世。 凌晨四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打开了阎锦的门,她先抬头望了望楼上,见楼上没有动静,笑了笑,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拿去厨房放下,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刚将厨房整理干净,便见阎锦走下楼来。 “小姐,早。”杜娟笑着跟她打招呼。 “早。”阎锦揉揉眉心,走去沙发上坐下,“杜娟,给我倒杯水。” 杜娟笑着应了,接了杯水递给她,见着她的样子,便是一惊,“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阎锦脸色苍白,眼底有着一圈明显的乌青,神色疲倦,似累极,杜娟认识她这么些年来,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便是她连着几晚加通宵,亦没有这么累,哪能不惊讶。 阎锦皱眉喝下水,方道:“没什么,我先走了。” “小姐,时间还早,你吃了早饭再走不迟,我这就去做,你稍等。”杜娟说完,便急急往厨房走,却被阎锦叫住了,“杜娟,不必了,我没胃口。” “这”杜娟犹豫,她给阎锦做了那么久的保姆,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阎锦已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想再唤,却是迟了。 冬天的清晨,寒风刺骨,阎锦昏沉的脑袋被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四点钟,路上不见行人,漫无边际的公路上,只有一辆车飞驰而过。 自她昨夜恶梦醒来后,便再也睡不舒服,一闭眼,便是那痛苦的呼唤声,她不知道呼唤的那人是谁,感觉却很熟悉,似她认识的人一般,可她一时却想不起来。 汽车拐过一个弯,空无一人的马路中间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阎锦一惊,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划过地面,留下两条长长的黑痕。 那人身材矮小,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脸藏在尖而长的帽子底下,看不清楚,这副打扮,颇像传说中的巫师。 阎锦心里浮起一股淡淡的古怪感,却并不怕他,见他直直立在车前,便下了车,“你是谁请你让一下。” 那人抬起头,借着微弱的灯光,阎锦看清了他的模样。 不,该说是她。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脸,阎锦差点撞到她,她却半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嘴角边反而带着一抹笑,落在阎锦眼里,越发古怪了。 “姑娘眼神不稳,眉心带黑,可是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她笑着说道,声音是与外表不符合的沧桑。 阎锦警惕的看着她,声音冷淡,“没有。”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姑娘若要找我,便到西区北街来。”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等她回答,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阎锦轻吁一口气,重新坐进车里,汽车启动,往着那人走的方向开过去,然而阎锦却未再看见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又是夜晚,御锦园。 “你回来你回来”床上的人儿皱紧眉头,额际冷汗直冒,梦里那道声音始终缠着她,让她不得安宁。 “呼” 阎锦坐起身,大口喘着气,连日来的恶梦让她心情差得要命,脸阴沉沉的,不见半点喜色,弄得公司里的人见到她,躲得更远了。 待气喘匀了些,阎锦便伸手去摸旁边桌上放着的水杯,水杯没摸着,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阎锦一怔,转头看去,却一下子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一块椭圆的血玉安静的躺在桌上,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便只瞧了一眼,她亦能说出它的特征来,只因,它属于他。阎锦拿起它,静静的瞧着,忽然明了,那让她觉得熟悉的梦里人,不就是百里墨吗只是 “姑娘若要找我,便到西区北街来。”那人的声音忽地在脑海响起。 阎锦将它放回桌上,用被子将自个儿裹起来,定定的看着它,如此诡异的事情,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她死时少年悲伤的脸庞,忽然便释然了。 阎锦起身,开了电脑,开始做事情。 早上九点,阎锦打下最后一个字,忽觉困意袭来,出于本能,她爬上床去,闭眼睡觉,这次的梦里不再有少年痛苦的声音,她如飘在云端一般,无比舒畅。 十点半,杜娟忍不住上来查看,却见房门大开着,床上被子凌乱,似主人刚起一般,被窝里却没半点热气,电脑开着,上面打满了字,出于好奇,她走过去看了看,却惊在原地。 电脑页面顶端,赫然写着遗书二字,杜娟怔了半晌,忽然尖叫起来。 a市日报:2066年12月12日凌晨,阎氏集团副董事长阎锦,失踪于自家别墅,自此不见踪迹,阎锦所持的阎氏百分之三十股份,悉数转给阎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孙女阎苏,并有律师证明,阎锦所留转让书,乃是两年前便准备好的,早已签名盖章,确有法律效应阎锦名下别墅,悉数拍卖,所拍款项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题外话------ 现代篇便到这里啦,予初本来还想多写一点现代篇的,忽然觉得没必要了,于是,就这样吧,咱们奔回古代去,啦啦啦,予初是任性的妹纸: 第一章 捡个美人儿 宽阔的官道上,一行飘着胭脂香的队伍缓缓驶过,正中央一辆马车上,粉红锦被裹着的人儿睡得正熟,她的脑袋藏在乌黑的发间,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只手露了出来,白皙纤长。 “小红,她还未醒吗”马车停下,一道女子的声音随之响起,不温不火,隐隐含着一丝媚意,似天生用来蛊惑人心的尤物。 车帘被掀开,一个绑着双髻的小丫鬟偏头瞧了瞧那裹得紧紧的人儿,转身回话,“回姑娘,没呢。” 话音刚落,那人便动了动,似要醒了,小丫鬟复又回过身来,好奇的看着她。 阎锦睁开眼见到的,便是那一张略带好奇,青涩无比的脸,刚醒的她还有些迷茫,突然见到一张脸凑在自己面前,不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后脑勺轻轻在车壁撞了下,虽不疼,却令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姑娘你醒了”她还未说话,那丫鬟便惊喜的叫起来,阎锦皱眉,没有理她,而是低头去看自己身上。 她的身上依旧穿着她睡前穿的那件睡袍,带子系的好好的,半点未松,可见没人动过她的衣服,不禁松了口气。 那丫鬟见到她的动作,瞬间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用同情的语气道:“姑娘真可怜,衣衫这般单薄,连一双鞋都没有,比小红还惨呢。” 她惨阎锦嗤笑,然而当目光落在她身上繁琐的衣物上时,眼神忽地深了。 “小红。”先前听过的女声再度响起,简简单单的一声唤,却是让还欲与她说话的丫鬟住了口,小红吐吐舌头,快速钻出马车,车帘落下,遮了里面的人。 阎锦抬手,掀起窗帘一角,透过微小的空隙往外看,却只看到飘扬的红色纱带飞扬着,再往外看,便只见得一只只马腿,至于究竟在什么样的地方,她却是不知了。 一刻钟后,那丫鬟再次上了马车,手里捧着衣物,“姑娘,这是我家姑娘吩咐我送来的,是我家姑娘的衣物,还未上过身,姑娘衣衫单薄,可受不住寒,且先穿着,还望姑娘莫嫌弃。” “哪里的话,恩人心善,哪会有嫌弃之理。”阎锦没有推辞,伸手接过来,装作不经意间问起,“请问,我怎会在这里” 小红笑了笑,道:“昨日傍晚姑娘晕倒在路边,我家姑娘心善,见不得女子受苦,便将你带上了,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多谢。”阎锦一脸感激,随即道:“请问你家姑娘在哪里承蒙相救,不甚感激,只是不知能否幸当面拜谢恩人” 小红摇摇头,道:“姑娘近日身子不爽利,无法见客,若你要谢我家姑娘,便等几日罢,这方圆百里没有人烟,姑娘一人实在危险,我家姑娘有言,姑娘可随我们一路,待得到了城镇上,再行离开。” “多谢。”阎锦道,“不知恩人欲往何处去” 小红嘻嘻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们要去京城,主人说,京城是个好地方,小红可好奇了呢,虽然郦城很好,可是小红一直待在郦城,也是烦了呢。” “京城有什么好的,”阎锦笑笑,“京城达官贵人可多了,一个不小心便会惹来麻烦呢。” 小红嘟嘟嘴,没有在意她的话,反而是一副憧憬的模样,“容凌容大公子可是在京城呢,去了京城,便能碰见他了,容大公子俊美非凡,文采斐然,用情专一,真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是吗”阎锦轻笑,眸里一闪而过一抹幽光,转瞬即逝,小红并未发觉。 “哎呀,不跟你说了,姑娘该寻我了”小红道,言罢急急出了马车。 车内再次只剩阎锦一人,她轻轻抚着膝上的衣物,垂首沉思。 京城、郦城、容凌容大公子。 虽只是简单的三个信息,却是让阎锦松了口气,至少,她可以肯定,她没有跑到其他的世界去,依旧是大梁。 当见到那块玉时,她便隐隐有感觉,这大梁,她终会再回来,因此,她便联系她的私人律师,告知他,若她出了事,则转让书立即生效,并且将遗书备好,就是为了防这意外,却没想会这般快。 想到玉时,阎锦皱起眉来,她记得她睡觉时将那玉握在了手里,此时手里却并没有东西,阎锦抬手一把掀了被子,翻找起来,直到将马车找了个遍,依旧不见那玉的影子,阎锦住了手,不再去找。她觉得,那玉,定是已回到了百里墨身边,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诡异,然而,更诡异的事她已见过了,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不是么 阎锦将那丫鬟拿来的衣物换上,便掀开帘子出了马车,车外的人见到她,眼里瞬间划过一抹惊艳。 阎锦对这类似惊艳的目光早已免疫,恍若没看见似的,自顾自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行人排场不小,前前后后足有十来辆马车,且不说马车上的护卫几何,马车周围便足有几十个汉子护着,所骑之马皆是不俗,可见这群人的主子来头不凡。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小红端着一个铜盆走过来,见她立在车辕上,不禁好奇道。 在她看来,女子该是都如她家小姐一般,身娇体弱,惹人怜惜,便是那胭脂姑娘,看着强势,亦是个娇弱的主,这姑娘晕倒在路边,可见身子骨亦是极差的,谁知这才刚醒来,便出来了,与她往常所见的姑娘有所不同,她不禁对她有些好奇。 “小红姑娘,马车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阎锦下意识的朝她微笑,嘴角勾着极浅的弧度,既不热络,亦不失礼。 “好,姑娘看够了便进去休息吧,你身子还未好。”见她笑,小红亦笑起来,脸颊边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可爱而略显憨厚。 “好。”阎锦点头。 小红再次朝她笑了笑,遂捧着铜盆去了前边马车,阎锦看着她上了马车,遂收回视线,转身欲进车厢,却忽地定住。 车队最后那辆马车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隐于车帘后,同时消失的,还有一道如鹰般摄人的目光,阎锦皱眉,脑海里忽然闪过小红之前说过的话。 “主人说,京城是个好地方” 那辆马车极其普通,周围看似悠闲的聊天的护卫却不时的看向马车,眼里藏着隐晦的畏惧与恭敬,如此复杂,却一下子让她了悟。 那人,许就是她们的主子。  此时,最后那辆马车里。 外表看似普通的马车,却内有乾坤,马车里极宽敞,地上铺着上好的狐皮,中央放着一方矮几,上面一角摆放着一只铜炉,檀香缭绕。 一截衣袖垂下,但见袖上绣纹精美,颜色却暗沉,犹如黑夜里潜藏的猛兽,随时盯着它的猎物,伺机而发,衣袖的主人脸庞隐在黑暗处,看不分明,唯有那双眼眸,嗜血,残忍。 一只白皙的手执起茶壶,抬手斟茶,水声渐起,伴着女子娇柔的嗓音,隐隐带着魅惑,“主子可瞧出什么来了” “哼”那人轻哼一声,嗓音略微沙哑,气势却十足,简简单单的一个调,却让女子颤了颤,女子放下茶壶,恭敬的低下头。 那人似满意了些,车厢内冷凝的气氛稍缓,只听他道:“一个下贱的女子罢了,我还不会放在心上” “谢主子,奴婢会尽早送走她。”女子道,神色不变,却是舒了口气,她是好心,却并不想办成坏事,她的主子一向不把女子的命放在眼里,女子之于他,不过玩物,最大的用处不过是送与他人,为他办事提供便利,她救下的那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实乃幸事。 “墨云如何了”男子道,随手拿起茶杯来,送至嘴边。 女子一僵,低声道:“墨云她” “嗯”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着茶杯边缘,那模样,似抚摸心爱的姑娘,却在一瞬间捏碎了茶杯,茶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隐入狐皮里,不见踪迹。 “墨云身子一直不见好,今日已起不来身,怕是”女子叹息,似怜悯,似同情。 男子冷笑,半点同情亦无,残忍至极,“起不来若起不来,便扔下马车去我这里不要无用之人” “主子,墨云并非故意为之,往常也听话,便是这次用不着,以后亦有用处,主子不妨换个人去”女子小心翼翼试探着,有些不忍,她了解她的主子,亦清楚在他眼里无用之人的下场,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感同身受,指不定哪一日她也 “月娘,你近来越发仁慈了她没了价值,你觉得我还会留她”男子道。 月娘叹息,“是,奴婢知晓了。不知主子有何打算” 墨云已是弃子,那么该找谁来代替 “那李德忠是个好色的,庸脂俗粉怎入得了他的眼眼看着便要到京城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人来代替。”月娘道。 “那个女子,便用她来代替吧。”男子道。 什么月娘大惊。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予初码字比较慢,加上最近有点卡文,未免因为忙着传章节漏了什么,所以以后就定十一点五十五发文啦,这样予初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完善情节,以后字数都是三千,美人儿们也能看多一点啦,摸摸大: 第二章 身若浮萍 “主子,那姑娘来历不明,若让她去,岂不坏事”月娘道,企图劝他改变主意,然而却是枉然。 男子瞥了她一眼,眼神极冷,对她这番表现极其不满,“你在质疑我吗” “不是的,主子”月娘急道,男子神色却并未好转,反而越发冷了,月娘额际冷汗直冒,最终却是深深伏下身子,做臣服状,男子已对她不满,她此时无论如何辩驳,都无法打消男子的疑虑,唯有,臣服。 “月娘,记住你的身份,之所以你现在还能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你与其他人并无不同,若哪一日你越了矩,想想她们的下场,你只会比她们更惨,今日我且放过你,好好反思罢” 男子广袖微扬,一股极强的风直直袭向月娘,力道强劲,隐含杀气。 “噗”力道打在月娘胸前,她只觉心神翻滚,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一仰,后脑勺重重撞到车门边缘,发出一声极大的声响,刚刚仰倒,她顾不得疼痛,忙立起来,再度伏首,柔弱,卑微。 “行了,你下去吧,那女子你看好了我不希望再看见不好的事情发生。”男子这一番发泄,心情似好了许多,看也不看女子,漫不经心的拿起茶壶,自在斟茶,悠闲的模样,似方才一切皆是幻觉。 月娘松了口气,道:“是。” 罢了退出车厢,踉跄着下了地,马车旁一绿衣丫鬟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一声惊呼,“姑娘” 月娘瞥了她一眼,目露警告,丫鬟脸色一白,畏惧的瞧了眼马车,不再说话,只小心扶着月娘往前头马车去。 “咳咳”刚上了马车,月娘便捂着胸口大咳起来,脸色苍白,似极难受,小红大惊,忙上前轻拍她的背,一脸心疼,“姑娘,这是怎么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绿衣婢女缩缩脖子,小声道:“小红姐姐,姑娘是被主子” 主子小红脸色一变。 “主子为何”小红下意识的问,话未说完,便见月娘咳得越发厉害了,当下顾不得多问,忙对小绿道:“小绿,快去请杨先生过来” 小绿急忙去了。 “小红,等会儿你便去那女子身边,伺候她吧。”咳声渐止,月娘闭眼,无力道。 “为何”小红不解,便问出了口,“那姑娘早晚都要走的,为何姑娘要奴婢去伺候她” 为何月娘苦笑,在这世上,女子低贱,犹如那水中浮萍,漂泊无依,只得随波逐流,任凭他人戏玩,她阻止不了,亦,管不了,她纵有青云之志,亦难敌这世上诸多的不公。 “小红,墨云的用度以后不必送去,通通送到那姑娘那儿去吧。”她道。 什么小红更惊,恍惚间却似明白了什么,惊疑道:“主子要将那姑娘留下” “嗯。”月娘仰头,嘴角浮起一抹笑,那般苍白无力,似已认命,“主子已打算弃了墨云,代替她的,便是那来历不明的姑娘。” “主子既然知道那姑娘来历不明,为何还要用她”小红道,比起同情来,更多的却是不解,对她而言,能替主子做事是件荣幸的事,即使是那样的事。 “来历不明吗”月娘笑,恍似在哭,“主子何曾在乎这那姑娘晕倒在荒郊,衣衫单薄,咱们停了半日亦未曾见人来寻,定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女儿,看她年纪也该不小了,怕是已为人妻,十指青葱如玉,不见老茧,可见并未做过杂活,既非富贵,又非奴婢,要么是富贵人家的妾,要么是哪个罪臣的遗孤,不论哪个,都不足为惧。” “姑娘”她家姑娘的心思,没人比她更明白,小红不忍,却无可奈何。 “你去吧。”月娘道。小红无奈,只得道:“待杨先生替姑娘看过了,奴婢再去。” 马车并未停多久,阎锦进马车不过一刻,队伍便行了起来,与此同时,小红亦来了她的马车里。 “小红姑娘,你有什么事吗”小红一进来便盯着她瞧,目光古怪至极,另阎锦极不舒服,憋了半晌,终是问了出来。 听她问,小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只是道:“姑娘真好看,小红看入迷了呢。” 阎锦皱眉。 “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儿”阎锦心里古怪更浓,便是救她之时,她亦未曾问过她的名字,怎现在 “叫我小锦便是。”源于心里的古怪,阎锦并未说出姓来,而是只说了个名。 小红听罢,神色略松,一丝了然划过眼眸,她家姑娘所言不差,一个连姓都没有的女子,怕没什么来头。 “小红姑娘,你已待了不少时辰,怕是你家姑娘该寻你了吧”阎锦道,虽未明言,却似有赶人的意思,那小红却似没听出来,笑着道:“我家姑娘命小红来伺候锦姑娘,便不回去了。” 嗯伺候她 “多谢恩人好意,我留在这里,已是叨扰了,哪里还能要小红姑娘来伺候呢小红姑娘且回去吧。”阎锦道,反常即为妖,难不成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小红嘻嘻一笑,道:“锦姑娘多虑了,奴婢只是下人,可不敢反驳姑娘的安排,锦姑娘身子未好,也需要人随身伺候不是” 听这话,却是不愿回去了。 阎锦眸光一暗,却没了借口来赶人,只好道:“如此便有劳了,我乏了,姑娘可否” 小红会意,笑道:“锦姑娘你且歇息一会儿,奴婢在车外,有事唤奴婢即可。” “嗯。”小红退出车厢,便在车辕边坐了,悠闲的摆动着双脚,与车夫交谈。 “大哥,你过去一点儿可好” “大哥,小红似乎未曾见过你,你是新来的么”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京城方向驶去,一路伴着小红叽叽喳喳的声音,如此过了三日。 三日来,那小红寸步不离阎锦左右,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不似伺候,反倒似监视,这感觉,越靠近京城越浓,阎锦几次提起离开,皆被小红岔开话题,便是她不愿多想,亦不成了。 期间她时不时会出去透气,偶然发现除了最后一辆马车外,其余马车里皆是女子,更奇怪的是其中一辆马车无缘无故便消失了,却无人提起,那最后一辆马车里的人从未露过面,每次她出去时,却总有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友好,反而极具危险性,每次她去寻那目光时,却寻不到了,这感觉,令她极没有安全感。 “嗳,主子怎没让那姑娘走”阎锦刚走进树林里,便听一道极低的声音响起,声音低沉,略带好奇。 “还能为何主子看上那姑娘了,准备把她送给李大人”另一道声音接着响起,语气略微轻浮,极其暧昧。 “送给李大人不是墨云姑娘吗怎换成了她”先前那人道。 “墨云姑娘墨云姑娘身子差,养了这许久亦不见好,主子已是扔了她,由得她自生自灭,这里啊,可没有墨云姑娘了”轻浮的声音里添了惋惜,“墨云姑娘可真美,若是主子赏了我可多好”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嗤墨云姑娘眼界可是极高的,多少官老爷为她一掷千金,也难买她一笑,你也只能做做梦罢了” “哼走吧,咱们出来得够久了,头儿看见了又该说我们了”那人不满的哼哼,不愿再提,忙催促另一人离开。 脚步声渐远,阎锦站在树后,忽觉寒意刺骨。 怪不得不让她离开,原来是准备用她收买那李大人呵打的好算盘 “锦姑娘,你好了吗”林外传来小红的呼唤声。 阎锦敛了神色,扬声道:“好了。” 听见她答话,小红似松了口气,语气亦轻快起来,“锦姑娘快些,马上便走了。” 阎锦未再答话,转身朝着树林外走,逃跑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让他们抓住,绝不会再有如此自由,不如装作不知道,再寻时机。 又行了三日,终是到了京城。 街道旁的茶楼酒肆里坐满了人,见着马车过来,纷纷侧出头来看,虽未见着车里的人,依旧眼神炙热,肆无忌惮。 “看花满楼的马车” 人群里一人叫道,一副欣喜的模样。 “月娘定在里面月娘出来小生想你想得好苦啊” 又一人叫道,毫不在意形象的趴在二楼窗口,朝着马车伸长了手,深情款款的唤。 “胭脂姑娘胭脂姑娘” “墨云姑娘你且露露脸,可好” “哼好好的郦城不待,竟跑到京城来分明是下贱的妓子,偏生不知低调,弄得满城风雨” “牡丹牡丹姑娘” 阎锦端坐车内,面无表情的听着车外吵嚷的声音,以及偶尔夹杂着的不和谐的讽刺声。 一旁的小红一脸气愤的捏着衣角,不时还自个儿嘟囔几句,替她家姑娘抱打不平,却也只限于躲在车内说说罢了,若要她出去说,定是不敢的。 吵嚷声不过一会儿,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其声如雷,携着狂风而来,踏破了京城的街,亦止住了那些人轻佻暧昧的话,整个街道因为来的人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阎锦掀开车帘一角,透过小小的缝隙往外看,却只见一道墨色的人影从街的另一端一闪而过,速度虽快,阎锦仍是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禁一怔。: 第三章 故人相逢 墨色的衣角划破长空,凌厉如刀,却不及那人眼神半分,每一个不经意的扫视,都夹杂着令人胆寒的杀气,那是从刀林剑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所有的气势,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足以震慑千军万马。 马蹄踏过时,男子不经意间瞄了马车一眼,冷硬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不见嘲讽,不见厌恶,双眸深邃如渊,死寂一片。 死寂 阎锦皱眉,为她奇怪的想法,明明他有着如此强大的气势,如宝剑出鞘,势不可挡,为何她会觉得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死寂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街头,再不可闻,人群一下子炸了开来,喧闹声再次响彻这街道,阎锦却不再视若无睹,而是侧耳倾听起来。 “天啊二皇子回来了不是说他在昌州吗” “听说是陛下下旨命他回来的” “琉国如今不敢来犯,二皇子自然该回来了” “嗤琉国早就不敢来了早些年也未见二皇子回来你可知是为何” “为何” “二皇子手握重兵,如今是越来越不把陛下看在眼里了,换成你,你不担心吗” “嘘你疯了皇家之事你竟也敢议论不怕掉脑袋吗” 四周渐静。 百里墨。 阎锦叹息。 昔日少年已长成,却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只是,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将他变成了这样以前的百里墨,意气风发,哪是如今一滩死水的模样 目光瞥过小红,一个念头忽地闪过,阎锦心思微动,已有所决定。 “那人好可怕”小红拍拍胸口,一脸后怕,话落便朝阎锦望去,却见她阴沉着脸,直直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不禁一怔。 “姑娘”小红小声的唤她。 阎锦冷冷的望过来,眼神如针,似淬着毒,怒极、恨极。 小红一个哆嗦,有些怕她这眼神,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眼睛四处乱瞄,逃避着她的目光。 对面的女子似有所觉,眼神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只是那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抱歉,吓着你了。”阎锦勉强朝她笑了笑。 “没事。”见女子的目光不再恐怖,小红松了口气,却下意识的恭敬了许多,不再如往常一般放肆,“姑娘为何” 阎锦目光一冷,似不愿多说,只撇过头去,瞧着门帘发呆,藏在袖下的双手依旧紧握着,隐隐可见青筋。 小红不敢再问,目光四处乱瞄,不知如何是好,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终是到了目的地,小红松了口气,忙下了马车,阎锦看着她的反应,勾唇一笑,神色莫名。 这是一方小小的院子,规模不大,却极精致,上下两层楼,一条走廊沿着墙壁通向后方,一眼望去看不见头。 阎锦随着小红上了二楼,进了靠边一间屋子,方进屋,阎锦便唤过小红来,“小红,我想见见你家姑娘,可否通传一声” 小红微微犹豫,若是平常,她定会拒绝,可一想到她先前的目光,她又说不出口,只得道:“锦姑娘一路奔波,不妨先歇歇脚,待缓过来了,再见主子不迟。” “如果我现在要见呢”阎锦道,语气不见起伏,与平常一般无二,小红却分明听出一丝不同来,仅仅因为这一丝不同,便让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稍等,我去禀报姑娘。” 小红匆匆出了门,去了楼的另一端。 “姑娘,您在吗”小红站在门外,用力揪着衣角,神情忐忑。 屋里没人应话,门却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小绿偏头瞧着她,笑眯眯道:“小红姐姐,姑娘让你进去。” 平常爱笑的姑娘此时却笑不出来,越过她便往屋里走,脚步急促,小绿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走远的姑娘却无心去问。 月娘半靠在床边,闭眼休息,听见脚步声走近,轻叹一声,睁开眼来,“小红,怎么了” 小红走到她身旁,低垂着头,小声道:“锦姑娘要见你” 她要见她月娘皱眉,想了想,道:“你让她来吧,正好我也有事与她说。” 小红松了口气,揪着衣角的手指亦松了,“是,姑娘。” 月娘点点头,再次闭上眼,自从他伤了她,她便一直是这副模样,吃了药亦不见好,整个人懒懒的,疲惫至极。 半晌后,屋门再次被推开,月娘睁眼,静静看着女子走近,女子行走之间不急不缓,眼神平静,一派淡然,那平静,是她所没有的,那淡然,亦是她所没有的,她不禁有些恍惚。 “见过恩人。”阎锦走近,朝她屈膝一礼。 清冽的嗓音入耳,让月娘回过神来,她直起身子,虚扶她一把,笑道:“姑娘多礼了,同是女儿家,理应相帮。” 阎锦顺势起身,温和的笑了笑,直奔主题,“锦虽只见过姑娘一面,亦知姑娘并非常人,锦有一事相求,望姑娘应允。” 月娘神色微冷,似有些不悦,阎锦只做不见,静候一旁等她回答,她明白她的心思,换成是她,亦是不喜所救之人提要求的,不论大小。 “何事”月娘道,言语间已见疏离。 “姑娘定有办法送锦去二皇子府罢锦势单力薄,无法进那二皇子府,还请姑娘相助”阎锦道,面上一片平静,眼里却早已翻起惊涛,似怒似恨。 月娘看在眼里,咽下了欲出口的话,道:“姑娘为何要去二皇子府” 阎锦低头,紧抿着唇,似不愿回答,却浑身僵直着,如临大敌。 “你不愿告诉我缘由,我如何敢帮你若是哪一天被二皇子知晓,我岂不是危险要知道,如今的二皇子可不是寻常人家敢招惹的。”她这话,嘴里虽说着不敢,实际却是在明着告诉阎锦,她确有能耐。 “请恩人恕罪,此乃锦的私事,还请恩人莫问,锦既然求到恩人这里来,自然也不是要恩人白白相帮的,恩人初来京城,少不得一些助力,若恩人肯帮锦,他日恩人若有差遣,锦万死不辞”阎锦抬手,便欲跪倒,却被月娘扶住。 “姑娘请起,此事非同寻常,让我想想罢。”月娘道。 “如此,锦便告辞了。”阎锦道,随即退出屋来,往回走。 那人欲拿她送人,她唯有先出手,才能占得先机,如今只希望她能说动那人,不然 阎锦刚走,月娘便起了身,先是将小红唤过来问了几句,随后便下了楼,沿着走廊去了后方,走过一道垂花门后,眼前忽地宽阔起来,小桥流水,绿树成荫,若不是那楼阁之上油漆未干,俨然是一个绝佳的住处。 入了垂花门后,每十步便有一人守着,见她过来亦不阻拦,直接当她不存在,他们的反应,月娘早已习惯,只自顾自沿着小道去了。 一刻钟后,月娘在一座院子门口停下,院门外守着一个劲装男子,见她过来,几步跨到她面前,“主子在书房,你自个儿去吧。” 月娘轻应一声,进了院门。 书房里,男子半靠在几前,手里握着一本杂记,看得入神,阳光透过窗,洒下一地斑驳,男子的脸庞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主子。”月娘抬手敲门,低声的唤。 男子翻书的手指一顿,淡淡道:“进来罢。” 月娘小心翼翼走进屋,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回主子,那救来的女子欲进二皇子府,先前刚来求过奴婢,奴婢不知如何处理,只得前来打搅主子,望主子莫怪。” “哦她要进二皇子府”男子意味不明的道。 “是,奴婢不知她的目的,便唤了小红来问,据她所说,那女子往日并无反常,今日偶遇二皇子后,便忽然反常起来,看情形,似与那二皇子有仇怨。” “她的仇怨与我何干月娘,你越发没用了”男子冷了声,极其不悦,似认为她不该拿这种事烦他。 月娘白了脸,急急解释,“主子月娘并无他意只是为主子着想罢了眼下主子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那女子虽来历不明,但显然是个识时务的,主子原本便欲用她,如今只是换个地方罢了,女子多情,一被男子甜言蜜语哄着,便忘了自个儿的身份,若能让她心甘情愿做主子的棋子,岂不是更好二皇子府主子早晚会插人进去,若能找个与二皇子有仇怨的,便不必担忧她为情叛变,也免了主子的后顾之忧。” 男子神色略缓,似信了她的话,沉默半晌,终是道:“月娘,她若可用,便用罢,但是,我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伴着男子的话,一物落在地上,月娘弯腰拾起,神色复杂,“主子,奴婢知晓了。” 第二日,天刚破晓,一辆普通的青蓬马车驶出院子,朝着内城而去,那里,是大梁最繁华的所在,亦是,权利的所在。: 第四章 再入皇子府 马车在二皇子府后门停下,阎锦端坐在车内,静静听着车外之人的交谈声。 “李管家,诚王殿下听闻二皇子殿下回府,担心二皇子殿下无人照顾,特选了个家世清白的女子来伺候殿下,还望李管家通禀一声。”说话的人是车夫,不卑不亢,半点车夫的唯唯诺诺也无,虽谈不上健谈,言语间倒也无差错。 “诚王殿下多虑了,主子自有奴才们来操心,怎敢劳烦诚王殿下还请小哥将这姑娘送回去,李荣替主子谢过诚王殿下的好意,失礼之处还望小哥海涵。”李荣婉拒。 “李管家说的什么话诚王殿下与二皇子殿下乃是亲兄弟,兄弟之间哪有这般生分的奴才奉命前来,殿下嘱咐奴才一定要将人送到,奴才哪能将人送回去李管家莫要为难奴才”那车夫道,却是半点不肯退步。 李荣皱眉,百里墨一早便去了城外,尚明尚义亦跟着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人来处理,他又不敢拒绝得干干脆脆,一时间纠结得不行,让他管理帐册还行,让他处理皇家之事,他如何有那个胆子再者,几个皇子间本就只维持着表面的和气,若因为一个女人将那嫌隙闹到明面上来,岂不是给主子添麻烦百里墨常年不在府里,往常也不曾有过这种事,谁知道刚回来便有人凑上来了以他如今的性子,若是知道有人送女人来,还不知会如何呢 看出他的犹豫,车夫立即冲着车里的人道:“姑娘请下车吧。” “姑娘。”小红拿过幕帷递给她。 阎锦带上幕帷,就着小红的手下了马车,李荣见此,立马黑了脸,“小哥还请” 话未说完,那车夫已是调转马头驾马去了,李荣一梗,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阎锦无声一笑,当目光落在熟悉的屋檐上时,不知怎的,竟是放松下来,从知晓他们的目的之后便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李荣没辙,他的性子本就老实,做不来将人姑娘丢在门外的恶事,只得将她们领进府去,暂时找个院子安置了。 院子极偏僻,在离主院最远的东北角,院子里灰尘遍布,杂草丛生,似是废院,李荣领她来此,显然是不待见她,阎锦也不在意,自行进了院子,倒是小红黑了脸。 午时,二皇子府的大门打了开来,百里墨下了马,大步往府内走,李荣跟在一旁,硬着头皮低声禀报,“主子,诚王殿下送了个姑娘来” 男子脚步一顿,目光瞥向李荣,不悦之态显而易见,“扔出去” 李荣低头,小声道:“主子,毕竟是诚王送过来的,扔出去”可不太好。 “嗯”百里墨神色冷淡,显然没当回事,“若他问起,你大可告诉他,这府里容不下他的人” “主子,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若是传出去,外人岂不是会说主子不顾兄弟之谊主子大可不理会,就当这府里多养了一只猫狗罢。”尚义懒懒道。 “诚王殿下这是在安插眼线么”尚明搔搔头,一脸疑惑。 “哈哈”尚义拍拍他的肩,赞许道:“傻大个终于晓事了可喜可贺走,咱们喝酒去” “哼”百里墨冷哼,面上却并无怒气,显然是见惯了他们的德行。 李荣目送着三人走远,摇摇头,远远朝着东北角方向望了望,叹息一声,心知百里墨虽未明着说如何处置那姑娘,却是同意了尚义的提议,将那姑娘丢在那里不管了。 此时,东北角的院子里,阎锦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红紧握着手里的东西,一脸犹豫,踌躇不决间,忽然响起她临走时她的姑娘说的话。 “小红,明日你与她一同去二皇子府。” “小红,她在二皇子府里的一切你都要寻机会回来禀报,让你跟着去,明着是伺候她,实则为监视,你可明白” “小红,将这个给她吃了吧。” “小红,若她不愿为主子做事,便解决了她” 直到现在,她依旧记得她家姑娘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那般无力,那般认命,姑娘的心思,没人比她更明白,姑娘不愿做的事,都为了主子而做,并非为着情义,只是不敢反抗罢了,主子野心勃勃,将来必会做更多的姑娘不愿做、不想做的事,她的姑娘,那般好的姑娘,将一辈子无法解脱,为了主子而活。 对她而言,别人如何她都不在意,唯有她的姑娘,任何人不能欺负,即便是她们的主子,也不可以。 小红咬牙,似下了决定,快步走到阎锦身边,噗通一声跪下,“锦姑娘,奴婢有事禀告” 阎锦睁开眼,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何事” 小红将手中物件高举过头顶,送到她面前,“锦姑娘,主子命奴婢将它给姑娘吃了” “毒药”阎锦轻笑,半点不意外,倒是对她的反应更加好奇,明明她是忠于她的主子的不是吗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你要背叛你的主子吗” 小红身子一颤,似有些惊着了,半晌没有言语,阎锦抬头望着天,已不指望她能回答。 “奴婢是忠于主子,但是奴婢更忠于我家姑娘近日主子频频伤姑娘,姑娘如今已是万念俱灰奴婢的命是姑娘救的,岂能眼看着姑娘消沉”小红哀道。 没错,她忠于主子,那也是因为姑娘忠于主子,姑娘的主子,便是她的主子。她虽不爱动脑筋,却并不代表她什么也不知道,自从主子决定来京城开始,性格便大变了样,再不见以前的模样,以前主子虽也伤过其他的姑娘,却从未对她的姑娘出过手,如今竟是连她的姑娘亦不放过了 “你想让我帮你”阎锦伸手拿过那瓷瓶,眯眼瞧着,似极感兴趣。 “奴婢觉得,姑娘来二皇子府,定不只是为着报仇吧姑娘定有其他的目的奴婢虽不知姑娘目的为何,但料想姑娘的主子定非常人,若姑娘愿意帮我家姑娘脱离主子,小红这命,便是姑娘的了”女子深深低下头去,以头抵地,话说出了口,她反倒觉得轻松了。 “你怎知我的目的不止如此”阎锦伸手,抬起她的头,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冷极,不容她逃避。 小红一个哆嗦,因着她的眼神,却无法躲避开去,只能与她对视着,“我家姑娘曾言,姑娘定是哪个富贵人家里逃出来的妾、妾,奴婢原也如此认为,但最近奴婢整日与姑娘在一块儿,却觉得姑娘的话有些不准,奴婢见过富贵人家里的妾,与姑娘半点相似也无,姑娘言行举止颇有大户人家小姐的作风,奴婢便觉得,姑娘定非常人。” 阎锦低头,皱着眉思索着,却恍然明白她说的不错,她毕竟是阎氏的小姐,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会变,她虽在大梁生活了五年,过的却也并非奴婢的日子,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却敌不过日子长,小红日日跟在她身边,总有察觉的时候,是她疏忽了 “姑娘”小红颤着声唤她。 阎锦回过神来,收回手,“既然你已发觉,为何不告诉你的姑娘你便如此放心” 小红苦笑,“姑娘岂会信我她定会当我胡言乱语。” “你的命我不稀罕,若你当真要与我合作,便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向你保证,你家姑娘的命,我会护着。”阎锦道。 “多谢姑娘”她再度伏身,“姑娘想知道什么” “你家主子是何人与诚王有何关系” “主子面上是诚王殿下的助力,替诚王殿下敛财,私下里则不然,主子的目的,是那把椅子。” 那把椅子阎锦皱眉。 “我家姑娘明面上是诚王殿下的人,听从诚王殿下的命令,实际则不然,诚王殿下并不知晓这些,对主子极其信任。” “你的主子,是何来历”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他是主子,奴婢身份低微,知晓的不多,姑娘勿怪。”小红有些忐忑,怕她觉得她没有用处。 阎锦倒不在意,于她而言,小红的用处大小并不重要,她之所以与她摊开来说,不过是不想自个儿身边时时有一双眼睛盯着,还得时时防着她,多一个帮手,即使是个没用的帮手,也是好的。 来日方长,阎锦也不再多问,将那瓷瓶收了,对小红道:“你去准备一些东西,我有用处。” 三日后,午时,百里墨方走进府里,便被天上诡异的红色吸引了目光,待看清那是何物时,立马变了脸色。 天上,一只只红色的灯笼从府里某个角落里飞起来,渐渐布满了府里整片天空。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五一快乐,予初迟来的祝福,美人儿们勿怪,为庆祝五一,咱们也来玩玩好了,五月一号到三号冒泡奖励30币币,美人儿要来哦,摸摸大: 第五章 一眼之间 大红色的许愿灯上,用墨画着一副画,简单的几笔,勾勒出一个骑马的女子来,百里墨怔怔瞧着,忽觉心跳加速。 “快点快点立刻将那放许愿灯的家伙找出来” 一人叫道,气急败坏的模样。 杂乱无章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百里墨却似听不见一般,双脚下意识的朝着许愿灯飞起的方向走去,脚步略显急促,连李荣的呼唤亦未听见,只因,那许愿灯上的画。 画虽简单,百里墨却极熟悉,那与当年七夕之时他想送给她的花灯灯面极其相似,因着混乱变得残破而未送出去的画,被他珍藏在东厢,与所有属于她的东西一起,是他与她有关的另一点回忆。 百里墨越走越快,脚下的路似没有尽头一般,无论他多快,依旧走不到头,他皱紧眉头,只觉烦躁无比。 “小红,可以了。” 当清冽的声音传进耳朵时,百里墨猛地停了步,抬头一看,他已是站在了那院子外,院子里一只许愿灯颤颤巍巍的飞起来,骑马的女子正正对着他,依旧看不清脸,却让他一下子酸了鼻头。 院门半掩着,依稀可见院里的人影,一白衣,一绿衣,绿衣女子正蹲在地上,捡铺了一地的红纸,一旁还放着几个糊好的纸灯,灯面儿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画任何东西,白衣女子则背对着他,握着笔站立着,那背影,与他记忆中的人毫无相似的地方,恍惚间他却觉得见到了她。 此时,李荣方带着侍卫赶过来,尚义尚明亦跟了来,一群人挤在院外,惊动了院里的人,白衣女子缓缓转身,静静看向院外。 百里墨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她,当她转过来时,他忽觉失落,眼前的女子,长相与她没有半点相似。 “不是她”百里墨呢喃。 正失魂落魄间,忽觉女子视线落在他身上,百里墨下意识的望过去,却一下子撞进一双清冷的眼眸里,眼神是那般熟悉,仅仅一个眼神,便令他失落的心活了过来,他怔住,心跳忽快。 “主子,您先回去吧,这里奴才来处理就好。”李荣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小声道,他本见那姑娘进府三日,不吵不闹,乖乖待在院子里,他还道那姑娘是个安分的,哪知今日便露了形,用这种招数吸引主子的注意 “滚”百里墨冷斥。 李荣一愣,奇怪的看着他,似是不解他的反应。 百里墨皱眉,快步走进院去,嘭的一声关了门,院外一群人面面相觑,闹不清出了何事,尚义拉拉尚明,尚明会意,与他一同悄悄退了出去,转身便绕去了院子另一边。 院外的一切都随着院门的关闭被隔绝,院子里,小红瞪大眼看着闯进来的男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进去吧。”阎锦将笔递给她,道。 小红点点头,一步一顿进了屋。 时间似停止了一般,百里墨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的容貌他不熟悉,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说他痴心妄想也好,说他魇了也罢,他只相信,她,回来了。 “青玉”男子喃喃,音色极低,如风一般,一出了口便散了,落入阎锦耳里,却如惊雷。 “你叫我什么”阎锦讶道,她没想到,他会认出她来,二皇子府早已不是以前的的模样,她进府三日,除了这方小院,其他的地方皆有侍卫守着,她半步不能踏足。月娘背后的主子时刻威胁着她,她若是不寻个靠山,随时有性命之忧,在这大梁,除了百里墨,任何人皆不可靠,因此,她只能与百里墨相认,本想定不会那般容易,她早已做了几种准备,打算慢慢来让他相信,岂料,他轻易便将她的所有计划打乱。 他,真让她意外。 面前的男子身材高大,此刻却如小媳妇一般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眸里含着希翼,便是那声呼唤,亦带着不安,恍惚间,她似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那个让她心软的孩子。 阎锦眸光一柔,抬手敲了敲男子的额头,如今的他,早已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她须得踮起脚尖才能敲到他。 额头轻微的痛感传来,终于让他有了真实的感觉,止不住的欣喜从胸口往外冒,压得他胸口沉沉的,百里墨伸手,一把将女子抱进怀里,女子的味道与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他却并不反感,只觉得安心。 “青玉青玉青玉” 男子不停的唤,似要将这些年未曾唤过的通通唤回来,阎锦半靠在他胸前,男子的心跳隔着布料传来,跳得急促,满腔的喜悦似透过胸膛跑到了她的心里,感染了她,阎锦叹息,本欲推开他的双手终是放了下来。 一侧墙头上,尚义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眼里精光忽闪,一把拉着尚明跳下了墙头。 “尚义,主子这是将别人认成了她”尚明抓抓额头,一脸不解,他与青玉相处不多,印象里她是个很好的姐姐,除此之外便没其他印象,她死了,他虽觉得惋惜,却并不伤心,比起她来,他更在意的却是为了她伤心的主子。 尚义冷哼一声,道:“诚王倒是好心机明知主子对青玉无法忘怀,便弄这么个替身来,主子念她入狂,一见这么个与她相似的人,哪还能冷静” “她跟青玉姐长得不像,主子不知道诚王也真奇怪,若要找替身,也不给替身带个面具,与青玉姐一模一样主子不是更相信”尚明更不解了,他们隔得不远,她的样子他们自然是看见了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奇怪。 “哼你想得到,诚王想不到主子何等聪明,还能看不出来带没带面具再则说了,这女人只神态与她相似,便让主子没了分寸,还用得着什么面具” “怎么办”尚明皱眉,身为侍卫,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百里墨被人算计,他自个儿却笨,想不到法子,只得眼巴巴望着尚义。 尚义踢踢石头,道:“我怎知先传信给贺公子吧,贺公子定不会坐视不理,主子眼下怕是听不进咱们的话,让贺公子劝他吧” 只要与她有关的事,他一向冷静不了,这种事,一次便够了,他绝不容许别人用她来算计主子尚义心道。 墙外发生的事,墙里的二人皆不知,百里墨抱着阎锦便不撒手,若不是她推开他,还不知他会抱到何时,他的力气如今已是极大,抱的她手疼,阎锦一边揉着手臂,一边拿眼瞧他。 男子眼里已不见那日偶遇时的死寂,多了丝色彩,越发显得他俊朗无匹,见她抬眼瞧着他,仰着头的模样似有些费劲,索性蹲下身来,扬起头给她看,高大的男子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她的模样,颇似古冶家的辛巴,阎锦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你起来,像什么样子”阎锦手指动了动,再次敲了敲她的额头,男子不见半点不悦,反而越发高兴,虽是如此,依旧听话的站起来,她的话,他向来听从。 直到此时,他方有了空打量这周围的环境,越是打量,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已是黑了脸。 “青玉,你怎能住在这里跟我走”百里墨道。 阎锦跟着打量了一番,无所谓道:“这里挺好的。” 院子里的杂草早已清了个干净,屋里的灰尘也已清扫,还算入得了眼,唯一的不好,便是这院里太过干净,一棵花草也无,略显荒凉。 百里墨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便往院门口走,多年来习惯了下达命令,别人遵从的百里墨,习惯性子的按着自己的想法做,竟是没有询问她的意思。 阎锦皱眉,并不打算与他纠结这一点小事,索性由着他去,任他将她拉出了院子,一刻钟后,二人停在了主院门外。 主院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半点改变也无,她闭着眼亦能走进去,这般想着,她索性闭上了眼,由着他的牵引往院里走。 院门口长着一丛芭蕉,芭蕉长势极好,已快挡了门,沿着阶梯下去,便是一条小道,两旁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这般想着,一阵香味儿便窜进了阎锦的鼻子,她不禁一笑。 走个十几步,便是一个分岔口,一边通往书房,一边通往主屋,阎锦下意识的往主屋方向走。 百里墨温柔的看着她,小心牵着她走,这种体验,是他从未有过的,由他指引着她,牵着她往前走,感觉她完全依赖他一般,这种感觉,令他满足。 阎锦默默数着步子,当觉得已到了主屋门口时,她停下脚步,睁开眼来,却一下子怔在原地。 熟悉的主屋门口,靠着花丛的东边,一块碑直直立在那里,上面刻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字,吾爱青玉之墓。 阎锦松了他的手,定定看着那块碑,神色莫名。: 第六章 你个妖女 “青玉”分明他没有做错,见着她的表情,他忽然便有些心虚。 吾爱 阎锦叹息,开始怀疑自己拿百里墨当靠山的决定是对是错,这念头不过一瞬,便被她抛了开去,此时她别无选择,既然已做了决定,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先走了。”阎锦淡淡道,言罢不等他回答,转身便走,她走得并不快,百里墨却是急了,几步过去拉住她,一脸惊慌。 “青玉,你莫走我、我” “我要走了,你放手”阎锦皱眉,此时她有些乱,需要静静。 他却不知她的想法,只觉得她是嫌弃了他,渐渐松了手,眸光暗淡,似明珠蒙了尘,繁花失了色,生机全无。 阎锦忽觉不忍,缓了脸色,“时辰已不早了,我得回去,明日你再来找我罢。” 百里墨眸子一亮,一下子活了过来,却依旧不太情愿,只眼巴巴瞧着她,“青玉,住在这里不好么” 阎锦深吸一口气,见到那碑之后再听他唤她青玉,忽觉膈应,犹如唤死人一般,忍了忍,终是道:“以后莫唤我青玉,阎锦,唤我阎锦。” “阎锦”百里墨疑惑。 “阎锦”她道,不容拒绝。 “好。”她的要求,他永远不会拒绝。 阎锦再次抬步往外走,这次,他没再拉她,自个儿默默的站着不动,看着她走远,直到她再也瞧不见人影,他依旧站着。 阎锦走回院子,便见小红站在半掩的门口张望着,一脸担心,见她进来,眼眸一亮,快步走过来,不住道:“锦姑娘没事吧二皇子可有为难你” 她性子本就单纯,便不说她们之间的交易,单就二人相处这些时日来,她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有何可为难我的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不成”阎锦不以为意。 小红瞪大眼,“二皇子心狠手辣,早些年曾闯宫刺杀宫里的娘娘,甚至于公然违抗圣命,这大梁,无人不怕他就怕惹了他不高兴,惹来麻烦简直比老虎更可怖看姑娘的样子,倒觉得他是个好人” 刺杀娘娘违抗圣命 “怎么可能”阎锦皱眉,不愿相信,她记忆中的百里墨不是这样的人,对他那父皇可是敬爱得紧,哪里会 见她不信,小红嘟嘟嘴,“姑娘可别不信,二皇子做的那些事,在这京城无人不知,姑娘怎会不知” 话刚出了口,她忽然了然,从她俩说开后,小红早已不相信她与二皇子有仇,反而觉得她是哪个贵人养出来的探子,因而才会来历不明,见她不知这事,也就释然了,当即凑近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姑娘不知,听说是因为那娘娘雇凶刺杀二皇子,二皇子知晓后,才会闯宫,听我家姑娘说,二皇子之所以愤而杀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以前伺候过他的一个丫鬟听说那丫鬟死了,与那娘娘有关呢” 死了的丫鬟难道是她 “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可知晓”阎锦问,一双冷眸复杂难辨,他变成这样,难不成与她有关 小红摇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听姑娘说时奴婢不过几岁,早已记不得了,若不是二皇子刺杀自个儿父皇的妃子太过大逆不道,奴婢也不会记得那般清楚呢。” 阎锦不再多问,越过她往屋里走,一边道:“小红,你明日出府,告诉你家姑娘,便说我已取得二皇子的注意,其他的不必多言。” “是。” 看来,她该找青竹谈谈了,但愿她还未离开 阎锦呢喃。 是夜,万籁俱寂。 守夜的小厮斜靠在门框上,鼾声如雷,夜晚的府邸无人说话,难免无聊寂寞,加之二皇子府一向戒备森严,无人敢闯,他便放松了警惕,靠在门框上补觉。 “啊”小厮半睁开眼,打了个哈欠,转个身便要继续睡,半梦半醒间,眼前忽然闪过一条黑影,犹如幽魂一般飘过,吓得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小厮眼睁睁看着幽魂消失在黑暗里,瞪圆了眼,喉咙似堵了一般,说不出话来,最终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黑影一路不停,直直飘入东北角的院子里,悄无声息进了屋,一双眸在黑暗里亮得出奇,他站在门边看着床榻上鼓起的一团良久,终是慢慢走到了床沿边。 刚至床榻边缘,一抹寒光忽现,直朝着他而去,黑影一愣,脚尖轻点,退至了两米开外。 “青阿锦” 阎锦握着匕首半蹲在床沿,听到那声唤,一愣,“百里墨” “嗯”黑影低声回应。 阎锦皱眉,收了匕首,道:“点灯。” 百里墨走至桌旁,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黑暗的屋子渐明,照见了她不悦的神情,以及他不安的模样。 阎锦盘腿坐下,盯着他,道:“半夜三更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听她问,他颇有些不自在,支吾着道:“我以为我在做梦,你又不见了。” 阎锦怔住,这才仔细打量起他来,男子站在桌边,低垂着头,神情落寞,极其小心的偷瞄着她,似怕她恼了,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分明极在乎她的模样,却让她再次皱起了眉。 他这副模样,极其不正常,就像她以前见过的患有精神病的人 阎锦瞪大眼,不敢置信。 “阿锦”他再唤。 “你过来。”阎锦朝他招手。 百里墨眼眸一亮,踏步过来,矮下身子看着她,极尽贪婪。 “我在这里,你若不放心,便留在这里看着罢。”她道。 “真的”他喜道,却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只死死的看着她,眼皮一眨也不眨。 她的回答,是直接躺下睡觉,面朝着他,蜷缩着身子,发丝软软搭在她脸颊边,柔化了她冷硬的脸部线条,百里墨定定瞧着她,忽觉心安。 阎锦闭着眼,半点睡意也无,她此刻只想知道她死后究竟发生过什么,将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这样,这般让她心酸。 烛光摇曳,照着屋里一躺一蹲的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却同样无眠至天明的两人。 天刚蒙蒙亮,阎锦便起了身,趁小红未起,将在她床前守了一夜的百里墨赶回了主院,自个儿则慢慢收拾着,等她起身,她虽打定主意要去寻青竹,亦要等小红出了府才成,她不信她,便不能让她知晓。 再说这边,百里墨刚踏进主院院门,便见紫袍男子背对着他站在阶下,露水打湿了他的肩,濡湿一片,他却恍若未觉,只定定的站着,脚步半点未移。 听见脚步声,贺渊冷哼一声,语气是浓浓的不悦,却掩不了他的担心,“昨夜你去了哪里” 百里墨一离了她,便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听他问话,嘴角微扬,似未察觉他的不悦,“去看青阿锦。” 阿锦 贺渊皱眉,猛地转过身来,怒道:“我还当尚义唬我却是真的你疯了吗竟将诚王的人留下还这般在意她不是她你莫要糊涂了” 尚义告诉他,诚王送了个女人进府,那女人与青玉极其神似,百里墨将她当做青玉,他还道他唬他,有事要他办,才会找借口,岂料却是真的他如何能不恼 “她已经死了”贺渊怒喝。 百里脸一沉,冷眼以对,“不用你管” 言罢直接冷着脸越过他,往主屋走,贺渊脸色越发难看,却也不阻止他,冷哼一声,提气跃上墙头,几个起落间已去得远了,百里墨皱眉,忽觉不安,正要跟上,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尚义拦住了去路。 “主子,贺公子定是出府去了,您用不着管他,您一夜未眠,还是先去补觉好了。”尚义嘻嘻笑道。 “让开”百里墨冷声道。 “主子,您先进屋去吧,等会儿您还要去军营。”尚义虽有些怵,却是半点不让,孰轻孰重他自有掂量,便是知道他会恼怒,他依旧不让。 “你要违抗我吗”百里墨抬手劈向他,掌风凌厉,半点不留情,尚义咬牙,扬手接上,二人转眼间便斗在一处,尚义显然不敌,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便是这么一耽搁,贺渊已至那院子。 男子翩然而下,落在院子里,衣角翻飞间,恍见那不俗的容貌,令人惊艳。 若忽略他那满脸怒气的话。 阎锦站在院子里,淡淡瞧着他,也不言语,此时小红不在,她不怕她看见。 “你个妖女竟妄图迷惑我师弟简直找死”贺渊怒喝。 阎锦挑眉,懒得回应他,她虽奇怪贺渊的反应,却也没那个好奇心,在她印象里,贺渊极爱行侠仗义,俗称管闲事,对师弟身边别有用心的女人有敌意,倒是极正常。 她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落在贺渊眼里,极似挑衅,让他越发恼怒,见她转身便要走,贺渊脚尖一点,急掠而去,一把抓了她的肩,跃上墙头,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第七章 迷雾重重 阎锦荡在半空中,极冽的风扑了她满脸,刀割似的疼,阎锦皱紧眉头,强忍着不适,此时她不能挣扎,贺渊本就不悦,若她挣扎惹恼了他,不定他会扔了她出去她虽看淡生死,却不想死的那般窝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一把扔了她,阎锦尚未缓过来,被他这么一扔,立即摔倒在地,膝盖硌到石子,生疼。 “我不杀女人,便饶你一命罢你给我走的远远的不许再靠近百里墨”贺渊站在她面前,沉着脸道,经过这一番奔波,他倒是冷静了不少,怒气已消了大半,脸色却依旧沉着。 “若他要我走,我自然无法留,若他要我留,我又如何能避得开公子莫不是说笑罢”一路被他拎着,她只觉浑身难受,加上膝盖疼得紧,她索性坐在地上,懒得起来了。 “你”贺渊怒极,瞧着她这副模样便不爽快,就跟那女人一样让人生厌 想到她,贺渊怒气尽敛,撇过头去,不再管坐在地上的阎锦,徒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阎锦瞥见他的神情,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犹如她是百里墨心里的疤一样,她也是贺渊心里的一道疤,百里墨不能忘怀,他也一样,少年义气,不仅伤了别人,亦伤了自己。 贺渊身为贺家庄二公子,南宫御风大弟子,少年成名,未经坎坷,难免自负天真,出于所谓的侠义误救奸人,却导致她无辜死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自认正义,见义勇为的贺渊来说,这打击足以击垮他,加之百里墨是他师弟,两人相处五年有余,早已有感情在,更是不能原谅自己,这些年来,百里墨的苦他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替他解决一点小麻烦,如此而已。 当年意气风发,风华绝代的男子,早已敛尽浑身棱角,变得小心翼翼,不似从前。 “你走吧。”男子转过身,不再管她,于他而言,只要不再让人伤到百里墨,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阎锦站起身来,他的这番变化,她全部看在眼里,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变得明朗。 “等”阎锦正欲唤住他,一股血腥味儿却飘进她鼻端,阎锦顿住,警惕的往那味道飘来的方向望过去。 贺渊亦发觉到了,脚尖一转,极快的往那方掠去,人影如风,一闪而逝。 阎锦犹豫,终是抬步跟了过去,并非她多管闲事,此处既有血腥味,她一人定是极不安全,贺渊虽讨厌她,却不会见死不救,跟着他走并无坏处。 那方有一片小树林,越靠近,血腥味儿越浓,并伴着兵器相接的声音,刺耳至极。 前方渐渐开阔,只见贺渊手握玉扇,游走于十来个黑衣人之间,游刃有余,不远处的树干上,靠着一个白衣男子,此刻他浑身是血,半闭着眼,极其虚弱的模样。 南宫御风 阎锦惊讶,在她认知里,南宫御风是极厉害的人物,尽管她从未见过他出手,此刻他却被人伤的如此之重,哪能不让她惊讶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南宫御风睁开眼朝她望过来,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眼里一闪而过一抹疑惑,终因为他的虚弱归于沉寂,于他而言,这些早已不重要,此刻的他,没有多余的的精力思考那些。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男子的眼神渐渐涣散,似将要油尽灯枯,他的伤,太重了。 阎锦一惊,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道:“南宫御风你不能死” 听到她的呼唤,南宫御风皱眉,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即使他此刻虚弱得想不起任何事,却依旧警惕,“你是谁” 他并未见过她,对她能唤出他的名字来,自然不能放心。 阎锦沉默,忽然便想起了那个半夜守在她床头的男子来,无助、不安,他是那般脆弱,再也经不起失去。 如此想着,阎锦凑近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南宫御风听完,眸色忽亮。 那边,黑衣人不敌贺渊,死伤惨重,最后只余两三个人还在苦苦支撑,眼看毫无胜算,只得且战且退,贺渊皱眉,扫了眼虚弱的南宫御风一眼,收了玉扇不再追赶,返身赶回南宫御风身边,既怒又痛,“师父谁伤了您” “咳咳”南宫御风捂住胸口,不停的咳嗽,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刺目至极,“渊儿,你到一边去,我有话对她说。” 贺渊皱眉,不太乐意,却没多言,自行去了一旁。 “墨儿这些年,极苦,却未曾想”南宫御风闭眼,似笑了笑,“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你还在,便好,如此,我也能放心离去了。” 阎锦垂眸看着他,心里忽觉沉重。 “我要去找她了,已过了这些年,但愿还能找到她。”他笑,极满足的模样,“墨儿如今羽翼已满,要当心他,他从来对燕家不放心,墨儿已不听他的话,他早晚会防着墨儿。” 他永兴帝 阎锦定定看着他,欲求一个回答。 “我已没有时间告诉你这些了,燕山上,倒数第二间房里,有你想知道的事,你自己去寻罢。”南宫御风叹息,眸光忽亮,似无事人一般,自个儿坐起身来。 阎锦一怔,忽然明了,南宫御风这模样,已是无药可医了。 南宫御风伸手,一把拉住她,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与男子手掌相抵,那边的贺渊见此,疾步奔过来,脸色苍白,却不敢阻止,南宫御风早已承受不起任何外界的干扰,若他阻止,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当死亡二字蹦入脑海,贺渊忽然颤抖起来,南宫御风对他而言,如兄如父,他怎能接受 一股温和的气息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身体,渐至四肢百骸,阎锦不禁闭上眼,静静感受这感觉,身体里被这股气息流过的地方,舒适无比,犹如飘荡在云端,自在随心。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御风收回手,脸色灰败,已无生机,一旁守着的贺渊立即上前扶住他,心乱如麻。 “将内力给你,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唯有你有自保的能力,才不会离开他,请你善待他。”他看着她,似乞求。 “好。”阎锦点头,她不能拒绝,亦不想拒绝,那个人,她放不下,不论出于何种感情。 男子笑了,极开心的模样,简单纯粹,似个孩子。 “师父师父”贺渊急急呼唤,声声悲切。 “渊儿,那些人来历古怪,此次失了手,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当心。”南宫御风从胸前掏出一物来,放到他手心里,“渊儿,师父一时不查,着了他们的道,实属命数,他们的目的,便是此物,你收好,去齐国边境寻那里一个打铁匠人,他会告诉你” ------题外话------ 今天未更满,明天补上,摸摸大: 第八章 完美替身 那是一片残缺的玉器碎片。 “不”贺渊避过,不愿去接。 玉器碎片滑出他的掌心,跌落在地,南宫御风已没有力气去捡,目光越过他,望向远方,依稀间,他似看见他心爱的姑娘站在那里,朝他微笑,南宫御风嘴角一扬,朝她伸出手去。 我的燕阳,我来了 南宫御风半靠在贺渊怀里,往前伸着手,他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唯有满怀喜悦。 “师父”贺渊闭眼,眼角晶莹闪烁,将落未落。 阎锦垂眸,盯着草地,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无端有些难过,这个温文尔雅、恍若谪仙的男子,终是不在了。 半晌,贺渊捡起那玉器碎片来,胡乱塞进怀里,抱起南宫御风便走,全程未看阎锦一眼,似忘了她,阎锦亦站起身来,看着他走远。 “阿锦” 那人刚消失,百里墨便寻迹而来,见着地上倒了一地的尸体时,脸色立马变了,紧张的握住她的手,不停的打量着。 “百里墨,我没事,”阎锦收回手,叹息,“你师父他去了。” 听她说没事,他刚松了口气,立马又被她的下一句话给怔住,紧跟而来的尚义亦是怔住,不明所以。 “阿锦,你在说什么”百里墨抿紧嘴唇,忽觉有些口干舌燥。 “你师父不知惹了什么麻烦,方才我们赶过来时,他已经不行了,贺渊已带他离开。”阎锦道。 男子的脸色立马变了,似有些不愿相信,南宫御风对贺渊来讲极其重要,对他亦然,恍然听到这事,如何能接受 “主子我立刻去追”尚义道,见他点头,立刻便往二人离去那方追去,一瞬便没了影。 “百里墨。”阎锦抬手,摸摸他的头,似安慰。 他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声音带了颤,“阿锦” 那些年,在他知晓所有,最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安慰他,保护他的人,只有南宫御风,在他最艰难的时期,他是他的支柱,师徒情分,患难之谊,他无法割舍,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百里墨,我知道,都知道。” “不你不知。”百里墨打断她,有些急切,“阿锦他真会骗人,他就是个骗子骗了我亦骗了所有人” 他 “阿锦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他是骗子阿锦我只有你了”他的情绪有些失控,状若癫狂,不停的说着他,不停的说着骗子,这模样,让阎锦不安。 “百里墨,没事的,你冷静下来,听我说”阎锦企图安抚他,却是枉然,他似听不见了一般,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出来。 阎锦皱眉,不知如何是好。 “青玉青玉”他的神色忽变,直直盯着她身后,一脸痛苦,似见到了什么他不愿见到的事,想逃避,又不能逃避,握着阎锦的手无意识的收紧,力道极大,似要握断她的手,阎锦来不及多想,倾身过去,靠在他胸前,不住道:“百里墨,青玉在,我在” 陌生的味道,却带给他熟悉的感觉,百里墨一怔,渐渐平静下来。 “好点了么”阎锦叹息。 百里墨身体一僵,猛地推开她,神情惊慌,转身之间便已奔出几米开外,背着身子不看她。 “还不快走”百里墨扬声道,声音已恢复如常,至少听起来如此。 阎锦再叹,神色复杂,百里墨显然是有病的,且病的不轻,若不是经受过极大的打击,怕也不会如此,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改变了他呢 两人一前一后往京城走,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旦她加快脚步,他立马如惊弓之鸟般奔出老远,而一旦她慢下步子,他定停下来等她,不论是跑是走,他一直不与她目光接触,似乎有些不敢靠近她,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走回二皇子府。 高高的城墙上,华服男子扶墙而立,眺望着远方,男子身后则站着一个黑衣人,低声禀报着。 “主子前些日子诚王殿下送去的女子被贺家庄二公子渊劫走,二皇子已追过去。” “墨儿,在意那女子”男子缓缓道,低沉的嗓音飘散在风里,无人听见那嗓音里带着的复杂。 “回主子,奴才不知。”黑衣人低下头。 “不知”男子轻哼,“你想告诉我,我养的是一群废物” 黑衣人身体一矮,双膝跪地,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一丝情绪,“主子如今的二皇子府,犹如铜墙铁壁,奴才们无法探得一丝一毫,请主子责罚” “哼多余的借口我不想听,自己解决罢。”男子道,冷漠且无情。 黑衣人听罢,手指微动,一物已在指尖,小如米粒,红润中透着一缕黑,黑衣人抬手,毫不犹豫的扔进嘴里,半刻后,黑衣人轰然倒地,一丝极淡的猩红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掩入衣襟里,不见踪迹。 “将她送去罢,养了这般久了,也该有点用处罢”男子低语,音极低,被风卷着一飘,便散了,一旁石柱后一道人影闪过,快如闪电。 半晌后,男子转过身离去,走过处空无一人,唯有地上小小的缝隙里,残留着一丝红色,烟尘一吹,便遮掩了去,再无痕迹。 二皇子府后门口,再次迎来一辆马车,李荣站在门前,一脸不耐,“姑娘走吧,府里不欢迎你莫要自讨没趣” 李荣对面站着一位粉衣女子,幕帷遮面,不见容颜,听他这般言语,便抬手掀了幕帷,浅浅的笑,“冒昧打扰,实属不该,还请李管家禀告一声,故人来访,望二皇子应允,容民女见上一见。” “嘶”李荣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怪道那女子一出声他便觉得耳熟,那女子的脸,分明就是青玉 女子似没察觉一般,只笑看着他。 “你进来吧。”李荣叹息一声,让到一旁,其他且不言,单就她与青玉一模一样的脸而言,百里墨便不会赶她走,相反的,若他赶走她,他知道后,定会迁怒于他 女子颔首,示意一旁的丫鬟跟上,抬脚便往门口走,脚步不急不缓,犹如闲庭散步,悠然自在,李荣又是一叹,她的动作神情,亦与她一般无二 女子进了府后,一路过去,见着她的人大多是一副见鬼的模样,极其惊惶,直到她遇到一粉衣女子方止。 粉衣女子三十上下,皮肤黝黑,貌不出众,全身上下唯有那双眼睛,格外坚韧,正是青竹。 青竹见到她,呆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极其惊讶,“青玉” 话刚落,青竹便皱起眉来,防备的看着她,眼神如刀般,刺骨冰冷,“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青玉已死,她们亲眼所见,这忽然冒出来的女人不仅样貌与她相似,眼神亦极似,若说没有目的,谁会相信 未等女子回答,青竹已转头看向李荣,不满至极,“李管家你莫不是老了越发无用了” 李荣脸色一变,有苦说不出。 “敢问你可是青竹姐姐”女子半点不在意她的防备,反而浅笑相问,眼眸流转间透着一股子亲昵,惹得青竹更加不满。 “少套近乎我可不认识你” “青竹姐姐不认识小幽,小幽可认识姐姐,听人言,青竹姐姐与家姐亲近至极,形同姐妹呢。”女子道。 阿姐 见她疑惑,小幽微微一笑,“家姐正是二皇子殿下以前的婢女,青玉。” 什么 惊的不止青竹,连其余人亦惊住,青玉是何人,便是刚进府的奴才亦知晓,更何况是二皇子府里的老人这莫名出现的女子竟是青玉的妹妹怎么可能 “哼骗人竟是骗到二皇子府里来了说谁让你来的”青竹欺身上前,一把擒了她的脖子,声冷色厉。 脖子被擒,她却恍若未觉一般,嘴角笑意不变,这模样,与她更是极像,青竹一阵恍惚,手便下意识的松了松。 小幽看在眼里,眸色深了些,“小幽与阿姐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儿时家贫,父母亲养不活一大家子,便将阿姐卖进了宫,自此断了音讯,而小幽,则被送进了乐坊,成了歌姬,小幽日夜思念阿姐,盼着有一天能相聚,故而努力攒钱,就为着这一天早些到来,小幽前些日子方攒够银钱赎了身,便拖了关系打听阿姐的下落,哪知阿姐” 女子垂眸,似哭似泣。 青竹松了手,依旧防备,“李管家,我先将她带走,主子回来后我自会禀报,你便莫管了” “那是自然,青竹姑娘既然这么说了,李荣哪能不识趣姑娘家的事,我一个大老粗可管不了。”李荣道。 青竹淡淡点头,对小幽道:“跟我走” 小幽无所谓的笑笑,瞥了眼她身后自始至终安静站着的丫鬟一眼,抬步跟上。 方走几步,便见前方一人大步过来,脚步急促,脸沉如墨,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女子。 “主子。”青竹停下行礼,眉头不着痕迹的皱起,暗骂自己失算,此处已是府里花园,百里墨进出后院必定会经过,本想将那女子扔去废院自生自灭,谁料正好碰上主子 “嗯。”百里墨轻应一声,直直绕过她便走,耳旁却忽然响起一道他想得发狂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的停了步。 “见过二皇子。”她道。: 第九章 你是我的无可替代 百里墨僵硬的转头看向她,眸里泛起惊涛,他从来不知道,还能有人与她这般相似,若不是他早已找到了她,定会把这女子当成她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想到此,百里墨猛地转身看向阎锦,眼前的情景太令他震惊,让他一时间忘了先前之事,此时他只想知道她的反应。 阎锦立于后方,淡淡瞥了她一眼,便转头不理,比起她的容貌来,她更在意她的目的,无巧不成书,她不信她单纯,连她都不是单纯来的,更何况她 一直注意着百里墨的青竹见百里墨未被迷惑,将她当成她,松了口气,见百里墨看向他身后的女子,不禁也跟着看过去,女子偏着头对着她,她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看见她那线条冰冷的脸颊。 想到府里传言,青竹皱眉,对她亦没有好感,于她而言,青玉无人可以代替,诚王送来的一个女子却轻易代替了她,入了百里墨的眼,怎能不让她反感 “阿锦”百里墨轻声唤她,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盯着远处,呈放空状态,这模样,让他不安,似她随时会消失一般,这般想着,百里墨顾不得其他人看着,一把抓住她的手,握紧。 阎锦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再次偏过头去,却是与先前相反的方向,那方向,正正对着青竹。 正巧看着她的青竹接触到她的目光,一愣。 小幽有些错愕,她压根儿没想到,百里墨见到她会这般平静,虽错愕,却极快回过神来,上前道:“二皇子殿下,民女乃青玉之妹,此次前来,意为带回阿姐尸骨,还望殿下应允。” 青玉之妹 阎锦皱眉,随即冷笑,若真是青玉之妹,要来早便来了,何故现在才来再则,她并不是真正的青玉,这自称青玉之妹的人除了模样与青玉相似,其他的地方半点不像她,反而与她极像,她可不记得她有妹妹在此 百里墨亦皱眉,并非因为她是青玉之妹之故,而是为着她那一句带回尸骨,纵然他相信阎锦是青玉,却也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她的尸骨不敬,当即便沉了脸,“放肆哪个给你的胆子竟敢来二皇子府撒野还不给本皇子滚出去” 小幽脸一白,勉强一笑,“二皇子,小幽与阿姐感情深厚,阿姐如今去了,小幽只想将阿姐接回家乡,想必阿姐亦是如此想的,小幽知晓二皇子恋旧,却不能因此让阿姐埋骨他乡,永不知归途,望二皇子怜悯。” “哼”男子气势忽变,冷极,冽极,那模样,似要将她吞没,极让她不安,“滚” 话刚落,屋檐上忽地跳下来一个黑衣人,一手抓了一个,便跃上屋檐去,几个起落间已至一条小巷,黑衣人一把将二人扔下,人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小幽白着脸站起身,那人极不怜香惜玉,随意的将她们扔下,似扔破布麻袋,厌恶反感至极,被黑衣人抓过的肩似要断了似的,疼入骨髓。 她刚站稳,自始至终便未开口的丫鬟忽地靠近她,声寒如冰,“哼没用的废物主子那里看你怎么交代” 小幽一僵,冷眼相对,“你好意思方才你怎的不出言相帮我讨不了好,你也一样” 她本以为,二皇子便是看在这张脸上,亦会留下她,从她来到二皇子府门口,一直便是如此,不管是那什么管家也好,那个对她有敌意的丫鬟也罢,他们讨厌她,却不会对她如何,均是因为这张脸岂料在二皇子面前,一点作用也没有她的主子告诉她,二皇子难忘青玉,对跟她一模一样的她定也会怜惜,只要她能留下,任何事便都好办了主子培养她十年,为的便是这一天,岂料会是这样的结果 “哼”那丫鬟虽不满,却也知她说的实话,便压下怒气,冷声道:“走吧回去禀告主子希望你这张脸还能有用” 丫鬟的话带着裸的讽刺,小幽脸色一冷,终是垂下头去,手指则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颊,眼波幽幽,似妒似怨。 二人不再久留,一前一后往巷口走,刚至巷口,一辆马车已至,险险擦着小幽面门而过,她一惊,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倒向地面,一丝殷红的血迹溢出,染红了衣角。 “姑娘”远远走到前头的丫鬟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一见之下脸色大变,她并非关心她,她关心的,不过是主子看重的那一张脸。 马车停下,一人步下马车来,锦衣华服,容貌不俗,举手投足间贵气隐现,他走到小幽身边,低首浅笑,“姑娘可好” 她正低头皱眉,苦痛难当,便见一片衣角飘了过来,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那人开口相问,言语温和,满是关切,她一愣,忽觉心跳如鼓。 “没、没事。”她道,脸颊忽的有些热,连话也说不明了。 丫鬟跑过来扶她,小幽顺势起身,抬眼望向那人,却忽地愣住。 那人站在背光处,似携光而来,俊美如神,那般强势的闯进她的心房,留下一个抹不掉的印记,小幽捂住心口,忽觉春暖。 她愣住,他亦愣住,面前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即使多年未见,他依旧不忘那一张脸,那一点仅有的记忆。 “你”容凌皱眉。 见着他的神色,她沸腾的心忽地冷了,她明白,这又是一个认识她的人,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着,却被她压下,只听她道:“小女无碍,公子不必介怀。” “你可认识青玉”他似乎没听清她的话,支吾着问。 她轻轻一笑,道:“公子认识家姐” “家姐青玉是你姐姐怪不得”容凌喃喃,却看着她极其熟悉的笑容失了神。 她与她,真像。 驾马的利安久久不见容凌回去,立即下了车过来,正好见到容凌对着她失神,脸色立马变了。 “姑娘,我们该回去了,况且,你的伤亦需要包扎。”丫鬟扶着她的手收紧,眼神含着警告。 “主子,天晚了,夫人还等着您呢。”利安亦道,看着小幽的目光带着浓浓的防备。 容凌似没听见,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有些心疼,“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罢。” 她本不想去,当看见他心疼的目光时,不知怎的话便说出了口,“有劳公子。” 丫鬟皱眉,扯扯她的衣袖,她不管,只笑看着他。 利安再了解他家主子不过,见此哪还有不明白的他是把她当成她了,如今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他作为外人,看得再明白不过,他的主子喜欢那女人,不过是自己不知罢了,犹记得她死的那年,他家主子为此颓废了大半个月,还是夫人有了身孕才让他转移了注意力,如今见到一个与她那般像的女子,心里憋着的那股劲,怕是止不住了 且不论他作何感想,容凌亦不会管,只让到一旁,温柔相邀,“姑娘请。” 马车驶过,小巷空余一地寂静。 黑衣人来去不过眨眼之间,那女子已不见了踪迹,阎锦皱眉,抬眼望向百里墨,她与其他人一样,皆认为他会留下她,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百里墨察觉到她的视线,望向她,暖暖的笑,“阿锦,她是很像,我却不会把她当成你,不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能认出来,别人无法取代。” 因为你,只是你。 他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她的目的,即使她像又如何,他不会找一个替身来安慰自己,更何况她在他身边,他更不会那般做。 若是她与青玉呢他还会如此干脆吗阎锦一惊,甩掉脑子里冒出来的诡异念头,她与青玉有什么好比较的,她真是魔怔了。 一旁的青竹脸色难看,极其不满的看着她,却不好当着百里墨的面出言相讥,只好那阴沉沉的眼看着她。 阎锦瞄了她一眼,不觉恼怒,只觉好笑,阎锦摇摇头,对百里墨道:“你先走,我有事跟她说。” 百里墨皱眉,不太乐意,正欲开口,却见尚义急急奔回来,“主子” 回来的只有尚义,也不知他追上没有,看他神情急切,却没有当着她们说,阎锦便道:“你去吧,你师父的事要紧。” 百里墨点点头,与尚义一同往书房去了。 他们一走,这里便只剩下阎锦青竹二人,青竹冷哼,“怎的有事便说我没时间陪你闲聊” 青竹依旧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青竹,唯一的变化,便是强势了许多,不再如以前一般藏着掖着,阎锦看在眼里,只觉欣喜。 “青竹,几年未见,你做到了我的要求吗”她道。 青竹一怔,防备少了些许,她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带着探究。 她站在那里,浅笑不语,风吹动发丝,遮了她的脸庞,面容忽隐,唯有那双眼,无法遮挡,冷静沉稳,像极了那年。 “我要你成为百里墨的伞,在他有足够的能力能保护自己之前,你必须保护他。” 她犹记得,当年她说这话的情形,眼前的女子分明不是她,莫名的却让她想到了她。 不自觉的,一句话便这么未经大脑,说出了口,“你是谁”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予初是亲妈,莫要担心虐啦, 第十章 那些年那些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阎锦笑着接过话来。 “你有什么目的”青竹道,声音带了颤,心里隐隐一个念头冒出来,渐渐明朗。 阎锦不再接话,而是道:“青竹,如你所想。” 如你所想,我是青玉,如你所想,我没有死,如你所想,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青竹紧紧捂住嘴,定定的看着她,似要将她看个透彻,好确定是不是她的幻觉,尚未确定,泪却是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三十来年,不论多苦都不曾哭出来的女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出声来。 经过的小厮听见她哭,一个个诡异的目光便落在了阎锦身上,阎锦扶额,有些无奈,她从未想到,这个一向淡定的女子会哭,莫名的让她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你别哭了。”阎锦道,一对眉毛不自觉的纠结成一团,有些没辙,她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未见过谁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过,对她来说,安慰人是比从十八楼跳下去更恐怖的事,百里墨能得她安慰,已是烧了高香,如今让她安慰一个比她生理年龄大的女人,怎么想怎么别扭。 青竹见到她的表情,不禁止了哭,摇头失笑,“你还是老样子。” 见她不哭了,阎锦松了口气,“你可还住在主院后院” 青竹摇头,“没有,自从你之后,主院里除了尚义尚明,其余人皆搬到别的院子去了,平常除了打扫,便是我,亦极少踏足主院。” 阎锦闻言,点点头,好在她不住主院,若是仍住在主院,她定是不愿去的。 “去你屋里再说。”她道。 青竹点头,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她屋子自是好的。 青竹现今住的屋子,离主院并不远,青竹将阎锦引进屋,顺手关了门,阎锦自去桌边坐了,抬眼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屋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如她以往的风格,除了必须的桌椅器具,多余的装饰一点没有,若不是靠窗处摆着一个梳妆台,怕是无人会觉得这是女儿家的闺房。 青竹倒了杯茶递给她,便挨着她坐下,“你有何事要问我” 阎锦端着茶杯轻轻摇晃着,并不喝,听她问,便道:“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让他性情大变。” 这他,不用说,唯有百里墨。 “你察觉到了”青竹叹息,“当年” “当年,你中毒身亡,主子无法接受,便将自个儿关在屋里,不吃不喝,贺公子看不下去,便将那几个土匪的供词拿给了他看,原来,那刺杀主子的土匪,乃是郑贵妃唆使,因你杀了他们兄弟,便寻来报仇,主子看罢,大为恼怒,当天便进了宫,寻郑贵妃讨个说法,岂料陛下知晓后,不仅不处置郑贵妃,反而斥责主子不敬长辈,私自闯宫,下旨令主子在家反省,无故不得出。” “主子虽不满,却也不愿公然反抗陛下,哪知当夜府里来了一人,彻底激发了主子与陛下的矛盾。” “是谁”阎锦皱眉。 青竹摇头,“我也只是听说,不知是否准确。听说那人是皇后娘娘生前宫里的嬷嬷,来府里不过为寻一条生计,她与主子说了一会儿话,主子便提着剑怒气冲冲的进了宫,谁也拦不住,当天夜里,便传出主子刺杀后妃的传言,禁军将府里围了,任何人不得出,主子则被陛下留在宫里,三日后方回府,随着主子回来的,还有一道让主子去昌州军营历练的圣旨。” 先皇后的嬷嬷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你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当年主子将你抱回来后,便不准任何人靠近主院,他们谈话的内容,怕是尚明尚义亦不知。” “是么”阎锦轻摸着茶杯边缘,若有所思。 “主子他,”青竹叹息,“自那事后便性情大变,对谁都冷冰冰的,有时莫名其妙的发火,有时将自个儿关在房里,谁都不见,有时还会半夜起来站在大门口发呆,闹得整个府里人心惶惶,后来主子去了昌州,我便将多余的下人遣了,只剩了些可信的,以前的那些人,青兰嫁给了李铭,两人一起去了庄子上,茯苓不老实,我便将她卖了,如今府里,便只剩青黛、甘草还在。” 阎锦对她们的去向不是很在意,她更在意另一个问题,“你可知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青竹疑惑,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起先皇后,仍是道:“据说是病逝。” 病逝 若是病逝,百里墨怎会因为见了那嬷嬷一面便冲进宫刺杀郑贵妃还有,那嬷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偏偏在那时候出现 “无缘无故的,怎会病逝” “听说,当年燕府意图谋反,先皇后苦求不得,才会一病不起,燕府多年不曾与咱们府里往来,便是因为此事。” 难不成与先皇后病逝有关百里墨可知燕府意图谋反之事 “青玉青玉”青竹轻唤两声,她却似没听见,只做不见。 “青玉怎么了”青竹再唤。 “嗯”阎锦无意识的轻应一声,应后方回过神来,却见她一脸无奈。 阎锦随手放了茶杯,站起身来,“我先回去罢。” “好。”青竹起身相送至门口,看着她走远。 “以后唤我阎锦。” 她未回头,未曾驻足,缓缓往门口走,一缕清风送来她淡淡的一句话,清晰响在她耳畔,她一顿,再望去时,她已不见人影。 阎锦出了院,便见百里墨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尚明尚义,一看见她,他立马加快了步伐。 “阿锦” “怎么了”阎锦顿足,等着他走近。 “阿锦,贺渊师兄将师父带回燕山埋了,孤身去了齐国,说是要去寻仇人,尚义拦不住他,我想亲自去一趟。”南宫御风亦是他的师父,寻找仇人之事他岂能不管 “好,我知晓了。”阎锦道,心里则寻思着去燕山一趟,南宫御风留给她的东西,极有可能与先皇后病逝有关,百里墨许也知晓,她却不想从他口中打听,只因她不想揭他的疤,于他而言,那些已是过去,既是过去,便没有提起的必要。 百里墨有些失望,她一点也不挽留他。 “怎么了”见他抿着唇,她不禁有些奇怪。 “没事。”百里墨叹息,他的阿锦,不像他,那般在乎她,他早就知道,只是心里依旧不痛快,憋的他难受。 “阿锦,你住的院子需要添些物什,我已让李荣去置办,你不用管。” “阿锦,你若要出府,尚仁会跟着你,莫要单独出去。” “阿锦” 男子絮絮叨叨着,尽是琐碎。 “主子,该走了。”尚义提醒道,他们得尽快赶到齐国与贺渊汇合才行,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 “阿锦,我走了。”百里墨道,说完转身便走,再不看身后一眼,不舍归不舍,齐国他却一定要去,不论是何人所为,他定不会轻饶他 男子气势忽变,杀机四溢,如利剑出鞘,无人可挡。 阎锦淡淡看着,直到他没了影,方转身往自个儿院子走,刚走到院门口,身后忽靠近一人,阎锦身子一僵,下意识的亮出匕首,反身刺去。 “阿锦是我”刺出的匕首被人挡住,接着便响起百里墨的声音,阎锦皱眉,转身看去。 “你不是走了” 男子抿唇,忽地倾身抱起她,大步往外走,阎锦一愣,不明所以,虽不解,她却并未挣扎。 “你要做什么”她道。 百里墨不言,脚步越发的快,一刻后,已至大门。 门前立着十来个侍卫,均是一身黑色劲装,见他们出来,个个脸上难掩惊讶。 尚义牵着一匹黑马站在一旁,见他抱着她出来,不禁脸色一沉。 百里墨可不会管他们的反应,径直将阎锦抱到黑马前,将她放上马背,随即利落的翻身上马,马鸣声起,黑马载着二人,一瞬便去得远了,尚义冷哼一声,跟着翻身上马,追着他去了。 沉闷的马蹄声再次踏破寂静的街道,奔向城门,守门的小将目送着一行人出了城,摇摇头,暗自嘀咕:这二皇子怎的又出城去了咦,方才二皇子身前有人他眼花了 阎锦伸手拨开盖在她头上的披风,皱着眉头掐上百里墨的手臂,“你干什么” 手下的肌肉的,未把他掐痛,她自个儿倒是先放了手。 男子笑了,笑声极响,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阎锦伸出食指,推开他的胸膛,她从来不知道,单单一个笑,亦能震到人心里去。 “阿锦,我舍不得你,说我没志气也好,扶不上墙也罢,反正我舍不得你阿锦,我要带你去” “像什么样子你是去寻仇人的,带个女人去”阎锦喝道,她向来不喜欢儿女情长的男人,毫无担当,毫无魄力,哪知百里墨竟会如此做 他的回答,是将她重新藏进披风,按在胸前,他的阿锦,他一人看就好。 视线被挡,她的脸色越发难看,伸手便欲拨开披风,手臂却被他搂住,动弹不得 百里墨再笑,此刻,她在他怀里,温暖、真实,十年来,他第一次觉得满足,第一次觉得开怀。: 第十一章 齐国第一妓 沛城位于齐国边境,是南北商人往来齐国大梁之要地,繁华热闹自不必说。 沛城内有一河,名曰涞水,涞水河畔青楼妓馆林立,馆内女子人美声娇,身段曼妙,乃是沛城出了名的绝好去处,但凡经过沛城之人,不论是无名商贾,还是达官贵人,均少不得怀抱着好奇之心前去一观,但凡去了,少不得乐不思蜀,不知归途。 妓馆多了,少不得要论个高低长短来,若要说沛城最出名的妓馆,当属揽月楼,若要论揽月之最,当属揽月楼的头牌柳云烟。 柳云烟年近三十,按理来说已是个半老徐娘,过气了不是偏生人家恰恰相反,不仅没有过气,反倒是越来越受人追捧,生生被捧成了齐国之最 柳云烟成名时便是出了名儿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模样美,身段娇,一曲动四海,一舞倾八方,当年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栽在她的裙摆下,起不来身,眼红她的、厌恶她的妇人不知凡几,都等着看她跌落云端,奈何十几年过去,她依旧美得勾魂,半点变化也无。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涞水河畔正是安静的时候,一道紫影踏河而来,落在揽月楼前,阴郁着脸拍开揽月楼的门。 揽月楼的姑娘折腾了一夜,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候,却别人吵醒,有多火大自不必提,脾性儿大的几个利落的穿了衣服,便气势汹汹的开了门,嘴里刚要骂,便被站在门前的俊美男子晃花了眼,脸色几变,换上了一副娇羞模样,软软的便朝男子依了过去,却被男子推开。 “滚”贺渊阴着脸冷斥,本就郁结的心因着连日来的昼夜赶路越发不爽快,纵他一向怜香惜玉,也难免没有心情应付。 众人脸色皆变,幽怨至极,怪他没有情趣,却又不敢再凑上去,入了这行多年,哪个不是练得一双火眼金睛这男子虽俊,却不是她们有本事吞得下的。 “你们主事的在哪里”贺渊后退几步,冷冷的问,女子身上浓浓的颓靡气息,让他反感。 “不知公子找我们管事的有何事”一碧衣女子懒懒靠在门框上,软软的问,眼里闪烁着警惕,眼前的男子一看便不是来寻花问柳的,找她们管事的,定不安好心。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揽月楼大门虽算不得窄,也抵不过三四个女子挡着,自他开口问管事的起,那几个女子便故作不经意挡在门口,明显是防着他,不让他进去,与此同时,几个握着棍棒的大汉亦站在了门边,冷冷的看着他,手中木棍敲击着掌心,啪啪作响。 贺渊脸色一沉,已是明白过来,嘴角扬起一道轻蔑的笑,他将玉扇随意往腰间一插,提气便往上跃,到得窗台边时,伸手攀住窗沿,一只手则干脆的打破窗户,贺渊心情不痛快,下手便没了分寸,那窗户经不起他的那一拳,瞬间整个飞了出去,狠狠撞到远处的柱头,顿时碎成碎片。 楼下惊呼四起,贺渊只作不闻,跃进窗内。 揽月楼极大,上下三层楼结构,一楼正中设着高台,做表演用,周围极宽阔,供人就近观赏,二楼设有雅间,面朝大堂开了窗,窗上挂着竹帘,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里面却能将外面看个清楚,这是为附庸风雅的有钱人家准备的,三楼则是为达官贵人所准备,他们自恃身份高贵,不愿与低下人等同堂而坐,觉得辱了他们的身份,因此,但凡高官来此,必上三楼。 贺渊跳进去的地方,正是三楼。 贺渊轻哼一声,拍拍手上的灰尘,看也不看周围富丽堂皇的摆设,拉开门往外走,甫一出门,便见一红衣女子靠在栏杆上瞧着他,眼波荡漾,嘴角含笑,不禁一怔。 女子生的极美,指若削葱,口若含朱,身若无骨,柳腰纤纤,轻轻一笑,便是满室生辉,见他出来,柳云烟懒懒站直身子,笑道:“公子真有意思,便是想见云烟,也用不着翻窗户吧若是摔了,可怎生是好” 一句话她说得极慢,每个字眼都似在舌尖绕了个圈儿,勾人至极,一边说着,她一边缓缓向贺渊走来,女儿香渐近,萦绕在贺渊鼻端,无端端的,他有些失神。 “不知公子从何处来”柳云烟伸出食指,抵上他的肩,略带挑逗的转着圈儿,一下又一下。 贺渊猛地回过神来,轻哼一声,一把擒了她的手,面色不善,“说老铁头在哪里” 柳云烟眼眸一深,娇笑道:“公子在说什么云烟不明白,公子放手可好公子太用力了,云烟都被公子弄疼了呢。” 女子半垂着头,似是当真疼了,轻颦着眉,嘴唇紧咬,泛着白,娇弱的身子直颤,惹人怜惜。 贺渊皱眉,半点不放松,依旧紧攥着她的手腕,声音亦冷了,“说我没时间和你耗” “柳姐姐”楼下的人均涌了上来,见他制着她,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想上前,又担心他伤了柳云烟,一时间僵持着,不敢上前。 柳云烟瞥了众人一眼,摇摇头,旋即对贺渊笑道:“公子有话,大可坐下来谈,云烟虽是风尘女子,却也并非那不识趣之人,公子大可放心。” 瞧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贺渊没了耐性,手下越发用力,已是打算用强了,柳云烟眸光一沉,未被攥住的手缓缓抬起,似要反抗,此时却忽闻马蹄传来,渐近揽月楼外,柳云烟那抬起的手便渐渐放下了。 未过半刻,楼下忽起脚步声,整齐划一,步伐有力,楼下似有人制止,不过一会儿便没了声,脚步声停了半刻,渐渐上了楼来。 贺渊皱起眉,往楼梯口望去,那脚步声太过耳熟,他已然料到来的是谁。 百里墨负手走上三楼,便见贺渊攥着一个女子的手,气氛古怪,不禁皱眉。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他道,他们一路紧赶慢赶,终是到了沛城,哪知探子却说贺渊来了此地,他虽不解,依旧跟了过来,哪知却见他攥着人姑娘的手不放,哪有不奇怪的道理。 贺渊刚欲答话,便瞥见一道白色的人影走上来,那眉立刻拧成一团,语气亦不好了,“你怎带她来了” 声声刺耳,似是质问。 阎锦瞥了他一眼,自去一旁站了,她与贺渊定是冤家,永远对彼此看不顺眼,她也懒得管他的反应了,紧跟着上来的侍卫们,则个个分散开来,将三楼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女子白了脸,纷纷缩到角落里去了。 百里墨没回答,只拿眼看着他,贺渊一梗,已知他是生气了,当即也不好再提,只得道:“她知道老铁头的下落” 南宫御风死前提到的打铁匠人,便是老铁头,哪知他赶到时,人已不见了,他从老铁头邻居那里得知,老铁头失踪前来过揽月楼,寻过揽月楼的柳云烟,便立马赶了过来,欲从她嘴里打听老铁头的下落,哪知她却不愿相告怎不让他气恼 “公子说的老铁头,云烟并不认识,公子可是难为云烟了。”柳云烟笑道。 “你”贺渊手下越发用力,力道之大,似要捏断她的脖子。 柳云烟真真皱起眉来,呼吸困难。 阎锦瞧了她一眼,心知她说了假话,她定认识那老铁头,只是不愿相告,看她的样子,似是护着那老铁头 “姑娘可认识南宫御风我们正是受他所托而来。”阎锦道。 柳云烟眼一眯,拿余光瞧着她,面上半点不露。 看来,她认识南宫御风。 阎锦心道。 “南宫御风乃是这二位公子的师父,不久前刚遇了难,弥留之际托徒弟来这沛城,寻那打铁匠人,姑娘若是知道,还请据实相告。”柳云烟与那打铁匠人相熟,定不愿告知他们,而南宫御风亦跟那匠人相熟,若搬出南宫御风来,许她会相信。 “放手。”柳云烟道,眼底不见媚态,唯有沉寂。 贺渊松了手,瞧着她不语,她的变化,他自然看出来了。 “姐妹们吓着了,先回去压压惊罢,这里无事。”柳云烟缓缓走到那群女子身边,低声安慰。 “柳姐姐”一女子咬咬唇,担忧的看着她。 柳云烟笑着摇头,安抚道:“去吧,这里无事。” 那些姑娘犹豫了半晌,终是下了楼去,一步一回头的往后院去了。 待他们没了影,柳云烟转身便往先前贺渊出来的屋子里走,一边道:“你们进来罢。” 贺渊抬步便跟了进去,也不坐,就直直的盯着柳云烟,一副怕她跑了的模样,柳云烟也不在意,悠闲的往榻上一靠,支着手揉喉咙,贺渊并未留情,她的喉咙一片火辣辣的,她轻叹:好个冷血的男子明早她定说不出话来了。 尚明尚义站在门口守着,阎锦则跟着百里墨进了屋,寻了个凳子坐下。 “南宫御风若是你们师父,那这位公子定是贺家庄二公子贺渊了罢”柳云烟笑看着贺渊,见他没否认,便又看向百里墨,“传言二皇子丰神俊朗,威武不凡,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云烟有礼了。” “少来那套你知道些什么”百里墨并不受用,而是冷声相问。 “南宫公子可有拿信物给你等”柳云烟笑,半点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 她还在试探,并非完全相信他们。 ------题外话------ 咱们的玥玥美人儿真是个捉虫能手,予初觉得,咱们应该给玥玥美人儿颁个称号,就叫天下第一捉虫手捂脸捂脸: 第十二章 半夜来的东西 贺渊将那碎片拿出来,扔到她怀里,“女人就是麻烦拖拖拉拉的还有完没完” 贺渊说完,自个儿用力呼了口气,有些无力的抹了把脸,最近他情绪外露太多了,实在不像他。 那边,柳云烟捡了那碎片,细细抚摸着,玉虽碎了,依旧可见玉上龙形花纹,想起旧事,柳云烟不禁一叹,“这碎片,原是主子的长命锁,是夫人亲手所刻,岂料那夜,玉碎人亡。” 主子夫人 阎锦挑眉,贺渊一脸探究,百里墨则严肃的看着她,柳云烟似没察觉,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夫人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夫人,还有可爱的小姐,若不是被身外之物所累,他们也不会”柳云烟叹息。 “谁是你的主子与我师父有何关系”百里墨冷声打断她,若是任她继续这般,他们不知要等到何时。 柳云烟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有些哀伤,“天下首富,陆宸远。” 陆宸远,齐国当今皇帝幼时玩伴,后来的左膀右臂。 陆宸远出身低微,却天资聪颖,头脑灵活,对经商极其敏锐,利用商人之便,替当时还是皇子的齐国皇帝招兵买马,打探消息,多次救齐国皇帝于危难中,可谓尽心尽力,后来更是助齐国皇帝登上了皇位,齐国皇帝感念其功劳,不顾礼制封他做了异姓王,准其佩戴龙纹配饰,好不风光 然,皇帝毕竟是皇帝,那位置坐久了,难免猜忌,眼看陆宸远生意越做越大,且不知收敛,生生将陆家做成了齐国首富,哪还能安枕天下都是他的,他怎能容忍另一人来挑战他的威严那心思一起,便再纯粹不了了,一旦有了猜忌隔阂,便怎么看陆宸远,怎么不顺眼了,帝王不安枕,臣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据齐国通史记载,齐国广仁二十七年,富商陆宸远通敌叛国,帝觉,怒斩陆府上下,有关人等同罪论处,家产充入国库,一时间商贾自危,纷纷远走,唯恐累及,此决策重创齐国,三十年未复。 “令师与主子不过萍水相逢,一时投缘罢了,主子去时,令师千里奔赴齐国相救,主子不愿累及他人,宁死不走,唯请令师救我等下人,云烟才能幸免于难。” 提起陆宸远来,云烟眼里泪光隐现,那泪光不过一瞬,便消了去,眸色转而狠辣,“主子为奴婢等人求来的太平日子,却被有心人窥上,为的不过是主子身前那不知真假的宝藏” 宝藏 “我师父与那什么鬼宝藏有何干系竟害得我师父身亡好没道理”贺渊冷笑,宝藏对于贺二公子来说,毫无吸引力,他贺家庄从不缺银钱。 柳云烟垂下头,一脸歉意,“南宫公子之事,云烟亦不愿见到。” “哼”贺渊一脸讽刺,“你不愿你不愿有何用” 他这模样,分明是迁怒了。 “你可知是何人所为”百里墨道。 柳云烟摇头,柳眉轻蹙,不胜柔弱,“云烟不知,我们的人这些日子亦死了好几个,个个死得古怪,不仅半点挣扎也无,反倒似享受似的,浑身上下没有打斗的痕迹,亦没有伤痕,便是最有经验的行人亦探查不出。近日老铁头亦被人盯上,云烟无奈,只得将他藏起来。” “哼我就不信他能逃得了”贺渊轻蔑仰头,半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贺家庄门徒众多,遍布各国,他还不信,有人能避开他贺家庄的追查只要将那人揪出来,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真有宝藏”一旁一直不言语的阎锦突地落下一语,音量不高,却是让三人都看向了她。 “宝藏一事,无人知其真假,云烟亦不知。”柳云烟道。 “那玉器碎片是做什么的”阎锦接着道。 柳云烟挑挑眉,有些惊异,她虽见百里墨带着她,却也没当回事,料想不过是哪里寻来玩乐的女子罢了,如今一看,却觉得女子眼神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冷静,或者说,无情。百里墨二人在意的皆是杀人者,并不曾在意这点小事,她却注意了。 “这碎片,是主子临死前摔碎了,交与我等的,共有五片,一片在南宫公子那儿,一片在云烟手里,一片在老铁头身上,其余两片,则在另两人身上。”柳云烟毫不隐瞒,她并不担心他们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并不在意。 “阿锦,你觉得这碎片有古怪”百里墨凝视着她,眼神温柔,他并不是个细心的人,不管何事于他而言,只需知道结果便好,至于过程,自有人去思考,他是个勇猛的勇士,却不是个聪明的军师,战场亦然。 “还能有什么古怪不过是一个信物罢了,也值得大惊小怪。”贺渊轻哼,似是不屑,只是那眸光,却有些深了,他不笨,自然不会觉得他师父临终给他的东西是个没用的物什,先前没在意,不过是被师父的死冲昏了头,一时没转过弯来罢了,虽赞同她的话,他却绝不会承认。 阎锦似没听见,朝百里墨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并无其他的意思。” 说罢便不再言语,头一偏,恢复先前的姿势,做旁观者状。 她这般说,没一个人信,却也没人去问。 “咱们走罢。”百里墨起身,拉起阎锦便往外走,这里已没有再待的必要,他才懒得浪费时间。 贺渊跟着起身,朝柳云烟拱手告辞,这副知书达礼的模样,才是贺二公子该有的模样。 一群人出了揽月楼,已是未时末,连日昼夜赶路,众人已是累极,追上了贺渊,方才有了疲倦感,追凶之事虽急,却也非一时之功,百里墨大手一挥,众人便朝着城中而去,寻了个客栈住下,安顿了各自歇息,这一觉睡醒,已是半夜。 不知别人睡不着时,会不会觉得黑夜恐怖,阎锦只知,她此时便有种被盯上的恐怖感觉,那不是心底里的畏惧,而是被黑暗里不知名生物死盯着的毛骨悚然,寻不到它的存在,却又切实存在着,让她莫名紧张。 阎锦苦笑,她也会紧张。 黑暗里的东西一直窥视着她,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它并不出现,似不屑出现,只用强大的气势让你臣服。 阎锦坐在窗边,窗户半开着,外面漆黑一片,今夜无月,唯有繁星闪烁,那一点微弱的星光,对于她没有丝毫帮助,身后窥视的目光已然存在。 她没有喊,不是不想喊,而是喊不出,那目光太过强大,饶是她,亦不由得湿了鬓角,坐了太久,身子有些僵硬,她却半点动不得。 嘭 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道寒光突现,直逼着那东西而去,势如破竹,强劲的似要将它劈成两半。 啪 一物碎裂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那道目光忽地消失了,似从未来过一般,阎锦松了口气,忽觉后背有些冷,一丝苦笑爬上脸颊,阎锦暗叹:她竟也有这么一天,被一个不明生物的目光看得浑身湿透而不觉 “阿锦”百里墨疾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颤声唤她。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我无事,你先将灯燃了。”听他声音带着颤抖,阎锦抬手摸摸他的额头,轻轻拍拍,颇有种安慰的意味。 百里墨起身,将油灯点燃,立马转身瞧着她,似极不放心,烛光起,照见她汗湿的脸颊和汗湿的衣襟,百里墨眉头一皱,忙掏了帕子替她擦汗,动作略显笨拙,却是小心翼翼。 “你怎么来了”阎锦任他替她擦汗,半点不乐意也无,只因她知道,她若反驳,他虽会停手,却不会放心,与其到时候还要安慰他,还不如让他替她擦,他不安着,没有安全感,她都知道。 “我不知,只是想来。”百里墨道。 阎锦并不认为他是发现了它才会来,只因她们住的房间隔着一整个大堂的距离,一个在这边角落,一个在那边角落,虽能望见对方房门,却听不见对方说的话,更感觉不到对方屋里的动静,百里墨能来,让她意外。 若要问为何他们没住在一边上,皆因这客栈的规矩,男女不同寝,但凡是住进这客栈的人,男女皆分开就寝,由中间的大堂为界,一边为女房,一边为男房,百里墨本不愿,奈何贺渊乐于如此,非要强行住进这客栈,阎锦懒得折腾,干脆的也住了进去,唯一反对的百里墨没辙,亦只好住下,才有了这事。 不知吗阎锦笑,她觉得,百里墨越发病得不轻了,半点不像当时一瞥间见到的他,她却莫名觉得他可爱。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没了威胁,阎锦便开口赶人,倒不是烦他,只因她出了一身汗,需要洗洗,自留不得他。 百里墨却不知,眉宇一沉,满是不愿,“不,我留下保护你。” “那东西不会再来,你放心吧。”阎锦道,那窥视她的,该是人才对,她却唤为东西,似没把他当人看,倒不是看不起人,而是她向来如此,没有亲眼看见的不明生物,皆只能称为东西。 百里墨不言,一动不动的站着,态度很明显,他不愿意。 阎锦皱眉,却无可奈何,他还是以前的他,却也有些不像他,比如,他虽听话,却不再是事事都听。 “好吧。”她妥协,起身往床榻方向走,不忘嘱咐他,“你若困了,便回去睡。” 他的回答,是直接坐在她坐过的地方,眼神仍直勾勾的看着她,眨也不眨。 看来,她甭想洗澡了,但愿不会感冒。 阎锦暗叹。: 第十三章 为她而来 后半夜倒也太平,阎锦本无困意,在百里墨的注视下居然睡着了,醒来之时他已不见人影,唯有墙角倒着一把椅子,椅子被整齐劈成了两半,一碰即散。 那东西半点痕迹未留,阎锦寻了半晌未果,见天色已大亮,便下了楼去,楼下人不多,百里墨与贺渊正坐在靠窗处喝茶,尚明尚义则候在一旁。 见她下来,百里墨冷淡的眼底染了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走到身旁坐下。 “阿锦,师兄待会儿便回郦城去,我们暂留几日可好”百里墨道。 贺渊轻哼一声,撇过头去,懒得看。 阎锦了然,贺家的势力在郦城,贺渊回去倒是极正常,他要查南宫御风的死因,少不得借助贺家庄的力量,至于百里墨,怕是不会不管此事,既然知道了那些人的目的,自然知晓那柳云烟是个突破口,那些人若要寻宝藏,定会对柳云烟出手,留在沛城,许有收获也未可知。 “嗯。”她轻应一声,算是同意。 贺渊更是不满,却不好发火,倏的起了身,便朝门外走,“我走了” 百里墨只作不见,阎锦亦然,贺渊脸一黑,几步窜出门去,似气急,然而一跨出门,他的脸上已不见恼怒,剑眉微拧,神色凝重。 贺渊毕竟是贺渊,近日来虽有些急躁,也是因为南宫御风、百里墨之故,因着愧对百里墨,故遇到他的事便乱了分寸,因着敬爱南宫御风,故对他之事无法以平常心待之,然,再怎么乱心,也是有时限的,没有哪个人会持续不断的抱着一种心思,平静下来,并不代表不在意了,只是让他头脑更清醒,想得更周全罢了。 与阎锦短短的两次相见,已能让他看清百里墨的心思,他已然陷进去,无法自拔了,之前的青玉,现在的阎锦,他不知道百里墨还能不能承受失去,他亦不知道,他该怎样对她,她的出现,明显不简单,百里墨却不理会,纵使他们怀疑,却是不能动她,他只愿,她能对得起他否则 男子眼底杀气一闪而过,转瞬即逝,最后再往客栈里望了眼,转身离开。 客栈里,阎锦摸摸突然有些发凉的手臂,瞧了半掩的大门一眼,若有所思。 “阿锦,你冷了”百里墨见着她的动作,眉头一皱,未等她回答便将身上披着的披风解了,替她披上,还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手。 唔,他只是关心她,并非吃她豆腐。 “我不冷。”阎锦道,伸手便欲拿下他的披风,他的披风太大,披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略有些怪异,然而她的手还未靠近那披风,手便被百里墨握在了手里,强势,且不容拒绝。 阎锦眯眼,他对她,越来越霸道了真不可爱 被她这眼神一盯,他有些不自然的避开目光,手却半点不放松,他的手掌极大,因着常年舞刀弄枪之故,略有薄茧,倒不算得粗糙,纵使他握得极紧,却半点没握痛她,那霸道中,不乏温柔,不知怎的,她忽然便没了情绪。 见她不再企图拿下披风,他松了口气,忽然便想起他们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意识的便抬起头来,却见另一边坐着的两个少年正拿眼瞧着他们,眼神古怪,顿时冷眼扫过去,吓得两个少年立马缩了头,再次看向阎锦时,他却不好再握着她的手了,只得慢慢松了,不太情愿。 阿锦,还不是他的,他不能做有辱她清白的事,百里墨如是想着,他却忘了,他对她早已做过更有辱她清白的事。 “我们现在就这么干坐着”阎锦将手藏进披风内,朝他道。 “阿锦,我们出去逛逛可好”他已是许久未与她一起出行,正好有机会,哪愿意放过 “好吧。”阎锦道,左右也无事,寻个事情打发时间也好。 见她同意,百里墨立即起身,与她一同出了客栈。 此时尚早,街上已是人潮拥挤,摩肩接踵了,百里墨将她护在身前,慢悠悠的往前走,尚明尚义则远远的跟在后面,由着他做那护花使者。 “嗳主子似乎没把她当成青玉姐姐呢。”尚明双臂环胸,靠在路旁树干上,一脸疑惑,他的主子并未叫她青玉,亦未曾替她准备任何青玉以前样式的衣物,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一副正常的模样,令他疑惑不已。 尚义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在树上,闻言轻哼一声,吐了那草,“谁知道” 话这么说着,目光却往那两人瞄去,此时他们正站在一个小摊前看摊上放着物什,似看够了,正要往下一个小摊去,尚义跳下树来,示意尚明跟上。 人群依然拥挤,不知何时,却出现了几个褐衣大汉,几人逆着人流而来,朝着二人的方向。 正低头与她说话的百里墨倏的抬头,目光凌厉的扫过拥挤的人群,最终定在几个显眼的褐衣人身上,嘴角上扬,牵起一抹冷意,给身后跟着的尚义二人递了个眼色,便低头继续与她说话,似个没事人似的。 阎锦瞥了眼黑压压的人群,随意将手中拿着的泥人放下,对百里墨道:“咱们回吧。” “好。”他毫无异议,护着她便往回走,那几个大汉见了,顿时加快了步子。 尚义轻轻一笑,似有些不屑,“区区毛贼,倒也敢来爷爷让你等有去无回” 跟着来的侍卫不少,一部分跟着百里墨二人去了,一部分则跟着尚义留下清场,装成平民的侍卫悄悄的靠近那几个褐衣汉子,轻易便制住了几人,随即拖出了人群里,无人察觉。 这边安静解决,那边却没那么简单了,街道角落,尚明站在百里墨二人身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斗成一团的人,手中的剑早已出鞘,寒光刺人眼。 “阿锦,咱们先走罢”百里墨挡在她面前,偏着头问她,高大的身躯将她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她看不见前方的血腥,只能望见他宽阔的脊背。 “嗯。”阎锦不怕血,却并不会自动凑上去,有人挡着麻烦,有何不好 “尚明。”百里墨唤一声,便护着阎锦往僻静处走,他有感觉,今天来的不止一拨人,外面人多,动起手来不方便,僻静的地方总比外面好。 “小丫头还想去哪里留下岂不更好也省了爷不少功夫” 三人刚走几步,便闻墙头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颇为自傲。 百里墨冷了脸,周身气势忽变。 尚明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绪,头也不抬,手腕一转,剑已朝着那人而去,其势极猛,转眼已至那人眉心,一声轻哼声起,伴着叮的一声,剑从墙头跌落下来,落入尚明手心。 “哼不愧是大梁二皇子家的奴才,倒也有点本事,没辱了战神的大名”那人道,话落,剑光起,朝着尚明直直逼过去。 阎锦抬眼望去时,二人已斗在一处,一时间只见寒光闪烁,不见人影。 百里墨皱眉思索半晌,忽地一把将她抱起,提气跃上墙头,急奔而去,阎锦窝在他怀里,拧眉。 那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却并不在意,一开口便叫她小丫头,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何人会对付她那月娘的主子不对,那人并不会这么做,若是他,他只会让月娘来告知她,让她去见他,根本不会派人来,那么,只剩下窥视陆宸远宝藏的人 南宫御风死时,只有她与贺渊在,若说他有什么吩咐,知道的人亦只有他俩,当时贺渊心系南宫御风,并未赶尽杀绝,让他们跑了两个,他们回去,定会禀告他们主子,那么,他定会派人来抓他俩她遇到的,贺渊定也遇到了 如她所想,贺渊刚出了城门,便被一群黑衣人堵了,进退无路。 “嘿你们这是看本少爷风流倜傥,举世无双,所以想投奔本少爷么”贺渊把玩着玉扇,笑得灿烂,只那眼底,却毫无笑意。 “废话少说乖乖跟我等走,或可少一顿皮肉之苦”为首之人粗嘎着声道,那不屑的模样,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 “唉呀本少爷如此俊美,你怎好意思伤我要我跟着你们走,也得有个理由罢怎地,莫不是要拜我为师,不成、不成,本少爷师门不收丑汉子”贺渊摆摆手,一脸嫌弃。 “你” 纵看不见那为首之人的脸,贺渊仍察觉到他怒了,抬手握着玉扇无所谓的敲了敲肩,他瞬间闪入那群人中间,眼神冷下来的同时,精美的玉扇亦带了冷光。 他不管他们是不是之前那些人的同伙,但凡是打他师父主意的,通通下去陪他罢 爱抱不平的男子,亦是个小气的男子。 “百里墨,停下。”阎锦闷在披风里,轻轻用头敲他的胸膛。 耳边风止,他将她放下来,替她拨开披风,“阿锦,怎么了” “去揽月楼。”她道,话落,便静静看着他,也不解释。 百里墨四下望了望,此时他们正站在别人家的屋顶上,可望见半个沛城,百里墨见此处离揽月楼不远,便再次抱起她,往揽月楼奔去。: 第十四章 八方云动 尚未靠近揽月楼,便闻兵器交接声传来,百里墨眸光一暗,飞上二楼,一脚踢飞二楼窗户,抱着阎锦钻了进去。 “阿锦,看来他们早有准备。”百里墨道,一双眸泛起冷光,杀意如潮。 阎锦不言,快步走至窗户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这个房间位置极佳,一眼可窥尽大堂全貌,只见宽阔的高台中央,柳云烟手执软剑,与几个黑衣人斗成一团,台子边缘躺着几个黑衣人,大睁着眼,已然气绝,血迹沿着高台流下,有些渗人。 高台外围,几个手持棍棒的护卫与几个黑衣人缠斗着,那几个护卫明显打不过,越打越吃力,也不知挡了多久,身上伤痕无数,有的血丝刚冒出来,有的血迹已然凝固,在角落里,还站着几个黑衣人,却是双臂环胸,作壁上观。 阎锦皱眉,“看来来的不止一伙人。” 百里墨亦走了过来,挨着她往外看,“哼打的好主意” 柳云烟看着是个娇弱美人儿,那一身功夫倒是不差,一套剑法使得行云流水,颇具美感,一转一扬间又是两人倒下,一滴鲜红的血液溅上她的衣袖,转瞬便与她那身红衣融为一体,再也不见。 “帮她。”阎锦道,虽然柳云烟不一定需要他们来帮,她不过觉得,便是她能解决那些人,不定还有多少人盯着,没必要浪费时间。 百里墨点点头,房门忽然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直直飘向高台,直到他落到高台上,阎锦方看清了他的模样,一袭黑衣,黑巾蒙面,看不见他的脸,唯有一双眼眸,如星子般明亮,又如冷月般冷寂。 “他是那天那人”阎锦朝百里墨道,语气稍微不确定,只因那天那人将小幽主仆扔出府时,她只瞥了个影儿。 “阿锦,他叫尚仁,平常隐于暗处,不轻易现身,他的武功很高。” 尚仁,上次百里墨提过的人。 阎锦点头,朝那高台望去,却见那高台之上倒了一地的人,在他们说话的短短几秒间,尚仁已将那些黑衣人尽数解决,整个高台之上,唯有他和柳云烟站着,他手中剑尖泛着寒芒,却不见一丝血色,可见他的速度快 就在阎锦望过去的瞬间,他又动了,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直直朝着高台外围处去,阎锦因着得了南宫御风的内力,倒是将他的动作看了个清楚,快、准、狠,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剑刃已至咽喉,寒光一闪,瞬间毙命。 那群看戏的黑衣人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拔出剑来,与尚仁缠斗在一处,柳云烟缓了口气,跃下高台,一块儿加入战局。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杀戮。 阎锦握紧拳,莫名的又想到了那日,杀手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流了满地的血色,冷若冰霜的眼神。 她太弱了,阎锦心道。 “阿锦,你待在这里,莫要离开。” 正在她失神的时候,百里墨忽地这么说,阎锦皱眉,正要询问,却忽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强势,极有压迫感,隐隐带着玩味,阎锦猛地抬头,朝那视线的主人望去。 与此同时,百里墨已跨出门朝着那人飞去,身形极快,手中剑早已出鞘,携着极强的杀气,直逼向那半隐在窗后之人,人尚未靠近,剑气已将那木窗劈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的人来。 那人穿着件黑色的袍子,身形高大,因着未掌灯之故,他的容貌隐藏在黑暗处,看不分明,见着百里墨逼近,他也不闪躲,抬手便挡,掌风凛冽,丝毫不逊于百里墨的剑气,也不知他怎么动作,阎锦便见百里墨身形急退,退至半空时,他借着楼顶处垂下的红绸,又飞了回去。 是昨夜那东西,他的气势太过熟悉,让她想忘都难。 “有趣。”那人道,声音极低,阎锦却听了个分明,那声音低沉沉的,似敲在人心尖尖上,比他本身的气势更具压迫感,闻者无不头皮一紧,阎锦变了脸色,略有些担忧的看着百里墨。 那人在她对面的屋子里,阎锦正正好看个清楚,那人始终隐在暗处,两人打斗间,只能见着他宽大的袖袍飞舞,百里墨一只手半搭着窗沿,大半个身子荡在空中与他交手,虽未落下风,却也没讨着好。 正在这时,身后忽地响起一道清浅的落地声,动静虽小,阎锦倒也听得清楚,顾不得看百里墨二人,她猛地转过身去,右手反背在身后,匕首已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半藏在暗沉的袖袍下,袖上绣纹精美,配上那暗沉的衣料,不觉得好看,只让人觉得阴森,视线沿着那人宽阔的胸膛往上,落在他的脸上,那人长得并不难看,倒也是英武不凡,只那脸部线条,冷硬至极,那眸,嗜血、残忍。 阎锦已然认出他来,悄无声息收了匕首,紧紧的盯着那人,心里却有些意外,他也会来此地。 此人正是月娘的主子,只一个眼神,她便能认出来,她来大梁这般久,只遇见过他一个,眼神透着嗜血残忍的人。 他并未走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跃出窗去,阎锦回头看了百里墨一眼,见他并未注意到,便伸手掩了窗户,那人的眼神告诉她,他有话跟她说,让她跟上,她毫不犹豫的走到窗边攀了上去,深吸一口气,便往下跳。 二楼而已,她并不担心摔伤,况且 想到南宫御风传给她的内力,阎锦闭眼,将整个心神放在体内那股温和的气上,气随意动,用心神牵着它作用于脚上。 “嘭” 阎锦睁眼,即使是从二楼落下,她的身子也半点没晃,她却装作崴了脚的样子,偏着身子揉了揉脚,唇紧抿,眉紧皱,似极其痛苦的模样。 庄隐见着她的表情,不屑的哼了哼,转身便走,阎锦依旧皱着眉头,姿势僵硬的跟着走,因着楼里的动静,周围的妓馆皆大门禁闭,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无,阎锦跟着他走过一家妓馆,最终进了一家妓馆后门。 甫一进门,一把刀便架在了她脖子上,阎锦抬眼一看,只见不大的小院里围满了人,均是三十来岁的大汉,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公子这是何意”阎锦道,眉头轻蹙,似是不解。 庄隐眯眼,她看到他的那一刻,他便知她认出了他,若不是她后面的表现太过笨拙,他定不会让她跟来,当时他已然认为她以前见过他,甚至想过当时的偶遇是不是她的安排,却被他否决,自负的他,是不会认为哪个人有本事接近他、利用他、伤他的,她只是比别人聪明那么一点而已。 他如是想。 “你倒是好本事短短几天,便让那百里墨带着你来,真是让我意外”他道。 阎锦冷了脸色,一脸讥意,“不过男人罢了都是一个德行有何难” 庄隐听罢却是极满意,他本不在意她,便是她进了二皇子府,他也不在意她做了什么,若不是她跟着百里墨来了齐国,若不是她与陆宸远的宝藏牵扯在一起,他定不会找她,只会在需要她吹枕边风时让月娘提醒她几句,女人于他,一向只是工具,不论美否。 “宝藏之事,你可知晓”男子缓缓道,嗓音略微沙哑,戾气极重。 阎锦面上不显分毫,半刻思索也无,他刚问罢,她便答,“知晓,听说是前齐国首富陆宸远留下的,百里墨的师父为此身死,然无人知其真假。” 见她如此坦白,庄隐倒是对她放心不少,眼神亦温和了些,“看来那百里墨倒是不瞒你,如此甚好你盯着他们,若是有宝藏的消息,便告知于我,至于接头人,我会定期让他们与你接触。” “是。”阎锦道,似完全忘了脖子上架着的刀,如此反应,倒是让庄隐刮目相看,却也极满意,如此不设防的姿态,恰恰说明她信任他,不管是真臣服,还是假做真,至少她不敢反抗,这便足以。 庄隐给那拿刀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收了刀,立去了一旁。 “你先回去罢,有事我会找你。”他道,不容她拒绝。 阎锦应了,作恭敬状,缓缓退出了院子,一退出来,那门便关了个严实,她担心有人跟着她,便依旧踉跄着往回走。 齐国皇宫内 一抹明黄站在城墙上,凝视着宫墙外荒废的府邸,神色复杂。 “父皇,儿臣想亲自去趟沛城。”在他身后,年轻的少年一脸迫切。 “钰儿,莫要胡闹此事用不着你去,身为太子,你留在京都便是,哪需要你去处理那事”帝王轻斥,倒没有半点不悦,唯有慈爱。 “父皇,陆宸远一直是父皇的心头刺,让您寝食难安,儿臣岂能坐视不理再则,奴才总有不周全的地方,眼下他国皆起了心思,儿臣不亲自去,儿臣岂能甘心” 帝王拧眉,想到那人,终是道:“你去罢,注意安全。” “是”齐钰大喜。 大梁,皇宫内。 威严的男人高坐上首,捏着本奏折看,漫不经心的听着下首之人回话。 “主子,近日盛传前齐国首富陆宸远身前留有宝藏,齐国、琉国皆派了人去打探,江湖上亦有些动静,可要拦截”黑衣人垂首恭敬道。 “不必,任他们去。”永兴帝淡淡道,“二皇子可是在齐国” “是,可要与二皇子联络” 男人默了半晌,淡淡道:“不必。” 风穿过空空的宫殿,余满室冷寂,男子神色古怪,似自言自语,“让诚王去齐国。” 风声倏急,似有人低声应了,然空空的宫殿里,除了上首的男子外,毫无一人。: 第十五章 以已为饵 阎锦没有上二楼,一则她还不会轻功,一则她不知是否还有人跟随,便放弃了翻窗的念头,从正门进了揽月楼,百里墨信任她,她完全不担心他会问。 一楼已控制住,不论是哪一拨的人,均有来无回,只留尸体一具,百里墨依旧在二楼与那人交手,不知他们是否都留了一手,打了这般久还没有胜负,柳云烟靠在柱头上休息,尚仁则死死的盯着楼上,剑未入鞘,似随时准备出手相帮,听见她进来,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些许防备,只一眼便转过头去,似不想看见她。 阎锦随意寻了张凳子坐了,仰头望着楼上,用仰视的角度来看百里墨,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的侧脸,与平常时略有不同,下颚紧绷,线条冷硬,略有些不近人情,他的眼神则极冷,带着极强的杀气,似要在气势上超过那人一般,平常在她面前温和的男子,此刻已然全无收敛。 “呵你很有趣”那人玩味的笑,低沉的嗓音透着抹危险,手掌翻飞间,却是趁机退了几步,与百里墨相对而立。 百里墨亦停了下来,不再紧逼,只因他知晓,再打也不会有结果,倒不如就此打住,听那男子两次言他有趣,不由得跟着道:“你也有趣” “今日且罢,来日再战”男子留下一语,袖摆轻扬间,身后窗户大打开来,转眼间男子便飘出窗外,百里墨也不追赶,手指松了窗沿,落下地来。 “主子”尚仁低声唤他,眉头微皱,似不赞同他的行为。 百里墨一边收了剑,一边道:“我不能保证能打败他的,除了让他走,还能如何” 那人空手与他交手却丝毫不落下风,虽他也未尽全力,那人也藏得深,尚仁哪能不知不过是见他太过危险,担心坏百里墨的事罢了。 “阿锦,你可好”百里墨一眼便瞧见了她,也不在意她怎地下了楼来,只问她可好。 阎锦点点头,看向柳云烟,“柳姑娘可好” 柳云烟捂着胳膊靠在柱头上,白着一张脸,听她问,略感意外,勉强朝她一笑,“还好。” 她虽略懂武艺,到底算不得精通,比不得贺渊、百里墨,能支撑这般久,已是尽了全力。 “柳姑娘可有话要说”阎锦看着她,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柳云烟一惊,唇色越发得白,几次想张口否认,却未能说出口,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入骨,倒是让她冷静下来,“姑娘说的什么话,云烟无话要说。” “哦”阎锦挑眉,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周围倒了一地的尸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想必这区区揽月楼,经不起狂风肆虐罢” 柳云烟握拳。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尚仁眯眼,他并非跟着百里墨一起来的沛城,因而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何事,见她这般说,不由得有些警惕起来。 “阿锦,可是宝藏之事”百里墨走到她身旁,低头看她,“阿锦不必问她,师兄走前已派人去寻那另两人的踪迹,相信很快便有结果。” 什么 柳云烟大惊失色,她原以为,这两个男人报仇心切,不会在意这些,那女子虽问了,却没有纠缠到底,是她疏忽了 阎锦见着她的神情,微微一笑。 贺渊是谁少年成名的贺家二少爷若没点脑子怎能在江湖上行走自如百里墨是谁大梁二皇子从军十载,若真没脑子,早已死了个千万遍贺渊会因师父之死乱心神,却不代表他注意不到其中古怪,而百里墨呢打仗之时身旁有军师出谋划策,回京诸事有奴才安排,他费不了多少心思,却不代表他真的不会思考,更何况是南宫御风之事南宫御风之死与那宝藏有着莫大的关系,即使他俩对那宝藏没有兴趣,便是为了揪出那人,也不会放弃这条线索,之所以不从柳云烟口中套话,不过是看不上她是一个风尘女子,不想与她多接触罢了阎锦亦是明白的,故当时没有多言,现在却不得不言了。 “眼下咱们皆被盯上,柳姑娘若含糊其词,不说个分明,怕是后患无穷,大梁虽不济,保护一个女子的能耐还是有的。” “哼说得好听不过都是一个德行”柳云烟秀眉微扬,颇为不屑,世上之人,哪个避得开宝藏的诱惑面上一派正经,心里依旧肮脏无比,虚伪 阎锦毫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说着,“你不想你家主子的东西被破坏吧就今日来看,宝藏之事早已泄了出去,不单单是那杀人者知晓了,今日这样的事,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现下知晓宝藏的,除了那不知来历的两人外,便只有你与老铁头知晓,那些人为了宝藏,定会抓了你们去,逼问那宝藏的下落,到时你会有何种下场,便用不着我说了罢” 柳云烟呼吸一沉,眼神深了些,一丝狠辣一闪而过。 “若你同意,我定不让他们拿走一丝一毫。” “你想怎么做”她有些挣扎,明知外人信不得,她却动了心,只因她没有能耐护住主子的东西。 “将宝藏之事宣扬出去,便说你欲将宝藏送人。” 阎锦本不欲管这事,本想任由他们折腾,她只需跟着便好,哪知道刚出揽月楼便被盯上,连那月娘的主子亦跟了来,回来之时她便有了决定,将计就计,以己为饵,将那些不安好心之人引出来,虽险了些,却最是干净利落,这样一来,那杀人者便容易找得多,再则,有了宝藏这一强大的靠山,哪个还会对他们出手呢 “阿锦”百里墨皱眉,直皱得那眉窝深陷,露出大大一个川来。 柳云烟亦是个聪明的女子,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本对阎锦的提议保有怀疑态度,现下却是相信的成分居多,她不怕死,只不愿主子死得不安生,若能护住主子的东西不被外人窥视,她死又何干 既想明白了,便再不犹豫,女子目光坚定,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架势,“好。” 好什么好百里墨怒视阎锦,唇角抿成了一条线,可见他有多不乐意。 “阿锦,明日你便回去尚仁会保护你,这里的事你不必管” “百里墨,他们亦盯上了我,你觉得我避得了”阎锦笑,笑他傻,与宝藏有关的,与南宫御风有关的,均避不了,她也不想避。 百里墨瞪眼,却无法反驳,他又不是瞎子,今日来的两拨人目的为何他岂会不知只是不愿知罢了,偏生她还明白的说出来岂能让他舒服得了 “现在,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商议一下。”阎锦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却故意无视他,将他晾在一旁,百里墨虽气,却也没辙了。 “尚仁,出去守着”百里墨轻哼一声。 黑衣男子复杂的看了阎锦一眼,出了门去,外面依旧安静,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他跃上屋檐,举目四望,只是那人虽在外面,心却飘进了屋去,只因那人,那让他们主子反常的那人,他隐隐觉得,他的主子再也不必如从前。: 第十六章 有朋自远方来 “主子确有留下宝藏,那长命锁碎片亦确实与宝藏有关,至于如何用它来寻宝藏,云烟确实不知。当年主子料到皇帝会翻脸,便求南宫公子带我等离开,临行前主子寻了南宫公子说话,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人,他们谈话的内容除了主子与南宫公子外,唯有翁老知晓,待他们出来时,那长命锁已被摔碎。离了京都后,南宫公子便将碎片分与我等,命我等分开行事,并约定,若是哪一方因此事蒙难,便将碎片送至另一人手中,意为提醒对方,若无人窥视,便永不相见。当年云烟不过一无知孩童,老铁头担心云烟无法生存,便跟着云烟一起来了这沛城,至今已有二十载。” 女子闭眼,想到当年之事,不免悲从中来,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 “老铁头定是知晓的罢他在哪里”阎锦道,若他不知,南宫御风不会让贺渊来寻他。 “我已将他送走,他不在沛城。” “陆宸远疯了不成竟是将这秘密托付于你”百里墨一脸狐疑,这也正是他们宁愿多费点功夫,也不愿从她口中套话的原因,他们俩压根儿就不相信她会有多大用处,那陆宸远又不是傻子,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告诉一个当时还是孩子的她 岂料他这话一出,她却似受了打击一般大咳起来,身抖如筛糠,撕心裂肺,“哈哈还能为何树倒猢狲散,平时有情有义,临事儿了,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还能指望谁便是有人敢不顾皇帝威严凑上来,亦不过是冲着主子的钱财哪个敢真心托付人间情义,如斯凉薄亲近之人个个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主子能如何还能如何纵没有法子,也不得不托付与我等只想着不让那齐国狗皇帝得了便宜去” 自来与宝藏牵扯,皆避免不了各国争夺,陆宸远将宝藏托付与他们,亦是无可奈何,他既不想他辛苦得来的东西埋于尘土不见天日,又不想让齐国得了去,索性孤注一掷,顺其自然了,至于会引起多大的浪,尸骨已为尘土的他,那还能顾得 阎锦叹息一声,对百里墨道:“让贺渊莫要去寻人了,寻人之事,有人比我们更急。” 既然已决定引蛇出洞,那么也没必要揪着宝藏不放,只要他们将话放出去,那寻来之人定会急着去寻,他们要的是杀人凶手,不是宝藏。 百里墨狠狠呼出一口气,已是拿她没辙,只得道:“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柳云烟已平静下来,阎锦便道:“柳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为着你揽月楼众多姐妹着想,我们应另寻去处,待将那消息放出去,定会有很多人寻上门来,锦的意思是,将长命锁之事一同放出去,为得长命锁,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反而会自相残杀,如此一来,窥视宝藏的定会少很多,到时候亦好解决得多。” “你要将他们都带到翁老那里去”她皱眉,似有些不愿。 “这是无可避免的,便是我们自个儿不说,他们亦会查到,由他们来查,反而对翁老不利,现今他们还没有线索,我们宣扬出去,他们更多的会是从我们这里来查,翁老岂不安全得多” 柳云烟沉默,却是不再反对。 阎锦瞧了眼她的伤,那血依旧不止,眼下也没什么需要问她,便道:“你先去将你的伤口处理了罢。” 柳云烟捂着手臂站起身来,自顾自去了后院,揽月楼的姐妹们还藏在后院提心吊胆,便是不处理她的伤,亦是要去安抚她们的,至于将宝藏送人那事,也不用她去宣扬,百里墨自会代劳。 “阿锦,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如何善后”见柳云烟没了影,百里墨方低声问她。 如何善后 阎锦轻轻一笑,转身往门口走,没有回答他,身后百里墨皱眉,忽地似想到了什么,刹那间明朗起来,那眉半点不见松,反而越发紧了。 她,根本没想善后。 一旦宣扬出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凑上来,不找到宝藏誓不罢休,她如何有办法保住它她这么跟柳云烟说,不过是想借着宝藏找出那杀南宫御风的人,至于这宝藏,跟她何干到时各方争霸,究竟如何收场,她岂能预料 她不是好人,从来不是。 这日,阎锦几人出了揽月楼后,未再回之前住的客栈,而是随柳云烟去了她私置的屋子烟云小筑,那里远离城中心,偏僻至极,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倒是个好去处,尚明尚义亦找了过来,一番交代暂且不提。 阎锦深知自己尚没有能耐保护自己,便于半夜时分,敲开了百里墨的门。 “阿锦,有何事”百里墨将她让进门去,一边问她。 “你师父死前,将内力给了我。”她道。 什么 百里墨面上难掩惊讶,她未曾与他说过,贺渊亦未说,突然听到,哪能不惊然惊讶过后便是复杂,既高兴她得了内力,多了一份保护自己的能力,又为南宫御风难过,一时间不知该喜该忧。 阎锦懒得管他的情绪,自顾自进屋坐了,对他道:“前几日一直不得空,故没来寻你,眼下群狼窥视,便不能耽搁了,你教我功夫罢。” “好,”百里墨道,“阿锦,要习功夫,还是先从内功学起罢,你虽有了内力,然毕竟不是自己自小修习得来的,一时半会儿怕是做不到运用自如,待你能将内力运用自如了,再习轻功剑术。” “好。” “阿锦,燕山一派的功夫并非一派传承,师父当年游历四方,从他处学了不少,自个儿便琢磨出了一套心法来,这套心法外人习不得,唯有师父嫡传方可修习,阿锦虽不是师父的弟子,好在有师父的内力,加之阿锦聪明,定比常人容易。” “你是在夸你师父,还是在夸我”她轻笑。 “咳咳”百里墨握拳轻咳两声,不自然的转过眸去,“阿锦,咱们开始罢。” “所谓内功,不外乎跌坐炼气,练至一定程度,则百脉通畅,丹田气足,于内可强身,于外可避敌,燕山一派内功,虽不是大家所创,亦非凡俗能比,阿锦,盘坐于榻上,我念给你听。” 阎锦依言去榻上打坐,一边放空自身,一边随着他的话聚集意念,修习内功本就须摈弃杂念,一旦入定,对外界的感知便小了,她正专心着,连他何时停了话亦不知。 百里墨蹲在她面前,痴痴的看着她的脸庞,那模样,似要看到地老天荒,石烂海枯,夜晚的风尚带着冷意,他只着亵衣,风从窗口吹进来打在他身上,他却毫无所觉。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进来时,阎锦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如古冶家辛巴般蹲在她面前的百里墨,见她睁眼,他立刻起身,却忘了他已蹲了一夜,饶是他内力强劲,武功不俗,依旧踉跄了几步。 “哈”阎锦毫不客气的笑他,眼眸弯弯,如月牙一般,瞳孔里亦带了笑意,不知怎的,她的心情莫名的好。 百里墨本有些懊恼,见她笑得那般开怀,再多的懊恼亦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迷恋她的笑。 阎锦笑够了,便站起身来,一夜未睡的她,精神依旧好得不行,半点不见倦态。 “我先走了,你也快些罢,不知今日会不会有客人来呢”阎锦勾唇,眼眸里不见方才那般畅快的笑,幽深如墨,颇有些意味深长。 百里墨敛了神色,目送她出了门,随手捞过衣服来,三两下穿上便出了屋。 宝藏之事,他早已命尚义宣扬出去,那些时刻注意着他们的人,许已接到消息,就是不知哪个更沉不住气,先找上门来,齐国琉国江湖中人亦或是大梁 沛城的天,因为几日前揽月楼之事变得有些阴沉沉的,往常热闹的大街亦安静了不少,不少好事者跑到烟云小筑周围转悠,却不敢靠近,顶多去常去的酒楼茶肆嘴碎几句,凑凑热闹,揽月楼自那日起便闭了门,楼里的姑娘似消失了般,整个揽月楼半点人声也无,犹如空屋。 “啧真看不出来以色侍人的云烟姑娘,竟守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早知今日,老子定早早将她迎回家去”简陋的酒馆里,一青衣汉子半扑在桌上,一边扒拉着酒坛,一边胡言乱语。 “嗤老李,又喝醉了再胡言乱语,当心小命不保”旁边桌上一灰衣老者端着酒碗朝他扬了扬,嘲笑他。 “哼老子才不怕管他是天皇老子老子怕,老子就不是人”名唤老李的汉子踉跄着起身,一边朝他走去,一边大声嚷嚷,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将那酒坛拍得啪啪响。 “哈哈老李,若你真有胆子,何不现在便去求亲去说不定哈哈”另一人与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大声怂恿他,只那眼里,止不住的看好戏。 “嗝去就去老子呃”老李被这么一激,扔了酒坛便欲朝外走,嘴里依旧大放厥词,话未说完,却在看到外面的人时消了声。 “啧莫不是”见他住了口,那起哄之人出言嘲笑,却在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那一刹那哽住,那话便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门外,十来个护卫拥着一辆马车驶过,朝着烟云小筑的方向,马车豪华无比,车壁雕龙刻凤,呈镂空状,透过细小的刻缝,依稀可见车内之人身上所穿服饰,衣服是淡黄色的,绣着青龙。 青龙那车里之人 直到那马车驶过去好半天,酒馆里的众人依旧没回神。 ------题外话------ 美人儿们觉得,哪一个先到喃: 第十七章 接踵而至 在诸国之中,能着淡黄青龙服的,唯有齐国太子齐钰,大梁尚无太子,琉国太子不得圣心,自不会许他着黄色,齐钰乃齐皇嫡长子,天资聪颖,极得圣心,自幼跟在齐皇身侧,由齐皇亲自教导,齐钰早已是齐皇内定的储君,故才有此等待遇。 “我可是眼花了太子爷竟然来沛城了”一人揉揉眼,小声问身旁之人。 他身旁之人尚未回答他,旁桌的青年倒是先嚷开了,“啧宝藏现世,哪个能不动心太子爷来这沛城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甭管是谁,甭管多清高,一旦与金子搅在一块儿,皆是俗人太子爷亦不能避免” “听说陆家富可敌国,当年抄家时抄出的金子比国库里的都多陛下那时可是又气又恨,如今倒好,陆家又弄个宝藏出来,陛下哪能痛快” “太子爷尊驾亲临,看来那宝藏非我齐国莫属” “可不是陆家属于齐国,他的宝藏自然也属于齐国,他人哪能窥视” “啧我倒是有那个心思,偏生没那个胆子” “哈哈便是有胆子夺那宝藏,你也没命使啊” “越说越不像话陛下太子岂是我等可议论的还不快住嘴”眼见他们越说越来劲,灰衣老者脸一板,低声呵斥。 “吴老头,就你像话哼”说有胆子那人哼了哼,却是不再多言,本就是一群酒鬼,趁着酒劲发发酒疯,酒劲一过,胆子也就那样。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轱辘声,刚安静下来的众人忙伸长了脖子往外探,只见十来个锦衣护卫拥着一辆华车驶过,那马车由四匹骏马拉着,马蹄声整齐划一,车厢则被上好的锦缎做的帘子挡着,看不见里面的人,便是未见到里面的人,单从那架势来看,亦知那车里之人非富即贵。 马车过后,安静了不过一会儿的酒鬼们却未再交谈,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各自离去。 沛城的天,真要变了。 烟云小筑景致极好,自散播出那将宝藏送人的消息后,连着几日未曾有人寻上门来,连先前出现过的那黑衣人亦消失了,恍若未曾来过一般,阎锦闲来无事,除了跟百里墨讨教武功外,唯一的爱好,便是窝在小筑旁不远处的水塘里钓鱼。 这日,阎锦刚坐下,百里墨便寻了来,阎锦看了他一眼,笑道:“来了” “来了。” “几个” “两个。” 两个阎锦挑眉,“你那兄弟来了” 自消息散播出去,尚义尚明便注意着往来沛城的人,关于百里泽前来沛城之事,他们早得了消息,估摸着也就这两天,故她才有此一问。 “少胡说他可不是我兄弟”听她说兄弟,他有些不痛快,那人哪里够份儿做他的兄弟 阎锦轻笑,随手将鱼竿插在地上,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道:“走吧,瞧你兄弟去。” “阿锦”百里墨轻叹,对她的性子有些没辙,她明知他不喜他那些所谓的兄弟,非得说来气他,他哪里会气她,气的不过自个儿罢了。 他们说的两个,一个是齐太子齐钰,一个是大梁诚王百里泽,齐钰刚至烟云小筑门口,还未叫门,那百里泽亦到了,甫一碰面,便相互问好,好不亲近。 “齐太子大名,本王早有耳闻,本王钦佩之至,奈何大梁齐国路远,始终无缘一见,今儿可巧了,正正打个照面实乃本王三生有幸”百里泽拱手笑言,笑容温和,一派儒雅,真不亏了他那谦谦君子的好名声。 “诚王过谦,本宫曾听闻,诚王至真至诚,温文良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大梁有汝,实乃幸事。”齐钰淡淡笑道,回以一礼。 “哪里哪里,齐太子赞誉,本王受之有愧,本王哪里能与太子比,齐国有太子,才是幸事,本王天资愚钝,父皇每每令本王办事,本王尽不能让父皇如意,可当不得太子夸赞。” “哈哈诚王莫要谦虚,诚王的好,外人可看在眼里。” “哪里哪里,”百里泽笑着摆手,却是不再反驳,而是一拍脑门,懊恼道:“瞧本王这记性竟是让太子在门外站了这般久实属不该太子请” “可不是竟是让诚王陪本宫站在这门外,也是本宫未想到,诚王请。”齐钰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子请。”百里泽相让,不肯先行,面上笑意不减。 “诚王比本宫年长,诚王请罢。”齐钰刚刚及冠,百里泽已二十有二,确实比他年长。 “太子莫要与本王相争罢本王既然年长于太子,哪有先行的道理再则此地乃是齐国境内,本王乃客人,哪能越矩”百里泽笑道,依旧不肯先行。 齐钰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却有些恼,恼他不知趣,面子功夫倒是足,正想着干脆进去算了,脚步还未抬,便闻一声冷哼。 “虚伪既然你们要让来让去,便让本公子先进去罢” 二人一愣,同时转头看去,便见一锦衣少年高坐马上,正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少年身材纤长,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波流转间,一丝丝傲气隐现,显然是个娇生惯养的主,他的腰间缠着一条紫金鞭,鞭上长着一根根倒刺,寒光闪烁,看着颇为肉疼。 少年话落,便下了马来,自顾自牵着马上前敲门,竟是将齐钰二人晾在了一旁,两人平常时候哪里见过这等无礼少年那脸色均不由得有些阴沉。 门被打了开来,未等那守门人反应,少年已极强势的推开他往里走,齐钰敛了神色,也不再与百里泽让来让去,直接道:“既然诚王有心,本宫也不好辜负,如此本宫便先走一步。” 话落,齐钰便抢先往里走去,身后随从紧随,百里泽眯眼,一丝冷光闪过眼底,面上半点不露,似极高兴一般,跟在齐钰身后进了门。 三人先后进了大堂,柳云烟已候在那里多时,当见着那少年时,亦不免有些诧异,面上却未显露出来,只笑着迎了上去,屈膝行礼,“云烟见过太子爷,诚王殿下。” “免礼。”齐钰笑着虚扶她一把,见那上首处放着两把椅子,正欲邀百里泽同坐,哪知那少年先抢了先,未打招呼便自个儿去上首坐了,齐钰脸色一沉,也没了相让的心思,三两步过去坐了,也管不得百里泽的脸色了。 百里泽好脾气的笑笑,去了下首处坐下,只那手指,却有些泛白。 “听说你有宝藏快拿来瞧瞧”那少年刚坐稳便咋呼起来。 “公子,宝藏哪是云烟说拿便能拿出来的公子切莫急躁。”柳云烟笑道,一双美眸在少年身上扫过,似带着钩儿,含情脉脉,若是以往,被她看的对象早已丢了魂儿,那少年却未露痴迷,反而似受了惊吓般抖了抖,连身体亦不自觉的缩了缩。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齐钰皱眉,显然不待见他,他本就对他没有好印象,眼下更是不满他了。 “嗤你亦是个毛头小子还说我”少年斜靠在椅上,扬唇反击。 “哼本宫岂能与你比较岂不是跌了身价”齐钰亦是个被捧大的主,最不喜别人说他毛头小子,听他这般说,难免有些着恼,好在他记着自个儿的身份,还不至于口不择言,出了丑来。 “太子爷哪里是毛头小子了若太子爷是毛头小子,不知有多少人愿做那毛头小子。”柳云烟笑着道,顺便阻了那还要说话的少年,“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听好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公子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龙帮帮主刘振威之子刘轲” 青龙帮 阎锦瞥了眼百里墨,眼神带着询问。: 第十八章 风起云涌(一) “不知,许是哪个无名气的小帮派”百里墨道,声量虽不大,却也没刻意压低,那话飘进少年耳朵里,浑似一个炸雷,将他炸得跳脚,人还在屋内,那鞭已甩了出去,直朝门外之人而去,鞭风过处,桌椅尽倒,茶盏尽碎,连那门框亦被鞭上倒刺钩出一道印来。 鞭声袭来时,百里墨早已抱着阎锦退了开去,方站定,那少年已奔出屋来,扬鞭便劈,整整用了十成力,毫不手软,百里墨脸色一沉,轻轻将阎锦推去一边,顺势抽出剑来,也不避开,而是直直迎了上去,剑刃与那紫金鞭相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屋内两人一同出了门来,不远不近的站着,见他们打成一团,也不出言阻止,浑似个看戏的,只差没拍手叫好了。 “我青龙帮威名远扬,江湖中人无人不知,你是哪里来的东西,竟看不起我青龙帮小爷这便让你看看小爷的厉害”刘轲冷哼一声,手中长鞭似活了一般,挥扫自如,既快且猛。 “东西本皇子是个东西,总比不得你不是个东西”百里墨冷冷道。 他竟说他不是个东西 “你”刘轲恼了,手下动作越发快速,当鞭稍从地上扫过时,立时扬起尘土无数,时间一久,连阎锦站得那般远亦不能避免被波及,那尘土铺面而来,吸入肺腑,呛得她直咳。 阎锦捂了嘴,往后再退几步,那股子不舒服依旧绕在心头,百里墨听着她的咳嗽声,眉头一皱,侧身避过刘轲当头劈下的一鞭,趁他尚未收回之时,极快的贴近他身侧,刘轲一惊,空着的左手已握成拳,朝百里墨打去,尚未打着,他的剑已直指他的咽喉处,虽隔着一指的距离,那冷意却似沿着那剑尖透进他心里一般,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连那嚣张的气焰亦灭了,那鞭子尚未收回来,已是软软的趴了下去。 “哼”见他老实了些,百里墨便收了剑,几步去了阎锦身边,急问道:“阿锦,可是难受” 他的关心溢于言表,嗓门儿也不压压,惹得那边看戏的的二人直盯着她瞧,阎锦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却也不想被当成猴子似的看,便侧了侧身子,躲去了百里墨身后。 “我们进去罢。”阎锦低声对他道。 百里墨点头,还未抬步,那齐钰便说话了。 “本宫早前便听人说,大梁二皇子武艺非凡,胆识过人,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齐钰朝百里墨拱手笑道。 “嗯。”百里墨瞥了他一眼,懒得与他多费唇舌,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便拉过阎锦往屋里走,越过百里泽时,连个余光也没给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落在百里泽眼里,立马让他阴了脸。 齐钰脸皮一抽,僵硬着收回手,见百里泽脸色不好看,莫名的舒坦了些,想到此行的目的,一时也顾不得百里泽,朝他点点头便跟在百里墨身后进了屋。 柳云烟自始自终便未出去,见他们进来,唇角一扬,笑道:“各位到了烟云小筑,甭管身份如何,都是云烟的客人,闹闹也就罢了,切莫伤了和气,有事也该坐下说,打打杀杀的可不好。” “柳姑娘说的是。”齐钰笑笑,自去上首坐了,一边拿起茶杯抹了抹,一边道:“近日关于宝藏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本宫倒想问问柳姑娘,宝藏之事是真是假” 方进门的百里泽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般步去一旁坐下,含笑看着柳云烟,等她回答。 柳云烟伸手将额际滑落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轻轻一叹,“禀太子爷,此事千真万确,云烟曾经是陆府的奴婢,陆、陆宸远死前曾交给奴婢开启宝藏的信物,奴婢不过一个妓子,哪能将它留在身边为防他人窥视,威胁云烟的性命,只好将它公诸于众了。” “哦柳姑娘一个弱女子,确实不太安全。”齐钰笑道,“既然早知那宝藏的存在,为何不早些说出来竟是要等到陆宸远尸骨皆为尘才说” “啧只怕是舍不得那宝藏罢现今自个儿没能耐守着了,迫不得已才说出来齐太子你倒好笑,明明知道还问,忒没意思”刘轲大步进来,出言讥讽,这直白的模样,直让齐钰皱起眉来,脸色亦越来越难看。 今儿在座的那个不明白缘由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他倒好,就这么说出来,好听点是单纯没心机,难听点便是傻冒了,偏生他自个儿没个自觉,似没发现一般,凑去了百里墨身边,一脸好奇的与他讲话。 “嘿你是大梁二皇子那个战神功夫不错” 百里墨只做不理。 “嘿你真无趣比我家大哥还无趣”见他不理他,刘轲不禁嘟囔一句,却是不走,拿眼瞧着他,似要跟他犟着。 因着他那无心之语,屋子里气氛略有些古怪,加之百里墨不搭理他,整个屋子里便只有他一人的说话声,柳云烟见此,便笑道:“刘公子真是个明白人,云烟是个俗人,见着金子难免走不动路,若不是自个儿没能耐,云烟可舍不得拿出来呢。” “柳姑娘真风趣,本王亦是个俗人,倒不知能不能入柳姑娘的眼”百里泽亦是一笑,俊朗温和的面相颇令人心生好感。 阎锦眯眼瞧着,明显感觉身旁之人周身温度低了几分,她挑挑眉,却不明白他为何与他不和,诚王乃是陈贵妃之子,按理说他不至于与他这般吧纵使关系不好,也不至于似个陌生人罢即使他因着玉才人之事与陈贵妃有了嫌隙,也不至于生分至此罢到底 “诚王殿下说笑了,诚王何许人也哪会如云烟一般呢切莫折煞云烟才是。”柳云烟朝他一礼,似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纯粹只看面上之意了。 齐钰冷冷一笑,略有不悦,好在柳云烟没说错话,他倒对她不反感,“柳姑娘,陆宸远毕竟是齐国人,如今他故去,所留之物当属齐国,柳姑娘觉得呢” “太子爷说的哪里话,陆宸远已故,他的宝藏可并不属于齐国,至于究竟谁能得到,当看造化。”柳云烟尚未回答,百里泽已是接过话去。 “诚王说的是,自古以来,但凡争抢之物,皆是能者得之,我齐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可不就是那能者” “齐太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大梁以武力扬名天下,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梁铁骑早已威名远播,太子爷你说,大梁可算得上强者” “大梁铁骑诚王不如直接说二皇子威名远播,大梁除了二皇子,本宫可未听说大梁还有第二个战神。”齐钰轻笑。 “太子并非我大梁人,不知也正常,大梁人才辈出,有机会定要请太子去大梁游玩一番才好,太子爷见了我大梁勇士,方知本王并未托大。”百里泽温和一笑,似半点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如此” “呀” 齐钰话未说完,那刘轲便是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齐钰脸一沉,不悦之态已显,“你叫什么” 刘轲未搭理他,只伸手指着百里墨,又指指百里泽,面上尽是疑惑,“为何同是皇子,你是二皇子,他却是诚王你为何没有封王”: 第十九章 风起云涌(二) “咔擦”百里墨冷了脸,手指无意识的收紧,那手中握着的茶杯一声脆响,化成粉末飘了开去,少年一惊,忽觉后怕。 百里泽低头,似想起何事来,神情略微古怪,那低垂的眼眸里,极快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却无人看见。 “阿锦,我们走”百里墨猛地站起身来,脸沉如墨,唤了她一声便朝外走,阎锦瞧了他一眼,心里疑惑更深,面上倒是不显,只给了柳云烟一个眼色,便跟着他出了门,两人一路无话,气氛一时有些压抑,这股子气氛,直到走回二人所住的院子方被打破。 “百里墨。”她在他身后唤他。 他一僵,停了下来,低垂着头,略显落寞,“阿锦” 他这副模样,她从未见过,她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单单一个背影,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似被全世界所抛弃的悲凉。 “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阎锦皱眉。 听着她这话,他却似惊着了一般,握紧了拳头快步进了屋,门被大力带上,发出极大的声响,阎锦眉头皱得更紧,不知为何,竟是想起他那夜蹲在她床头一夜的情形来,本欲走回自己屋子的脚下意识的一转,去到他的门前。 “开门”她道,音量不大,却有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伴着那话,顺带抬起脚来,用力在那门上一踹,力道极大,踹得那门直晃,门内的他背对着门立着,唇角紧紧抿起,眉窝深陷,似极苦恼。 见他不应,阎锦冷冷一笑,缓缓后退一步,再度抬起脚来。 “嘭” 用了十成力的一脚,狠狠踹在门上,不似方才的温和,直将那门踹飞了去,阎锦拍拍脚尖,慢悠悠走进门去,脚踩上那跌落在地的半扇门,直将那门踩碎了去清晰的碎裂声传进他耳里,他不禁抖了抖,骨头莫名有些发酸。 “说罢,你闹什么”她慢悠悠的坐去他面前不远处的凳上,淡淡的问,神情语气皆是他熟悉的模样,他硬是从中品出一丝不同来,经她这么一来,他原本极恼怒极不平的情绪,忽地便变了味道,连心里那丝淡淡的不安亦消了去,化作他一声轻叹。 “阿锦。”他几步走至她身边,弯腰将她抱进怀里,他如今已是极高,整整高出她一个头来,用这姿势来抱她,难免不舒服,他却不管不顾,将她越抱越紧,力道大得似要将她揉碎了塞进心坎里,永不放手才好。 “阿锦,你莫要问,阿锦,你不要离开我,可好” 那些事,早已是过去,他不想她知晓,她只需要知晓现在的他便好,她只需陪着他便好,他的阿锦啊 “那可不成,我可不愿跟着你,忒无趣了些。”她道,却是没推开他,自再见他开始,他没少占她便宜,如今她已是无感了。 百里墨抱着她的手臂一僵,不悦的哼哼两声,没再言语,甭管她愿不愿意,他也不会让她离开,甭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她都逃不开他了。 他发誓。 他们二人一走,刘轲似察觉到自个儿说错了话,见屋里气氛古怪,便灰溜溜的出了门去,一晃便没了影儿,他一走,屋里便只剩他们三人。 “柳姑娘,将那信物拿出来罢。”齐钰朝她温和的笑,只那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他在这里已磨蹭了许久,已是没了耐性,要说他怕什么,还真没有,之所以与百里泽叨嗑了这般久,不过是他一贯的性子使然,他可不怕他百里泽,比起他来,那战神二皇子他倒是比较感兴趣。 百里泽不言语,只淡淡瞧着她,面上不说,那眼神里难免带了些催促之意。 柳云烟笑着应了,将腰间荷包取了下来,当着二人的面将它打开,将那三块碎片取出来放于掌心,给二人看,却并无奉上的意思。 “柳姑娘,既然你有相送的意思,这般作为又是何意本宫岂是你能糊弄的”齐钰不满,却因着宝藏没有发作出来,只那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百里泽点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柳姑娘莫不是拿我等寻开心罢” “云烟岂敢太子爷、诚王莫要误会云烟,云烟早有言在先,便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太子爷与诚王殿下一同来这烟云小筑,云烟给了哪个都不好,若因此让二位有了嫌隙,可如何是好”柳云烟叹息一声,柳眉轻颦,似极苦恼。 “柳姑娘打算如何做姑娘可要想好了”齐钰道,分明是威胁,偏生让他说得一派坦然,理所应当。 “柳姑娘,本王等你想清楚。”百里泽不落其后,跟着道。 “还用想宝藏当属本王” 柳云烟尚未开口,一人忽地跃进门来,那人三十上下,身穿华服,头戴金冠,面白如玉,不似寻常男子般英武,倒略显得女气,只那嗓门,却与相貌形成反比,极其粗犷。 他一进来,齐钰首先板起脸来,朝那人冷冷道:“萧鼎,你不待在你南疆,跑来齐国凑什么热闹” “本王可不稀罕你齐国,本王稀罕的是宝藏若不是有宝藏在,本王可不会来你齐国可半点比不得我南疆”萧鼎冷声嘲讽。 “南蛮子齐国可不欢迎你早早滚回你南疆去罢”齐钰冷哼。 “小家伙待本王拿了宝藏,自然会回去,你便是求本王留下,本王也不稀罕”萧鼎亦冷哼一声,看两人的模样,却是熟人,却是一副互看不顺眼的模样,也不知为了何事结了怨,这两人分明不是一个辈分儿的,按理说不可能有交集,偏生凑在了一块儿,倒也颇有趣。 “哼少做白日梦罢”齐钰袖摆一扬,一股劲风直朝萧鼎而去,看着极其凌厉逼人,却被他轻易挡开了去,挡开的同时,萧鼎顺势逼近他,却不动手,而是直接将他带进了怀里。 “小家伙,你的爪子还是那般利,却没什么用处,除了吓唬吓唬别人外,对本王可半点效果也无。”萧鼎道,一只手放在他腰间,一只手则放在他肩头,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 “滚开”齐钰冷斥,似想起何种不好的回忆来,面上一副便秘样,眸里尽是厌恶。 萧鼎也不在意,一把将他推回椅上,顺势将柳云烟搂进了怀里,“柳姑娘大名,本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绝色不枉本王辛苦一场。” 这般架势,她早已看过无数回,倒不至于惊着她,柳云烟浅浅一笑,顺势靠上他肩头,满目娇羞,声音亦似抹了蜜般,甜腻腻的,“能得萧王爷夸赞,实乃云烟之幸。” 萧鼎哈哈一笑,松了抱着她的手,半路一个拐弯,已朝着她手中之物而去,柳云烟微微一笑,侧身避过。 “怎的不给本王”萧鼎眯眼。 “萧王爷,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萧王爷如此行事,难免有失公允。”百里泽淡淡笑道,倒不急着去抢,现今在这里的,皆是代表着自个儿国家来的,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他可不认为哪个能有本事将那宝藏得了去。 “三位莫要争论,且听云烟一言。” 她这话一出,齐钰便道:“说” 另两人虽未说话,眼神亦表达了相同的意思,之所以未曾无视,不过是因为她尚有用处罢。 柳云烟自然知晓,也不卖关子,道:“三位皆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便是争论下去,亦不会有解决的法子,再则,寻找宝藏的信物尚不完整,云烟以为,不如先去将信物寻齐全再讨论宝藏归谁,岂不是更好” “柳姑娘此话在理,与其浪费功夫在这里争论,不如先去将宝藏信物寻出来,也免得被有心人得了机会去。”百里泽一脸赞同。 “如此也好,本宫同意。”齐钰亦道,至于萧鼎,更不会有意见。 “既然如此,这信物还是由云烟保管罢待得信物寻齐全了,云烟自会拿出来。” “也好,既然如此,本宫便先走了,柳姑娘这里该不缺本宫这一口罢”齐钰笑言。 “自然,承蒙太子爷不弃,实乃云烟的福气,云烟这便领太子爷去歇息罢”柳云烟将荷包重新系回腰间,作势欲引他出去。 百里泽见此,亦笑道:“本王亦是累了,便与太子一起罢。” “还有本王,哪能将本王撇开呢”萧鼎道,一边上前靠在齐钰肩头,一边道,这副亲昵的模样,似先前所有并未发生一般,如果,忽略齐钰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的话。 既然三人已达成一致,柳云烟便将三人引去安顿下来,三人来时皆带有侍卫,那些侍卫并未跟进来,而是默契的分散开,将不大的烟云小筑围了起来,当晚,三拨队伍里,先后跑出一人,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百里墨的门再次被敲开,百里墨沉默半晌,终是冷着脸将人放进屋去,尚义与尚明对视一眼,一人飞上屋檐去,一人则守在门外,屋里烛光闪烁,映着屋里相对而坐的两人。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不冒泡了,不开森: 第二十章 各怀鬼胎 屋里沉默蔓延,百里墨神色冷淡,目光落在桌上的蜡烛上,定定看着那火焰随着夜风摇摆不定,不知怎的,便想起那年那夜,他被重重压在地上时,那抹明黄身边跟着的少年来,那夜,没有如今夜一般的烛光,唯有一个个摇晃着的人影,以及他们手中所持宫灯闪烁着的森凉。 “啪”一朵烛花爆裂开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二哥” “谁是你二哥” 百里泽话刚出口,便被百里墨打断,音色极冷,隐含戾气,他看着他,嘲讽道:“母后唯有我一个孩子,可没有那荣幸被你称作二哥少来攀亲” 百里泽脸色一僵,眼神阴郁,却压着性子没发作出来,眼下他需要他帮他,他没必要跟他闹翻,如此对他半点好处也无。 “宝藏现世,各国窥视,我大梁亦然,父皇命我前来齐国,意夺宝藏,然齐、南疆均对宝藏虎视眈眈,至于其它各国,虽未有大动作,必也不会不动心,眼下你我应互帮互助,团结一心,将宝藏归于我大梁”他道,眼里光芒大盛,有着无法掩藏的野心与贪婪。 “哼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百里墨冷嘲,毫无相帮之意。 “父皇疼你至极,你怎好不为他尽一份力如斯冷漠,岂不是寒父皇的心”百里泽意图再劝,他本也无与他合作的心思,奈何他前来之时父皇派给他的兵力太少,他虽有暗中培植力量,此时却不能显于人前,百里墨则与他不同,他手下握有大梁最强的军队铁骑军,不受朝廷约束,可随时调动,现今他在此,与他国争夺宝藏时,少不得要借助他的兵力,想来他那精明的父皇,打的亦是这个主意。 没想他听了这话,脸色更是冷了,直逼那寒冬腊月天,风雪最急时,“疼我哈哈少来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百里泽脸色一变,亦顾不得面子功夫了,只寒声道:“你好好想想罢你毕竟是大梁的皇子,父皇的孩子,便是不为其他,只为你大梁皇子的身份,你便不能推辞” “不能推辞好一个不能推辞”他冷笑,半点不在意,他怎会不明白他那父皇的心思如今他越来越不顺从他,他已是急了,既防着他,又想利用他替他办事哼他岂会让他如意 “言尽于此,你想如何做,都随着你的性子,只是,决定之前还是想想你那外公罢”百里泽道。 “你威胁我”百里墨眯眼,半遮的眸里一闪而过一抹杀气,那杀气太过浓郁,直让百里泽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再出口时,那音量不禁低了几分。 “威胁你的可不是我。”是那人。 “滚”他冷声赶人,话已至此,他已没有再留的必要,百里泽寒着脸起身,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相隔不过十丈远的另一座院子里,与这方不同,院里没有烛火,却同样的有着两个人。 “哼你我早有约定,你替我将那宝藏拿回来,我给你想要的,然而你这是在做什么竟是毫不尽心,任百里墨将那女子救走还让他放出这消息来你无极门便是这般无用”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响起一道少年的嗓音来,音色清亮,略带傲气,正是齐钰。 屋里静了半晌,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嗓音略显低沉,即使压得极低,亦不难听出其中所含的压迫感,让人心颤,“哼本尊做事,何须你来指点” 齐钰脸皮一紧,心跳忽地漏了半拍,惊觉过后便是恼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无极既然有约在先,你便应遵守规则堂堂无极门,亦该有点信誉罢” 黑暗中,他似乎笑了一下,如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睥睨着他,“本尊做事,向来凭心情,你无权干涉至于规则,本尊便是规则谁能奈我何” “你”少年大恼。 “主子,切莫恼怒,眼下情形也无甚不好,主子且静下来,好好谋划才是。” 黑暗的屋子里,不知何时进了一人来,那人声音沉稳,简单的几句话,便将齐钰安抚下来,“恭叔。” “无极,既然你无心相帮,便请自行离去罢。”那人淡淡道,不见恼怒,不见不满,唯有一派淡然。 无极冷笑一声,一阵风过,身形已掠出窗外,快如闪电,形若流光,眨眼间已不见踪迹。 “恭叔。”齐钰低声唤他,语气略微不满,“无极太过放肆,为何轻易便放过他本宫好歹是齐国太子,他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些。” 齐钰虽不满,在他叫他走时却也未曾阻拦,不单是因为他是齐帝信任之人,更是因为他一向向着他,所做决策更是没有差错过,他对他来说,并非属下那般简单,而是亦师亦友。 “主子,无极武艺高强,放荡不羁,绝非我们能驾驭,早先我便不同意寻他来,奈何主子执意为之,眼下主子不满他,放他离去便是,切不可与他为敌,江湖中人势力极广,远非主子能想象,若引火烧身,那便得不偿失了。”梁恭道,他那主子,虽天资聪颖,贵为一国太子,毕竟缺了些历练,难免思虑不周。 齐钰听罢,默了半晌,终是作罢,想到眼下境况,便道:“恭叔,如今宝藏引来大梁、南疆两国窥视,我齐国倒是不好再明抢,为防他们联合起来攻我齐国,本宫觉得,不如与他们一同寻那宝藏,待寻得后,再派兵抢之,到时鱼龙混杂,便是我齐国抢了,他们也未必知晓是我们做的,恭叔以为然” “如此甚好当时宝藏尚未公诸于众之时,我们已失了先机,若现在抢之,难防宵小盯上,主子现与其他两国一同寻宝,倒是极好,虽有风险,倒好过将齐国置于风口浪尖上,再则,这毕竟是齐国的地盘,于我们更为有利。”梁恭倒是极为赞同,以前几日所见,暗处盯着宝藏的人尚不知有几拨,他们如今应小心行事,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恭叔,本宫已派人将情况上禀父皇,想必不日便会有回音,明日我们便启程去寻那信物,沿途安排之事,便有劳你了。” “是。” 那声应后,屋里忽静,再没有声音。 月上中天,窗外虫鸣不绝,淡淡的月光洒进屋里,落在榻上之人面容上,依稀月光下,那人轮廓柔和,不似白日里的冷硬,看着倒是温和了不少。 阎锦睡得并不沉,当那脚步声进得门来时,即使它轻不可言,她依旧在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好在有了几次经历,且那人亦并无杀意,她倒是极淡定,未曾露出匕首来,而是先凝眸看向那人,当看见那熟悉的面容时,她不禁在心里叹息一声,在那人走近前闭上了眼睛。 百里墨走近见到的便是她沉静的睡颜,单单看着,便能让他目光温柔,心神宁静,原本翻涌不歇的心绪,就这么安静下来。 有些伤疤,它是毒药,时间不能治愈它,只会让它更加腐烂不堪,更加毒入骨髓,没有解药,不能消除,只需轻轻一掀,便是漫天的疼痛,如此永世。 他承认,他放不下,只是那人意味不明的一提,他便疼不可言,他终是不够强大,承受不住那些伤痛,但,好在他还有她,她不是解药,却是他的糖果,虽解不了他的毒,却能让他暂缓疼痛,虽一秒,亦是安慰。 他并未发觉她的装睡,在她床边缓缓蹲下身来,见被子稍稍滑落了些,便小心翼翼的替她拉了拉,却终是不敢太过,怕惊醒了她,不知为何,他总是不安着,他觉得,她随时会离开他,明明她还在,他却莫名其妙的有了这念头,这念头日渐强大,严重影响着他,让他食无味,寝不寐,只有看着她才会安心。 “阿锦莫要离开我”他轻声呢喃,眼神里透着一股淡淡的疯狂,虽未成型,已是执拗。 阎锦听在耳里,虽未见着他的神情,亦能猜出一二来,一时间,她忽觉有些抵触,也不知是抵触他的眷恋,还是抵触其他的什么,她忽觉不能面对,如此的他。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便这么一个装睡,一个痴看,直至天明。 既然已说好一起寻宝藏,几人第二日一早便上了路,几拨人,虽不能以百千计,走在一起亦颇为壮观,虽是一起走,却也是泾渭分明,百里墨一行走在最后,刘轲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非嚷着要一起走;萧鼎居中,甫一出门便窝在马车里,再不出来;百里泽居二,骑着马,不时看看前方的马车,不时望望后面的百里墨,阴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齐钰则在最前面,亦是窝在马车里,至于柳云烟,则跟在最前面的齐钰一行里。 他们的目的地,乃是离沛城千里之遥的逍遥谷,逍遥谷谷主释无名,乃是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 第二十一章 无名其人 说起释无名,令人首先想到的便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使毒功夫,其次便是他那股子怪性子,这不,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了逍遥谷,却被拦在了门外,想这一行人,哪个没点本事愣是不敢硬闯,为何便是因为他那手功夫 释无名使毒天下无双,养的毒物更是不能以数计,一身毒术既可杀人,亦可救人,江湖人称“毒医”,逍遥谷内外遍地毒物,且皆非寻常毒物,尽是剧毒,试问,若没有他的准可,哪个敢闯难免惹得一身骚 逍遥谷外景致尚可,若是忽略那不时游过的毒蛇的话,倒也算得上一个好去处,只是此时站在谷外之人,可没几个有心情去欣赏,若论其中之最,非齐钰莫属,齐钰身为齐国太子,何曾有过此等待遇他本就年轻气盛,一时之间难免不忿,若不是有梁恭在,他早便端起太子爷的架子来了。 阎锦坐在马车内,遥望了眼繁枝遮挡的山谷,将百里墨唤至身边来,悄声询问,“你不是说贺渊在此么” “嗯,师兄前几日便到了逍遥谷,我们要进去亦并非不能,只那些人,晾晾也好。”他冷冷一笑,释无名与陆宸远并无瓜葛,那信物在他手上,不过是一场意外,据师兄传信说,当年握着那信物那人逃亡至此时,忽然病倒,他自知时日无多,一时间也没办法将信物送至其余人手中,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恰遇释无名,当时的释无名正在寻找试药之人,那人便与释无名做了交易,将信物给了他,求他替他保管,那人则替他试药,最终在试药中毒发身亡,当时他并未告知他信物的来历,只嘱咐他,若哪日有人拿着相同的信物来寻时,请他交给他,释无名虽心肠狠辣,倒也算有信誉,这么一保管,便是二十几年。 阎锦挑眉,扫了眼那边神色各异的三人,便下了车来,“我们走走罢,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 百里墨自然无异议,嘱咐尚义几句,便跟着她一起往旁边树林里走,柳云烟掀起车帘瞧了眼,笑笑,便隐去了帘后,一旁百无聊赖的扯着草玩的刘轲见此,眼眸一亮,便欲跟上,却被尚明阻了去路,刘轲一瞪眼,腰间紫金鞭已握在手中。 这边的情形,走远了的两人自是不会在意的,两人虽走得缓,却也是渐渐消失在繁枝茂叶间,再也寻不见。 “前日你使的剑法不错,再使一遍来”走到密林深处后,阎锦停了步,朝他道。 百里墨二话不说便拔出剑来,随意将剑鞘扔了,便舞了起来,百里墨走的是阳刚的路子,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毫不花哨,剑花飞舞间,树叶儿打着旋儿随他飞舞,虽是刚劲,却颇具美感。 阎锦立在一旁正看得认真,忽觉有异,正颦眉间,百里墨已有所觉,剑锋一转,直朝着一旁树桠刺去,树枝摇晃片刻,几道人影落下地来,刚触及地面,剑锋已至,剑锋直对着的那道人影顾不得惊讶,就地一滚避了开去。 “哼无知鼠辈”百里墨冷哼一声,话落,他身前忽地落下一人来,转眼间已与那几人缠斗成一团,百里墨退后几步,负手站在她身侧,冷冷的看着,自他们出了沛城始,沿途遇到不少伏击,很明显,他们亦将那些人归于一类。 尚仁身为暗卫头领,负责暗处保护百里墨安危,其武功自不用说,定是极好的,几招之间,那几人也招架不住,眼看着就要毙于尚仁剑下,斜地里忽地飞来一物,其势极猛,直朝尚仁命门而去,他下意识的收了杀招,反身将那物劈于剑下,岂料那物被劈成两半,一半仍朝着他飞过来,他一惊,剑起再落,再次将那物劈成两段,待定眼看去时,只见那地上被剑劈成三段的东西,竟是一条棕灰色的蝰蛇,一半被拦腰斩断,一半则从蛇口而下,直劈成两半。 周围沙沙声起,阎锦一惊,下意识的跃上树去,百里墨则退到树下,冷冷的扫视着周围,那声渐进,矮小的草丛被伏倒一片,伴着一阵阴冷的嘶嘶声,那声越来越近,终是露出原形来。 一条条色彩斑斓的蛇吐着信子游过来,头颅高昂,蓄势待发。 那边几人见此,竟是不怕,退去一旁树后躲了,睁着眼望着这边,百里墨脸色一沉,手中剑冷芒闪过,直逼那群蛇而去,只那脚步,却半点不离树干左右,尚仁亦奔了过来,与他一起对付群蛇。 血色渐渐蔓延开来,染红了这片土地,树下躺满了蛇尸,只那后面,仍不断有蛇游过来,一眼望去,尽是蠕动的蛇身,直叫人起鸡皮疙瘩,百里墨神色更冷,下手越发快速,一时间只见斩断的蛇身飞舞,伴着阴寒的剑光。 “前辈且恕罪” 就在这时,一抹紫影飞快朝这边飞来,一边急声道。 一道轻哼不远不近的响起,随着那声轻哼,原本争先恐后游过来的蛇纷纷退了去,眨眼间已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一地蛇尸与浓浓的腥气。 贺渊落到百里墨身边,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朝一端拱手施礼,口中不住道:“前辈恕罪在下师弟并非有意得罪还请前辈勿怪” 百里墨敛了神色,亦随着一礼,贺渊虽未明言,只见这架势,想来那人定是释无名无疑,眼下他们要求于他,犯不着得罪于他,“前辈恕罪。” “哼一群废物尽脏了我的地趁早滚蛋” 他这话一出,百里墨瞬间皱起眉来,怒意尚未至心头,忽见先前那几人齐齐跪下来,哀声请求,“谷主恕罪” 百里墨一怔,方觉他并非在与他们说话,那怒意瞬间便去得无影无踪,再一想,那眉又皱了起来,“你们既是逍遥谷之人,为何与我等动起手来是何居心” 几人对视一眼,齐声道:“近日不少江湖人士寻来闹事,谷主不胜其烦,小的们见二位到此,便误以为你们亦是闹事来的,故而” “既是误会,说开了便是,前辈切莫因此生恼,岂不是得不偿失”贺渊笑道,一派儒雅相,好好先生的模样,若不了解他,定会被他的表象迷惑。 “哼”释无名轻哼,自树间走出来,一袭灰衣,鹤发童颜,在他身上缠着一条手腕粗细的蟒蛇,从脚缠至肩头,蛇头搭在他右肩上,整整将他缠在里面,生生将他的身体扩大了一圈,而在他另一边肩头,则趴着一只拳头大的蜘蛛,通体黑色,触爪如钩,紧紧攀着他。 阎锦跳下树来,站在百里墨身边,方才一番打斗,周围十米内尽是蛇血,浓重的腥气令她皱眉,百里墨似有所觉,微微靠近她,袖下的手无声靠近,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似是安慰,却让她无奈一叹。 “前辈,我等为何而来前辈已然知晓,还请前辈”贺渊话未说完,释无名手一扬,已是扔过一物来,贺渊伸手接过,抬头看去时,那人已不见踪影,连带着那几人亦退了去。 “拿着你们的东西滚莫要再出现” 贺渊低头,那躺在手心里的物什,正是那碎片无疑,他不禁握紧拳头来。 “师弟,贺家庄查了这般久,除了知晓师父去前到过齐国国都,竟是在没能查出其他,连他所见何人亦是不知,这宝藏真能” 真能引出杀人者来吗 别说他不能肯定,连百里墨亦有些不确定,这些时日来,他并非没有派人查,手下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贺渊知晓的他亦知晓,贺渊不知晓的,他亦不知,南宫御风在齐国国都见过谁,去过哪里,竟是无人知晓,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齐国,又凭空消失一般,怪诞至极,偏生无迹可寻。 “你们要讨论,也不该在这里罢”就在二人愁眉紧锁之时,她忽然道,若非必要,对这些赃物她一向是远离为上,如今他们讨论个事情,竟是不分地点场合,他们能忍,她不能。 贺渊眉毛一挑,已现不满,却碍于百里墨,不好发作,只那眼,早已将她钉了个千百回,回回似刀剐,可见他多不喜她。 他不喜,自有人喜,百里墨听她这般说,原本满怀愁绪,忽地便散了去,自知这确实不是说话的地儿,便一把将她抱起,大步便往回走,开始还不觉有何不妥,直到将她放下时,鼻尖嗅到她的馨香,他的心跳忽然便乱了,其声如擂鼓,似要跳将出来,一时间只觉耳根亦红了个透。 他的反应,却没引起任何人注意,不知是故作不知,还是真不知,阎锦自顾自往前去,半点不等人,就在快要走出去时,她忽然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此时再急再恼,亦没有退路了,不如安心等待,该出来的,始终要出来。” 百里墨心跳忽静,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来,极快霸占了他整个思绪,且成蔓延之势,不可阻挡。 “师兄,她方才那般,可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她绝不是一个喜欢插嘴的人,她一贯不爱管闲事,除了她想管之事,不论何时,她都似个隐形人般,不言不语,不惹人注目,只听别人言论,从不谈论自己的观点,而刚刚,在他与师兄皆神伤之时,她竟是第一次开了口,让他们不至于陷进悲观的情绪里,不可自拔。 “你想多了”贺渊眯眼,冷淡的回答,只那微眯的眼眸,分明在想着什么。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予初今日翻了翻蛇蛇的百科,瞧见了不少蛇蛇报复的,图片太过渗人,不知今晚失眠否: 第二十二章 故土之上 林子里的动静不小,林外亦然,尚明阻了刘轲的路,少年心性哪能忍当即便大打出手来,一时间只闻兵器交接声,倒是忽略了林子里的情况,尚明人虽略显笨拙,功夫倒也不差,打法虽一板一眼,胜在力道刚猛,纵刘轲身子灵活,亦免不得被他压制得节节败退,就这么连连退着,便退到了林子边缘,可巧的是,那里恰恰长着一丛茂密的灌木,阎锦从里面出来,一时不查,正好与他撞个正着 少年背朝着她,直直跌过来,眼看便要撞到她,阎锦唇角一扬,眼底冷芒一闪而过,抬起脚尖使劲一踹,本就无力可借正不稳着的少年,顿时被她一脚踹飞了去,直扑向尚明,尚明略微犹豫,仍是向后退了几步,少年恼怒,尚未来得及骂出口,便重重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混蛋”刘轲咬牙,下巴磕在石子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便是那一声怒极的喝声,亦失了气势,尘土飞扬间,她从他身旁走过,顺带不小心踩了他一脚,留给他一个华丽丽的背影。 下巴的痛尚未缓解,右手又是一片生疼,少年大怒,猛地翻起身来,扬鞭便朝她打去,倒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若是打在她身上,定会重伤,哪知那鞭尚未逼近,两道人影已是奔了过来,一人拦下他的鞭子,一人将她护在了怀里,尚未看清那两人是谁,那拦鞭之人已握住他的鞭尾用力一拉,他再次不受控制的跌了出去。 在那鞭袭来之时,阎锦已做好避让的准备,哪知还未动作,那人已将她揽入怀里,她一时没有准备,直直撞到他怀里,男子独有的味道闯入鼻翼,直让她无处可躲。 “阿锦”他唤,声音里满是强压的怒气与担忧。 “放手,我无事。”她一叹,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他一僵,松了手,抬头看去时,只见那边三人正直直望着这边,齐钰不屑,萧鼎一脸笑意,百里泽意味不明,他猛地沉了脸,上前几步,将她挡在身后。 “混蛋”刘轲的呻吟声低低传来,声音里满是恼怒,倒没有多少痛处,看来摔得不严重,尚明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防着他再次出手,刘轲缓缓爬起来,浑身狼狈,倒是不敢再出手,他虽莽撞,却也不笨,明知他打不过那两人哪还会冲上去找死,当即一瘸一拐的避开几人,往马车方向去了,只那心里憋屈得死紧。 贺渊踱步出来,摇着玉扇风度翩翩的走过,待到尚义边上时,他止了步,朝树林里扬声道:“老铁头,出来罢” 话落,一人牵着两匹马行了出来,那人年过半百,两鬓如霜,身体佝偻着,一张脸上满是笑容,精神倒是极好,车里的柳云烟听见他的话,猛地掀了帘子,满脸愕然,她怎么也没想到,老铁头竟会在此,她一点消息也未曾得到 贺渊才不会管这些,径直上了马去,调转马头便走,竟是没有与他们同行的意思,马蹄急踏,一会儿便没了影,老铁头独自牵马去了柳云烟车旁,低声与她说了几句,换来她更加愕然的反应,那反应不过一瞬便隐了去,她神色复杂的望了眼贺渊离去的方向,朝老铁头点点头,便放下了帘子。 “我们也走吧。”阎锦道,百里墨轻应一声,将她送上车去,自个亦翻身上马,也未与齐钰几人打招呼,便带头追着贺渊而去,马蹄声过,百里泽皱眉思索半晌,眸里忽现异光,却不能肯定,遂朝老铁头道:“那信物已拿出来了” “是,在贺公子那里。”他道,他与贺渊在一起已有一段时日,早便被他说服,如今他已是极信任他。 他这话一落,齐钰、萧鼎皆皱起眉来,目光不善,反倒是百里泽,他既是为宝藏而来,自然巴不得信物在自己人收里,虽然他与百里墨互看不顺眼,却好歹同是大梁人,贺渊与他亲近,在他手里却是比在柳云烟手里好,大不了寻了机会抢过来便是,眼下见他们不悦,他倒是心情极好,遂轻扯缰绳,追着百里墨而去。 齐钰目光不善,却不好发作,贺渊乃江湖中人,与他们不同,江湖人士不羁惯了,怕是不会轻易听他们的,又想到他与百里墨的关系,便不在耽搁,追着他们而去,萧鼎紧随其后,马蹄扬起落叶,飘荡半晌终是落了地,再不起半点波澜,原本游荡在枝桠草丛间的蛇,不知何时纷纷退了去,整个谷口安静异常。 陆家庄位于齐国国都以南,在偏僻的山坳处,两畔依山傍水,景色极佳,一条小河绕着庄子蜿蜒而下,世代养育着庄里的人。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庄子里炊烟袅袅,一群扎着双髻的孩童赶着鸭子在田间奔跑,穿着粗布衣衫的妇人似怒非怒的追赶着,惹得孩童尖叫连连,跑得越发欢快,青竹从草丛中跌出来时,看见的便这副景象,莫名的便让她湿了眼。 那妇人闻声转过头来,见到她时亦是一惊,却是停下了追赶孩童的步伐,朝她疾步过来,走近她时,忙扶起她,一边还不住的问,“姑娘,可有受伤” 青竹摇摇头,朝她笑了笑,映着那张脏兮兮的脸,分外狼狈。 “我无事。” 她轻声说,神情略有些紧张。 妇人柔了目光,安慰道:“姑娘莫怕,这里没有危险,不必紧张,想必你是误闯此地的吧也不知是否有受伤,不如先随我去歇歇罢姑娘家的,毕竟不太安全,不妨暂且留下,再作打算。” 听着她一叠声的话,她不知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似断了堤般流个不停,妇人有些慌了,连声安慰,“姑娘莫哭莫哭,可是哪里受伤了告诉我便是。” 远处的孩童亦发现了她,纷纷跑过来,围在她身前,一脸好奇的看着她,想到她此时狼狈的模样,她不禁脸一红,有些局促。 “姐姐,你从哪里来” “姐姐,你在哭什么” “呀姐姐你衣服脏了” 孩童们叽叽喳喳的,似一群闹腾的麻雀,她却半点不反感,她止了哭,朝他们善意一笑,手指动动,似想摸摸那群可爱的孩童,见到自己的手指时,忽地缩了回来,她的手,太脏了 哪知一旁一个小女孩见着她的动作,忽地挤过来,一把抓了她的手,轻轻的拉着她走,“姐姐摔了跟头,也太笨了,瞧,你的衣服都脏了,小鱼儿带姐姐去洗洗。” 她愣住,毫不反抗的随着她走,小小的孩子,小小的掌心,却是那么暖和,直让她不想放手。 ------题外话------ 美人儿们,予初要三十一号才能k,字数多了不好排推荐,因此从今天开始要减少字数,k过后才能恢复日更三千,美人儿们勿怪,k过后予初会加更哒,么么冒泡冒泡呀,最近美人儿们不爱予初啦: 第二十三章 陆氏后人 小小的孩子拉着她,走过堤坝,跨过小河,来到一座木屋前,这会儿子时间,周围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见她有些拘束,纷纷对她笑笑,善意的微笑微微缓解了她的拘束,令她自然了些。 “陆三家的,赶紧给这位姑娘找身衣服换上,待会儿顺便让陆八家的给她看看,姑娘家最是娇贵,当小心为上。”人群里走出一个妇人来,那妇人长得圆润,人倒也和气。 先头那妇人一叠声应了,上前推开木门,由着小鱼儿将她拉进去,木屋不大,左右两间屋子,虽简陋了些,倒胜在干净,一进屋,妇人便忙着给她找衣服、打水,好在正在膳头上,倒是有现成的热水,省去了许多功夫。 青竹略有些疑惑,自她进村开始,便只见妇人孩童,竟是没见一个男人,一时间又不好问出口,这疑惑便憋在心头,直到她洗了身换好衣,坐了大半个时辰方有了解答。 彼时她正与小鱼儿说着话,屋外忽地传来哄闹声,她正不解间,那陆三媳妇已急急迎出屋去,未多时,屋外便走进来一个男人,身上淌着水,一身泥泞。 “爹”小鱼儿大叫一声,欢喜的奔过去,直扑进男人怀里,男人爽朗的大笑,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儿,逗得小鱼儿咯咯直笑,不料此举动惹来妇人一声埋怨。 “当家的先换了你这身衣服再与小鱼儿闹不迟,瞧你,都将小鱼儿蹭脏了。”虽是埋怨,妇人那眼底分明带着笑,极幸福满足的模样。 “哈哈莫换了,待会儿还要去筑堤,那道被冲垮的堤坝再不筑起来,到时发大水定会冲到这边来,可不能耽搁。” “唉便是不换衣,也该吃些东西罢莫与小鱼儿闹了,免得待会儿叫你又匆忙着去,饭也吃不安生。” “我晓得。”男人放下小鱼儿,笑着往屋里走,小鱼儿走在中间,妇人与男人分走两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青竹站在门边,忽觉这一幕刺眼,正要躲进屋去,那男人已是发现了她。 “媳妇儿,她是”男人皱起眉,不似妇人那般和善,眼神略带防备。 “当家的,这位姑娘路过而已,我瞧她可怜,所以”妇人话未说完,便见男人严肃的看着她,一时间便愣在那里。 “你疯了忘了以前”男人低语几句,却是支吾着不明说,单他那一句未完之语,便让妇人变了脸色,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来,看向青竹的目光不再如先前一般和善,倒是添了些许防备,正踌躇间,便听男人道:“请翁老来。” 青竹站在门边,看着妇人匆匆而去,心下了然,她知道他们为何防备,她倒不生气难过,只觉有愧,她,不得不将这里的宁静打破了,即使她不愿。 那翁老来得极快,进了门便将门关了,将一群围在门外的男人妇人们尽数关在了门外,随即拄着拐杖朝她走来,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眸格外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那男人紧跟在翁老身旁,那妇人则带着小鱼儿去了另一边屋子,走之前仍不忘担心的看着她,天性善良的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还心安理得。 老人站在她面前,尚未开口,她倒是先出了声,瞬间将老人惊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翁爷爷,多年不见,你可安好”她道,开口之时声已哽咽,本已止住的眼泪再次断了线。 翁爷爷 翁老手指微颤,在这世上,会叫他翁爷爷的唯有一人,而那人早已不在了,那眼前之人 他的惊怔不过一瞬,便化作利芒直直射向她,眼眸如刀,冰冷异常,“你是谁” 青竹忍着泪,颤抖着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一物来递到他面前,老人乍见之下差点握不住拐杖,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她掌心之物,忽觉泪眼朦胧。 “翁老”男人见此,惊道,老人却只做不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手心之物,再移不开目光。 那是一块小小的长命锁,是他家老主子的物件,传着传着便给了小主子,他看了几十年,便是不用摸亦能认出来,当年家破之时,他亲眼看着他家小主子被火海吞没,那物件亦随着她一起葬于火海,最后连尸骨亦没找着,乍见之下哪能不苦痛难当 “翁爷爷,婉儿回来了。”她道,泪眼里满是怀念与痛楚。 “不、不,小主子明明”他想信,却又不敢信,既渴望她是真的陆婉,又怕是他的错觉,当年他亲眼所见,那般大的火,不可能有幸存的可能,只是 小主子一旁的男人大惊,翁老口中的小主子,不就是陆宸远的女儿么怎么会 “翁爷爷,婉儿未死,当年火起之时,婉儿已从密道逃走,爹爹担心狗皇帝对我下手,便故意放的火,目的便是好让狗皇帝以为我已死,好给陆家留下一点血脉。” “怎会”他呢喃,神情却有些激动,瞧着她的的目光似信非信,一时间不知怎生是好,青竹见此,便道:“翁爷爷,您手腕上的疤可消了这么多年,怕是再无人撞翻汤水烫伤您了罢” 他一怔,随即便是狂喜,他手腕上的疤无人知晓,乃是她幼时发脾气打翻了汤碗烫伤的,除了他二人外,他谁都没提过,当年的陆婉脾气甚倔,娇气得紧,他没少被她欺负,整个陆府,她唯与他亲近,也唯有他哄得了她。 “小主子”他一个踉跄跪下地来,伏于地上便嚎啕大哭,哭声惊动了那边屋子里的人,亦惊动了屋外的人,门被粗鲁推开,屋外的人纷纷涌了进来,见此情形均怔住了,一时间,整个村子里只有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哀拗难言,闻者无不被他所感,纷纷落泪。 青竹亦跪下来与他抱成一团,犹如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安慰着舔舐伤口,那哭声震天,直哭得二人声哑方歇。 “翁爷爷,此地不能再待,我们必须离开。” 正在拭泪的他闻言一怔,略有些不解,“小主子,为何要离开还有,既然您知道老奴在此,为何不来寻我” 青竹苦笑,“翁爷爷,这些以后再告诉您罢,外面传言爹爹留有宝藏,那狗皇帝已派人寻来,不日便会到此,若是不走,那村民们” 什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惊惧者有之,愤恨者有之,恼怒者亦有之。 “都是你们陆家二十年前便给村子里惹来了祸事,好不容易安稳了些年头,想不到又要因为你们承受祸事”人群里一老汉走出来,指着她便骂,格外气愤。 “就是陆家庄哪来的宝藏二十年前便来找过了,如今竟是又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一妇人说着说着便哀哭起来,她这一哭,其余妇人亦大哭,连那陆三媳妇亦对她不满起来,青竹低头,忽觉难以承受。 “都住口我陆家之事不会连累旁人想必他们是为着我手中的信物而来,我离开便是”翁老大喝一声,瞬间将众人定在原地,那话亦梗在了喉头。: 第二十四章 且待风雨来(一) “翁老,我们不是这意思” 屋里安静了半晌,一汉子忽低声辩解,只那话,难免底气不足。 “唉,罢了。”翁老哪里不知他们的性子,他与他们相处几十年,哪里会忍心连累他们方才他不过气急罢了,话一出口已是冷静了下来,再一想,忽觉愧疚,他们所言没有错,他们与陆府毫无关系,又哪来的道理与他们一同承担 “翁老” 老人抬手,制止了那欲说话的人,神色复杂,“行了,不必多言,说起来你们不过同是陆姓人罢了,与主子既无血缘,也无交情,这些年来,倒是因着主子之事累得你们整日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安生了些时日,如今又因我陆府将要面临浩劫,是我陆府欠了你们” 青竹闻言,忽地跪地叩首,俯地不起,“陆婉代亡父给各位赔罪了” “唉呀这” “陆姑娘你起来吧” 她这一跪,天性良善的村民们立马便慌了神,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陆三媳妇叹息一声,上前扶起她,“陆姑娘,切莫如此。” 翁老只在一旁看着,并不动作,待陆三媳妇扶起青竹后,便道:“待我们走后,你们立刻搬去后山躲着吧,待事情了了再出来,那里留有我以前准备的东西,想必够你们支撑一段日子,小主子,我们走罢。” 青竹抿抿唇,走至翁老身旁,扶着他的手臂往外走,身后汉子妇人均看着,神情复杂,却是无人出声阻止,就那么眼看着一老一少慢慢消失在远处。 “小主子,你莫怪他们,他们也是”老人叹息,脚步略微缓了缓,回头看去时,那安静祥和的小村子已看不见,他闭上眼,忽觉空落落的。 “翁爷爷,您说的哪里话,婉儿并非不知事的孩童,哪里会怪爹爹虽是陆家庄人,然从未替他们做过什么,反倒是他们因为爹爹吃了不少苦头,婉儿只希望这次能不连累他们,否则便是入了地府,亦无颜面见祖宗。” 老人拍拍她的手,略有些欣慰,“小主子能这般想,老奴甚慰,如今出了陆家庄,我们去哪里为好” “我想” “依我看,你们不必考虑这问题,要去的地方不如由我来安排,定是极有趣的” 青竹正要回话,平地忽起一道娇媚的女声,似笑非笑,似怒还嗔,让人分不清她的情绪。 “谁出来”青竹大喝一声,浑身紧绷,一双拳已握得死紧,眸光泛冷,凉意入骨。 翁老握紧拐杖,低声道:“小主子,待会儿你先走,老奴” “走走去哪儿呢” 一双红艳艳的手指搭上青竹的肩,伴着那人低似呢喃的话,温热的呼吸袭上她的脖颈,却是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青竹握紧拳,手肘猛地往后一顶,却落了个空,正惊诧间,那双手再次爬上她的肩,不知为何,她忽觉不能动弹,旁边的翁老见此,扬起拐杖便欲打向那人,还未转身,肩头忽地爬上一只手,软若无骨,胭脂香浓,顿时夺了他的呼吸。 “翁爷爷”青竹余光瞥见他软软滑倒在地,急得想大叫,却喊不出来,出口的话犹如小猫呜咽,一入了风便消逝不见。 “好孩子,睡一觉罢,睡一觉便什么烦恼都没了,乖” 女子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犹如情人低喃,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沦,青竹眸光渐渐涣散,伴着女子的话,坠入了无边黑暗中。 “乐姬,可别把人弄残了,主子还有用处。”一抹玄色的衣角落在她身边,接住了软倒下去的人儿,那话看似好心,那声分明冷酷至极,毫无温度。 “呵我说季大人,怜香惜玉也要因人而异,这丫头可不值当。”艳红的手指收了回去,轻轻捋起一缕发丝来,慢悠悠的缠着,红唇微勾,似笑非笑。 “哼那位快要到了,你有这心思找乐子,不妨替那位多探些消息,看看你之前做的,浪费了那么些暗桩,却是什么也没问出来,你乐姬的能耐倒是越发不行了” “这岂能怪我我哪知道那人都成那副样子了,还能逃了出去这可并非我学艺不精。” “跟我说没用,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将功赎罪吧主子可没有多大耐性。” “哼” 几句话后,忽地静了下来,再看先前几人站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 陆家庄外,五百里开外,一条长长的队伍停在山腰处。 “看,翻过前面那座山便是陆家庄”老铁头伸手指着远处的山脉,朝贺渊道。 “好加紧赶路,定能在今晚赶到”贺渊面带喜意,说着便要御马前行,马蹄高扬,还未踏出步子,便被一人止了。 “等等” “作何”贺渊冷瞧着阎锦,明显的不乐意。 阎锦不言,只拿眼瞥了瞥落后一步的那辆马车,一袭灰衣的男人正凑在车窗边低声禀告着什么,那一袭淡黄衣袍的少年一脸喜意,连多日来不散的阴沉亦消了个干净,如此反常。 贺渊见此,眸光一暗,右手无意识的转了转玉扇,他忽地驾马朝后跑去,那灰衣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退去了后面。 “贺公子,可是有事”齐钰直起身子,端坐在车内,淡淡相问。 贺渊眉一挑,笑道:“齐太子,马上便要到陆家庄,可这天色亦是不早了,也不知到不到得了,真真愁煞我也,不知齐太子怎么看” “贺公子,本太子可不喜连夜赶路,今日便先歇歇,若贺公子急的话,便先走罢。”齐钰道。 “既然齐太子不急,本公子哪有急的道理不妨大家都在此地歇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齐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自如,单从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也就不甚在意,“随你。” “如此贺渊便告辞了。”贺渊抬手拱了拱,驱马跑回了百里墨身边。 “这齐钰有些反常啊,往常比谁都急,现今却是半点不急了。”贺渊展开玉扇,悠闲的摇摇,只那眸光却有些沉,却被极好的掩藏着,未被人瞧见。 “何止反常,往常他不是见你便一副要扒你衣的样子么如今竟是对你不感兴趣了。”百里墨道。 “嗤少胡言乱语什么扒衣不扒衣,本公子对男人没兴趣我又不是姓萧的那家伙”听他这般言论,贺渊明显不乐意了,立马将萧鼎拉出来挡着,相处半月有余,萧鼎的德行他早已摸了个透,尤其是他与齐钰的故事,他可是好奇得紧呐,待他得了空,定要去查查,想必定是极有趣的 “与其好奇他,你不妨去盯着齐钰。”他的表情太过猥琐,想装作不知亦极难,她忍了忍,终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 第二十五章 且待风雨来(二) 极难得的,贺渊竟没与她呛声,那神色亦认真了不少。 “尚仁,你去盯着那边。”百里墨低语一句,话落,身后树桠上忽地掉落一片叶来,坠入泥土里。 是夜,万籁俱寂。 已是夜深,整个队伍里除了少许的火把燃着外,再无一丝火光,守夜的侍卫警惕的扫视着周围,寂静的夜里除了风声外,并无异常,时辰一久,难免有些松懈。 队伍最前头的帐篷里,即使没有烛火,借着月儿微微透进的那一点光,依稀能看出此时的帐篷里聚满了人,黑暗中,忽起一声低语。 “主子,探子来报,今日晌午时分,陆家庄来了一个女子,似是陆宸远遗孤,她进了陆家庄不过半个时辰,已与翁老离开陆家庄,属下暂未探到他们的去向。” “哦陆家小姐么事情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一人轻笑一声,声音里半点好奇也无,多的是冷意。 “我们未至,那陆小姐已是先去了陆家庄,难不成是哪个弄去的探子否则不会这般凑巧。” “师弟的意思是,那三位先出手了” “你拿着那信物不放,他们无法夺去,自是要另寻它法的。” “主子,探子说,萧鼎与诚王皆派了人去查,唯有齐太子那里没有动静。” “不可能,齐钰怎会不在意” “主子,尚仁方才来报,一刻前有两人摸进了齐太子那里,似乎还扛着两个人。” “嗯似乎” “那两人功夫不错,人又是拿黑布裹着的,尚仁不敢靠太近,故而不清楚。” “真是凑巧,翁老失踪、齐钰反常,莫不是这二者之间有联系师弟,我要亲自去看看。”话落,一人撩开帐篷行了出来,月光下,一柄玉扇泛着冷光。 帐篷里静了半晌,再起一语,“百里墨,我们也去瞧瞧罢更深夜长,难免无聊了些。” “好。” 那声好后,帐篷里再次安静下来,再不闻人声。 同是黑暗的帐篷里,隐约可见一缕缕烟雾飘荡,整个帐篷里充斥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味儿极浓,将人裹在里面,似永远也挣脱不了,痛苦,难受,她便在这股异香中浮浮沉沉。 “好姑娘,可是很难受有什么是,与我说说罢只要你说出来,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是谁是谁在说那般温柔,满满的怜惜,就像娘亲一样,那么温柔,让她止不住的想落泪,想将所有些的心酸吐出来,好让自己得以解脱。 “我”她艰难张口,如溺水的人一般,极其渴望呼吸空气。 “好姑娘,说吧,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你会很舒服,再没有痛苦。”那温柔得近似蛊惑的声音再起,似撩拨着她的心,让她止不住的想一吐为快。 “好姑娘,你不肯告诉我么真让我难过。”那声音远了几分,却满满的失落,她皱起眉,心似乎随着那声音的远离揪成一团,让她越发难受。 “我、我说,不要不要走”她困难的抬起手,似想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心里忽觉空落落的,她一急,忍不住落下泪来,正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忽地握紧她的手,她一怔,忽觉心满。 “好姑娘,你是谁” 她张张嘴,艰难道:“我是陆婉。” “好姑娘,陆宸远是谁” “我爹” “好姑娘,你知道宝藏么它在哪里怎么寻它”那声音越发温柔,她沉溺其中,越发无法自拔。 “我知道它在不,我不知不知它在哪里翁老、翁老知道,爹爹爹留了信物,那是那是线索” “哦好姑娘,陆宸远可有告诉你怎么用那线索那宝藏可有留下地图” “地图” 地图 她心里一惊,忽然有些清醒,单单两个字,却似触碰到了她的心尖一样,迷蒙中,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婉儿,记住爹的话,待会儿你便下密道去,不要回头,不要停留,出了密道立刻往大梁去,爹的朋友在那里,你去寻他,去寻他” 迷蒙中,她似看见一片火光,伟岸的男子站在火光深处朝她喊,叫她走,她拼命摇头,泪水早已糊了满脸,却抵不过男子决绝的目光,那目光深深刺痛了她的心,繁华不在,只余荒芜。 “不”她大喊。 “好姑娘,不什么好姑娘,别怕,有我在。”那声音再起,同时,一只手爬上她的脸颊,温柔的抚摸着她,她一怔,忽觉委屈。 “好姑娘,告诉我罢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帮你”那声音蛊惑着她,她原本有些清醒的头脑再次腻成一团,探不着对错,寻不出出路,唯有依靠她,顺从她。 “我告诉你” “婉儿你记住不论谁问你你都不能说不能婉儿你记住”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她呻吟出声,身子止不住的想缩成一团,好保护自己,僵直的身子却不听使唤,她半点动弹不得。 “婉儿我的婉儿你要活着爹爹娘亲不能陪着你你要好好的即使前路坎坷,即使你得学着自己面对,你都不要怕,爹爹娘亲会一直守护着你” 自己面对 不要怕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我不能告诉你不能” 女子垂下头,紧逼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沿着脸颊向下,滴落在一只红艳艳的手指上,晶莹的泪泛着柔和的光,极其漂亮,那手的主人却脸色难看。 “乐姬,你真是没用了”一袭红衣的女子身后,着玄衣的男子出声嘲讽,更多的却是不屑,女子握拳,猛地白了脸。 “你住嘴”她冷斥出声。 “这女人看着柔弱,倒是个烈性的,连你加量的媚香都没用,倒是有点骨气。”男子视若未闻,似自言自语一般,却让女子的脸色越发难看。 “该死的”她抬手握紧青竹的脖子,烟雾缭绕间,那张美艳的脸忽地有些扭曲,杀机已现。 咚 她正要用劲,忽地一道金色的光滑了出来,荡在青竹的胸前,女子一笑,松了手,轻轻抬起那物来,凝眸望去。 “真不愧是齐国首富,这长命锁这般精致,想必是遗物罢。” “发现什么了吗”男子淡淡道,半点不好奇。 “唔,这个么”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误惹王爷之王妃要休夫by梦璇玑 当你穿越了,误惹了腹黑、忠犬的男人一只 出逃时,他说:“你永远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既然逃不了,那便乖乖沉沦” 表白时,他说:“本王不懂什么是爱,既然心给你了,你就一定要好好珍藏” 吃醋时,他说:“这种有份的事情,你以为本王就不会做吗” 成亲时,他说:“本王虽无实战经验,所幸昂藏七尺又睿智隽永,王妃如此弱不经风,可要淡定” 离开时,他说:“这辈子,我只会坚持一件事等你” 她说,姐穿越而来,只想每天吃饭、睡觉、打豆豆,顺便捞个美男困个觉; 他说,朕君临天下,只想每天看你、念你、宠幸你,顺便生个豆子圈住你 从此,她无法再逃,也不想再逃: 第二十六章 青青冉生竹(一) “倒是没什么发现。”女子握紧手心之物,慢悠悠的站直身体,先前的难堪已不见,红艳艳的嘴唇微微扬起,她慢慢转身,走向角落里的一团黑影。 “我倒不信,谁都能抵抗我的媚术。” “是吗”男子笑,那笑尚未成型,忽地凝结在脸上,寒光一闪,他猛地转身劈向身后,一缕月光透进帐篷来,驱散了黑暗。 “哼怪不得”贺渊立在帐篷前,冷笑一声,手指一紧,握紧玉扇便朝那人逼过去。 竟是被发现了 女子皱眉,脚步却未停,直直走到黑影边上,一把抓起他,红唇靠近他耳边,轻声絮语,“告诉我,如何寻宝藏” 老人软趴趴的被她抓着,紧逼着眼,神情古怪,听她问,下意识的便回了话。 “主子的玉锁” 玉锁那碎片 “将玉锁拼凑完整便能寻到宝藏么”她再问,嗓音轻柔,魅惑不减反增。 “是是,那玉锁” “玉锁如何”女子更是靠近他,馥郁的香气缠绕在他周围,不知不觉间,仅有的意识亦消散殆尽,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心神随着女子的话而起起伏伏。 “月圆之夜,将” 老人的低语尚未道尽,女子已是笑了起来,颇为满意的模样。 那边,两人斗得正酣,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帐篷早已在二人的交手中碎得不成样子,露出大半个窟窿来,帐篷内浓郁的香气似寻到了出口,纷纷争着涌向帐外,亦涌进了贺渊鼻端,香味入了鼻,却让他皱起眉来,眸光下意识的望向帐篷内,目光所及处,唯有一道红影,身姿曼妙,分外妖娆。 当目光落在她手中抓着的人身上时,他猛地变了脸色,眸光微微有些晕眩,只这刹那间,男子的剑已至他胸前,眼看便要刺穿他的胸膛 忽地,一把剑斜刺过来,挡了男子的杀机,贺渊脚尖一点,已是退出几米远,同时,一道黑影极快的掠进帐去,一掌劈向红衣女子,掌风虎虎,极其凛冽,分明极狠极快的一掌,却被女子轻松躲过,女子避了开去,翁老却是露了出来,眼看那掌风便要劈上他,却堪堪在他面前一指处停下,黑影张手一捞,将老人捞进臂间,身形未停,极快的退了回去。 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只为救人而来。 女子勾唇一笑,却是不阻止,反倒是极悠闲的往后一靠,倚在木桩上,一双美眸泛着秋波,遥遥望着打斗中的人。 “呵今夜倒是热闹得紧” 帐外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只现在,那温和分明变了味儿,略显凌厉。 “诚王,咱们可是来晚了啊”萧鼎粗矿的声音随之响起,放肆恣意,倒没多少不满之意,只那心里究竟作何感想,怕是只有他自个儿方知了。 帐外火光大盛,阎锦站在一旁阴影处,淡淡瞧着帐里帐外的人,只一会儿子时间,竟是来了个满满当当,百里泽、萧鼎,连那刘轲亦到了帐外,只他们便罢了,偏生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那便有些意思了。 “呵”贺渊站定,双手抱胸,玉扇抵着下巴,意味不明的笑。 玄衣男子收了剑,慢慢退回帐内,眉心紧皱,心里懊恼不已,明知这里多的是眼睛,他却还傻得去与人动手,这不是平白给人借口么若是那人 刚想到此,便闻帐外一声大喝,怒极、恼极,“你们这是何意” “本王倒想问问,齐太子这是何意”百里泽笑道,只那笑却半点不入眼底。 齐钰一滞,而后扬声喝道:“诚王尔等半夜这副模样来本宫这儿,有何企图莫不是看本宫和善好欺那你们可就打错算盘了” “齐太子,我等不过是听见这边有打斗声,故来瞧瞧罢了,怎到了齐太子眼里,反倒是十恶不赦了如此心虚,莫不是齐太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百里泽道,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帐里软靠在椅上的女子身上,随即又看向尚仁扶着的老人,眸色忽暗。 “小家伙,那两人是谁听说陆宸远的女儿与那什么翁老在一起,莫非这就是”萧鼎走近他,伸手放在他肩上,颇亲昵的模样,那张略显女气的脸上则是一贯的满不在意,偏那手上却带着劲儿,倒并非不在意。 齐钰冷了脸,扬手便向萧鼎劈去,却被萧鼎轻松躲过,“小家伙,有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可不能吃独食,你说呢” 他这话一落,周围起气氛忽地古怪了起来,齐钰停了手,抬眸望去,却见那群人已是分成了三拨,火光下,那一张张脸冷漠肃然,一股淡淡的杀气笼罩在上方,渐渐成势,他心下一沉。 “南蛮子,你说的倒是不错本宫可没想过吃什么独食,这两人确实是陆宸远的家眷,本宫也是刚知晓,本想明日再与各位细说,却没想今夜会有这等意外,实在是” “哈哈既然小家伙都这般说了,自没有假不知小家伙可问出什么来了”萧鼎笑道。 听他这么问,百里泽虽未明说,那双眸子却是一直看着齐钰,瞧他如何作答。 “乐姬,你问出什么来了”齐钰冷声道。 “回太子爷,人家刚要问呢,那位公子便跑了来,吓得人家心脏砰砰跳”红衣女子一脸哀怨。 “你们听见了”齐钰道。 “齐太子,既然你的人问不出来,便交给我们罢。”贺渊道,这般说着,还不忘瞧了那乐姬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古怪,刚刚他与那男子动手时,他明明不会落下风,却只是瞧了她一眼,心神却忽地一滞,不,或者不止是看了她的缘故,那香味亦古怪得紧。 齐钰皱眉,瞧了乐姬一眼,却见她朝他点了点头,再瞧了眼那群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便道:“你既然想,本宫岂有阻止的道理早先便说好一起行事,如今有了线索,自该一起探讨。” “本王亦好奇得紧,贺公子,不如我们一起问吧”萧鼎笑道,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萧王爷说的在理,未免大家生了嫌隙,不妨一起问,倒不失为一个办法”百里泽附和道,不知何时,他又恢复了那翩翩公子样,笑的好不温柔。 “也好。”贺渊道。 就这样 阎锦挑眉,目光不经意间瞥到那椅上的女子,忽觉眼熟,恰巧一阵风来,吹开了女子面上挡着的发丝,露出了藏在下面的脸来,那是一张不算漂亮的脸,肤色略黑,鼻梁高挺,却莫名坚韧。 竟是青竹: 第二十七章 青青冉生竹(二) “百里墨。”她轻声唤身旁之人,眼却并不看他,仍是看着青竹。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见之下亦有些惊讶,却是极快反应过来,也不问她是何意,直接朝那边几人道:“她是我的丫鬟,我要带走。” 陆宸远的女儿是他的丫鬟 除却贺渊、刘轲外,其余几人脸色均有些沉,一时间,帐篷内外皆静,也不知那脑袋里转了几个弯,齐钰首先道:“二皇子,她是陆宸远的女儿” 她是陆宸远的女儿,便由不得他带走 “那又如何我要带走她”百里墨道,狂傲至极,他要带走的人,谁都阻止不了 “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带走她”齐钰脸色一沉,眼眸里满是阴翳,他这话一出,忽地脚步声起,十来个侍卫疾步过来,将一群人围了起来,刀光森凉。 贺渊收了玉扇,退到百里墨身边,嘴角的笑惹了那月色,比月色更冷,在百里墨身后站着的尚义二人转过身去,手中剑已出鞘,直直对着那些侍卫,尚仁则扶着翁老站于一旁,兵刃虽未亮出,眸中杀意已起。 “南蛮子,莫不是要袖手旁观”齐钰瞥向萧鼎,眼含威胁,也不知这二人究竟有何渊源,见他如此,萧鼎呵呵一笑,站去了他身旁,玄衣男子与那红衣女子均走上前来,与百里墨几人对峙着。 “哈哈有趣如此有意思的事,哪能少了本公子”刘轲哈哈一笑,一个纵步跃到百里墨那方,紫金鞭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一上一下的摇着,鞭尾打到地上,勾起一串尘土来,本就迷蒙的月色越发迷蒙。 齐钰并未想到他会出手,虽不把他放在眼里,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多一个帮手,总是多些胜算,此时在此的人,唯有百里泽未动,齐钰转眸看向他,等他做选择,就他所知,他与百里墨虽是兄弟,关系却并不好,他一时不能肯定他会怎么做。 “本王以为,和气最为重要,大家现今总归要一起行事,何必为了个女人撕破脸呢”百里泽笑道,瞧那样子,却似打算作壁上观,两不相帮。 “哼刀剑无眼,你还是趁早滚回去罢”百里墨冷哼,极其看不惯他那样子,虚伪若说他期待他帮忙,那也是不可能的,便是他主动相帮,他也只会拒绝,他与他,永远不可能有一起对抗外敌的那天 百里墨知晓,百里泽又何尝不知正因为知晓,故而他才不愿自个儿贴上去自取其辱,听他这般说,脸色半点未变,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慢慢退到一旁,他一退,身后之人亦跟着退,立时空出一片极宽阔的地儿来。 阎锦被尚义几人围在中间,似是感觉不到这里古怪的气氛,目光仍是放在青竹身上,她紧闭着眼,神情略显痛苦,那唇紧咬着,唇瓣泛白,隐隐约约似有一丝血迹流出,却一声未哼,不知不觉间,她的眉头已是紧皱,一只手却在此时伸了过来,握住了她,手掌宽大,掌心温暖,是百里墨。 她撇头看向他,他却未看她,只那手却握得越发的紧,她站的位置,落后男子半步,她看他时,只能看见他的半边侧脸,以及,那宽阔的肩,男子站得笔直,晚间偶尔吹来的风吹不到她身上,均被男子挡了去,那笔直宽阔的肩膀,似要替她挡尽风霜,她撇开头,故作不见。 一阵风来,火光微晃,齐钰眨眨眼,忽地有些清醒,目光瞥过一旁的百里泽,眸里忽现警惕,此时梁恭不在,他来时带来的人大半被他遣出去办事了,他身旁之人能当大用的并不多,武功能与百里墨几人相提并论的不过几人,虽有萧鼎在旁相助,他却并不信他,百里墨那方人虽不多,倒个个是好手,交起手来不见得会落下风,若是落得个两败俱伤,岂不是正好如了百里泽的意 这般一想,那股子争强好胜之意便淡了,齐钰脸色微软,不满之态尽敛,他轻轻抬手,挥退身旁之人,对百里墨道:“二皇子,既是你的奴婢,你带走便是,她虽是陆宸远的女儿,当年也不过一个孩童,想必所知不多,诚王说得不错,和气为上。” “啧”刘轲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他还以为能快活快活呢想不到临了齐钰竟是打了退堂鼓,这些日子跟着他们跑,闲的他骨头都快生锈了,百里墨他打不过,也没胆子再去招惹,本以为能与那齐太子玩玩儿,正是兴浓的时候,当头便是一盆冷水泼下,浇了他个透心凉 贺渊嘲讽的勾勾唇角,却是没有出声,齐钰知晓的事,他岂能不知 阎锦挣开百里墨的手,朝青竹走去,意图扶她,还未靠近,青竹已是往后缩了缩,眼虽闭着,防备之意再明显不过,阎锦收回手,低声道:“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落入女子耳里,人虽未醒,防备却是减少了许多,阎锦再去扶时,她已是不再躲了,阎锦伸手环抱着她,将她扶起来,青竹脑袋晃了晃,重重倒在她肩头,阎锦正要走,耳畔却忽地响起一道细碎的声音。 “长长命锁” 她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扶着她走到百里墨身边,由尚义开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至始至终,齐钰都只是看着,直到他们的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帐篷里,他方收回了视线,也不管一旁站着的二人,转身便回了帐篷。 萧鼎眯眼笑笑,朝百里泽拱拱手,亦是去了。 “今晚月色倒是极好,可惜了”百里泽抬眸望着弯弯的月儿,低声呢喃。 前方帐篷内,阎锦将青竹扶进去坐下,青竹刚沾上那椅,睫毛便是微颤,似醒非醒。 “青竹。”阎锦低唤一声。 “既然无事,我便先走了,师弟,若是有消息,便通知我一声。”贺渊道,话落便掀开帘子步了出去,他对陆家的人不感兴趣,倒是方才那人 想到此,他的眼底忽的闪过一抹异光,直觉告诉他,有些东西,该浮出水面了。: 第二十八章 回首是陌路 “贺公子。” 贺渊方行出不过十来步,便被守在一旁的柳云烟唤住,女子双眉紧蹙,似是极烦恼。 “有事”他顿住脚,挑眉看着她。 手里握着的帕子已被揪得不成样子,她沉默半晌,终是鼓足勇气道:“听说翁老与小姐在这里” 即使她忍了又忍,意图让自己平静一些,然而出口的话仍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她从未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见到她的小姐,那般可爱的小姐啊 他本对她没什么好感,然而见她这副既渴望又害怕的模样,却不自觉的有些心软,他与她何其相似,拥有的那般少,少的不能忍受失去,如今,他已是失去了,她却还能再次拥有,那是何等的幸运。 “他们在里面,你进去吧。”他道,冷淡的神色微软,疏离感顿消。 她没注意他的变化,听他这般说,便急急告罪一声,脚步匆匆的往帐篷去,帐篷里烛光微晃,她远远看着,心里忽暖。 近了,那暖色越来越近,距离一点一点的缩短,她的眼底忽现喜悦,那般明显,那般不可阻挡,当她的手触碰上那布帘时,一个用力,便将它挥了开去,犹如她心里压抑已久的阴霾,一挥而散。 在她挥开帘子那刻,一柄剑忽的从一旁刺过来,险险搁在她脖子上,而她由于惯性,未来得及止步,便一下子撞上了那剑,殷红顺着她白皙的脖子流下,与那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极其刺目,她却似未察觉一般,目光直直的看着那半坐在椅上的人。 时隔二十几年,她早已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却一眼便肯定了,她就是她的小姐。 “小姐”她唤,声颤,心也颤。 “尚仁。”百里墨瞧了她一眼,唤退尚仁,尚仁一退开,她立即奔至青竹身旁,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一双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悬了泪。 “小姐,您醒醒。” 一旁的阎锦见此,给了百里墨一个眼色,便往外走,百里墨皱眉,略有些不情愿,倒也没有拒绝,冷着脸跟着她走出帐去,尚仁几人亦跟着出了去,一时间,帐内便只有青竹、翁老与她三人。 “小姐您醒醒小姐”她摇着她,意图唤醒她,一声声,声声悲戚,一句句,句句伤怀,却又有喜悦夹杂其中,复杂难辨,椅上的人儿经她不断的呼喊,终是有了清醒的迹象,眼睫微颤,渐渐睁开眼来。 “唔”青竹低哼一声,脑袋略显晕沉,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方,当见到蹲在自己身前的人时,她不禁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你是谁”她厉声问,初醒时候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倒是减了不少气势,显得绵软而无力。 “小姐,奴婢是烟儿啊小姐,您可是忘了奴婢”她颤声道,眸里满是不可置信,相见的喜悦让她忘了,她们已有二十几年之久未见,见她不认得她,她不禁有些幽怨。 烟儿 这二字蹦入脑海时,她的眼前忽的晃过一副画面来,如此清晰,似在昨日一般,画面中,小小的她在前面跑得欢快,同样小小的她奋力迈着步子追赶,小小的嘴儿不停的唤着她,一声声,即使喘气不匀,依旧清楚明白的两个字。 小姐 “烟儿”她低语,忽的笑了,看似开怀,那眼里却无半点笑意,更多却是冷,极致的冷。 “小姐”她一惊,小心翼翼的唤她,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她,想不出她这副模样的缘由。 “啪” 她挥开她搭在她手上的手,摇晃着起身,朝着另一边的翁老走去,本就蹲着的柳云烟一个不稳,跌向一旁,直到手心的刺痛感传来,她依旧没想明白。 “翁爷爷”面对翁老,青竹明显亲近得多,见唤不醒他,甚至有些着急起来,转身便想出去唤人,这一会儿时间,她已是反应过来,既然柳云烟在此,她在的地方,定是齐钰的地盘不过 她拧眉,方才她似乎听见了阎锦的声音,然而这周围却并不见她,再一想,阎锦与主子在一块儿,而主子现今与齐钰同行,便是听见她的声音也不奇怪,只是,她会怎么对她一如既往还是疏离亦或者利用她,该不会利用她的吧 “小姐您要去哪里”柳云烟不解,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爬起来,也顾不得自个儿浑身的不爽快,便要拦她,于她而言,在二皇子这里怎么也比齐钰那里安全,至少她们还有些交情在,百里墨便是看在她伺候了他那么些年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她,若是离了这里,却是不一定了。 她这阻止的行为,落在青竹眼里越发刺眼,她冷冷看着她,声寒如冰,“让开” “小姐,您莫要出去外面” “滚你管不着” 柳云烟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女子站在她面前,明明比她矮了一头,却是一副睥睨的模样,居高临下,不可一世,一如当年的她。 “小姐您讨厌我”她轻声问,问罢便紧抿着唇,有些忐忑的等着她的回答。 “你的那声小姐,我可当不起还是莫要唤了罢”她冷道,嘴角扬起,勾起一抹嘲讽来,深深刺痛了柳云烟的眼,相逢的喜悦均在那一眼中消逝,心渐沉,沉入深渊。 “小姐,为何讨厌烟儿”她再问,倔强且执着。 “为何讨厌你哈你还问我为虎作伥忘恩负义这个理由你满意否” 为虎作伥忘恩负义 “小姐烟儿不曾”她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单单这两条罪名,已是让她明白过来,她的小姐已然误会了他,以为她背弃了陆家,然而此地并不安全,她若是说出来 “哼”她的犹豫落在青竹眼里,便是默认,她冷笑一声,便想推开她,帘子却在此时被人掀开了,一抹白飘进帐来,停在她面前。 “青竹,何时你也变得这般急躁了竟是连人家的解释亦不听。” ------题外话------ 冒泡冒泡,亲爱的美人儿快冒泡: 第二十九章 欲将她托付 阎锦走进帐内,笑看着她。 “青阿锦。”青竹犹豫着唤了她一声,眼神下意识的带上了一抹防备,她不知能不能信她,也不敢冒险。 阎锦似若未见,自去椅上坐了,面上笑意不减,“青竹,柳姑娘可是时刻不忘旧主呢,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她呢要知道,纵使她再忠心,也敌不过皇权。” 青竹垂眸,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她怎不知她知啊可是,即使她知道,仍敌不过乍闻此事之时那心里汹涌的不甘,她明白,此事不能怪任何人,便是换作她,也不能保证在皇权之下不低头,烟儿没错,可是,她终究是不甘心,就是因为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她家破人亡,流落异乡,娇娇女儿变成奴婢,如今,那狗皇帝又盯上她爹爹留下的宝藏,便是她不稀罕,不在乎,却是不愿让那狗皇帝得了去偏生其中还牵扯上烟儿,她怎能不迁怒怎能以平常心待之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低喃,头深深埋下,柳云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从她那里看去,只能看见她的背影,那般单薄,那般瘦弱,让她止不住的鼻酸。 “小姐”柳云烟低唤。 “行了”青竹抬头,看着阎锦道:“阿锦,翁爷爷还未醒,能否找人替他看看那古怪的女人” 对了她的长命锁青竹下意识的往胸口摸去,却摸了个空,她的脸色立马变了。 “那女人在哪里她在哪里”她急道。 “小姐,怎么了”柳云烟上前,小心翼翼的搭上她的肩,轻声询问,见她着急,她不禁也有些心急起来。 阎锦见此,了然道:“青竹,她是齐钰的人,那长命锁怕是在她那里,你若想要回来,怕是不容易。” 齐钰齐钰 青竹咬牙,恨声道:“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她的目光太过决绝,似下了何种重要的决定,柳云烟死死抓着她的衣袖,一脸担忧,“小姐,你要做什么” 听见她这话,青竹一下子冷静下来,不知是不是她的担忧触动了她,她竟是对她笑了笑,极温和的模样,“烟儿,我无事。” 阎锦皱眉,若有所思。 “阿锦,翁爷爷拜托你了,还请你” “好。”阎锦接过话来,一口应下,她这般爽快,倒是让青竹松了口气,此时最重要的,是救醒翁爷爷,至于其他的,且看来日。 “你先歇歇,我去找人。”阎锦站起身来,对青竹道,言罢便往帐外走,一旁的柳云烟见此,忙道:“锦姑娘,我与你一起罢” “好。”阎锦落下一语,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身后,柳云烟朝青竹道了两句,便急急追出来,哪知出来时,却不见阎锦的人影,本就是夜深,视线受阻,一眼望去哪里还找得到她 正当她不知怎么去寻她时,先前在揽月楼见过的那个黑衣男子却恰好过来,她还未问出口,他已是先说了话。 “锦姑娘在那边,让我叫你过去。” 她道了声谢,便急急往尚仁指的那方向去,走之前,恰好尚义领着一人走过来,与她擦身而过,她松了口气,不再去管帐内的人,专心的走着她的路,火把的光极微弱,照不见那方,好在她眼力尚可,倒不至于摔了跤,行出大概几里,便见前方不远的树下站着一道人影,从身形看,依稀是个女子,她抿抿唇,快步走过去。 “锦姑娘。”她唤了声。 阎锦负手站在树下,听见她唤,便轻声应了,应过之后却不再言语,柳云烟亦不开口,一时间,这方天地静谧异常。 夜风吹来,极凉,阎锦抬手摸摸手臂,方察觉到她站得有些久,虽是如此,却依旧不开口,她在等,等她开口。 “锦姑娘。”柳云烟亦下意识的抚上手臂,轻轻搓了搓,倒不是冷的,只因她在犹豫,便想借此动作让自己放松一些,她不能肯定,她将要做的决定,将要说出口的话,她是不是永远不会后悔。 阎锦静静看着她,等她开口相求,是的,求。 “锦姑娘,你没有办法护住主子的宝藏,云烟可有说错” 阎锦不答,她也不在意,继续道:“锦姑娘,云烟当时信了你,却也实属考虑不周,加之当时寻不到办法,故只能信你,这些日子以来,云烟已是想明白了,现今已没有退路,云烟不想拿旧事来与你争论,云烟只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应允。” 柳云烟不傻,在风尘中摸滚打爬二十几年,她亦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之所以当时没想通信了她,不过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罢了,现今想明白了,却也知怪罪无用,她心里明白,便是没有阎锦插一脚,那些人亦早晚会找来,与其纠结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不如想想别的,眼下她恰好有一件比那事更重要的事要办,这足以抵消她的算计。 “让我保住你家小姐”她道。 “是,我知你们对宝藏不感兴趣,你们想借此查出杀害南宫公子的凶手,亦无可厚非,云烟亦怪罪不了,南宫公子之事,终究因我陆家而起,云烟只求锦姑娘能多看顾我家小姐,护她一命罢。”柳云烟答道,她以前不知小姐还活着,如今既然知晓,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旧事纷争,于她而言,她的小姐比宝藏重要,想必主子也是那般想的,那宝藏放在那里,终究是个隐患,不如就由得他们争去,看谁有本事拿去她要护住她的小姐,便是耗尽一切,亦在所不惜。 “好啊。”她笑道,应得干脆,柳云烟眸光一闪,低声道:“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只有一句,你既答应了,便莫要再反悔,否则,云烟虽无势力可借,却也不是那般好欺的” 她的话似威胁,她听罢,却是笑了。 昏暗的帐篷里早已燃起了烛,满盈的异香早已散去,齐钰坐在上首,冷眼瞧着下方的人。 “太子爷,乐姬已从那老头嘴里套出话来,太子爷可要听听”乐姬笑着靠近他,神情颇为自得,整个一副邀功的样子,还不忘朝玄衣男子挑衅的扬扬头。 玄衣男子轻哼一声,不屑的撇过头。 “哦问出什么来了”听她这般说,齐钰脸色好看了些,也懒得管她那副样子,急急问道。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福利请看评论置顶公告,么么哒: 第三十章 将计就计 “月圆之夜,以光为引,玉色泛波,宝藏现世。”女子红唇轻启,缓缓念出一段话来,却是让齐钰皱起了眉。 “这话何解” “回主子,乐姬亦不知,今日乃是十四,后日便是月圆之日,若是错过,便要再等一个月,便是想不到答案,太子爷也要早做打算才是。”乐姬道。 “现今最重要的是将玉锁拼凑齐全,如今太子爷手中只有乐姬拿回来的那块,另外几块,当早些拿到手才是。”玄衣男子接着道。 齐钰低头瞧着手心放着的两样东西,徒自思索,最终道:“季诺,你立刻去阳县,寻到恭叔,让他找人雕一块玉锁出来,明晚之前将它带回来,我画一张图给你,记住,必须一模一样” 他对那些碎片虽是一眼之缘,却记得极清楚,只要能雕出一块一样的来,他自能将它分割成几块一样的,即使他们再有本事,也不见得能看出来 “是”季诺应道。 齐钰点头,将目光转向乐姬,道:“乐姬,明晚季诺将东西给你,你想办法将它换了,柳云烟倒没什么好顾忌的,贺渊那里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察觉” “是”乐姬笑着应道,眼眸里闪烁着兴奋,她极好奇,贺渊会不会如他一般被她的媚术所打败呢单是想想,便是极有趣呢。 “乐姬不可大意贺渊不比他差”季诺与她共事多年,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当即便低声提醒她,她一向仗着媚术了得,便目中无人,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越是大意,越会失手,她已失败了两次,却还是不吸取教训。 他的善意,她却察觉不到,只觉得他是在讽刺她,看不起她,只齐钰在此,她也不能当着他的面与季诺争论不休,便轻声哼了哼,转身出了帐篷。 季诺脸一沉。 “季诺,乐姬的本事却是不差的,你也莫要太过担心。”齐钰却是对她极放心,见季诺那般反应,当即便笑着宽慰,季诺与乐姬一样,都是他父皇一手栽培出来的,他从不怀疑他们的能力。 “是,太子爷。”季诺忙应了,只那眼底,担忧依在。 第二日,一行人并未启程,而是停在了原地,齐钰不愿走,贺渊也不愿,百里墨自是随他留下,至于那萧鼎与百里泽,也不知有何考量,竟是半点不反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跟着留下。 这一日,几人均呆在帐内不出,整个队伍间蔓延这一股诡异的气氛,连那些巡逻的侍卫,不知是不是对那股诡异有所察觉,竟是连走路也放轻了脚步,整个队伍不闻人声。 这股子气氛,直到第三日依旧不改。 是夜,圆月高悬,一道曼妙的身影避开巡逻的侍卫,朝着最前方帐篷而去,那人轻巧的绕过几顶帐篷,最终悄悄钻进了靠里一座帐篷里。 此时已是深夜,帐篷里的人早已睡熟,那人进了帐篷后,并未急着寻她此行的目标,而是轻轻摸出一个瓷瓶来,将瓶塞拔了,轻轻置于帐篷边缘,做完这些,她便静静站在帐篷口等着,直到那帐内异香流窜,方悄声上前。 她走至那熟睡的人身旁,轻轻拍拍他的脸颊,柔声唤他,“贺公子,你醒醒。” 贺渊经她这么一唤,慢慢睁开眼来,一看是她,一双眼立马含了霜,不满之意显而易见,同时,手已是极快的伸出,狠狠握紧她是手腕,“你来做什么有何目的” 乐姬柳眉微蹙,哀怨的看着他,一双眸似浸了蜜一般,含情脉脉,欲语还休,他看着她的眼,忽然便移不开目光。 贺渊皱眉,被她这么看着,他忽觉有些晕眩,鼻端满满都是她身上的香味,太过浓烈,让他有些想逃避,而他握着她的手腕的那只手,似有些被烫着一般,辣的,他下意识的想松手,还未松开,她已是靠了过来,直将他本就昏沉的脑袋弄得更昏沉。 “贺公子,乐姬仰慕公子已久,偏生无机会相交,难得有机会离得这般近,公子却不肯看乐姬一眼,乐姬忍了又忍,实在心痒难耐,故今夜前来寻公子,期盼着能与公子半晌贪欢,还望公子应允”她将手搭上他的肩,蜻蜓点水般摸了摸,贺渊只着亵裤而眠,她这一摸,恰好摸着他半裸着的肌肤,贺渊抽气,只觉那被女子摸过的地方似被虫蚁叮咬过一般,酥酥麻麻的。 “你”他抬手,似想推开她,她却在他碰到她之前将身子一挺,他猝不及防,伸出的手来不及收回,直接摸上了她,他一僵,便想收回手,她却极快的抓住,还不忘顶顶他的手心。 两人此时的姿势极其暧昧,她倾身朝着他,他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一只手则放在她胸前,她的手抓着他,看着似推拒,又似迎合,他抬眸,正欲瞪她,忽的便跌进她的眼眸里,再也爬不起来,朦胧间,他似看见她的眸子间闪过一抹诡异的色彩。 “公子,你是谁”她含笑问他。 “我是贺渊。”他轻声答道,一双美极的桃花眼似失了色彩,显得灰暗无比。 “公子的玉锁碎片放在哪里”她再问。 “在枕下。”他答。 “公子,乐姬今晚来此,目的便是自荐枕席,爬上公子的床,公子说呢” “是的。” 见他这般听话,她极满意的笑了,将头凑近他,媚声道:“公子今晚过得很美妙。” 他不再回答,眼神却忽的变了,极深,极暗,俊朗的脸上忽现潮红,呼吸亦开始急促起来。 乐姬满意一笑,有些得意的放开他,顺手摸了那枕下的东西,便出了帐子,由得他一人坐在那里,双目迷离。 她出了贺渊的帐子,便直往柳云烟的帐子去,同样的,先放一只瓷瓶进帐,倒是没有叫醒她,而是直接将东西换了,在此期间,柳云烟半点未觉。 天破晓前,乐姬再次摸进贺渊的帐子,将他扶着躺下后,便脱了衣,挨着他躺下。: 第三十一章 姬氏族人 乐姬方躺下不久,身旁之人便动了动。 “唔。”贺渊抬手摁着额头,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公子,你醒了”乐姬娇笑一声,一双玉臂攀上他的脖颈,极亲昵的靠着他。 贺渊脸色一沉,一把挥开她便下了地,手指一伸,将袍子勾过来,三两下穿上,一切做罢方看向那着身子的女人,女人玉臂搁在被子外,白皙的肌肤上布满红印,似对他挥开她不满,娇嗔的看着他。 “赶紧起来”贺渊冷斥一声,便背过身去,闭眼等待。 身后,乐姬勾唇,无声冷笑,那笑不过一秒便掩了去,她慢悠悠的坐起身来,穿好衣衫下了地,“公子好生无情,好歹你我也曾一夜欢好,公子竟是如此对待乐姬,真真叫人伤心。” 贺渊斜瞥她一眼,见她已穿好衣衫,当即便道:“滚出去莫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的声太冷,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无情的人,那一刻,他与他太相似,相似得令她身颤,乐姬抿抿唇,越过他快步出了帐子。 帐内,贺渊一把将她盖过的被子掀了,嫌弃的撇撇嘴,那被刚落地,身后忽起掀帘声,随即响起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 “师兄,美人在怀,滋味可美妙” 贺渊听罢,极恼怒的转身瞪着他,恨声道:“那么个女人,竟要本公子牺牲美色来应付,你我同门同派,你怎的不牺牲牺牲你的美色” “不成,”百里墨极认真的摇头,“我的身体,只给阿锦看。” “阿锦阿锦你眼里只有她”贺渊听罢,更是恼了,“我已派人查过,凭我贺家庄的人脉,竟是查不到她的来历,她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除了知晓她是被花满楼的主子送进府外,在那之前的事一概不知你莫要忘了,你现在可是众矢之的,由不得半点差错她若别有用心,你岂不危险” 百里墨听罢,半点不在意,仍是道:“师兄,阿锦是我的阿锦,我相信她,便是她有其他目的,也没关系。” “没关系你疯了不成” “师兄,我早已疯了。”他笑,近乎执拗。 “你”贺渊忽觉眼涩,不知该怎么劝他这傻师弟。 “师兄,可有收获”百里墨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便拿一开始他来此的目的来转移话题。 一说起这话,贺渊脸色便是一沉,眉宇间满是阴翳,“姬氏媚术,灵异之境,勾魂摄魄,天下无双,若我所料不错,那乐姬该是姬氏族人。” “姬氏传言姬氏一族早在百年前便已灭族,如今又怎会”百里墨惊讶道。 “哼那姬氏根系庞大,偶有漏网之鱼也实属正常,就我看来,那乐姬不过一小人物,虽懂媚术却并非精通,据传前姬氏族长姬雁媚术之功,仅一眼便可惑人,比起她来,那乐姬可差远了”他说着,随手将枕下之物摸出来,看也不看便扔了出去,那碎片滚了几圈,晃悠着停在角落。 “师弟,可还记得柳云烟说的话她说,她那些死去的兄弟死前毫无挣扎的痕迹,面容安详。”贺渊嗓音低了下去,神色复杂。 百里墨点点头,电光火石间似有所感,讶道:“师兄莫不是以为” 南宫御风武功如何,他们彼此皆知晓,若说这世上有谁能伤他至斯,非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不可,当时追杀他的那些人并无那本事,且他虽觉得与陆家宝藏有关,却只说那些人来历古怪,并未指出那凶手,可见他亦是不知的,除了乐姬,他不做他想。 “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报,无人知师父与谁见过面,师弟你的人亦没有收获,这更是可疑,师父走之前说是去见故人,既是见故人,怎会偷偷摸摸又怎会无人见过定是那杀人凶手抹去了那些痕迹,这点更是加深了我的怀疑,你可还记得那翁老醒来的样子双目呆滞,状若痴儿,若不是那乐姬,他怎会这副样子” 翁老第二日便醒了过来,却是不认得人,只会呆呆坐着,眼神呆滞。 “师兄说的不错,只是,既然你都能抵挡媚术,师父又岂会中招”百里墨道,并非他不想信,只是 “是啊”贺渊苦笑,“师弟或许不知,媚术并非一种,而是分为三等,最低等的便是媚香,心性不坚之人一闻便着;二等便是她昨夜所行之法,以媚香为引,以眼摄魂,此法不好之处便是所受之人必与行媚术者对视,难免有后患;最上乘的媚术,受者会将行媚术者当成心底最重要之人,便是醒了,亦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前事忘的一干二净,我觉得,师父定是被此法所惑。” “若真是她,那背后之人已是显而易见”百里墨冷道,袖摆轻甩,凌厉如刀,已是杀机隐现。 乐姬听命于齐钰,她身后的主子除了齐皇不做他想他们并非没有怀疑过他,亦曾派人去查过,奈何没有线索,只得将他从中划了,却未想到,兜了一圈却是回到了远点,杀师仇人近在眼前 “师兄作何打算”百里墨沉声道。 “现今我们并未有证据,不妨先盯着齐钰,若果真是他,正好拿了齐钰齐国诸多皇子中,唯齐钰后盾强大,镇的住那群狼子野心之辈,若他出了事,想必齐国定会极好看”贺渊冷笑,心里已是有了诸多盘算,只待实现。 “如此也好,想必那玉锁他们已拼凑完成,想必不日便会有动作,我立马让尚义尚仁盯着”百里墨道,齐钰志在宝藏,自不愿与人分享,一旦有了线索,指不定便偷偷去了,他们既然已决定从他着手,便不能跟丢了他。 “好”贺渊道。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淡黄色帐篷内。 齐钰高坐上首,拿着几块碎裂的玉器看着,眉头微皱,“乐姬,本宫半点看不出它有何特殊,你肯定没拿错” “太子爷岂能不信乐姬乐姬出手,无人可避区区贺渊又怎能逃的开呢”女子得意的笑笑,满眼兴奋,“那老头说得月圆之夜,太子爷便安心等着,今晚定能知晓,好在昨夜月亮未圆透,倒是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题外话------ 美人儿们对予初的币币不感兴趣啦,予初不开森,若明日再无美人儿冒泡,福利便取消了罢: 第三十二章 月圆宝藏现 “今夜”齐钰微笑,“季诺,今夜护卫由你安排,外面那些眼睛,本宫不想看见。” “是”季诺抱拳应道。 “另外,告知恭叔,可以行事” “是” 简单吩咐完,齐钰挥退二人,独自坐在原地,轻抚着手中玉锁,嘴角嚼着一抹笑意,贪婪且势在必得。 十七,圆月如盘,淡黄帐篷边缘十里外小树林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今夜无风,虫鸣不起,蛇蚁不现,两人的谈话便没了遮挡,清晰可闻。 “月圆之夜,以光为引,玉色泛波,宝藏现世,这究竟是何意”从日落西山至月上中天,他二人一直待在此地,奈何想破了脑袋,亦想不出它那话的意思,齐钰本就不是那好耐性的人,当即便恼了。 “主子莫恼,既是宝藏,密语自不是那般好猜的,时辰尚早,主子不妨慢慢想。”乐姬语带安抚道,然心里亦有些着急,白日里她还洋洋得意,若天明时亦猜不出,她如何有颜面见人早知如此,她便不该逞能,硬让季诺去外边守着 齐钰抿唇,强压着气性等着,奈何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那玉锁依旧半点反应也无,一想到过了今夜便要等一月之久,他便难以忍耐,宝藏近在眼前却触不着,他那强压着的气儿便直往外冒,怎么也抑制不住,索性一把将它扔了,眼不见为净。 那被粘和起来的玉锁顺着他的手指飞了出去,划出一道莹白色的光,最终跌入草丛间,静止不动了。 齐钰负手对着那玉,颇为着恼,乐姬见此,忙过去要捡那玉锁,哪知还未靠近,便被眼前所见怔在原地,只见茂密的草丛间,月色直照的地方,那满是裂痕的玉锁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雾气般充斥着那方草地。 “玉色泛波”乐姬呢喃,瞧着那玉锁,忽的有些明白过来,那萦绕着玉锁的雾色,不就如波浪般形状吗 “太子爷您瞧”乐姬欣喜唤道。 齐钰皱眉转过身来,却见她两眼放光的盯着某处,他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亦是惊了,“这是” 乐姬忙捡起那玉锁,交与他手上,哪知那玉一到他手上便变回了原样,光芒不再,二人俱是面露惊讶,不解其意。 “乐姬,你让开。”独自沉思半晌后,齐钰忽然道。 乐姬下意识的站去一旁,瞧了眼那又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玉锁,忽的明白过来,“太子爷,乐姬真是傻了,那翁老既说以光为引,那光自然便是月色了,竟是想了这般久亦没想出来,白白浪费了好些时辰” 自然,乐姬也只能说她傻,可没胆子说齐钰傻,饶是如此,仍得了齐钰一个冷眼,这倒也怪不得他们,一时着急便只记得月圆之夜,宝藏现世,竟是忘了以光为引,玉色泛波,两人生生背光而立,难怪没有发现了。 齐钰抬手,将那玉锁高悬于顶,静静等待着它的变化,月色下,那玉锁周身雾气越来越浓,似将那月光都吸进去了一般,略有些诡异,齐钰却是不管,只一心想看那宝藏如何出来,半个时辰后,那玉终是有了变化。 被雾气萦绕的玉锁中间,忽然闪过一道道细长的金线,一缕缕的,若隐若现,齐钰正看得认真,忽闻乐姬一声惊呼,那声惊呼吵到了他,他立即朝她瞪去,“做甚大惊小怪” 乐姬此时已是回过神来,见他瞪她,忙道:“太子爷,那金光透过玉印在了您脸上。” 她可不承认,方才她被吓着了,然而却不能否认方才她花容失色的事实,怪只怪那金光太过诡异,猛然间印到他的脸上,还犹如蜈蚣一般蠕动着,忒是渗人。 齐钰闻言,顾不得跟她计较,忙侧过身子,朝地上看去,只见茂密的草丛上方,忽的出现一片山脉,那一缕缕的金光便在山脉间流窜着,最终归于一处。 清晨的空气尚带着潮湿,一阵马蹄声忽起,踏破了清晨的寂静,为首之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一袭锦衣,模样俊俏,在他身旁,则跟着一个年长的老者。 “主子,前方便是琅山山脉,不妨先歇歇脚再行不迟。” “恭叔,早日到也好,已经赶了十来日,不差这一会儿时间” 这一行人,正是齐钰几人,自那日过后,他便称病不出,暗中则偷偷离开了,与梁恭汇合后,便直往琅山赶,已是马不停蹄的行了十来日,眼看便要到地儿了,他如何肯歇 “恭叔,那边有何消息” “回主子,萧王爷整日在帐子里喝酒,百里泽那边没有动静,倒是时常让人去寻些杂记,至于百里墨,听探子回报,他身边那女人跑了,他带人寻了去,贺渊因此与他翻脸,连夜便离开了,去的方向乃是骊城。” “哼战神之名,不过他人吹捧罢了本宫以为他多有能耐,却也不过尔尔罢了,将人撤回来罢”齐钰冷嘲。 “主子,不可大意,一日宝藏未到手,一日不可放松对他们的追踪”梁恭不赞同道,他总觉得事情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梁恭,太子爷的话,你怎能不听这可有违奴才本分”齐钰身后,紧跟着的乐姬娇笑道。 梁恭似未听见,只做不理,乐姬笑意僵在脸上,恨恨瞪着他,她最讨厌他没有之一 此时,与他们相隔不过十里外的树林里,一行人坐在地上,悠闲的歇着脚,鸟鸣声声,伴着不时响起的交谈声,一片和谐,只那和谐不过一瞬,便被一声无奈的男声打破。 “阿锦” “不必再说,我不同意。” “阿锦,此处已是琅山边界,不能再拖了,你莫要跟我闹。” “谁跟你闹” “你” “你走你的便是,不必管我。”阎锦道,嘴角虽含笑,那眼神倒是半点不服软,便是他低声下气的劝她,依旧不为所动。 “师弟,你莫要管她,由着她去便是,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要你操心”一旁的贺渊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道,只那话阴阳怪气的,不知不觉的便带了刺儿。 ------题外话------ 推荐友友文 作者:荷子 书名:痒婚之新欢旧爱 简介:本文又名大龄女人第二春〗 出差归来的柳庄荷在机场取行李时和刚从国外回来的顾肆琅行李拿错,晚上在婆婆家吃饭,发现丈夫衣领上的唇印,柳庄荷的质问遭到丈夫的否认,婆婆希望儿子休了她,小姑希望哥哥另娶她人。 小剧场一: “我后悔了,我们复婚吧。”吴慕晨望着美丽的前妻,心中奥恼不已,这么漂亮的老婆他怎么会弄丢了呢。 “对不起,我不喜欢吃回头草,对于我用过的东西谁喜欢谁拿去好了。”柳庄荷面无表情的说着。 这是一本男强女强的暖文,这也是一场复仇的爱情婚恋。: 第三十三章 琅山之地 “师兄”百里墨低声唤他,眉头微皱。 贺渊眸光一暗,却是不再多言,百里墨对她的心思,他早已知晓,又何必多言招人不满呢只心里虽明白,有时候连他也压不住他心里莫名冒出的火气。 阎锦垂眸,神色亦有些复杂,“百里墨,你不必多说,那琅山我去定了,便是你现在阻了我,我寻了机会依旧会去。” “阿锦”百里墨无奈,见劝不动她,只好道:“好吧,但是你我得约法三章,你若同意,我便让你去。” “哪三章”阎锦不以为意。 “一,凡事由我来做,不得涉险” “二,不论发生何事,不得离开我身旁半步” “三” 男子低头,凑到她耳边,极小声道:“不要离开我。” 阎锦推开他,笑道:“我能去哪里” 他不答,那眼却紧紧盯着她,唇角紧抿,神情严肃。 他太认真,认真到她不敢直视,只得不自然的躲开,只是他却不许她躲,见她不看他,立马伸手捧住她的脑袋,轻柔且强势的将她头转向他,“阿锦,你同意么” “我同意。”她无奈道,他这模样,她除了同意还能怎样 “师弟,走罢,想必他们已是到了。”两人旁若无人般“亲昵,直让一旁的贺渊皱眉连连,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二人。 “走吧。”百里墨无事人般,起身将她拉起来,阎锦理理袖摆,翻身上马,走之前,她转头瞧了眼身后,微微一笑。 琅山,山势连绵,峰高路险,是齐国出了名的禁入之地,之所以为禁地,倒不是因为它的险,而是因为琅山终年雾气不绝,一入琅山,便寻不着方向,饶是你武功高强,头脑灵活,依旧寻不到出路,久而久之便成了荒山,无人踏足。 阎锦一行刚踏进琅山地界便迷了路,连派出去的探子亦失去了联系,几人思索再三,便决定往回退,哪知往回走了大半个时辰,却未走到出口处,一时间几人进退不得。 “师兄,这琅山果真古怪得紧”百里墨朝贺渊道,雾气朦胧间,对方的脸若隐若现,若是再退后几分,定寻不见人。 “确实如此,眼下跟丢了人,倒是伤脑筋早知如此,我们便不该进来,真该在那妖女未走之时拦住她也免了这许多功夫”贺渊颇为懊恼。 “百里墨,等在这里不是办法,我们还是走吧。”阎锦出声道。 “你倒是不急。”贺渊冷哼。 “贺公子不也并未着急么想必贺公子已有决策罢”阎锦笑道。 哼 明知对方看不见,他依旧朝她瞪了一眼,若不是她非要来这地儿,若不是百里墨非得跟来,他何苦巴巴跟着 “走吧,此地诡异,不能久留,趁天色尚早,碰碰运气罢” 百里墨握紧阎锦的手,随意挑了个方向便走,寂静空旷的山谷,唯有脚步声回荡,一下下,一声声。 等等 阎锦停步,百里墨被她拉着停下,不禁疑惑,正要问她,却被她掩了唇。 百里墨立即噤了声,顺手将前方的贺渊拉住,便看向她。 阎锦偏头,侧耳听着一方传来的动静,空旷安静的山谷一侧,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近,因着他们一行人的停步,越发清晰。 百里墨皱眉,周身气势忽变,一边将阎锦拉到身后,一边握紧剑柄,死死盯着那白雾朦胧处,同时,尚仁几人分散开来,围在三人身侧,亦是严阵以待,贺渊握紧玉扇,站在百里墨身侧,面上带笑,倒不见多少担心,听那脚步声,落地虽轻巧,然内力却虚浮,可见并不是个多大的人物。 不过一会儿子时间,那人已是近了,一只粉红色的绣花鞋首先露了出来,接着便是裙角、袖摆,最后,终是露出那人整个面貌来,百里墨挡在阎锦身前,一见那人,整个人便放松下来。 “青竹,是你。” 青竹亦是一惊,默默将他们一行看了个遍,最终目光落在阎锦身上,神色复杂。 阎锦早在百里墨唤出那声青竹之时便站了出来,见她看着她,便笑道:“怎的,几日未见,便不认得了” 几日,确是几日了。 青竹淡笑。 齐钰秘密离开后,她亦偷偷跑了出来,心知他们目的在琅山,便一路跟了过来,入了琅山后便与他们走岔了,哪想竟是遇到了他们这一行,她虽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人能抵挡宝藏的诱惑,即使是她。 “我知道路,你们跟我来。”她道,言罢转身便走,阎锦一笑,示意百里墨跟上。 她似是极熟悉此地,每一步都走得毫不犹豫,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拐,一行人便跟在她身后,由着她带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终是结束了满眼尽是白茫一片的情形。 阎锦从百里墨身后走出来,走至她身边,笑问,“青竹,这便是宝藏的入口” 眼前是一个低矮的山洞,外围没有一棵杂草,洞口极小,只供一人弯腰通行,里面极黑,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青竹不答,弯腰便进了那山洞,阎锦一笑,便欲跟着进去,还未动作,便被百里墨拦了,“阿锦,让尚义先进。” 候在一侧的尚义闻言,几步过来,弯腰便钻了进去,过了半刻,忽的又钻了出来,一边拍掉身上沾染的尘土,一边道:“主子,无碍。” “好,进去吧。”百里墨道。 尚义再次钻了进去,身后侍卫紧随,百里墨三人则居中,尚仁带着几个侍卫殿后。 洞里极黑,伸手不见五指,刚进洞,百里墨忽的从怀里摸出一颗核仁大小的夜明珠来,一把塞给阎锦,阎锦也不客气,一边小心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这洞里倒是极宽广,不似洞口那般狭窄,然似乎是许久不曾有过人来,积着厚厚一层青苔,脚下亦是一样,略微湿润。 洞里没有岔路,且并不长,走了不过一会儿子,便已到了头,青竹停在石壁前,静静瞧着石壁,石壁上亦是满布的青苔,看不清原样,未等他们催促,她已是将手放了上去,触到某处,用力按下。 “轰” 石壁微动,声极响,连带着地上的石块亦跳动起来,那声持续不过一刻,便停了下来,而那石壁,并未半点变化,众人正疑惑间,脚下所踩之地忽的松了,阎锦一惊,下意识的抓住百里墨,百里墨脸一沉,将她护在怀里,正欲借力,脚下忽的裂开一条缝,头顶石块亦断裂开来,直朝他们砸下,一时间,众人无力可借,无处可攀,顿时直直掉进那缝隙里。 ------题外话------ 美人儿们,明天初初便要二次k啦,美人儿们快来冒泡,支持支持初初哦 冒泡留言均送币哦,老规矩,一个id送一次,冒泡均送二十币币,评论区福利暂不取消,看美人儿们喜欢不啰: 第三十四章 地底之城 呼呼的狂风刮在耳畔,刺激着阎锦的耳膜,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尚未挨着她,便被百里墨挥了开去,她窝在百里墨怀里,眼看不见,其他感官却敏锐了许多,每每他挥去落石,她的头均会离他的胸膛更近一步,一下下,敲在他胸口,亦敲在她心上。 “咦” 不知这般下落了多久,阎锦忽闻惊诧声起,似是惊讶,又似是兴奋,连抱着她的男人亦放松了不少,奈何她被他抱得死紧,抬不起头来看那让他们惊讶兴奋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好安静的窝在他怀里。 “咚” 接二连三响起脚步落地的沉闷声,阎锦尚未反应,便觉男人身躯一震,接着他便放下了她,脚尖落地,阎锦方知这是到了底了,这里倒是极亮,亮的有些刺眼。 慢着,刺眼 阎锦疑惑回头,忽然便明了他们惊讶的原因,在他们所站地方的后方,赫然立着一道黄金城墙,城门半开,似要迎人往来,只那城墙之上,城门之侧,无一人站立。 “这便是宝藏真真是夸张”贺渊道,一双眸子带着笑意,倒无半点贪婪之色。 一旁的青竹亦有些惊讶,那惊讶不过一瞬,便被隐了去,“走吧。” 言罢便领头往那城门走,脚步略显踉跄,阎锦跟在后面,幽幽一叹,青竹虽懂武功,却并非精通,她尚有百里墨护着,而她,只能靠自己,便是百里墨几人,落地之时亦免不了被影响,她一个女子,又哪能幸免 一如在洞口时那样,尚义带着几个侍卫在前,百里墨三人居中,尚仁断后,而那走在最前头的女子,却无人去管,由着她打头阵。 进了城门后,更是让人惊叹,一眼望去,茶楼酒肆林立,街边小摊无数,上至楼阁,下至脚下小道,均是黄金构造,直晃得人眼花,头顶之上,凹凸不平的石缝间,嵌着一颗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犹如浩瀚的星空般。 “这格局,似是齐国国都。”百里墨忽道,那黄金城门之上虽未题字,这街道格局他倒是很眼熟,几年前他曾暗中去过齐国国都,虽与这黄金街道略有差异,大致倒也相似。 “不错,正是齐国国都。”青竹道,神色越发复杂。 “你父亲在这地方建了这么一个地下之城,莫不是真如传言一般,意图造反”贺渊道。 莫怪他这般想,不止是他,其余人亦这般想,任谁看见这么个黄金城,都会将他想成这般。 “胡说我爹才不会造反他是、他是”青竹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有些无措。 “贺公子,真当人人如你一般阴险别有用心”阎锦嘲笑道。 “本公子阴险你哪知眼看见本公子阴险了怕是再阴险,也比不过阎姑娘罢”贺渊反唇相讥。 “看那边。”阎锦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道,完全无视了贺渊,他一梗,忽觉气结。 “那是什么”百里墨讶道。 在酒楼二楼靠窗处,一排小字清晰可见,上书,广治十一年,稚子初遇。 广治十一年,当今齐皇尚年幼,据传言,齐皇与陆宸远幼年便已相识,这话题在这里,莫不是说他们便是在此地相识的 再行数步,忽见墙角一偶再现题字,刻着广治十五年,闹市惊马,在旁边的巷口处,一匹黄金雕刻的马儿倒在地上,马身微挺,似马背上坐着一人一般。 又行数步,街边小摊上,琳琅满目的黄金器具边上,广治十二年,夜市同行。 “这陆宸远是要作何将他与齐皇相识之事留作纪念”尚义双手叉腰,挑眉笑道。 “或许”贺渊亦笑,忽的眸光一转,落在不远处酒肆边,扬声道:“既然来了,躲着做甚齐太子便是这般无胆么” “哼”齐钰当先步出来,脸色阴沉,他并未看百里墨几人,只看向青竹,未等他吩咐,在他身后的乐姬已是站了出来,甫一见她,贺渊脸色已是变了。 “好姑娘,过来一起玩玩”乐姬笑道。 “不如本公子陪你玩玩”贺渊丢下一语,身形忽动,眨眼间已至她身侧,手腕一转,玉扇已逼近,乐姬一惊,却是极快镇定下来,十指微扬,在他眼前一晃,淡淡的紫烟在他眼前晃过,晃得他心神微乱,动作稍顿,她见此,略有些得意。 嗤 玉扇直直划过女子白皙的肌肤,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乐姬惊愕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明明中了她的媚香,怎会 贺渊冷笑,左手一掌劈向她,正正打在她胸口,乐姬身子一颤,心神俱裂,神志却十分清醒,明显的感觉到那刻骨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最终,连脚趾亦痛不可言。 贺渊伸手握紧她的脖子,那尚未止住的血液经他这一握,更是止不住,滴滴答答的流了遍地,生命流逝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让她惧怕,她艰难转头,意图向齐钰求救,却发现少年压根不看她,半点不在意她的死活,而他身旁的梁恭、季诺,亦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既然你们不知死活,硬要来分一杯羹,便怪不得本宫了”齐钰冷笑一声,长袖一甩,冽风阵阵。 “阿锦,到我身后来。”百里墨低声对阎锦道。 阎锦不做声,乖乖站去他身后,顺带着将青竹亦拉了过去,杀机既起,便由不得停止,不过一会儿子,双方已然斗成一处,阎锦站于百里墨身后,静静看着,一旁,青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正在一群人打红了眼之时,不远处的地方,却有两队人马悄然靠近。 脚步声临近时,阎锦下意识的往后看去,正正撞进那双狠辣森然的眼里,心念急转间,抬起的手便放下了。 那人朝她森然一笑,抬手朝她招了招,阎锦瞧了眼百里墨的背影,没有动作,那人目光一冷,杀意已现,与此同时,百里墨忽的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拉到身侧,手中长剑出鞘,直指那人。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现言,不容错过的好看 国民老公赖着你,夏寐,一对一,宠文,男强女强,虐渣暴爽 他是最具价值的国民老公,什么都不缺,唯缺一个逃避家族逼婚的理由。 冥冥之中,缪宝自找上门带来一场假想真人秀。 无来由动心,男人俊逸的唇微勾,“若是你,假想也可试试。” 她本来者不善,裴以沫却倾心以待对她宠入骨髓, “我只想以最莽撞自私不计后果的方式来爱你,你真舍得让我空手而回吗” 正当她以为自己将国民老公扑倒吃抹干净,拍拍屁股可走人时,男人送上一纸早签妥的婚书。 “老婆,我从来一诺千金,已坐实的婚姻怎会只是假想”: 第三十五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你是何人”百里墨沉声喝道。 庄隐森然一笑,目光嗜血,袖摆飞扬间,刀光隐现,眨眼间已是欺上前来,与此同时,护在一旁的尚义几人亦纷纷亮出兵器,双方人马一交手,便是血光。 铮 刀剑相接,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阎锦微微退后几步,远离那危险地带,再瞧那青竹,早已是退到了最边缘,在她身后,一队人马正在接近,阎锦皱眉,扬声便欲唤,身旁却忽的袭来一阵风,其势汹汹,倒无杀意,顷刻间已至她身边,与此同时,一阵低唤传进她的耳朵里。 “姑娘,主子有请。” 她一顿。 正是这一顿,那人兵器已架上她的脖子,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皱眉,她却并未反抗,那边的百里墨见此,目光一厉,却被庄隐缠着,相救不得,而尚义等人,亦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卫给缠住,救不得她。 “该死”百里墨暴喝一声,已是怒极,连那直直劈向他的刀锋亦不躲,扬剑便挡,刀锋与剑锋相撞,两人又都是使了全力,那股力道便透过兵器直抵对方。 好强的力道 庄隐暗暗心惊,瞥见那边手下已靠近青竹,且阎锦已被制住,再瞧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萧鼎,未免多生事端,再来些其他人,他便道:“大梁二皇子,若不想你的女人有事,你便收手。” 百里墨一僵,卸了力道,他不能,亦不愿拿她冒险,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可能,他也不愿。 “你疯了”那边,贺渊见到他的反应,差点没气的丢了手里抓着的女人,本就虚弱至极的乐姬经他这么一晃,脸色越发难看。 百里墨只做不见,死死的看着她,神情严肃,若不是他那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焦急,定会让人以为他不在意。 庄隐提剑走至阎锦身边,抬手握住她的脖子,丝毫不在意他的手擦过剑身落下血痕,“莫离,将她带过来” 黑衣少年闻言,擒了青竹便退到他身边,那方过来的萧鼎见此,便欲抢人,还未走近便被阻了路,齐钰更是阴沉着脸,带着人便往这边赶,庄隐见此,低喝一声,“撤” 伴着话落,原本四散开来的黑衣人们,瞬时聚拢过来,拥着他往回撤,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退出去极远,百里墨提起便追,丝毫不管身后贺渊焦急的呼唤,只一心放在被掳去的女人身上。 阿锦,我不会丢了你不会 他在心底呐喊。 “瞧,他跟来了。” 阎锦挂在半空中,被他提着肩带着走,男人宽大的手掌捏着她的肩,力道极重,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她却不愿开口求饶,许是她皱眉的表情太过明显,让他误解,他忽的在她耳边道,语气绝不友好,倒是防备的意味儿十足。 阎锦一怔,心情忽的复杂起来。 “主子,后面跟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莫离忽道。 “嗯。”庄隐轻哼一声,“分开行事,莫言,带人引开他们。” 后面一黑衣少年恭敬应了,队伍忽的分成两拨来,待到一个路口,莫言忽的停下,莫离则跟着庄隐拐去了另一边。 “我知道怎么躲过他们,这里四通八达,又进来了这么些人,便是你让你的人引开他们也无济于事,不妨听我的。”自被抓始便一直安静的青竹忽的开口。 “哦”庄隐明显不信她。 阎锦看了她一眼,道:“她说的不错,我们能到这里,便是多亏了她。” “是吗” “你若不信,何必掳我”青竹沉声道。 他确实不相信她,却也明白她定知道些什么,故才会将她掳来,他天生多疑,不肯信人,连自己人都不信,又岂会信她 “瞧,那边来人了。”阎锦道。 在他们正对着的方向,忽的跑来几个灰衣汉子,在他们身后,隐隐还跟着些人,庄隐脸色一沉,忽道:“怎么走” 青竹讥笑一声,抬手指着不远处道:“进去那座院子。” 庄隐带头跳进院子,未待他再问,青竹便道:“去后院,东厢房。” 她似是极熟悉此地,这个认知让阎锦皱眉,她似乎在她思索间,一行人已至东厢房,东厢与其他地方一样,一应摆设俱全,庄隐放了阎锦,问青竹,“然后密道在哪里” “让他放了我。”青竹瞥了一眼身后的莫离,冷道。 “主子”莫离拧眉。 “放了她。”庄隐不以为意,他并不认为她能逃的了,放了又何妨 身后少年松了手,青竹动动手腕,抬步走到八仙桌旁,沿着桌沿摸了一圈,停在了某处,轻轻一按,轰隆声起,黄金地面微晃,露出一条阶梯来,下面极暗,一眼忘不到头,青竹看也未看他们,直接下了阶梯。 “跟上。”庄隐道,却是未动作,莫离二话不说,直接跟着青竹下了阶梯,在他身后,则跟着其余的黑衣人,庄隐、阎锦二人倒是落在了最后。 “你走前面。”庄隐道。 阎锦无所谓的挑挑眉,转身瞧了眼外面,方走下阶梯,在她身后,庄隐紧随,待二人走过,黄金地面忽的合拢,恢复如初。 “你对他动心了么” 她回望的动作那般明显,他想看不见都难,这般问的时候,他已是起了杀意。 “没有。”阎锦头也不回,庄隐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倒是听她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若百里墨死在这里面,而贺渊那些人亦死了的话,谁还能知道他死亡的真相呢” “你想在这里杀了他”庄隐笑道,纵他假意装作温和,亦改不了他骨子里的嗜血。 “您不也是这么想的么”阎锦亦笑,若不是打着好算盘,他何须掳她又何须给百里墨留线索 他们说话声极小,这里除了青竹又尽是他的人,她完全不担心会被人听了去,而青竹走在最前方,不可能听得到。 他不答,阎锦亦不再开口,这阶梯极暗,又没有照明物,她唯有摸索着走才不至于跌倒,并没有多大的耐心跟他说话。 在一行人下了阶梯后,百里墨已是寻了来,他并未花多大功夫,便在桌沿发现了一滴血迹,血色鲜红,尚未干透。 ------题外话------ 推荐友友文书名:霸爱之宠坏小娇妻作者:一淼 她美丽与智慧共存,天使面容,魔鬼身材,却只是娱乐圈的二线女星,因为巧合与他有了交集,因为交集她一夜成名。 她不相信爱情,故不准自己动心,然而再次的巧合,一纸婚约,隐婚五年。 是情动心乱还是爱止于心,已不是她能说的算 他是神秘的象征,b市的传奇人物,财大势大,翻云覆雨,却心仪于她。 他妖孽般的面容,撒旦和魔鬼的化身,腹黑的鼻祖,一级的黄金单身汉,独独钟情于她。 他视她如命,宠她入骨,爱她于心,付予真情,却换不来她的回眸一笑 “你不需要太好,只要我喜欢就好”: 第三十六章 密道危机 好在阶梯并不长,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底,也不知青竹触摸了哪里,墙壁上忽的跳出几个格子来,一颗颗核仁大小的夜明珠躺在格子里,静静的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有了夜明珠的存在,阎锦方看清了此地的面貌,仅供两人并排行走的甬道里,弯弯绕绕的,看不到头,每走几步便是一个岔口,地形颇为复杂。 方走几步,青竹忽的一个踉跄,朝一旁倒去,在她身旁的莫离正欲伸手拉她,尚未触到,女人身旁的墙壁忽的打开一条缝来,她便这么直直的倒进了缝隙里,莫离一惊,仔细在墙壁上摸索了一番,却毫无收获。 “请主子责罚”莫离转身跪地,神情肃穆。 庄隐轻哼一声,瞥向阎锦,却见她毫无反应,似未看见一般。 “走”他不信,小小的密道能困住他庄隐拖着阎锦走到最前方,那样子已是准备自个儿来带路了。 密道地形虽复杂,却也并非无迹可寻,庄隐仔细思索了一番齐国国都的街道布置,捡了个方向便走,别人不知道,唯有他清楚,那是齐国皇宫的方向。 寂静的密道里,脚步声急促而纷杂,阎锦被庄隐拖着,走得踉跄,发髻早已散乱,凌乱搭在脸颊边,衬得那张白皙的脸蛋越发苍白,她头低垂着,看似盯着地面,实则瞄着一旁极速后退的墙壁,在第十次瞄到那熟悉的东西时,她低垂的眸子里忽的划过一抹笑意。 “放下她” 身后不远处,忽的传来百里墨忧心忡忡的怒喝,庄隐冷冷一笑,转了个方向,跑进侧旁一条小道里,身后,百里墨紧随。 一入小道,眼前忽的开阔起来,再行数十步,已是到了头,庄隐转身朝着入口,一把钳上阎锦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握紧,阎锦握紧拳头,即使脖颈难受,却依旧不反抗。 “混蛋放了她”追进来的百里墨急红了眼,已是暴怒边缘。 庄隐勾唇一笑,眸光嗜血,袖上暗沉的绣纹似化作猛兽一般,缠绕在阎锦脖颈上,“二皇子,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百里墨看也不看他,只一心盯着阎锦,看到她紧握的拳头时,他也不自觉的握紧拳,他想,她一定很疼。 “二皇子无意这宝藏,不妨用宝藏来换” “好”未等他说完,他已是痛快应了下来。 她很重要吗 阎锦抬头望着他,他遥遥与她相望,虽未言语,那目光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很重要,不知为何,她忽的想起那常常于半夜跑到她床前看着她睡觉的他来,那般让她心疼。 “你先放了她”百里墨道。 “不可” 庄隐还未言语,一旁忽的响起一道男声来,温和不再,唯有冷意,他自入口处进来,将入口堵住了,顿时百里墨便被两方人马夹在了中间,不,或者,只是一方人马。 “庄公子,本王何须要他让”百里泽冷笑,伪装已卸,看着他的目光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阎锦挑眉,倒无半点惊讶,早在她被送进二皇子府时,她便知道这二人之间不寻常,只是,他显然是会错意了罢她身后的男人显然不是真心为他,他竟也相信 庄隐意味不明的笑了,却是道:“诚王言之有理,不知诚王以为” “你,杀了他”百里泽指着百里墨,对阎锦道,眸子里闪烁着快意与憎恨。 “也好。”庄隐笑笑,将头凑到她耳边,森然道:“去吧,杀了他。” “百里泽”百里墨阴沉着脸瞪着他。 “哼你说,你死了,有谁会追究你的死因你燕家,从来都是父皇心里的一根刺,哪怕你外公致仕,舅舅远赴外县,母后身亡,依旧拔除不了你死了,顶多如你母后一样,得个因病逝世的结果,而你的铁骑军,早晚会被本王接管,没人会在意你如你那母后一样”百里泽嘲讽道,恨意已弥漫。 “百里泽你住口你没资格提我母后”百里墨怒道。 “哈哈本王告诉你,你真以为郑贵人是害你燕府下狱、逼死你母后的主谋本王母妃是帮凶不是本王母妃才是是又如何你杀不了她,父皇亦不会杀她都是你若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闯宫欲杀郑贵人,她哪里会替她挡剑又哪里会”百里泽大笑,神情激动,说着说着,忽的颓靡下来,他又想起了那一幕,苍老的妇人痛苦的倒在冰凉的白玉砖上,猩红热的血迹流了遍地,而闻讯赶来的他,站在殿门前,半天动弹不得。 那是,他的娘啊 阎锦闻言一怔,忽的有些明了,以往串联不起来的东西,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那怕也是南宫御风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燕府被污叛国,被打入大牢,燕后身死,昭告天下为病逝,而这一切,背后由后妃操纵,且不止一个,皇帝明知燕府乃是被污蔑,却听之任之,最后虽念着过往的情分未将燕府赶尽杀绝,却也让他翻不了身,恰逢她死亡,百里墨本就伤心至极,又闻当年真相,哪里忍得住难怪他现今与皇帝生份,难怪南宫御风提醒她他提防着他 百里墨脸色难看,恶狠狠的盯着他,拳头紧握,嘎嘎作响。 “你放开我。”阎锦忽道。 庄隐闻言松了手,嘴角扬起,欲看好戏,他虽不满百里泽坏了他的事,却不愿现在与他闹翻,比起另外几个来,他明显合他心意得多。 听到她的声音,百里墨一怔,朝她望来,阎锦看了他一眼,便撇过头去,对庄隐道:“借件兵器给我。” “阿锦”百里墨不解,他不相信她会对他出手,只是 “哈哈瞧,你的仇人便在那里,去杀了他吧”百里泽大笑,畅快淋漓。 仇人他怎会是她的仇人 “阿锦”百里墨呢喃,眼睛急切的追着她的眼,意图让她给他个否认的眼神,她却不看他,抬手去接庄隐递过来的匕首,他的心不禁一沉。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冒冒泡吧,初初需要你们的支持与鼓励,简简单单的一句鼓励就好。 推荐嫡女惊华之残王谋妻紫雲清梦 同在k,求收藏,求点击 她,历经三世,只为与他相伴。 他,地狱归来,只为与她相守。 当历经三世,重生而来的巾帼将军与地狱之子相遇,是颠覆天下还是打破僵局,迎来太平盛世。 且看千古一帝一后的传奇人生 这其实就是一个高冷妖孽想方设法融化一座绝色冰山,顺便两人带着一群俊男美女组团打boos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 险情突生 呲 匕首被拉出鞘,寒光映上她的眼,越发森寒,忽的,她眸光一厉,手腕一转,直直逼向庄隐,去势极快,势如破竹,庄隐脸色一沉,抬刀便挡,眼看那匕首将要撞上那大刀,她却忽的一顿,电光火石间,也不知她怎么动作,已是避开了他的大刀,阎锦足尖一点,极速后退。 在她刚动作之时,百里墨已是反应过来,一见她退,立即上前接住她,阎锦转身拉住他的手,直向一旁墙壁撞去,料想中的惨状却并未出现,墙壁被她一撞,忽的露出一条缝来,二人便直直撞进了那缝里。 “还不追”百里泽怒喝,当看见庄隐的模样时,却忽的惊了,不知何时,男人胸口处被插了一把匕首,血液直流,浸湿了他胸前那暗沉的衣袍,更显恐怖。 男人一把拔出匕首,也不管胸口血流如注,直盯着二人消失的地方,哈哈大笑,笑声如狂,嗜血狠辣,直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 “哈哈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笑声落,男人伸出舌来,一寸寸舔着匕首上的血迹,动作粗鲁,舌头擦过森寒的刀锋,勾出一条条血痕来,转瞬又被他的舌头卷了去,百里泽声一哑,忽觉后背汗湿。 昏暗的密道里,阎锦拉着百里墨疾步奔走,未走多远,他却一把拉住她,不肯再走。 “怎么了”阎锦道。 百里墨不言,弯腰一把抱起她,昏暗的密道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能看见他冷硬的面部线条,纵使他未说话,她却感觉得到,他在生气。 气什么呢阎锦哑然,无非就是气她自作主张,与那男人交手,他似乎忘了百里泽说的话,亦不问她怎么甘愿被挟持,更没有问她怎么与他相识,她怎么知道密道里的机关,他有疑惑,她知道,但他却不问。 他抱着她,走得极快,她在他怀里,半点不觉颠簸,他的怀抱很暖,隔着单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以及那,强力跳动的心脏,阎锦偏头,靠上他的肩,微微一笑。 百里墨一僵,手臂收紧,呼吸亦沉了几分。 “我们往回走,先上去,这里不安全。”她道。 “嗯。”他低声应了,闷闷的声音从胸膛传进她耳朵里,低沉悦耳,震得她耳麻,她稍稍抬头,离远了些。 绕出小道,一下子明亮起来,百里墨脚下越发快速,未行多久,已是到了先前下来时那阶梯前。 黄金铺就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八仙桌旁,贺渊沉着个脸站立着,在他身旁侧躺着个女人,女人手脚诡异的弯曲着,耸搭在桌腿儿边,脸色灰败,气若游丝,却始终吊着口气,想咽不能咽。 “你杀了我吧”她费力道,声若蚊蝇,辩不可闻。 贺渊冷冷瞥她一眼,目光刺骨的凉,让她心冷,“想死没那么容易” 乐姬紧咬下唇,目露绝望,她怕了,真的怕了。 “我知道,你想为你师父报仇,我不是主谋主谋是、是”她犹豫。 “哼” 乐姬一惊,咬牙道:“是齐皇是他命我诱惑南宫御风但是、但是南宫御风不是我杀的我只负责迷惑他罢了为了从他口中套出宝藏的下落但是他逃了,他逃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她奋力支起身子,朝着他的方向靠拢,却是徒劳,刚支起身子便重重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泪水滑落脸颊,模糊了她绝望的眼。 犹记得当时,她奉命去诱惑南宫御风,那个男人,温和内敛,貌若仙人,她故意接近,他温和相待,不可否认,在她这漫长的一生中,从未见过那般温柔的男人,一言一语皆让人沉沦,她是欣赏他的,若不是他拒绝她,若不是他拒绝她说不定她不会对他用媚术,在他的眼里,只有燕后那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连梦里也唤着她的名所以,她对他用了媚术,让他把她当成了她,哪知道,他竟未被迷惑彻底,逃了出去 他刚逃出去,便被主子的人围攻,身负重伤,她恼恨他,不愿阻止,便由着他被打伤,他中了她的媚术,本就神志不清,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她本以为,他必死无疑,谁料他即使是在重伤的情况下,依旧逃了去她恼极,亦难堪至极,本想再寻机会诱他,哪知他竟死在主子派去的人剑下,她再无机会扳回一局。 贺渊冷眼看着,厌恶无比,就在此时,地面忽动,他一惊,跃了开去,地面瞬间移开,一人跳上地面来,他本握在手中蓄势待发的玉扇猛地松了。 “师弟” “主子” “师兄。”百里墨粗粗扫他一眼,便转过身去拉阎锦。 阎锦站上地面,看了眼扑倒在地上的乐姬一眼,便转过身去,“贺公子,你可知齐钰在哪里” 贺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皇宫,你那丫鬟带他去的。” “我们去皇宫”阎锦道。 “也好,正好把那齐钰抓了,想必极有趣”贺渊冷笑。 “杀了我”乐姬呢喃,贺渊一把抓起她,拖着出了屋子,两人走过,一路红痕。 阎锦抬步跟上,一行人出了院子,直奔皇宫而去,到得金銮殿时,齐钰正与青竹一起站在龙椅前,一行人还未靠近,一队身着盔甲的士兵已是将他们围了起来。 齐钰兴奋的看着青竹,完全忽视了下方的人,催促道:“快点本宫现在便要看你父亲留下的宝藏” 青竹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阎锦一眼,眸光复杂,随后目光一定,抬手覆上龙椅扶手,轻转龙头。 咔嚓 一声沉重的声音响起,大殿忽的颤抖起来,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阎锦脸色一变,暗道不好,尚未来得及开口,大殿上方忽的坍塌下来,殿内忽乱。 “快走”贺渊落下一语,便向外掠去,百里墨一把拉住阎锦,便要抱起她,却被她拂开了手。 “等等” 巨大的黄金块儿落下,直直砸向高台之上的青竹二人,齐钰欲走,却被青竹死死拖住,季诺上前与救,却始终拽不开她,剑光闪过,血色已现,她依旧不放手,目光决绝,大义凛然。 “季诺杀了她”齐钰怒道。 “嘭” 又一巨大的黄金落下,直直朝着纠缠着的三人,季诺一惊,下意识的躲了开去,黄金块儿落下,直直砸上青竹二人,丝丝血色从金灿灿的黄金块儿边缘流出来,刺目异常。 “小姐” 一道红影奔进来,悲怆惊呼。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新文正在k中 世子的绝色医妃赖皮 医术种田经商 一朝穿越,竟然带了两个包子哥哥。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度过一生,却不想本该死了的人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凌新月发现原来父母的死因是如此的可笑,凌新月愤怒了凌新月座右铭:世人欺我,我必百倍奉还: 第三十八章 他丢了她 头顶不断掉落的东西阻了她的路,她心急如焚,却靠近不了她,柳云烟侧身躲开掉落下来的黄金,着急的寻着青竹的身影,高台之上,青竹扑倒在地,后背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在她伸长的手臂前方,巨大的黄金块儿下,淡黄色的衣角已被血染透,她痴痴一笑,任凭头顶落下的东西砸在她周围,躲也不躲。 “阿锦我们快走”百里墨挥剑劈开掉落在她头顶的黄金,急急道。 “你先走”阎锦落下一语,忽的急奔向青竹方向,他伸手欲拉她,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从他身边走远,一去不回,他一急,忙要去追,却被身后之人拉住。 “师弟我们先走” 是去而复返的贺渊。 “阿锦还在那边我不能走”百里墨挣开他,直往那边追去,未走几步,头顶忽的掉落下来一块巨大的石块,贺渊拉住他急步后退,险险躲过了那石块,再看头顶,黄金已然掉完,露出头顶黒黝的石头来,而那石头裂纹横生,欲坠不坠。 “阿锦”百里墨惊呼,眼前巨大的石块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她在哪里,急得直唤,却无人回答他。 “主子您先走我去找阎姑娘”尚义道,言罢便往那边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烟尘弥漫中。 阎锦奔直青竹身边,叹息一声,“来,我扶你。” 青竹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她,忽觉不能言语,她动了动,默默将手放进她的掌心里,她的手极暖,单单一触碰,已是让她死灰一般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阎锦费力扶起她,将她背上背,不再耽搁,一边躲开掉落的石块,一边往百里墨那边赶,头顶掉落的石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时不时阻了她的路,阎锦心一沉,一边躲,一边寻路。 “阿锦” 烟雾弥漫处,忽的响起百里墨惊喜的呼唤,她循着声音望过去时,男子已近在眼前,她心一松,便欲去到他身边,就在此时,斜地里忽的刺过来一道寒光,阎锦一顿,下意识的躲去一边,却一下子撞在黄金柱头上,眼前忽的一黑,便直直倒进了身后的黑暗里,隐隐约约间,她似听见了百里墨惊极的呼喊声。 嘭 沉闷的响声过后,阎锦挣扎着爬起来,去拉倒在地上的青竹,事发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她便给她做了垫背的,本就血流不止的后背经此一撞更是惨烈,已是衣衫破碎,血肉模糊。 “你还好吗”阎锦道,黑暗中,她看不见她,也只能靠猜测了,虽她那般问,心里却知那般大的声响,她定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嗯。”青竹低吟一声,就着她的力道爬起来。 阎锦再次背上她,从袖子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来,递给青竹,“你父亲弄的密道也忒多了些” 密道之上的动静这里亦感觉得到,虽还未波及这里,却也不是久留之地,阎锦说完那话,便就着夜明珠的光亮往前奔去。 青竹趴在她肩头,后背已无知觉,就连手臂亦力气渐失,她用力握紧夜明珠,低声道:“你为何来我那般不管你的死活,你为何还来” 密道里,除了头顶不时传来的轰隆声,唯有她急急奔走的脚步声,声虽轻,落在青竹心里却极沉重,她自出了二皇子府时,已不愿信她,便是她与她一起被挟持,她也是只顾自己,任她被那群人带走,便是她决定毁了这里时,亦未告知过她,她为何还要救她为何要让她心难安 “我乐意。”阎锦轻笑。 我乐意,不管你如何作为,仅凭我乐意就好。 “你”青竹忽觉喉咙干涩,口不能言。 “多亏了你告知我开启密道的法子,不然我也逃不了。”阎锦似察觉了她的反应,笑道。 “我没告诉你”是你自己发现了罢了。 “抱紧我,掉下去我可不管。” 青竹瞧了眼她越来越无力的手臂,静静垂眸。 “阿锦”百里墨惊呼,一双眸子浸了血色,直将那害她不见的士兵吓了个半死,腿脚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百里墨慢慢走至他身边,声若厉鬼,犹似索命,“都是你的错。” 话落,剑光扬起,血色弥漫。 “阿锦”他奔至柱头边,上下摸索着机关,眸子里血色不褪,将赶过来的贺渊惊了个彻底,他用力抓紧他的肩,急声道:“师弟” 他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你为何要阻止我为何不喜欢她” 他的模样太过骇人,看着他的目光似看个陌生人,直让他心凉,“师弟” “我丢了她”他哀道,“我又丢了她” “主子”赶过来的尚仁尚义见此,亦是大惊。 百里墨转过身去,继续摸索着,只那手,却在不停的颤抖,一如他此刻的心,没有半刻平静。 “师弟”贺渊干巴巴的一唤,有些后悔,他只顾防着她,怕她伤害他,却是忘了,他早已经不起失去,他早该明白,与她会伤害他的可能对比,他更离不开她。 他,后悔了。 咔嚓 黄金柱头再次裂开一条缝,百里墨一喜,急忙跳下去,身后贺渊等人紧随,他们已不能阻止他,亦阻止不了他,不论生死,不妨陪他闯一闯罢。 “贺公子等等我”柳云烟赶过来,随着跳下去。 黑暗的密道里除了他们外,没有半个人影,百里墨急急寻了一遍,却没有半点发现,刚升起的期待瞬间跌入谷底,他握紧拳头,已至崩溃边缘。 这里这么黑,这路这么长,她在哪里她可会怕他寻不到她了 “师弟她定是寻出路去了她不知咱们会下来,定是往那边去了,我们快一些,定能赶上她”贺渊指着前方黑暗处,朝百里墨道。 “对,这里不安全,阿锦定是先走了,我要去追她”百里墨高兴起来,不停安慰自己。 “对师弟,咱们快些走吧”贺渊神色复杂,不敢再刺激他,此刻他只愿她能平安无事,否则: 第三十九章 绝处决处 阿锦 阎锦猛地顿住身子,转身往回看,黑沉沉的密道里,除了她与青竹相叠的影子外,再无一人,只是 “怎么了吗”青竹低声问,声微哑,气息不匀。 “无事。”她回了句,继续往前奔走,前路暗无尽头,头顶轰响不绝,她不能耽搁,须得尽快找到出路才行,至于百里墨,她相信以他的功夫定能化险为夷,况且还有贺渊尚义在,她无须担心。 喀、喀、喀啪 头顶碎石颤动,裂缝横生,一块块碎石掉落下来,落地如惊雷,阎锦暗道一声不好,加快速度往前奔去,未行几里,脚下地面忽颤,一道口子撕裂开来,石块上鼓,隐隐有喷发之势,阎锦急掠而过,脚下裂缝蔓延,直追她们而来。 “抓紧我”阎锦急急落下一语,身形越发快了,形若鬼魅,迅疾如风,青竹伏在她身上,惊骇至极,她从来不知,她竟有如此高明的轻功,以她这功力,要想从那阴狠男人手中逃走易如反掌,她却不躲不反抗,任由他抓住她,纵使疑惑,她却也知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得压下满腹疑惑,安静伏在她身上,一路奔波,她早已力竭,便是抓紧她亦是极困难,她容不得分心。 嘭 周围爆裂声不断,渐至二人身旁,阎锦咬牙,无视那不时砸来身上的碎石,只专心往前跑,奈何轻功再快,亦跑不过那一瞬便碎裂开来的地缝,一声大响,地面碎石飞扬,纷飞如暴雨,迅猛如利剑,触之必伤。 哗啦啦 碎石纷飞,仅供二人并排通行的密道里,地面尽毁,露出一条幽深的口子来,前后百米来远,落脚处皆无,碎石落尽,再看那密道,竟无一人站立。 “呼、呼” 与那密道一墙相隔的石室里,两道黑影伏地喘息,寂静的石室里除了喘息声外,再无其他声响,一墙之隔之外,轰响仍不止,沉闷的碎裂声不断传来,似压在人心底般,沉不可言。 “阿锦”青竹低唤,经此一劫,她越发虚弱,若不是这里太过安静,她定是听不见的。 阎锦缓了缓,站起身来,黑暗中,她仅能看见她模糊的轮廓,夜明珠早已在方才掉进了地缝里,她看不清她,倒是不好猜测她的状况,她几步走过去,将她扶起,再度背上背。 “倒该多谢你父亲建了这般多的机关密道,如若不然,你我定会掉进那地缝里。”阎锦道,声音含笑,似是调侃,调侃之外,倒是带了些担忧。 “你不必找话与我说,我还能坚持。”青竹淡淡一笑,心头忽暖,连那疼痛亦减了许多。 阎锦一哑,不再多言,背着她走到石室门口,便欲推开石门出去,哪知她用尽了力气,那门却不动分毫,阎锦心一沉,将青竹放了下来。 “这门”青竹忧道。 “无事,我瞧瞧。”阎锦叹息一声,再度伸手去推,那门轻响了响,依旧一动不动。 “看来我们出不去了。”阎锦无奈苦笑。 “对不起”青竹满怀自责,若不是为了她,她也不必与她一起被困此地。 “你无须自责,便是今日命丧与此,亦是命数,自责无用。”阎锦道,倒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 “你父亲弄了那般多机关,说不定这里亦有,不妨找找罢,许有转机。”阎锦非那等自怨自艾之人,不到最后,又哪里知道不可能呢 “好,我与你一起找。”青竹说着便欲起身,却被阎锦拦住。 “你一个伤患,还是乖乖坐着罢,莫要给我添乱。” 青竹身子一顿,黑暗中她虽瞧不见她的模样,只听她那话,亦免不得心生尴尬,她慢慢坐回去,心绪难言。 阎锦眯眼,仔细摸索着石壁,一寸寸,丝毫不放过,不断有轰隆声隔着石壁传来,她只做不闻,只专注于掌心的感觉,细腻的手掌抚过粗糙的石壁,硌手至极。 咔擦 一声脆响,青竹一惊,急道:“阿锦墙壁” 阎锦侧头看了看,一丝淡淡的光线透过细细的裂缝照进来,不见希望,只让人觉得胆寒,透过那细缝,似乎连轰响声亦近了些,阎锦回过身,继续摸索。 咔擦 又一声脆响,那细缝越来越大,轰响声亦越来越响,隐隐似在耳畔一般,有了光的透入,石室内倒是清楚了许多,阎锦就着光线,加快速度摸索,很快的,石室已摸了个遍,然而她却一无所获。 “没有吗”阎锦呢喃,目光四下一转,最终落在青竹所坐那方,那是一方小小的石台,仅供青竹半坐于上,存在与这石室里,倒是有些怪异。 阎锦几步过去,将她抱下石台来,遂弯腰去探那石台,手刚触及,便摸到一物,果核般大小,微微凸起,阎锦一笑,用力按下。 一阵细微的声响后,石台中部下陷,露出一块方形的玉石刻雕来,玉石温润,上雕游龙,中间微空,衔于石上。 “青竹,你来看。”阎锦道。 青竹急急赶过来,扑倒在石台上,顾不得起身,忙先低头去瞧那玉石,一见之下亦是大惊,“这不是我的长命锁那模样” 莫怪她惊骇,那玉石中空的地方,俨然是一块长命锁的形状,与青竹手中那块金子质地的长命锁何其相似。 身后又是一阵轰隆声,青竹一惊,回过神来,忙伸手入怀将长命锁拿出来,置于玉石之上,长命锁与玉石衔合,似触动了某块机关,地面忽动,石块分离,露出一条暗河来。 “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阎锦挑眉,她记得,那长命锁早已在那陆家庄外时便被齐钰得了去,竟是被她拿回来了 “方才我骗了他。”青竹握紧拳头,眉眼冷厉。 阎锦不再多言,低头瞧着暗河,也不知那暗河之水从何处引来,将流往何处,暗河之中有无危险,若是贸然跳下,会有何种后果 后面石壁已然裂开,裂缝直直蔓延过来,不少碎石掉落暗河,一瞬便被掩了去,再寻不见,青竹立于暗河边缘,低声问阎锦,“跳不跳” “跳不跳有何区别横竖不过一死罢了。”阎锦轻笑,不以为意。 “说得是啊。”青竹苦笑,眼下她们有别的退路吗 阎锦回头看了眼身后石壁,快速解下腰带,走去青竹身旁,将她与自个儿一起捆了,道:“这一跳,生死由命,若生,是谓幸事,若死,当无怨尤。” 青竹默默将手攀上她的肩,抱紧不言。 阎锦深吸口气,纵身一跃,落进暗河里,与此同时,石室里石壁均裂,碎石纷纷砸下,落入暗河里,极快的,暗河再也看不见,均被碎石掩了去。 暗河水流甚急,一入暗河里,再控制不住自个儿,阎锦二人只得屏住呼吸,随波逐流,任那暗河水将她们带向任何地方,不知那般行了多久,阎锦二人已然昏沉,神智渐失,腰间捆绑二人的腰带早已被水流冲散,一股暗流涌过来,瞬间将二人冲散,阎锦抬手欲拉她,却苦于无能为力,眼前一黑,已是神智尽失。: 第四十章 生死不知 高山之间,绿树葱葱,鸟鸣声声,山脚下,一条小溪缓缓流过,蜿蜒至远方,小溪边,一抹白色若隐若现,一只鸟儿飞落树梢,落于她身边,轻轻啄了啄她湿漉漉的发间。 “唔”阎锦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来,鸟儿一惊,扑腾着飞远。 她缓缓坐直身子,举目四望,山间除了鸟鸣声,唯有她一人,神智渐渐回笼,阎锦站起身来,随意理了理衣襟,便朝溪边寻去。 未走多远,一抹青影忽的映入眼帘,她半扑在溪水边草丛里,脸埋于水中,看不分明,她快步过去,将她翻过来,“青竹” 女子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双目紧闭,呼吸细微,身上伤处被水一泡,已是肿胀不堪,任她怎么呼唤,她依旧半点反应也无,阎锦将她背上,寻了一个方向便走。 山间无路,半人高的灌木随处可见,不时刮着她的衣角,不过一会儿时间,已是衣衫尽碎,犹如破布般,阎锦无心去管,咬牙撑着往前走,经密道逃生、暗河冲击过后,她早已力竭,加之内力耗损,她此时已然是强撑。 “咦,你是” 正在此时,一旁衣袂声起,伴着疑惑的话语声,一人落于她身旁,她没去看那人,只落下一语便晕了过去,再无意识。 “刘轲,带我们出去” “哎、哎、哎” 女人说倒便倒,半点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刘轲惊叫几声,忙伸手去扶,刚触碰到她的衣角,忽觉不妥,忙又缩回手来,眼看着二人便要倒进灌木中,他一惊,忙伸手去扶住,险险离那灌木一指远。 “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刘轲嘀咕一声,一手扶着一人,哀叹连连。 十几日前,他尚在陆家庄外,因着他与他们皆不熟之故,往来便也不多,他们偷偷离去之时,他尚不知,直到几日前才察觉出不妥来,他趁着夜色摸进他们帐子里,方发现那几人已离开,刘家在江湖中亦有些势力,略一打探,便知了究竟,只他虽知,却也寻不到他们,一时无聊,便到陆家庄外的山间转转,哪里想竟是遇到了她们,只是,她们怎会在此 刘轲疑惑。 轰 轰隆声起,声响如惊雷,地面亦随之颤动起来,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座巍峨高山忽的一低,烟尘滚滚而起,刘轲大骇,眼睁睁看着那山从最高处落入最低处,声势之大,连天亦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回过神来,唇角紧抿,表情严肃,握着二人的手臂便急奔而去,这种场面,他以往并未见过,却听老一辈的说过,这模样,犹如地动,显然不吉,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陆家庄,后山山腰处,洞穴之内,哭声不绝。 “啊” 地面一阵颤动,头顶石块不断掉落,砸在一个妇人身上,妇人立马尖叫起来,她这一叫,刚刚止哭的幼童立马随着大哭起来,声声哀拗,断人心肠。 “别哭了陆大哥,苍耳山没了”一汉子从洞穴口急步进来,对一旁坐着的汉子道。 “怎么会”汉子大惊。 “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那苍耳山莫名其妙的便陷了下去” “定是惩罚定是老天爷的惩罚呀” 一妇人哀哭,她这话一落,其余人便似有了发泄口,纷纷嚷嚷起来,怨恨有之,痛苦有之,惧怕有之。 “就知道那宝藏是个祸害那陆宸远亦是个祸害瞧吧咱们也得跟着倒霉了” “陆宸远的女儿一来,便给咱们带来灾难陆三媳妇你为何要把她带进村子” “对都是你的错” 陆三媳妇缩在陆三怀里,不敢探头,她满腹委屈,却无处可说,所谓人性,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够了甭再说了老天降罚,我等唯有受之,切莫胡言乱语”陆大喝道,只那底气,难免有些不足。 洞里一静,无人再说话,黑沉沉的洞穴里,恐惧蔓延。 好在那动静响了半刻便停了,陆大松了口气,安抚众人几句,便出了洞穴,他站在洞口岩石上,举目眺望,果真见那被称为最高山的苍耳山塌了下去,再不见半点痕迹,苍耳山一塌,山那边便露了出来,只仍看不清面貌,唯有迷雾一片。 自他们祖辈起,无人去过苍耳山那边,苍耳山这边草木青翠,在山那边却是终年迷雾,不见生机,被他们称为死亡之境,眼下那死亡之境露了出来,到底是好是坏 “陆大哥那边有一群人过来了” 他正暗自惆怅时,陆六从山脚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 “是谁”陆大声颤了颤。 “不知,瞧那样子,似是村外那些人” “你守在这里,莫要让任何人靠近,我去看看”陆大眯眼瞧了瞧不远处那群黑影,便急急奔下山,往那边去。 尚未走近,那群人已然发现了他,一人跑过来,对他道:“事情紧急,唯有叨扰我家主子受了伤,还请大哥借个地儿让我等歇歇” 陆大往他身后瞧去,果真见一紫袍男子背着个墨衣男子,墨衣男子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已然失去意识,在他们周围,一群黑衣男子护着他们,一群人皆是浑身狼狈,神情倦怠。 “里边请吧”他犹犹豫豫道,终是让了路。 “多谢”紫袍男子哑声道了个谢,便急急背着墨衣男子往村里去,进了就近一间屋子后,便急忙将男子衣服剥了。 “尚义,你先去联系尚明,去最近的城镇找一个大夫过来尚仁,叫人去烧水另外,守好外面任何人不得接近” 贺渊急急吩咐完,便站在床榻边看着他,满目忧心,男子躺在床上,呼吸几不可查,生死不知。 ------题外话------ 美人儿们,明日上架,万更哦,美人儿们要继续支持初初啊,关于上架活动,初初会发个公告,美人儿们要来呀,么么哒: 第四十一章 若爱已至癫狂 (上架求首订) “阿锦,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阿锦” 黑暗总是无尽头的,她便在这黑暗中摇摇晃晃,飘飘荡荡,不知归途,不论何时,耳畔总有一道痛苦的声音在唤着她,时强时弱,声嘶力竭,犹如困兽,不得解脱,她每每听着,都觉不忍,却无路可出。 “大夫,她怎的还未醒” 她昏昏沉沉,将醒未醒,耳畔那痛苦的声音淡去,另一道男声传进她耳里,虽未见人,仅凭他那声音,她亦能听出他的不满之意来,不知为何,她忽觉想笑。 “公子,这姑娘太过疲累,心神消耗太过,加之体虚,故而昏睡,你莫要担心,她并无大碍。”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战战兢兢。 “哼本公子可没耐心”男声道,颇是气急败坏。 “公子” 声音再起,她已无心去听,放任自己坠入那无尽黑暗中,再爬不起来,不知为何,她有些舍不得那黑暗中的声音,即使他痛苦至极。 天青色的帐子,淡绿的流苏,锦被温软,檀香袅袅,她自黑暗中醒来,头脑混沌,阎锦闭眼深吸口气,檀香入鼻,昏沉的脑袋略微清醒了不少,她缓了缓,待身子有了力气,方慢慢下了床。 屋子里的摆设极简单,除了桌椅床榻,再无其他,小窗旁,一只小炉燃着香,窗户半敞,依稀可见窗外人来人往,笑语不绝。 “姑娘,您醒了” 她正靠窗出神,一人推门进来,浅笑盈盈,见她看过来,屈膝便是一礼,“奴婢碧衣。” 阎锦淡淡点头,道:“刘公子呢” 碧衣一笑,道:“公子去了府外会友,不知何时会归来,姑娘若有事要寻公子,尽可告知奴婢,待公子回府,奴婢自会转告。” “我无事寻他,”阎锦淡淡道,“不知与我同来那人” “那位姑娘在姑娘隔壁屋子,因着她伤得较重,至今仍昏迷着,姑娘若要见她,奴婢这便为姑娘带路。”碧衣道。 “不必了,她既未醒,我便不去了,待她醒了,你再告知我罢。”阎锦道,“不知此地是” “回姑娘,这里乃是齐琉交界平阳县,据大梁边境千里有余,姑娘若要回大梁,怕是得等些时日。”碧衣道,她知晓她的来历,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想知晓这些,然而她却想岔了,阎锦听完,却是毫无反应。 碧衣眸子一转,又道:“姑娘,听说那宝藏之地便是在离陆家庄不远的苍耳山后呢,也真是好笑,当年齐皇将那陆家庄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那宝藏,如今才发现近在眼前,只那苍耳山塌陷,亦将那宝藏一起埋了去,齐皇既未得宝藏,又失了儿子,气急攻心,伤了龙体,至今亦未好呢。” “苍耳山”阎锦缓缓念出那三字来,有些惊讶,转瞬却是释然,古代交通堵塞,又没有地图指路,便是绕了个圈亦是正常的,难怪当时她们会碰到刘轲。 碧衣见她总算是有了反应,嘻嘻一笑,又道:“姑娘,听说那苍耳山后乃是死亡之境,不见生机,那陆宸远倒也真是好本事,竟将那宝藏藏于那地儿,若不是苍耳山塌陷,怕是无人知晓呢,好在我家公子未去,不然以他的本事,定是逃不出来的。” “你这般污蔑自家公子,当真无法无天了” 阎锦尚未回应,刘轲已是走进屋来,虽故作恼怒的模样,到底没多少威慑力,碧衣自来便知他的性子,听他这般说,倒是半点不怕,更是半点心虚感也无,脆声回道:“奴婢可没说错,公子武功本就极差,每次跟李叔打,你都是输的份儿” 刘轲瞪眼,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不经意间瞥见阎锦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胡说我、我那是尊老,可不是打不过” “公子用不着辩解,事实如此,咱帮里都知晓”碧衣半点情面不给他留,全当阎锦不存在似的,只她不在意,不代表刘轲亦不在意,只他虽乖张,但对下一向宽厚,又寻不出罚她的法子来,只得一把拉住她,直往外走。 “公子”碧衣懊恼的叫唤一声,一边被他扯着往外走,一边冲阎锦道:“姑娘,碧衣待会儿再来寻你” 阎锦若有似无的点点头,嘴角添了笑,整个人温和了不少,碧衣猛然间看见,忽然呆住。 刘轲将她扯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子便又回了来,阎锦依旧站在原地,似在等他似的,刘轲忽略掉心里那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自顾自坐去了桌边,“大梁二皇子现今在沛城,据说受了点伤,南疆王爷已回了南疆,听说也伤得不轻,你若想去沛城寻他,随时可以去。” 他想,她定是极想知道他的消息的,岂料他刚说完,她便摇了摇头,“不急。” “你不是他的女人么怎的半点不像那些女人”刘轲奇道,在他眼里,但凡是女人,都是离不开男人的菟丝花,便是江湖女子亦不例外,她倒是奇怪得紧 他的女人 阎锦笑笑,不做解释,在别人眼里,她确是他的女人,她没必要跟他解释。 “刘公子既然救了人,想必公子府上不缺那两口吃食罢还请刘公子容我二人逗留些时日。”阎锦似模似样的行了一礼。 “区区两个女人,我刘府当然养得起你若想留,便安心留下罢”刘轲傲然道。 “如此,多谢公子。”阎锦淡笑。 平阳县是个小县,内不设府衙,来往逗留者皆是江湖人士,虽无人管辖,倒也是个太平地,若要论这里之最,当属青龙帮,平阳县小,坐不下大佛,平常江湖人又敌不过青龙帮,久而久之,青龙帮便成了这平阳县之最,阎锦呆在这平阳县,倒也自在,只那自在,不过几日便被打破。 “姑娘前面来人,说是寻姑娘”碧衣急急跑进屋里,喘息不止。 “谁”阎锦挑眉,话一落,忽觉自己问得多余,在这个世界,会寻她的不过百里墨一人,她真是糊涂了。 阎锦不待她回答,已是站了起来,往那前院而去,尚未走近,忽闻兵器交接声,阎锦眉头一皱,步子快了起来。 “啧大梁二皇子有你这般做客的么既是客人当有客人的样子”刘轲一边与他交手,一边讥笑那模样,分明乐在其中。 “哼”百里墨冷哼,眉眼冷淡,戾气极重,短短时日间,他浑似变了个模样,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一剑袭来,刘轲狼狈躲过,他狠狠甩了甩鞭子,怒道:“你竟是要杀我” 莫怪他怒,百里墨那模样,分明是没有留情的意思,招招不留余地,若不是他功力尚可,怕早已成了他剑下亡魂,刘轲原本想与他较量的心思顿时歇了,只余恼怒。 “百里墨”阎锦踏进院来,扬声唤道。 他一顿,眉梢忽软,正欲转身瞧她,却被她下一句怔在原地。 “莫伤他” 她说。 她不是傻子,自然发觉了他的不留情,本是好意,却不知正是这句话,将百里墨彻底激怒,他握紧剑柄,直直朝刘轲刺去,剑风凛冽,杀气十足,刘轲本因阎锦的出现松了口气,便少了些警惕,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再次出手,这一松,便来不及接他那招,眼看那剑便要刺进他的胸口,侧里忽的奔出一人来,直直挡在他面前。 “阿锦” 剑尖险险停在阎锦胸前,再进一毫,她必伤无疑,百里墨手臂颤抖,再握不住那剑,剑落于地,似重重压在他心上,他忽觉心闷。 “百里墨”阎锦皱眉冷喝,神情不愉,她从未想到,他竟会如此作为,方才他那一剑若刺上刘轲,他必死无疑,刘轲救过她们,便是不感激,也不该做那忘恩负义之事,更何况还是因为她 从百里墨再次出手始,她已然反应过来,虽不知原因,却心知是她的话出了错,此时再看百里墨,她忽觉陌生。 男子眉眼冷厉,瞳孔里似蒙了一层雾,阴霾至极,不知是否是因为她那挡剑之举,他的脸极白,似无血色一般,有些许渗人。 “百里墨,你怎么了”阎锦皱眉,四下一瞧她才发觉,来的竟只有百里墨一人,尚仁尚义皆不见踪影。 “尚仁尚义呢”她道。 他动了动,一把抓了她的手,用力拖进怀里抱住,力道之大,似要捏碎她的骨头,阎锦挣了挣,他不仅不放手,反倒是越抱越紧,他无视她的挣扎,无视了周围惊愕的其他人,此时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前些日子尚仁带回来的消息。 主子,锦姑娘在平阳县,平安无虞。 主子,锦姑娘并非被胁迫,似是自愿 主子,锦姑娘似无回返之意 主子,锦姑娘与青龙帮刘轲一起出府赏了花 在他极其想念她,极其离不开她的时候,她却是不回到她身边,跟其他人在一起玩乐,在远离他的地方,没有他,她依旧过得很好。 不他怎能允许她是他的永远都是他不会让她离开 他来了,赶来接她,只是,那刘轲却阻止他带走她,他恼极,便动了手,可是,她护着他她竟然护着他他不允许,他不允许 百里墨眸光一暗,抱着她便掠上墙头,在刘轲气恼的大喊大叫中,几下便去得远了。 “你干什么”阎锦不愉,身边景物飞逝,越见荒凉,他不答,抱着她直奔向县外密林,待他停下时,二人已在一个昏暗的洞穴里,他轻轻放下她,便急切的去拉扯她的衣襟,眼眸深处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她抬手抵住他的胸口,冷眼相对,他却似未看见,粗鲁的拨开她的手,紧紧缚于两耳边,低头便去寻她的唇,阎锦偏头躲过,恼怒已生。 “百里墨放手”她厉声喝道,任凭谁被这般对待,都不会有好脸色,若换了别人,她早已是动了手,偏生他还得寸进尺 百里墨恍若未闻,见她躲他,眸光一暗,低头便袭上她白皙的脖颈,冰凉的唇触及那温暖的肌肤,他颤了颤,似被烫了一般,然不过一瞬,他便沿着她白皙的脖颈啃咬起来,动作生疏,犹如饥渴的小兽,一寸寸舔舐着她。 阎锦握拳,深吸口气,抬脚便踢,那一脚她用了十成的力道,威力自不必说,百里墨身躯一震,僵住不动。 她乘机推开他,翻身而起,低头冷冷看着他,“百里墨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刺激,若再胡闹,我定不会客气” “阿锦”他痴痴大笑起来,状若癫狂,“阿锦你是我的只有完全属于我你才不会离开” 她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他了不对,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了 他的模样不太正常,阎锦早已发觉,眼下无人在他身边,她竟是找不到人来问,却也不能任由他这样子,她想了想,转身便走。 哪知她一转身,他竟似受了刺激般扑过来,死死的攀着她,她皱眉,却是软了声线,“放手” “你要走了”他哑声问,问得小心翼翼,毫无底气。 “没有”她否认。 “不你就是要走你也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阿锦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他哀道,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悲伤,他似看着她,又似没有看她,又似透过她在看别人。 阎锦忽然明了,明了过后,却是有些恼怒,她推开他,喝道:“百里墨你清醒清醒睁开眼,你好好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若是再不清醒,便离我远些瞧瞧你这副鬼样子” 离我远些 百里墨瞪大眼,满脑子都只有那一句话,他浑身颤抖起来,似有些不能忍受,他抬手又要来抓她,却被她狠心打落,他又是一颤,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黑,便直直向地上倒去。 “喂”阎锦忙扶住他,手指扶上他的肩,便是一片滑腻,她一惊,就着光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她白皙的手指间,一片濡湿血色。 “大夫,他如何了” 刘府客房外,阎锦守在一旁,一见那大夫出来,忙上前问道。 “唉”老大夫一叹,“这公子伤得太重,后背血肉模糊,似被重物所创,加之气血攻心,更是” 阎锦心一紧,忽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对他说那些话 “好在这公子底子好,虽损了元气,倒也并非无药可医,好生调养些时日,倒也无碍。” 阎锦一梗,冷眼瞧了那老大夫一眼,遂进屋瞧百里墨去了,心里早已将那大夫腹诽千万遍,老大夫摸摸胡子,摇晃着脑袋出了院子。 果然,不论在哪里,大夫都是最讨厌的职业没有之一 “哎你们干嘛去了怎一回来他便成了这副模样”刘轲倚在床榻边缘,一脸好奇,他虽恼百里墨,毕竟不是爱记仇的性子,两人来去间他已将前事忘了个干净,眼下见百里墨受伤,他自是好奇至极。 “我怎知”阎锦低头瞧了瞧他的脸色,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倒是个好兆头。 “咦,你与他一起的,竟也不知”他不信,方才他与他动手之时分明没有受伤,他可不信她这话,只觉她是在敷衍他。 阎锦哪里不知他的意思当即冷冷道:“说了不知” 她已懒得给他好脸色。 他还待再问,却被她冷眼定住,他摸摸鼻子,悻悻的出了屋子。 屋里静了下来,阎锦抬手戳戳他的脸颊,若有所思,“是在那里受伤的吗怎会如此” “因为你。” 阎锦正喃喃自语,头顶忽的落下一语来,她抬头,正好见贺渊自梁上飘下来,他看她的目光,不再似以往的不喜,复杂难辨,沉不可言。 “他要去找你,我拉不住,密道坍塌之时,他没躲得过,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刚清醒,便寻你而来。” 简单的几句,轻描淡写,将一切惊心经历一笔带了过去,不用他如何夸张描述,她亦想得到那场面,再看此时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人,她再多的恼意均散了去。 似察觉到她的变化,贺渊叹息一声,道:“当时你不见,他便有些不对劲,你许是不知,他以前受过打击,如今他把你看得极重,你莫要离开他。” “你怎知他不是在移情呢他受了极大的打击,便是将这感情转移到了我身上,亦说不定。” 贺渊哑然,旋即道:“他的事,你知道了” 阎锦没承认,亦不否认。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他把对青玉的感情转移到了你身上。”他道。 她并非这个意思,却不否认,任贺渊自个儿猜测,她一直觉得,百里墨并非那般不能失去她,他之所以离不开她,大抵是将所有不能发泄的感情用在了她身上,她猛然离开他,他本就伤怀,又突闻生母身死真相,亲父欺骗,他不敢相信别人,亦不能相信别人,时日一久,那感情便积累成形,此时她又出现,正好给了他发泄口,他相信她,依赖她,更离不开她,然而,她并不想要这种感情。 “你来不止为了说这话吧”她道。 “不错,”他点头,望了百里墨一眼,道:“我要去趟齐国国都,他便交给你了。” 纵使他犹豫,却仍是说出了口。 “你要去报仇”她了然道。 “是,我定要让他以命相抵”齐皇又如何既然惹到了他,便不能轻易算了 “他若醒来,想必不愿看到这种情况。”阎锦道,他甚是重情义,若知贺渊一人去了齐国国都,定会随着去,而眼下,他的情况不适合去。 贺渊哪里不知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愿他去冒险,报仇之事,有他足够。 “他醒来你莫告诉他,若是他出面,涉及的便不止师仇了,那些人,正等着他呢。” “我知道。” 话止于此,再无声响。 是夜,月弯如银钩。 黑黑的屋子里,床榻之上的人猛地坐起身来,似做了噩梦般,呼吸急促,他狠狠呼吸了半晌,方平复了下来。 四周的空气极其陌生,他有些烦躁,下了地便往外走,房门吱嘎一声,被他拉开,淡淡月光透入,照在他的脸上,他有些不适的抬手遮了遮,犹豫的半晌,他终是出了房门。 隔壁便是她的屋子 他走至她门外,抬手欲推门,刚触及门板,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忽的便住了手,他依稀记得,她对他说,“离我远些” 他一颤,那话似乎还在耳边,清晰可闻。 瞧你的鬼样子 他低头,地面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瞧了半晌,忽然便觉得,真像她说的,鬼样子 他蹲下身,缩成一团,将头埋进膝盖里,任寒风侵蚀。 “你想得风寒” 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她披着单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看着他,他一怔,下意识的便想躲。 “清醒了”阎锦道,声线毫无起伏,他猜不出她的情绪。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头依旧偏着不看她。 “既然清醒了,便回去歇着,大半夜的乱跑什么”她转身便走,毫不留恋,他一惊,抬手便欲抓住她,尚未靠近,却忽的放下手来,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里。 她厌恶他了吗他问自己,却寻不到答案。 他再度低下头,将脑袋缩到膝盖间,刚升起的那一点温暖瞬间消失无踪,他抱紧手臂,只觉天寒地冻,凉风入心。 “唉。” 房门再度打开,她弯腰戳戳他的脑袋,无奈叹息,“进来罢。” 百里墨抬头看着她,不言不语,只那眼神,分明带着期待,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不进来”她挑眉,不知为何,一见他这模样,她便心软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仍是看着她,不言不语,她无奈,伸手拉了他的袖,一步一步将他拉进屋去,来到床榻前,她松了他,翻身上床,闭眼睡觉,竟是不管他了。 他张张嘴,仍是未吐一语,却是就地而坐,专注的看着她,她无奈,伸手掀了被子,轻轻拍拍空着的半边床榻,示意他上来,这次他倒是不扭捏,干脆的便上了榻,身子躺得笔直,一动不动。 她懒得管,翻了个身闭眼睡觉,许是无心事,不过一会儿时间,她已是睡了过去,朦胧间,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只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不紧,却无法挣脱。 他满足的看着她的睡颜,眼眸温柔,今夜有她,他无需不安,想必便是做了噩梦,亦是极甜。 屋内,两人相依而眠,屋外,两道黑影蹲在墙头,嘀嘀咕咕,叽叽喳喳。 “主子这是好了还是未好”尚明挠挠头,一脸不解。 “呸”尚义吐了口中草尖儿,含糊道:“哪个知道尚仁你知不” 墙边树梢上,黑衣男子隐于其中,听见他问,极难得的说了句,“好。” “好许是真好,许是假好,但愿莫要不好就好。”尚义将腿掉下墙头,一上一下摇晃着,颇是悠闲。 “你可有查到她的来历” “未。” “啧藏得真深尚仁,多一字不行”尚义摇摇头,颇是遗憾的看着他,黑暗中,男子的脸看不分明,那双眼却如深渊一般沉寂,犹如死水。 尚仁不答。 “还要查”尚明问道,“我觉得她挺好的,为何还要防她” “啧啧挺好要说你便在主子面前说主子定然高兴”尚义摸摸他的头,劝诫道,只那神色,分明是不正经。 “哦。”尚明乖乖应了,不觉不妥。 “前朝余孽,近日倒是活跃得紧,该通知他们了”尚仁忽道。 前朝哼尚义冷笑,一群鼠辈 “着什么急此时还轮不到我们来管,那些人想必比我们更在意再者,好歹还与那位有关,想必定是极好看的一场戏呐” “也好,想必主子近日也无精力去管,倒是贺公子那边,更需要关注些。” “我去吧”尚义道,“那些人哪里靠得住反正我可不信他们” “嗯。” “要不,我也去”尚明亦道。 “不。” “尚仁,多说几字不成” “不。”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树桠微晃,两道黑影落下地来,一人按住另一人,细微的笑声响起,似嘲笑。 夜更深。 “主子,诚王有信,让主子立刻回京。” 官道之上,马蹄声声,当中一辆马车里,一人懒卧于榻,眸半垂,唇角含笑,那人对面,一人恭敬跪地,捧着一张薄薄的宣纸,置于那人面前。 对面半晌无动静,那人小心翼翼抬眸望去,本以为他不会察觉,哪知刚抬眸,便与那人目光撞了个正着,他一惊,忙低下头去。 “哼回京”他懒懒一笑,眸光嗜血,暗藏讽刺与不屑,“既然他想我回京,若是不备点好东西哪里行呢传令,改道回京。” “是。”那人恭敬应了,跪地退了出去,车帘掀了又落,隐隐露出那人衣袍,颜色暗沉,犹如猛兽。 ------题外话------ 公众章节二十六万,终于入v了,希望喜欢初初文文的美人儿在未来亦能一直在,么么哒 本来是想万更的,奈何初初码字慢,只得七千更了,下次努力 t: 第四十二章 待卿与我共长安 天方明,一辆马车驶出平阳县,驶向大梁方向,驾车之人带着斗笠,一袭墨衣,唇角紧抿,颇为严肃,马车之内,两人对坐着,一人拥着厚厚的棉被,脸色苍白,一人手执蒲扇,轻扇着小几之上小炉,淡淡的药香随风而起,争相往半遮的窗口涌去,一出窗口便倏地散了。 咕噜声起,药香正浓,阎锦放下蒲扇,拿了块帕子垫了,将药汤尽数倒出,残渣涌着掉进碗里,随着药沫儿打转,阎锦搁下瓦罐,随手拿筷子抹了抹,捞去些许浮渣,方将碗递给了青竹。 青竹伸手接过,捧在手心里,热烫的感觉透过碗传至她掌心里,暖意融融。 “近日怕是要辛苦你了,莫要加重病情才好。”阎锦熄了炉火,将窗帘拉开了些,让风卷进来,将车里闷闷的空气尽数带出,纵是四月好时节,气候宜人,一番熬药后,仍是将她热出了一身汗。 青竹垂眸,低声道:“无事,我很好。” 阎锦不置可否,她的伤有多重,她是知晓的,她醒来不过两日而已,伤口尚未结痂,气息亦微弱,见点风便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哪里像是无事这般想着,她顺手又把帘子拉了。 “停下”她朝外面的百里墨道。 男子勒住缰绳,转头瞧着帘子,阎锦掀帘而出,慢悠悠的坐在他身边,朝他伸出手来,“给我,我来驾车。” “不必。”他僵着手不肯给她,唇角抿得越发紧了。 阎锦挑眉,倾身去扯那缰绳,她一靠过来,他便没了抵抗力,连手亦松了力道,她极容易的便将缰绳扯了过来。 “去里面坐着,几上有药。”她道。 男人僵坐着不动,别扭且固执,她伸手推推他的脑袋,无奈道:“还不进去回大梁路尚远,你若不养好伤,这一路谁来保护我们” 他抬头瞧了她一眼,飞快的钻进车厢里去,拿过几上放着的汤药一口灌下,汤药入口,倒是半点不烫人,显然是晾了许久,残留的余温顺着喉咙而下,暖了他的心肠,他眉头微松,将空碗搁了便又钻出了车厢,坐在她的身旁,方坐下,他便伸手来抓她手中握着的缰绳。 阎锦瞥见他的动作,抬手便打掉他的手。 啪 响声清脆,他缩回手,不觉疼痛,倒是她那一瞬间的接触,让他觉得手痒痒,他将手背于身后,轻轻在背上蹭了蹭。 见他不再来夺,她笑了笑,一扯缰绳,驭马向前,马蹄声起,惊起飞鸟无数,她专心驾马,他认真看她,在她不注意间,他缓缓伸出手来,拽住她的一片衣角,淡淡的笑意爬上他的脸颊,似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阎锦本就不急回京,加之身旁还跟着两个伤患,索性一路走走停停,这么一来,本十来日的路程生生被他们行了一月之久,待到大梁京城时,已是五月时节。 百里墨一入城便被传召进宫,阎锦一时无事,便决定到街上转转,说起来,她这次来大梁,倒是未曾好好逛过大梁京城。 “你好久没逛过了罢”青竹偏头瞧着幕帷遮面的女人,淡淡笑道。 “是啊,也不知这京城变成什么样了。”她略有些感慨,黄粱一梦,世已千年,斗转星移,世事变迁,想必这大梁京城变化不会小罢。 “那你可要瞧仔细了,莫要再错过。” 错过她确是错过了不少,她却并不觉得遗憾,阎锦抬头四下瞧着,淡淡浅笑。 青天白日里,出行的闺阁小姐身旁定是仆人无数的,她二人这般行事,毫不顾忌,虽有幕帷遮面,到底惹人注意,不过行了片刻,便有人盯着她们瞧,阎锦停了下来,已是兴致全无,眼下正是晌午时分,二人索性便寻了个地儿用膳。 品香居位于繁华的东大街,店面虽小,倒胜在清新雅致,阎锦二人上了二楼雅间,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便靠在窗前说话儿,两人虽然熟识,毕竟十一二年未见,说了几句便没了话题可聊,阎锦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她无话可说,她也懒得找话题,一时二人之间便有些沉默。 那小二亦是个慢的,竟是许久不曾将吃食端来,阎锦索性转头看着窗外,哪知这一瞧,竟是让她瞧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来,那人站在背光处,一袭白衣,手握长剑,身姿挺拔,恍似隐形,不时有行人路过,却无人注意到他,她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便似察觉到一般,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她,她低头敛了神色,避开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便移了去,等她再抬头时,那人已不见踪影。 “怎么了吗”青竹察觉到她的反应,忙开口相询。 “无事。”她收回目光,抬手端了茶来吃。 大梁皇宫内,永兴帝端坐上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一步一步走来的人,往事似还在眼前一般,而那会攀着他膝与他胡闹的孩子已然长大,再寻不见幼时的模样。 “父皇”百里墨屈膝行礼,嘴里唤得好听,却是神色冷淡,疏离味儿十足。 “起吧。”永兴帝淡淡叫起,在他走近那一瞬间,他已是敛尽了神色,再不见复杂。 百里墨站起身来,静默不语,永兴帝暗叹一声,道:“墨儿此行可平安可有受伤” “我甚好,不劳挂心。”他冷言以对。 永兴帝静静瞧着他,忽的便想起了前些日子暗卫禀告之事来,他知他受了伤,知他不平安,然而他依旧下意识的问了,此刻再瞧他的反应,他忽然觉得,他与他日复一日这般双方皆心知肚明的对话是那般索然无味,一股子倦怠感袭上心头,他揉揉眉心,然眉心褶皱却怎么也捋不平。 “墨儿,听说你府上那丫鬟乃是齐国陆宸远遗孤,齐皇恨透了陆宸远,如今知晓他还有后人在,定会生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用不着你管” 永兴帝脸色一沉,斥道:“墨儿放肆你怎么与父皇说话的” 百里墨冷冷一笑,讽刺意味儿十足,毫无悔改之意,只僵直着身子站着,似个木桩。 “墨儿,你已不小了,朕听闻楚国公幺女贞静贤淑,知书达礼,是个不错的姑娘,楚家乃是我朝重臣,家世不俗,倒是与墨儿极合适,墨儿以为如何”永兴帝转了话题,试探着道,他的眸半垂着,情绪皆被掩了去,不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楚国公之女楚遥,年方十六,小小年纪已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其名比长姐楚瑜更甚,其姐乃是少年天才容凌之妻。 百里墨冷了眸,想起前些日子他的舅母提起的事来,此刻再听永兴帝之言,他顿觉怒意横生,当即甩了袖,冷笑道:“你甭担心,我不会与楚家结亲,便歇了你那心思罢” “墨儿”永兴帝沉了脸,面有怒色,既有被拆穿的尴尬,又有被忤逆的恼怒。 “若无他事,我便先走了”百里墨不等他发怒,僵着身子行了一礼便退出殿去,一出殿门,那股子随着他出来的阴凉之气立即散了,他抬头瞧了瞧天,袖摆一甩,大步往宫外走,袖风微扬,携一股暖流扑进殿内,刚入了殿,便被殿内阴凉之气卷了去,幔纱飞扬,淡淡的风穿过殿堂,直扑向上位之人。 旒珠轻晃,依稀可见帝王脸色阴沉,祥公公悄声上前,替帝王轻捶双肩,帝王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寂静的大殿里,帝王冷淡的声音渐起。 “让贵妃宣燕夫人进宫。” “是。”祥公公几不可见的一叹,退出殿去。 阎锦二人用过膳便回了府,刚进府门,便有小厮前来禀告。 “锦姑娘,燕大夫人在前厅等您。” 燕大夫人阎锦挑眉。 一旁的青竹见此,忙道:“燕大夫人是主子的舅母,这些年燕府倒是与主子亲近了不少。” 阎锦哦了一声,隐隐已察觉出来她来此的目的,遂与青竹相携着一同往前厅走。 燕大夫人杨氏五十来岁,身材丰腴,穿着朴素,然气质卓然,倒也不失气派,阎锦到时,她正端坐着吃茶,见她进来,慢慢放下茶盏,一边不着声色的打量她,一边道:“你便是阎锦” 阎锦微微一笑,行礼道:“见过夫人。” 杨氏点点头,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出自己来此的目的,竟是连青竹亦不防,“听说墨儿极欢喜你,恕我直言,你与他不配。” 阎锦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话,见她如此反应,杨氏不禁有些惊讶,神色倒是认真了不少,在来之前,她早已做好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哪想她竟是这一副样子 “你倒是明白。”杨氏叹,原本想好的一应对策均没了用武之地,她不禁有些不落忍,“墨儿身为皇子,与他结连理之人必非大家闺秀不可,你出身青楼,便是入了他心,将来也不过一个姬妾名分,你明白倒是再好不过。” 阎锦并不意外,便是她不是以妓子的身份进来,便是她清清白白,以她毫无背景的来历身份,在这权利至上的国度,她依旧入不了这些妇人的眼,她比谁都明白,更何况,她并不想嫁与百里墨。 “楚国公府上想必你也知,楚国公之女楚遥聪明伶俐,素有才女之称,燕府上下均认为她是二皇子妃的不二人选,然墨儿却对你痴心一片,他未离京前夫君已与他提过,却被他否决,当时我等皆以为他不过一时兴致所致,时日一久定会淡下去,就现在来看,你已然在他心里占了个不小的位置,这不是个好事。” 果真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登殿来非善类,阎锦淡淡一笑,道:“夫人想锦如何做” 杨氏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燕府在琉国置有产业,若你同意,我便命人送你去,你在那里,凡事皆不用操心,只要燕府在一日,定保你衣食无忧。” 说得真好听,阎锦依旧笑着,只那眼底,却有一丝冷意闪过,她理解他们,并不代表她喜欢被人圈养,他们定是想,琉国远离大梁,她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要想生存便只能仰仗他们,若她果真听话去了,定是事事被限制,处处不如意,即使衣食无忧,也犹坐牢笼,便是某天反悔了,也别妄想逃出来,真是打的好主意 “大夫人,主子若是知晓,定会不悦,还请大夫人想想主子。”青竹忍不住道。 杨氏本因阎锦的听话而满意,见一直未开口的青竹帮她说话,甚至拿百里墨来压她,当即便沉了脸,斥道:“青竹你身为墨儿身旁一等大丫鬟,万事当以墨儿为重,其余的心思该歇便歇了” 青竹脸一白,还欲再言,却被阎锦制止住,她轻轻对她摇头,一脸不赞同,她顿了顿,终是不再言语,只那眼眸深处,却有不安闪过,她不知她会如何做,她只知,主子离不开她,爱惨了她,若她果真离开,主子定会癫狂,在平阳县时,不就有过那情况么 “阎姑娘且想想罢,若是有了决断,派人来告知一声便是。”话已说完,她已没了再留的心思,起身落下一语便行出厅去,不过一刻,厅内之人便走了个干净,只余阎锦二人。 “你”青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来说,她知晓,她是个极傲的人,她有她的底线,若她真愿意做百里墨小妾,早便做了,早些年她便离开过,如今再遇此等情况,她真不知她会如何做,是如以往一般悄悄离开还是真的留下做妾便是百里墨欲娶她为妻,燕府那里会同意皇帝会如何 “你忧什么这是我的事,自有我来烦恼,与其担心我,不妨担心担心翁老吧,尚明说,他现在在庄子里。”阎锦笑着摇摇头,大抵是之前留给他们的印象太过深刻,她竟是有些后怕了么 听她提翁老,青竹脸色忽变,血色尽失,她握紧拳头,虽强制命令自己不去想,那让她痛心的一幕仍是不可遏制的蹦出来,直将她砸了个彻底,她哑声道:“翁老他” “他还是老样子,你甭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阎锦一叹。 “不”青竹苦笑,“若不是我,他哪里会变成这副样子是我陆家对不起他。” “若真觉对不起他,亏欠了他,你喝何不好好待他躲着不是法子,他年事已高,怕也没几年了,好好赡养他吧。” “嗯”青竹深吸口气,将那不断冒出来的负面情绪压了压,直过了好些时候方平静下来,她瞧着阎锦,道:“你说得对,我不该逃避,我现在便去庄子上。” 阎锦点点头,“去罢。” 青竹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她未回头,低声落下一语便快步出了门去,阎锦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她说,“甭管你作何打算,替主子想想罢。” 便是她,也觉得她对他太过无情了吗是的,他会为了她久留密道,即使知道危险,亦不管不顾的寻来,她似乎从不担心他,是对他太过放心还是对他的不在意不,她是在意他的,只那在意并非爱意,不过是觉得他与她同病相怜的一点怜惜,只是啊,那些夜里男人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似的蹲在她床前守着她时,她为何会心疼而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阎锦摇摇头,将脑海里突生的诡异感觉摇去,缓缓行出大厅,脚步不停,直接回了自个儿院子,方至院门口,她便顿住,看着大敞的院门发起呆来,有些时日未回,她竟有些认不得她的院子了。 院门新刷了漆,墙头新糊了泥,空空的门前挂上了匾,匾上龙飞凤舞的长安院三字颇是眼熟,依稀有着当年少年墨宝的影子,院里种上了花,一簇簇的,味儿顺着院门飘出来,沁人心脾,她呆呆的看着头顶之上的牌匾,无声呢喃。 长安长安,与卿长安 “姑娘您回来了” 在她发呆之时,小红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见她便惊喜叫道。 她回过神,轻应了一声,便进了院子,小红紧跟着她进了屋,将香燃了,又替她沏了茶,一切罢了便站在她身边,揪着衣袖瞧着她。 阎锦轻抿一口,瞄了她一眼,道:“有事便说。” 小红深吸口气,道:“我家姑娘定是出事了,她已半月未曾与我联系,姑娘不在府里,我寻不到人帮忙,还请姑娘带奴婢去瞧瞧她” 半月之久么 阎锦垂眸,又想起那阴森的男人来,她那一刺未曾将他刺死,他定会报复,而那月娘,定会成为他的首个发泄目标,那个男人,定不会怜香惜玉罢不知他是否知晓小红背叛了他,若是不知,那月娘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明日去瞧如何”阎锦道,有些事情,她还需要想想。 “多谢姑娘”小红大喜。 “阿锦” 阎锦话刚落,屋外便响起百里墨的声音,声音带着不安,脚步亦急促,阎锦抬头,正好看见他跨进门来。 ------题外话------ 今日看见有美人儿问我,墨儿是否是将阿锦当成了一种寄托,许也有美人儿有疑问,初初现在在这里说明:阿锦附身的青玉死时,墨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喜欢阿锦,这毋庸置疑,只那喜欢尚懵懂,不够深刻,也就在那时,他知晓了他母后死亡真相,他对永兴帝无疑是尊敬的,在这种双重打击之下,人会变得偏激,他没有其他发泄口,她刚死,他正为她神伤心伤,这种时候他将所有感情放在她身上并不奇怪,这亦是一种变相的寄托,但不用担心,他终是喜欢她的。 若美人儿还有其他疑问,留言即可,初初看见定会回复,摸摸扎 t: 第四十三章 她的决定 “小红,你先下去罢。”阎锦没理他,对一旁候着的小红道。 小红好奇的看了二人一眼,躬身退下。 “阿锦,方才舅母”百里墨支吾着道,他方出宫门,尚仁便告诉他,杨氏来了府里,并寻阎锦说了话,他可不信她没有缘由会寻阿锦,想到先前他外公说的话,他顿时便慌了,急急的便赶了回来,好在,她还在。 百里墨刚放下心,她突然吐出一语来,瞬间将他惊在原地。 “燕大夫人告诉我,楚家小姐与你极合适。” “阿锦”百里墨急了,“你莫听舅母胡说我” “你别激动,安静听我说。”她打断他,示意他坐下,他站在她面前,整整高出她一大截,她莫名觉得气弱,见他乖乖坐下,处在与她相同的高度,她方轻松了些。 “这些日子以来,你的一举一动我皆看在眼里,我知你在乎我,只是,你清楚你的心么” “阿锦,你这是何意”他不解。 阎锦不看他,她的目光穿过屋门,落在院子里一株月季上,看得入神,“你母后的事我都知晓。” 都知道那么,他刺杀郑贵人之事她亦知晓了 百里墨浑身一冷,忽然不敢看她,脑子里不断冒出一个个不好的念头来,将他整个脑袋填了个满。 刺杀后妃,乃是大不敬,她会不会觉得他不孝 她会不会觉得他狂妄 她会不会讨厌他 “你莫乱想,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她即使不看他,亦知他的想法,或许在别人眼中,他是不孝的,在她眼里却没什么,她毕竟不是古人,没那套孝义大过天的想法,更何况郑贵人非他亲母,不过皇帝姬妾罢了,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世界,若非牵扯皇帝,便是杀了亦不值一提。 百里墨松了口气,犹豫着道:“你想说什么” 他是极忐忑的,面对别人,他从无这般多顾忌,一旦面对她,他便难免的不自信起来,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亦不敢去猜,他怕猜出来的结果他不能接受,面对她,他是那般的懦弱。 “你喜欢我”她道。 他一惊,忙朝她看去,却见她面无表情,便是问出这话来,亦无半点女儿家的娇羞,淡定的模样,似平常询问一般,他不曾犹豫,肯定道:“喜欢” 他喜欢她,那么,她呢是否也喜欢他 他握紧拳头,定定瞧着她,略有些期待。 她似察觉到他的期待,毫不犹豫道:“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你 她干脆的一句话落进耳里,他满怀的激动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凉了个透彻,心里闷闷的,似被人揪住了心脏一般,难受至极。 “百里墨呀,我信你喜欢我,只是,你有多喜欢我呢当年我救了你,你依赖我,便是因着日久变成喜欢,我想,那亦是不深的,你并未接触其他的女子,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怔住,下意识的反驳,倔强而固执,“我自是喜欢你” 阎锦摇摇头,道:“你在害怕,你在怯弱,你扪心自问,你是否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密道之时,你那般癫狂,真是因为喜欢我还是你是在怕你怕我像你母后一样,再也回不来,你在怕这世间再无人可信你那般执着于我,不正是因为我不曾背叛于你么你母后早亡,父皇又欺骗与于你,你觉得无人可信,你便将那些感情投注在我身上,即使我死了,依旧不碍事,死人永远不会背叛你,不是吗若不是当时你知道了真相,我的死对你来说,虽会令你颓废伤心一阵子,却并非永远,生命那般长,我在你生命里不过是漫漫长河里的一个过客,日子一久,你会忘了我,不是吗” 不是 他想否定她,他是真的喜欢她然而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他问自己,若果真如她所言,他不知母后死亡真相,他会不会忘了她他没有答案,却隐隐觉得,或许他不会将她记得那般刻骨铭心,这个认知让他难受,却无从纡解。 阎锦看在眼里,神色略微复杂,她从不相信所谓爱情,所谓刻骨铭心,所谓不可失去,那些强握着不肯放手的东西,总有它放不了手的理由在,她从来清醒,不肯糊涂一点,不肯放纵一点,哪怕一点点,她也怕,怕一旦放纵,便回不了头,一如那年。 “我听闻,大梁二皇子智勇双全,战场之上无可匹敌,是谓战神,我如今所见的你,不过一个懦弱之人,我想看见那个名为战神的你。” “阿锦”他愣愣的看着她,满心的难受因着她这一句话而纡解,她的目的,似乎不为伤他心。 她柔了目光,软了声线,似从未说过那些尖锐伤人的话,笑意清浅,“你的位置,注定了你未来的娘子得有个能与你匹敌的身份,我不想你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亦不想自己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我知你对我是不同的,亦知我对你是不同的,我要想明白那不同代表什么,你亦要明白,希望再次见面时,你是个正常的你。” “你要走”他的眉头因她这话而紧皱,心里千百万个不愿意。 “这世界我尚未看遍,便趁此机会去看看罢,想必你亦有很多事要做,便以一年为限,让你我认清自己的心。”她道,说着一年为限,却绝口不提一年之后他仍喜欢她,她又当如何,而百里墨亦似忽略了一般,不问她那会有的可能。 “什么时候” “明日。” 明日要那般急么百里墨张口便欲挽留,却被她制止,“不必多言,我已决定好,还有,替我弄个路引。” 话已至此,他还能如何他对她啊,终归是没有办法的。 竖日,二皇子府外,一辆青蓬马车停在大门口,阎锦坐在车内,挑着帘子与青竹话别。 “此去路远,多多保重,若是还牵挂我们,记得写写信,报报平安。”青竹道。 阎锦笑着点点头,目光瞧向那大门处,她在门外已有小半个时辰,那人却并未出现,她摇摇头,对青竹道:“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青竹亦回头看了大门一眼,无奈道:“你不等主子” “不用等。”她道,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行吧,你走吧。”青竹道,罢了让去一边,阎锦放了帘子,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已是行了起来。 马车穿过长街,驶过小巷,渐渐出了城,城墙之上,城下看不见的地方,一道墨影站在那里,不错眼的瞧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唇角紧抿,面容冷峻,在他身后,一身穿官服的男子吊儿郎当的立着,嘴角含着笑。 “行了行了一个女人罢了,还是一个老女人,瞧你这模样,竟似丢了魂儿似的,忒没出息赶明儿呃”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在他一个眼刀之下噤了声,浓浓的不悦充斥着他的眼,刘子恒忽然便说不出话来。 “莫要说她不要有下次” “好好好不说便不说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瞧你的德行”刘子恒嘀嘀咕咕着,嘀咕完便见他又盯着远去的马车发呆,他轻嗤一声,道:“今晚咱们去花满楼玩玩儿如何听说今日花满楼开馆,定可见许多美人儿” 一说起美人儿来,他便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色鬼模样,忒是猥琐。 “不去”百里墨冷冷道,本就不舒坦是心因着他的胡言乱语更是不好了,远去的马车早已化作一个墨点,他没心思与他疯,越过他便要下城楼去,刘子恒一个不查,竟是让他逃了去,他快走几步赶上去,意图去抓了他的手,尚未靠近,斜地里忽的挡过来一把剑,他下意识的停了手,便是那一刹那的时间,墨衣男子已去得远了。 “尚明,你那般认真做甚本公子与你家主子不过玩闹罢了。”刘子恒嘻嘻笑道,依旧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刘公子,尚义说你最是没出息,难怪只混得一守城官之职,原先我尚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你也不小了,该收收心罢。”尚义认真道。 啥他没出息天地间还有比他更有出息的人么他不小了意思是他很老他不过二十四五,哪里老了正是大展身手的大好时候好不 “尚明啊,本公子哪里没出息了好歹本公子还是你家主子的朋友,我若没出息,你家主子可不是也没出息了要知道,物以类聚呀”刘子恒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端着一副正经脸,可惜那副正经样未维持多久,便被尚明下一句气的破了功。 “尚义说了,主子那是怜悯你,见你形单影只,无友无故,才会舍出一点精力给你。” 刘子恒瞪大眼,直你、你、你了半天,尚明看了他一眼,跟着百里墨去了,刘子恒站在城楼之上,差点气结,心里早已将尚义腹诽了千万遍:他说什么他是怜悯他他乃是堂堂禁军统领之子,哪里要人怜悯 马车驶出城门不久,便停了下来,阎锦下了马车,对那车夫道:“你驾着马车跑远一点,过几日再回京城。” 车夫虽不解,仍是应了,马蹄声起,不过一会儿便去得远了,阎锦拎了包袱,提气便往城里掠去,少顷,人已停在一条小巷口,离巷口不远处,立着一座小院,她的目光便落在小院那方。 “姑娘。” 她方停下,一旁便有人轻声唤她,小红自一旁走出来,停在她身旁,抬头与她一起瞧着眼前的院子,道:“姑娘,咱们如何进去” 阎锦垂眸,低声道:“还能如何自是偷偷进去,我去便是,你在这里等着,莫要跟来。” “姑娘,里面定是戒备森严的,你一人去,可得注意安全,主子眼里容不得一滴沙子,若主子发现了你,他定不会放过你”小红叮嘱道,眸子里满是忧心。 “你不用担心,我定会将你家小姐的消息带出来,你等着便是。”阎锦将包袱递给她,闪身便跃上了墙头,身形再一动,已消失在墙头。 这院子乃是阎锦之前呆过的院子,院后长廊与花满楼相接,说白了,这里便是花满楼的后院,阎锦进院后,将楼上楼下找了个遍,却未见到一个人影,每间屋子案几上皆落满了灰尘,显然已是很久不曾住过人,阎锦不再耽搁,快速下了楼,往走廊奔去。 她未曾来过走廊之后,不知它原本该是何等模样,只她虽未来过,却也觉得无人守着极其不对劲,不期然的,她又想起那双阴森嗜血的眼眸来,这般想着,她忽觉有人在窥视着她,她顿住脚,负手道:“出来吧。” 话落,不知从哪里蹦出几个灰衣人来,他们排成一圈,将她围在了里面,她笑了笑,道:“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一人自其中走了出来,越过她便走,俨然一副带路的模样,阎锦抬步跟上,她走,他们亦走,不论她怎么走,皆是一副被包围的状态,这情形直至她停在一间屋前方有了改变。 那领路之人进屋禀告了一声,便示意她进去,阎锦抬步进屋,方一进去,那门便被人关上,她未曾回头,直直往内室走去,室内挂满了黑布,越到里面越显昏暗,待她走到最里面时,已看不清周围环境。 嘭 脚下踢到一物,似是凳子,阎锦顿住脚步,不再往前走,黑暗中,除了她的呼吸声外,再不闻其余声音,她闭上眼,静静等待。 “呵你胆子不小” 森寒的声音响在耳畔,似讥笑,似讽刺,阎锦睁开眼来,正正撞上他杀气十足的眼,她不躲不避,直直望着他,他轻哼一声,右手五指成爪,直直朝她脖子而来,在他出手那一刻,阎锦已极速退去,他手指袭来之时,她堪堪避过,一招不成,他还欲出手,却被阎锦喝住,“等等我有事要说” “哦”庄隐漫不经心的看过来,手指轻轻晃动,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公子定是极恼我的,只是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公子可还记得将我送进二皇子府的初衷” “那又如何”他不屑至极。 “我与公子有约,公子送我进二皇子府,我替公子办事,如今正是好时候,公子可还要我守约” 他目光一冷,猛地欺上前来,阎锦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手爬上她的脖子,丝丝凉意顺着他的手传来,爬上她的肌肤,激得她直冒鸡皮疙瘩,她却依旧一动不动,庄隐握着她脖子的手指渐渐收紧,脖子受制,呼吸便困难了起来,她直直看着他,既不求饶,亦不反抗,不过一会儿,她的脸已涨成青紫色。 庄隐眯眼瞧着她,眸里的森寒之意渐渐消了些,他松了她,转身坐去了榻上。 “你莫不是忘了密道刺我之事如今你还活着,已是我开恩,换作旁人,躲都来不及,你倒好意思来提那事” “公子恕罪当时我亦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本想寻机会给公子赔罪,哪知一直没有寻到好时机,今日得了机会,便巴巴赶来了,公子若要打杀我,我亦没有丝毫怨言,只那二皇子府,怕是再不好进了。”阎锦躬身道,一副惭愧无奈的模样。 庄隐冷笑,“看你的意思,缺了你我便找不到人代替你了我不听废话,你若说完了,我便送你一程” “公子若要杀我,何需等到现在以公子的功力,要杀我易如反掌,之所以还留着我,想必在公子心里我还有用处。”阎锦淡淡笑道,“公子志向高远,我等只能望其项背,如今我更得百里墨信任,于公子而言岂不是好事与其浪费时间另寻他人,公子何不继续用我公子以一点小伤来换百里墨对我的信任,将来公子谋事亦算是一大助力,依我看来并不吃亏。” 他不言语,转而道:“你今日来此,不止为表忠心罢你有何目的” 阎锦微微一笑,道:“公子英明百里墨命我出京办事,我能力有限,故想跟公子借个人。” “你要借谁” “月娘。” 庄隐眸光一深,最终却是道:“可以,月娘办事,我倒是极放心,东篱” 一灰衣人无声无息出现,恭敬的行了一礼,便退出屋去,阎锦朝庄隐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 “你下去吧。”庄隐道。 “是。”阎锦又是一礼,端得是恭敬至极,礼罢便悄声退了出去,屋里静了半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主子,为何不杀了她” 庄隐轻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略显突兀,甚至有些渗人,只听得他道:“她还有一点用处,便先留着吧,至于她欠我的债,有的是机会讨回来” “盯住月娘,若她要背叛于我,杀了她” “是。” 一瞬而起的杀机一瞬间又落了下去,屋子里静了下来,庄隐坐在榻上,袖摆微扬间,依稀现出一只猛兽来,那猛兽缠在他身上,鬼面獠牙,随风翻飞间似要奔涌而出撕碎尽一切,犹如恶鬼。 ------题外话------ 美人儿们端午快乐,吃粽子否初初不爱吃,唔,似乎不像过节啊˙ー˙: 第四十四章 再救你一命 院外,小红焦急的踱着步,不时偏出头来瞧瞧那紧闭的院门,距阎锦进院已有大半个时辰,院子里却始终没有动静,平静得让她不安。 “可是出了意外主子发现她了怎么还不出来”她不停的嘀咕着。 正在这时,院门忽地被打开来,她一喜,下意识的便要迎上去,刚抬脚,便怔住,那进入眼帘的人儿并非是她在等的那人,却是她夜夜梦见,为之寝食不安的人,她捂住嘴唇,眼里已泛了泪花,双脚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月娘浅浅一笑,见着她时眉梢间亦是止不住的带上了喜意,她缓缓朝她走来,当见到她眼里的泪花时,笑意便化作了无奈,“小红。” “姑娘”听着她那一声唤,多日来的焦虑不安似有了发泄口,她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抱住她,放声大哭。 月娘叹息一声,却是眉眼温柔,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慰,“莫哭,我还没死呢,叫你这般一哭,浑似哭丧一般,忒是不吉利。” “姑娘”小红不满的叫了一声,放开了她,“姑娘说的什么胡话,姑娘定会长命百岁” “啧长命百岁岂不是老妖怪那可不成”她摇头笑道,略显苍白的脸因着这一句调笑倒是红润了些,连那眉宇间的死气亦褪了不少,小红看着看着,忽然便难过起来。 “姑娘无事便好。”她低下头去,小小声道。 不知何时起,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亦有了心事,添了愁绪,再不见以往无忧无虑的模样,月娘撇过头,心无端便疼了起来。 “姑娘,你回去吧,我、我也要走了。”她抬起头来,朝她笑,笑容略微勉强,她是不舍的,可是,她却不能不舍,她的姑娘身不由己,她不能给她添麻烦。 “我不回去。”她轻摇着头,这时方想起阎锦来,她往周围看了看,并未见着她,便问小红道:“锦姑娘呢” 不回去 小红瞪大眼,略有些期待,道:“姑娘这话,是何意” 她只听进了她前边的话,至于后边的,她并未听进去,在她潜意识里,阎锦二字的份量比不得月娘一丁点儿,有了她在前,她哪里还记得阎锦是谁 “意思便是,你家姑娘要与我一起走。” 旁边忽然便冒出一道声音来,近在耳旁,无声无息,乍闻此声,二人均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便转头往她看去,待见得是她时,二人均松了口气。 “我很可怕你二人这反应,倒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阎锦挑眉。 “锦姑娘说笑了。”月娘回过神来,掩唇笑道。 “姑娘你要与锦姑娘一起走这是为何”小红瞪大眼,一脸好奇。 “你管得忒多了些不该知道的莫要问。”月娘伸手戳戳她的额,看似斥责,眼里却并无不悦之意,仍是带着笑。 小红捂住额头,嘟囔一句,“小红知晓了,多问多错,不问不错嘛” “你知便好如今你在二皇子府里,当小心为上,快些回去罢,莫要让人寻出错来。” 听她赶她,小红嘟起嘴来,不情不愿,“姑娘既要出京,小红怕是再难见到,便不能多待一会儿么” “不能”她瞧着她,眼里是不容否决的坚定。 小红一向听话,见此哪还有话说磨蹭着应了一声,便要走,却被阎锦唤住。 “若是不舍,不妨与我一起出京罢。” 什么二人均愣。 “锦姑娘,可以么”小红雀跃道,她本就牵挂月娘,若能同行,再好不过。 “小红不可”月娘轻唤一声,并不赞成她同行。 阎锦含笑看了二人一眼,道:“我只是见你俩依依不舍,故而提议罢了,若是不妥,权当我没说过便是。” 听她这般说,小红急了,平生第一次没听从月娘的话,自个儿做了主张,“锦姑娘我要同行” “小红”月娘沉下脸。 “姑娘,让小红与你同行罢姑娘何曾一人出过远门定是极不适应的没有小红在,姑娘渴了谁来倒水姑娘累了谁来捏肩姑娘冷了谁替您添衣若是闷了,谁说趣事儿替您解闷儿姑娘”说着说着,她已哽咽。 她难受,月娘亦然,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儿,被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动摇,“可” 见她语气有了松动,小红眼眸一亮,急急保证,“姑娘小红定会听话,姑娘便带我去吧” “锦姑娘”她犹豫。 “我先前便说了,由你们决定,便是带上她,亦不过多一人吃食罢了,并无大碍。” “姑娘”小红牵了她的衣袖,讨好的摇摇。 “罢了。”月娘无奈一叹,对她已是没辙,纵使她看似无奈,然心里依旧升起一股喜悦,不可否认,她也是对她不舍的。 一句罢了,瞬间让小红欣喜起来,眉梢眼角皆带了喜意,又是那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哪里还见先头愁绪满怀的样子月娘又是一叹,倒是笑了。 “既然已决定好,便上路吧,我们已耽误了不少时辰。”阎锦道。 “锦姑娘有何安排”月娘道,先前顾着与小红说话,她并未注意周遭,此时她才发现,这周围并未停有马车,便是她那主子亦只命人唤她出府,事出突然,她亦未来得及准备。 “你们且等我一等,我去雇辆马车。”阎锦道,言罢转身便走,目的地车行。 在古代,交通不便,马匹、马车是必备之物,却不是人人都能养得起的,再则,外出办事总免不了发生些意料之外的事,若失了代步之物,总不能步行罢因此,便有商贾看中了这其中利益,创办了车行,供往来人士租凭之用,这些商家选车夫,选的都是些贫寒人家的汉子,朴实纯善,老实忠厚,签了契约,有根有底,主顾双方皆放心,也免了许多麻烦。 阎锦刚跨进门,便有眼尖的伙计迎出来,笑容满面的招呼着。 “姑娘里面请且先歇歇脚,喝口水罢本店马匹种类繁多,上、中、下三等皆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定能让您满意” “前面带路吧。”阎锦道。 “好嘞”伙计将汗巾往肩头一搭,带着阎锦往后院而去,刚入后院,便低声道:“姑娘可来了,眼见姑娘这般久不曾出现,小的以为姑娘不来了呢。” “便是不来,你也不吃亏。”阎锦道,瞧那模样,二人分明熟识。 伙计笑了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小店做事向来公道,也不能平白要姑娘银钱不是” 二人说话间已至马厩处,在马厩外,两辆马车立在那里,车旁站着两个灰衣汉子,马车均是灰蓬为顶,极其普通的模样,马儿亦然,毛皮略暗,灰白相间,那双眼倒是极其有神。 阎锦上下左右打量了半晌,点点头,十分满意,“甚好。” “得嘞王四赵五,你们跟着姑娘去罢,路上警醒些,此去郦城,山高路远,又尽是女眷,路上可要多看顾些”伙计殷殷叮嘱。 “好嘞”二人高声应了。 阎锦道了声谢,上了一辆马车,吆喝声起,偏门大开,马车渐渐驶出院子去。 燕府后院,杨氏正指导着女儿绣花,便见贴身丫鬟绿萼匆匆而来。 “怎么了”杨氏道,半点不避讳自家女儿。 绿萼躬身答道:“夫人,那阎锦已出了城,瞧着往颖州方向去了。” “哦”杨氏一喜,忽的又似想起什么来,忙道:“墨儿呢可有跟去” 绿萼笑着摇摇头,道:“二皇子殿下不曾跟去,那阎锦是一人去的,连一个婢女侍卫都未带。” 杨氏面露惊讶,旋即复杂起来,“想不到那姑娘也是个有气性的。” “娘,您不是说表哥对她痴心得紧么既然那般痴心,怎会愿意她离开又怎会不派人跟随”一旁燕如道。 杨氏越听,眉头越紧,显然燕如的话说到她心坎里了,待燕如说罢,她便道:“如儿言之有理,我刚找上她,她便离开,事情定不是那般简单的,指不定是墨儿布的障眼法,绿萼,派人跟去瞧瞧,我要确定是不是她另外,墨儿那里亦注意着些,指不定他瞒着我们便找她去了” “奴婢遵命。”绿萼道。 “娘,如儿不喜那楚遥,祖父真要聘她做表哥的正妃么”待绿萼出了门去,燕如方轻声道。 杨氏摸摸她的头,无奈一叹,眼见燕如将要及笄,许给人家,却依旧如孩童般不解世事,她哪里不忧却也怪不得她,她自幼被娇养着,她亦从不叫她知晓这些,总想着她还小,慢慢教导便好,哪知一转眼,她便这般大了。 这般想着,杨氏便挥退一干丫鬟,对她道:“如儿,你已不小,娘亲总该叫你知晓,凡事莫凭喜好来,若是如此,将来做了人家媳妇,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她眼里的忧心落在燕如眼里,通通化作难受,刺进她的心里,她攀上杨氏的手臂,笑着道:“娘,如儿知晓。” 杨氏怜惜的摸摸她的脸,道:“世家结姻亲,少不得先考量双方利弊,少有单纯之辈,便说你表哥,面上看着威风,手握兵权,实际陛下对他防得紧,若是有一天陛下起了杀意,你表哥纵有兵权在手,亦不能公然反抗。当年陛下不念旧情对燕府出手,哪里是因为他相信公公谋逆还不是他见公公权力滔天,唯恐危及他的皇位如今燕府势单,做不了你表哥的助力,你祖父哪里能不替他考虑楚国公府乃是世袭大家,虽无实权,倒也地位卓然,加之楚国公长女婿乃是容凌容大公子,你表哥若是娶了楚遥,有楚家、容家在,陛下哪里奈何得了他便是你表哥有意那,也未尝不可。” 杨氏说着,不忘朝上指了指。 燕如一惊,却见杨氏一副坦荡的模样,她稳了稳心神,椅上她的手臂,轻声问道:“娘亦是如此么将来娘替如儿择婿,是否也会如表哥那般” “如儿,娘与你爹虽也是父母之命,如今却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莫要乱想,至于娘的如儿,娘定会替你选一如意郎君,定要如儿欢喜才行。”杨氏安慰道。 燕如点点头,双眼茫然,她从未出过闺阁,对那所谓的如意郎君,心里没有半点念头,只是觉得,她那表哥太惨了些。 二皇子府,长安院。 百里墨站在院门口,怔怔的望着院子里,并不进去,尚明站在他身后,担忧的看着,却无计可施。 “主子。”尚仁悄声而来,跪地行礼。 “起来罢,你怎的回来了”百里墨皱眉。 尚仁站直身子,面无表情道:“锦姑娘有话带给主子。” “她怎的发现了你”百里墨惊道,“她说了什么” “锦姑娘有言,她欲往郦城,让主子查查那花满楼主人的据点。” 百里墨皱眉,“她怎的对花满楼主人感兴趣了” “主子,那花满楼的主人便是之前在琅山时抓了锦姑娘的那人,他似乎与前些日子出现的前朝余孽有些瓜葛,锦姑娘今日出城后又回了城里,在花满楼待了大半个时辰,出来之时将那花满楼老鸨月娘亦带了出来。”尚仁道。 “花满楼阿锦进府之时便是顶着花满楼的名头”百里墨呢喃,忽的又想起密道之事来,阿锦与那人,似极熟悉的模样。 “让尚智去查,阿锦对那人感兴趣,定是太无聊了。”百里墨道,他虽疑惑,倒没想太多,阎锦在密道之时尚企图杀那人,他可不认为她与他有什么纠葛。 “是。”尚仁应了,便欲退下,却被百里墨唤住。 “尚仁,我最近不像我” 尚仁尚明皆一怔。 “我要听实话。”见二人怔愣,百里墨便道,虽如此说,只见二人表情,他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 “主子近日是有些不同。”尚明挠挠头,道,尚仁则闭口不言。 “行了。”百里墨挥挥手,已不想再听,转而道:“师兄怎的还未回来连信亦没有一封尚义也是,便是师兄忘了,他难道也忘” 尚仁尚明对看一眼,尚仁道:“想必贺大公子还未康复罢,贺公子没有心思他顾,想必贺大公子脱了险,贺公子便回来了。” 百里墨点点头,心里疑惑渐起。 “呼呼” 寂静的树林里,低喘声起,淡淡月光下,依稀可见树下坐着一个人影,那低喘声便是那人影所发。 忽地,一阵车轱辘声响起,似在人影身旁一般,人影闭了呼吸,一动不动,那轱辘声渐渐远去,人影坐了半晌,正要站起身,一双月白的绣花鞋忽地闯入眼帘,未看清那人面容,他已下意识的挥剑而向。 叮 两道寒光闪过,一瞬又恢复寂静,阎锦站在他面前,把玩着从他手中夺来的剑,那剑冷极,犹如它的主人。 “做杀手做到你这份上,也是有趣。”阎锦出言调笑。 那人抬眸看向她,半点不在意她的话,一双冷眸里略带了疑惑,方才那人出手的动作,给他一种熟悉感,让他下意识的放松了下来,否则她定夺不走她的剑,他纵然受了伤,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真想杀她,易如反掌。 阎锦看出他的疑惑,低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出口的话让他一瞬间晕眩,再也醒不过来。 她说,“付平生,我再救你一命。” 他是杀手,自有记忆开始,一直便是,少时武功太差,每每杀了人,自个儿亦会弄得满身伤痕,他记不清自个儿受了几次伤,亦记不得那些伤为何而来,他的身上,自来留不下疤痕,这或许是他与别的杀手唯一不似的地方,平生唯一记得的,唯有那次,便是如今伤痕不再,他却始终记得它们的位置,闭眼亦可触,只因那些伤,因她而来。 犹记得初见之时,他刚杀了人,慌不择路跑进了弘文书院,哪知一进去便被发现,无路可出,她便在那时出现。 你受伤了。 他记得她这般说,即使他的剑架在她脖子上,她依旧一副淡定的样子,她似乎笃定他不会伤她。 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能带你离开。 她这般说。 不知是否是被她那一句我能带你离开打动,还是别的什么,他同意了她的提议,扮作小厮,弘文书院戒备之森严他是知道的,面上不见一人,暗处却藏着无数人,他抱着一堆书走出来时,那落在他身上刺辣辣的目光他现在还记得,他当时差点忍不住露了杀气,若不她在前面唤他的话,好在,他出来了,而他们未曾阻拦,许真是将他当做了小厮。 他问她,有何目的,她说,她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他一句承诺便好,她不知,杀手不会承诺,而他,却承诺了她。 他日若有难,你得相助与我。 她的要求好简单,救她一命便好,她的要求亦好难,难到他做不到。 不知何时起,她在他心里扎了根,他现在依旧会想,是何时呢却总是想不明白,许是初见之时他与她目光相接时,她眼底同样的淡漠罢许是燕山之上她在他背上之时,突起的心乱罢又许是一起在娄县之时,短暂的相伴罢他不知,他只知,他再也忘不了她,杀手无心,他却对她动了心。 依稀记得燕山之时,她趴在他身上,他背她上山,她不知,当时他心跳如擂鼓,似要跳出胸膛,她亦不知,当他见到她掉下悬崖之时,那落入深渊的绝望,他未来得及救她,见到她平安,他却是松了口气的。 他问她,你不怕死吗 她说,怕,怕也没有用。 那时他想,她真是个复杂的女人,明明怕死,真正面临死亡之时,她又是那般淡然,即使会挣扎一下,却也不过一下,就跟那时那些人要杀她时一样,她会反抗,却也不过一瞬,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鱼,鱼在死前,总会挣扎那么一下,却也仅仅是一下。 他就想啊,他护着她罢,可是,他终究没护住她。 芜山,他最讨厌的地方,他不该的,不该让她离开,她若不离开,怎会中蛊怎会死他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来,好不容易再回去找她时,她已不在,他懊悔,他难受,却无从发泄,身上被染尽了鲜血的白衫就像预言般,那般刺眼,他想,他不该穿上白衫,那种丧服一般的颜色,可现在,他却爱上了那颜色,只因,那是她留给他唯一的想念。 今夜,他又受伤了,他嘲笑他自己,多年不曾受伤,怎又受伤了呢他坐在树下,失血过多让他极度虚弱,这时候,有人来了,他屏息,不想被发现,就在他以为人走了时,她站在了他面前。 她说,“付平生,我再救你一命。” 那般熟悉,他闭上眼,忽觉安然。: 第四十五章 美人儿夫人 “嘭”男子干干脆脆的斜倒在地,腰腹处伤口崩裂开来,瞬间湿了衣衫,阎锦无奈一叹,弯腰扶他,男子看着瘦弱,却是极有份量,好在阎锦内力不错,没多困难便将他扶上了马车。 另一辆马车之上,月娘放下帘子,眉头微皱。 小红瞧了眼已被放下的帘子,拍拍胸脯,一脸后怕,“还好那人受伤了不然我们定会很危险锦姑娘为何要救他” 马车离得不远,却因着天黑,看得不清楚,虽是如此,那一闪而过的寒光仍是被她们看了个分明,那人浑身是伤,定非善类,贸然救之,定有祸端,只月娘虽不赞成,却无法阻止阎锦。 “小红,莫要管,少说少错。”月娘道。 “知道了,姑娘。”小红吐吐舌,朝她靠近了些。 两辆马车隔得极近,二人的对话阎锦听了个分明,却懒得去管,实际上,若不是她看他身形衣着眼熟,定是不会下车查看的,不论如何,她与他好歹相识一场,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的伤极重,除了腰腹处,后背手臂皆有,全身上下,唯腰腹那一刀最重,深可见骨,衣衫与血肉相粘合,极不好处理,若放任不管,他定支撑不了多久,阎锦拿刀将他衣衫一段段绞了,那粘合的地方却不敢去扯,若是将伤口扯开了,更是不好。 马车里备了小炉,炉里茶水尚温,阎锦将茶水倒出来,用帕子沾了替他擦拭伤口周围,待将他伤口擦拭完毕,已是废了十余张帕子,马车走得极慢,似怕颠簸到他,阎锦将帕子通通裹了,丢去角落,然后从包袱里摸出几个小瓷瓶来,将瓷瓶里的药粉撒在他伤口上。 夜风轻轻吹来,掀起窗帘一角,车内情形均落入树梢上站着的黑衣人眼里,尚仁皱眉看着,犹豫不定:可要告诉主子若主子知晓锦姑娘剥了男人的衣衫,会不会嫉妒得马上追来 他这方犹豫着,那边阎锦已处理完毕,她随意扯了被子一角给付平生盖上,自个儿亦靠着车壁休息起来,尚仁瞧了眼二人身上的锦被,越发犹豫:可要告诉主子若主子知晓锦姑娘与别的男人同被而眠,会不会嫉妒得想杀人 他犹犹豫豫,那车里又出了问题,不知是否是撞到了什么,马车颠簸了一下,本就隔得不远的二人因着这颠簸更是近了,付平生本睡在地上,那般一颠簸,顿时往阎锦方向移了移,手臂几欲靠上她的脚尖,尚仁睁大了眼,仇视的盯着他的手臂,杀气腾腾。 郦城,客栈。 简陋的房间里,男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床沿边上,一老者闭目搭脉,左手不忘轻捋花白的胡子,阎锦站在老者身后,静默不语。 半晌,老者睁开眼来,掀开被子瞧了瞧男子的伤口,瞧罢放了被子,转身开始收拾药箱,瞧那模样,却似不打算开药方。 “大夫,他如何了”阎锦道。 老大夫冷哼一声,挎起药箱便出了门去,一边还颇好心道:“本就不是大问题,偏得叫老夫来多事” “大夫且慢,他这模样哪里无事了”阎锦上前几步拦住他,道。 老大夫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脉搏有力,伤口也已结痂,哪里有事” 阎锦偏头瞧了他一眼,确是如此,然她依旧拦着他不放,“若是无事,怎还不醒” 老大夫斜了她一眼,冷道:“血流多了,多给他补血” 阎锦: 老大夫伸手挥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锦姑娘,大夫既然这般说了,这公子定是无事的,你莫担心。”月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对她道。 “是呢,锦姑娘莫担心罢。”小红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跟在月娘身后,倒是活泼了许多,便是月娘,脸上亦添了许多笑。 她哪里担心了阎锦挑眉,却也不解释,只道:“怎的不出去转转” 月娘轻轻一笑,不自然的转过头去,阎锦恍若未觉,笑道:“反正无事,便一起出去转转罢,小红,替我们拿两顶幕篱来。” 小红瞧了眼月娘,却见她点了点头,遂转身离去,未过多久,她便拿着两顶幕篱过来,分别交与阎锦二人,半刻后,三人已在大街之上。 “锦姑娘,你瞧那里,那里是如意坊,郦城有名的绸缎皆出自如意坊,如意坊所出绸缎分三等,头等绸缎皆为供品,外人鲜难得到,整个郦城唯有我家姑娘得了一匹呢。” “锦姑娘,你瞧,那里是郦城有名的雅居,郦城江湖中人不少,偏生爱学人装儒雅,建那么个地儿,也没见得多出几分渊博来,连我家姑娘亦不如呢” “锦姑娘,你瞧那” “小红你莫说了,害不害臊”听她句句不离她,月娘终是恼了,却是羞的,她有几分本事,她自个儿知晓,偏生她还在那里夸个不停,若是仅她二人便罢了,偏生阎锦在此,她每说一句,她便看她一眼,虽有幕篱遮着,亦让她觉得难为情。 “月娘莫恼,小红这般说,定是因为月娘真有这本事,哪里让人害臊”阎锦笑道。 “是呢是呢”见她附和,小红兴奋的直点头,在她眼里,月娘哪里都好,哪里都比别人强。 “你们”月娘羞红了脸颊,眼波荡漾,如水一般,丝丝媚意流转其间,真真是一朵娇花不胜羞,她纵然是风月女子,惯会哄男人开心,自个儿却从未被别人调笑过,乍然间经此事,少不得不知所措。 阎锦轻笑一声,纵看不见她的表情,单单听她那声,已足以令她想象出她的反应,她不笑还好,这一笑,顿时让本就羞恼的月娘更是羞恼,一时急了,扬手作势要打小红,小红夸张尖叫,闪身躲去了阎锦身后,月娘哪想到她会躲想要收势却是晚了,眼看便要扑倒在地,斜地里却忽的闪过来一个人,一把揽了她的腰,风扬起纱罗,露出她羞恼的面容来,一瞬间又消失在幕篱后。 “姑娘莫怕,小生在此定不让姑娘受伤”那人道,声音刻意的放的轻柔,一双绿豆眼滴溜溜的转,不住在她被幕篱遮住的脸上晃悠,他还记得那一瞥之间的惊艳,女子身段极佳,面容姣好,让他心痒痒。 “放肆还不快放了我家姑娘”小红扑上前去,使劲扯他,男子瞧了眼她青涩的脸,虽比不得怀里女子那般美貌,倒也称得上小家碧玉,索性一起将她抱了,手指环在二人腰间,轻轻揉捏。 月娘脸色一沉,扫了眼周围探过来的看好戏的目光,压着怒意道:“公子请自重” 这里不是花满楼,她不能用对付寻欢之人那法子来对付他,她们尚不知要待多久,若是在此露了真容,定会被人议论,若让人知晓她回了郦城,怕是那些恩客会找上门来,岂不是有违她来此的初衷 “自重小生极自重,姑娘让小生看看真容可好”男人笑道,一双眸从她面上往下,落在她饱满的胸脯上,不住流恋,本就浑浊的双眼越发浑浊,呼吸亦急促起来,一副色眯眯,猴急万分的模样。 阎锦皱眉,顺手从路边摊贩摊子上抽了根棍子,便朝那男人走去,手中棍子刚扬起,尚未落下,一人便闪了过来,双手分别捏住那男人的手,使劲一扳,男子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却因着被那人捏住了手,后退不得。 “放手”他怒喝,眸子里添了惊意,似是怕了,却依旧扯着嗓门儿嚷嚷。 “哼”浑厚的男声响起,单单一个音,已显气势,那人一把扔了他的手,随后双手抱臂,冷冷看着他倒地不起。 “你”他大叫一声,却在触及他的眼神时闭了口,他的目光太有气势,让他莫名气短。 月娘得了自由,忙转身朝那人一礼,道:“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谢。”那人回道。 阎锦见此,扔了棍子,顺带瞧了那人一眼,那人一袭布衣,身材壮硕,胸前肌肉鼓起,撑得衣服紧紧的,一张国字脸,鼻梁高挺,双目有神,虽与俊俏搭不上边,倒也是个英武男子。 月娘又是一礼,礼罢走至阎锦身边,低声道:“我们回吧。” 阎锦点点头,再度瞧了那人一眼,转身便走,身后月娘紧随,小红则在最后,东张西望,防备至极的模样。 那人目送三人走远,待看不见人影时,方转身往另一边走去,他走得极快,一会儿便走到了街尾,街尾最后一家铺子乃是酒馆,他脚步不停,直接进了酒馆,他进去不久后,那猥琐男子亦走了进去。 酒馆里坐满了人,人声鼎沸,见二人先后进来,均止了声,十数双眼睛瞧着二人,万分好奇的模样。 “老大夫人如何模样可是个美人儿”一个青衣少年小声问道,眸子里尽是好奇,许因为他年纪小,问起女子来难免难为情,刚问出口便低下头去,耳朵泛了红。 “啧你这小子问的什么话夫人也是你能议论的也不怕主子怪罪”在他身旁,灰衣汉子大声道,看着颇正经,却在少年惭愧的垂下头去时,腆着脸朝着二人道:“夫人有多美是不是像天仙儿” “哈哈瞧你那德行还不许三儿问,你自个儿不也好奇么”见着他这模样,众人皆笑。 “咳咳”那绿豆眼男子轻咳两声,双眸不见方才那好色之态,端得是一本正经,只那双眼,实在败笔,即使他故作正经,亦没有多少说服力,众人见他这模样,又是一阵哄笑。 男子恼了,涨红了脸,怒道;“还要不要听了你们若再笑,我便不说了” “要听要听你快说”众人忍了笑,催促道。 男子轻咳一声,负手踱步,一摇一摆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又是一阵笑,只这次倒无人笑出来,只各自忍着。 “夫人嘛,自然是美人儿的,只是”男子拖长了调调,吊人胃口,见众人被他吸引,不禁偷偷一乐。 “只是啥赶紧说” 男子满意一笑,继续道:“只是啊,我们没见着。” “噗你小子”一人站起身来,拿起酒碗便朝他砸去,男子嘿嘿一笑,接了那碗,顺势便挨着那人坐下,倒了碗酒便喝,颇是豪气洒脱。 “没见着没见着你说个屁”灰衣汉子抬手便朝他拍去,却未拍着,早在他出手之时,男子已避了开去。 “没见着怎就不能说了虽未见到夫人尊荣,单就一眼,便知该是个美人儿”他得意的仰头。 见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众人皆看向坐在上首喝酒的男子,齐齐道:“老大,王斌不说,你说说呗咱们夫人究竟如何” 尚智微微抬眸,瞧了众人一眼,道:“夫人如何,你们管不着,若想知道夫人长得什么模样,便好好办事,办好了事自然便能见着。” “哦”众人失望的叹息一声,又抱起酒坛喝起来,转眼便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明日起,任何人不得再喝酒如若发现,定严惩不贷”尚智接着道,说罢自顾自的拿起酒坛便喝,再不管众人反应。 “什么怎么可以” “老大” “噢要命” “无酒不欢无酒不欢”一人吼道。 “一百军棍”尚智道。 “噢不要” 众人皆嚎。 尚智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喝,只那眼前,不由自主的想起女人走前那一瞥来,那一眼,颇是意味深长,他暗自嘀咕:夫人可是发现了什么认出他了不,夫人未曾见过他,定是不认识的。 阎锦三人回了客栈,在门口分别,这一路上,小红一直低头不言,深埋在胸前的脸色泛了白,双眼红肿,隐隐有着要哭的迹象,见月娘进了屋子,忙跟了进去,脚步匆匆,竟是未曾来得及与她告别,阎锦想了想,往付平生屋子而去,甫一进门,一把剑已架在脖子上。 阎锦挑眉,望向持剑之人,男人只着亵衣,脸色略微苍白,双眸有神,持剑之手稳且准,便是猛然间朝她刺来,却没伤她一丝,那剑堪堪停在离她脖颈一寸处,再不近分毫。 “看来已是好彻底了。”阎锦道。 付平生不言,仔细的瞧着她,神情略微疑惑,她的模样,不是他梦里常见的模样,神态却是他熟悉的样子,那夜太黑,他不曾看清她的模样,仅凭感觉来,他觉得是她,便放松了下来,如今见到她的面容,他反倒不确定起来。 “你是青玉”他慢慢道,久未开口,猛然间开口说话,那声便有些沙哑,他轻咳两声,开了开嗓。 阎锦瞄了挡在脖颈间的长剑一眼,道:“移开。” 他下意识的将剑移开,刚移,他忽然怔愣起来:他似乎听从了她的话 阎锦走去桌边坐下,悠闲的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他站在一旁,忽觉这一幕极其眼熟,恍惚间,他想起了那时候,她坐在店内喝茶,他换衣给他看,那时候,她便是这副表情,悠然自得,处变不惊,只在他换了衣衫之时,她方笑了出来。 想着想着,他忽觉难受。 “你是青玉”他再问,一触到她那精致的脸庞时,他又不知该不该那般问,她与她面容不像,只那神态动作,简直别无二致,她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她,那夜之事,他早已忘了个七七八八,唯一记得的,便是她在他面前说的那句话,那是她才会说的话,在梦里之时,他便是抱着见着她的信念才能支撑下来,若她说不是,若她说不是不是,又能如何他能如何 “你究竟是不是”再次问,他的声音添了几分急切。“不是。”她答。 他一怔,有些不愿相信。 阎锦瞧了他一眼,道:“是,又不是。” 这是何回答他皱眉,伸手便朝她耳后摸去,阎锦躲也不躲,任他摸了个遍,他越摸,越是慢了下来。 没有,没有面具,他暗自道。 最终他收回手,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越出窗去,速度极快,似有鬼在追。 “锦姑娘。”尚仁走出来,瞧了眼付平生消失的方向,对她道:“已查出两个据点来,一个是绸缎庄,一个是奇珍阁,一个在东,一个在南,不知锦姑娘作何打算” “你们可有精通临摹之人”阎锦道。 “有。” “将那人找来,让他混进客栈里来,我有用处。”阎锦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往常冷淡的眉眼间添了一抹异色,多了几分风尘气,不再那般凡事漠不关心。 “是”尚仁毫无异议,爽快应了。 “还有”阎锦朝他招招手,附耳低语了几句,尚仁点头应了,闪身掠出窗去,一眨眼便没了人影,阎锦一笑,再度捧了茶来喝。 好戏,终要开锣。 t: 第四十六章 两面三刀式 天一亮,阎锦便敲开了月娘的门,小红将她引进门去,待她坐下后,便站去了月娘身后。 “锦姑娘,可是有事”未待月娘开口详询,小红已是先问出话来,满脸笑意的模样,哪还见昨日那欲哭不哭的样子 “昨日听店家说,锦绣坊的绸缎不错,想着咱们来此尚未添衣物,便想叫你们一起去瞧瞧。”阎锦道。 锦绣坊,尚仁口中那城东的绸缎庄。 月娘一惊,飞快的瞄了她一眼,见她无半点异状,不禁松了口气,犹豫道:“锦姑娘,昨日月娘不太想出门。” 听她说昨日,小红脸色一变,道:“锦姑娘,若是您要出去,小红陪你便好,姑娘便罢了罢” 阎锦唇角一扬,笑道:“月娘不愿去,锦自不会强求,便劳烦小红陪我一遭了。” 小红瞧了月娘一眼,走到阎锦身旁,道:“姑娘,咱们走吧” 阎锦笑着起身,跟月娘道了一句告辞,二人一前一后便往门口走去,堪堪将要行出门去,却又被月娘唤住。 “锦姑娘且等等” 阎锦定住,回身看向她,眼里波光流转,情绪难辨,“怎么了吗” 月娘咬咬唇,一时有些为难,她并不想出去,只是,若阎锦发现不便是一点可能,她也不能给她 如此想着,她已是有了决断,她站起身来,笑着道:“罢了,仅我一人也是无聊,不妨与你俩一起去瞧瞧,只有一句,不逛大街,看了锦绣坊便回来。” “好啊。”阎锦道。 听她说要出去,小红一时有些犹豫,有心想阻止,却终是作罢,她并不放心月娘一人留在此,与其时时牵挂不安,不妨与她一起,便是有个万一,也好照料,若是留她一人,若遇人骚扰,谁来帮她毕竟郦城有多不安全她是知晓的。 “姑娘,你且等等,小红去雇辆马车来。”小红道,说罢便急急往楼下去了。 阎锦退回屋内,笑着道:“小红对月娘倒是极忠心,有此丫头,实乃月娘三生有幸。” 听着她的话,月娘将目光收回来,亦是笑了,却似感叹,“小红她,确实对我很好,便是穷尽一生,月娘亦无法还她的恩情,说起来,月娘也不过是顺手救了她一命罢了,却蒙她十载不离,倾身相护,在这世上,无人能做到她这般了。” 阎锦笑着点点头,道:“既然你感恩于她,不妨好好对待她罢,人生苦短,世事难料,当惜今朝。” “锦姑娘说得是。”她点头道,“月娘与锦姑娘一路同行也有些日子了,却是不知,锦姑娘有何事要月娘相帮” 她早有疑惑,只这一路她少有与她说话的时候,加上那受伤的男子,两人说话的时候更是少得可怜,眼下小红不在,她索性问了出来,不管是何事,她总得有个心里准备。 阎锦闻言,却是一叹,眸里忽现复杂之意,似恼似恨,似怨似怒,那眼神太过复杂强烈,顿时惊住了她。 “锦姑娘”她轻轻唤她。 “我无事,”阎锦道,一双眸子恼怒不减,反倒是越发浓烈起来,“月娘,你可知楚国公府” “自是知的。”月娘道。 “楚国公之女楚遥,是燕府内定的二皇子妃人选,那百里墨虽对锦痴迷,却不愿反抗燕老爷子,更何况楚府势大,他更是舍不得,锦不得已,只好偷离出府,趁着锦在他心里尚有位置,闹一闹他” 月娘越听,眉头越紧,待她说完,忍不住道:“你可是对他动情了” “怎会”阎锦冷笑,恨意连绵,携铺天盖地之势而来,直直冲击着月娘,“他与我不共戴天锦怎会对他动情” “既未动心动情为何还要做此姿态若是怨恨他,一刀杀了便是,你与他如今亲近,机会定是极多的,你为何不乘机报仇久留于你并无好处,若是担心被发现,寻机下毒药便是,有些毒物,便是御医亦看不出。” “你说得极是,可单单杀了他怎够”她笑,嘴角笑意冰冷,如万年不化的雪山,冷极,“我要让他万劫不复” 月娘一惊,复杂的看着她,却未劝解一二,只道:“既然你恨他,为何不留在京城非要来这郦城若你是打着他来寻你的算盘,怕你会失望,男子无情,怎会来寻你他若狠心不来,你又哪来的借口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她反问。 “不回去”她一愣,有些不解。 “不回去”她冷笑,“若我回去,岂不白费了公子派你来助我的苦心” “那你为何” “贺家庄。”她眯眼,目光落在窗外,隔着长街,隔着高低错落的屋檐,望向那朱门大户,月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电急转间,已是明白过来。 “你要”她惊呼。 她不言,却是默认。 “若你的目的是这,也难怪会想到我,这郦城,我确是熟悉。”月娘道,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小红从楼下上来,她住了口,笑看着她上来。 阎锦亦敛了神色,却不看她,而是瞧着窗外,往来匆匆的人群里,一抹黑影渐渐过来,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不见波澜,只一触,二人便各自转开视线,如若不识。 “姑娘锦姑娘咱们走吧”小红跑上来道。 二人一同起身,下了楼去,大门处,一辆马车已停在那里,三人先后上了马车,轱辘声起,未过多久已至锦绣坊外,三人复又下了马车,前后进了锦绣坊去。 此时,锦绣坊外十米处一间民房内,混乱的枯草铺成的房顶上,两颗脑袋伸出来,瞧了一眼进了锦绣坊去的几人,复又缩回头来,绿豆眼王斌拍拍身旁兄弟的肩头,示意他继续盯着,自个儿则滑下屋顶去,蹦进了屋。 “老大夫人来了”王斌扬声道,一双绿豆眼瞪成铜铃一般,配上他那激动的表情,不见猥琐,倒是略显滑稽。 “夫人来了看清了吗” “呀呀我也怪想去看的” “行了,都闭嘴。”尚智放了茶碗,沉声道:“夫人命我等将锦绣坊端了,且不能悄无声息,必须隆重,你们以为当如何做” “隆重”王斌摸摸下巴,豆眼一转,笑嘻嘻道:“那知府伍卫国,与那锦绣坊掌柜的往来密切,惯常一同去迎春院找乐子,那迎春院桃红更是与二人皆有牵扯,若是嘿嘿” “咦怪不得你时常不见人影,却是跑去那青楼妓馆去了” “那迎春院姑娘身子可软小嘴儿可香” “好啊你小子自个儿风流快活却是忘了咱们这帮兄弟” 众人皆嚷。 尚智瞥了他一眼,道:“私自去往风月场地,杖责一百” 王斌正得意着,忽觉后背一寒,正疑惑着,却见他家老大冷冷的看着他,落下一句话来,顿时惊得他变了脸色,直哀嚎起来。 “老大太多了太多了要死人啦” 见他受罚,一众人皆乐了,纷纷大笑起来,端得是幸灾乐祸见死不救。 “两百”尚智面无表情道。 “啊老大不要啊”王斌哀嚎不止,表情夸张,状若疯癫。 尚智微微皱眉,嫌弃的撇过头去,不忍再看,岂料王斌见到他这副表情,却似受了打击般扑了过去,抱着他腿嚎叫起来,活似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端得是委屈至极。 “老大啊你嫌弃我了你嫌弃我” 尚智一脚踢开他,那模样真似嫌弃似的,王斌捧住脸颊,忧伤的看着他。 “王斌,老大不是一直嫌弃你么干嘛这副表情”一人道。 “哈哈就是” “去你们的老大可并不嫌弃我乱说个什么东西”王斌反驳道,他本跪地抱着尚智,被他那般一踢,顿时成了仰倒式,他也不起来,就那么躺在地上不起,还将手臂枕在脑后,悠闲的翘起二郎腿儿,一上一下的晃悠着,那模样,哪里还有方才抱腿痛哭的样子 “老大夫人出来了”这时候,青衣少年李三跑进来,冲尚智道。 他这话一出,原本正互相调笑的众人皆安静下来,表情严肃,身姿笔挺,连那王斌亦翻身跳起,规规矩矩的站好,端得是正经样。 “老大,我有一计。”王斌道。 “说来听听。”尚智话落,一群汉子皆围了过去,王斌亦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好,就这么办,王斌,此事由你来做,若是做不好,两百板子伺候若是做好了,一百板子伺候” “咦老大不是该免罚么”王斌睁大眼瞧着他。 “免罚咱们有免罚的规矩”尚智故作疑惑的偏头问其余人。 “没有”整齐划一,响亮至极的回答。 王斌抬手,一个个顺着指过去,咬牙切齿,“等着总有你们哭的时候看兄弟替你们求情不” “行了闹够了便去做事,务必做到万无一失,王斌,此事你算是首要的,万不能有差池,若是坏了夫人的事,有你的苦头吃倒时候便不是一百大板那般简单了”尚智道。 “是”王斌响亮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门去。 “你们也去吧,莫要出差错。” “是” ------题外话------ 美人儿们,初初又要去考试,未来三天都不会有时间码字,所以这几天三千更,十六恢复更新,么 推好友文文哦 嫡女归作者:两边之和 沈薇,佣兵界翘楚的她,一朝穿越,成为被继妹推入池塘,被继母以养病为名送到乡下老宅的小可怜。 一清二白不怕不怕,咱可以劫富济贫。 她的发家史其实就是一笔笔打劫史,她也很委屈好不好,送上门来的银子难不成不要 本以为能做个娇滴滴的软妹子,怎么在女魔头的路上越走越远呢 什么继母阴谋阳谋算计来吧,来吧,姐有智慧,但姐不跟你玩,姐直接动手,在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什么继妹要抢未婚夫那等优柔寡断处处留情的软男谁爱要谁要,只是动了姐的东西总得付出代价吧,是给银子还是卸胳膊卸腿: 第四十七章 不胜不回还 太和殿内,百官执手而立,微低的脑袋悄悄的晃动,与左右同僚互相交换着眼色,上首,永兴帝沉着脸,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陛下既然齐国指名要那陆氏女,给他便是,大梁与齐国乃是盟国,犯不着为了一个丫鬟与他闹僵,于大梁并无好处请陛下决断”安静的殿内,一人忽的跨出来,拱手道。 “孙尚书言之有理,大梁虽不弱于齐,且越显超越之势,然现今天下太平,实在无须因这小事伤了和气,请陛下决断”孙乾一站出来,立马便有了附拥者,苏航跟着站出来,拱手道。 “哼我大梁若果真将那丫鬟送过去,岂不显我大梁势弱,怕了他齐国孙尚书,苏大人,你们这般说,是想让陛下向齐国认输”年过半百却依旧浑身军气的赵瑞站出身来道,嗓门奇大,嚷得整个殿都嗡嗡作响,回声不绝。 “赵将军话可不能乱说免得咬了舌头”孙乾冷了声。 “孙尚书下官倒觉得赵将军的话在理,虽是个丫鬟贱婢,若轻易送之,天下人不明就里,定会认为我大梁怕了齐国如今齐国将乱,何不趁此机会发兵齐国齐国内战不断,若用兵得当,定能壮我大梁山河”一向火爆脾气的周仁怀亦道,端得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周将军好计策周将军既有此意,想必定是有极好的计划,还请陛下准允,命周将军出征”赵瑞极其满意,当即便朝永兴帝请命。 周仁怀脸色一变,勉强笑道:“赵将军谬赞下官自知能力有限,哪敢将这大事揽上身若说这大梁还有谁有本事将那齐国灭了,当属二皇子殿下无疑” 赵瑞本因他推辞的话正怒,却听他提二皇子,下意识的便朝百里墨看去,却见男子静静站着,似未听见他们的言语一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一惊,刚生起的喜悦之意顿时因他那冷脸消了个干净。 有了周仁怀开头,陆续又走出几个官员来,恭请圣命,其意无外乎请陛下准二皇子殿下出征之类。 百里墨冷冷瞥了那几个官员一眼,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笑来,却是嘲讽至极。 永兴帝垂眸看了他一眼,眼底微有倦意,正欲说话,百里墨身旁男子忽的走出来,俊朗的脸上一派温和笑意,一抬手一投足,皆是儒雅温润相,端得是公子如玉,姿容无双,他缓缓抬手,朝永兴帝行了一礼,道:“父皇,大梁并非没有将军,二皇兄虽是大梁战神,然更是我大梁皇子,尊贵无匹,便是要与齐国一战,亦无需二皇兄领兵,请父皇明查。” “四皇兄,二皇兄既是大梁子民,当为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因为是皇子而变二皇兄战功无数,若由二皇兄领兵出征,定能大获全胜”百里泽跨步出来,道。 “五皇弟”百里靳皱眉,温润的脸上微露不喜,却也不过一瞬便掩了去。 “二位皇弟莫要恼,此事自有父皇决断。”贤王百里昀笑着道,那笑极淡,隔在他那张严肃古板的脸上就好似只是牵了牵嘴角一般,不但让人感觉不到喜悦,反倒是让人更不喜,例如永兴帝。 他瞧了眼百里昀,目光又顺着瞧向百里泽几人,将几人表情纳入眼底后,方沉声道:“齐国蔑视我大梁,实属不可忍,二皇子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实乃讨伐齐国不二人选现封百里墨为威远将军,领兵三十万,三日后开拔,前往安陵,务必重创齐国齐国不破,永不回还” 齐国不破,永不回还 这话一出,满朝皆惊,惊过之后,却是各怀心思,一时间殿内俱静,无人敢言。 百里墨抬眼瞧了上首之人一眼,冷笑一声,跪地领命,“儿臣领旨” 这话惊了满朝官员的同时,亦溜进了后宫里去,一时间,前朝后宫皆心思浮动,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已点燃,将成燎原之势席卷整个大梁。 玉禧宫内,宫装妇人半倚美人椅,轻轻敲着扶手,火红丹蔻随着她手指起舞,犹如一团火焰,将起欲起。 “木喜,待会儿诚王下了朝,让他来本宫这里。”陈贵妃轻声道,一双美眸亮如繁星,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野心。 “娘娘,您这是”木喜犹豫着道,满满的不安充斥着她的心,令她无法平静。 陈贵妃抬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近日陛下身子不大好,今日又遣了百里墨出去,木喜,你跟着本宫这么些年,你的忠心本宫看在眼里,你虽愚钝了些,却也是个好的,将来本宫若得了富贵,定不会忘了你。” “娘娘您这是要诚王谋”木喜颤抖着道,那敏感的字眼她终是没有说出来,即便如此,她亦身抖如筛糠,害怕之意可见一般。 陈贵妃斜了她一眼,嗔怪道:“莫要胡说本宫怎会只是眼下陛下身子败了,那些人定也会蠢蠢欲动,本宫若是不早做打算,若她们得了势,本宫定完了。” 听她这般说,木喜稍定了神,却是劝解道:“娘娘,诚王毕竟不是若他” 她知她的意思,却是一叹,拉着她道:“泽儿虽不是我儿,但好歹养育多年,便是将来他亦不会对本宫如何,他自来好面子功夫,本宫倒不担心,若他败了,本宫才是永无出头之日。” “娘娘,您娘家好歹也是权贵之家,且还有公主在呢,定能保你无虞,莫要多虑。”见她神伤,木喜担忧害怕尽去,忙捧着她的手安慰。 “好孩子,”陈贵妃摸摸她的脸颊,道:“待会儿泽儿来了后,你便借机出宫,寻石嬷嬷去,将她带进宫来,本宫有事吩咐她。” “是,奴婢遵命。” 宜和宫内,一袭淡绿宫装的妇人正捏了一枝月季把玩,便见一粉衣宫女行了进来,却是双眉紧蹙,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轻轻一笑,缓声道:“翠莺,今儿个是怎么了怎脸色那般难看” 听见她开口相询,粉衣宫女松了松眉头,上前道:“娘娘,陛下命二皇子领兵前往安陵,不破齐国不回还” 淑妃一怔,淡了笑意,只嘱咐一句便不再开口,似未听过先前的话一般。 “告诉父亲,近日低调为上,秦嬷嬷,昀儿那里便劳烦您去一趟罢了,昀儿自有分寸。” 秦嬷嬷上前,轻轻捏着她的肩,笑道:“娘娘,园子里的花又开了不少,奴婢陪您去看看罢这花啊,若是没人看,便没了存在的价值,唯有枯萎凋零。” “嬷嬷所言极是。”话落,已是站起身来,秦嬷嬷替她理了理衣襟,两人便相携着往屋外去。 一散了朝,百里墨便出了宫,直奔府门而去,连身后唤他的官员亦不顾,阴沉的脸色直回了府亦未缓解半分,反倒越见阴沉。 “主子您真要去”他刚进府门,尚明便跳出来,一脸担忧,纵他一向脑袋里缺根弦,并不代表他真的傻得察觉不到恶意,更何况是那般明显的恶意。 百里墨脚步不停,直往书房而去,并无回答他的意思,尚明闭了口,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在那里,几个灰衣男子正等着他。 百里墨刚跨进书房,几人便站起身来行礼,他抬手阻了他们,坐去了案前。 “三日后出征,你们各自准备一番。”他道。 宫里之事他刚出宫门时已传遍京城,几人听他这般说,顿时皆变了脸色。 “殿下近日陛下频频召御医进宫,可见陛下已然不太好,若现在走了,这京城哪还有您的位置” “殿下齐国并非琉国,纵使它乱了些,却也并非三两年之功便能攻下,陛下此举,用心昭然若揭,他分明是防着殿下,一点情面皆不顾啊” “殿下有何决策,告知我等便是,不管殿下决定为何,我等定追随殿下万死不辞” “对殿下做决定吧” 百里墨抬手,止了他们的话,他们皆是与他一起出生入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他们比任何人都知皇帝待他之心,他亦知他们待他之心,只是 “三日后大军开拔,你们回去准备吧。” 几人一惊,其中一个魁梧汉子当场便站了起来,急道:“殿下您要放弃吗若是现在出了京,便再也回不来了” “不必多言,都回去吧。”百里墨道,半点相商的意思也无,几人顿时泄了气,不再多言,各自行礼退了出去,既然殿下已做了决定,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拥护。 待房里人都退了出去,百里墨方道:“尚明,她如何了” 尚明道:“前些日子尚仁不是来信说夫人很好么主子怎的忘了” “夫人”百里墨一怔,心跳忽急,夫人这称呼真好,不是二皇子妃,而是夫人,他的夫人 尚明摸摸脑袋,无辜道:“是尚仁他们那般唤的,我不自觉也就嘿嘿,若主子不喜,我们改口便是。” 正因他那一句夫人心乱的百里墨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尚明再次摸摸头,不解的想:主子这是想要他们那般唤,还是不想他想不通,却想起另一事来,“主子,可要将尚智召回来” “不必。”他不放心,也不知她究竟如何了,可有想他 t: 第四十八章 小白脸杀手 “啊、啊” 西街巷,前后绵延百余里,是郦城有名的妓馆所在地,今夜一如往常般,刚入夜便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结伴而来,欢声笑语不绝,脂粉香味儿不断,整个西街巷,充斥在一片颓靡气息中。 正是锦被香浓,香汗淋漓之时,一衣衫不整的女子忽的从迎春院跑出来,香肩外露亦顾不得,只顾着放声凄厉大叫,顿时便将正卧躺美人膝,不知今夕何夕的恩客叫醒了来,脚步声接连响起,不一会儿,已是将迎春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迎春院老鸨杜妈妈沉着脸走出来,示意两个龟奴抓住那女子,一待他们抓住她,立刻便让他们将她拖了进去,杜妈妈扬着帕子甩了甩,一扭肥臀,一摇一摆进了迎春院,大门轰的关上,将一众寻花问柳的公子哥挡在了门外。 “这是怎么了桃红姑娘怎会如此花容失色”一蓝衣公子摇摇折扇,一脸疑惑不解。 “怎么了告诉你们,知府大人今夜寻了桃红伺候,哪知那锦绣坊的冯掌柜亦来寻桃红,不知怎的,竟与知府大人起了争执,知府大人是谁咱郦城最大的官老爷岂能容忍那冯掌柜的放肆当即便气急了,动手便打了起来,也不知怎的便失了手,将那冯掌柜打死了”一旁站着的紫衣公子道,边说边不忘摇头叹息,似颇惋惜的模样。 “真的” “知府大人打死了人” 听他这般说,周围围着不走的众人顿时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询问着。 紫衣公子得意的扬扬头,颇享受这种被人围着的感觉,一时便有些飘飘欲仙,口无遮拦,“当然是当时我便在知府大人隔壁,一出了事我便出来看了,没人能比我更了解” “他们吵了什么你也知莫非是为了抢桃红那也不对,一个青楼女子有何可抢又不是自家小妾”一人道。 “哈哈就是” “妓子睡了便睡了,起争执当然不是因为桃红,二人争执的话我只听了个大概,虽不全面,倒也猜得出一个大概,听他们说话,似是因为”紫衣公子拉长了调,极容易便将围观者吸引了来,侧耳听他解释个中缘由,他不禁得意的笑了笑。 “听说什么了快说快说” “就是莫磨蹭了说吧” “哎呦,你便说吧” 紫衣公子清清嗓,压低声音道:“听他们那话,二人相互勾结着敛财,似是因为分赃不均,故而知府大人才会愤起杀人” “啊还有这种事知府大人一向和善,对百姓更是好得没话说,前些日子许家大哥撞到了知府大人的轿子,知府大人不仅不怪罪,还给了他银钱治伤,许大哥逢人便说知府大人心系百姓,是个好官呢竟没想到知府大人亦是那些贪官,惯会做面子功夫”一人愤愤道。 “嗤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来的好鸟”一人嗤笑一声,颇是不屑。 “啊” 众人正议论着,大门紧闭的迎春院里尖叫再起,伴着那声凄厉的叫喊,大门被打了开来,一群衣衫不整的女子跑了出来,惊惧的伸手指着门内,身子晃若风拂柳,一吹便倒,那娇弱可人的模样,顿时激起了那群男人的保护欲,迎春院外顿时一片安慰声。 “快点报官知府大人死了” 平地忽的响起一语来,激起千层浪,那群正处在美人儿堆里神魂颠倒的男人闻言,顿时一个激灵,躲去了一边,那些女子见此,哀怨的抬袖遮眼,拭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虽是装模作样,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却又将那些男人的保护欲激了出来,正要上前安慰,一阵脚步声极速冲着这边而来,顿时将那些男子又定在了原地。 “让开让开”一队衙役快步往这边来,一边高声吆喝着,一边朝着迎春院而去,未多时,已消失在迎春院门里。 人群里再次炸开了锅,就在一群人盯着迎春院打探之时,后方角落里,一人快速转身,一瞬便消失在巷子口。 与此同时,与迎春院相隔不过一条街的客栈里,亦是人声鼎沸,无人安眠。 阎锦站在楼上,低头瞧着楼下,大堂里坐着十来个人,此时正兴奋的说着一街之外的迎春院所发生之事,说到兴起,声量猛地拔高,闻之如响雷,身旁月娘似被吓着一般,猛地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阎锦转过身,笑看着她。 “姑娘”小红担忧的扶着她。 月娘轻轻抚着胸口,勉强一笑,“无事,我累了,先去休息,锦姑娘亦早些睡罢,小红。” “姑娘。”小红扶着她,朝阎锦点了点头便走。 阎锦目送她们走远,待看不见人影后,方转身看着楼下。 一人慢慢走近,停在她身后一米处,压低声音道:“姑娘,锦绣坊里可疑之人均已处理掉,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阎锦头也不回,亦压低声音道:“明日我会去奇珍阁。” 那人点点头,已是明白过来,正欲走过去,又闻她道:“从这里送出去的信件皆放行,从外面进来的皆截了。” “是。”那人抬眼瞧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弯着腰走过阎锦身后,朝着楼下去了,此时楼下已渐渐安静下来,阎锦转身,往自个儿屋子而去。 甫一进屋,阎锦已是察觉不对来,她慢慢走至桌边,伸手拿过油灯便欲点燃,忽觉身后一股凉意袭来,直逼她脖颈,她握着火石的手一转,火石飞出掌心,与那物一撞,便是一阵刺耳声响。 扔出火石后,她立即转身面向那人,手中匕首已现,与此同时,那人长剑已劈开那火石,再度向她逼来,阎锦握紧匕首,迎上前去,匕首未与那人长剑接触,而是擦着他的胳膊斜刺而上,那人收了势,脚尖一点,便欲向后退,还未来得及退,她的匕首已近在眼前,兵器冷冷的光映入他的眼,照见那眼睛里复杂难辨的神色。 匕首堪堪停在他胸口处,阎锦收了手,转身捡起火石来,将油灯点燃,那模样竟是半点不防备,那人眼底复杂色更浓,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屋里燃起烛光,照见一左一右的二人,阎锦就着桌边坐下,抬头看着那人,道:“付平生,你太无聊了” 那人一把撕了脸上黑巾,缓缓走至她面前,低头问道:“你会七步绝杀,你是谁” 阎锦倒了杯茶来喝,虽是深夜,那茶却依旧温热,她满意的笑了笑,慢悠悠的喝着,权当他不存在,付平生走近了些不再问她是谁,而是道:“前几天我看了一样东西,它很有趣,我觉得你需要看看。” 说着,他伸手从袖中摸了一本杂记出来,递给她。 阎锦伸手接过,慢悠悠的翻开了第一页,杂记开篇便是这样一段话,“东方有国,曰大泽,泽有商名王莽,未及弱冠,聪明过人,七夕之夜偶遇小姐张氏,一见倾心,匆匆一面后再不得,遂茶饭不思,抑郁寡欢一过数月,市集偶遇其父知后,万般劝阻,直言官商之别小姐已至婚配之龄,求亲者无数,其父遂为其择一佳婿适有茅山道士过之,见其萎靡不振,心下不忍,遂设阵法,招魂引鬼,令其附身于吴,历经磨难,二人终成眷属,此言借尸还魂。” 阎锦放下杂记,笑着道:“你既已知晓,何须再来问我” 这模样,却是默认。 “你承认了”他深吸口气,不知为何,竟有种本该如此的念头,分明他尚未确定,他的心已然确定了吗 阎锦耸耸肩,道:“还有事我要休息了。” 付平生皱眉,转身往窗口走去,走至一半又停下,只听他道:“你怎的认出我的” 这并非第一次,十几年前亦是,她是怎么认出来的付平生不自觉的抬手按住胸口,心脏跳得很急,几欲跳出胸膛来,他迫不及待的想知晓,她为何能认出他。 阎锦一愣,将茶杯放下,笑道:“怎能认出直觉罢了。” 直觉啊,不是因为他特别,强烈跳动的心脏一瞬间平静下来,心里无端有些失落,他不愿再待,黑影一闪,已是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茶水渐凉,阎锦站起身来,正欲上床睡觉,转身之间忽见一抹异光,她顿住,凝眸望向那异光所在。 只见半掩的窗台之上,一只玉哨放在那里,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缓缓走过去拾起,半垂的眼眸里隐现复杂,最终她收了玉哨,熄了烛火。 屋内烛火灭掉之时,楼顶之上却是剑拔弩张,尚仁冷冷看着模样俊美的黑衣人,手中剑已出鞘,寒光映了月色,平添森凉。 付平生未动,他认得他,百里墨身边暗卫,现在是她的护卫,他不想与他动手,这般想着,他转身便走,尚仁抬脚欲追,却忽的被人唤住,他脸色一寒,却是停了步。 阎锦从窗口伸回头,嘭的一声关了窗。 尚仁收了剑,隐去了树后,默默想着:一定要告诉主子,小白脸送了东西给夫人一定 t: 第四十九章 我自舍命随 夜半时分,一只灰扑扑的小鸟飞出客栈,飞往京城方向,与此同时,城中知府府里,两道黑影趁着混乱摸了进去,直奔书房方向,半晌后,人影闪了出来,两人一阵嘀咕后,一人出了城,一人则乘着夜色进了一间民宅里。 三日后,奇珍阁阁主离奇失踪,奇珍阁易主,被贺家庄买下,同日,新任知府尤威上任,从知府府里搜出大量私信密件,悉数记录着往年伍卫国与前朝余孽来往密谋之事,大惊,遂上报圣听,帝怒,革令尤威一月查清此事,逾期革职查办,一时间,郦城人人自危,往来人士俱减。 五日后,尤威从郦城查出多处据点,捕获余孽百来余人,其中不乏富商官员之流,越是往下查,尤威越惊,无奈之下只得罢手,上奏天听恭请圣上调派官员下查,郦城风波暂止,然暗里仍暗流汹涌,将欲掀天。 客栈里,二楼最深处屋子内,月娘苍白着脸色坐在床榻之上,小红蹲于她身旁,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姑娘” “小红,主子可有信来可有信”月娘紧紧抓住她,犹如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眸子里是深深的不安,她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如何收拾这番乱局,明明主子说了,他会处理,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姑娘您莫急,无事的,无事的主子想必有他的考量,您莫担心”她的手劲极大,几欲抓破她手背,她却一声不吭,一个劲儿的安慰她,面上安慰着月娘,只她自个儿那心里亦乱得紧,却不敢说出口来。 “姑娘,您先歇歇,小红去瞧瞧,不定就收到主子的信了呢。”小红道。 “是指不定就有了呢,你快去”她眸子一亮,似是安慰自己,又似安慰她,只那心里蔓延开来的绝望却越来越强,她知道他有多狠,有多不念旧情,若是这次坏了事,他定饶不了她,定然 小红轻轻挣开她的手,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遂咬了咬牙,转身出了门,月娘看着她走出去,轻轻闭上眼。 小红出了门,并未下楼去,而是直接敲开了一屋之隔的一间屋。 阎锦打开门,将她让进去,遂自顾自去一旁桌边坐了,也不询问,任她自个儿站着,小红揪着袖子站了半晌,终是鼓足勇气道:“锦姑娘,先前之言可还算数” 阎锦笑着喝了口茶,道:“自然作数。” 本极忐忑的小红一喜,屈膝便跪下,俯身便是一个大礼,“多谢姑娘姑娘恩情,小红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不必如此,请起吧。”阎锦伸手虚扶她一把,道。 小红站起身,正要再言,隔壁忽起一声大响,她一惊,仔细听去,那响声却是歇了,阎锦侧耳听了会儿,颦眉道:“那声响,似是月娘屋里发出来的。” “什么”小红瞪圆了眼,不可置信,然心里不安却是越来越浓,她急急推了门出去,直奔月娘屋子。 阎锦放了茶杯,跟着站起身来,却是不急不慢,悠闲的往那边去,阎锦刚走至门边,便闻屋内一声惊呼,同时伴着一声冷喝。 “放肆” 这声音 阎锦再走几步,房内情形已映入眼帘,只见不大的屋子里已然一片狼藉,小红倒在屋子一角,脸色苍白,床榻不远处则躺着月娘,庄隐站在她面前,一只脚已然踩上她的手指,慢慢碾压,在靠墙处,站着十来个男子,有的眼熟,有的陌生。 阎锦一出现,屋内的人已是发现了她,庄隐冷冷看了她一眼,复又转头盯着月娘,一双本就森寒的眼越发森寒,那毫不掩饰的嗜血之意令她心惊,被男人踩着的手指极度疼痛,几欲令她叫喊出声,只那喊叫尚未出口,便被压了下去,她忍着疼痛,不解的看着他。 “月娘,你似乎忘了背叛我的下场”他冷笑,嘴角笑意含了霜,冷入她心肠,更让她觉得冷的,是他说的话。 月娘抬头看着他,双眼似浸了水,既伤且惊,她颤着声道:“主子,您说什么” 她怎会背叛她哪来的胆子月娘看着他,迷惘不解,急于求个答案,只是,他注定不会给她答案。 他对她的泪眼似若未见,慢慢松了脚,却未拿开,而是顺着她的手臂踩上她的脖子,瞧那模样,似要踩断她的喉咙,小红见此,猛地扑过去,一边惊叫着,“放开姑娘” 阎锦紧走几步,欲走过去,她刚动作,一男子忽地挡过来,她伸手便刺,手中匕首泛着寒光,直袭向男子胸膛,男子不慌不忙,将腰间软剑抽出,接上她的匕首。 那方,庄隐瞥见小红扑过来,抬脚便踹向她,眼看便要踹上,眼前女子忽地消失,他目光一厉,将脚收回,冷冷看向阎锦。 不知何时,那正与人交手的阎锦已是到了庄隐身旁,且还从他手里夺了人,庄隐眼眸一眯,戾气猛涨,方才那与阎锦交手的男子见此,脸色猛地变了,握紧软剑便欲上前。 阎锦将她放下,瞥了眼身后虎视眈眈的男子,复又看向庄隐,男子慢慢朝她走过来,手握成拳,在离她不过半臂距离时猛地挥出拳头,阎锦侧身躲过,并不去接招,寻了个空隙便揽着小红奔去了月娘身旁,庄隐收了手,负手看向那边三人,嘴角那抹笑更显冷厉,杀气未露,已让人心惊。 一旁窗户开着,风携了花香进来,吹进阎锦鼻端,她转头看了一眼,一手揽了一个便朝窗户掠去,身后庄隐冷了眸,袖摆一扬,一股强劲的风直扑三人而去,风掠过阎锦发丝,扑向窗户外一棵粗壮的树干,一根根细碎的发丝飘飘落落,发丝落地那刻,粗壮的树干轰然倒下,尘土渐起。 阎锦低头瞧了眼胸前几根被削了一截的头发,抬足便欲掠上墙头,身后衣袂纷飞声起,同时,后背忽觉凉意袭人,阎锦脚下一顿,侧身闪去另一边,刚躲开,回头之时一人已站在她原本所在之地,身旁接连落下几道人影,阎锦扫了一圈,都是方才所见之人。 “锦姑娘,您把我放下,带姑娘走”小红低低的声音传来,阎锦神色复杂的望向她,并不言语,小红见此,轻微挣扎起来,“锦姑娘快点” 主子已起了杀机,她若跟着,定是累赘,小红含泪望向月娘,不曾开口说什么,只那含泪的眼已清晰明白的告诉了她她想要说的一切。 她想说,前路漫漫未可知,姑娘且珍重; 她想说,从此夜夜无奴伴,姑娘莫伤怀; 她想说,忧时恼时无人慰,姑娘且宽心; 她想说,便是从此再不见,此心不变长相伴,纵使人身随风去,一缕幽魂亦永随。 她想说的太多太多,她不舍的太多太多,只是,她却不能再说,不能不舍。 月娘亦含泪望着她,嘴唇颤抖得厉害,她知她想说的,她什么都知,她伸手,欲抓住她,手臂已横过阎锦胸前,眼看着便要抓住另一端的她,小红猛地挣扎起来,阎锦抿抿唇,冷喝一声,“别动” 二人俱是一怔,却是停了挣扎,阎锦将二人放下,轻轻活动了下手腕,一边扫视着周围几人,一边估计着形势,看着看着,身形一动,极速向最靠近她的一个灰衣男子掠去,男子手里拿着双锏,看她靠近,抬手便朝她挥来,风声阵阵,掀起她的衣角,发丝随风飞舞着,迷了她的眼。 铮 匕首与锏相接,发出一阵刺耳至极的声响,匕首沿着锏身划过,直逼男子手腕而去,还未逼近,男子另一只手已是扬了起来,锏携着强劲的力道直直朝着阎锦扑来,同时,另一只手亦往下压了压,若她不退,定会被困男子双锏之间,然而,她却没有退。 “锦姑娘”小红大叫一声,极担忧的看着她,一旁月娘亦是面露担忧,然担忧之下,却是疑惑渐生。 “小红,她怎会武功”月娘轻声问身旁的小红,原因无他,在她刚捡到她时,便派人查探过她,那时并未发现她有内力,且她一贯来的表现亦不像有功夫的,主子身边之人武功如何她是知晓的,主子的功夫她更是知晓,而她方才不但从主子手里救了小红,如今更是与主子身旁之人交起手来,哪能不让她疑惑,不让她惊 “姑娘,锦姑娘会功夫也没什么奇怪的,眼下还是先出去再说,主子他”小红支吾着转移话题,不愿她在此事上纠结,她心知,若她家姑娘知晓了她与锦姑娘交易之事,定不会愿意被她救,如此岂不是违了她的初衷 她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敞开的窗户,他正站在那里看着这边,神情冷漠,似讥似讽,眼里没有半点怜惜之意,有的只是她看惯了的冷漠无情,便是看见她在看他,却半点不为所动,他看不见她的哀求,看不见她的脆弱,他是那般的狠心绝意,半点不给人留余地,亦不给自己留余地,看着看着,她忽觉凄凉。 那边,眼看阎锦便要葬于男子双锏之下,不知她怎的一转身子,忽然便脱离了男子的包围圈,匕首斜擦着男子胸口划过,衣衫瞬间破碎,冰凉的匕首刺入肌肤,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阎锦一招得手,一晃便退回月娘二人身边。 楼上,庄隐眯眼,她那一招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她伤他那招,一想到此,搭在窗沿之上的手指不自觉的便用上了力,咔擦声起,窗沿瞬间被他抓碎了去,他抬起手用力一握,本就破碎的木头窗沿顿时成了粉末,手一伸便透过他的手指流了出去,一瞬便消失无踪。 见双锏男子受了伤,另外那几个站在一旁围观的男子顿时惊了,一人奔至他身边扶住他,其余几人纷纷攻向阎锦,阎锦伸手将月娘二人推后,握紧匕首便迎了上去,刺、扎、挑、抹、格、剜、带、削,招招迅疾,式式狠绝,游走于几人之间竟也游刃有余。 铛 阎锦敲上软剑男子的手腕,力道极重,男子吃痛,下意识的便松了手,趁他松手那一瞬间,阎锦立马夺了他的剑,反手便给了身后男子一剑,身侧那人见此,抬刀便朝她砍来,与此同时,右侧那人剑尖已然逼近,前方那被她夺了剑的男子亦握拳朝她打来,身后那人虽受了伤,却站在那里不动,手中长剑拄地,身子却挡在那里,看那模样却是要以肉身来挡她逃跑,刀光剑光映入眼帘,阎锦抬手,手中软剑极速舞动,织成一片绚丽的光影。 兵器交接声不绝于耳,月娘二人死死盯着那一片光影处,眼睛酸涩亦一眨不眨,疑惑之处早已被她抛至脑后,此刻二人眼里心里,只有那被剑光刀光所掩埋的女子,她处在那一片光影里,生死不知。 突的,光影处被撕开一道口子,一道白影极速掠出,直奔二人而来,刚至眼前,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已是被她揽了往墙头掠去,她的速度极快,待她反应过来时,她们已至墙头。 身后窗口处,一人挽弓搭箭,目标,墙头白衣女子,弓弦被拉得极紧,甚至能听见弓身咔咔作响,唰的一声,箭离了弦,直奔墙头之人。 身后破空之声迅疾,转眼已至身后,与此同时,持长剑的男子亦跃上墙头来,阻了她的路,危机已至 阎锦冷了眸,长剑已至身前,她若要挡,势必要扔下一人,若是不扔,便是躲过了身后之箭,亦难躲身前男子长剑之危,就在此时,右手揽着之人忽的转身将她往一旁一推,她没了借力点,带着月娘便跌下墙头,抬头之间,只见得那单纯活波的女子被急射而来的箭射穿了胸膛,身前是手持长剑的灰衣男子,那剑穿过她的脖颈,直没入剑柄处,她的手正紧紧抓着那男子,任凭他怎么动作亦不放手。 血色如雾,从天洒落,女子艰难的低头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半点声音亦未发出,她却听懂了,她说,求你保护我家姑娘 她忙低了头,忽觉双眼干涩,身旁月娘大叫一声,便欲挣脱开她的手,她抬手,一掌劈向她的后颈,遂抱起她往远处掠去,身后,小红看着二人渐渐消失,渐渐松了手,失了支撑的她一下子栽下墙头,双眼渐失了色彩,却是嘴角含笑,半点不痛苦的模样。 姑娘,前路不再有我,您且慢行,愿只愿,姑娘再无烦忧,再无苦恼,岁月安好。 城西一座民宅里,阎锦将昏迷的女子安放于床榻,转身便出了屋,屋外站着十来个汉子,见她出来,忙上前叽叽喳喳相询。 “夫人您可有受伤” “夫人您满身是血可是哪里伤着了” “夫人” “都闭嘴”尚智无奈怒喝一声,许是他一贯的威严使然,他这话一出口,那群叽叽喳喳的汉子均住了口,齐齐看着他,一副无辜的模样。 “夫人”阎锦挑眉。 尚智一惊,他虽未与她有过相处,但只从尚仁与主子的反应看,她定是不赞同这个称呼的,正欲开口辩解几句,她却转了话题,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你是尚智还是尚礼” 尚智又是一惊,他与她未曾见过,她怎知他 见他不答,阎锦挑了挑眉,“嗯” 不大的音量,却是让尚智回过了神,他忙恭敬答道:“属下尚智。” 她点点头,瞥向那规矩站成一排的汉子,尚智会意,一个个介绍道:“夫人,这些都是曾与主子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是何勇,这是吕五、冯生还不见过夫人” “见过夫人”整齐划一的回答,极其响亮,亦极其震撼,她皱皱眉,本欲叫他们换了称呼,还未出口,又想起那人来,那话便咽了下去,再说不出口,也罢,便让他高兴高兴吧,她想。 “夫人,您先清洗清洗吧”尚智道。 她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脏污,恍惚间又想起那从墙头跌落的女子来,尚智看见她的神情,不禁低声道:“夫人既然为何不让我等出手” 她淡淡勾唇,眸光冷漠,再不见先前恍惚,她说,“她没有理由活着。” 她必须死,即使她有些许不忍,她也活不了。 阎锦抬头,忽见墙头站了一人,那人一袭白衣,手握长剑,鬓发如墨,容貌精致,见她望过来,忽的便柔了目光,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于墙头,尚智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了空空的墙头一眼,疑惑的转过头来,却未相询,阎锦默默收回目光,道:“天黑便出城,你们先去准备。” 这是他们早已商量好了的,阎锦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尚智目送她消失在门后,将几人招呼过来,吩咐道:“何勇,你去将王斌几人找回来,吕五,到城门去瞧着,有那余孽在城里,咱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冯生” 院子里的人一瞬间便散了去,尚智抬头望向天空,正是残阳将散时,一切已准备就绪,只待天黑出城。 ------题外话------ 美人儿们,初初本想万更的,早上便没有发,本来想回家后码的,奈何今日回家太累了,考试完回家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实在码不出来,故而只有五千更了,莫要怪初初今天更得晚哦,爱你们,么: 第五十章 芳魂何处去 甫一入夜,正是万籁俱寂之时,一队轻骑悄悄的往城门方向而去,被布裹了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阵低低沉闷的声响,到了城门口,一人下马与守城官嘀咕了几句,紧闭的城门被打开,一群人驾马而出,一出城门便直往京城方向而去,马蹄声声,踏破了夜色。 “夫人,三百里外有一小县,若加紧赶路,天亮前便可到达,只是”尚智瞧了眼缚于她身后的女子,略有些犹豫,他们是糙汉子,便是日日赶路也无碍,夫人是女子,且又是在带着一人的情况下,怎能与他们比 阎锦并不看他,只将微松的锦带扯了扯,道:“不必废话,这一路上并无歇脚处,先赶到地儿再说” 尚智闭了嘴,他亦知,便是慢行亦不过耽误功夫罢了,见阎锦这般说,也就不再多言。 前路极黑,看不见尽头,身旁高举的火把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却照不亮更远处的路,阎锦瞧了眼靠在自个儿背上的女人,她的脸色极苍白,眉头紧皱着,似做了个不好的梦,她的脸颊被她挡了,火把那点微弱的光照不到她整张脸,在背光处瞧来略显阴郁,她回过头,将目光放在前方,微微抿紧了唇。 夜色渐浓,一群人乘着夜色急行,终于天亮前到了潞县,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一番收拾后,各自休息去了。 阎锦将月娘扶进了屋,将她安置于床榻之上,自个儿却并未走,她搬了根凳子坐下,瞧着月娘道:“既然醒了,何须装着。” 床上的人儿一颤,缓缓睁开眼来,瞧着她的目光并不友好,甚至是敌视的,她握紧拳头,猛地出声质问,“你与百里墨并未断了联系你并无杀他之意” 原本她并未想这许多,她醒来之时她们已在路上,她虽疑惑不解,却并未怀疑,若不是看见那个男人的话若不是看见那个男人的话她握紧拳头,生生咬碎了一口银牙。 明义仁智礼,二皇子百里墨身旁五大高手,五人性格迥异,却是各有千秋,其余的人她或许不认得,但尚智她却不可能不记得她的主子曾说过,要想将百里墨击垮,须得先解决他身旁五大高手,其中之最,便是隶属于他帐下,善战的尚智,尚智跟随百里墨征战南北,立下战功无数,在铁骑军中极有威信,看着其貌不扬,能力却不亚于百里墨,为此,她曾特地寻了他的画像来看,如今虽看着与画像略有差别,却定是一个人 “来郦城已有不少时日,你虽说志在贺家庄,却无半点行动你带着我们去了何地,那地方便出了事刚逃出,转眼我们已在潞县,护送你的分明是百里墨的人我不信这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既然尚智在郦城,定是会保护你的,主子主子对我们出手时,他们分明能救小红,你却并未让他们出手我不信,不信当时你果真没有办法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哑声质问,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为何究竟为何”她支起双脚,将脸埋于双膝只见,放声大哭,阎锦默默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直到她自个儿安静下来。 “主子在郦城多处据点被端,既是你的功劳,想必主子给我的信你亦掉了包罢我便说呢,依主子的性子,怎会任由别人来查,半点不管会被人查出什么来,难怪他说我背叛了他难怪” 她自言自语着,说着她理解出来的事,说到最后,眼泪不再,唯有怔愣,她想起了许多事,与他有关,亦与她有关。 她想起初见他之时,大雨滂沱,她倒在地上,极其狼狈,他自雨中来,对她说,“跟我走,许你衣食无忧。” 她是欣喜的,任谁这般狼狈之时遇见一个愿意驻足之人,都会欣喜,都会感恩,她亦然,她犹记得抬头仰望他时,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让她自卑,亦让她仰慕,她跟他走了,为着那句衣食无忧,为着他那被她仰慕的模样,自此永无退路。 她想起初见她之时,她犹如当年的她一般,狼狈不堪,低入尘埃,许是怜悯,许是自得,她救了她,她现在仍记得,当时她看着她的目光,一如曾经她看着他的模样,那般卑微,那般仰慕,不知不觉间,她对她说出了与当时他对她说的,那一般无二的话。 “跟我走,许你衣食无忧。” 他许了她衣食无忧,却害她半生颠沛流离,心苦无依,她许了她衣食无忧,却害她魂断郦城,芳魂无处去,她苦,她又如何不苦她的苦她甘愿承受,她的苦她怎能心安理得故作不见如今她走了,不在了,她要如何偿还如何来还 原来啊,她许了她衣食无忧,却忘了许她一世安康,她将苦难给了她,却未将安稳给她。 女子捂着脸,再次大哭,却不再如方才那般哭出声来,那压抑着哭声,双肩颤抖着的模样,远比大哭更让人难过,亦更让人心碎。 阎锦坐在凳上,半点不被她所感,她缓缓启唇,冷淡的嗓音流出,直直击入她的心口,将她击得体无完肤,本就残破不堪的心越发破碎。 “她之所以会死,都是为了你。” “不”她摇头否认,那眼里流露出的绝望却明明白白告诉阎锦,她是赞同的,只是她不愿相信,亦不敢相信。 “你知她为了你,跟我说了什么么”阎锦缓缓道,话一出口,便见到她惊恐的眼神,她静静看着,半点不为所动,“你还记得我进二皇子府时,你那主子给了你什么么” 她如何不记得月娘闭眼,她主子给了她一瓶毒药,那是她主子惯用的手法,凡不信任之人均是一瓶毒药,吃了那药,每隔半月便要服一次解药,以解缓毒药发作,不然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她当时给小红之时,尚且为她不忍过,等等 “你为何无事”月娘睁大眼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分明只有四颗解药,按理来说早便该吃完了,为何她半点事也无难道 “小红并未给我吃,她当时便与我摊了牌,因你被他打伤,她替你不值,替你担忧,怕你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想求我救你,因此,明知我不可信,别有目的,她依旧与我摊了牌,且没有告诉你。”阎锦接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救她为何不救便是看在她未曾伤你的份上,你也该救救她呀”话音渐低,她知,她没有任何理由求她救,只是意难平。 “如今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一旦你出了客栈,将面临你那主子无尽的追杀,便是你侥幸逃过,也免不了被人践踏的下场,一个女子在这世上如何才能存活下去,想必你比我更明白。”阎锦道。 她抬起头看着她,“另一个呢” “另一个,将你所知的你家主子的据点、所有密谋的事情以及合谋的对象通通告知于我,我护你一世安稳。” 女子说得漫不经心,似并不在意她的选择,在她听来,却如惊雷,“你、你知道” “这你不用管,我给你半天的时间,想好了告诉我你的答案,你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选错了,莫要怪我不给你机会。”阎锦站起身,轻轻拂去衣襟上沾染的灰尘,缓缓往门口去,走至门口时,脚步微顿,落下一语来,“小红的尸身我已给她殓了,就在郦城外百里处,那里清净,无人经过,倒是个绝佳的地儿。” 她怔怔的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眼泪忽然又决了堤。 门外,尚智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她抬手,示意他去楼下,尚智瞧了眼紧闭的大门,跟着她下了楼,去了后院,此时正是早起做工的时候,前面大堂已有不少人,后院倒是没人来,阎锦走至墙边,停了步。 “夫人这般告诉她,您不怕她因此恨上您么”方才二人在屋里之事他亦听了个清楚,因此才略有不解,眼下见周围没人,便止不住的问出了口。 “她许会恨我,但却不会不选择我的提议,反正她早晚会知晓,瞒着也没有必要。”她道,她从来不觉得要瞒着她,待她心绪平稳下来,怕是会有所犹豫,此时正是她难过悲伤的时候,她恰恰觉得正正好。 “夫人怎能肯定她会选择夫人的提议若是我,定不会相信夫人虚无缥缈的承诺,与其相信夫人,不妨自行离去,将命放在别人手中终归不是好办法。”他道。 阎锦微微一笑,道:“这便是你与她不同的地方,你是男子,或许不能理解女子的想法,许也不会去想,一个女子孤身该如何生存,她如今没有任何依靠,她那主子也不会给她机会,她若走出去,定只有死路一条,便是不谈她那主子,她背负着小红那一条命,怎么也是不会好过的,小红舍命相救,死在她主子的手中,她便是出去了,亦不会去寻她那主子,她并非没有芥蒂,往年积累的沉郁,如今小红的一条命,都会阻止她往回走,她别无选择。” “她怎会没有选择” “你说一死了之么”阎锦又是一笑,笑意却凉薄,“在这世上,极少有人不怕死,她更不会,越是活不下去的人,越渴望活着,她若想死,早便可以死,又何须等到现在她是个极渴望自由的人,她的渴望,她那主子不会满足,而我会。” 尚智沉默。 “对了,你们查出什么来了瞧你似乎极紧张啊。”阎锦道。 听她这般问,尚智低声道:“昨日传来消息,我们的人顺着往上查,竟发现那人与朝里不少官员皆有往来,他的势力早已伸至京城,这些年来竟无人知晓,我们虽知有前朝余孽的存在,却均没往心里去,认为他不过尔尔罢了,掀不起风浪,哪知若非这次查出他不少事情来,怕是将来江山易了主亦无人知晓。” 他早便听尚义说边界有前朝余孽活动,当时便想去剿了,却被派来给夫人跑腿,他当时并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刚至郦城时,虽查出花满楼的主人与郦城知府勾结着,与诚王亦有牵扯,却也只当他是一般商贾罢了,若非从知府府里翻出大量密信,任谁也不会想到那花满楼的主人竟是前朝余孽 “百里墨如何说” 尚智瞧了她一眼,道:“主子去了安陵。” 安陵阎锦挑眉,自来了郦城,她并未关注百里墨的消息,他似乎也忘了她,一封信件也无,竟是去了安陵 “齐国要大梁交出陆宸远之女,陛下命主子带兵前往安陵,并言,齐国不破永不回还。”尚智道,眉宇间不平之意隐现。 齐国不破,永不回还大梁将乱么 阎锦抬头望着天,朝霞布满天空,绚丽至极,然而,在天的另一端,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此时,安陵城。 黑底金边的旗帜飘扬在安陵城上空,大大的梁字气势恢宏,城墙之上,身穿盔甲的士兵站成一排,严肃的注视着城外一切动静,便是一只苍蝇飞过,亦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整个安陵城一片肃穆。 城里县衙,宽阔的后院里,花草均被铲了去,十来个身穿盔甲的汉子围成一圈,面前是安陵与沛城交界处地形图,盯着地形图的汉子们,个个神情恼怒,却是无人开口说话,那仇视的模样,似要将那地形图盯出一个洞来。 半晌后,总于有人忍不住了,大声嚷嚷起来,“靠老子不干了什么破玩意儿那齐国的龟孙子躲着不敢出来,沛城又易守难攻,这般拖着何时才是个头总不能一辈子耗在这儿吧”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亦纷纷嚷起来。 “就是那齐国的龟孙子太没用了打不过便躲算什么好汉” “殿下咱们不能陪他们耗着” “殿下这般耗着对您没有利处,您早做决定吧是打还是不打若是打,怎么打” “殿下” 百里墨负手站在地形图前,眸光幽深,任凭他们吵吵嚷嚷,却是不言语,众人见此,忙又要追问,一旁忽的站出一人来,阻了他们的话。 “莫要再吵,听我一言。”那人一袭青衣,头覆儒巾,身形消瘦,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读书人的文弱气息,半点武将该有的英武也无,处在这一群穿着盔甲的汉子中间,显得那般格格不入,他的话一出口,本愤愤不平的众人却奇异的安静下来。 他缓缓踱着步,嗓音温润,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齐钰身死,齐国现今内斗不止,若是与我军对抗,输赢未卜,并不是个好选择,齐皇不会让我大梁削弱齐国的力量。沛城易守难攻,若他们不应战,咱们纵使有再多破城之法,亦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 “军师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熬着吧岂不是得熬一辈子”一人又嚷道。 “陛下有令,齐国不破,永不回还,齐国不应战,正正如了陛下的意,殿下若一直待在安陵,那京里”一人忧道。 尚礼微微一笑,抬手安抚性的压了压手,缓缓道:“莫要急,转机已现。” “转机什么转机军师你快说说”众人催促道,听到他那转机二字,均高兴了起来。 尚礼轻捋衣袖,笑而不言。 “军师”见他这副模样,众人哀怨了。 “行了莫要再问都下去吧,齐国虽不应战,你们也莫要荒废了全部练兵去”一直不言不语的百里墨忽地开口道。 他发了话,众人哪里还敢待他话一落,方才还懒懒散散的众人一瞬间站得笔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走出老远后,那整齐的脚步声还听得见。 人一走,整个院子里便只剩下百里墨与尚礼二人,尚礼走至他身旁,笑着道:“主子,尚智来信,他们现今已往京城赶,不日便会到达京城,那前朝余孽与诚王牵扯甚多,京城这下怕是热闹了。” “牵扯甚多又如何,只怕没几人敢管这事,他想必也会压着,毕竟事关皇家体面”百里墨冷哼。 “主子,您早做打算吧,那日怕是不远了。”尚礼敛了笑,低声道,“诚王那人如何,主子比我更明白,只要一点小火,他定会” “我知晓了。”百里墨沉声道,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翳,极快消失不见,“尚礼,她会找谁” 笑意复又爬上男子脸颊,他轻轻一笑,道:“主子以为呢” 百里墨沉默半晌,心里将京中那些人寻思了个遍,一人猛地闪入脑海来,他低下头,轻声道:“容凌。” 容凌,天下学士之首,他若出手,定不是那人能阻止的。 尚礼笑着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话。 容凌啊 一想到他,他又想起那与她极似的人来,那人便是在容凌府里 ------题外话------ 亲爱的美人儿们,初初粉丝群已建,群号:556029828美人儿们快来加群,摸摸扎 t: 第五十一章 姑娘有礼了 京城正东街隶属于内城,周围居住皆是朝廷官员、皇亲贵胄,内城不同于外城,不论何时,内城皆是寂静无声的,然今日,往常不见人烟的大街之上,在偏僻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竟蹲了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双漆黑的眼被凌乱的发丝挡了,看不清面容,从身形看,依稀能辨出是个少年,此刻,他正偏着头,静静盯着不远处,等待着。 辰时,一辆马车从远处跑来,渐渐向他靠拢,马车并不显得张扬,普通的雕花外壁,寻常可见的青蓬顶,一匹灰色的马,一位青衣驾马人,若是不认得马车主人之人见此,定不会将他放在心上,若是认识马车主人的人,定会大大惊呼一番,是他 那少年自是认得他的,见马车过来,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勾着腰转身便跑,脚步声轻巧,落在地上几不可闻,渐渐消失在街角,他跑过后,马车亦慢慢跑过去,那方向,却是往着外城方向。 此时,大东街上,偏僻的巷子口里,站着五六个汉子,在汉子中间,则站着一个女人,女人低垂着头,抿着唇角,只顾着瞧自个儿脚尖,似将身旁之人忘了个干净,一旁汉子见着她的表情,眉头一皱,悄悄动了动身体,将她挡在了里面。 “来了来了”蓬头垢面的少年快速跑到几人中间,压着嗓子道。 女子一怔,慢慢抬起头来,望向巷子外,那里人声鼎沸,笑语不绝,待会儿她便要跑出去,一旦出去,便再无退路,往前是深渊,往后,亦是深渊。 “姑娘,快些吧马车马上便过来了”吕五皱眉看着她,低声催促道,他看得出来,她在犹豫,而此刻,他们不会容许她犹豫。 月娘微微勾唇,一丝极淡的笑意爬上脸颊,却是苦涩寡淡,毫无欣喜之意,她轻轻握紧拳头,道:“你不必担心我会临阵脱逃,我已没有选择了。” 马车渐近,她说完这句话,抬步便往巷口跑去,喧闹的人声入了耳,渐渐清晰起来,她无心去听别人说了什么,只顾着直直的往马车跑去,在马车即将要跑过去时,她拦在了马车前,马蹄高扬而起,嘶鸣如泣,她能感觉得到马蹄在她面前高高扬起带起的风声,忽然间慌乱起来的民众惊呼声,她紧紧闭起眼,等待着她将要面临的命运,然而等了半晌,却无一丝痛感传来,周围风声渐止,她疑惑的睁开眼,正正见到那人掀帘而出,容貌出尘,如风轻月朗,带出一室春光,她腿一软,忽地跌倒在地。 “姑娘可安好”略微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泄而出,男人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只那神情模样,分明是关心的样子,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她跪起身,伏地行了个大礼,卑微且柔弱,“奴婢月娘,乃花满楼老鸨,花满楼主人庄隐乃前朝皇子,暗中培植着人手密谋造反,奴婢知晓了他密谋之事,因此引来杀身之祸,还请公子庇佑一二,奴婢愿将所有知晓之事告知于公子” 此话一出,周围本偷偷瞧着这边的平民百姓们纷纷围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她,间或带着小小的议论声。 容凌低头瞧着她,深邃的眼底一闪而过一缕异光,他轻轻一笑,道:“前朝余孽,人人得而诛之,姑娘既有心相助,容凌自不会拒绝,还请姑娘一同走罢。” 此话说罢,他转身便进了车厢,利安瞧了她一眼,策马前行,不一会儿便绕过了她去,月娘咬咬唇,抬步跟上,人群渐散,风波却起,不过半刻,容凌路遇花满楼老鸨月娘之事便传遍了京城大小府邸,亦包括那花满楼,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这边,容凌进了车厢后,便悠闲的坐下来,一边倒了杯茶来喝,一边拿眼打量那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女子一袭白衣,眉眼精致,是个美人儿,一双眸子却泛着清冷的光,犹如高山之巅一枝幽兰,可望而不可即。 看着看着,他忽然便想起方才之事来,彼时他刚下朝出宫,刚至东街口,她便闯了进来,快速拿匕首抵了他的脖子,彼时她上他下,她强势,他弱势,那情形格外眼熟,恍似在昨日发生过,就是这一瞬的怔神,他竟是忘了反抗,待回过神来时,想反抗已是不能,想到此,他不禁开口搭起话来,“我已应了姑娘要求,将那人带上,不知姑娘还有何吩咐” 阎锦瞧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容大公子既然这般好说话,顺便便将那前朝余孽之事揽了罢,若是除了那前朝余孽,亦是大功一件,想必不少人均会感激你的。” “若我不愿呢”容凌笑着反问,茶杯刚端至唇边,本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忽地欺身过来,靠近的同时,匕首已抵上他的腰间,虎视眈眈。 “公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罢,毕竟刀剑无眼。”她笑,一派纯真无害,只那抵在他腰间的匕首,却是近了几分。 容凌眼底笑意渐深,他瞧着她,颇感兴趣的模样,她极像他记忆里的那人,虽然容貌不似,神态语气却极其相似,她与她一样,不会被他的外貌所迷惑,一见面便威胁他,完全不管她是不是打得过他,亦从来不想惹恼他的后果,如此特别,如此另类。 “你是谁的人”容凌忽道,“贤王廉王还是二皇子” 诚王与庄隐来往密切,不会是他,贤王一向不沾朝局纷争,廉王亦是个不管事儿的主,放眼大梁,似乎只有二皇子百里墨才会有此作为,只是,却也不排除贤王暗里动手脚的可能,廉王与二皇子稍稍亲近些,若是他为百里墨扫除障碍,亦无不可能。 “公子可有结论了”阎锦将他一应反应皆看在眼里,笑着又将问题抛给他。 容凌笑着摇摇头,道:“在下不知,不过在下觉得,不论是哪个府邸均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如跟在下回去罢,容府虽比不得那几个府邸,却是个太平地,姑娘以为如何” “太平地公子确定”她笑。 说话间,马车已至内城,阎锦不待他回答,先抛下一语来,“已至内城,再跟无益,公子且慢走,关于前朝余孽之事,便有劳公子了。” 话一落,她人已是掠出车外,车帘落了下来,挡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的再次掀开,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她的人影他一叹,心里忽觉空落。 “利安,去查查她。”他放了帘子,重新坐回车厢内,再次端了茶来喝,茶水入喉,却不见往日那滋味,略微带了些涩意。 阎锦出了容凌那马车,便直奔回往二皇子府方向,在门口与王斌几人汇合后,便齐齐往府里去,尚未走几步,青竹已是急急赶过来,一见到她,眼立马亮了。 “阿锦燕大夫人来了” 又来了阎锦挑眉,却是并不意外,以之前她对她的反应来看,即使她离开了二皇子府,她亦不会放心,如今她回来了,她哪里会不来怕是她一入了城她便知晓了罢 “夫人,属下去看看罢”尚智道。 阎锦摇摇头,道:“不必,该来的总会来,我先过去。” 阎锦说罢,便跟着青竹往前厅去。 杨氏一如她先前所见一般,穿着朴素,气质卓然,然而此次再见,她显然没有之前那般好脸色,见她进厅去,半个眼神亦不给她,阎锦见此,蹲身行了一礼,也不待她叫起便起了身,自顾自坐去了一边,杨氏瞥见她的动作,立即黑了脸。 “想不到一段日子不见,锦姑娘倒是越发目中无人了”杨氏冷哼。 阎锦弹弹手指,淡淡道:“他人若尊我敬我,我自尊人敬人,他人若贬我低看我,我自同等对待,非是锦目中无人。” 杨氏重重搁了茶杯,神色越发不满起来,瞧向阎锦的目光亦极不友好,“锦姑娘先前我还道你是个晓事的如今看来亦不过尔尔罢了也舍不得那荣华富贵” “夫人说笑了,任是哪个姑娘家,皆是爱慕荣华的,锦又怎能例外呢”她笑,转眸之间将屋内之人扫视了个遍,接着道:“锦有几句话想跟夫人单独聊聊,不知” 杨氏敛了怒意,抬手挥退身旁婢女丫鬟,待厅内之人走了个干净,方道:“有话便说” 阎锦起身,慢慢晃至她身侧,弯腰低声道:“燕府一心想要百里墨与楚国公府结亲,不外乎是想借楚容两家来保住百里墨,燕老一片爱孙之心,实在令人感动,只是,燕老可有想过陛下的想法他会愿意看到百里墨与楚遥结亲陛下看到夫人几次三番来二皇子府做说客,会如何看待燕府又会如何看待百里墨” 杨氏浑身一冷,满腔的怒意一瞬间褪了个干净,她猛然间想起前些日子贵妃娘娘邀她进宫一叙之事来,道的虽是家常,十句却有半句不离百里墨,她那时虽找话搪塞了过去,如今想来却是不平常,贵妃与燕府毫无瓜葛,哪里会邀她进宫定是有人授意罢而那授意之人,除了那位,别无二选她握紧手帕,如坠冰窟。 一想到此,杨氏哪里还坐得住起身便急急往外走,将阎锦无视了个彻底,她也不在意,自个儿又慢悠悠的去椅上坐了,悠闲喝茶,青竹瞧了她一眼,无奈道:“既然你早有此感,为何先前燕大夫人来时你不说瞧你,可将燕大夫人吓了个够呛。” 阎锦抿了口茶,眉毛挑挑,无辜的看着她,“没有兴致。” 没有兴致青竹无奈摇头,颇是对她这所谓兴致无语,再一想,她分明是笃定百里墨不会与楚国公府结亲,故而才如此不在意,任燕府闹腾罢 阎锦低头,笑吟吟的又喝了口茶,一双眸映在茶水里,端得是狡黠不怀好意,她看得明白的事,永兴帝亦看得明白,正是因为明白,他便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燕府如今虽失了势,但只要有百里墨在一天,便不会被皇帝记恨,即使他们正在做会让皇帝记恨的事,便是记恨上了,将来的事发展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第五十二章 半夜翻墙时 二人不再说话,她自安静喝茶,她自安静看她,前厅里极静,淡淡的光晕透过窗户落进屋子里,洒下一室静谧,窗外无人经过,偶有小鸟儿叽叽喳喳,忽高忽低的叫声不时传进来,一声声落进青竹耳里,令她连日来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本压抑在心间不知如何诉说的话,终是有了开口的。 “主子去了有些时日了,却是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呢。”青竹忽道。 阎锦看了她一眼,她颦着眉,往常平淡如水的眼眸里,极难得的带了一抹担忧,隐隐的,似乎还带着一丝愧疚。 愧疚 阎锦放了茶杯,不假思索道:“你用不着愧疚,他去安陵与你没有多大关系。” 青竹哑然,似乎没想到她那般容易便看出了她不敢说出口的心事来,的确,她不安着,愧疚着,她曾几次想不顾一切的去齐国,绝了齐国所有借口,然每每到了门口却走不动步来,她不知她怎么做才是好的,亦不知她能做些什么,便是这般犹豫着,愧疚着,终是拖到了今日,她回来了,而她,亦终是说出了口。 “怎与我没有关系我可是陛下给大梁百姓乃至天下人的借口啊。”她苦笑。 “你既然知晓是借口,当知便是没有你,他也会去安陵,此事非你我能左右,况且,你认为他回不来了么”阎锦反问道。 “当然不是”她立马反驳,笃定道:“主子定能回来” “是的”阎锦微微一笑,眼眸微弯,笑得高深莫测,“大风将起,他自乘风归来。” “大风将起”青竹轻声呢喃了一句,脸上满是疑惑不解,她看着她,略带询问。 阎锦并未打算解释,手中茶水已见底,她轻轻搁了,站起身来,轻拂了拂衣袖,“我先去歇歇。” 青竹轻轻嗯了一声,亦站起身来,她并未与她一起,只静静站在原地,瞧着她走远。 阎锦一进后院,便见尚智站在廊下,身姿笔挺,不动如松,见她过来,忙迎上前来,“夫人,月娘被容凌带走之事已传遍京城,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花满楼那边亦有消息传来,那庄隐亦已进京,今儿容凌刚回府,容府周围已是围满了人,好不热闹” “容府虽是世族大家,然并非不可攻破,月娘的存在许多人皆是不喜的,今夜怕是热闹了。”她笑道。 “我现在便带人去将那些人解决了”尚智道。 阎锦摇摇头,道:“容凌自己能解决。” 他们便不管了尚智皱眉,却未反驳她的话,相处这些时日以来,他倒是略微了解她,她既说容凌能解决,定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想到此,他便不再纠结,点头应了。 阎锦走了两步,又犹豫着停下,斟酌了半晌,方道:“你主子” 她话刚出了口,便见尚智一脸欣喜,未待她说完,已是接过话来,“主子无事,倒是甚想夫人每隔一两日便有信来,仔细询问夫人种种虽未与夫人通信,却时刻惦记着夫人,片刻不忘” 他与尚义尚明不同,他并未见过那让主子性情大变的丫鬟,故没有那许多顾虑,未见阎锦之前,他对她没有好感,亦谈不上讨厌,见了之后倒是觉得她与主子极其合适,便是不管她人品如何,性情怎样,单只主子喜欢这一条,亦足以让他接受,更何况她尚算不错,毫无大家小姐那些令他厌饭的娇气,见她这般难得的问起主子来,他立即替他说起好话来,只差没把他吹上天去。 阎锦无奈,忽觉自己问得傻了,她本便觉得他不会有事,怎的还是问出来了她抿抿唇,转身便走,神色无半点变化,脚步却是略微急促起来。 尚智瞧着她走远,暗暗想着:待会儿便给主子送信去罢,若是主子知晓夫人惦记着他,问起了他,定会极高兴,或许要不了多久,府里便该办喜事了 女子的身影已不可见,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是夜,万籁俱寂,长安院里的某个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黑暗里,她睁着眼瞧着帐子半晌,泄气般坐起身来,屋子里未燃灯,四周皆是黑黑的,她抬手摁住额头,无奈叹息一声,幽幽的叹息一出了口便散了,再不可寻。 她这是怎么了阎锦摁着额头苦笑,她现在已是离不开他了吗分开不过短短时日而已,她竟也会忍不住问起他来。 她下了地,摸去桌边倒了杯水,茶水已凉,那丝冰凉顺着喉咙而下,稍稍平复了她躁动不已的心,然即便如此,依旧半点睡意也无,她索性穿了衣裳,开门出去。 轻轻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她刚走出去,面前便落下一人来,漆黑的夜里,那人冰冷的眼荡了一丝柔意,落进她眼里,似有些发亮,她轻轻掩上门,跃上了屋顶。 “付平生,你亦失眠了么”她在屋脊上坐下,望着前方黑黑的夜色,低声问身旁之人。 淡淡的风扬起她的发丝,轻轻打在他的脸颊,鼻翼间满满都是她的味道,让他有片刻失神,听她问,他轻轻应了声,“嗯。” “既然你我皆闲着无事,一起去玩玩吧”她道。 他没问她去玩什么,去那里玩,听她问,便不假思索道:“好。” 阎锦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提气便往府外掠去,付平生紧跟其后,她在前,他在后,黑夜无声,他恍然间想起当年,他背着她离开二皇子府之事来,再瞧她现今落地无声,来去随心的模样,他忽觉有些失落。 “到了。” 在他晃神间,她已是停了下来,他四下望了望,疑惑道:“这是” 面前的府邸极其气派,虽夜色里见不得全貌,单从那门前威武的石狮以及那看不到头的墙壁已可窥一二,门前高高悬挂着一方牌匾,上书苏府二字,可见是哪个高官的府邸。 阎锦低头笑了笑,轻轻跃上墙头,朝他招招手,他心神一动,不自觉的便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飞跃在屋顶之上,他瞧了眼二人身上显眼的白衣,默默的想:他们大抵是唯一的翻别人家院子这般招摇的人了。 阎锦不知他所想,便是知道了亦不会在意,她凭着感觉摸进后院,随意进了一座院子,这府邸不小,下人自也不少,这院子门口便守着两个,然那二人却是一副呵欠连天的样子,连他们摸进了院子亦没察觉。 院子亦不小,然古代建筑大致走向基本一致,她毫不犹豫的进了主屋,主屋与外面不同,即使在黑夜里主人皆熟睡之后,依旧留着一盏灯,她进了内室,付平生犹豫的一下,终是没有进去,他跃上屋顶,替她把着风。 屋子里主人早已睡熟,在内室床榻边脚踏上,趴着一个绿衣婢女,婢女面朝着床榻,看不清面容,在床榻之上,精美的锦被之间,躺着一个女子,女子年纪不大,面若芙蓉,蛾眉丰唇,生得倒是好看,只那双弯眉,即使是在睡梦中依旧颦着,似心事重重。 阎锦偏头瞧了她半晌,抬手在她额际轻轻一点,女子似有所感,嘤咛了一声,却是没有睁开眼来,阎锦笑笑,恶作剧般抬手捏了她的鼻,女子呼吸一滞,眉头皱得越紧,下巴不自觉的扬起,似渴水的鱼般张着嘴,急促的呼吸着。 眼见她呼吸越来越急促,睫毛亦微微颤抖起来,阎锦耸耸肩,在她睁眼的前一秒松了她的的鼻,身形一晃,悄无声息飘出屋去,身后呼唤声起,紧接着,屋子里亮起了烛火,隐隐还有轻微的说话声,阎锦头也不回,直出了院子,去了旁边院子,身后,付平生默默跟上。 “啊” 寂静的京城里,尖叫接连而起,紧接着,一盏盏烛火渐渐亮起,顺着外城方向,成螺旋状向外蔓延,黑暗散去,整个京城灯火通明。 西街一座宅子里,阎锦一把掀了脸上面具,笑眯眯的看着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在外面脚步声奔进来之前跃上了屋檐,趁着门开那一瞬飘了出去,屋内惊呼声起,脚步声渐渐杂乱,她弯弯嘴角,悠闲的坐在屋顶之上,那模样,犹如坐在自家院子里,毫不担心被人发现。 付平生站在她身旁,低着头瞧着她,一贯无波的眼眸里终是有了异色,似是无奈,似是纵容,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自个儿睡不着,便闹得整个京城无人安眠,这般任性的作为,按他以往的脾气定是不喜的,然而此刻他却没有半点不悦,反而隐隐有些高兴,为着她孩子气的笑,为着她孩子气的扰人手法,他想,他大抵是对她严肃不起来了。 她瞧够了下面人慌乱的模样,极满意的站起身来,大抵是这一整晚的胡闹驱散了她心里产生的异样感,此刻的她双眸柔和,周身疏离感亦少了不少,见她准备离开,他连忙跟上。 二人出了宅子,并未回府,亦没再寻下一个府邸,此处已是外城,茶馆酒肆不少,阎锦随意摸进了家酒馆,顺了两壶酒出来,与付平生一起爬上了屋顶。 淡淡的酒香飘散在夜风中,阎锦轻轻晃了晃酒壶,抬头眺望着远方,万家灯火皆起,淡淡的光晕驱散了冷寂,这黑黑的夜,终于不再只是黑,内城东街方向她们并未去,那里却亮着烛火,即使隔着老远,隐隐的却有喧哗声传来,她抬手,仰头,酒入了喉,温润绵软,半点不辣人,隐隐的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清冽香气,似冬日的梅。 一壶酒在手,二人慢慢喝着,二人皆未说话,待酒见了底,天边已现鱼肚白,阎锦扔了酒壶,正要跳下屋顶去,远远的街头上,忽地走过来两个人,二人皆是粗布麻衣,身形佝偻,不知为何,她忽然便顿住了脚。 那两人渐渐近了,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头子背着一个背篓,背篓用布遮了,看不见里面的东西,老头子右手拄着拐杖,左手与老婆子的手挽着,两人皆走得有些踉跄,却是相互扶着,相互搀着,两人均未说话,只那眼神却时不时的触到一起,每每这时,二人均会心有灵犀一般朝对方笑笑,岁月的风霜无情的摧残着他们的面容,却未将他们的眼神改变一丝一毫,那偶然接触到的对方的眼神,分明是少年时情窦初开,欲吐心事人先羞的模样。 二人渐渐走过长街,去得远了,阎锦手一松,酒壶沿着屋檐掉落,溅起清脆的一声响,无端端的,她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她回头,原本空无一人的长街之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那对老夫妇在人群里,是那般的不显眼,然而她的眼里,却只看得到那两人,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入了脑海,便如入了心,再也擦不去。 相濡以沫,与卿长安。 伴着这话,她想起了很多,有以前的,有现在的,有让她不喜的,亦有让她欢喜的,不论想起了多少,最终均慢慢散了去,其中一个人,一件事,却渐渐清晰起来,她想起那个男人,那个蹲在她床前执拗看着她的男人,她猛然发现,原来她也会想他,单单一句话,一个场景,原来,她已然在乎他。 付平生握紧拳头,她的神色太过复杂,莫名的便让他不安起来,他伸手,下意识的想抓住她,她却忽然动了,冰冷的衣角划过他的手心,飘向了远方,他握紧拳头,似想抓住什么,然而握紧的手心里,却什么也没有。 “付平生,多谢你陪我,再见。” 她的声音远远传来,他低头,拳头握了又松,恍然间,曾经有过的一种情绪再次绕上心头,他觉得,他真的失去了什么东西,在他还未来得及抓住之前,它已经不是他的了。 对于大梁京城百姓来说,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最诡异的事件莫过于昨夜的鬼敲门事件,在黑黑的夜里,全城百姓安眠的时候,一只鬼光顾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府邸宅院,将全城百姓惊醒,惊惧自不必说,只差没吓个半死。 “据传,那鬼青面獠牙,一袭白衣,见屋便入,见人便追,一头黑发蜿蜒至地面,拖在地上犹如长龙,那鬼没有脚,空荡荡的衣服搭在身上,犹如挂在树枝上一般,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风一吹,那衣服便跟着荡了荡,摇摇晃晃着飘来飘去,忒是吓人。”院子一角,青黛拍拍胸口,一脸后怕,“还好那鬼没来咱们府里,真真是恐怖哩” “哇好吓人”青黛旁边一小丫鬟亦一脸后怕的拍拍胸口,手还下意识的拉上了青黛的衣角。 阎锦面无表情的瞧了院子角落那一圈人一眼,面无表情的走过,眼睛下意识的瞄了眼自个儿的脚,自个儿的衣衫,自个儿的头发,继续面无表情的想:她没有脚头发长得拖到地上比树枝还瘦青面獠牙嗯,今晚可以在府里玩玩,毕竟府外不安全,作为女子,当以安全为上,她可是弱女子 暗处的尚仁抖了抖身子,抬头望了望天,嗯,艳阳高照,是个好日子,他怎么会觉得冷他不过一夜不在而已,府里发生了什么 “尚仁,出来。” 女子的话入了耳,尚仁摇摇头,悄无声息飘至她身边,恭敬道:“昨夜诚王、贤王、花满楼均派了人去容府,那位亦派了人,然容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便将那些人解决,半点没惊到府里人,今日一早,容凌便进了宫,如今已有大半个时辰,怕是已有了结果了。” “这容府的水倒是比这府里的还深。”阎锦眯眼笑道。 尚仁不以为然。 “嘭” 有人欢喜有人恼,诚王府里,百里泽一把掀了案桌,目光阴沉的扫过地下一群噤若寒蝉的门客,恼怒的指着一人道:“还不快想办法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何用” 被指之人抖了抖,躬身回道:“主子,竟是没想到那庄隐是前朝余孽,如今扯上了那容凌,怕是不好收场,陛下已然知晓您与庄隐来往密切,若那几位强行给您冠上个密谋造反,以下犯上的罪名,主子您怕是” “废话还用你说”百里泽恼怒至极,手指直指他的脑门儿,似欲戳出个洞来,“父皇天性多疑,便是不用他们去吹风,父皇亦是怀疑上我了” 那人低了头,已是冷汗直流。 “主子,眼下还是先进宫请罪为上,若是主子毫无动作,落在陛下眼里,便是坐实了此事,到时还想脱身便难了。”角落里走出一个灰衣男子来,对百里泽拱手道,那男子其貌不扬,言谈间却是不卑不亢,处在这群六神无主的门客间,不由得令百里泽多看了几眼。: 第五十三章 锥心背叛 许是他淡定从容的气质感染了他,百里泽缓了缓脸色,道:“进宫请罪倒未尝不可,若是父皇尚有怜我之心,倒也无甚大碍,怕只怕父皇记上了本王,将本王与百里墨同等对待如此本王便无出头之日了” “主子,属下有三言,主子且听一听,若是尚能入耳,还请主子信上一信。”灰衣男子拱手道。 百里泽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襟,端正坐了,少了那愤怒尖利的嘴脸,他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诚王殿下,他温和的瞧着灰衣男子,道:“你有何计只管说出来,若是在理,本王自会按你所言来做,若是于本王无益,本王亦不会怪罪于你。” “谢主子。”男子又是一礼,背脊虽弯,却隐隐带着一股不容忽视、永不会磨灭的傲气,他站直身子,单薄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自有一股潇洒气度,他站在一群自称谋士的人中间,缓缓将他酝酿了许久的话一一道来,完全将一群往日里趾高气扬的谋士无视了去。 “主子与庄隐深交,外人不知究竟,便是主子的利处,饶是他人怀疑主子,但凡没有证据,任何人不能将主子如何,主子需尽快将这些年与庄隐往来的东西抹了,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这是其一。” “其二,贵妃娘娘如今虽失了宠,但依旧是后宫之主,陈府百年望族,底蕴丰厚,饶是现今子孙不成器,依旧是这大梁不可撼动的存在之一,主子近日与娘娘似乎疏远了些,依属下所见,这并非好事,主子第二紧要之事,便是与娘娘重归于好,有了娘娘做靠山,主子总归是多个帮手,再者,长乐公主乃是娘娘唯一的女儿,只要主子与娘娘绑在一条线上一天,杜驸马便是主子永远的支持者,杜相为人圆滑,轻易不站队,倒是极疼他那小儿,若有杜相相助,主子何愁朝中无人” “这第三,是最紧要的,亦是主子现今首要要做的事,陛下现今所存的四个儿子中,贤王百里昀乃是庶长子,母家不显,不足为惧,淑妃又是个淡泊的,虽有妃位,却不受帝宠,主子大可不必将他放在心上;康王百里靳母家虽亦是名门望族,珍嫔亦极受宠,然百里靳一向喜爱舞文弄墨,不喜兄弟之争,更是比那贤王还不如,主子要防的,是那皇后嫡出,兵权在握的二皇子,陛下不喜归不喜,却不能忽视他背后所站着的力量,陛下若是信了主子,那倒也无碍,若是陛下起了怀疑之心,主子须得” 他的话未说完,百里泽已是明白过来,与此同时,周围本就气压极低的书房里,因着他这三点更是静不可言,他眯了眼,眸光一瞬间锐利,犹如利芒直直刺向他,“你是在叫本王谋逆” 谋逆二字一出,除灰衣男子外,几乎大半的人均倒吸了口凉气,声音之大,直将每个人都惊了,灰衣男子静静站着,任他如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听他这般问,他微微一笑,平凡的面貌因他这一笑,突然便生动了起来,他毫不躲避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楚道:“主子当知晓,谁得了先机,谁便多一分胜算,况且,主子能肯定,陛下会毫无芥蒂” 他沉沉的看着他,面无表情,严肃至极,灰衣男子静静任他看,半点示弱亦无,他看着看着,忽然大笑起来,百里泽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府里也是有着不少真正的人才的,即使蒙了尘,即使沧海桑田,只要给他机会,他依旧能绽放出最美的光芒,眼前其貌不扬的男子,正是其中典范,他聪明的不是那所谓的计策,而是他懂他,明白他所有心思,他知他不信,不信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即使他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是血缘至亲。 “好很好”他一脸赞赏,满意至极,目光在面色各异的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最终留在他脸上,“从今日起,你搬到芷兰院。” “嘶” 众人皆惊,瞧着灰衣男子的目光亦复杂起来,灰衣男子面色如常,似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惊讶不平一般,恭恭敬敬的谢了礼。 “周杨,备马立即进宫”百里泽大步离去,脸上自始至终带着笑,半点未曾为即将发生的事困扰,仿佛方才那个愤怒发泄的男子不是他,只是别人的幻觉一般,淡淡的古怪感袭上众人心间,终是在灰衣男子走出去之时有了一点点不太确定的念头,即使很淡,依旧将众人惊了够呛。 似乎百里泽早便有了决定,那番作为,就像一个测试一般,用一个简单的事情,将他们都看了个清楚。 二皇子府里,阎锦坐在院子里喝茶,尚仁环胸半靠在一株树下养神,尚智站在她身边,低声禀报着。 “目前诚王已回府,看那样子,似是陛下信了他。”尚智道。 阎锦轻轻抚摸着茶杯边沿,略一想,笑道:“信不信的,与我们无关,将京里之事告诉你主子,他该准备准备才是。” 尚智默然,认同了她的话,他的表情跟往日有所不同,略显得焦急,阎锦想了想,道:“若是想去便去吧。” 尚智眼睛一亮,瞬间又暗淡下去,阎锦看在眼里,又道:“我在这里很安全,便不说我那点功夫,只说尚仁在暗处护着我,我便不会有任何危险,反倒是你那主子,他更需要你,你无须犹豫不决。” 尚仁闻言,睁开眼来,朝他肯定的点点头,尚智松了松拳头,冲阎锦道:“夫人且保重,尚智这便去了” 阎锦点点头,看着他快步离开,她动了动嘴,终是将想交代的话忍了下来,她低了头,瞧着掉落手心的叶片出神,她本想叫他带句话去,然到了嘴边,依旧是没有说出来,有些话,果然不是适合她说的,未免惊着他,她便将那些话留在心底罢。 “阿锦,咱们一起出去可好”远远的,青竹提着篮子走了过来,阎锦张开手掌,任落叶自指缝间滑落,她笑着站起身来,与她并排而去。 安陵城外百里处,山峰陡峭,地势险要,一队轻骑飞踏而过,溅起尘土无数,百里墨领头在前,身后跟着十来个身着盔甲的士兵,绕过一道凸出的山壁时,百里墨当先勒住了马,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蹄声如震鼓,既闷且沉。 “张大山,你确定没走错方向”百里墨沉声问身旁汉子,神情如常,倒是看不出喜怒来。 名为张大山的汉子挠挠脑袋,肯定的答道:“定是这边” 百里墨四处张望了半晌,皱眉道:“这里并无人影,只怕他们早已逃远,穷寇莫追,咱们先回去罢。” 张大山一听,眉头皱了皱,不太赞成的模样,“殿下,齐国近日总是派些小兵来扰我们,实属不可忍眼见便要追上了,这样放弃岂不可惜不妨再追远些吧” 张大山一向憨厚老实,为人仗义,颇得地下兄弟喜欢,见他这般说,再一想近日总来城门前叫嚷的齐国士兵,本已打算回去的众人纷纷愤怒起来,叫嚷着要再去追,百里墨淡淡看了他一眼,吩咐继续追捕。 再行数里,道路亦越来越窄,原本能容五人骑马并排而过的道,现今已只能供一人通行,一入了这窄道,士兵们便自发的走出来几个跑去了前面开道,百里墨与张大山则跟在中间,那个极其安全的位置。 “殿下,前方是汒河,咱们不能再过去了”正在他打量周围时,前方一个士兵忽地冲他喊道。 汒河,死亡之河,前后延绵千百里,一条流入沛城与涞水河交汇,一条则流向不知名的地方,据传汒河五百里内,不见活物,汒河水流湍急,人若掉进那汒河,定是有去无回的,汒河死亡之河之名便由此得来,但凡安陵城本土百姓,谈汒河而色变,皆是不喜靠近这里的,想不到他们追着追着,竟是到了汒河地界内。 “殿下,咱们快些走吧这里好古怪”一士兵小声对他道,声音里带了丝恐惧。 不止是他,便是其他士兵,亦是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百里墨调转马头,扬声道:“立刻转道回去” 他的话刚落,高高的山壁间忽地站出来一排人,皆是身穿盔甲,全副武装,他们手握银弓,冰冷的箭头对准他们,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百里墨脸色微沉,喝道:“赶紧退” 他们没有选择,山壁极高,人站在上面,下面的人便是刀俎下的鱼肉,任其宰割,他这话一出,山壁上的人忽的拉紧了弓弦,朝着下面便是一番乱射,虽是乱无章法的箭术,却不得不说,效果极好。 身旁士兵接二连三倒下,百里墨沉着脸,手臂挥舞间,一支支断箭掉落在身侧,一波箭雨过罢,那些人似是疲累了,稍缓了攻势,百里墨吁了口气,招呼着剩余的兄弟便要走,还未动作,身后忽地靠过来一个人,气息极熟悉,他尚未来得及回应,心口便是一滞,他低头,一只银白的箭头从前胸穿出来,猩红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衣衫,伤口一片麻木,似疼的,又似在他心上划开一道口子一般,麻木至极。 他反手给了那人一剑,干干脆脆,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抽出剑来时,他晃了晃,脑袋里如灌了浆糊,迷糊至极,他在马背上晃了晃,嘭的一声栽倒下来。 ------题外话------ 晚上码字果然不好,码着码着睡着神马的,不要太容易美人儿们,有票票神马的请砸下来吧,月票能帮初初上手机月票榜哦,摸摸扎 t: 第五十四章 我要去找他 吧嗒 筷子落于桌面,溅起一声极大的响声,阎锦右手保持着握筷的姿势,极难得的有些发愣。 一旁的青竹瞧了眼掉落桌上的筷子,再瞧见她发愣的神情,不禁担忧道:“阿锦,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朝青竹笑了笑,笑罢低下头去,心不在焉的将摊着的右手缓缓移到胸口处,那里跳得很急,一下下的,让她有些心慌,莫名的,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她那颗从未跳动得如此有力的心脏,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了活力,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她有些不安。 眼前精致可口的菜肴瞬间在她眼里淡了颜色,她敛了情绪,对青竹道:“我们尽早回去罢。” 她心情不爽快,便没了再待的心思,瞧着青竹的目光便带了些歉意,本来她是出来陪她的。 青竹见到她的眼神,瞬间便已明了,遂笑着道:“你莫觉得亏欠,反正整日逛这京城亦是腻了,我巴不得早点回去呢。” 阎锦朝她笑笑,没有再言语,青竹放了筷,起身净了手,顺便拧了方帕子给她,待她擦了手,遂笑着道:“走吧。” 二人出了食肆,便往对面街头停着的马车走去,车夫远远见她们过来,忙将车帘掀起等她们走近,二人走近马车边,正要上去,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顿时让阎锦顿住了身子。 她回过身去看向来人,淡淡道:“容公子。” 不知何时,在她们的马车边上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之人半掀起车帘,偏头对着她淡淡笑着,见她看他,那笑意便浓了些,“姑娘。” “公子有事”她挑挑眉,她此刻不爽快,并无多少心思与他纠缠,神情间不自觉便带了些疏离之色。 容凌似未看见她的疏离,仍是满脸笑容,他的眼眸极深邃,不论他笑得多灿烂,那笑永远到不了眼底,一时间便让人分不出真假来,弄不清他真正心思为何,阎锦无意打探他的心思,亦不在意他笑得是否真诚,只静静瞧着他,等他将来意道出来。 “偶遇姑娘,便停下来打个招呼罢了,并无其他。”容凌道。 阎锦点点头,淡淡道:“招呼已打过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她说完,压根儿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极其无礼的转身上了马车,青竹摇摇头,亦跟着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将他的视线隔绝在了车帘之外,车夫为难的看了看容凌,最终一咬牙,赶马越过旁边的马车。 “主子”利安皱眉看着马车走远,不太乐意的轻声唤了他一声,如今的他脾气虽没变,但明显克制了许多,不满亦不会再当着外人的面发作出来。 容凌笑看着马车走远,并未搭理利安,车帘落下,将他整个人遮了,亦遮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兴味,他不得不承认,时隔十几年,在她之后,他再次对一个女子产生了兴趣,那感觉来得那般快,压根儿不给他考虑的时间,他却并不反感。 一想到她的身份,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了,他皱起眉来,神色复杂,时隔十年,百里墨竟是又看上了别人么当年闹得那般沸沸扬扬的他,竟是要把她忘了那偶尔会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张脸,那一张渐渐模糊的脸,终是要被遗忘了么 他轻轻一叹,忽觉怅然。 马蹄声踢踏,渐至二皇子府,当那熟悉的府门映入眼帘时,她莫名便松了口气,尚智早已去了安陵,如今府里任何打探消息之事便落在了尚仁头上,阎锦甫一进门,便见尚仁站在院里等她。 青竹笑着与她道了别,便转道去了别处,阎锦走近尚仁,道:“有何消息” 她并未停下,走近他说了这句话便越过他向前走,尚仁跟上她,始终保持着一尺的距离,一边走,一边道:“花满楼近日已关了门,京城里不少人都在暗处动作着,或多或少与那庄隐有着联系,诚王这两日陪着陈贵妃礼佛,半步不出殿门一步,容凌虽未有太大的动作,但暗地里却派了不少人出去,那月娘现今在容凌府里住着,倒是安全得紧。” 阎锦点点头,心头一动,又道:“你主子呢近日可有消息传来” 尚仁摇摇头,眉头皱起,有些疑惑,“近日主子并无消息传来,倒是有些古怪。” 百里墨虽未与阎锦信件往来,与尚仁却是信件不断的,几乎隔个一两日便是一封,问得回的虽是琐碎,似这般五日没有消息的情况,倒是从未有过,又如何不令尚仁疑惑 连尚仁亦觉得古怪么阎锦再度皱起眉来,心里那丝刚淡了些的不安感再度袭上心头,瞬间侵袭了她的心,不安感渐浓,整个将她的心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无法解脱,她狠狠吸了口气,将满腔烦乱压下,对尚仁道:“派人去瞧瞧。” 事出反常必有妖,百里墨无端不会没有消息,加上她现今越来越浓的不安烦乱 阎锦猛的一惊,脚步有了半刻停滞,却又在瞬间恢复如常,只那浮上心头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她加快了步子,背影略显急促,没一会儿便将尚仁抛在了身后,她进了长安院,又快步进了屋,猛地关上了房门。 “不可能”她捂住双眼,深深呼吸着,身子无力的靠在门板上,那笔直的肩背亦垮了下来,屋外有脚步声临近,她却半点心思也分不出来去管,现今她满脑子都是心里那念头,那叫嚣着欲奔出来的念头,那个念头,名为心意相通。 她与他,已是心意相通了吗她的心感觉到了他有危险,心便提醒着她吗不不是,她与他连心意亦未互相确认过,又哪里会心意相通这不过是意外罢了,他没有出事,她亦感觉不到他,是的,就是如此。 似乎她念叨着的话说服了她,她的心渐渐平稳下来,离了那满脑子的念头,她方听到屋外焦急的呼唤声,她抹了抹脸颊,转身开了门。 “锦姑娘,你无事吧好端端的怎抵了门”屋外立着一个俏生生的丫鬟,十五六岁的年纪,着一袭青衣,见她开了门,立马上前拉住她的手,焦急询问。 “我无事。”阎锦轻轻收回手,低声道。 茴香似未察觉到她的疏离,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遍,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其他不妥,遂放下心来,轻吁了口气,“锦姑娘,若是有事,大可告知茴香,一个人闷着怎么成可别闷出病来呸呸呸瞧奴婢这嘴,说的什么浑话姑娘莫恼奴婢,奴婢无意诅咒姑娘” 大抵少女不知愁时皆是这般模样的,瞧着她一边懊恼跺脚,一边小心翼翼看着她的模样,她忽地便有些想笑,虽未大笑出声,亦未低眉浅笑,那眉宇间却软了不少,眼角亦带了丝笑意,虽淡,终是看见了茴香眼里,她停了跺脚的姿势,静静的瞧着她,略有些呆愣。 “怎么了”阎锦挑眉。 茴香回过神来,呐呐道:“姑娘真好看。”尤其是软了眉梢,柔了眼角的模样,别有一番柔情,她露出这副表情来时,连她亦呆愣起来,若是被男子看见,只怕是免不得铁心化作绕指柔,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了罢 阎锦笑了笑,并未接她的话,转而道:“你行李皆搬来了吗” 茴香重重点头,扬头笑道:“姑娘,需要的都搬来了,放在隔壁屋子里呢,姑娘,奴婢看隔壁屋子不错,奴婢能住在隔壁么” 隔壁屋子那是小红曾住过的屋子 阎锦点点头,道:“住吧,反正空着,这院儿里也就你我两人,不用讲究那许多。” 她的表情极淡,似半点不在意,茴香亦也就不在意了,笑着点点头后,便立在一旁看着她,阎锦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亦没有需要嘱咐她的地方,转身便欲进屋,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道:“李管家是你祖父” 听她提起李荣来,她兴奋的点点头,道:“是的姑娘。” 阎锦点点头,进屋关了门,关门之前她恍惚的想,日子过得真快啊,一眨眼间,李荣都有了孙女了,还有那当年被她欺负的王氏,如今又是何等模样了 但凡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管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总归是要发生些什么,才能让人舒坦,即便无人喜欢这种舒坦。 在阎锦有了那不安预感三日后,安陵总算是有了消息传来,尚仁方一拿到手,便惊了个彻底,白纸黑字映在他眼眸里,犹如利剑刺痛了他的眼,他捏紧了那薄薄的纸,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让人不安,阎锦伸手夺了那纸,低头自顾自看了起来,当她看清那信上所言之事时,亦如尚仁一般惊住,她瞪大了眼,又将信仔细看了一遍,终是相信了那信上所言并非是她看错,而是事实。 “他怎会如此大意既知有内奸,怎不早早将他揪出来怎如此容易便中了别人圈套尚明在做什么竟是没有护住他可有派人去找可有找到线索尚智呢他可有到安陵可知百里墨失踪”阎锦看罢,开口便是一长串的询问,越是问,眉头越是皱得死紧,到最后,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许是她难得露出的焦急所致,尚仁满腔的焦急竟是消失了大半,他瞧着她,心里忽觉安慰,他的主子,终究不是一个人痴等,终究还能等来一个好结果,她终是在意他的,那念头亦不过一瞬便被他抛在脑后,此时最重要的是百里墨的安危,若是他出了事,便是她再怎么担心他亦不知道,亦无法回应,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妨先找到人,只是 “夫人,尚智正往安陵赶,他在路上正好碰见了那传信兵,以他的脚程,大抵明日便能到安陵,主子那里你不必担心,主子一向运气好,功夫亦是极高的,定不会有事的”他说得肯定,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信上只说主子受伤掉崖,半点未提受伤掉崖缘由,他们不知他的伤势,唯有往好处想。 阎锦一怔,似是方反应过来,为他失踪而衍生出来的那点心慌顿时淡了些,她抿紧唇,担忧虽淡了,那胸口发闷的感觉却依旧在,阎锦捏紧了信纸,沉默半晌后道:“我去找他罢” 尚仁一惊,错愕的看着她,似未曾想到她会说出去找她的话来,在他心里,她若有半点喜欢主子,关心主子,那便是最好不过,如今她给了他预想的意外还不够,还要做出更加让人意外的事来吗只是,他的脑袋还未胶着,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还未断裂,虽为她的话惊愕欣喜,他仍是道:“不行。” 阎锦眉毛一挑,淡淡的看着他,眼神分明不这么凌厉,他却分明看出一点不同来,分明她未发火,他却觉得她看他目光极具压力,忍不住的,他在她的目光下气短了起来,“夫人,安陵不太平,主子现下又失了踪迹,夫人虽会武功,但终究是女子,行事定是极不方便的,寻找主子之事由我们来办便好,属下不赞成夫人去冒险” “没有哪里是绝对的太平,处在这个世界,便少不得面临那些事,你不用劝我,你亦劝不动我,人生在世,难免要任性一回,我担心你主子,现下只想找到他,其他的也就管不了了。”她道,眉眼间端得是不容否决、亦无法否决的执着。 “便是您要去,也应该带些侍卫去,您先等等,我去” “不必了”尚仁话未说完,她已是打断了他,“我不想带一个去,或许他们不错,在我眼里也只是累赘,我一人去便好。” “可是”尚仁皱了眉。 “不必再说,就这么决定了这京城风波正盛,为以防万一,京城少不得要留人,尚明尚智在安陵,你便无需去了,留在京城看顾着吧,若是有了消息,我自会通知你。” 百里墨失踪,怕是瞒不了人的,待那消息传进京城,又该掀起怎样的风浪她不知,亦无人知。 阎锦转身,大步往府门口走去,在转身那一瞬间,眼底忽地便浮上了些许迷茫,在这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大梁,她唯与他亲近,在听见他失踪坠崖那一刻,她忽然察觉,她往常所有的执着是那般可笑,什么喜欢,什么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这世界没了他,她对这世界,还能有几分期待、几分喜欢若是没了他,这世界,又只剩她一个了,无人能信,无人敢依,她目光一定,脚步再也不迟疑,她会找到他,一定会的 青竹得了她的吩咐,早已准备好马匹干粮,尚仁追出来时,她已端坐在马上,与青竹道别,他动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纠结她看在眼里,阎锦跟青竹道完别,复又看向他,男子依旧是一袭黑衣,一脸冷漠,那眼底却添了别的什么,再不复初见之时的无情无欲、无波无澜,她微微一笑,对他道:“你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平安带他回来。” “夫锦姑娘”他动动嘴唇,却是什么也没说,许是这刻他的心思太过复杂,竟是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唤出那个称呼来,那是他们全部默认、却无外人知的称呼。 阎锦笑笑,再不停留,马蹄声起,响彻京城的街,不一会儿,已是出了城,出了城门后,她立马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道:“既然来了,便出来罢。” 此时管道上没有人,她这话落下后,身后忽的走出一人来,一袭白衣,容貌精致,阎锦看着他,道:“跟着我做什么” “你要去安陵找他” 他问出这话来,阎锦并不意外,她笑了笑,道:“是,我要去找他。” “安陵路远,我陪你去吧。”他道,精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阎锦瞧了他半晌,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却知若有他同行,想必这一路会好过许多,这么一想,她便没有拒绝,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不知是否他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在她点头之后,一匹马缓缓从一旁走出来,乖顺的停在他面前,他翻身上马,看着她不言语,阎锦瞧了那马一眼,当先骑马奔出去,他则紧跟在后。 时隔十年,他再次与她同行,却依旧是为了他,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依旧如此,付平生甩掉心头突起的杂念,却甩不掉心底渐渐肯定的一个事实,不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在她心里,依旧只有一个百里墨,不论她对他有着怎样的感情,能让她动容的那人,始终不是他,他还未上场,已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山高水长,峰高路远,在二人马不停蹄累死十来匹马之后,安陵城终是到了,在见到城门的那一瞬,她崩了大半个月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怒火燎原 “城下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若敢不从,乱箭射死”一见着他们的身影,守城的将士纷纷涌到城墙边,搭弦拉弓,厉声喝问,看着极具气势,然眼眸深处涌动着的却是不安。 自二皇子失踪始,安陵城里几个将军均纷纷离开,说是去寻二皇子,然这一走,却是大半个月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城里除了军师外,唯有几个以往城里的老将军在,几日前齐国大将沈腾方带了兵来攻城,满城将士倾尽全力方守住了城,正是心神俱疲之时,乍见城外出现两个人,虽是从大梁方向而来,仍是防备万分。 付平生打马向前,将她挡在了身后,方扬声道:“我们乃是二皇子府之人,为寻二皇子而来,还望诸位能通禀城内将军一声” “嗤二皇子府里人当我三岁小孩儿那般好骗前些日子二皇子殿下的侍卫刚到咱安陵,你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若真是二皇子府里人,先将府令拿出来看看再说若是我们兄弟几个冤枉了你们,自当赔罪”城楼之上,一脸络腮胡的汉子朝下叫道,叫罢低声对身旁的少年将士道:“你赶紧去问问军师,是否有二皇子府内人来了安陵” 那少年应了声,飞快的奔下城墙,直往县衙而去,见他去得远了,汉子再度转过头来,盯着城楼之下的二人,扬声催促道:“快些莫要磨蹭” 阎锦骑马停在付平生身后,皱起了眉,府令这东西,她从未见过,亦从未有过,眼下叫她去哪里弄一个来再者,她走之前已叫尚仁写了信,按理说早该到了才是,便是没有所谓府令,也不该不知她的到来才是,难不成出了差错 “没有府令”见她毫无动作,付平生已是了然,了然过后便是不悦,他低声对阎锦道:“百里墨怎没有拿府令给你他竟是不知你也会遇到阻碍么” 他的不悦她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对于他这般明显的感情流露,她下意识的忽略不见,只是道:“我又无事需要那府令,拿来有何用” 说是不需要,那话里话外却是在维护百里墨,付平生眸光一沉,心里莫名的有些吃味,却奈何没有立场来指责谁,当下便冷了脸,不再言语。 城墙之上,那汉子见二人久无动作,心里更是肯定了几分,他本还担心弄错了,眼下却已是将二人当做不怀好意的敌人了,只他还需等,等那去问的少年回来,便是费些功夫,也总归要稳妥些。 不过一刻,那少年便跑了回来,还未走近便高声道:“石大哥军师说没有人来” 那话一落,城墙之上本有些散漫的士兵们顿时来了精神,手中弓箭一举,齐齐对准阎锦二人,银白的箭尖在日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那汉子扬声对阎锦二人道:“老子不杀女人你俩赶紧走若走得慢了,莫怪老子不怜香惜玉” 付平生脸色愈沉,眼底泛起淡淡的杀意,那杀意被他极好的掩饰着,即便是在他的面前,亦不见得察觉得到,阎锦瞧着他宽阔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走吧。” “我能带你进城去何须要走”付平生皱眉。 “之所以要进城去,不过是因着汒河在城那边罢了,他们不放我们进去,可见尚智并不在城内,我亦不知城内可有人认识我,若贸然进城去,又无人认识我的话,即使无人为难我们,亦是被人监视着,做起事情来难免束手束脚,与其如此,不妨费些时间绕点路,也好过被别人监视的不快,咱们走吧。”阎锦道,话影刚落,便觉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对着她,她下意识的抬头,一见之下已是皱起眉来。 见他们在城下交头接耳半天不走,那汉子有些不耐烦了,伸手便夺过身旁之人弓箭来,搭弦、拉弓一气呵成,冰冷的箭对准了城下之人,正欲射出,那被白衣男子遮了半边身子的女子忽地抬头朝他看来,分明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让他在一瞬间如坠冰窟,连手脚亦僵硬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女子已是调转马头,与男子并排离去,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手中弓箭滑落手心,过了良久,四肢方恢复知觉,他捏了捏僵硬的大腿,这时才觉得有些腿软。 一男一女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远处树木掩映后。 “安陵城往南二十里处有座悬崖,从悬崖一边可通往安陵城外,我们若不从城里过,唯一的办法便是从悬崖过。”付平生道。 “嗯,那便从那里过吧,今日可能过去”阎锦对那所谓悬崖不甚在意,于她而言,再大的险均不是险,跨不过的,只是源于心底的畏惧,而她,无所畏惧。 付平生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低沉悦耳的嗓音低低响起,传进阎锦的耳朵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落寞,“今日明日再去吧,赶了这般久的路,你也该歇歇,若是没有精神,便是找到了他,你也该倒下了。” 这般啰嗦的解释,于他而言尚是第一次,阎锦撇过头去,淡淡应了一声,“嗯。” 二人说话间,已至一片小树林,阎锦下了马,任它去一旁吃草,寻了处地儿便坐下休息,日夜兼程半个月之久,纵使她意志力强大,依旧免不了疲累,先前忙着赶路倒是不觉得,如今一放松下来,那股子倦意便铺天盖地而来,她坐着坐着,不自觉便闭上了眼,身旁似乎有人来了又走,气息极熟悉,她昏昏沉沉的眯眼看了眼,便又闭眼睡去,这一睡,便是足足两个时辰,待她彻底醒来时,已是夜深。 面前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燃上了一堆柴火,那人坐在火堆对面,正握了根树枝往火里扔,微湿的树枝与火苗一相触,啪的爆出一个火星来,微湿的空气携了夜风来,那人的面容在晃动的火光中若隐若现,越发看不分明。 “你歇歇吧,我来守夜。”她道。 付平生站起身,捧着一物朝她走来,递给她后,便跃上枝头去,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阎锦瞧了他一眼,方低头看向手中之物。 已是深秋,树叶渐黄,果子皆熟,付平生给她的东西被微黄的树叶裹着,叶面上隐隐带着湿,似是清洗过,她慢慢将叶子掀了,那叶里之物终是露了出来,那是一颗颗红彤彤的果实,指甲大小,红得剔透,果子上面沾着水珠,将落未落的,更显诱人,她伸手捏了一棵,果子甫入了口,嘴里便溢了一股子香甜味儿,她抬头再度望了他一眼,却正好接触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同样若无其事般转了身。 阎锦盯着火苗,慢慢的吃着果子,那本香甜的果子不知怎的,再吃进嘴里却变了味道,吃了两个她便歇了手,盘腿打起坐来,待她再度睁眼时,已是天色大亮,付平生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二人各自收拾了,便朝悬崖出去,不过一刻,已至悬崖底。 那是一座极高极陡的山峰,一面树木丛生,蔓延向远方,一眼望去不见尽头,一面则是极其光滑的断壁,整齐的模样犹如一刀从天而下劈就而成,断壁之下则是万丈深渊,白雾弥漫,望不见底,断壁之上落脚点极少,若非绝顶高手,极少有人能从如此陡峭的断壁之上横越而过。 “只有这一条路”阎锦皱眉道,并非她自贬,她有多少本事她自个儿清楚,虽已能将内力运用自如,亦能对对手的攻击极快做出反应,但远还没有达到能在如此险峻的峭壁之上行走自如。 “我带你过去。”付平生低头看着她,眼里闪动着微光。 即使他没回答她的话,瞧他这模样亦知没有他路,阎锦瞧了断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眼似因为她这一点头瞬间亮了几分,不过一瞬便被他掩了去,他转过身蹲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已然勾起。 阎锦趴上他的背,将手搭上他的肩,男人的肩背一如当年那般宽阔,又远比当年结实可靠,她趴在他背上时,由于靠得极近,鼻尖充斥着的便满满都是他的味道,似寒梅清冽,又似冬雪浸人,过于的靠近令她颇不自在,她稍稍立起了身子,远离了那气息几分。 以前,她也是这般靠着他 付平生神思恍惚着,就在那一刻,她忽地离他远了些,他一怔,猛然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将心底涌出的失落感抛去,抬手托住她的腿,提气轻轻一跃,跳上断崖上一块突起的石块,那石块并不稳固,刚一踩上便是一阵喀喀声,付平生借力往前跃去,那石块受了他的力道,在他跃起的那一瞬间便断裂开来,哗啦啦的掉下去,他并未回头,专注的寻着前方可行的借力点,跃起、落下、再跃起,他的身形极快,身后滑落声不断,却始终在他跃起后。 风呼啸着从她身旁掠过,即使断壁险峻,他的身子却极稳,连带着她亦极稳,若是外人见了,定会误以为这断壁也不过尔尔,并不难过,只有她知道,掌心下的男人肩膀有多紧绷,那每次跃起、落下时不曾放松且更见紧绷的肌肉清楚的反应了他的情绪,让她明白他有多紧张,只那紧张并不曾吓住他,他的脚步依旧极稳,朝着远处的目的地,一步一步,不曾停滞。 再高的山峰也有顶,再险的断壁亦有头,似是经过了极长的一段时间,付平生终是停了下来,阎锦从他身后探出头,看见的便是满是荒草的土地,她自他身上下来,轻舒了口气。 付平生亦然,大约是在断壁上时他太过紧张,现今没了那紧张感,那绷了许久的肌肉忽然便酸软起来,他轻轻动了动肩,酸软感依旧在,阎锦见着他的动作,道:“歇一歇吧” 付平生犹豫了一瞬,却是摇了摇头,当先向前走去,这地儿他不熟悉,他不能任意浪费时辰在歇息上,即使他极想拖住她的脚步。 见他拒绝,阎锦亦不再多言,抬脚快步跟上他,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二人已在大道上,那安陵城现今已在二人身后,而二人前方,是齐国沛城所在,往南而去,便是他失踪的地方汒河。 沛城内一家农舍里,一墨衣男子坐在院中石桌旁,沉着脸听面前的男子禀报着,在他周围还站着十来个汉子,汉子们低着头,均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院子里的气氛并不怎么好,极其压抑。 “尚仁怎么办事的怎能让她来安陵”百里墨猛地一甩袖,袖尾扫过桌面,桌上茶盏尽落,碎了满地,却怎么也无法消除他的怒气。 “主子息怒,尚仁不知主子无事,夫人又不是尚仁能管束的,夫人要来安陵,尚仁怎拦得住再则,夫人一听主子出了事便赶来安陵,可见夫人是极在意主子的,夫人来了便来了,让尚礼好生照顾便是,如今安陵虽不太平,好歹齐国也没有真要跟大梁拼到底的意思,夫人在安陵不会有事。”尚智低声道。 百里墨噤了声,许是尚智那一句夫人是极在意主子的话说进了他心坎里,他的怒气在一瞬间消了个干净,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再出口相问时,语气已是缓和了许多,“尚智,你回安陵一趟,务必确定她无事。” 见他不再生气,尚智舒了口气,抱拳应了一声便要走,院门却在此时被敲响,尚智一怔,一股不好的预感忽地袭上心头,他走至门边,门外之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他立马打开门让他进来。 进来的男子乃是尚明,一进了门,他便直奔向百里墨,神色难得的露了焦急,“主子今日城里来了人,说是夫人来了安陵,守城的将士说昨日有一男一女在城外称是二皇子府内人,曾派人去禀告过,奈何尚礼不知夫人来了安陵,那守城将士便没有将人放进去听那描述,正是夫人无疑” 什么百里墨猛地站起身,或是起得太猛,他脑子顿时有些发晕,他抬手摁住额头,厉声喝道:“为何不放她进去” 尚明苦了脸,道:“夫人没有府令,亦未带一个府里人来,加之前几日刚被敌袭,城里便有些紧张,不论哪个方向来的人均未放进城,哪知道”会有夫人。 “那传信之人在哪里他怎么办事的他本该在阿锦之前到,怎能怎能”他控制不住的心慌,他一个错失,又将她丢了吗 “夫人一路几乎未曾歇息,那传信的赶不上她的速度,加之那传信之人路上受了寒,故而” “暗卫呢保护她的暗卫呢”他强压着心慌,再道,他留了暗卫在她身边,便是她没有信物,暗卫也是有的。 尚明脸色更是苦了,他低下头,小声道:“夫人走时不让尚仁派人跟着” “她不让你们就不会偷偷跟着”百里墨大怒,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他扫了眼院里之人,难受的用手撑住桌子,极其艰难道:“她现在在哪里” “夫人回京的路上没有探查到夫人的痕迹,安陵城里亦没有,似乎夫人似乎” “似乎什么还不快说”他见不得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模样,劈头盖脸便是一声冷斥。 “城外断崖处似有人行过的痕迹夫人似乎去了汒、汒河。” 什么 百里墨晃了晃,站稳身体便要出门,尚智赶紧拦住他,“主子,您的伤还未好,属下去寻吧” 百里墨一把挥开他,冷声道:“我自己去” 汒河,她怎能去汒河,汒河那般危险,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他不该,不该瞒着她的,若她出了事,他要怎么办要怎么办他又要丢了她吗她分明,该在他眼底的啊 汒河边上,寸草不生,不见飞鸟,在奔腾的汒河边上,阎锦低了身子,捡起一物来,那是一片墨色的衣角碎片,她瞧了眼,用力握紧。 “他许是被冲去了那边。”阎锦道,心底有些负面的情绪涌了上来,那般湍急的河水,他又受了伤,若是 付平生看出她眼底的担忧,将满腔苦涩压下,安慰道:“不会的,你且放宽心,只要未见着人便有希望。” “尚智该是将这都找过了,许是将前面都找过了”她叹息,他们已找了一日,除了这片衣角,竟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时间越久,她心底便越没把握,她自嘲的笑笑,“我真是傻了,他失踪,这里还不被尚智翻个遍么我这般作为,有什么用呢除了安慰自己,什么用也没有。” “你” “我们走吧,仅凭我二人哪里找得到他尚智他们那般多人皆找不到,我又怎能找到” “阿锦”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呼唤,她一怔,缓缓转头看过去,却见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底带着欣喜,在他身后,站着尚智、尚明,还有好些熟悉的面孔,看着看着,她却忽地皱起眉来,见他平安无事,她心底首先感觉到的不是欣喜,而是狐疑,她仔细扫了他几眼,越看脸色越难看,他的精神极好,眼神明亮,身姿笔挺,半点不像受伤的人,那传言就像笑话一般,直将她的担忧击了个粉碎。 不是受伤了吗不是失踪了吗为何此刻平安无恙为何与尚智、尚明乃至其余人在一起既然无事,为何不传个消息回来为何要让她担心为何要让她像个傻瓜 她冷了脸,转身便走,手中握着的衣角早已变了形,心里怒意已起,几可燎原。: 第五十六章 狠不下心肠 “阿锦” 见她转身便走,百里墨顿时慌了,急急便赶过来,他伸手想抓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阎锦看也不看他一眼,脚尖一点,已是掠出几米开外,一双本就冷漠的眼更是冷到极致,如经久不化的冰川。 “阿锦”他紧跟她身后,顾不得运气之时心口处撕裂般的疼痛,亦顾不得身后那男人复杂的目光,更顾不得尚智几人担忧的呼唤,此刻他眼里心里,只有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追上她追上她 阎锦的速度极快,尤其是在盛怒的情况下,纵使汒河周围满是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碎石块,她却半点不受影响,直将那浑身功夫运用到极致,不过一刻,身后那人呼唤的声音便远了些,她拐到一块儿高大的石头底下,背靠着石头站着,一双清冷的眼眸在背光处,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那人的呼唤还响在耳畔,似离这里极近,她抿紧唇,往后缩了缩,躲避之意明显,他的声音渐近,她侧头看了一眼,她看见了他的身影,他在焦急的找她,脚步凌乱,脸色苍白,鬓角不断有汗水沿着他的下颚落下,湿了他的衣襟,她转过头去,视而不见。 “阿锦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好不好” “阿锦莫要气我,莫要不理我,你知的,你知的,我不能没有你” “阿锦” 他的脚步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苍白,却固执的不肯停一下,他怕,怕一旦停下来她便消失了,他那般喜欢她,喜欢到哪怕一点会失去的可能都不能忍受,若是没了她若是没了她,他该如何 胸口处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他能感觉到被扯着的疼痛,然而他不能停,亦不能倒下,他的阿锦还未原谅他,他不能就这般倒下,他要找到她,跟她解释,求她原谅 “阿锦”他张着嘴,无意识是呼唤着她,渐渐的,眼前的景物似乎有些模糊起来,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转,走着走着,他似乎绊倒了什么,脚下一个踉跄便往前倒去,他紧紧抓住胸口,半点反应也做不出。 “嘭”他重重跌倒在地,抓着胸口的手掌被压在碎石上,极其硌手,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时候,一人走近了他,白色的绣花鞋进入了他眼底,他一喜,伸手一把抓住她,却猛然间发现那被他抓过的衣摆一片血渍,他一惊,略微清醒过来,却依旧抿着唇角,不肯放手。 “怎就这般爱作贱自己你有那般离不开我吗”她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上半点笑意也无,他看不懂她的情绪,索性低了头不言语。 阎锦瞥了眼他微湿的胸口,依稀还能看见不时涌出来的湿意,她伸出手,将他扶起来,低声一叹,“我这是在惩罚你,还是在惩罚我自己” 他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刚站稳便伸手抱住她的腰,头则抵在她脖颈间,手上并未用力,却是一副死不放手的模样,阎锦又是一叹,忽觉自己气了半天却是在自找麻烦,她气什么气百里墨的隐瞒,气自个儿没了理智,然再气又能如何,他虽骗了她,却好歹还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好,死了便真的什么都没了,她不是早便知晓么若是没了他,这世界终是无趣的,只她虽明白,却不想那般容易便饶了他,总该让他吃点苦头为好,可见他这副样子,她又哪里还能心安理得欺负他 “阿锦,我无意骗你”他低声呢喃。 她轻嗤一声,似是不以为意,道:“你已经骗了我,你该知晓,我最讨厌有人骗我,说什么在意我、喜欢我都是嘴上说说罢了,哪里能当真” “不是”他急了,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即使累的不行,难受得不行,却还得强撑着不倒下,即使现在他已是全靠着她撑着,“阿锦我喜欢你,真的绝非骗你唬你” “哼”她轻哼一声,扶着他往回走,那模样明显是不信,远远的有人往这边过来,百里墨欲说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此刻靠在她肩上,虽她还未开口说原谅他,却好歹不离开了,他心神一松,便晕了过去。 身上一沉,阎锦偏头瞧了他一眼,他靠在她肩窝处,眉目舒展,睡得极安稳,她不满意的轻哼一声,那本散了的报复之意又袭上心头来,还未成形,却又在他一声极低的呢喃声中消散了去。 “阿锦” “夫人”尚智急急奔过来,当见到那狼狈至极的百里墨时,瞬间便变了脸色,阎锦伸手将他手扳开,将他交给尚智,“带他去治伤。” 昏睡的百里墨无意识的伸手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抓到,他皱了皱眉,手渐渐放了下去,只那手,却始终保持着半张的姿势,似手中抓着什么一般。 沛城,农舍里。 阎锦站在院子里,瞧着那紧闭的房门出神,他已在里面半个时辰,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无,让她本松了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没有见到他的伤口,想象不出他会有的模样。 “尚智,他伤得很重”她抿抿唇,轻声问身旁男子。 尚智点点头,道:“主子被一箭伤了心脉,连大夫都说他极危险,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眼下又” 阎锦低了头,神色被挡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他是怎么受的伤” “半月前,本对我军不理不睬的齐军忽然到城外叫嚣,张大山自告奋勇带兵退敌,哪知那齐兵一见我军出城应战,立马便退了去,次数一多张大山便恼了,不顾军令私自带兵追赶,主子放心不下,便出城去追,哪知竟是被张大山带到了汒河,还中了埋伏主子便是被张大山所伤若非同去几个士兵拼死护着主子逃离,主子定”尚智眸光一冷,已是怒极,张大山是他们的兄弟,亦曾一起出生入死过,却绝没有人能想到他会背叛,任谁也不会将背叛与一个老实憨厚的汉子联系在一起,然他确实背叛了主子,还那般不留余地。 “他现在在哪里”她问。 尚智重重吐出一口气,道:“他被主子杀了。” 自来沛城,他的心情一直是复杂的,他与尚义几人不同,尚义尚明自幼跟在主子身边长大,一心只为主子,眼里心里再没有其他,便是尚礼亦然,他不一样,他在认识主子前,已有一帮兄弟,张大山便是其中之一,虽当年过得犹如乞丐,然有一帮相依为命的兄弟,他从不觉得苦,可是,原本的兄弟,生死同行的兄弟,终是变了,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张大山刺杀主子、被主子杀了,主子被张大山偷袭、身负重伤,在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却在眼下,一一成了现实。 阎锦将他所有复杂神色瞧在眼里,她没有问他张大山背叛百里墨的原因,已经做了的事,无须知晓原因,他已经受伤,便是知晓原因,亦无法改变张大山背叛的事实。 尚明进了院来,见她二人站在院里,忙走了过来,低声道:“主子可醒了京城那边有消息传过来。” 尚智摇了摇头,低声道:“什么消息” 尚明又凑近了些,身体微微侧着,有些防备的姿态,阎锦瞧了房门口守着的一群汉子们,无声叹息,身子却往尚明方向靠了靠,她明白,那一事过后,定会有些许改变,如今亲眼见到,却觉有些怅然,她见过原本的他们的模样,那是与现今略带防备的样子截然相反的亲近信任,只如今,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容凌用了半月,查出了不少前朝余孽安插在京的官员,陛下大怒,将朝中大小官员彻查了个遍,罢黜大小官员四十余人,其中抄家流放者便有十几人,满门抄斩者有几人,庄隐在容凌查之时便离了京城,去了南疆,与南疆皇帝勾结在了一起,意图瓜分我大梁不日前,诚王奉命出京,清剿前朝余孽,以将功折罪,容凌查案有功,陛封他为忠义侯,赏赐无数。” “容府本就是世袭侯府,如今容凌再得侯位,一门双侯爷,怕是没那般好过,与其说是赏赐,不妨说是警告。”尚智道。 阎锦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容府本就在风浪尖上,如今因着这双侯爷,怕是更倍受瞩目,如走刃尖了。 待三人嘀咕完,那紧闭的房门总算是打了开来,那大夫一走出来,阎锦便越过他进了屋去,隔着房门,还能听见尚智细致的询问声,她敛了思绪,走去炕边。 他躺在锦被之间,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那胸口被白布缠着,依稀还能看见血迹,原本脏污的衣物早已换了,被扔在一旁角落,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以及淡淡的药草味儿,不是很好闻。 她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他裸露的胸口手臂掩了,罢了他依旧睡得极沉,她不满的戳戳他的脸,干脆靠在炕沿,闭眼睡觉,她亦是累了。 满屋子的味儿中,她一会儿便睡得沉了,朦胧间,似乎有人进来看了一眼又出去,迷糊中,她似乎听见了关门声,再然后,便人事不知了。 待她醒过来时,已是天黑,原本该在炕上的人早已不见,换成了她在上面,锦被搭在她身上,许是他睡过的原因,连呼吸都变成了他的味道,她皱皱鼻子,起身下了炕。 屋外有低低的说话声,她拉了门出去,一眼便望见了那坐在院内正与尚智、尚明说着话的男子,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本极淡的眼神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阿锦” 阎锦慢慢走过去,尚智让开了一些,让她坐下,她甫一坐下,桌子下便伸过来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她,她下意识的挣了挣,便由他去了,许是她的乖顺取悦了他,他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喜悦之意明显,那喜悦不过一瞬,他又想起之前那事来,顿时喜悦变成了担忧,他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先前的怒意,稍稍松了口气。 “明日便去齐国国都。”他抓着她的手对尚智二人道,那眼角却瞄着她,似在等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她一听便皱起了眉,“去齐国国都做什么你的伤还未好。” “师兄已好些时候没有消息,我要去看看。”他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早些时候便知他去了齐国国都,奈何当时受了伤,只能躺在床上养着,如今好了些,他哪里还待得住 “他那般能耐,你还怕他丢了不成”她淡淡道,话里话外却是不赞成。 一听她这般说,尚明立即附和道:“主子夫人说得在理眼下您伤未好透,还是先等等罢说不定贺公子过几日便回来了。” “师兄去齐国国都为师报仇,可笑我身为同门师弟,竟是什么也不知,先前被你们瞒着不知倒也罢了,如今知晓了,我哪里还能心安理得眼下我回不了京,在安陵呆着也是呆着,反正那些人知晓我失踪,正好趁机去寻师兄。”他道,眼睛看着她,隐藏着期待,他是希望她理解并同意的。 他的所有情绪她皆看在眼里,她淡淡瞧了他半晌,道:“要去便去,死了也莫有怨言。” 她这话忒是不好听,听在他耳里却只余欣喜,他下意识的将她的话理解成对他的担忧,甭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恼怒,只会因为她因他而流露出的各种情绪而高兴,“阿锦,你” 他已然打算去,可她呢他想要她一起去,又担心她不愿意,更担心给她带来危险,他有预感,齐国之行不会太好走,这般一想,他又纠结起来。 阎锦无奈的看着他的各种表情,开口打断他的纠结,道:“我一起去。” “夫人”尚智皱眉,眼下大梁内不太平,正是主子离不开的时候,这一走,少则几月,多则一年,他们不在之时,甭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见得能赶回来,他本以为她会劝解,哪知她竟同意他去,以他们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哪里还会听他们的 “你主子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有他的一套轻重缓急,你担心什么”她瞧了他一眼,淡淡道。 “可”他张张嘴,不知怎么来劝解。 “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上路,尚智,该回去的你让他们回去,我的行踪须得谨慎,莫要轻易被人知晓,尚明跟我去,你便先回安陵吧。”百里墨道。 “主子您不带我去”尚智皱眉。 “安陵无人坐镇,仅凭尚礼镇不住,你是我手下第一大将,有你在安陵,亦能安定民心,你自然不能同去。” “是”尚智皱着眉头应了。 “与我一起来的那人呢”阎锦忽道,百里墨当时晕倒,她竟是没来得及寻他的身影,如今得了闲,她方想起他来,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 “不知,当时在汒河之时我等并未注意他,想来并未跟来罢。”尚智道,他未说的是,便是注意到了,他们亦不会让他跟来,那男人的眼神他极熟悉,与主子看夫人并无多大区别,只除了藏得更深,他既知晓他的心思,又哪里会将他带来给主子添堵 阎锦点点头,便将他放去了一边,他武功那般高,她用不着担心,许是见她找到了人便走了罢。 此时,农舍外一家略高的屋顶上,一抹白影站起身来,目光所在,是那起身往屋内走的女人,他默默的看着她进了屋去,近乎贪婪的扫视着她的背影,似想将那背影刻在心底,直到她不见了,他方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正黯然间,那墨衣男子忽地抬头往这边看过来,他一动不动,淡淡的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没了她在,他的气势瞬间变了,那是与她在之时截然不同的强势威压,他盯着他,目光几欲吃人,他依旧淡淡站着,半点不受影响,他是杀手,除了掩藏自己的气息外,最重要的便是能经受任何人的威压,若是不能,他早便死了不知多少次。 那男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几秒便收了回去,只因她又出来了,他静静看着,看着他再次握上她的手,漫不经心又极其挑衅般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的同时,更多的却是酸楚,他永远不能如他一般握着她的手,不止因为她的不喜欢,更多的却是他的身份,他是杀手,杀手不该有情感,他也不愿将她拖进这黑暗的世界里,这般黑的世界啊,他一人在便好,她啊,他能在想她的时候远远看一眼便好。 仅此,便好。 耳边扑棱棱的声音响起,他抬手,一只黑色的鸟儿落在他手臂上,他抬手摸摸它的头,从它腹部摸出一物来,他再次摸摸它的脑袋,手臂轻轻一抬,它啄啄他的手臂,展翅飞了去,他打开密信,上面是下一个目标。 白色的身影轻轻一晃,屋顶已没了人,那抹白影,便犹如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不见。: 第五十七章 奇葩的思维 竖日,一行人悄无声息潜出了沛城,直往齐国国都而去,百里墨伤势未好,不便骑马而行,故而一行人走得并不快,等到得齐国国都时,已是将将一月后,百里墨伤亦好得差不多了。 齐国人喜爱舞文弄墨,就连城墙亦带着一股子风雅气,不似大梁京城那般巍峨,却也是气派非凡,无与伦比,齐国储位之争早已如箭在弦,一路行来一行人费了不少劲儿,如今到得齐国国都,虽城门排查依旧严格,却好歹是到了地儿。 天未破晓,城门口已然排起长龙,当中一辆不显眼的马车上,一只白皙的手缓缓掀开车帘,当前一人正无聊的东瞧西望,目光扫到这边时,不自觉的便看直了眼,那手白皙修长,极其漂亮,让他不自觉的便想看看车内的人,许是听到了他的心思,那车帘随风晃了晃,一丝光透进车内去,依稀见得那车内坐着个人影,未待他看清那人模样身材,那只手已然收了回去,车帘落下,再不见里面情形,他失望的收回视线,犹自不甘心的张望,企图再看见那只手,正神思不属间,忽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下意思的追着那视线而去,却一下子撞进一双警告的眼眸里,他一惊,慌乱的收回视线,再不敢瞧那边一眼。 百里墨冷哼一声,将掀起的车帘放下,车帘落下的同时,那极俱怨念的目光已然瞥向她去,阎锦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浑似看不见他的目光,见她无视他,他的怨念更深了些,起身便坐去了她身边,一双手环上她的腰,不失轻柔却又极其坚定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阎锦懒懒瞥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一眼,动也不动,一副习惯了的模样,这一路上,他没少吃她豆腐,白日里有,黑夜里也有,有时晚上歇息,她本与他隔得极远,不知怎么的,第二日她却是在他怀里醒来,便是她刻意拉长二人间的距离,第二日她醒来的地方总不是自己睡前的位置,而她怎么睡去的他怀里,他怎么将她掳过去的,她一点印象也无,一二次她尚会反抗,时日一久,她连一个翻白眼不悦的表情也欠奉,由他去了,导致的后果便是,他得寸进尺到不分时间地点,想抱就抱,她抗议了几次,同样的由他去了。 此刻他再抱她,她的反应不过懒懒看一眼,便靠着他的胸闭眼休息,一路走来,虽未被人发现,亦无拦路事件发生,整日待在马车上,却也是极累人,不知不觉间,她的瞌睡也多了起来,平日里无事便是睡觉。 百里墨低头看着她,眼眸如水,温软至极,似乎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她轻轻动了动身子,寻到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后,嘴角扬了扬,方沉沉睡去,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将她抱紧了些,怀里有她,他心甚安。 “你们从哪里来来国都做什么车上的人全部下来,要检查检查”车外走近一个官兵,他打量着眼前不起眼的马车,再扫了眼马车周围那几个灰衣汉子,狐疑渐起,那话出了口,便是冷厉异常。 尚明抬手摸摸脑袋,憨厚的朝那官兵笑着,看着傻里傻气的,“这位官爷,俺们是从衢州来的,俺家主子得了病,一直不见好,俺们走了许多地儿,始终找不到能治主子病的大夫,听人说国都能人甚多,俺们便来碰碰运气,还望官爷通融通融,让俺们进去吧” 官兵打量了他一眼,不屑的哼了哼,似乎极瞧不起他,尚明低头瞧了眼自个儿身上破旧的衣衫,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着,手指伸入怀中,掏啊掏的,掏出一只干煸的钱袋来,偷偷塞给他,并小声道:“官爷,俺们为了给主子治病,银钱早已所剩无几,还望官爷莫嫌弃。” 官兵拿着钱袋掂了掂,伸手掀起车帘来看了眼,那车内坐着一个男子,虽穿着一身华服,却是皱皱巴巴的模样,男子脸色苍白,瞧见有人看,立马往里缩了缩,一副极其害怕的模样,在男子怀里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脸埋在男子怀里,看不分明,瞧那身段却是不错,官兵眼珠子乱转着,在她腰上扫了两眼,那原本怕急了的男子发觉他的目光,伸手便将她搂紧了些,官兵一瞪眼,瞧向那男子,那男子防备的看着他,却突的涨红了脸,猛咳起来。 咳咳咳咳嗽声一起,便没了止头,越咳越大声,隐有撕心裂肺之势,车外汉子听见他的咳嗽声,顿时焦急的唤道:“主子您又犯病了吗马上便能进城去了主子您且忍忍,小的们立马去找大夫来” 官兵掩着嘴,嫌弃的扔了帘子,转过头挥了挥手,示意小兵放行,那汉子道了声谢,便急急赶马入城,官兵撇着嘴,瞧了眼远去的马车,嘀咕道:“还以为会有大肥羊,却是个穷鬼” 虽是这般说着,他依旧将钱袋放进了怀里。 车里,咳嗽声依旧不断,阎锦伸手,一把掐上他的腰,不满的道:“已经进城了,还装个什么劲儿” 她早在那官兵掀帘之时便醒了来,见他应付有余,便索性窝在他怀里不起了,哪知他竟从城门咳进城内,还没有要停的打算,那咳嗽声倒还好,只她在他怀里,虽咳嗽声不大,她却得随着他的咳嗽一上一下,没有落点,她实在忍无可忍,唯有出言打断他。 她那力道并不重,掐在他身上犹如挠痒痒,倒是酸酸麻麻的,似挠在了他心口上,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朝她讨好的笑,阎锦无奈坐起身,叹了口气。 马车进了城,速度便快了起来,跑过两条街后,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而那巷子口,等着一个紫袍男子。 马车停下,阎锦二人下了车,本欲上前的贺渊见着她,脸色顿时复杂起来,却也不过一瞬便掩了去,他走近百里墨,拍拍他的肩,“一路可安全伤可好彻底了” 他虽在齐国,大梁发生之事他倒是全都知晓,这般说着,他不忘认真打量着他,唯恐漏了哪里。 百里墨将他放在他肩上的手拿开,道:“我好得很,师兄莫担心。” 贺渊点点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先走。” “好。” 贺渊带着一行人穿过小巷,进了一家杂货铺,杂货铺里并无几人,见着他们进去亦是做着一副不见的模样,贺渊径直带着一行人入了后院,下了院中枯井里。 枯井里留着密道,机关极其不显眼,若非他带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他们定是找不到,阎锦跟着钻进密道里,摸黑跟着他转来转去,直大半个时辰才钻了出来。 出口之外是一座小院,那出口处便在院中假山里,院子极宽阔,亦极安静,院中一偶挖了个池塘,里面种满了睡莲,一架木桥横跨其上,在桥中央,此时正站着一个人,她背对着假山这方,听见声响后立马转过身来。 阎锦眯眼瞧去,那一袭红衣,身姿曼妙的女子,不是消失了的柳云烟又是谁她亦看见了她,愣了一下后,便朝她点了点头,阎锦亦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这院子是陆宸远生前所有,咱们来了齐国后便将它买了下来,陆宸远生前挖了不少密道,倒是方便了我们。”贺渊道,当目光落在那缓缓走过来的女子身上时,不自觉的便柔了目光。 百里墨看在眼里,挑了挑眉,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曾以为他师兄不会如他一般,现今看来倒是他错了,他的师兄亦会有对某个女子柔情似水的一天,只是 百里墨皱起眉来,柳云烟的身份略有瑕疵,贺家会接受么 “二皇子,锦姑娘。”柳云烟行步过来,蹲身行礼,一双美眸扫过阎锦二人,落在贺渊身上,连笑意亦真了几分。 “柳姑娘。”阎锦回以一礼,瞧着她笑道:“这地儿如此绝妙,看来柳姑娘帮了贺公子不少吧” “锦姑娘说得哪里话,贺公子救过云烟,这一点小忙不足挂齿,锦姑娘莫要折煞云烟了。”她笑着摇摇头。 贺渊看了她一眼,道:“烟儿确实帮了我不少。” 烟儿 他这称呼一出,便是尚明那般不知趣的亦察觉出什么来了,顿时间,众人的目光皆在二人身上打转,贺渊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方觉出不妥来,他掩饰性的咳嗽两声,对百里墨道:“咱们去书房罢,先跟你说说我的进展。” “好。”一说起这事来,无人再有看戏的心思,一行人拥着去了书房,各自落座。 “齐国如今可是乱得紧,齐钰一死,那些因皇后身后势力而不敢作为的皇子皆冒了出来,如今能摆上台面的不过四人,三皇子齐澈,六皇子齐昇,八皇子齐译,九皇子齐珉,纵使他齐皇儿子多又如何个个心怀异心,面上好得不行,私下里却暗自较劲,忒是有趣了些”贺渊冷声嘲讽道。 “齐皇害死师父,我本想杀了他,一了百了,临了却又不想便宜了他,光杀了他怎够我要毁了齐国,让他眼睁睁看着齐国毁灭,让他死不瞑目” “齐皇近来身子不大行,急着定个太子出来,我选中了齐译,现今我是他府中门客,他对我倒是信任。” “齐译他似乎并无多大能耐,在那几个皇子中,他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师兄选他意义何在”百里墨道,齐国皇子有哪些,品行如何,他都是有所耳闻的,那齐译自来不受宠,扶持他何其困难,为何不选个稍好些的 他虽未问出来,贺渊已是明白,他冷冷一笑,道:“是,齐译比起那几个来不算出众,若我真是那等择主而就之人,定不会选他齐译肚量极小,报复心又重,兼之生性多疑,若选了他,无疑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师兄看中的便是他的这些缺点”百里墨明白过来,接着道:“他肚量小,若他登基,定容不下以往将他压制的皇子,势必除之,他生性多疑,定不会是一个贤君,一点风吹草动定会惹他疑心,若有人求情,定会被他一起除去,若有人反对他,他定会记恨,齐国有他,势必一落千丈,假以时日,要么,被他国攻占,要么,揭竿起义,不论哪一种,齐国这国姓,势必会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贺渊冷笑,眸子里闪烁着浓浓的仇恨,百里墨说的正是他的心思,他早已说过,他不会让害他师父的人好过即使那是一个强国,他依旧会毁了它即使需要耗费他极多的精力,他在所不惜 “贺公子报复心亦是极重,这般作为,锦倒是极喜欢。”阎锦懒懒挑着发丝,嘴角带着笑意。 “哦在下倒是不知,在下竟能有与锦姑娘意见相同的时候。”贺渊掩了眸里那抹刺骨的恨意,朝阎锦笑笑。 百里墨瞧了二人一眼,奇道:“你俩竟也有这般和气的时候” 阎锦笑笑,并不回答,百里墨不知,他俩并非和气,贺渊不喜欢她,自来便不喜欢,只不过是想法变了罢了,一旦他愿意接纳她留在百里墨身边,便不会再针锋相对,即使那是表面的,亦是一种进步不是 她不言语,贺渊亦然,百里墨见问不出什么来,便道:“师兄既有计划,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贺渊想了想,道:“三皇子喜好骑射,明日他会去猎场狩猎,师弟不妨” 他未说完,百里墨已是反应过来,他点点头,道:“好,明日我会想办法接近他。” “齐澈身边有一高手,师弟明日当心些,莫要被发现了,明日就这样” 屋外艳阳高照,尚明站在门前,抬头望着天发呆,身旁王斌捅捅他的手臂,瞧着那紧闭的屋门道:“嘿你说,主子他们在说什么” 尚明淡淡瞥他一眼,他是尚智身边的小弟,前些日子才跟着主子的,他有些印象,许是因着这一层,他极难得的认真回话,“主子的事你莫打听,少知少错,认真办事,主子不会亏待你的” 王斌瞪大眼,看着他犹如看什么新奇物件,他的目光太过奇怪,尚明不自觉的摸摸脸颊,却什么也没摸着,他不禁疑惑道:“你看什么我脸上没东西吧” 王斌回过神来,连连摇头,心里则暗暗称奇,他的老大曾说过,府里最笨的便是尚明,脑子从来不会转弯,做事从来一根筋,他也曾以为是这样,就今日看来,人家不是什么不懂好不好 “尚智教出来的果然都是笨蛋,瞧你这样子,比我还呆呢”尚明摇摇头,怜悯的拍拍他的肩,“以后莫听尚智的,他也是个笨蛋,前些日子还将主子的东西摔了,要换作我,绝对不会摔坏主子的东西,你说他是不是很笨” 王斌嘴角抽了抽,一双绿豆眼鼓得浑圆,他听到了什么被他们老大嫌弃的尚明这是在嫌弃他们老大有没有搞错他定是听错了对幻听幻听他们老大英明神武,绝不是笨蛋 见他呆住,尚明无奈的叹气,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笨的,主子不喜欢笨蛋,以后我罩你。” 王斌继续石化,他是笨蛋他要他罩什么玩意儿他不是笨蛋 只可惜,他的心思尚明听不见,他再度拍拍他的肩,抱剑站回门口,再不管那纠结的人。 天刚蒙蒙亮,街上已是人声鼎沸,远远的,一队骑兵跑马过来,高声道:“三皇子出行闲人退避速速让开” 在马蹄声传来之时便躲去一边的百姓们一听,更是躲得远了,拥拥挤挤在街道角落里,街道中央被空了出来,少顷,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响起,渐渐往这边而来,当先之人一袭劲装,身姿挺拔,那面容虽俊朗,却因为年纪的原因略显稚嫩,生生将那股气势磨灭了几分,在他身后,跟着一群着官服的官兵,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街的另一头。 他一走,人群顿时哄闹起来,阎锦偏头瞧了一眼,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的靠在墙边,听外面嘈杂的交谈声。 “唉三皇子近日频繁出城,每次都闹出这般大的排场,他倒是舒坦,苦得却是我们老百姓” “张婆子,你莫说了当心被听见你手臂流血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老头子老头子你如何了” 街上人本来便多,挤挤攘攘的,难免有人受伤,一时间,听进耳里的尽是抱怨哀叹声,阎锦看了百里墨一眼,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看,转念一想,她之前见他之时,他虽也是大街纵马,却似乎并无人受伤,可见他并不喜欢这种情形,她抬手拍拍他,道:“你这脸色这般难看,待会儿若是在他面前也是这般,想必我们也不用去了。” 百里墨神色略缓,只依旧不好看,阎锦想了想,奇道:“你既然不喜欢乱伤无辜,你带兵打仗之时怎么办莫不是还要先告诉别人先让百姓出城” “怎么会”他不假思索的反驳,“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便有伤亡也实属正常,我能做的,唯有管好自个儿属下,不让他们滥杀无辜罢了。” “这是什么鬼逻辑”她失笑,二人说话间,人群已恢复如常,她站直身子,道:“我们走吧。” t: 第五十八章 围场之行 “嗯。”百里墨应道。 阎锦理理衣衫,便欲走出去,刚抬起脚来,便被他拉住,她疑惑回头,等他解释。 百里墨并未慌着解释,他跨步走去她前面,左手伸出来牵住她的手,若无其事的便拉着她往外走,阎锦挑挑眉,随着他的牵引往外走,他快她半步,正好挡在她前面,他与她手相握着,正正掩在了宽大的袖袍下,只要不靠近,便无人会发觉。 她低着头,瞧着二人交握的手,她与他的手极其契合,他的手将将把她的手裹了,只隐隐露出白皙的手腕来,他没用多少力,她若要挣开,只需轻轻动动手,只是 她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她的方向看,只能看见他半边侧脸,俊朗且温柔,她看他时,他亦在观察她,许是紧张,他的肌肉不自觉的便紧绷了些,她似察觉到了,瞄了他的手臂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头看着前面,却是没有挥开他的手。 百里墨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便带了笑,他拉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回到了院子里,与贺渊嘀咕一番后,便带着阎锦下了密道,密道里岔口极多,通往不同的地方,他按着贺渊指引的方向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是到了城外,一出了密道,二人便直奔围场而去。 齐国围场位于国都外百里处的太巫山,太巫山山势连绵不绝,前后蔓延百余里,山上草木青葱,珍奇兽类繁多,自开国皇帝始,一直都是齐国皇室子弟狩猎之地,二人到了太巫山,并未去那被皇室划出来的狩猎地儿,而是去了太巫山东面,听贺渊说,那里有猛虎出没,他的目标,便是那猛虎。 阎锦并未跟着去,她在山脚捡了个地儿便坐下,百里墨叮嘱了几句,她含笑应了,便坐在地上看他走远,直到他不见了人影后,她方收回视线,山里并不寂静,不时那山上便会传来兽类的声音,有时是小动物的嘶叫声,有时候是大型动物的怒吼声,山间的鸟儿不时的扑腾着飞起,惊起一大片后,又集结着飞向别处,偶有一两只不合群的掉了队,便被地上的狩猎者射了去。 她闭上眼等待着,耳朵朝着东面,等待着那随时会响起的骚动,太阳渐渐西斜,直到她坐到腿脚酸麻,东面终是有了动静。 当那怒吼声响起时,阎锦立马站起了身,那怒吼声充满着暴躁狂怒,每次声起时,地面皆会为之而颤动,山里因着这动静静了一瞬,随即便是马蹄声,山间鸟儿不断被惊起,急促的马蹄声起,朝着东面而去,那愤怒的嘶吼渐渐变了味儿,一开始的暴怒不再,痛苦渐现,阎锦侧耳听了半晌,松了口气。 那马蹄声渐至东面,怒吼声渐渐低下去,伴着马蹄声的消失,山间亦安静了下来,她再度坐下身去,靠在树干上闭眼等待,她并未等多久,山上那安静了半晌的马蹄声再起,朝着她所在的地方奔下来,她依旧闭着双眼,直到那人带着淡淡的腥味儿走近她,她方慢慢睁了眼。 嘭百里墨一把摔下肩上扛着的白虎,走近她之前,不忘扯碎了衣摆将满手的鲜血擦擦,虽无多大用处,却是聊胜于无。 “你回来了”她朝他笑笑,笑罢目光顺着他的肩看向后面,见到那穿着劲装,英姿飒爽的少年时,她的脸上忽现诧异,她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 齐澈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扫过,本有些警惕的心在见到那女子时便淡了些,那女子长得瘦弱,脸色苍白,面上青筋隐现,目光里毫无生机,果真如他所言,是个容貌平常、病疾缠身的女子,见她看向他,那吃惊的模样不似作假,她看出了他的身份,眼里却并无半点讨好之意,可见那女子亦不是平常小户女子,至少,是经过风霜,见过风浪的。 百里墨沉沉应了声,蹲下身对她道:“我猎了一头老虎,待会儿进城换了银钱,便能给你治病了,你莫担心。” 阎锦轻轻应了声,低头轻咳起来,那咳声并不怎的激烈,却是连绵不绝,半天才缓过来,百里墨替她轻拍着背,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我无事。”她虚弱的朝他笑,一边不忘伸手替他擦擦额际的汗,他的鬓角早已汗湿,汗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湿了一整片衣襟。 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模样,将跟来的齐澈一行人晾在了一边,实属无礼至极,若换作往常,他定是早就恼了,但现在他不仅不恼,还极有耐心的看着二人亲热,那人方才如何赤手空拳打死猛虎,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一贯喜欢招拢有才之势,那人虽长得一副呆板模样,却是个力大无穷的勇士,若是能招拢进府,定是一员得力干将待二人叙话完毕,他方笑着开口,“不知壮士将往何处去” 百里墨似这才想起他来,转身将她挡了,防备的看着他,道:“我要去国都。” 齐澈笑着点点头,无视了他的防备,接着道:“我看夫人似乎不大好,壮士又无马车等物,虽猎得猛虎,怕也是不容易带吧” 这般说着的时候,他不忘看向那头倒在地上的白虎,那白虎身上无半点伤痕,唯有眼睛处流满了血迹,一整块毛皮完好如初,若是整个剥下来,定是极好的东西,自来狩猎者均知怎样射杀猎物才能获得一张完好的毛皮,真正能做到不伤猎物分毫而擒住它的却是屈指可数,便是他,亦极难做到,这人徒手打死一只半人高的老虎,功夫可见一斑。 他一怔,似乎才发现这个问题一般,他低头沉默了半晌,方抬头看着他道:“你要这老虎么若是你要,我卖给你可好” 齐澈听罢,忽地大笑起来,他低头看着站在他马前的男子,笑道:“你莫不是不知我是谁这太巫山整片山脉皆是我齐国皇室的,我未治你擅闯围场、不敬圣上之罪,已是本皇子开恩,你如今竟是想用本属于我齐国皇室的东西来卖给我” 他又是一怔,沉默了半晌后,又道:“你若不要便罢了,我夫人病得厉害,却无银钱看病,这老虎能卖钱,你能让我带走么” 他问得犹豫,问得小心翼翼,齐澈又是一声大笑,他瞧着他,眸光闪动着,最终却是道:“我买了” 他一喜,旋即又犹豫起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踌躇着道:“你为何要帮我” 他在犹豫,他想要救命钱,又担心他别有目的,齐澈看出他的想法,笑着道:“本皇子最喜有才之士,你若担心我别有用心,便自个儿带走吧。” 他又犹豫起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白虎一眼,再瞧齐澈一眼,这时,她又猛咳起来,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坚定,转身朝着齐澈便是一个大礼,“请皇子殿下买了它罢,殿下若有差遣,万死不辞绝不推脱” 他一直注视着他,他的一切变化他皆看在眼里,见他这般说法,他倒是半点不意外,却是对那女子关注了几分,他最直接的反应不会作假,他看她的目光真实存在着担心,不似以前那等为了来他身边而不择手段的人,一旦认定了他,他那心头的念头便得到了肯定,他道:“本皇子从不强求别人,你若想来府里,随时皆可来,替我办事,便是对我的报答,你若不想来,本皇子亦不会勉强。” “多谢皇子殿下”他感激的又行了一礼,齐澈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那褐衣男子会意,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他,却是一百两,他双手接过,整齐叠了放进怀里,那小心翼翼、细致的模样,可见他有多慎重。 “告辞”齐澈说罢,调转马头便走,他一走,他身后那群官兵亦跟着走,偌大的地方,一瞬间人便散了个干净,地上白虎已被抬走,只余一滩醒目的红色。 他走到她身边,转身背起她,她乖顺的趴在他身上,闭眼休息,他稳稳背着她,往国都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道:“你好好歇歇,到了国都我叫你,只是莫要睡太沉” 她用头抵着他的背,低声应道:“嗯。” 在他们身后,一棵茂密的树枝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枝桠微晃了晃,极细微的声响传进他耳朵里,他不自觉的笑了笑。 “这齐澈倒是敏感得紧。”她低声道,温温的呼吸气息扑在他背上,直叫他心痒痒,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将她搂紧了些,阎锦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亦低声道:“齐钰在时齐澈便与他不分高下,他并非没有脑子的人,面对他不可大意。” “看来,今夜我们得露宿荒郊了。”她笑,瞥到他肩头那白虎滴落的血迹时,嫌弃的用手戳戳,道:“脏死了待会儿找到地儿记得洗了,瞧,都蹭到我身上了。” “嗯。”百里墨四下望了望,笑着回了应了声,这周围似乎没了人,他感觉不到外人的气息。 “贺渊倒是能耐,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莫不是真的人皮罢”她摸摸脸上那薄薄的东西,放下手之时正好瞧见他四处打量,她将手搭上他的肩,低声道:“没人在。” 他点点头,想到她方才说的话,便道:“是人皮,万千人皮中能完整保存下来并使用的极其稀少,师兄费了不少功夫才弄了几张。” 阎锦: 真是恶心 ------题外话------ 看文文的美人儿越来越少了啊,初初不开森,初初要偷懒,哼: 第五十久章 孤男和寡女 他不用看便能想到她的表情,只那么一想,便觉好笑,而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先还压着,到最后已然没了顾忌,她隔着他的背亦能感觉到他大笑时传来的一阵阵的颤抖,她脸一黑,一把捏住他的耳朵,狠狠一扭 “嘶” 百里墨倒抽一口凉气,耳朵被扭了一圈儿,生生的疼,她松了手,瞧着他扭曲的侧脸笑眯了眼,“还敢不敢笑我了” “不敢。”他无奈苦笑,只那苦笑里,却是带了那么一丝心甘情愿,于他而言,只要她还在,便是弄疼他、弄伤他亦无所谓,没有什么能比她在他身边更重要,这么一想,那一点轻微的疼痛便无甚重要了,连那丝无奈亦散了去,百里墨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满足。 她偏头瞧着他,许是他那含笑的模样蛊惑了她,她情不自禁的便伸手摸上他的耳尖,男子耳尖温热,许是她太过用力之故,他的耳尖泛了一丝红晕,刚一触碰,她便回过了神,忙不迭的缩回手,徒自懊恼。 百里墨怔了一怔,她手指触碰耳尖的感觉尚在,那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在他心底划下一抹涟漪,一旦涟漪起,便再不能平静,一旦有了异样的心思,她的所有便格外敏感起来,淡淡的女子香,温软的身子,软软搭在他肩头的手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底那丝越来越强的躁动感,笑道:“阿锦,那不是人皮,若真要用人皮,不知会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师兄向来心善,哪里会伤及无辜” “心善你确定”她嗤笑,任何人都许会心善,那贺渊却绝不可能,不滥杀无辜倒是可能。 见她不信,他立马反驳道:“师兄虽任性了些,毕竟真性情,师兄向来是嫉恶如仇、恩怨分明,怎算不得心善” 阎锦挑挑眉,揶揄道:“想不到你也会帮他说话,我记得,你俩以前并不合。” 听了这话,他瞬间便沉默下来,连脚步亦迟缓了许多,她不用看他,亦知他的笑淡了下来,她不知以前有发生过什么,自然不知他这反应从何而来,却觉得那是并不太好的记忆,她伸手拍拍他的头,亦如以前一般,略带着一丝安慰与亲昵,许是她那动作真安慰到了他,他脸色好看了不少。 “天快黑了,找个地儿歇息吧。”她道。 “师兄早已找好了地儿,三里外有一处洞穴,可供我们暂时歇息。”他道,同时脚步亦快了起来,未过片刻,二人已是停在洞穴之外。 阎锦滑下他的背,弯腰钻进那洞穴去,洞口看着极小的洞穴,里面倒是极宽敞,洞穴呈半圆形,许是贺渊派人打扫过,里面极干净,许是为了防止被发现,除了干净些外,里面并无其他东西,百里墨四处检查了一遍,嘱咐了阎锦两句,便弯腰出了洞,脚步声渐渐远去,渐至不可闻。 此时天还未黑透,洞里依稀透着一点光,她随意寻了块儿略高的地儿坐了,百无聊赖的踢着脚边石块儿玩,洞里极静,虫鸣不闻,淡淡的光晕洒进洞里,烙下一缕缕斑驳的光影,她一脚踩在那光影上,徒自出神。 天色渐黑,洞里渐现昏暗,在最后一点光退去时,他终是回来了。 “阿锦,我回来了。”尚在洞外,他已开口唤她。 洞外脚步声响起时,她立即抬起了头,却未起身相迎,亦未应他,黑暗里,她看见他拖着什么东西进来,放下后又出了洞,不一会儿又捧着什么走了进来,放在了她旁边,自始自终,她都安静看着,直到洞里火光起,她方看向那些他带回来的东西柴火、已清洗干净的野鸡以及带着水珠的野果。 “阿锦,我只找着了这些,你先吃些果子,我马上烤野鸡。”正在忙着给火堆添柴火的百里墨看到她落在那些东西上的眼神,立即道。 男子半蹲在火堆旁,一身衣衫尽湿,死死的贴在他身上,不断的还有水珠落下来,砸进地里,润湿了他身下一大快地面,她瞧了一眼便撇过头去,顺手抓起旁边地上被树叶包着的果子一口咬下,含糊道:“你先将衣服烤干吧。” 他似乎牢记了她的话,连温饱都未来得及解决,已是将自个儿给洗了一遍,唔,许是只洗了衣衫,还是直接穿着衣服洗那种,连一直卷起的袖口都未来得及放下。 百里墨扔柴火的姿势一顿,他低头瞧了眼的衣衫,轻轻笑了笑,将柴火扔进火堆里,起身脱衣,即使在她面前,面上亦无丝毫羞涩之意,直脱得只剩亵裤后,他才罢了手,重新坐下,将衣服用树枝架了在火边烤。 咔嚓。果子极脆,入口清甜,她并未见过这种果子,她抬头瞧了旁若无人烤衣服的百里墨一眼,目光不自觉的便沿着他的脸庞向下望去,火光中,男子的一切都看得分外清楚,胸前微微鼓起的肌肉,下腹处匀称的腹肌,看着便觉结实有力,并非是那种夸张至极的模样,许是靠火堆太近之故,偶有汗水自额际滴落,落在他结实的胸口处,顺着那胸口便往下滑,一点一点,滑过胸膛,滑过腹部,最终隐入亵裤里。 看着看着,嘴里的果子似乎变了味道,清甜不再,即使吃在嘴里,她却觉得有些渴,她皱皱眉,将目光往别处移,这一移,目光便落在了他左胸处,方才她未看见的地方,那离心脏不过一毫米的地方,赫然有着一抹醒目的伤痕,瞧那形状,似是箭头,伤痕周围呈粉红色,与那略微翻起且带着一点黑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扔了果子,脑海里赫然想起尚智的话来。 主子被一箭伤了心脉,连大夫都说他极危险,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她皱了皱眉,瞧那模样,不用亲眼见着那情形,亦能将那情形猜出一二,当时他定是极危险的 她的的目光停了这般久,又这般肆无忌惮,他想装作不知也难,自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便已察觉到,只是一直假装不知,当她那目光落在他胸口时,他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了些,当她目光顺着胸口往下,落在腹部时,他已心跳如擂鼓,极其不淡定的差点烧了衣衫,当她的目光定在下腹处不走时,他差点连心跳亦停止,他在期待,虽他也不知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直到她的目光移开,他方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他又莫名的觉得失落。 而现在,她的目光落在他的伤处,她瞧着他的伤皱起了眉,在她眼里,有着极复杂的情绪,他姑且将那神色定为心疼,这般想着,那本已恢复平静的心,再次极速跳动起来,他压了压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道:“阿锦,我无事,伤已经好了。” 他那一句话,将她唤回了神,她瞧了眼他那冒着喜悦的眼,若无其事将目光转开,虽未再看他,心情却有些复杂起来,他身上伤口极多,除了那胸口的箭伤外,腰腹处、手臂处、肩头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约莫已有些年头,那些伤痕早已结了茧、掉了疤,那痕迹却未消散彻底,至今仍有淡淡的痕迹,只消一眼,便不忍再看。 她不理他,他也不在意,笑着将野鸡拿至火边,用树枝串了架在火上烤,肥实的野鸡一架到火上,那油便滋滋作响,不多时,那香味儿便溢了出来,阎锦盯着火堆发呆,百里墨则一边翻着野鸡,一边看着她,嘴角始终带着笑,笑意浅浅,温柔至极。 “阿锦,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唤将她唤回了神,呼唤声近在咫尺,她转头看去,他正蹲在她身旁看着她,手里还举着一整只鸡,见她看他,咧嘴便笑,笑罢伸手扯下鸡腿,便递至她嘴边,她伸手欲拿,他缩手躲过,躲了后,转个弯又再度送到她嘴边,笑看着她,阎锦无奈,瞪了他一眼,他只作不理,喂食的姿势不变,她转过头去,一副我不吃了的模样,百里墨垮了脸,小声唤她,“阿锦” 她依旧不理。 百里墨瞧了眼手中的鸡腿,再瞧一眼她,妥协般将鸡腿递到她面前,她淡淡瞥他一眼,伸手接过,慢慢吃了起来,闻着极香的鸡腿,吃起来分外寡淡,她眉也不皱一下便吞了下去。 待二人解决完晚餐,已是半个时辰后,阎锦依旧坐在原地,看着百里墨将吃剩的东西收拾干净,看着看着,已是睡意朦胧,她仰头靠在石壁上,便欲休息一会儿,刚靠上去,那正收拾着东西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是奔了过来,蹲在她身前看着她,他的存在太过明显,她想忽视都难,遂睁了眼,没好气的看着他,“你想干嘛” 百里墨朝她笑笑,小声道:“夜里凉,我抱着你睡可好” “不好。”她淡淡道。 百里墨眸光一暗,失落的转身去了另一边,她懒懒瞧他一眼,闭眼休息,在闭眼那一瞬间,眼底却有笑意划过,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未来得及看见。 夜,越来越深,火光渐弱,百里墨坐在火堆边,慢慢将树枝扔进去,目光时不时的便落到了她身上,她似乎睡得正熟,呼吸清浅,模样恬静,再不见白日里清冷的模样,他眸光渐柔,起身悄悄走到她身旁,弯腰抱起她。 “就知你不老实” 怀里的人突然出声,他本就提着心,被她这一说,差点便撒了手,阎锦睁眼瞧着他,那目光要多不友善,便有多不友善,“你扔了我试试” 百里墨苦笑,手却抱紧了她,反正也被发现了,他索性死皮赖脸的不撒手,直接将她抱去火堆边坐下,“阿锦,夜里寒,我抱着你,你暖和些。” 阎锦懒懒打了个哈欠,不置可否。 见她似乎没有怪罪之意,亦无挣脱之意,百里墨底气足了些,扯过一旁早已干透的衣衫来搭在她身上,将她裹了个严实,低声道:“阿锦,你且安心睡。” “嗯。”阎锦将头靠在他胸口处,轻应了声,他的胸口极烫,不知是火的缘故,还是他的胸膛本就这般火热,靠着便觉温暖,阎锦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再次闭眼休息。 她难得有这般听话的时候,听话得不真实,他心里却无半点担忧不安,不知是否是她在他怀里的缘故,他此刻唯有满满的满足,那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夜不能寐,都在此刻远去,心里那一丝掩藏得极深的阴霾,亦有了消散的痕迹,相信假以时日,定会晴空万里。 他低头,深情凝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她闭着眼,却是有些无奈,她想,在他这犹如一百万大灯泡的目光下,她八成又得失眠,甚至已做好第二日顶着个黑眼圈上路的准备,结果在他这闪亮亮的目光下,她竟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睡得人事不知 捡回来的柴火早已扔完,火光亦渐渐有了熄灭的迹象,洞里渐渐昏暗下来,他低头瞧着她,她的脸在渐渐黑暗下来的洞里越来越看不清楚,他犹豫着低下头,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轻轻的一触过后,他立即抬起头来,借着暗淡的火光瞧着她的反应,她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一喜,胆子亦大了起来,再次低下头去,此次那目标却不再是额头,而是在鼻尖再次一触,一触即离,再次瞧着她的反应,她依旧是毫无反应,他笑了,犹如偷腥的猫儿,偷吻却并未结束,洞里最后一点火星渐灭,他低下头,触上她那柔软的唇,轻轻咬了咬,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他猛地红了耳根。 黑暗掩藏了他一切情愫,山洞挡了所有的窥视,在这个无人知晓、无人看见的黑夜里,他放任自己将满腔爱意倾泻而出,他不必担心她的拒绝,亦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此刻,他有她,而她,也有他。 长夜漫漫,终将过去,当那一丝火红的光照进洞里时,阎锦亦睁开眼来,她动了动,却发觉自己不能动弹,余光可及处,是一颗黑黝黝的脑袋,她艰难伸手,戳了戳那颗埋在她脖颈间的脑袋,他却一动不动,她再度戳了戳,稍稍用了些力,他的呼吸吐在她脖颈间,略令她不自在。 这次他倒是动了,却是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柔软的唇不小心擦过她的肌肤,痒痒的,她皱了眉,伸手用力推开他的脑袋,潜意识里忽略了他蹭过她肌肤时心底生起的那一丝异样感。 “唔。”他呻吟一声,慢慢睁开迷蒙的眼,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在看见她脸的那一瞬,他已是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呢喃出声,“阿锦” 当他那温软的唇落在她唇上时,她猛地睁大了眼,旋即抬手推开他的脸,跳下他的腿,与此同时,手已经捏上他的耳朵,狠狠一扭 饶是他再怎么迷糊,这下也是清醒过来,方才他虽未彻底清醒,却并非没有知觉,眼下再看她阴沉的脸色,本就肯定的心更是坚信了几分,他变了脸色,朝她讨好的笑,“阿锦,我不是故意的,你莫生气” “不是故意那便是有意”阎锦轻轻一笑,笑得好不温柔,手下却是越来越用力,他心里一凉,却是不敢求饶,再想起昨夜他所做之事来,难免的便有了些心虚,阎锦狐疑的瞧了他一眼,撒了手便走,百里墨忙起身,三两下穿好衣裳,忙追着她去。 “阿锦你等等” 他在身后唤,越来越近,阎锦头也不回,任他追上来,却是冷着个脸不理他,百里墨小心翼翼瞄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唤她,“阿锦” 阎锦似若未见,依旧自个儿走自个儿的,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究竟复杂在哪里,她却说不上来,对待非礼她的人,她最该做的便是将他打至残废,生活不能自理那种才能解气,但百里墨不一样,她不想打他,特别是在明知他不会反抗的情况下。 可如今,她是越来越接受他的靠近了吗先是允许他待在她屋子里,再是允许他抱着她,现今竟是连他吻她的行为亦不反感,虽她故作恼怒,却骗不了自己,她是不怎么反感的,现在已是如此,以后他对她做的事,还有什么她会反感她隐隐觉得,她在与他日益接触中沉沦,虽然,她讨厌沉沦这个词。 “阿锦你莫气了,也不知有没有人盯着咱们,我还是背你走吧”他轻轻拉住她的衣袖,朝着她笑,笑得好不讨好。 她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虽是一眼,他已然看出她并未恼,心里一松,胆子亦大了起来,他松了抓着她衣袖的手,转而握住她的手,一握便是极紧,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她挣脱不了。 “得寸进尺”阎锦轻哼一声,却是没有挣脱的意思。 “阿锦,我只对你得寸进尺。”他看着她,柔了目光。 阿锦,你不知,对着你,我有多小心翼翼,生怕你生气,生怕你反感,我能做的,不过是在你不反感之时,得寸进尺而已,如此而已。 t: 第六十章 偷腥不解释 他的想法她自是不知,她亦不会去探知,只是见着他那眸里闪动着的某种情绪时,却是让她不自觉的亦情绪低迷起来,她转头,没了他的注视,那情绪亦消了去,了无痕迹。 纵使她别扭着,临近国都时依旧是乖乖爬上了他的背,往来的行人不少,排队进城时少不得被打量了一番,毕竟是在男女大防严之又严的古代,想不惹人注意都难,她索性将头埋在他肩头不起,任他被人打量着,自眼不见为净。 百里墨绷着脸,好不容易排到了队,查了路引之物,终是进了城去,一进了城,他背着她便直奔医馆,焦急的模样真似个为娘子担忧的男人。 眼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医馆里,距医馆不过十来米距离的墙角处,一灰衣少年探出头来瞧了瞧,不过一眼,又极快的缩回去,一转身,快速消失在街头。 医馆内,百里墨透过门缝瞧着,见那人跑远,轻哼一声,进了医馆内,算不得大的医馆内,此时并无几人,柜台之后,模样平常的伙计正细心抓着药,屋子一隅,阎锦坐在凳上,正被一灰衣老者诊着脉,老者身后,站着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 “爷爷,这位姐姐怎么了”见老者收回了搭脉的手,丫头忙偏了头,好奇的看着他。 “嗯”老者沉吟片刻,缓缓道:“夫人可是伤过肺腑现今虽无生命之忧,却是时常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常惹风寒,咳嗽难抑,兼之身寒体虚,虽都是些小症状,虽不会伤及性命,却最是耗及心神,长此下去,定会因损耗太过,折损阳寿。” 刚走过来的百里墨一听,立即变了脸色,他握了阎锦的手,急切对老者道:“还请大夫救命” 老者捋捋胡须,点了点头,道:“老夫且开一张方子,先给夫人调养调养,再观后效。” “有劳大夫。”百里墨一喜,弯腰便行了个大礼,老者写了方子交给伙计,待伙计抓好了药,百里墨背起她,将药提了便出了医馆,就近寻了家客栈住下,便急忙去了厨房煎药。 半个时辰后,他又捧了药碗出来,满脸的汗水滴落,湿了他的衣襟,纵使面露疲累,却是满眼笑意,他进了屋,见她靠着床榻睡得正熟,他悄声放了药碗,替她扯了被子盖上,便安静蹲在一旁看她,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儿,她慢慢醒了过来,他目光一柔,将药碗递至她嘴边,她张嘴,皱着眉头喝下。 药碗很快见了底,她喝完,似乎又有了倦意,他扶着她躺下后,替她盖好被子,瞧着她闭眼睡了,方转身出了门,在他走后,屋顶之上,一黑衣人将瓦片放回了原位,掠去了远处。 “还真是麻烦”屋里,阎锦翻了个身,小声嘀咕一句,转眼又睡去。 黑衣人离了客栈,便直奔向内城方向,最终进了一座高门府邸,府邸书房里,一人正站了临摹书法,黑衣人也不打扰,安静站于一旁,待他收了笔势,方上前道:“主子,那人已进了城,现今正住在外城东街福来客栈里,他那夫人确实有伤,属下亲眼见她喝了药,那边亦有消息传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主子,我等可要继续跟着” “不必了。”齐澈淡淡道,黑衣人又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公子何时对外人也感兴趣了在下曾以为,这世上只有在下能引起公子在意呢。”书房一角,一绿衫男子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至案边,笑着打趣道。 齐澈瞥了他一眼,道:“那人功夫极好,若能揽进府里,定是我齐澈之福” 绿衫男子懒懒靠在他身旁案沿上,凤眼一扬,端得是顾盼生辉,满室皆春,他的年纪并不大,约莫二十上下,一袭不容易驾驭的绿色衣衫,生生被他穿出了一丝风流韵味儿来,他抬着眼瞧他,道:“如今正是你须更加注意的时候,那人这般容易便得了你的好感,你便不怕惹来麻烦” “麻烦”本皇子何时怕麻烦了现今他已垂垂老矣,若本皇子得了势,又还能有谁能给本皇子麻烦”齐澈仰首,狂傲一笑。 绿衫男子神色忽地复杂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清澈至极的眼眸,瞬息间便带上了那么一缕失落,那神色却也不过一瞬,便被他低眸遮了去,“你倒是自信得紧” 他低笑。 阎锦睡得并不沉,百里墨一进屋她便醒了过来,她利落下了地,走至他身旁,侧头瞧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道:“那是什么” 纯粹的疑问,并无多少好奇,只是疑问而已。 百里墨将东西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来,直到将油纸剥了个干净,那东西总算是露了出来,只见泛着黄的油纸间,一个个小巧可爱的红豆糕躺在里面,一露了头,那掩藏得极好的香味儿便飘了出来,极香,加之卖相极佳,连阎锦亦不由得捏了一块儿来尝,百里墨看着她,目光柔和。 “阿锦,你可还记得少时你我一起偷偷出府买糕点的事” 她捏着红豆糕的手一顿,随即将糕点送进嘴里,眸子一眯,道:“记得,你少时爱极了花阿婆家的糕点,现今又过去这些年,你可还喜欢” 他摇摇头,眸里一丝失落闪过,她只听得他道:“花阿婆在第二年便去了,再吃不到她做的糕点,又哪里知道还喜欢不喜欢” 第二年,她死的第二年。 她似未发觉一般,漫不经心道:“人终有一死,你也莫要伤怀。” “自然。”他笑了笑,似极不在意,自个儿亦拿了一块儿来吃,边道:“三日后齐澈会再次出城,我打算在那天进府。” 她点点头,道:“已是有了办法了吗” “嗯,我早已与师兄商量好,能不能进齐澈府里,便看那天了。” 她没问他用何种办法进府,亦没问他何时与贺渊商量好的,许是她这般不在意的态度刺激了他,他忽地倾身过来,颇具怨念的问她,“阿锦,你怎的不问我” 她伸手推开他靠得极近的脸庞,轻轻将手指上沾染的碎屑拍了,方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于我没有半点不同。” 她这模样,犹如局外人,他不喜这感觉,他喜欢她参与他的任何事,若事事将她撇开,她事事只做旁观,她何时才会与他交心一直以来,若非性命攸关,她都极少管他的事,他以前尚能不在意,现在却半点不能,他想与她分享一切,所有 这般想着,他便控制不住的再次靠近她,许是太过快速,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尖,虽是一触即离,却让他一下子怔住,尚在怔愣中,她已是冷着脸伸手推开他,转身便走去了床榻边,他刚抬步欲追过去,却被她喝住,“站住” 他苦了脸,却是不敢再走,正欲开口解释,还未出声,又被她喝住,“闭嘴” 他无奈苦笑,她似乎有些生气,他弄不清她的情绪,只好乖乖听话,站着不动不言语,就在这时,屋外敲门声起,他瞧着她,眼巴巴的,她淡淡瞥他一眼,道:“去开门。” 他如获大赦,快步走去门边开了门,门外站着店小二,见他开了门,也不借机打量里面,只恭敬站在那里,垂手相询,“这位客官,时辰已不早了,可需要晚膳” 他回头瞧了她一眼,她只作不理,他无奈,略想了想,便对那店小二道:“送来罢,拿好一些的。”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路上并未吃多少食物,他都有些饿了,更别说她,虽他担心齐澈暗中派人观察他们,却也不想委屈了她,再一想,齐澈既知他极在意她,想必这点小事他亦不会在意,如此一想,也就更加淡淡然了。 那店小二得了话,笑眯眯的应了,百里墨点点头,从袖里摸了两块碎银扔给他,那店小二得了赏,脸上笑意更真实了几分,道了声客官稍等便退了下去,连脚步亦轻快了许多。 他再度掩了门,走去先前她叫他站住的地方站着,要多老实有多老实,只那眼,却时不时的偷瞄着她,阎锦并未生气,只是见不得他那副样子,故而装作生气罢了,现今再见他那小心翼翼却又能被她发现的偷瞄行为时,顿时再装也不是,不恼亦不是,她不知用何种表情对着他,干脆直接的再度无视。 “阿锦”见她依旧不理人,百里墨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许是太过着急,他并未注意脚下,刚走几步便一脚踢在脚下突起的石块上,许是他没有防备之故,在摔下那一刻亦未反应过来。 “唔” 阎锦眼看着男人朝她倒下来,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压在身下,唇齿相依。 百里墨睁大眼,这远在意料之外的情形亦惊住了他,许是太过震惊,他并未马上起身离开,反倒是触及那柔软的唇时,下意识的含住吮吸了口。 阎锦变了脸,屈膝狠狠一顶,那没有丝毫抵抗力的男人瞬间便被顶了出去,她站起身,一把捏了他的耳朵,直接拖出门去,转身用力一甩,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连隔壁门板儿亦抖了抖,他正要拍门,余光却见一人站在一旁,他一顿,下意识的看过去。 只见先前那店小二端着托盘站在一旁,正一脸呆滞的看着他的耳朵 百里墨:: 第六十一章 英雄救美 他沉下脸,一把夺过店小二手中托盘,低声喝道:“看什么看还不走” 店小二嘿嘿一笑,转身便下了楼,眼见没了人,百里墨仍四处探了探,探寻半晌无果,他方走到门边敲门,方才那恶气模样尽消,端得是讨好至极。 “阿锦,膳食来了,你让我进去吧”他小小声道,即使她看不见,他依旧扬着笑,模样讨好。 屋内半点反应也无。 他犹豫着抬手轻拍了拍门,又道:“阿锦,饭菜快凉了,你今日并未吃多少东西,我给你送进来,你开门让我进去吧” 她依旧不理。 “阿锦,天色不早了,你忍心我待在外面么” 声音已带上了委屈,似她多么十恶不赦一般,只差没含泪控诉了。 阎锦摸摸自个儿有些发凉的手臂,温热的指尖一触及肌肤,那丝因他的话而冒起的鸡皮疙瘩顿时消了,她无奈摇头,径直倒了杯茶水来喝。 “阿锦,若是有人看着我们,岂不是他们” 他说得支支吾吾,她依旧是听懂了,他们,不过就是齐澈,她摇摇头,极其淡定的喝着茶,任凭他在外面说什么,都未有放他进来的意思,她并不担心齐澈的人看见,她早已查过,这周围齐澈的人早已退了去,定是不会再来了,至于其余房客,她更是不担心,早在入住之时他们已将这客栈摸了个清楚,这客栈里并未住有多少人,他们住的是二楼靠里处,旁边两间屋子皆没有人,便是被别人碰见,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也不过是将他们当成闹别扭的小两口,想不到那许多去。 见屋内半天没反应,他有些懊恼的用头敲了敲门,却是半点后悔的情绪亦无,想到方才他咬咬唇,那丝温软的触感依旧在,似烙在了他唇上一般,有了痕迹便再也消不去,不知不觉间,那头抵着门,一脸懊恼的男人,懊恼不再,一丝红晕爬上他的脸颊,经久不消。 她的不排斥,成就他的得寸进尺,早晚,她将在他的得寸进尺中接受他的存在,接受他不该有的一切行为,而他,期待着那天。 因着他那不管有心还是无心的过失,她整整三日没理他,他便在门外喝了三天的冷风,往来经过的房客亦从刚开始的惊讶转为见怪不怪,故而,当今日经过没看见那本该站在门外的男人时,饶是不熟之人,亦不免多看了那房门几眼,多跟店小二啰嗦了几句。 “哎,小二,那公子去何处了怎今日不在” 小二扬着笑,回道:“那公子带着夫人去了医馆,那夫人身子似乎不大好,整日喝着药呢” “难怪从未见过那夫人露面,竟是个有病的,也真是难为那公子了,守着个病秧子不说,还得事事赔着小心。”问话之人摇摇头,颇是惋惜的模样。 “可不是也不知那夫人是何等身份,他竟这样迁就。”另一人道。 “八成是哪家的小姐吧那公子许是赘婿也不定,否则哪个男人愿意这般窝囊”小二猜测道。 “许是吧” 甭管他们如何猜测,被猜测的二人亦听不见,此时,二人正在医馆内,由着灰衣老者替她搭着脉。 “夫人调养了几日,倒是好了些。”灰衣老者闭着眼,似模似样的点点头。 百里墨闻言,故作喜悦道:“这是好了” 老者摇摇头,一边捏了笔来,一边道:“夫人这是顽疾,已有不少时日,须得慢慢调理,且药石三分毒,老夫亦不敢开太过烈性的药,只能开些温和些的药给夫人吃,便是费得时日多些,好歹不伤及夫人太过,公子莫要急躁。” “只要能不伤及她的身体,时日多些也无妨,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满足。”他黯然的看着她,心疼之色不加掩饰,不论落在何人眼里,皆是一副情深模样。 “你莫担心,我无事。”阎锦抬头朝他笑笑,眉眼之间不见黯然,不见落寞,唯有柔情缱绻。 老者歇了笔,将宣纸拿起吹了吹,递给百里墨,道:“公子且按这副药方抓药,记住,每三日来把一次脉,换一次药方,莫要忘了。” 他慎重的接过,放入怀里。 “他来了。”在接过药的那一瞬间,老者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他抬头,朝老者道:“多谢大夫,我们便先告辞了。” 阎锦站起身,朝那老者微一颔首,便随着百里墨出了门去,身后,老者捋捋胡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阿锦,我们先去街上走一走。”甫一出门,百里墨便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阎锦轻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扫了周围一眼,虽未发现什么人,那暗中流动着的气息,她却不可谓不熟悉,那是,杀手的气息。 远远的,人群快速分开来,街道中间再次空出一条道,那抹眼熟的身影渐渐往这边来,今日他未穿劲装,而是换上了平日里惯常穿的锦衣,瞧那模样,似乎不为打猎而去。 “他今日是要出城会友。”看出她疑惑,他忙低了头,凑在她耳边道。 阎锦轻点了点头,并未推开他,反而主动反握住他的手,微微侧身站在他身侧,瞧着那越来越近的人。 唰 拔剑声起,虽声微,她依旧听了个分明,寒光微闪,几道人影自暗处飞起,直朝齐澈而去,剑光四起之时,少年已然停了下来,马蹄长踏虚空,最终落在青石地面上,马蹄之上,铁掌明晃,踏在青石地面上,如踏碎了万千星河。 “杀” 一个冰冷的杀字出了口,掀开了这场屠杀的序幕。 本就拥挤不堪的人群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杀机混乱了起来,人人拥挤着想远离此地,齐澈脸沉如墨,冷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是敢在天子脚下行凶一个不能放过” “是” 他的话一落,随行侍卫立即应是,不断有黑衣人自暗处冒出来,与侍卫打斗着,齐澈端坐马上,冷眼旁观,此处人多,加之拥挤,不时便有无辜着被刺伤,尖叫不断响起,刺激着齐澈方耳膜,他皱了眉,冷眼扫过那些无辜者,眼里半点同情心疼之色也无,无情之态立显。 “阿锦,你待在这里。”百里墨松了她的手,快速奔进人群里,手持长剑,一剑挑开了正要刺进无辜者胸膛的剑,那黑衣人抬眼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将剑指向了他,意味明显,他握紧剑,先出了招式,朝着黑衣人而去。 阎锦后退了几步,混乱的人群早已拥挤过来,她退至墙角,远远瞧着与黑衣人相斗的百里墨,那黑衣人招招不留情,他亦没有留半点余地,瞧那模样,那黑衣人并不是他们所派,阎锦皱起眉,她误会了 之前他说有办法,在今日之前,她并不知他会用什么办法,刚出医馆时,她察觉到了那暗处的气息,结合今日他所有反应来看,她自然而然的理解为是他们布的局,可见他与黑衣人打斗时,二人的模样不似认识,再者,那群黑衣人似乎并不顾及无辜的百姓,这显然不像百里墨会有的作风。 难道,这是另外一拨人 她抬头四下张望了眼,却见尚明蹲在对街墙头,皱眉望着地下,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朝这边望了一眼,一见是她,他立即摇摇头,并往后看了一眼。 他们未曾出手。 他们的兄弟在墙的那边。 这是他想传达给她的话,而她亦看明白了,明白之后,却依旧站着不动。 “啊救命啊” 离她不远处,忽地响起一声尖叫,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正好见到冰冷的大刀刺进那人的身体,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分明离她极近,她却未曾出手,即使她来得及救。 她冷漠转头,瞧向齐澈,有着精密护卫的齐澈,犹如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俯视着地下绝望挣扎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在他身周三米内,形成一个圈,无人能进入,那些黑衣人尚未靠近便被挡在了圈外,血色再怎么蔓延,却蔓延不进那块地儿。 再怎么混乱,时间一久也就散了,原本拥挤不堪的人群渐渐散去,到最后,已然只剩下齐澈的人以及那群黑衣人,地上躺了无数尸体,有黑衣人的,有侍卫的,也有老百姓的,粗布麻衣在这群尸体中尤为显眼,它几乎占据了整片战场,百里墨站在尸体中央,脸色并不好看。 齐澈早已看见了他,眼见混乱渐止,他脸色亦好看了许多,至于地上死了的老百姓,他并未放在心上,他抬手,正欲唤百里墨,斜地里忽地飞出一只箭,直朝着他而来,他脸色一沉,一把抽出腰间剑来,朝那箭直劈而下 啪 箭被他一剑劈断,一声脆响后,掉落地面,正在这时,又是一支箭从暗处来,迅疾如风,速度远非先前那支箭能比,他一惊,立即握剑去挡,他功夫尚浅,那射箭之人却非寻常之辈,剑与箭相撞,只将那箭压了压,却未劈断,被压下一些的箭擦过他的剑,射了出去,眨眼之间,已是险险擦着他的大腿,射进了他身下马儿背脊里,尚未松口气,那马儿已是吃痛长嘶,如疯了般狂奔起来。 “皇子殿下” 身后有人惊呼出声,似乎还有人追了来,他无从分辨,身下马儿暴躁不已,似随时会将他甩出去,他紧紧抓住马脖子,随着马儿的奔跑上下颠簸着,死活不撒手,他心里清楚,在如此快速的奔跑下,他若掉下马去,少不得伤残,他怎能允许唯一的办法,不过是等马儿自己停下来。 正这般想着时,一人跃上马来,一把抱住了他,同时道:“放手” 那人的声音极沉稳,恍惚间有些熟悉,他来不及想,在他那声放手后,不知怎的,他下意识的便松了手,刚一撒开手,身后之人已抱着他倒下马去,他一惊,手心里已冒了汗,脑子里翻滚着无数个念头,冒出了无数个解决之法,最终化为一个,那就是,让他给他垫背减低他受伤的可能性 虽是这般想着,在那危急的那一瞬间,他却是什么反应也做不出,直到掉了地,那股强烈的震动响彻胸腔时,他方回过了神。 他依旧被身后之人抱着,强烈的冲劲下,他只觉心神翻滚,几欲吐血,缓了许久方缓过神来,身旁有人跑近,他睁眼看了看,依稀认出是他身边的侍卫长,他抬手,任他将他扶起来,咳嗽了两下,方低头看向地上那人,一见之下却是有些惊讶,只因那人,正是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男人,方才他欲招呼之人。 男人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下依稀可见鲜红,齐澈神色复杂的看了半晌,道;“将他带回府里,拿我的牌子去请冯御医。” “是主子,那人”侍卫长应了声,有些犹豫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瞧着地上的男人几欲流泪的女子。 齐澈抬眼瞧了她一眼,女人他认识,男人的娘子,他想了想,道:“一起带上。” “是” 那是一落,阎锦立即跑过去,蹲身瞧他,一双眼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冷若寒冰,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睁了眼,朝她笑了笑,眼底深处却有一抹不安,他在担心,担心她生气,他这种不要命的法子,她定是不喜的。 “想死早说我大可以送你一程”她低了头,咬牙切齿。 他抓了她的手,朝她讨好的笑,那笑不过一瞬便散了,只因有几个侍卫跑了过来,他敛了神色,闭眼休息,她狠狠掐了他的手臂一下,起身让他们抬着他走,人一移开,那布满血迹的地面便没了遮挡,只瞧一眼,她已是脸沉如墨。 “姑娘,这边请。”一个侍卫对她唤道,他们在前,恰恰错过了她那副神色。 “好。”阎锦应道,应过后立马跟上他们,这一会儿时间,已有官差闻讯赶来,黑衣人见势不对,已然退了去,不知何时,两辆马车已停在街边,阎锦随着上了一辆马车,车帘落下之时,她远远瞧见那墙头之上,紫影一闪而过。 车厢里极暗,她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中央的男人,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便是不用看,他也知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外面有人,他不敢说话,怕惹人怀疑,唯有苦笑着拉着她的手,默默无言。 ------题外话------ 多谢玥玥美人儿抓虫,初初难免有出错的地方,若是美人儿们看见,要告诉初初哦,但凡抓虫,一个错处十币币,币币不多,图个乐呵,么么美人儿们 t: 第六十二章 萧衍其人 他不说话,她亦不理,两人沉默着,直到马车驶进三皇子府才作罢。 三皇子受伤,府里顿时一片混乱,阎锦二人便被暂时安置在客房,三皇子妃遣了太医过来看过后,上了药便去了,屋内顿时便只剩阎锦二人。 “阿锦”他趴在床头,白着脸唤她,刚唤出口,便被她制止了。 “不必多言,我明白。”她搬了张凳坐于床边,淡淡看着他。 她如何不知她知,都知,正是因为知,所以无法说出责怪的话来。 齐澈不傻,若是他们借着围场那点好感来府里,齐澈不过把他们当成攀附他的人罢了,不会讨厌,亦不会多喜欢,即使用了他,亦会防着,齐澈之所以不时派人来看着他们,便是想看他们值得怎样的对待,他们等不起,亦没有那许多时间等,现今则不一样,他救了齐澈,且受了重伤,齐澈没有理由不带他回来,对于救命恩人,又是本就有好感的人,齐澈首先便会信任几分,比起自个儿找上来,这样明显好得多,亦安全得多,只是 她倾身瞧着他裹满了布条的后背,厚厚的布条亦遮不住那鲜红的血色,可见里面有多严重,她软了神色,将手覆上他的背。 屋外有脚步声临近,极轻极浅,不大能辨别出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门外,她头也不回,轻声道:“伤得这般严重,定是要养极久的,眼下咱们银钱不够,我又是这副模样,以后可怎生是好” 说着说着,双肩已然颤抖起来,她索性捂了脸,小声呜咽,百里墨艰难抬手,摸上她的头,安慰道:“你别担心,有我呢。” “你傻不傻皇子殿下自有人去救,何须你来逞英雄眼下伤成这般,我、我呜呜”她不听,语气里满满的怨怼,到最后,甚至恼怒的挥开他的手,他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僵硬的动了动,最终却是无力垂下。 他僵硬着不说话,屋里一时只余她的哭声,虽不大,却没个停止,他呆了半晌,最终无力道:“皇子殿下曾帮过我们,我、我怎能视而不见” 她依旧哭着,对他的的话只做不理,屋外浅浅的脚步声再起,却是往远处去了,她埋着头,轻轻侧耳听了听,半晌后,方缓缓放了手,手渐渐滑下脸颊,那藏了半晌的脸终是露了出来,只是,那清冷的眼眸里哪有半颗泪珠那白皙的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百里墨扬着嘴角,瞧着她的眼却闪烁着遗憾,他压着嗓子,低低的道:“阿锦,若你真能为我心疼,可多好。” 她挑了眉,凑近了他,并未将他那话放在心上,而是道:“多久” 多久 他看向她的眼,只一瞬间已是明白过来,他略想了想,道:“一个月。” 已齐国现今的情况来看,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便能彻底翻了齐国,只要齐澈信任他,与师兄联合搞垮齐国并不难,而现在,齐澈已然开始信任他。 一个月她斜眼瞧着他,上上下下将他扫视了个遍,那模样极其不屑,似并不相信,他哀怨的瞧着她,为她的不信任而不满,正欲反驳,她已是伸手按上他的背,毫不留情。 “嘶” 她的手劲不小,按在那本就疼痛的伤口上,犹如在伤上又划了一刀,直叫他疼出了声,疼过之后便是无奈,他低了头,不愿去看她不信任的眼,他知她的意思,以他这般重的伤,养且需要不少时日,又如何能在一个月内做到他想做的一切呢只是,他能做到,一定能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再次坚定,直至不可撼动。 他的变化尽落入了她的眼,她无声一叹,替他理了理床榻边缘掉着的锦被,道:“你先歇歇吧。” 她说着,径直起了身,往门口走去,他在她身后看着,却是未曾阻止,他救了齐澈,眼下在这三皇子府,他们虽没有地位,却也不至于被人看低欺负,他并不担心她。 阎锦出了门,拉住了路过的一个丫鬟,浅淡相询,“请问,厨房怎么走” 那丫鬟瞧了她一眼,抬手一指,同样冷淡道:“那边。” 阎锦并不在意她的态度,道了声谢便朝厨房而去,不知是因着齐澈受伤之故,还是皇子府本就如此模样,她走了半晌,除了先前所见那丫鬟外,竟再无遇见一人,正奇怪间,忽觉有人过来,她顿了顿,脚步不停。 脚步声渐近,那人亦渐渐分明,一袭绿衫,凤眼琼鼻,虽是不大的年纪,眼眸流转间,风流韵味儿却是十足,虽模样算不得最上等,气质却是极佳,她瞧见了他,他亦瞧见了她,阎锦淡淡一点头,越过他便想走,那即将与她错身而过的男子却是停了下来,一把扯过她摁在了一旁柱头上。 阎锦抿紧唇,恼怒的看着他,冷声道:“公子请自重” 他只做不理,一手横跨她脖颈制住她,一手则朝她脸上伸过去,她白了脸,大声喝道:“这就是三皇子府待客的态度枉我相公救了你们三皇子一命放开我” 绿衫男子眉毛一挑,嘴角嚼着笑意,他停了摸向她脸颊边的手,转而移向她的鼻子,轻轻点了点,“脸色蜡黄,皮肤干燥,实在难看得紧,在下听说那救殿下之人乃是个英雄,怎英雄就配了这么个丑女人” “用不着公子操心”她抬脚踢向他,他懒懒瞥了一眼,在她脚即将要踢上他的那一瞬间退了去。 “哈哈”男子双手负背而立,笑得肆意张扬,那本算不得上乘的模样,因着这肆意的一笑,反倒鲜活了起来,他瞧着她,眸光闪动着,眼底有些情绪看不分明,在她还未看清之前便已掩了去。 “在下萧衍,夫人有礼了。”男子忽地敛了笑,朝她拱手一礼,那模样,正经得不像话。 “萧公子有礼了。”她冷淡回以一礼,拍拍肩头,越过他便想走,萧衍站直身子,倒是不再拦她,笑吟吟的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方低声呢喃了一句,“有趣便是她么” 拐过转角,阎锦顿住脚,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人早已看不见,他的模样却记入了脑海里,想到方才之事,她再度皱起眉来,那人的模样她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她想着,漫不经心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忽地又顿住了脚,那人的模样,虽与另一人有些差别,眉眼间却是极似,那人便是南疆萧王爷萧鼎 萧鼎早已在密道坍塌之后便回去了南疆,现今出现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人,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这萧衍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南疆皇室子弟,还是其他来这三皇子府目的为何她可不信他没有半点目的,瞧他那模样,似乎亦怀疑着他们,只是,他似乎并无揭穿他们的意思,他究竟想做什么 “姑娘姑娘” 她正想得入神,忽闻有人在她耳旁呼唤,她一怔,将满腔疑惑暂时压下,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之人,淡淡笑道:“你是何人唤我有何事” 碧衣丫鬟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奴婢瞧你走着走着便入了神,担心你撞到柱头,故而唤你一声,并无其他事。” 撞到柱头她疑惑的往前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了许久,眼前的环境很陌生,在她原本面朝着的正前方,赫然立着一根柱头,若是她未唤住她,说不定她真能撞上去 她无奈一笑,朝那丫鬟行了一礼,道:“多谢提醒,感激不尽。”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奴婢该做的”她连连摆手,粉嫩的脸颊早已通红,似鲜少听见别人夸她似的,样子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她朝她温和一笑,似漫不经心般,将话题引到了萧衍身上,“你方才可有看见那绿衫公子过去” “绿衫公子姑娘说得萧公子”丫鬟眨眨眼,疑惑道:“姑娘问萧公子作何” 她刹那间低了头,脸颊微红,轻声道:“方才我遇见了他” 丫鬟本怀疑的目光忽地变成了然,她脸上重新带了笑意,压低了声音朝她道:“姑娘你见着萧公子了难怪会问奴婢萧公子是主子的朋友,人是极好的,只是时不时的喜欢与小丫鬟说话,又总是不正经,坏死了” 她说着说着,自个儿亦红起脸来,她那口中所说的小丫鬟,其中定也有她,阎锦淡淡一笑,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萧公子看起来不似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可是哪家贵人府里的公子” 丫鬟摇摇头,道:“奴婢亦不知,听说萧公子是主子在外面认识的,因着萧公子近日有事要暂留国都,主子又好客,便留他在府里住下了,萧公子家的事府里无人知晓。” “萧公子倒是神秘。”她笑笑。 “是呢。”她点头附和,转而又问起她来,“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这话一问出了口,便见原本还带着笑的女人忽地变了脸色,她低着头,一脸懊恼“瞧我,真是笨分明是来找厨房的,竟因那萧公子失了神,差点忘了我来的目的真真是不该” “姑娘来厨房做什么”丫鬟好奇道。 “我相公受了伤,我来给他端些吃食,眼下我已出来许久,不知他可有着急。”她皱眉。 丫鬟松了口气,笑道:“奴婢当是什么事呢,奴婢便是厨房里的,你跟我来吧,我知道地儿。” 她听罢,眼眸一亮,喜道:“如此真是太好了多谢” 丫鬟羞涩一笑,引着她往前走,一边道:“待会儿你到了厨房,莫要多言,府里规矩极严,皇子妃最不喜下人嚼舌根,幸好你是遇着了我,不然定是要寻许久的。” “你不怕皇子妃怪罪”她道。 “不怕,”她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爹爹是府里管家,皇子妃不会恼我的。” “是么”她淡淡一笑,怪不得这般不忌口,原是有靠山。 “当然了对了,你知道么今日主子受伤了,听说有人救了主子,那人真厉害听说那人飞上癫狂的马儿将主子救了下来,主子毫发无损,那人受了极严重的伤呢,也不知现今如何了,听说那人的娘子是个病秧子,也一起来了府里,真是幸运耶,救了主子,以后定是前途无量” 阎锦笑容一淡。 她未曾察觉,继续道:“对了,姑娘为何来府里以往似乎不曾看见过姑娘。” “我啊你方才不是说了么”她淡笑。 “嗯”她疑惑,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方才只是说,那救了主子的人等等 “你、你、你是”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是。” 什、什么: 第六十三章 别样的惩罚 她变了脸色,极其防备的后退一步,伸手指着她,结结巴巴,“你、你” “你不是要带我去厨房么我相公今日一日未食,府里又没人来过问,我实在担心他,他受了伤,我不过一个女子,什么亦做不了,唯有替他寻些吃食裹腹罢了。”她似若未觉,嘴角牵了抹苦涩笑意。 那丫鬟一见,防备之态略松,她犹豫着近了几步,道:“你莫担心,你那相公会无事的,主子” 此刻再与她交谈,她明显的警惕了许多,阎锦瞧在眼里,不觉间眼里已起泪花,她强忍着转过头去,假装镇定,然发颤的声音已然背叛了她,“我怎能放心他本可以免受这无妄之灾就是因为不愿欠人恩情,故而傻得去以命相换他、他、咳咳” 说着说着,她忽地弯腰猛咳了起来,那咳声越来越大,渐成撕心裂肺之势,丫鬟见了,心里防备皆散,上前便欲扶她,却被她挥开了手,她捂着心口站直身子,越过她便走。 “姑这位夫人,你脸色那般差,奴婢差人给你请个大夫罢”她急急拦住她,眸里再不见羡慕赞叹之意,瞧着她那极差的脸色,无人还能再起其他的心思,唯有同情而已。 “不必了”她冷声拒绝,自个儿寻着先前那丫鬟所引的方向走,却是脚步踉跄,将倒欲倒的模样,丫鬟咬咬唇,毫不犹豫的跟上她,手臂微张着,似乎准备随时扶住她。 二人过后,角落里走出一人来,瞧了二人一眼,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儿便去得远了。 三皇子府主院,芷兰院里。 “冯御医,殿下这伤可要紧”三皇子妃站在床沿边,一见冯御医收回手,立即问道,在等待期间,手里一张帕子早已被她揪变了形,可见她有多心焦。 冯御医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回三皇子妃,殿下并无大碍,殿下虽从马上摔了下来,却是被人护得极好,除了小腿部擦破了些皮外,并无其他伤处,静静调养些时日便好,下官这便为殿下开张方子,调养身体。” “无碍便好”三皇子妃松了口气,此时方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瞧着被自个儿揪得惨不忍睹的帕子,她不自觉的便红了脸颊,正欲将那帕子藏了,却觉一道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怔,藏帕子的动作便是一顿,她抬眼朝那目光来处望去,却见他笑望着她,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心不自觉的便颤了颤。 齐澈收回目光,看向冯御医,脸色已恢复如常,“有劳冯大人,还请冯大人去瞧瞧那救我的壮士,他该是伤得极重,甭管用多好的药材,冯大人务必治好他,否则我心难安。” 冯御医低着头,恭敬应了,齐澈点点头,招过一个小厮来,嘱咐道:“你带冯大人去客房,有任何事皆要来禀报,壮士为救我受伤,请他安心住下,另外,告知壮士,我过几日便去看他。” 小厮恭敬应了,引着冯御医去了。 “殿下,妾身早已派人替那人找了大夫,怎殿下还要冯大人去即便他救了殿下,殿下也不必这般作为罢冯御医是太医院掌院,怎能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看病”她不解道,话一落,那本带着红晕的脸颊忽地便白了,她屈膝跪下,不敢看他。 “皇子妃,你这是做什么起吧。”他道,脸上并无任何不悦。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他的脸色,道:“妾身逾矩了,竟是质疑起殿下来,请殿下责罚。” “皇子妃严重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并非那等可随意玩弄的妾,你有不解,问出来也应当,我怎会罚你先起来罢。” “谢殿下。”他的目光极温柔,可见此时他心情定是极好的,她咬咬唇,掩了眼底苦涩,慢慢站起身子,却也仅仅是站起身子,她不敢走去他身边,亦不想退下,一时间便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过来。”他道。 她一颤,慢慢走至床榻边,他一把抓了她的手,轻轻一带,她身子不受控制的跌下,跌坐在了床沿边,抬眼之间,是那人温柔的眼,今日,他已这般看过她无数回,这双眼,以往从不曾这般温柔过,温柔得不真实,却又让她留恋。 “以往是我忽略了你,你恼我也是应当,只你我终究是夫妻,不该这般生分,以后我会待你好,将来待我登上那位置,能站我身旁之人,亦只会是你,你在我面前亦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做任何事都是应当。”他柔声道。 “殿下”她红了眼眶,有些欣喜,自她进府以来,他从未对她这般好过,她不准她多管他的事,不准她质疑他,甚至连他独宠的李氏,她都不能有半点责罚,在这府里,人人皆知她这皇子妃是个不得丈夫心的摆设,如今他竟这般对她说,即使他是骗她的,她亦愿意相信。 “以往是我的不是,你莫哭了,若是让岳父大人知晓,定饶不了我。”他伸手抹了她的泪,无奈道。 她不好意思的抬袖挡了脸,掏出帕子擦了擦,刚整理完毕,屋外便有人敲门,她忙起了身,道:“进来。” 进来之人是个灰衣男子,她见过几次,是他极信任之人,平常少有出现,她了然,待转身便对齐澈道:“殿下有事要忙,妾身便先下去了,待会儿妾身再来。” “你留下也无碍,不是什么大事。”他道。 她瞧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一如先前,并无丝毫变化,亦无试探之意,她摇头,笑道:“殿下虽是小伤,却勿操劳过度,妾身告退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行出门去。 “殿下这般倒是好的,皇子妃一向守规矩,殿下对她越好,她越替殿下着想,眼看着储位之争将起,柳家的支持少不了,便是殿下不喜她,也请忍耐些。”灰衣男子恭敬道。 齐澈轻轻擦了擦方才抓她的那只手,眼底已无半点柔情蜜意,他冷笑了下,道:“那边有何动静” “那男人倒是个实心眼的,对殿下先前所做之事一直怀着感激,这次救殿下,纯粹是为了报答殿下的恩情,只是,那女人对殿下极不满,若是殿下要用他,那女人却不能留,保不齐哪日她便怂恿男人对殿下不利。”灰衣男子道。 “你这便错了,正因她对我不满,我才更放心,若她半点不满亦无,我才是该防着他们了”齐澈道,“你可有查清他们的来历” “已查清,他们是从齐国西边的桑村而来,男子名晏默,祖上曾是齐国大将,女子则是桑村富商陈鹏之女,名为锦娘,二人相识于七夕会,一见之下,相互倾心,只晏家早已没落,陈父看不上他,遂给那锦娘定了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哪知在成亲当天,二人竟是私奔了,陈父气极,当时便将陈锦娘从族谱里除了名,并放出话来,桑村再无陈锦娘,这事在村子里人人皆知,却无人敢提起,查出这事颇费了一番周折。” “如此,他当得用。”齐澈满意一笑。 “殿下这次受伤,可要查查” “不必了有些人是狗急跳墙了,父皇近日颇欢喜我,他们能不急”齐澈冷笑,也不知怎的,近日来父皇身子越发得差,御医看了无数回,却未看出半点不妥来,近日齐昇、齐珉颇不得父皇喜欢,那齐澈又是个自来不受宠的,他一下子便成了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他们哪里会乐意见想必过不了多久,父皇定会立他为太子,未免父皇反感,他此时最好什么也不做,只要他们忍不住了,只要 阎锦提了膳食回来时,房门外已站了不少人,当中一个小厮见了她,立即小跑过来,笑嘻嘻道:“夫人,冯御医正在为壮士看伤,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你且等等罢。” “嗯。”阎锦淡淡应了一声,将食盒放于脚边,静静等待。 未过一会儿,房门打了开来,她抬眼,正见那身着官服的老者从里面出来,他亦看见了她,微一颔首后便出了院去,阎锦提了食盒,进了门去。 屋内有着一股极大的药味儿,她放了食盒,将窗户开了通风,待屋内药味儿散了些,方将食盒内的东西端了出来。 “阿锦,那是什么”百里墨趴在床上,抬头瞧着盘子里黑黑的东西,不解的唤道。 她端着盘子走到床边坐下,笑着夹起一块来,递到他嘴边,“糖醋排骨。” 他瞧了眼,确实像排骨,味道似乎并不难闻,应该是能吃的,再加上又是她喂给他的,他完全没有不吃的理由,遂张了嘴,一口含住,还未来得及感受被她喂食的喜悦,便被嘴里的东西给刺激清醒了。 糖醋排骨,糖醋糖醋,该是酸酸甜甜的罢为何嘴里的东西却是又苦又辣 他张着嘴,苦笑着看着她。 “吃了。”她笑得温柔,看在他眼里,那笑却如威胁,心底不安感起,他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嗯”见他没动作,她挑了眉。 他一惊,忙一口吞下,连骨头亦没吐,正要死不活间,她又夹了块过来,笑得越发温柔,“乖,吃排骨要吐骨头才行,还有啊,肉要慢慢嚼,不能一口吞下,这样不利于消化。” “阿锦”他张口欲唤,刚吐出她的名,一块骨头便进了嘴,他正欲吞下,却听她意味不明的哼了声,顿时那骨头便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他不用看也知她现在的表情,嘴里的苦辣味儿越来越浓,他没辙,慢慢的咬了口,顿时眉头纠结成了一团。 “好久没下厨,味道该是没变吧”她笑吟吟的问他。 他苦着脸,一边使劲嚼,一边看向那放在桌上的食盒,瞧那模样,里面似乎还有,他哀叹一声,默默的想,没变,味道完全没变,且越来越好了,比以前她做的糕点更是好,好得他想哭。 她对他的表情似若不见,极温柔的掏了帕子替他擦嘴边的汁水,一边擦,一边道:“瞧你,多大的人了,吃个东西这般笨,别动,我替你擦擦。” 他自不会动,自他大了,她从未再替他擦过嘴角,以前,她倒是经常替他擦 不知不觉间,他又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来,那时候,她在他身边,护着他,爱护他,若不是后来 “你在想什么张嘴”她的话唤回了他的思绪,他苦笑着看了眼她又喂过来的骨头,张嘴吃下。 “阿锦,王嬷嬷想必极想念你做的东西,回去后做给她吃,怎么样”他好不容易吞了下去,便这般道。 “好啊,正有此意,”她柔了眉梢,手却并未停止喂食的动作,“她先不急,你先吃吧,来日方长呢。” t: 第六十四章 不好相与的人 “咳咳”他苦笑,艰难的吞下她喂过来的排骨,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凭心而论,他绝不是挑食的人,亦自问吃得下粗茶淡饭,当年行军之时,没有粮食,亦跟着手下将士刨过树根,吃过野菜,只是这些跟她做的东西比起来,亦能称得上好东西,她做的东西,不论是菜肴还是糕点,不论卖相多好看,味道都极奇怪,没一样是称得上好味道的,吃不死人,没有副作用,大概是唯一的优点了。 阎锦瞧了他一眼,男人脸色极难看,满满的都是无奈,即使她做的东西难吃得要死,即使他眉头早已皱得不行,他依旧强撑着将它吃了个干净,眉梢眼角间,尽是无奈却温柔的宠溺,不知为何,她满腔的不喜便散了个干净,她想,她对他大概是没辙了。 她放了筷,见他嘴角又沾了汁水,便拿了帕子欲替他擦,帕子刚触上他的唇角,她又停住,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定住不动,他的嘴唇极薄,是那种带着寡淡的薄,唇色则是淡淡的粉,不知怎的,她忽然便想起山洞那夜他不甚清醒的浅啄,以及那不小心的唇齿相依来。 “阿锦,怎么了”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便见她魂不守舍的盯着他,他不禁有些疑惑的唤了声。 阎锦未曾搭理他,也不知听见没有,她将盘子搁了,倾身朝着他的唇角而去,在他从疑惑到紧张中,越来越近,最终将唇落在他唇角,轻轻的,一触即离。 “阿锦”他屏了呼吸,乱了心跳,红了脸颊,迷蒙了眼。 她神色淡然的收回身子,极淡定的伸舌舔了舔唇角沾上的汁水,然后若无其事道:“是挺难吃的。” 粉嫩嫩的舌轻轻舔过唇角,又极快的缩回去,由她做来,总有种别样的勾魂,刚有些清醒的他一见到此景象,呼吸又是一顿。 阎锦站起身,将盘子放回食盒,从中另拿了一碗粥出来,虽是过了这许久,那粥仍冒着热气,颜色可喜,香味诱人,她舀了一勺喂至他嘴边,他下意识的张嘴喝下,脸色不再如先前那般难看,只是眼神却有些飘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她喂的是什么都没有注意。 她慢慢喂着他,嘴角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早已勾起。 不论什么事,她果然更喜欢由她来,即使是这种轻薄之事,至少由她来,她不会有任何生气的情绪,反倒极喜欢他呆愣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趁他没注意,她伸手抚上胸口,那里罕见的跳得很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似乎是心动的征兆。 齐澈放了话,阎锦二人便在三皇子府住了下来,不知不觉便是几日过去,这几日里,阎锦一直待在屋子里陪百里墨,一是她尚在病中,不愿惹人怀疑,二则是因着齐澈,既然她扮演的是厌恶他的角色,自不会对他的府邸心生好奇,故而,府里即使住了这么两个人,府里却并无变化,直到这夜方打破。 夜半时分,虫鸣皆歇,整个三皇子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前院客房内,却有人影晃动。 “你走来走去的做什么别晃了,晃得我头疼。”阎锦坐在床边,颇是无奈的看着百里墨,自入夜起,他已不知走了多少回,本她就睡得浅,他时不时的起身,每每都会影响到她,他睡不着,连带着她亦睡不着。 “阿锦,吵到你了吗”他停了步,颇是苦恼的模样,他后背的伤已在结疤,正是长肉的时候,近两夜他都被那伤口周围的瘙痒折磨得睡不着觉,唯有起来走走,方能缓解几分,却每次都会吵着她。 “真是,你身上那般多伤痕,莫非你每次受伤都如这般”她懒懒打了个呵欠,嘀咕了句。 他皱了眉头,并未回答,他该怎么说总不能说他以前没这般娇气吧他以往受了伤,不论轻重,从未如现在这般不能忍受过,自跟她再次重逢,他神经亦脆弱了些,一点小小的痛都不愿忍受,总想说出来,发泄出来,恨不得她心疼一番才好,他难不成还会跟她说,是因为他的心理作祟他希望她多关注他一些若这般说,她定会一巴掌拍死他。 “我出去转转吧,你先歇着。”最终他这般道。 “莫要走远,便在院里走走便是,大半夜的,莫被人当成了賊。”她说完,自顾自便躺下睡觉,刚因她的话而生出些许喜悦的百里墨,顿时便因她这干脆直接、不管不顾的作为给气的一梗,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轻声出了门。 院子里极静,他掩上门,走到院中站着,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发起呆来,夜色凉如水,不过站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冷,伤口的不适被夜风吹得舒服了不少,连略有些浮躁的心亦平静了下来,没了杂念,周遭的一切便清晰了些,远处似有着轻微的响动传来,极低极轻,如雪落屋脊,蜻蜓点水。 他侧耳听了听,那声音似是从主院方向而来,响了几下便歇了,他无奈笑笑,转身便欲进屋,却在转身之间顿住,一声极缓极慢的呲声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他眯眼瞧着主院方向,一瞬后人已在屋顶之上,直奔主院而去。 屋内,阎锦睁了眼,略想了想,起身下了地,不过一会儿子时间,主院方向已亮起烛火,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均奔向主院方向,在一连串的脚步声中,隐有兵器相接、衣袂破空之声,她出了门,往主院行去。 “快些主院入了贼人,保护殿下” 一队队府兵快速跑过,集结着往主院而去,她站在角落阴影里,待他们过后,方跟着走出来。 芷兰院里早已灯火通明,阎锦到得门口时,骚乱已止,院门大开着,齐澈披着外衣站在台阶之上,脸色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百里墨护在他身前,在他二人身后,半敞的房门内,倒着几具冰冷的尸体,阶下站着三五个蒙面人,相互以背抵着背,神色略带不安,在他们周围,早已围了一圈府兵,冰冷的长矛直对,空气里有一丝紧绷感,如绷紧的弦。 “全部活捉”齐澈冷着脸下令。 这话一落,院子里顿时混乱起来,阎锦瞧了眼百里墨,见他完好无损,便转身往回走。 “你怎的不看了”刚走回院门,身后便有人道。 阎锦头也不回,跨步进了院内,身后之人似乎料到她不会搭理,轻笑了一声,跟着进了院门,屋子已近在眼前,阎锦停了步,转身看向来人,淡淡道:“三皇子遇袭,你倒是不着急。” “有你那相公在,何须我来急”萧衍轻笑一声,相公二字压的极重,一边说着,他还不忘侧耳听听,嘴角边笑意不减。 “还有何事若是无事,还请出去,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莫坏了我的名声。”阎锦道,对那二字毫无反应。 “在下仰慕大梁二皇子百里墨已久,前些日子听说他失踪,生死不知,尚惋惜了好一阵子,哪知竟是这般有缘,在这齐国竟见着了,真是幸运不是”他瞧着她,这般说道,本以为她会变脸色,哪知她听了竟是半点反应也无,他一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确实有缘,萧世子若有闲心,不妨哪一日得了空,再来与相公促膝长谈,今夜已晚,还请回吧。”她说着,已是转了身。 “不、不。”他摇头,一晃眼,已是来到她身旁,他伸手抵了门,阻了她推门的动作,偏头笑看着她,道:“我不找他,我找你,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找男人做什么,要找自也是找美人儿不是明月作陪,美人儿为伴,方为人生乐事。” 一边说着,他手已伸了过来,朝她脸上摸去,阎锦淡淡瞧着他,一动不动。 “找美人儿自去窑子里多的是美人”眼看那手指将要触上她的脸颊,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捏了萧衍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已是将她揽了去,背对着萧衍。 他的力道极大,看着他的目光极不友善,阴沉得似乎要将他给活剥了一般,萧衍漫不经心的一笑,手腕用力一挣,强行挣脱开来,百里墨手臂一麻,眸里阴沉散了些,多了抹震惊与慎重。 “萧世子好内力” “二皇子好小气。”他笑。 本对他有些正视的百里墨闻言,脸色又是一沉,所有好感尽敛,他小气他就是小气怎地 “萧世子请慢走恕不远送”他冷着脸赶人。 “呵真是无情,也罢也罢,走便是了,看来在下颇不受欢迎,可怎生是好烦恼啊烦恼”嘴里说着烦恼,面上却是丝毫不见烦恼,他笑着瞧了阎锦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百里墨阴着脸,直到他没影儿了,立即拉了阎锦进屋,本严肃正经的脸一进了屋便变了模样,他哀怨的看着她,小声嘟囔,“阿锦,你何时与他那般好了” “有么没有”他越过他,去桌边倒了杯茶喝下,一个人自问自答。 “有阿锦,你怎半点不放心上”他坐去她对面,直直盯着她,极不喜欢她这副不在意的模样。 她捏着茶杯,状似认真的思考着,半晌后道:“我极认真想了想,确实没有。” “怎没有你方才都让他靠你那般近你都、你都不喜我靠那般近”他瞪眼,义正言辞的控诉,他靠近她,她尚会打他,对他却没有动手 “他知你来了,故而靠近我,为的便是看你的反应,我知你来了,故而没反抗,反正你也会阻止不是”她道。 本心理极不平衡的百里墨一听,顿时不满皆消,有些阴沉的目光亦清亮起来,他起身,弯腰,头抵了她的头,眸色漾了温柔,隐隐有些得意,“阿锦,原是因为我来了。” 可惜,他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她伸手推开他了头,“莫闹了。” 他瞧了她一眼,乖乖坐回原位,亦伸手倒了杯茶来喝,喝罢便道:“萧衍怕是有意与我们结盟。” “此话怎讲他并不像需要人帮。” 百里墨眯眼,似在回忆,脸色少见的凝重,“阿锦,萧衍乃南疆长公主庶长子,与侍卫私通所生,本是个见不得光的,一直以来亦是个不起眼的,哪知在几年前的夺嫡之争中,他却大放异彩,不仅将现今南疆帝拥上皇位,更是轻而易举得了世子之位,长公主驸马气急病逝,驸马之子黯然远走他乡,当时这事一出,惊了整个南疆,如今南疆无人敢嘲笑他,萧衍行过处,人人噤声,不见喧哗。” “瞧着却不大像。”阎锦皱眉。 “总之,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论他作何打算,咱们无需与他有过多接触。”他下了结论。 t: 第六十五章 偷偷来相会 “是因为他不好相与,还是因为你对他有成见”她笑着抿了口茶水,一副怀疑的模样。 “咳咳”他握拳掩了口,不太自在的轻咳两声,反驳她,“胡说我对他才没有成见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言,径直搁了茶杯,起身开了窗,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天色已渐亮,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朝阳下闪着光芒的精美屋脊,朦胧而神秘,她背对着他,低声道:“今日他许是会见你了。” 百里墨亦起了身,走至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半眯着眼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皇城城楼,轻声回道:“外面近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他该有动作了。” 她沉默半晌,本不欲多言,却又想起他说她不管他的话来,终是道:“你伤还未好透,自个儿当心罢。” 他们在府里几日,虽未出府,亦未与人打听,外面所发生之事,却也是知晓,短短几日间,本就紧张的皇子间的关系,因着齐澈遇刺越发紧张起来,那汹涌着几欲掀翻齐国的天的暗涌,将要破出,她不知将要掀起多大的浪,亦无心参与进去,却是不想他也搭进去,虽然,她知晓他不会。 听她极难得的说了关心的话,他柔了眼眸,亦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来了。”她瞧着窗外,轻声道。 窗外小道上,匆匆走过来两个人,似是发觉有人在看,其中一人抬眼看了过来,与阎锦目光相接时,脸上立马堆了笑,脚步亦越发快了。 阎锦伸手关了窗,再度走回桌边坐下,百里墨则走去门边开了门,开门的那一瞬间,那二人亦走了过来,他扬起唇角迎出门,笑得憨厚,“二位小哥,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左手那人脸上亦堆了笑,拱手道:“殿下有请,请壮士移步主院。” “不知殿下有何事寻我”他疑惑道,满脸满眼的不解。 右手之人自来始便一直瞧着他,见他目露不解,与左手那人对视一眼,笑着道:“殿下寻壮士为何,待会儿壮士去了,不就知晓了么” “哦。”他傻傻挠了挠头,转身瞧着屋内,扬声道:“阿锦,殿下找我,我先去主院一趟。” “好。”她在屋内应了一声。 听她应了,他转回头,不好意思的朝二人笑笑,道:“劳烦二位小哥了。” “壮士客气,请。” 屋外脚步声渐远,阎锦走至门边往外探了探,招呼过一个小丫鬟来,恹恹道:“白兰妹妹,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白兰瞧了眼她的脸色,惊呼一声,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她扶着额头,笑容惨淡,眉宇间青白一片,似即将枯萎的花,毫无生机,“我身子不大爽利,想小憩一会儿,又担心别人知晓不好,毕竟青天白日的不知你能不能替我看着门若是有人来寻我,你便替我拦着些。” “好,你赶紧去歇着”她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伸手扶住她,将她扶了进去。 阎锦由着她将她扶至床上躺下,轻声道了谢,“多谢白兰妹妹。” 她替她盖好被子,有些犹豫的瞧着她,“夫人,我去替你将府医寻来吧你这模样有些吓人,万一” 若是别人,许不会管,由着她自生自灭,爱如何如何,白兰却不会不管,虽相处时日不多,好歹也是有了一点感情,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便多说了几句,转念一想,她的相公是殿下的恩人,她便是多嘴怕也无碍,再开口时,便是一派心安理得了,“夫人,我这便去寻府医” “等等。”她拉住她,阻止之意明显,白兰不解的看着她,好歹没有强行去寻人的意思。 她松了拉她的手,一丝愁绪绕上眉梢头,无奈且黯然,“我这身子如何,无人比我更明白,一时半会儿却是死不了的,你若去寻府医,定会惊动我家相公,他为我操的心已是够多了,我不想再让他为着我这模样难受,你莫要声张,好不好” 她的愁,她的黯然,似乎亦感染了她,白兰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好,不过,你若是不舒服,记得唤我一声。” 她眸子一亮,连带着脸色亦好了许多,白兰见此,叹了口气,道:“你先歇着,我去门外替你守着,若是有人,我会拦住的。” “多谢。”她感激道。 白兰替她掩好被子,一步一回头的出了门,拉上门后,便坐去了廊下,掏了张帕子出来,穿针引线,开始绣花,不时的还抬头望望屋门。 阎锦站在门内,透过门缝往外瞧了眼,见她丝毫没有探查的意思,遂走去窗边,悄声推开了窗,正欲翻窗而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走回了床边,将靠里一床被子拖过来,塞进了锦被里,她退后两步,左右端详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悄声翻出了窗外。 三皇子府她并未走遍过,要想去目的地倒是有些麻烦,好在他太过出名,沿途谈论的人不少,她一边注意着不惹人发现,一边听着婢女们谈论,一来二去,好歹是找着了地儿。 那是一座小院,临水而建,繁花相拥,景色宜人,院子里极静,似无人一般,阎锦却并未放松警惕,小心的翻上墙边树上,仔细瞧了半晌,方跳进院去,一进了院,她便直奔院中阁楼而去,阁楼门半掩着,她径直推开,轻声上了楼。 “夫人这时候来寻萧某,可是改了主意,要与萧某明月作陪,美人儿为伴,吟诗作对一场”阁楼极空,只在窗边设了一张软榻,那人便斜倚在软榻之上,笑吟吟的喝着酒,酒香飘满了阁楼,尚未入口,已是微醉。 她懒懒靠在扶梯边缘,闻言一笑,“虽非明月夜,虽锦亦算不得美人儿,更不会那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之事,但与萧世子白日共酒,聊聊人生倒是可以的。” 萧衍瞥了她那透着青白,且恹恹的脸色一眼,极赞同的点点头,道:“夫人这番模样,别说算不得美人儿,便是对着喝酒亦倒胃口,忒无情趣,夫人切莫坏了在下的爱好才是。” “既不谈人生,不赏好酒,不妨便聊聊别的罢”她半点不在意他言语上的嫌弃,笑容依旧。 “好啊,不知夫人想谈什么”他仰头,任酒自上而下,倾流入喉,绿衫随了风去,卷起他的发,交相堆叠着,竟是别样的潇洒,这般潇洒的人,实难将他与传言中的他归于一人,许是有心不潇洒却故作潇洒之人,阎锦却觉得不是他,他该是真潇洒,无关其他,唯直觉而已。 “谈萧世子想与锦谈之事。”她道。 萧衍手一顿,将酒壶搁于一旁,笑看着她,不知是否是因着喝了酒的缘故,她竟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惑人。 “萧某有何想与夫人谈的谈情么还是说爱” “谈”她吐出一个字眼,忽地闪身掠过来,伸手抓向他的衣襟,萧衍呵呵一笑,伸手挡住,那下意识的一挡,端得是漫不经心,阎锦神色不变,手腕一转,隔开他的挡势,手指聚了力,再次朝他抓去,这次的目标已然变了,直朝着他的咽喉。 萧衍眯了眼,在她手指靠近之时,伸手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刚触及,她已然反应过来,那白皙的手腕如蛇般滑溜,也不知她怎的一伸一缩,便缩出他的手心去,他凝了眸,极难得的有了丝认真之色。 阎锦缩回手,却未再出手,她站在他身前,低头瞧着他,道:“既然彼此皆知对方的目的,何须再多加试探,咱们便敞开了说罢,试来试去忒没意思,我也没那个闲心,萧世子以为如何” 萧衍站起身,呵呵一笑,转身瞧着阁楼外正对着的荷塘,道:“萧某与二皇子有着一样的目的,虽不是一路的,倒也可以结个盟友,只是不知,二皇子有多少诚心” “萧世子有多少诚心,我们便有多少诚心,端看萧世子如何抉择。”她道。 萧衍眼里有了丝诧异之色,她这般说,是告诉他,她的话便代表了百里墨么她的意思便是百里墨的意思有趣 她将他的那一瞬变化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萧世子有足够的话语权,有齐澈的信任,而我们有足够的人力,若是合作,定是极愉快的。” “夫人言之有理,萧某同意至极,风大了,夫人身子骨弱,且先回去吧,赶明儿个上集市,萧某再替夫人寻些好药,定能药到病除。” “多谢萧世子,只是好药难寻,萧世子不妨去福来客栈旁的永春医馆瞧瞧,那老大夫医术精湛,许有好药也不定。” “多谢夫人指路,萧某定会仔细寻那好药。” 言尽于此,阎锦转身下了楼,极快消失在院子外,萧衍眼看着她走远后,再度躺下,一手执了酒壶,轻轻的晃着,却未再喝,他眯着眼,嘴角含着笑,似在神游。 福来客栈、永春医馆,真是有趣这齐国,总归是没白来 ------题外话------ 见识过人家的万更后,初初终于知道初初有多没用了,哭去,嘤嘤嘤: 第六十六章 且为一路人 芷兰院,书房里,一袭锦衣的少年坐于案前,捧了本书瞧着,书房里极静,除了清浅的呼吸声外,唯有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他瞧得极认真,连敲门声亦未听见。 叩叩 “殿下,晏壮士来了。” “殿下,您在否” 叩叩 “殿下” 屋内之人似入定了般,任凭外面唤得起劲,却是半点反应也欠奉,门外三人唤够了,也就歇了声。 “小哥,殿下可是不在屋内”百里墨挠挠头,疑惑道,心里却知他是在的,那呼吸声再清浅,却并非听不见,只他却不能肯定,齐澈这般作为是真没听见,还是在考验他 “殿下该是在的,方才我俩走之时,殿下尚在翻阅书籍,且殿下说了要在书房见你,定是不会离开的。”左边那人道。 “殿下一旦入了迷,便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壮士且等等罢,殿下早晚会出来的。”右边那人亦道。 “既是如此,二位小哥便忙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便是。”他拱手笑道。 “正好我二人还有事,便劳烦壮士等一等,殿下往常时候,最长也不过一个时辰,壮士也等不了许多时候,若壮士有事找我二人,到旁边院里便是。”左边那人笑道。 “好。” 见他爽快应了,二人对视一眼,道了声告辞便一同离去,百里墨负手站于门口,瞧着紧闭的房门发呆,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待齐澈开门出来时,已是日至中天。 彼时,他正无聊的瞧着地上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蚂蚁发呆,那两只蚂蚁走着走着,便钻进了门缝里,他收回视线,颇是无聊的瞧上房门,这时候,齐澈恰好开门出来,他的视线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齐澈身上。 “殿下。”百里墨拱手一礼。 “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晏壮士要来那两人怎么办差的竟是将晏壮士一个人丢在了这里,实属不该。”齐澈一拍脑门儿,一脸懊恼,忙将百里墨迎进门去。 百里墨神色不变,跟着他进了屋,待他在案前坐下后,方道:“不知殿下寻晏某有何事” 齐澈笑看着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好得了闲,便想与壮士闲聊几句,我看壮士武功不俗,可有为今后做打算” 一听他这般说,他的脸上便添了愁绪,他叹息一声,道:“不瞒殿下,晏某并未做打算,夫人身子一直不见好,晏某除了替夫人求医问药外,不做他想,只盼着夫人能快些好起来,否则我” 齐澈摇摇头,极是不赞同,“晏壮士武艺非凡,徒手打死猛虎之能远非常人能比,若肯好好计划一番,定能寻个好前程,便是不为将帅,做个武师亦是可行的,这般蹉跎,却是可惜了,想必尊夫人亦不愿见到这般景象。” 齐国尚武,在齐国,但凡有些本事的,要么从军,征战四方,保家卫国,挣个将军名,要么入贵人府里做个武师,教导贵人子孙武学,不论哪种,皆是受人尊敬的行当,再不然,便是卖身为侍,做个看家护院,或侍卫,只这类侍卫,既非家奴,卖的又不是死契,到了期限便可离去,难免不够忠心,通常不被主人重用,齐澈知晓他不会稀罕这侍卫之名,他也不需要一个不能重用的侍卫,故而提也没提。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夫人本是个闺阁娇娘,生而富贵,却为了我吃尽了苦头,还落下一身病疾,我怎能为了谋前程而不顾她殿下所言,不论哪一个,晏某都无法全心全意照顾她,反倒要撇下她,任她没日没夜的等,便是弃了那前程,我也不能弃了她。”他摇头,眼底里满满的愧疚。 “晏壮士所言倒也没错,甭论为将,便是寻常武师,亦是不能带着家眷进府的,只是,晏壮士这般下去亦不是个办法,若是没个正经活计,他日没了银钱傍身,壮士要如何来给令夫人治病” “这”他一脸为难,似乎未曾想过这问题。 齐澈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我有一提议,壮士且听听吧,若是不喜,大可听过便忘,若是觉着可行,便再好不过了。” “殿下请讲,晏某洗耳恭听。”他拱了拱手,恭敬道。 “本皇子统管皇城禁卫军,护卫皇城,麾下暂有一职空缺,虽不是个显赫的职位,却占有极重要的位置,本皇子极看好你,以你之能,定能胜任,再者,齐国医术精湛者并不少,以本皇子之名替令夫人求医,定会容易得多,三皇子府丫鬟小厮不少,亦能照料好令夫人,令夫人若治好了病,你自无忧。” 齐澈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一开始提及职位时,他并没有多特别的反应,当提及求医之事时,他立即变了神色,不甚在意的神色亦急切起来,甚至是急不可耐,只差没打断他的话,对于他如此没出息的反应,齐澈并不觉得失望,一个有着弱点的人,一个会将弱点显露出来的人,定亦是个极容易控制的人,他虽看好他,却并非完全相信他,这般有个弱点在,他亦能放心些。 “殿下之意是,要替晏某寻医若是能治好她的病,便是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晏默在所不辞”他急急道,那模样,似生怕齐澈反悔似的。 “上刀山下火海便罢了,你只需好好办差便是。”齐澈微微一笑。 “谢殿下提携晏默定当忠于殿下,死而后已”他跪了地,深深俯下头去,一副臣服的模样,齐澈弯腰虚扶他一把,百里墨顺势便站了起来,再道:“不知殿下要晏某任何职” “皇城城门校尉。”他道。 “城门校尉”他瞪大了眼,极度愕然,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他竟让他任城门校尉一职,他就这般放得下心 许是他这般愕然的反应取悦了他,齐澈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朗朗,如清风明月般,闻之生欢。 “城门校尉”阎锦皱了眉,略有些不解,“这城门校尉是何官职竟让你这般反应” 一个时辰前,她便回了客房,将白兰打发了后,便坐在窗前捧了本杂记瞧着,直到方才百里墨才回来,哪知他一回来,却是一副凝重的表情,说了一句齐澈让我任城门校尉一职后,便一个人坐在一旁皱眉思索。 “城门校尉,掌宫城城门屯兵、护卫之职,乃进入皇城第一道关卡,通常由世族子弟担任,虽不是要职,却也不能小觑,按理来说,是容不得齐澈这般随意决定的,他却这般给了我,看来皇宫内有变,咱们得与师兄联络才行。”百里墨低声道。 “忘了告诉你,我先前去找了萧衍,我已让他去寻贺渊,明日怕是便有消息了。”她道。 “阿锦,你找了萧衍他可是”他变了脸色,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 “我知,他是南疆世子,且是个厉害人物,那又如何我们与他有着相同的目的,虽不是一路人,且为一路人又有何不可”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就那般相信他若他出卖我们,又该如何”百里墨皱眉,神情有些古怪。 阎锦一眼便已明了,她摇头,颇是无奈道:“他并未对我如何,我之所以愿意信他一回,不过是自个儿跟自个儿打了个赌罢了,若是赢了,是我的运气,证明我没有看错人,而我相信,我不会输,再则,萧衍早已知晓我们的身份,若他要说,早便说了,现在既没有说,以后自也不会说出来。” “阿锦,便是靠我们自个儿,亦能做到,何须要他来插一脚”她说得在理,他却依旧不忿,只再如何不满,对她他却没有半点斥责不悦,反倒是因着她信任萧衍而有些不爽快。 “大墨儿,咱们早些回家罢。”她伸手摸上他的头,笑眯眯的看着她,而他,也在她那一声大墨儿以及回家中失了言语,那一声墨儿,是多少年未再听见过的称呼而那一句回家,则彻底软了他的心肠,她从来都知道怎样让他缴械投降,而他,心甘情愿。 “我不喜欢这齐国,咱们早些解决了此事,早些回家,可好”她道。 他无奈一叹,伸手握住她的手,低低道:“好,我们早些回家。” 她笑着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齐皇的病,当真是病么我前些天听丫鬟说,齐皇因着御医无用,斩杀了一个御医,若果真是因为齐钰之死而生的心病,不该如此反应罢” 她靠他靠得极近,他伸手扶住她的腰,道:“师兄曾送了东西进宫。” “如此说来,这是贺渊的杰作”她低头笑了笑,温暖的气息扑到他头顶,似能暖入肺腑一般,他点了点头,却是肯定。 “我有一计”她头越低,几欲靠近他的耳朵,嘴唇一张一合间,惊见他赞叹的目光,他边听边点头,待她说完,双眼已是亮极,“阿锦此法甚好” 她微微一笑,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坐回了原位,道:“明日你抽空去找萧衍罢。” 他点点头,终归是没有再露不情愿之色。 接下来几日,百里墨常是整日不见人影,阎锦所住的地方亦从客房换到了一座小院里,院子里配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阎锦闲来无事,除了剪剪花草,浇浇水外,便是跟那两个丫鬟套近乎,好在几日的功夫没有白费,现在那两丫鬟再见阎锦,终归是亲近了些,亦不再守口如瓶了。 “李夫人最近低调了不少,见着皇子妃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哪有以往那般嚣张真是报应以往皇子妃待她那般和气,她却是不领情,仗着殿下宠爱,不把皇子妃放在眼里,现今失了宠,哪个不拍手叫好”长得乖巧却心直口快的小巧道。 “殿下最近独宠皇子妃,李夫人哪敢与皇子妃争听说前几日李夫人小题大做找皇子妃晦气,还被殿下罚了呢。”终日板着脸,走路无声的玉兰接着道。 “唉,富贵人家就是事情多,”小巧双手撑着下巴,叹息道,“前些日子,隔壁的小柳姐姐说,她家夫人打死了个勾人的小妖精,她家老爷大发雷霆,现在还不理她家夫人呢,要我说啊,还是晏姐姐最有福气,晏大哥那般疼姐姐,定不会做这等让姐姐姐厌弃之事。” “确实如此。”玉兰板着脸,极其认同。 “你那晏哥哥无钱无势的,哪个姑娘会贴上来”阎锦摇头,笑眯眯道。 “晏大哥可能耐了,听主院的石大哥说,晏大哥刚去办差时,便逮了一个深夜闯宫门的贼,若非那些看守的侍卫太过无能,那贼人可逃不掉” “那贼人逃了”阎锦问道。 “是呢,”玉兰点点头,“听说本来已关进了地牢,也不知那看守的侍卫怎么看的,待第二日殿下去审那贼人时,才发现看守的侍卫尽数昏迷在地,而那贼人早便不见了。” “真是可惜了。”阎锦摇摇头,一脸遗憾,脑子里忽地想起来一件事来,几日前的一个夜里,他似乎半夜出了屋,天亮方回。 “对了,听说今早陛下下旨命八皇子进宫,至今未回呢。” 她正想着事,小巧忽然又落下一语,她一怔,追问道:“今早只八皇子一人么” 她的追问,二人并未觉得不妥,小巧肯定的点点头,道:“是呢,方才我看见好些人进了主院,殿下也在问宫里之事。” 自那日与百里墨说过话后,他俩再未有过交谈,眼下看来,莫非他们定在今日若是今日,百里墨怎没有跟她说一声 正想着,那被她念叨着的人已是走了进来,她笑着站起身迎过去,他立马牵了她的手,小巧二人对视一眼,忙退了出去。 “进来。”眼见没了人,她立马将他拉进屋。 一进了屋,未待她问,他已是先说了,又快又急,似有人追似的,“阿锦,今夜你当心些,尚义尚明会来接你,他们会带你出去,我与师兄办完事便来找你” “好。”她点头。 “阿锦,你”他似想说什么,支吾了一会儿却未说出口,他伸手将她拥入怀里,用力的抱紧,一瞬又放开了手,转身开门出了屋,阎锦瞧着他走远,待看不见人影后,再度关了房门。 自先前进过一次这书房后,百里墨再未进过,如今再次踏进来,已是风雨飘摇时,书房里极多人,多数是他未见过的,他低了头站在最后,听着齐澈说话。 “各位,方才我接到密报,八皇子齐译挟持了父皇,逼父皇立他为储君眼下父皇危在旦夕如此大逆不道之行为,人人得而诛之本皇子身为父皇三子,理当站出来为君分忧,剿灭叛党”齐澈站在案前,怒声道。 他这话一落,下面顿时一片愤慨声,均是附和。 “八皇子自来不敬圣上,现今又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令人发指,殿下理应如此” “我等定追随殿下,为陛下分忧,剿灭叛党” “殿下有何良策,请吩咐下来,我等定以殿下之命为己任,死而后已” “殿下,请下令吧” “殿下” “好”齐澈振臂高呼一声,气势如虹,“杨大人,请你走一趟相府,请相国大人出来主持公道” “刘将军,城外骁骑军便有劳你了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皇城,一到皇城,立马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陈将军,你带领五千禁军守住皇宫四门,务必严加防范,莫要让叛党有机可乘” “吴将军,叛党府邸许藏有罪证,请你走一趟,八皇子府内家眷尽数不得出,如若不从,可就地正法” 一连四令,均无情面可讲,百里墨低着头,在任何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冷冷勾了唇。 t: 第六十七章 谁是叛党? “什么” 沉闷压抑的书房内,玄衣少年猛地转过身来,瞧着对面恭敬而立的男人惊讶出声,少年面容尚稚嫩,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只眉梢眼角间,早已带上了一抹与年龄不符合的阴沉之色,搭上此刻惊讶的表情,更添阴寒。 “回殿下,八皇子自凌晨进宫始,至今未出,宫中有消息说,八皇子挟持陛下,意图逼宫,三皇子已派兵围堵皇宫。”男人垂首答道。 一会儿子时间,齐珉早已回过味儿来,听罢男人所言,他冷冷一笑,道:“本皇子那三哥也忒着急了些娘娘可有确切消息传出来” “娘娘未曾传任何消息出来,不止是咱们府上,连那几位的府上也未曾有消息,怕正是因为这样,三皇子才这般着急。” “这般古怪竟是一点消息也未传出如此说来,娘娘许有危险”他难得皱了眉头。 “殿下不必担心,若娘娘有危险,宫里便不可能只传出这么点消息来,齐译再怎么狠辣,总归会顾忌些世家的面子,再则,属下觉得逼宫一事尚有古怪,殿下切莫先乱了。”男人道,话里话外,隐有劝阻之意。 齐珉听罢,亦想了想,认同道:“你说得在理,府里暂时莫要有丝毫动作,为防有诈,只暗里依旧要时刻注意着宫里的动向,切莫有疏漏之处,娘娘那里,一有了消息便通知我。” “是” 此刻,另一处府邸。 “哦八皇弟逼宫确是属实”齐昇站在亭子里,一手端着鱼食,一手捏了往池塘里撒,嘴里说着逼宫,眼眸里却半点情绪也无,似逼宫这等事在他眼里十分平常一般。 在亭子外,站着两个锦衣少年,听他问话,忙答道:“确实属实,三皇子现已进宫,并连下四令:命杨严去相国府请相国大人主持公道;命陈兴领禁军包围皇宫;命刘恒出城去骁骑营宣旨勤王;命吴用带兵包围八皇子府,并放出话来,反抗者就地正法。” 齐昇扔鱼食的动作一顿,俊秀且尚带稚嫩的脸上,缓缓荡出一抹笑,却是讽刺至极,“金麒、金麟,传我口谕,命王廉率骠骑军待命,如此有趣之事,哪能没有本皇子的参与” “殿下,若是有诈”金麒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他们忽略了,却无从着手。 “哥,三皇子已有所动作,若我们作壁上观,待三皇子控制了皇宫,任何事便没了转寰的余地,陛下眼看着越来越不好,便是有诈,我们又岂能待之现今这时候,谁在宫里,谁便掌有主控权”金麟道。 “还不快去”齐昇再度撒了些鱼食进池塘,方才因他的歇手而暂且平静的池塘里,因掉落池塘的鱼食再度翻涌起来,各类鱼儿争相跳出,争夺着仅有的鱼食,本清澈见底的池塘,顿时浑浊起来,一如现今的齐国。 他冷冷一笑,将鱼食尽数倒进池塘里,喃喃道:“争吧,争吧,争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此刻,延庆宫内。 “父皇,您还未决定好么” 宽敞明亮的宫殿内,身形消瘦、神情萎靡的男人坐在案桌前,正握着玉玺犹豫着不动,齐译站在他身侧,禁不住催促道。 “译儿,你为何要如此做这不像你会做的事,现在后悔,尚来得及。”齐皇道,长久的虚弱令他说话失了威严,现今只剩虚浮无力,一句话说完,他皱着眉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眉心,疲累已上心头。 齐译眸光一闪,笑道:“父皇不觉得儿臣这作为极好么省得您为储君烦透了心,亦免得我兄弟几个自相残杀,岂不甚好” 齐皇沉默,最终却是一叹,握紧极有份量的玉玺,重重的、重重的落下,寂静的宫殿内响起一道极大的咚声,齐译瞧了眼那醒目的红色,禁不住勾起唇角。 齐皇似失去了力气,软软的靠在龙椅上,闭眼休息,正五味杂陈间,内侍总管尤公公忽地小步跑进来,神色难得的带了吃惊与惊惶,“陛下三皇子带兵包围了皇宫,如今已朝延庆宫来” “你说什么”齐皇睁开眼,猛地站起身来,手掌拍在案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此刻他的神情不再萎靡,而是怒极。 尤公公跪倒在地,小声回道:“三皇子扬言,八皇子殿下挟持陛下,意图谋逆,实属大逆不道,他要、他要清君侧” “父皇”齐译变了脸色,当即便跪倒在地,惊呼出声,“儿臣不曾做过此事,亦不敢有此想法,三哥为何冤枉于我” 为何齐皇沉着脸,目光落在他方才才下定决心盖了章的圣旨上,此刻那明晃晃的圣旨在他眼里,唯余刺眼,他猛地挥手,一把将圣旨挥到地上,怒声道:“孽子朕还没有死他竟敢竟敢呼、呼” 齐皇捂了胸口,急促喘息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怒极而越发苍白,齐译忙起身扶住他,急急唤道:“父皇” 他抓紧了齐译的手,怒喝道:“让那孽子滚过来” 尤公公应了一声,正欲退出殿去,却闻一阵盔甲摩擦声,携惊风暴雨而来,不见沙场铁血意,唯有满城风雨声,那携带而来的,是沉沉的、变了味儿的夺嫡之争。 齐澈大步走进殿来,满脸的沉痛之色在见到尚算得上和谐的二人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脸上浮现起惊讶之色,连话亦有些说不明来,“父皇您、您不是” “朕还没死你带兵进宫,是要谋反么”齐皇怒声打断他,本未盛极的怒气在见到他那一瞬间,已至巅峰。 齐澈脸色一变,跪地辩道:“儿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好一个绝无此意朕当真以为你是个好的竟差点做了错事你立刻给朕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齐皇怒道,强烈的心绪起伏,令他呼吸急促,极不舒服,那心口似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他握紧了拳头,徒自强忍着,此刻,他什么也不能显露,若是显露出他不行了的征兆来,那么 那一声响亮的滚,似在齐澈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他抬头,瞧了眼齐皇,目光便自然的落在齐皇身旁的齐译身上,此刻,少年脸上满是沉痛,那眼眸里,在齐皇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染了笑意,那是对他的嘲笑。 他低头,拳头已握紧,正在犹豫间,忽见地上躺着抹明黄,他下意识的看过去,那铺陈开来的圣旨上,鲜艳的红色以及那硕大的字眼,顿时入了他的眼,那圣旨上,分明写着他的名字,那是立太子的圣旨。 齐澈握紧拳头,心里忽起不甘心,他没想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齐澈怎会同意齐皇立他为太子若非宫里传出齐译逼宫的消息,他岂会如此作为眼下父皇已厌了他,他若走出宫门,将再无出头之日 慢着他捏紧了拳头,忽然想起一事来,他之所以会这般干脆的进宫,乃是因为那人的劝说,那绿衫男子说,殿下,这是绝好的机会,若让八皇子占了先机,殿下便输了,甭管八皇子逼宫是否属实,殿下也要将它变成事实,殿下未曾谋逆,殿下只是关心陛下安危而已,陛下知晓了,只会夸殿下有孝心。 他因为他的话动了心,如今再看,却是那般讽刺,而齐译的表现,却似知晓一般,他闭了眼,心底忽凉。 “孽子还不滚”见他不动,齐皇脸色越发难看,禁不住再次怒喝出声。 齐澈缓缓起身,瞧了他苍白的脸色半晌,忽地大笑出声,颇似癫狂,“哈哈好一出请君入瓮齐译,你好样的” 齐皇冷了脸,正欲呵斥,那人忽地拔出剑来,直指向他,脸上添了冷意,杀意亦起,“既然你将我逼到如此境地,我已没有退路,父皇,反正你已活不长了,便退位让贤罢” “你”一个你字后,齐皇忽地捂住心口,满脸痛苦之色,连呼吸亦越发急促,手指则下意识的朝齐译抓去,却扑了个空,他艰难转头,却见方才还一副孝子模样的少年,早已变了模样,和善不在,唯有满目狠厉之色,心念急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巨大的冲击袭上他的心头,他尚未来得及怒斥一声,已是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齐澈看也没看一眼,用剑尖挑起圣旨来,一剑劈下,圣旨一分为二,自空中落下,他冷冷一笑,笑声不大,那伴着笑声响起的话却随着风荡出殿去,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且让我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他这话一落,殿外忽起脚步声,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奔了进来,分成两拨奔于二人身后,成对垒之势,冰凉的枪尖互对,未见鲜血,战火已燃。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戍时刚过,一队队轻骑急行而来,踏破齐国国都的街,往常热闹非凡的街道之上,早已没了人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道之上那铁骑踏过之处,那马蹄声便尤为清晰,清晰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只余惊惧。 戍时一刻,三皇子进宫,未几,一队禁军包围了八皇子府,铁枪森然,阻了所有窥视者的同时,亦阻了府内人意图出府的脚步; 戍时二刻,相国大人荣绅随杨严出府进宫,步履匆匆,一入宫门再无消息传出; 亥时三刻,骁骑军急奔至京,封锁了城门,同时刻,齐昇率骠骑军进宫,在宫门与禁军起了冲突,场面一时失控。 亥时未过,威严的皇宫之内,已是燃起战火,森寒刺耳的兵器交接声伴着惨叫声响起,惊了整个皇宫,皇宫内灯火通明,哭声、惨叫声不绝,此时,宫外百官府邸内,却默契的平静,无人出门打探,亦无一丝烛火,虽府里内外皆无人安眠。 子时,宫内厮杀将歇未歇之时,本严防死守的皇宫西门,忽地被打了开来,一群士兵拥进皇宫,顿时改变了齐译居于下风的局面; 子时三刻,城外骁骑军忽地闯进城来,分成三拨,一拨人原地待命,一拨人直奔八皇子府而去,另一拨则直奔皇宫而去; 子时四刻,丑时将至时,奔于八皇子府与皇宫的骁骑军将士,忽地倒戈,将兵刃对准了三皇子齐澈; 丑时二刻,齐澈落败,率骠骑军进宫的齐昇被齐译率领的骁骑军制住,死的死,伤的伤,齐昇被绑了扔于延庆宫; 丑时三刻,混乱已止,齐译命骁骑军围了三皇子府,府中家眷等候发落,任何人不得出。 此时,延庆宫内。 齐译站在上首,旁边龙椅上坐着浑身瘫软、面色青紫的齐皇,在殿四周,围满了骁骑军,殿中央则绑着齐澈与齐昇,二人均是一副狼狈模样,齐译笑眯眯的瞧着二人,一双阴狠的眼露出了一抹狂热之色,他的眼落在绑着的二人身上,一只手却落在龙椅之上,来回的抚摸着,甚至兴奋得游戏颤抖。 齐澈怒视着他,嘶吼出声,“齐译你该死” 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何他会是这样的下场,这样的下场该属于齐译,而不是他他有太多的不解,譬如,为何西门会失守为何骁骑军会临阵倒戈只是,齐译不会回答他,别人亦不会。 齐译摇摇头,收回了手,慢慢踱步至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该死的是你,现在你的身份,乃是意图谋逆的阶下囚,不是齐国尊贵的三皇子,若是惹我不高兴了,你当知你的下场” “你”他极度不喜现在的姿势,又无法挣脱,气急之下,张嘴便咬上他的腿,力道之大,似要咬掉他一块肉,齐译皱着眉头,一脚踢开他,冷笑道:“真是一条丧门犬,难看” “八皇弟,皇兄乃是为解父皇危机而来,你快放了我。”齐昇出声道。 齐译懒懒瞥他一眼,不屑的转过身,走去上首,朝一旁站立的荣绅道:“相国大人,齐澈意图谋逆,证据确凿,理应押进天牢,等候父皇发落,齐昇私自闯宫,实属对父皇大不敬,应一同关押,您觉得呢” 荣绅瞧了地上的二人一眼,几不可见的一叹,道:“那是自然,一切听凭殿下发落。” “好”齐译手一扬,大声道:“来人啊将齐澈、齐昇押进天牢,等候父皇发落” “齐译”齐澈狠狠的盯着他,不断的挣扎着,那奉命前来的将士见此,皱了皱眉头,扬手便劈下,挣扎着的少年身子一软,总算是安静了。 殿内的人缓缓退去,荣绅瞧了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一眼,摇摇头,对齐译道:“殿下,既已事毕,老臣便先告辞了。” 齐译笑着道:“相国大人辛苦了,请慢走。” 荣绅朝他行了一礼,缓缓退出门去,在出门前,殿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人一袭紫袍,一人一袭墨衣,他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再不瞧一眼,比起这个来,他更在意的是明日会发生之事,眼下陛下已不大行了,齐澈、齐昇失了势,落在齐译手里,定不会有好下场,如今皇宫由齐译掌控,齐珉怕是争不过他,这齐国落入齐译手里,未来将会如何 骁骑军围了三皇子府之时,阎锦尚在三皇子府,并非她不想走,而是 “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话这人,乃是齐澈身边的小厮,那先前来寻过百里墨之人,在他身旁还有一人,则是那两个小厮中的另一人,此刻二人正持剑与尚明尚义对峙着,明明是普通的模样,那浑身的气势却犹如利剑出鞘,与先前所见成鲜明的对比。 阎锦站在尚明尚义身后,无聊的扯了根草玩儿,外面早已平静下来,守在外面的骁骑军亦没有进府的意思,正是出府的好时候,尚义二人寻到了她,正欲出府,那二人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胆大的拦了他们的路。 “哦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尚义半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抱了臂笑嘻嘻的看着,任他们的剑对着自个儿,半点反抗的意思也无。 尚明呆呆的站在一旁,茫然的回头看她,“夫人,咱们走不走” 阎锦摇头,道:“这你得问你身旁那人,他似乎不想走啊。” 尚义嘻嘻一笑,将手搭上尚明的肩,道:“别啊,反正主子还未出来,咱们先玩玩先。” 对他说完了,他又转头瞧着那二人,挑眉笑道:“你俩若要打,还不快点磨蹭个什么劲” “你、你”二人对看一眼,握紧剑便劈过来,瞧着气势十足,尚义懒懒一伸腰,在那两柄剑劈来之时轻轻捏住,无奈摇头,“看着有模有样,却是个花架子忒无趣了些” 嘣 一声脆响,两柄剑同时被折断,尚义手臂一伸,剑尖在二人脖子上一抹,顿时便是一个窟窿,血色溅开之时,他早已向后退了去。 “夫人,咱们走吧。” 一声话落,三道人影掠上墙头,只一闪便没了人影,片刻后,已至府外,三人脚步不停,直直奔往永春医馆,夜色里,医馆门悄声开了又关上,与此同时,屋里已燃起烛火。 屋子里坐着三人,柳云烟、萧衍以及那医馆老大夫,柳云烟与那大夫坐在一块儿,萧衍则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喝茶,见她三人进来,柳云烟首先便站了起来,“锦姑娘,路上可有遇见麻烦” 她摇摇头,道:“没有。” “那便好。”柳云烟打量了她片刻,见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便放了心,刚舒了口气,又想起那还未归来的人,顿时心又提了起来,眉目间亦现了忧色。 阎锦只一眼便已了然,本不欲多言,见她那副表情又有些不忍,终是道:“你便放心吧,有百里墨在,他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的。” 柳云烟一下子惊住,讶道:“你怎知” 阎锦笑了笑,坐去了萧衍身旁,与萧衍说起话来,“萧世子倒是悠闲,外面打得不可开交,萧世子倒有心喝茶。” 萧衍瞧了她一眼,亦是笑道:“有二皇子与贺二公子在,在下有何可忧的这心一宽,不品品茶还能如何只是可惜了,没有美人儿来作陪。” “美人儿可没闲心陪你。”阎锦笑着看了柳云烟一眼。 柳云烟似未注意到二人谈论的话题,只一人站在门口瞧着外面,翘首以盼,她此刻没有心情听他们说话,他还未归来,她十分担心他,不知他报了仇后,会不会好受些会不会放下一些他啊,真不是个潇洒的人。 这么一等,便是等到旭日东升,当那淡淡的光照进院子时,那一夜未归的二人总算是回来了,一进门便道:“赶紧收拾了,我们现在便走。” 他的神情再正常不过,柳云烟松了口气,忙对老大夫道:“陆伯,您都收拾好了么” 老大夫点点头,从身后拉出一个包袱来,便站到了她身后,阎锦与萧衍亦走出屋来,百里墨伸手牵了她的手,低头朝着她道:“阿锦,你可好” 阎锦笑着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亦道:“你呢” 百里墨眼眸一亮,笑着道:“我很好。” “啧腻腻歪歪”萧衍走过来,瞥了二人一眼,颇是不屑的摇摇头。 百里墨冷了脸色,道:“既已事毕,萧世子请自便,用不着与我们一起” “近来太过无聊,听说大梁美人儿甚多,美酒甚香,若是错过,定是极可惜的反正闲来无事,便与二皇子一同去大梁瞧瞧罢,二皇子应当不会拒绝罢”他笑眯眯道,一副期待至极的模样。 百里墨沉着脸,明显不待见的模样,阎锦捏捏他的掌心,朝萧衍道:“能让萧世子感兴趣,是大梁的福气,若萧世子不嫌弃,咱们自是欢迎的。” 贺渊瞧了几人一眼,目光落在萧衍身上时,眸色亦深了些,他低了眸,道:“先出城吧,齐译现今没空管我们,正是出城的好时候,待他回过味儿来,咱们要走,便没那么容易了。” 他这话一出,无人反对,恰在这时,院门口响起马蹄声,贺渊开门瞧了眼,对院内众人道:“走吧,马车来了。” 一群人各自上了马车,马蹄声再起,直往城门而去,经过昨夜一事,路上行人少了不少,便是偶有几人路过,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犹如行尸走肉的模样,便是见着他们的马车经过,亦无人多看一眼。 阎锦缩回手,车帘落下,将车外景象尽数遮了去,百里墨拉过她的手,紧紧捂着,略有些责怪道:“眼看着天越发冷了,你也不爱惜些自己。” 她任他裹着她的手,也不抽回,车厢里极暖,便是方才掀帘瞧了会儿外面,里面却未吹进一丝冷风,她并不冷,却不想拂了他关心之意。 马车驶过长街,渐近城门,骁骑军依旧守在城门口,见有几辆马车过来,一头领模样的人立即大步过来,拦了马车,“你们是何人出城做什么难道不知最近不能出城么” 阎锦瞧了百里墨一眼,贺渊的声音亦随之响起,“在下乃八皇子府内门客,奉八皇子之命出城办事,还请将军放行。” “哦既是奉了八皇子之命,可有令牌”那人又道。 “有,将军。”贺渊答,随即自腰间摸出一物来,递给了他。 那人接过,仔细瞧了一会儿,点头道:“确是八皇子府令无误,放行” 那一声落下后,守城的将士立即跑去开门,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城门缓缓开启,贺渊接过令牌,跟那将士道了声谢,便上了马车,充作车夫的尚义压了压帽沿,驱马往城外去,刚出了城门,城里忽起一道钟声。 “咚” 一声落后,再起一声,一声声,接连不绝,与此同时,刚打开的城门亦快速关上,隐隐约约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钟声还在继续,百里墨掀开帘子望了城门一眼,低声道:“齐皇驾崩了。” 他的神色略带着轻松,又夹杂了些复杂之色,阎锦伸手拍拍他的头,低声道:“都过去了,不论是南宫御风,还是陆家宝藏,还是那造成这一切的齐皇,一切都过去了,未来还很长,你与贺渊皆要放下。” “阿锦,师兄与我不同,他跟师父之间,亦师亦友,亦父亦兄,他怕是极难放下的,只盼师兄莫要如先前一般,怀着愧疚感而活,以前我怪过他,现今我找回了你,可他依旧心怀愧疚,无法释怀,师兄是个执着的人,他有许多放不下。”他低了头,神色复杂。 “我知。”她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若担心他一直放不下,告诉他便是,他不是小孩子,自个儿会想明白的,总有一日,他会放下。” “嗯。”他轻声应了,二人说话间,马车已驶出城门二十里外,再度停了下来。 ------题外话------ 七千更,初初这般努力,美人儿们要不要奖励个飞吻e t: 第六十八章 一起跳崖吧 “师弟,我欲先回郦城一趟,不知师弟作何打算”贺渊掀了车帘,对百里墨道。 “师兄,我先去安陵城,失踪了这些日子,安陵百姓定是极恐慌的,再者,齐国之事也该做些部署。”百里墨回道。 贺渊点点头,道:“既如此,咱们便京城见。” “好。” 贺渊转向萧衍那方,淡淡道:“萧世子既对大梁感兴趣,不妨与在下同行,如何” 萧衍笑着瞧了他一眼,再瞧向百里墨,道:“不敢劳烦贺公子,有二皇子作陪,想必大梁之行不会寂寞,更何况,在下与阎姑娘一见如故,这般分离难免遗憾,正好趁此机会多多相处,方不留遗憾。” 贺渊眸光一深,定定瞧了阎锦半晌,在阎锦以为他会冷眼冷语相待之时,却将情绪尽数敛尽,她不禁挑眉一笑。 “师弟,我先走了。”贺渊道。 百里墨不悦瞧了萧衍一眼,回道:“好,师兄一路当心。” 那一声好后,贺渊放了车帘,马车拐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渐渐的,再也不见。 百里墨收回眺望的视线,将目光落在萧衍身上,冷冷道:“萧世子请自重阿锦岂是你能言语挑逗的若再无礼,莫怪我不留情面” 萧衍笑意越浓,他瞧了阎锦一眼,冲百里墨挑衅似的道:“阎姑娘与你非亲非故,又非你府上丫鬟,二皇子似乎管得多了些。” 他这话显然不受他喜欢,尤其是非亲非故几字,让百里墨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阴沉,百里墨正欲出言反驳,阎锦忙伸手拉下了车帘,同时对尚义道:“走吧。” “阿锦”他难得对她沉了脸,却是对她这般维护萧衍不满,他本就不敢肯定她对他的心意,萧衍这般说时,她不仅没有相帮之意,甚至是不愿他说出反驳萧衍的话来,难不成在她眼里,萧衍说的都是事实她亦并不承认他们有关系仅是这般想着,都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心痛难忍。 她察觉到他的变化,本侧对着他的身体亦彻底转了过来,这一转,一下子便与他复杂难辩的眼神撞在了一起,他的眼神里含着的痛意太过明显,甚至连她都不觉的有些呼吸缓滞起来,她定定神,没有出言解释,一双手却是伸过去按在了他的手上,安抚之意明显。 百里墨怔怔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手,若是往常,他定是极高兴的,眼下他却半点高兴不起来,他有些不解,这些时日以来,她从未拒绝过他的亲近,他有感觉,她并不是讨厌他,她既然不讨厌他,又为何不愿让人知晓他们亲近难不成、难不成往日对他的好,对他的亲近,都只是做戏只是因为他们扮演的是夫妻,故而才会忍受他的亲近 不 他猛地挣开她的手,冷着脸转去一边,死撑着不去看她的表情,他又想起先前在三皇子府之时的事来,当时她容忍了萧衍的靠近 阎锦错愕的看着被他挥至一边的手,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有些不解,她不过是不想他与萧衍过多争辩而已,这般毫无意义的争论,在她看来是可笑的,怎落在他眼里,便变了味道 “百里墨,你闹什么”她收回手,皱了眉头。 他闹她说他闹 他一挥开她的手,他便后悔了,正欲认个错,她却说他在闹,本就极度不满的他被她这么一说,更是怒不可耐,连心底那一丝悔意亦消失无踪,他不过见不得她与别人亲近、维护别人而已,她竟认为他只是在闹 他不理她,阎锦亦没了耐心,前一刻还好得不行的二人,竟是互相闹起了别扭,犹如不知事的孩童一般,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安静得不行,车外,尚义无奈的望望天,暗自嘀咕:他主子这是怎么了往常夫人不理,也没见他这般生气,怎这回便这般容易生气了 甭管二人如何别扭,马车却是晃晃悠悠着到了安陵城外汒河处,过了汒河之境,便是安陵城。 汒河之地一如往常的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分,百里墨掀帘而出,瞧着左右陡峭的山壁皱起了眉,不知为何,一踏上这地儿,他心里便不安起来,他敢肯定,这绝不是上次之事的后遗症,只是,他们的行程无人知晓,若说有埋伏,也难免牵强了些。 “尚义,快些罢。”他低声对驾车的尚义道,不论如何,先出了这地儿总是好的。 尚义脸上亦没了惯常的漫不经心,他严肃的点点头,朝另一辆马车之上的尚明瞥去一眼,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后,马车忽地急奔起来。 窄窄的道上马蹄阵阵,溅起灰尘无数,如此急奔一刻后,出口已近在眼前,尚义刚欲松口气,忽闻上方轰隆声起,他一怔,忙抬头望了一眼,只一眼,已是让他惊骇万分。 只见高且陡峭的山峰之上,站满了黑色的人影,自出口之处往里蔓延,直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那阵轰隆声,则是自山顶滚落下来的巨大石块,那巨石越滚越快,眨眼间已至山底,马儿感觉到那阵危险,早已是双蹄乱踏,他握紧缰绳,死命将马头往一边扯,同时大喝一声:“主子当心” 车内,百里墨在那轰隆声起时早已凑去了阎锦身边,浑然忘了先前别扭之事,听他喊出那句后,立即将她扑倒在地,双手大张着,死死握紧车门边缘,双脚亦大张开,抵住马车两角,而阎锦,则被他抵在身下,死死固定住,与此同时,马车车壁忽地向一旁重重倾斜过去,一声大响,马车车壁亦震了震。 尚义握紧缰绳,瞧了眼深深陷入地面的巨石,巨石所在地,正是方才他们马车所在,马车成倾斜之势,险险停在巨石边上一指处,而尚明所驾马车,则停在巨石另一边,他抬手抹掉额际滑下的汗水,扬起马鞭对着马身狠狠一抽,马儿吃痛,立即飞一般奔了出去,尚明亦在此时调转马头,往左侧奔去。 山峰之上,黑色的衣袍随风荡了荡,卷着男人低沉的嗓音飘进每个人耳里,那声音并不怎么大,却低沉得如鼓锤敲在心上,压抑且不容反驳。 “一个不放。” 这话一落,山峰之上围成一圈的黑衣人立即散了一些去,朝着山底跃下,一些则挽弓搭箭,瞄准了山底马车,箭声随之响起,迅疾如风,直射入马车车壁以及前方急奔的马儿大腿里,一声长嘶,马儿重重往旁边一倒,落地那一瞬间,车帘被撞开,百里墨抱着阎锦跃出车厢,落在地面上。 “主子,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您带着夫人先走,我来断后”尚义拔出剑来,一边劈开迎面飞来箭,一边对百里墨道,而在他们正前方,已有黑衣人奔至山底。 这时候,尚明亦奔了过来,大声喊道:“主子您快走” “你放下我。”阎锦轻轻挣扎了下,百里墨抿抿唇,将她放下了,他们并未带多少人,在齐国时,办事的皆是贺渊以及柳云烟的人,他虽想将她护在怀里,不沾风雨,却也知此时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她有自保的能力,他的保护对她来说,只是多余的累赘。 百里墨抬头望了眼山顶之人,那人身形气势均是熟悉的模样,只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对阎锦道:“阿锦,你走前面。” 他未曾有过将她护在身后的意思,阎锦神色不变,轻轻点了点头,提气便向前掠去,百里墨一甩衣袖,紧跟她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了把剑,剑尖泛着寒芒,冷意凛人。 阎锦专心往前跑,半点防备的意味也无,不断有箭朝她飞过来,她瞧也不瞧一眼,任它朝她射来,每次那箭将将要射穿她的身体时,身后的百里墨总会快速的赶上来将箭劈断,一待她没了危险,他立即退回后面去,至始至终,阎锦未回头看他一眼,而他,亦未唤她一声。 任凭那箭如何刁钻,均会被百里墨轻易化解,至于那些往山底落下来的黑衣人,自开始便慢了一拍,再想追上他们,却是不容易,他们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至谷口,百里墨抬手往后比了个手势,本正与黑衣人缠斗的尚明尚义见此,立即退了出来,直追他们而去。 “没用的东西” 山峰之上,黑袍男子冷冷丢出一句,袖摆随风扬了扬,转眼已带着他跃下山头,随着他的跃下,黑影逐渐散去,终是露出了他的脸,那脸冷硬异常,不见得多迷人,却是眉目如墨,浓淡相宜,男子伸手抓过半空中直射而去的一支箭,猛力扔向阎锦身后,目标百里墨。 那箭来得迅猛,他想忽略都难,在那箭逼近时,他下意识的顿了下脚步,这一顿,那箭便得了空隙,斜擦着自他身前射过,钉入一侧石壁里,亦是这一顿,他避开了那箭,却离她远了些,百里墨提气便追,有人却比他更快,一眨眼便越过他,往前方的她奔去,他沉了脸,脚步越发快速起来。 身后强大的气势紧追而来,阎锦想无视都极难,她头也不回,身形越发快速,那人并未与百里墨动手,可见他不是为他而来,不是为他,便是为了她,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能让他追上。 她快,他又岂能不快一出了谷口,道路便宽阔了起来,情急之间,她也顾不得哪条道是正确的方向,随意捡了一条便走,身后,黑袍男子紧随,而在黑衣男子身后,则是百里墨,男子越追越近,不过片刻,已至她身后一米处,阎锦淡淡往后一瞥,手中已握了匕首。 “难道没人告诉你,逃跑的时候要选好道么”黑袍男子嘴角嚼了抹笑,却是讽刺不屑。 “呲啦” 阎锦猛地停了步,脚下石子受了她脚的力道,冲向前去,一瞬便掉落下去,阎锦低头瞧了眼脚边下深不见底的谷底,再望了望周围被山谷包围着的不大的地界,淡定转身瞧着黑袍男子,道:“谁找你来杀我” “阿锦别与他废话注意脚下”百里墨追上来,剑指黑袍男子后心,一脸担心的瞧着她脚下的地面,心急如焚。 黑袍男子不屑的转过身去,瞧着百里墨道:“上次尚未打个痛快,这次便一起算着,本尊先解决了你,再来解决你的女人。” “正有此意”百里墨握紧剑柄,目光在阎锦身上落了一瞬便移开,他未动,黑袍男子轻哼一声,手握成拳,已是朝他逼去,百里墨脚尖一点,往后极速退去,黑袍男子眸光一闪,身形未停,直追他而去,渐渐离阎锦远了些,她目光不错的瞧着二人,边朝一旁安全处移去,百里墨的心思何其明显,她知,黑袍男子亦知,好在他不在意,才让他如了意。 百里墨向后退了大概十来米远,便停了下来,握剑迎上前去,转眼便与黑袍男子斗在一处,百里墨剑风凌厉,攻守兼备,黑袍男子拳风迅疾,变幻莫测,便是赤手对百里墨,依旧不落下风,转眼间,二人已过了十来招。 阎锦瞧着瞧着,却是皱起了眉,时辰一久,百里墨已显了劣势,那黑袍男子未用兵器已是渐渐压制着他,若露了兵器,他哪里还有胜算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攻其不备,那黑袍男子两次与百里墨交手皆未用兵器,且又是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定是极自负的人,要想打败他,并非不可能,只是,不知百里墨有何打算 恰巧,百里墨亦是这般想,他故意露了一处破绽,引黑袍男子上钩,果不其然,在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黑袍男子已是直攻他破绽处去,百里墨垂眸,掩了眸中神色,在他将将靠近的那一刻,手中剑诡异的转了个弯,直逼黑袍男子胸膛而去 “可笑”黑袍男子冷笑一声,伸手毫不费力的夹住了他的剑,明明轻轻那么一夹,那剑携带着的力道已被他通通卸了去,百里墨变了脸色,用力抽回剑来,再度刺出 “本尊行走江湖三十载,从未遇对手,你以为凭你便能伤我”黑袍男子道,低沉的嗓音里,透出的是对他满满的不屑。 “本皇子驰骋沙场十余载,从未有人能在看低我后,还能安然无恙离开,你将要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百里墨冷笑。 黑袍男子挑了眉,极不在意的哼了一声。 百里墨剑势一变,剑风更显冷冽,速度亦快了许多,转眼已至黑袍男子面门,他极难得的惊讶了一瞬,惊讶过后却是淡淡勾了勾唇,眸里兴味已起,“倒是有趣便让本尊瞧瞧战神的本事罢” “哼”百里墨冷笑,剑光如虹,越发快速的同时,亦越来越让人眼花,阎锦转了头,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在转头的那一瞬间,却见一人站在一旁,手握长弓,剑指打斗中的百里墨 唰 银色的羽箭离了弦,快速射向百里墨的肩背,此时他正欲接下黑袍男子的一招,若要避开那银箭,定要伤于黑袍男子掌下,若接了黑袍男子的那一招,他定避不开那只剑,高手过招,输赢往往片刻之间,她握紧拳,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已是急奔过去。 近了,那箭越来越近,她亦越来越近,百里墨似有所觉,分心瞥了一眼,这一眼,差点吓得他心神俱裂,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伸手推开了意图为他截下那一箭的阎锦,他这一动作,顿时便将整个胸膛暴露在了黑袍男子面前,男子的掌心落在他胸口的同时,那箭亦到了他的身后,毫不停顿的射进他的右肩里,他眼前一黑,已是不受控制的随着黑袍男子的力道往后飞去。 哐当 手中剑落了地,发出一声极沉极闷的响声,他恍似听见了她焦急的呼唤,只他却没力气睁眼来看,黑袍男子那一掌用尽了全力,直将他劈得头晕目眩,心神俱颤,身下似乎没有尽头,他向下掉着、掉着,却怎么也触不着地面,正疑惑间,一双温软的手臂抱上了他的腰,吸入鼻翼的满是熟悉的她的味道,本该放松的他,忽然便觉得不安起来,他费力睁了眼,正正见到山壁边缘消失在眼前,而他们,正朝着谷底掉落下去。 “阿锦”他惊呼一声,一把托了她的腰,焦急道:“阿锦你放手踩着我的肩借力上去” 阎锦静静瞧着他,摇头,手臂亦越收越紧,百里墨变了脸色,急道:“阿锦快些来不及了” “没关系”她笑,眸子里映了满目日光,璀璨似星辰,“我们一起掉下去吧。” 她从未对他这般笑过,笑得连太阳亦暗淡了颜色,他抱紧了她,在越来越晕眩的感觉中,低声问她,“阿锦,你为何” 你为何要跟着跳下来为何 “你又为何要推开我你该知晓,我能接下那一箭,你为何情愿自己受伤,也要推开我”她反问。 “因为我舍不得你受伤,哪怕只是可能”他闭了眼,再无力气睁开,抱着她的手臂却半点不放松,甚至越来越紧。 阎锦微微一笑,倾身靠进他怀里,亦闭了眼,耳旁呼呼的风声不断,她却半点不觉得扰人,他的胸膛很暖,那股暖意似乎透过他的胸膛,暖到了她的心底,惯来平静的心脏再次有了极速跳动的迹象,她轻轻一叹,含笑的声音出了口,立即随着风散了,这话他不知,亦无人知,唯有满谷碎石清风见证,将它镌刻。 “百里墨啊,我还真是不能没有你啊” 二人落下山谷那一幕,正正落在赶过来的尚义尚明二人眼里,同时,萧衍亦跟了过来,黑袍男子瞧了眼已空无一人的山壁,身形一动,转眼已至那射箭之人身旁,在那人未曾反应过来之时,已是一把捏上他的喉咙,冷声道:“哪个给你的胆子竟敢擅自出手” 喉咙被制,且是毫无留情的握紧,那人立马变了脸色,急促呼吸着道:“主、主子曾言、言,无极门尊主不、不遵规、规则,自来、来喜欢按心情办、办事,主子岂能放心故、故而命我、我来咳咳” “难怪只能是个前朝余孽,果真让人喜欢不起来你那主子,怕也只能做做白日梦,复国之梦,怕是永不能实现罢”他一把将他甩在地上,嫌弃的弹弹衣袖,身形一晃,已是没了人影。 “咳咳”男子捂了喉咙,猛烈咳嗽着,尚未缓过来,一人已是走到了他面前,他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尚义冷着脸将他提起,伸手点了他的穴,向后一扔,扔到了尚明脚边,“庄隐的人将他带回去” 尚明瞧了他一眼,一脚踩在他胸口,狠狠碾了碾,一贯没脾气的他亦难得的发了火,“敢伤我主子,你等着看你的下场吧对了,还有你那主子一个前朝余孽,也敢如此胆大妄为我大梁五十万铁骑军,定要将前朝余孽赶尽杀绝” “不知可有萧某能效劳的”萧衍敛了那不正经的神色,认真道。 “不需要”尚义冷冷一笑,“萧世子莫不是忘了,那庄隐与你南疆现今可是一伙的,意图瓜分我大梁,萧世子身为南疆皇族,还是早早离开为好,主子不在意,夫人不在意,咱们铁骑军将士可不会不在意到时有个损伤,莫要怨天尤人,怪我大梁不厚道” 萧衍低了头,神色变了几变,最终转身离去。 “尚义主子他”待他一走,尚明立即变了脸色,满脸焦急。 他心乱,尚义又岂不乱他站在山壁边往下望了一眼,哑声道:“立即回安陵调兵主子定会无恙,咱们莫要自乱了阵脚” “是”尚明应了声,一把抓起地上的男人,与尚义急急往安陵城赶。 一片雪花自天上落下,一入了地便再难寻踪迹,冬,已至。 大梁永兴三十年冬,二皇子百里墨汒河遇袭,铁骑军副将尚智带十万铁骑军出城,沿二皇子落崖处寻,历经半月,未果。 此事传进京城,无人关心那本失踪了的二皇子怎又出现在了汒河,朝野上下,终日议论的皆是二皇子失踪、铁骑军违抗圣命,私自调军二事,经百里墨失踪之后再出遇袭一事后,本就蠢蠢欲动的京城之势,亦越加沸腾起来,那放话说不胜不回还的永兴帝竟也没怪罪,任铁骑军将汒河搜了个遍。 同月,齐皇驾崩,齐国八皇子齐译登基为帝,齐三皇子齐澈因谋逆,判腰斩,祸及母族,三皇子府内上上下下尽数被牵连,六皇子齐昇罪不至死,被流放千里,府中上下,男者为奴,女者为娼 ------题外话------ 美人儿们,从今天开始改为晚上更文,十点准时更,初初尽量万更,摸摸扎,感谢长评美人儿给初初的动力˙ー˙ t: 第六十九章 荒山野岭有人家 在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之时,失踪的阎锦二人此时却是在距汒河千里之遥的小村落,汒河周围布满怪石奇山,汹涌暗流,二人掉落谷底后,正正掉进一条暗流里,被那暗流带着,历经数日,最终漂到了村落边,被村民救了起来,好在冬季刚至,河水尚未结冰,饶是如此,在水中漂泊数日,二人被救起之时仍是奄奄一息,阎锦养了几日便醒了过来,百里墨却至始至终昏睡着。 村子不大,约莫二三十户人家,自村前到村尾种满梅花,正是花开的好时候,雪白的地面上铺满了粉嫩嫩的花朵,煞是好看,村子里的房舍排成一排立着,自村前可一眼望尽村尾,扯个嗓子喊人全村皆可听见,偶有稚童嬉闹,笑声便响遍了整个村子,村子里的屋舍皆略显破旧,已有不少年头,而在村尾处,却搭了间崭新的屋子,大抵是太过新的缘故,与村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阎锦二人便暂住在那屋子里。 “锦姐姐你在么” 屋内,阎锦正替昏睡的男子擦着身,刚擦洗完毕,屋外便传来响亮的呼唤声,她不自觉的笑了笑,拉上被子替他盖上后,起身往门边走,单薄的门板吱呀一声响,她站在门前,笑望着屋外的小男孩,“小豆子,找我何事” 男孩眨了眨眼,伸手拍掉头上的雪花,笑着跑上前拉了她的手,轻轻摇着,“锦姐姐,咱们去后山吧” 后山是片密林,密林深处长有不少菌类,同时亦有许多猛兽,村里除了壮实的青年能去外,妇孺皆是禁止入内的,这个村落与世隔绝,赖以生存的唯有村前小河与后山密林,她刚来之时不知晓,去后山散心之时正巧救下私自去后山而被野狼围堵的小豆子,自那以后村民对他们亲近了不少,小豆子也把她奉为英雄,总是缠着她去后山。 “前儿不是才去过么让你娘知晓了,又该念叨我了。”她无奈的摸摸他的脑袋,雪花甚凉,虽他家至这儿不过几步路距离,仍是将他的毡帽打湿了一大片。 哪知孩子却未如往常般兴奋,听她说起他娘,立即低下了头,低头之间,眼角已有泪珠,“娘生病了,我想去后山捡些野蘑菇给娘炖汤喝” 前几日村前河水已结了冰,后山亦铺了厚厚一层积雪,要想在外面寻到吃食,并不容易,对有劳动力家有存粮的人家来说,冬季并不难过,对小豆子一家来说,却是件要命的事,小豆子父亲早亡,家里唯有老母与姐姐,母亲身子骨弱,终年下不了地,自来生活全靠村里人照应,冬季未来之前,小豆子姐弟倒也能去后山寻些野蘑菇,帮衬着家里,冬季一来,连成年男子亦不愿意去,没人带着他们,他们又哪里敢去 阎锦抚摸他脑袋的手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她蹲下身,捧起男孩的脸,轻轻道:“你别担心,你娘会无事的,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小豆子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阎锦转身进了屋,从墙上拿下一把木弓,将木箭尽数插进箭筒,背着便出了屋。 “小豆子,咱们走吧。”她道。 小豆子见着她的打扮,皱起了眉头,伸手拦住了她,“锦姐姐,你穿这么薄,待会儿定会冷的,赶紧回去将棉袄穿上” 她伸手抓了他的手,拉着便走,同时笑着道:“我没那般弱,你甭担心,赶紧去后山吧,待会儿若是封了路,咱们便回不来了。” 他抿了抿唇,没有再劝阻,却是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哈了哈气,暖暖的气息扑到她的手上,暖了手背的同时,连心亦暖了起来,她笑了笑,将他的手拉下,握紧。 路上积雪渐深,往常热闹的街上不见一个人影,越往后山走,路越难行,到了后面,他小小的身子已是寸步难行,阎锦索性将他背上,跃上树梢,自枝头跃过,往密林深处去。 片刻之后,二人停了下来,阎锦将他放到树干上,轻轻跃下枝头,朝他道:“你乖乖坐着,我来找。” 小豆子瞧了眼及膝的积雪,咬咬唇,默默坐在枝头看着她,女子对密林是极不熟悉的,对哪里会有蘑菇更是不懂,她拿着铁锹将树干下的积雪铲开,沿着树底刨了起来,树底落了许多枯枝枯叶,并不难刨,哪知刨了个遍却是毫无收获,她抬头朝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起身去了另一棵树下。 “锦姐姐,你当心些当心那边你的脚赶紧挪开”他担忧的看着她,不住的唤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无奈的摇头,却是听话的远离了他不让她踩的地儿。 “锦姐姐,林子里很多咱们设的陷阱,你别不当回事,落下去了定是会受伤的”他鼓着腮帮子道。 “我知道了,哪里有陷阱你告诉我便是。”她边回答,便用铲子将枯叶刨开,埋在树底的枯叶将底下遮了个严实,挖开便是一阵温热的气息,她挑开枯叶,将底下藏着的褐色的蘑菇捡起来,递给上头的小豆子看,“这个可能吃” 小豆子仔细瞧了眼,本闪闪发亮的眼渐渐暗淡下去,他摇摇头,道:“娘说这种蘑菇吃不得。” “别担心,我继续找,总能找到的。”她扔了那蘑菇,笑着安慰道。 “锦姐姐,冬天蘑菇极少,若是晚上亦找不到,可怎么办”他缩在树干上,一脸沮丧。 她不常安慰人,正皱着眉头想着安慰的话时,眼角余光忽地瞄见一个移动的物体,顿时她便忘了要安慰他的事,转身便朝那物瞧过去,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一只雪白的兔子趴在雪地上,四处嗅着,她一喜,手指往后一伸,抽出箭来,搭弓、拉弦、射箭,一气呵成,箭离了弦,直奔那雪兔而去,兔子察觉到危险,慌乱着欲逃,此时,箭已至,瞬间穿透它的脖子,血溅了满地,染红了白雪。 “呀锦姐姐是兔子”小豆子欢喜的大叫一声,跳下树来,她手一伸,将他接住,抱稳之后,走过去捡起兔子。 “有了这兔子,你便不用担心了罢”她笑了笑,将兔子递给他。 “嗯嗯”小豆子用力点点头,笑得眼眸弯弯。 这一会儿时间,雪已是越下越大,她瞧了眼天色,提气跃上树梢,往林外奔去,尚未出林,林外喧闹的声音已是传了进来,她敛了神色,脚步越发快速。 “公子你莫要进去公子” “阿锦” 林外声音已越来越清晰,她刚听清那声音的内容,便闻一声悲痛的呼唤,顿时将她怔在原地,担忧了许久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她柔了目光,将周遭一切都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充斥着她的心。 他醒了,他醒了 林口已越来越近,渐渐的,林外的景象亦越来越清楚,只见不大的林子边,早已围满了人,他穿着单薄的衣衫,死命的想进林子里来,却被几个青年男子拉着,迈不动分毫,他的脸色极惨白,许是因为冷着了的缘故,连嘴唇亦变得青紫,看着看着,她忽觉有些鼻酸。 “百里墨。”她张口唤他,双眼专注的看着,连小豆子滑下她的手臂亦没察觉。 正拼命挣扎着的男子一怔,抬头朝她望过来,被几个男子抓着的手臂极不舒服的扭曲着,他也顾不得管,心里眼里只有那站在雪地里看着他的人儿,她好好的站在那里,还在他的视线里。 许是他的安静让几个男子放松了警惕,故而当他再次挣扎时,他们竟没能抓住他,让他极容易便挣脱了去,他踉跄着往她跑去,待得近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身后一阵抽气声,他顾不得管他的行为落在村民眼中是何等的伤风败俗,只紧紧将她抱着,紧紧,不放手。 “你醒了。”她微微一笑。 “我醒了。”他颤抖着声道。 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模样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旁的小豆子打断,他偏着头,轻声对阎锦道:“锦姐姐,哥哥脚都冻红了。” 她猛地推开他,低头看向他的脚,他的脚深陷入雪里,裤脚早已打湿,隐隐露出的脚背一片通红,她变了脸色,怒道:“谁让你出来了赶紧回去” 他轻轻勾了唇角,拉了她的手,低声道:“好,我们回去。” 阎锦唤过小豆子,三人一起往村民那边走,刚走至众人中间,一人自人群后挤过来,快速奔至小豆子身边,一把拉了他的手,怒道:“小豆子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跟娘有多着急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话一说完,已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当看见他衣襟上沾上的血迹时,立马白了脸色,“小豆子,你这是这么了哪里受伤了哪里” “姐姐,我没事,是兔子的血。”小豆子本有些害怕,见她担心他,立即放了心,将兔子捧到她面前,一脸邀功样,“姐姐,是锦姐姐射死的,娘亲有汤喝了” 小雪一怔,忽觉眼眶湿润,她赶紧撇了头,不让他看见她的泪,转头间,却见着女子温和的目光,她感激的朝她笑笑,低声对小豆子道:“小豆子,咱们回家。” 小豆子脆声应了,朝她挥挥手,道:“锦姐姐,哥哥,小豆子回家了,再见” 阎锦点点头,目送他们走远,朝还站在原地的村民行了一礼,道:“大冬天的,还劳烦各位帮忙拦着他,实在是过意不去,锦在这里谢过各位。” 本因他们出格的举动而怔愣的村民见此,忙道着没关系,几句过后便退了去,待人一走,阎锦拉着他便往回赶,将他拉回屋后,忙将他往炕上推,“将湿衣服脱了,上去捂着,我去烧水” 百里墨听话的脱了衣,去炕上捂着,眼睛则一直瞧着在角落灶边忙活的人,这屋子极小,连个厨房亦没有,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子里面,实在是简陋得不行,那灶火一起,满屋子都是烟味儿,他重重咳嗽了两声,此时方觉得双脚酸麻。 阎锦听见了,一边将柴火往灶里扔,一边抽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知晓难受了”他舒展了眉,不言不语,只瞧着她笑,她摇摇头,转头不再搭理他。 第二日,雪更是大了,一推门便窜进满屋子的雪花,这般大的雪,想要出门亦是极困难,好在他在齐国时受的伤已痊愈,不然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定会恶化,汒河受的那一箭看着凶险,却被他避开了要害,虽有些发肿,却没有恶化的痕迹,他受得最重的是内伤,自个儿调养亦可,屋里亦备满了村民送来的粮食,柴火省着用也能坚持到开春,阎锦便闭了门,在百里墨调养内息的时候打坐练功,如此一过,便是两个月。 两月后,雪已是小了不少,百里墨的内伤经过两个月的调养,已全然康复,倒是那看着没什么大碍的箭伤,既未恶化,亦未好透,阎锦开了门,准备去找村长拿些药材,一开门,那屋檐上的雪便扑扑往下掉,朝着她砸下来,身后一只手臂伸出,一把将她抱回屋里,躲过了那掉下来的雪。 “阿锦,要不别去了”百里墨瞧着门外白茫茫的一片,皱了眉头。 “不行,你那伤拖不得,若是哪一日恶化,便危险了,我走屋顶便是,你用不着担心。”她推开他的手,不顾他的阻拦出了门,足尖轻轻一点,已是跃上屋檐去,几下便没了人影。 百里墨站在门口瞧着,门也不关,任风卷着雪扑了他满脸,也不进去,执着的等在门口,好在她未过多久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纸包,一待她跃进屋子,他立即关了门,将她拉去火盆边上。 阎锦将纸包递给他,道:“这是唯一一包了,今年雪来得比往年早,村里受伤的也比往常多,村长并未备多少,当时便用了不少在你身上,我们得早些出去才行。” “总得雪停了,冰化了才行。”他低声道,有些不情愿,这种只有他二人,没有烦心事打扰的日子不多,他有些舍不得,即使在这里万分不便,吃得粗糙,他也不舍。 “外面还有不少事等着你,你可莫使性子,村长说了,最多再过半月,河里的冰便会化了,趁这几日雪小,替村民们补补屋顶罢,方才我看见不少村民的屋顶都破了,这些时日全亏了他们照顾,也唯有这样报答一二。”阎锦将手烤暖和了,伸手拿过纸包,示意他去炕上。 百里墨神色忽地别扭起来,她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浑身上下我都看过了,你别扭什么” 轰 他脸倏的红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转身大步去了炕边,背过身不看她,阎锦挑眉一笑,慢悠悠的提了纸包过去,站在他身后。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替你上药”她道,平淡无波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丝笑意,极浅,却被他听了出来,他更是别扭,连耳尖亦红了。 见他不动,她索性自个儿伸手替他脱,一拉衣领便将他衣服剐了,端得是干净利落,他背对着他的身体已然僵硬,连拳头亦握得极紧,他低着头,感觉到她的手放上了他的背,轻轻按了按,旋即便是她温热的呼吸。 “还好没有发炎。”她道。 他不言不语,依旧僵硬着,心里已将自个儿嘲笑了个遍:不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变色吗怎一面对她便成了这副模样如此没有出息,岂不惹人笑话 他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她已打开了纸包,捏了药粉往他肩上洒,洒罢药粉,她又扯了片碎布替他包扎伤口,明明没有过多久,他却觉得十分漫长。 阎锦瞧了眼他的脸色,嘲笑出声,“不是喜欢占我便宜么怎现在这副反应搞得似我要对你做什么似的。” 他三两下穿好衣服,起身便出了屋,脚步极快,似身后有鬼在追,阎锦轻轻一笑,跟着出了门。 她跟出来时,他已没了人影,阎锦四下扫了眼,均未看见人,不由得疑惑起来,正在这时,小豆子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锦姐姐” “你怎么来了你姐姐呢”阎锦道。 “呼呼”小豆子按着膝盖喘息了几下,待气喘匀了些,方道:“哥哥在我们家,在给我们补屋顶哩姐姐叫我来告诉你一声。” 这么快便去做事了阎锦笑了笑,拉了小豆子的手,道:“既然哥哥在你们家,咱们一起去可好” 小豆子握紧她的手,直点头,“好啊好啊” 阎锦二人走到小豆子家时,屋顶上已去了三个人,还有一些在底下递着物料,百里墨正蹲在屋顶上,认真的将枯草往屋顶上铺,阎锦也不打扰他,径直去了屋里。 “刘婶,你身子如何了”甫一进门,她便对卧在炕上的豆子娘道。 豆子娘挣扎着坐起身,朝她感激的笑,原本苍白的脸色亦比之前好看了不少,“锦姑娘,先前妇人便想去跟锦姑娘道谢,奈何我这身子不如意,又下了大雪,竟是拖到了今天,谢谢你照顾我家小豆子,还给我们捕野味、修房子。” 阎锦站在炕边,笑道:“哪里的话,承蒙村民们相救,锦与夫君才能平安,该是我们谢谢你们才是。” “谢来谢去的也不嫌麻烦,要我说啊,都别客套了。”一妇人自门外走进来,笑着坐去炕边,冲阎锦道:“锦姑娘那夫君瞧着倒是不错,身子骨结实,做事亦勤快,就是不爱搭理人。” 阎锦透过屋顶的细缝瞧了上面的男人一眼,假意羞涩,低下了头去,惹来二人一阵笑话。 屋顶之上,百里墨低头瞧了底下的人儿一眼,眸里亦染了笑意。 修补屋顶非一日之功,待将全村屋顶修补好,已是十日过后,这时候,河里的冰亦化了。 一大早的,阎锦便拉着百里墨去了后山伐木,这村落与外界无路相通,便是有路,也早已寻不到了,他们要想出去,唯一的路便是村前小河,村子里的人世代不出村子,自也无木筏之物,他们首先要做的,便是伐木造筏。 村里仅有的几个青年人亦来帮着砍树,故而不过半天时间,已是砍好了树,当晚便做好了筏子,只待第二天出村。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满村的人已赶到河边,给他们送行,一群人将河边围了个满满当当。 小豆子站在最前面,捧着个坛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一脸不舍,“锦姐姐,你还会来么” 她低头摸了摸他圆绒绒的毡帽,笑着点头,“会的,待哥哥办完了事,咱们便回来看小豆子。” 他用力点了点头,将坛子塞到她怀里,哽咽着道:“锦姐姐,这是娘亲用梅花酿的酒,梅花是我跟姐姐摘的,你带上,便是看不到我们了,也有个念想。” 她接过,低头嗅了嗅,笑着道:“很香,刘婶真厉害” 他得意的扬了扬头,一副得意的样子,那得意不过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着头,再不肯言语。 “小豆子,跟姐姐说再见。”小雪站在他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他不肯抬头,呜呜两声,“姐姐再见。” 他的声音含着哭腔,她再度摸摸他的头,转身跨上木筏,目光静静划过每一个人的脸,似要记在心里,百里墨在身后唤了她一声,她轻应了,对着河边上的村民们行了一礼,“承蒙各位照顾,他日若有缘再见,定结草衔环,以报各位恩情” “锦姑娘,此去路远,多多当心啊” “锦姑娘,他日再见” 此起彼伏的道别声中,竹竿一荡,带着木筏渐渐远去,小豆子追着河边跑了几步,呜呜大哭起来,“锦姐姐你要记得小豆子莫要忘了我呜呜” “小豆子,姐姐会记得你”她扬声回了句,转过身不再看他,水流甚急,不过片刻便没了踪迹,阎锦回身看了眼,叹息一声。 “阿锦若不舍,咱们便再待些日子”百里墨扔了竹竿,坐去她身边,任水流带着木筏前行。 阎锦摇摇头,伸手拨了拨水,尚未开春,水带着刺骨的凉意,手指一触便冷得人发麻,她收回手,道:“只是好久不曾有过这般悠闲了,若是久留,不定便厌烦了,还不如早早归去。” “阿锦,我会让你再无烦忧的,那天不会久了。”百里墨道。 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转而打量起四周来,一出了村子,四周便开阔起来,水流亦越来越急,木筏如带了风般急行起来,行过荒凉谷地,行过高耸山脉,渐至一片平阔水域,待行到人烟处,又是几日过去。 木筏在岸边停下,百里墨跳上岸去,伸手将阎锦拉上来,路过的行人好奇的打量了二人几眼,便自顾自走了,百里墨将阎锦藏在身后,往人多处走去。 “唉,大梁军队近日来连连扰我南疆,我军将士吃了好几次败仗,再这般下去,可怎生是好” 二人刚至街上,便听旁边茶铺子里一人叹了口气,二人对视一眼,走至边上停下,侧耳听里面的人说话。 那人话落后,紧接着响起另一人的声音,亦是一副忧心模样,“可不是自从那什么大梁前朝皇子来了咱们南疆,南疆便无一日安宁陛下若再听他的,我南疆危矣” “南疆与大梁自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几百年,我们也习惯了太平日子,如今战事已起,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啰”那人又道。 “是呀,唉” 这声落后,再无声音响起,二人转身走了几步,钻进一条巷子里。 “咱们这是到了南疆还真是应了那句条条大道通罗马。”阎锦笑道。 罗马 百里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看来南疆百姓不愿发生战争,咱们有必要去一趟南疆皇宫,若能劝阻南疆皇帝,便再好不过。” “我想你不用去了。”阎锦笑笑,目光落在巷外一辆马车上。 百里墨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正见到那熟悉的人跨上马车,他皱皱眉,不情不愿道:“阿锦要去找他他是南疆世子,若是反过来对付我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如何逃得掉” 那人似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未发现异常,又低了头去,钻进了车厢。 “我感觉,他对我们会有帮助,你也说了,这里人生地不熟,他是唯一的熟人,且南疆皇帝极信任他,若说服他当我们的说客,岂不是容易得多再则,若是庄隐发现我们在此地,定会想方设法来抓我们,他那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定是恨极了我。”她道。 百里墨皱眉,他不喜萧衍,却不能否认她的话,诚然,他们依靠萧衍的帮助会容易得多,他也没有理由反对,只是那心里,怎么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可没有忘记之前因为他与她闹别扭之事 阎锦哪里会看不出眼见马车便要走,她拉了他的手便跑,在马车跑起来之时跃上马车,迅速钻进车厢里,刚进车厢,便觉一阵劲风袭来,身后之人一把推开她,迎上那股劲风,她跌倒在车厢边,回头之时见到的便是那两人对在一起的手掌。 “是你”萧衍惊讶,撤回了掌风,同时,那正站起来的人亦入了他的眼,一怔之后,他忽地便笑了,“我的感觉不错,便知你们不会那么容易死” 百里墨轻哼一声,将阎锦拉至车门边坐下,自个儿则坐去了里面,将阎锦与萧衍隔了开来,萧衍眸光一转,笑道:“锦姑娘,一别数月,姑娘可好在下可是对姑娘记挂得紧” 她笑了笑,道:“有劳萧世子记挂,我很好。” 百里墨目光一沉,冷冷瞧着他,“萧世子还是那般不知天高地厚” “哈”萧衍一笑,笑罢倒是正经了起来,道:“想必你们寻我是有要事罢” “此处不便道来,还请萧世子寻个地儿。”阎锦道。 “武伯。”萧衍朝外唤了一声。 车外那人应了一声,马车便晃晃悠悠的行了起来,萧衍看着二人,道:“大梁为了找你们,早已是满城风雨,竟未料到你二人会出现在南疆,瞧这模样,怕也没受什么罪。” 阎锦低了头去,并不接他这话,百里墨脸色缓和了些,对萧衍道:“本皇子福大命大,再大的苦头亦算不得什么,便不劳萧世子挂心了。” 萧衍摇头,笑道:“你果真极小气,我倒是没说错。” 百里墨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未行多久,已是到了世子府外。 t: 第七十章 隔壁在咚咚 三人下了马车,一同进了府,入得厅内,各自落座后,百里墨便道:“眼下南疆与大梁战火不断,两国百姓深受其害,听闻萧世子与南疆皇交情甚笃,故而斗胆相求,请萧世子看在两国百姓的份上,劝劝南疆皇帝陛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置南疆百姓于不顾。” 萧衍听罢,噗嗤一笑,道:“一统天下,才是避免再起纷争的最好办法,眼下百姓的日子虽难过了些,却是为了将来子孙后代能安居乐业,陛下这般想,在下亦这般想,在下与陛下既有相同的想法,又哪来的理由劝他” “借口”百里墨轻哼一声,道:“不过是看中大梁地阔民富,何必为你等的狼子野心找借口大梁虽和善,却并非软弱可欺之辈,你南疆与前朝余孽勾结,已是触了我的底线,便是他人能忍,我五十万铁骑军却不能忍若非要争个高低,我铁骑军定当奉陪” 萧衍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在下知晓铁骑军的厉害,用不着二皇子特意说明。” 阎锦摇摇头,拉了拉百里墨的衣袖,道:“萧世子,天下大势,久和必分,久分必和,乃是常理,萧世子不会不懂,究竟为何不愿相帮” 直觉告诉她,萧衍并非不愿帮忙,之所以拒绝,定有深意,只那深意,暂时她却是猜不出来。 萧衍有些意外的瞧了她一眼,只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喝茶,却是不愿再交谈,阎锦四处打量了半晌,道:“萧世子既不愿说,咱们便告辞了。” 百里墨不喜萧衍,见他不愿相帮,本就不多的耐心亦用尽了,听她这般说,便道:“阿锦,是该走了。” 萧衍搁了茶杯,并不挽留,只吩咐管家将他们送出门去,便起身往后面去了,管家将二人送至门外便罢,府门嘭的一声,在二人面前关上,百里墨冷了眼神,面露不悦,“我便说他不可靠,你倒是不信,眼下可信了”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不满,更多却是你看,就是如此的模样,阎锦摇头失笑,道:“萧衍不可靠,南疆皇帝便可靠了若是进了皇宫,想要出来怕不比世子府容易罢” “南疆皇帝自来仁厚,我却是觉得他会听我们劝解,倒是萧衍神秘莫测,与他打交道,我总归是不乐意的。”他道。 “是因为他神秘莫测,还是因为你看他不顺眼”阎锦眯眼一笑,颇似调笑。 哪知他听了,却是严肃了起来,他低头瞧着她,道:“阿锦,不止是看他不顺眼,我总觉得他很危险,这种危险并非现于表面的那般简单,现于表面的很容易被人看穿,藏于暗处的才是最可怕的,他这人,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为妙。” 她点点头,道:“我知晓,只是那又如何他危险是不错,可那危险并非针对我们,你担心过度了。” 她明白他的担忧,说到底,还不是怕她受伤别说她没那么弱,便是她依旧半点功夫不会,她也不觉得萧衍会对她如何,再性情古怪心狠手辣的人,都不会无故伤人,除非是那等以杀人为乐之人,而萧衍,显然不属于那一类。 “今夜我去南疆皇宫看看,你莫要再找他。”他道,语气强硬且不容辩驳,他一说完,转身便走,瞧那模样,却像怕她不听似的,这一动作,生生将他这极难得的强硬之态击了个粉碎,阎锦摇头失笑,几步跟了上去。 “你不用走那么快,也不用担心我反对,我只是想说,你大可晚些时候再去,仅此而已。”阎锦道。 “嗯”他停了脚步,拧眉不解。 阎锦敛了笑,若有所思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好好的南疆皇帝怎就答应了庄隐” 他不以为然道:“但凡两国相争,必是利益使然,南疆在大梁的强威下存在了几百年,有野心亦不奇怪,人的野心便是如此,没有人鼓动尚能压制,若有人以利益诱之,哪里还能抵抗” 阎锦摇头,却是并不同意他的说法,“任何事的开始必然有它开始的理由,南疆沉寂了那么多年,却始终不犯大梁分毫,我不觉得是因为没人鼓动之故,你也说了,南疆皇帝心存仁厚,此次一反常态,定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理由,而那理由,定与萧衍不愿相帮有极大的关系,若要说服南疆皇帝,必先要查出此事来。” 百里墨沉默下来,她说得极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最终他道:“这样也好,我先通知尚义,总不能真任人宰割,趁他们赶来的时间,咱们便查查南疆发生了何事好了。” 阎锦点点头,道:“咱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再说其他。” 二人上岸之时本就不早了,这般一耽搁,天色亦渐渐暗下来,待二人找到客栈住下之时,已是一更天,二人在外同住一间屋子已成了定例,即使入住之时店小二目光暧昧,他俩人倒是极淡定,至少面上是如此。 一入了屋,百里墨便道:“阿锦,我出去一趟,你先歇着。” 阎锦点点头,倒没说与他同去这种话,待他走后,便自个儿洗漱了上床歇息,客栈再怎么豪华,毕竟条件有限,那床板硬得不像话,她本就睡眠浅,这般一来更是睡不着,待半夜之时,周围的动静轻易便入了耳,比如,窗外呜呜的风声、楼下轻浅的脚步声以及隔壁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倒也不大,却是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缠缠绵绵,扰人得紧,阎锦无奈坐起身,欲下床走动走动,刚一动作,床板便是吱嘎一声响,本不大的声音搁到夜里却是极其清晰,隔壁动静一顿,消失了,阎锦无辜的摸摸鼻子,干脆大方下了地,隔壁一下子安静了,再听不见声音。 阎锦坐去桌边,倒了杯冷茶来喝,屋外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将窗口映得一片朦胧,许是她太久没出声,隔壁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隐隐约约还伴有女子低低的娇嗔声,她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哭笑不得。 她的耳里是极好的,那墙壁隔音效果那般差,她便是想装作听不见亦不可能,心神一旦放在隔壁那声音上面,那声音便越发明了起来,女子忽高忽低的低吟声、略微沙哑的男子声音,以及那可疑的清脆声,连傻子亦知晓隔壁在做什么,她又岂会不知 阎锦轻轻搁下茶杯,用手支了下巴,极好心的想:作为一个好人,便不该在别人办事之时出声打扰,只是,那男人是不是肾虚才几下便完了那女子亦有些弱,男子不过撩拨几下而已,便叫唤起来,忒没用了唔,那男子声音略微沧桑啊,那女子倒是一副娇媚的好嗓子,老少配,难不成是在偷情亦或是客栈的贴心服务 想到此,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方才那店小二瞧他们的目光不就极古怪么定是见惯了房客带女子来住宿,否则哪里会那般看着她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一坐便坐到了五更天,打更的更夫刚走过外面长街,一道黑影便从窗户跳了进来,她下意识的一挥手,将桌上放着的茶杯挥了出去,黑影闪身躲过,茶杯落在地上之时,他低声唤道:“阿锦,是我。” 啪 茶杯落于地面,溅起一声脆响,与此同时,隔壁传来一声极大的痛呼声,那声音刚起,便被人捂了嘴,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百里墨伸手点燃了蜡烛,疑惑的看着她,眼神带着询问,阎锦耸耸肩,一脸无辜,她不说,隔壁亦没了声音,他探不出究竟,也就作罢,挨着阎锦坐了会儿,天色亦慢慢亮了,早晨的空气带着湿湿的冷冽,百里墨替她裹上披风,便出了屋。 可巧的是,隔壁亦在此时打开了门,一男一女走了出来,那男人五十上下,身材矮小,长着满脸褶子,那女子却不过二八年华,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俏可人,两相一碰面,百里墨倒是没有反应,那二人倒是臊了个满脸通红,瞧了二人一眼,便急匆匆的走了,百里墨瞧着二人下了楼,疑惑道:“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看见我就这副样子” 阎锦眯眼一笑,道:“许是那人见你俊朗不凡,心生自卑,故而匆匆走了罢。” “嗯”他更加疑惑。 “走吧,出去再说。”阎锦笑着推了他一下,越过他下了楼,几步已在门口,他连忙下了楼跟上去,也就将这插曲忘了个干净。 出了客栈,二人又去了昨日经过那茶楼,时辰尚早,茶楼里没有几人,二人点了几样茶点,一边吃着,一边等人。 “阿锦,昨夜我已将消息送出去,不日尚义便会来此,还有,我打听到了一件事,近日萧王爷萧鼎频繁出入皇宫,南疆皇帝已多日不见外臣。”趁着没人注意,他凑近了她,低声道。 她点点头,却是有些惊讶于他的耳目之广,竟没想到已伸到南疆来,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他低低笑了声,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算不得多大本事。” 二人说话间,陆续已有人走了进来,他坐直身体,端了茶喝着。 “嘿你听说了吗陛下让太子殿下监国了”靠窗处一灰衣汉子道。 “太子宅心仁厚,对老百姓向来极好,便是监国又有何不可”在他隔壁桌上,一老者不以为意道。 太子监国 阎锦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老者这话一出,那灰衣汉子嗤笑一声,道:“说什么笑话太子今年才五岁,监哪门子的国” t: 第七十一章 仇人相见 “五岁又如何总归是陛下嫡亲的长子,年纪虽小,陛下好生培养一番,将来自是我南疆威武不凡、无人能敌的南疆勇士你莫要看低了我们太子。”老者轻蔑一笑,颇是看不起他的模样。 汉子被他那一眼刺得一恼,扬声便道:“万般好亦抵不过太子年纪小的事实,又不是过家家,哪能这般胡闹再则,我可未曾说过看不起太子的话,你莫要污蔑我” “你俩小声些真想去牢里待两日试试只怕进去了便出不来忘了前些日子刘老头的下场啦”另一桌上一灰袍老者道。 灰袍老者这话一出,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惧意,除阎锦二人外,其余人亦纷纷出声附和,二人各自转回身去,再不交谈一句,茶楼里渐渐安静下来,待那热闹再起时,谈得便是周遭琐碎,再与皇室无关,眼看再待也没有结果,阎锦二人索性出了茶铺子,寻了处偏僻地儿说话。 “南疆皇帝有些古怪。”百里墨道。 “瞧这情形,是挺古怪的,没有哪个皇帝会在正值当年的时候,做出这种会让人猜疑的事,保不准南疆皇帝已是不行了,说不定已命在旦夕。”阎锦道,眼眸里尽是笑意。 百里墨无奈的瞧着她,道:“阿锦,你莫要闹。” 阎锦耸耸肩,道:“你准备如何做” 他转了身,瞧着皇宫方向,低声道:“萧鼎该是个突破口,我先去萧鼎府里探探,看能否查出什么来,若南疆皇帝真有不测,事情便麻烦了。” “嗯。”阎锦点点头。 既已决定下一个目标,再在外面晃亦没有收获,寻了个路人问清萧鼎府邸所在后,二人便准备回客栈,百里墨本就一夜未眠,欲夜探萧鼎府邸,少不得要好生歇息一番,正至长街之上,忽闻呼喝声。 “让开让开” 长街一端,忽现拥挤之态,阎锦拉了百里墨躲去一旁,避开了那拥挤,人群渐渐让开,一辆马车自街的那端行了过来,渐至阎锦二人身前。 马车刚一临近,阎锦便是心神一凛,连眉头亦皱了起来,拉着百里墨转身便走,百里墨亦有所觉,将她披风拉低了,遮了相貌,迅速的出了人群,刚走出人群里,那马车便停了下来,一只手掀起车帘,朝二人离去的方向瞧了一眼,冷冷道:“追上那二人。” 这话落后,立即便有几人自马车后跃了出来,直追二人而去,阎锦脚步越发快速,拐进一间铺子里。 “哎呦二位客官里面请不知二位想选些哎哎你们去后院做什么” 二人刚进铺子,一个女人便迎了过来,阎锦二人直接避开她,奔往后院,女人大叫一声,紧跟着追进了后院。 “二位你们这般私闯民宅,究竟意欲何为小店乃是诚信经营,二位若再不停下,小女子定要报官,虽哎哎你们又是谁你、你们” 她话未说完,又是几人闯进来,手中刀剑泛着明晃晃的寒光,她一哆嗦,吓得躲去一旁,再不敢多言。 百里墨搂了阎锦的腰,带着她飞上墙头,几下便已奔出几米开外,那几人亦跟着飞上墙头,紧追在后不放。 “庄隐若是看见了我们,便麻烦了。”阎锦越过他的肩头,瞧着紧追在后的人,对百里墨道,她并未想到会这般快遇见他,若庄隐对他们下了通缉令,要想做什么便会受到限制,这绝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只是怀疑罢了,你莫要担心太过,他并未见到我们的脸,不一定认出了我们。”百里墨道。 他的说法未曾说服她,阎锦道:“方才我们也不是没有看见他的脸么我们能认出他,他定也能认出我们。” “他若认出,定是自己追来了,哪里会让下属追来” 她哑然,略一想,她摇头失笑,道:“确是如此,我却是魔怔了,庄隐恨我至极,倘若真的认出了我,定不会这般放过我,我倒是不如你看得明白。” 身后的人已越来越近,百里墨抱着她自有诸多不便,阎锦轻轻戳戳他的肩,道:“放我下来。” 百里墨皱皱眉,终是没有反对,将她放了下来,只虽放下了她,他却是没了再跑的心思,就站在屋顶之上,等着那几人过来,阎锦无奈,再次戳戳他,道:“莫要与他们动手,咱们还是走吧。” “与其被追着不放,不如将他们解决了,阿锦,你站去一边,莫要靠近。”百里墨将她往身后轻轻推了推,眼睛瞧着越来越近的几人,嘱咐道。 她往后退了几步,将披风帽子压了压,一边瞧着那几人,一边分神注意着周围,他们跑了这些时候,竟是跑到了一处极富贵的人家里来了,这宅子似乎极大,他们在屋顶上站了有一会儿了,竟是没有看见一人经过,整个宅子静得可怕,瞧着瞧着,她皱起了眉,此地给她的感觉并不好,一如庄隐给她的感觉,一想到此,她越发小心的注意着周围。 仅这一会儿功夫,那几人已逼近,手中刀剑齐齐对准百里墨,他冷哼一声,赤手空拳迎上前去,转眼之间便斗在了一处,掌风如虎,穿梭于刀剑之间,却是游刃有余,阎锦瞧了眼,不再关注那边,只将全副心神放在周围之上,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人在窥视着她。 “你没死。” 那股子被窥视的感觉刚袭上心头,身后便欺近了一人,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的耳边,温柔得似情人低语,只那声音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与那温热的呼吸成鲜明对比,她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刀刺出 身后那人远离了些,她转身,瞧着站在几米开外的庄隐道:“我怎会死便是你死了,我亦不会死,且放心罢。” 庄隐冷冷一笑,目光透着嗜血的寒意,他瞧着她,缓缓拔出剑来,一字一句道:“从来没有人敢算计我,你将要为你的愚蠢付出该有的代价本来我没空收拾你,若你当时便死在汒河,倒也罢了,既然你没有死,我便让你那心上人看看,你究竟会死得多难看” 那边,百里墨瞧见这边的情形,当即便变了脸色,意图过来,却被那几人挡住,相救不得,阎锦眼带安抚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抽出匕首来,脸上是惯常的淡淡然,“既然你这般自信,倒真该灭灭你的威风,我没有别的兴趣,倒是蛮喜欢打击人的。” 他不屑的冷笑一声,猛地欺近,强烈的剑风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她包裹,阎锦心惊于他功力之强的同时,亦极快的反应过来,迎了上去,转眼之间,方寸之地只见银光闪烁,不见人影。 呲 阎锦握紧匕首,横挡于身前,阻了庄隐剑的力道,手中匕首呲呲作响,隐有颤抖之感,她拧了眉,聚力于双手之上,猛地将他推将出去。 那方,百里墨亦渐成胜势,她瞧了他一眼,眼含深意,百里墨一颔首,转过身去隔开袭来的刀剑,寻了个间隙便奔向阎锦这边,彼时,阎锦正好躲开庄隐的一招,他这一过来,正好接上去,将她替了下来。 “哼你也不过如此倒是高看了你”庄隐不屑一笑,连百里墨亦未放在眼里,于他而言,当今还未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能被他高看与顾忌,纵使百里墨有战神之名,却终归是道听途说,还不至于被他放在心上,见百里墨顶了上来,也不过斜斜一瞥眼便作罢。 “接着。”阎锦手一扬,将匕首朝百里墨扔了过来,他头也未回,伸手便接过,匕首一入了手,便朝庄隐横刺而去。 庄隐抬剑便挡,刚挡上他的匕首,百里墨已是变了招式,速度极快的朝着他面门袭去,庄隐收了剑,足尖一点,已是后退躲过了那杀机,就在这时,斜地里忽地再现冷光,他下意识的便抬剑迎上,兵刃相接,又是一阵惊涛骇浪,当看清来人面目时,他当即冷眯了眼。 阎锦一招未得手,脚下连动几步,已是欺上前去,与此同时,百里墨亦动了,两道寒光直朝着他逼去,来势甚猛,似要将他撕成碎片,庄隐冷眼扫过二人,嘲笑道:“便是你二人一同对付我又如何终归不是我的对手” “真不是么”阎锦轻轻一笑,手中匕首一转,极快的袭上前去,庄隐抬剑便挡,手腕一转,卸了她的力道的同时,剑尖已朝着百里墨刺去,刚刚好挡上她的来势,他轻轻的一笑,不屑之意十足。 “你当心了。”阎锦站于他身侧,意味不明的一笑。 话落,她已再次动了起来,速度更甚于之前,既快且猛,庄隐一惊,脸色亦不由得有些变了。 与此同时,另一方的百里墨亦动了起来,直朝着他逼去,这一来,庄隐便被围在了二人之间,成两面夹击之势,战,愈浓。 t: 第七十二章 夜探府邸 她的速度极快,直朝着他而来,庄隐斜瞟了一眼百里墨,他正逼近他的后方,她那话落后,速度已非先前能比,比上次在郦城更甚,百里墨亦快了,他想要挡住二人同时的攻击,显然不成,只是,他亦不会因此而退缩,既然他们想靠着人数的优势来求胜,他为何不乘机先伤了一人至于先伤谁 转念之间,他已做了决定,一边注意着百里墨的动作,一边使剑刺向阎锦,他想得极好,待伤了阎锦,再来对付百里墨,虽他可能会因此受些伤,却不会致命,说起了是极划算的,只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剑与匕首刚触上,阎锦手势忽变,手法诡异,隐隐有些熟悉,庄隐眯了眼,心里忽生不好的预感,正这般想着,她已是欺近身来,匕首的寒光闪烁着,隔着一层衣料刺激着他的肌肤,微凉。 庄隐收回剑招,下意识退后躲开的同时,手中剑亦再次挥了出去,哪知阎锦见他往后退之后,竟是斜奔向他后方,他正不解着,她已奔至百里墨身边,此刻,那方才还一副要与她合围攻击他的百里墨,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收了势,待她一至身边,立即握了她的手,一同跃上了旁边屋檐。 他们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打不过,故而要逃庄隐眯眼,正这般想着,那边二人已是极快的往一方去了,他冷了脸,提气便追。 阎锦一边跟着百里墨的脚步,一边抽空回头看庄隐,瞧他紧跟着不放,便道:“他怕是轻易不会放弃,咱们下去,先找个地儿躲躲。” 百里墨皱眉,闷声道:“咱们又不是怕了他,究竟跑个什么” 她偏头瞧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他的功夫究竟如何,你我皆是不知,与其拼个未知的成功数,不妨先躲躲,我的功夫毕竟欠些火候,帮不了你,而他,却会利用这一点来对付你,你们总会有真正的一场战斗,却并不是现在。” 他抿了唇不再言语,她说的他都明了,这般说,也只是心头不爽快,发发牢骚罢了,眼下庄隐紧追不放,并不是聊天的好时候,他敛尽心头不快之感,低头寻着藏身之地。 这般寻了半晌,终是在路过一道长街之时停了下来,长街上行人不少,并无藏身的地儿,在街边上却停着一辆马车,阎锦瞧了一眼,当先跃下屋顶,钻进了马车里,百里墨瞪了一眼那马车,再回头瞧了一眼身后,在庄隐发现他的动作之前,快速钻进了车厢。 车夫呆呆的转过头来,小声道:“你们” “闭嘴”两个字刚出了口,便被阎锦打断,她的声音压的低低的,透过车帘传出来,却别有一股子气势,只让他闭了嘴,再不能言语。 车夫刚回过头去,萧衍便行了过来,见他神情古怪,摇头一笑,道:“这是怎么了谁又吓着你了” 车夫不言,只偏头瞧了车帘一眼,萧衍敛了笑,缓缓步上车去,车帘一掀,里面的人便入了眼,他正欲开口,空中响起一阵衣袂纷飞声,他下意识的放了车帘,回身去瞧那正落在车旁的人。 “庄公子。”一瞧清那人相貌,他本带着一丝笑意的嘴角顿时抿紧,他淡淡的抬了抬手,礼貌性的一礼。 庄隐亦淡淡的回了一礼,四处瞧了一眼,转身便往前追去,与此同时,几道人影掠过屋檐,追着他而去,待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后,萧衍方转身进了车厢。 “你俩这是做什么庄隐莫不是在追你们”萧衍挨着百里墨坐了,出声询问道,一张脸上再不见之前的冷凝,眉梢眼角间皆带着笑,似极愉悦。 阎锦目光落在他脸上,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便移开,百里墨并未有回答他的意思,起身拉了阎锦便出了车厢,裸的无视了他,萧衍挑起窗帘,横眉瞪目,“小气的家伙,你的教养实在是差极了” “你管不着”百里墨头也不回,两人淹没在人群里,一会儿便没了影,萧衍收回视线,淡淡道:“回吧。” 车夫应了一声,驾着马儿便往世子府方向走,刚走几步,马车顿了一下,停了下来,萧衍斜卧在车厢内,烦躁的拧紧了眉,道:“又怎么了” 车夫未答,车帘已被人用力掀开,庄隐站在马车旁,冷着脸将车厢扫视了个遍,却未看到想见到的人,正思索间,萧衍已是冷笑道:“这不是萧鼎的府邸,由不得你这般放肆即使陛下能容忍你,我却不能忍莫要逼我发火” 庄隐收回手,眸光里一闪而过一抹冷光,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会激怒他的话来,只是道:“打扰了,告辞。” “哼”萧衍重重哼了一声,伸手将车帘扯过摔上,瞧那模样,却似极讨厌庄隐,庄隐低头,掩了眼底一瞬而起的嗜杀之意,转身大步离开,马车没了阻挡,再次行了起来,只一会儿便再也不见。 马车走过,两道人影自人群里露了出来,阎锦瞧着马车行过的方向,低声道:“这二人皆有些古怪。” 百里墨点点头,道:“可不是么,按理来说,即使他不喜庄隐,却也不该是讨厌,这二人如此不和睦,看来缘由没那般简单。” “我们走吧,现在客栈是不能去了,得另寻他处。”阎锦道。 百里墨沉吟一瞬,道:“只能去那里了。” 他口中的那里是哪里,阎锦并不知,瞧他那模样,那地儿却似个安全的地方,当即也就不再多问,只跟在百里墨身后走,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二人在一座酒馆前停了下来。 酒馆门前人极多,二人悄悄绕到后院,翻墙进了院,刚落地,一褐衣男子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墙角,躬身行礼,“见过主子,夫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二人同在之时唤她夫人,不知为何,她竟觉有些不自在,索性撇过脸去当没听见,相反的,百里墨倒是极高兴,眼底带笑,满面春风,“阿锦,这是老杜,酒馆掌柜的。” 她朝他点点头,老杜咧嘴一笑,道:“夫人一路辛苦,该是没有好生歇息过,属下已备好房间,主子夫人可要先去歇息一会儿解解乏” 百里墨并不困,本想拒绝,目光一落在身旁之人身上,当即便改了主意,道:“前面领路。” 老杜响亮的应了一声,伸手示意,道:“夫人请。” 她淡淡应了声,自顾自走去了百里墨前面,他柔柔看着她的背影,缓步跟上。 酒馆甚大,前后院以一条走廊相连,后院乃是两层结构,上面是住房,下面则是仓库及酒窖,老杜领着阎锦二人上了二楼,领进一间屋子里。 “夫人,这屋子是整个院子最好的,采光极好,通风度极佳,又隔着人群,平常吵闹是听不见的,夫人若是闷了,推开窗便是院子,院子里种了不少花,眼下已开春,正是花开的好时候。” 屋子极大,内外结构,外面置着些精美的家具,珍奇古玩亦是极多,里边是内室,以一架雕花屏风隔着,两侧还挂有粉色的纱帐,倒是瞧不清里面,整个屋子透着一股浓浓的柔和气息,一瞧便知是女儿家的闺房,瞧那样子似是早有准备,不像仓促之间整理出来的。 “主子,您的屋子在旁边。”老杜笑着道。 百里墨皱了眉,本想赞他办事办得合意,听他这般一说,立即沉了脸,他这意思是,他得跟她分开住开什么玩笑他一直都是跟她一起住的 瞧他变了脸色,老杜疑惑的摸摸头,道:“主子,有什么不对” “你的屋子在旁边,赶紧去吧。”阎锦微微一笑,自个儿进了内室。 百里墨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没有阿锦要休息,你还不走” 他一说完,转身便出了屋,老杜嘀咕两声,再瞧了眼安静的内室,快步跟着百里墨出了屋,房门轻轻被掩上,阎锦躺在床榻之上,偏头嗅了嗅枕头,满满的檀香味儿,极其熟悉,嘴角几不可见的扬起,她闭了眼,和着熟悉的味道进入梦乡。 天色渐沉,待天边最后那一抹余晖落下之时,她方起了身,下楼之时,百里墨已在院子里,前院依稀有着嘈杂传来,并不扰人,她刚坐下,老杜便提了吃食进来,两人吃了食后,待至二更天,便一同出了酒馆。 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两人专挑着偏僻处走,倒是不怎么惹人注意,百里墨一边注意这周围,一边低声对阎锦道:“阿锦,你不去不行” 本早已说好,由他去萧鼎府里探探,岂知临行之际,她却又反悔了,说什么也要跟来,天知道,他哪里能拒绝她的要求无奈之下,只有答应她,一出来,他又反悔了。 阎锦眼也不抬,道:“不要。” “若是庄隐在萧鼎府里呢阿锦不是不愿跟他动手么”他继续道,意图说服她。 阎锦不为所动,答道:“不会,庄隐毕竟不是南疆人,且又是个那般有野心的人,萧鼎不会留他在府里,他极有可能住在公馆里。” 百里墨一梗,没了话说,只好道:“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你莫要离开我身边。” 他是极不放心的,不知是否是之前的后遗症,他怕极了她不在他身边,若再次见不着她的人影,找不到她的踪迹,他该如何只一想到,便是令人窒息的难过绝望。 她感觉到他的变化,眉头一皱,不假思索的便握了他的手,道:“这样如何” 掌心里传来的暖意是那般真实,他眼眸柔和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并握紧了她的手,“这样很好。” 萧鼎府邸离皇宫不远,处在内城最好的地段上,南疆与大梁不同,大梁住址有极明显的划分,南疆则随意得多,饶是如此,这条街上所住的,亦尽是达官贵人,一入了夜,这街上便再不见一人。 萧鼎作为王爷,护卫亦是不少的,甭论府内如何,只府外的侍卫便是三拨轮流巡逻着,阎锦随着百里墨绕到一侧,悄声翻进了院子,府里极暗,未点烛火,整个王府在黑暗里犹如会吃人的猛兽,森森然的立在那里。 “怎么走”阎锦瞧着百里墨,嘴唇一张一合,未发半点声音,无声交流着。 百里墨辨别了一下主院方向,牵着她便走,一路上尽捡偏僻处走,不时的还要躲开巡逻的侍卫,走了许久,方走到了主院处。 主院里如外面一般,不见半点烛火,更甚者,连个守夜的亦没有,整个主院如荒院一般,没有半点人气,百里墨瞧着,却是拧起了眉,几乎不曾犹豫的,拉着阎锦便走。 刚离开主院门不过十米远,院门忽地被打开,百里墨立即带着阎锦躲去一旁,刚躲好,脚步声已往这边来,隐隐约约还伴着说话声。 “药已经用完了,你可得赶紧送来,若是迟了,计划便泡汤了。”一人道。 黑暗中,有人轻哼了一声,旋即道:“明日便送来。” 暗处的二人一惊,这声音好耳熟,分明是 t: 第七十三章 谁是最后捕蝉人 那声音分明是庄隐而另一人,却是萧鼎 阎锦与百里墨对视一眼,均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脑子里想的都是同一个念头:庄隐与萧鼎有着怎样的交易他们口中说的计划,是什么计划那所谓的药是给何人准备 “大梁二皇子来了南疆,为防万一,你该做些准备。”庄隐道,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一缕嗜杀之意。 萧鼎冷哼一声,道:“这个我知道,在南疆,他们想逃出我的掌控,却是不能的对了,萧衍似乎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好在他知道轻重,未曾将事情告知萧衍,否则定会坏事” “萧衍的事,我不想听,你我既是合作的关系,当由你来解决此事。”庄隐道。 “那是自然”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步子没有半点停顿,渐渐朝着府外方向去了,待再听不见脚步声,二人方走了出来。 “这二人在密谋着什么连萧衍都拿他们没办法”阎锦瞧着二人走过的方向,低声道。 “萧衍自来是南疆皇帝身边第一大臣,倍受南疆皇帝信任,连他都对这两人没辙,定是南疆皇帝出事了。”百里墨皱了眉头,脸色凝重。 “可还要探一探里面”阎锦瞧着森森的主院,对百里墨道。 他摇了摇头,道:“我有种直觉,里面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倒是萧鼎方才说的话明日他定会去寻那被下药之人,我明日跟着他去瞧瞧,许有突破也不定。” 他既这般讲,也就没了再久留的必要,为防与回来的萧鼎迎面撞上,二人未再走原路,而是另寻了处方向出府,出府之时,已是三更天,路上已不见人影,二人匆匆回了酒馆,各自歇下。 第二日一早,萧鼎下令,城门戒严,一队官兵拿着画像,严密排查着往来行人,与此同时,赏金告示亦贴了满城,萧鼎亲自带兵搜查,家家户户皆不放过,如此搜查了一日,也不过将京城十分之一的地方搜查了罢了,好在酒馆在十分偏僻的巷子里,倒是未曾被搜查到。 一入了夜,百里墨便出去了,这次阎锦倒没跟着,只嘱咐了他两句便罢,一时闲着没事干,索性抱了从村子里带回来的酒上了房顶,一个人慢悠悠的品着,浓郁的酒香一有了出口,便争先恐后的涌出了坛子,不多时,竟是将老杜引了来。 彼时,她倒了碗酒正欲喝,老杜便站在底下唤她,“夫人,你那是什么酒味儿倒是不错。” 她停了手,低头瞧着他,道:“可要上来喝一喝” 老杜点点头,跃上屋顶,蹲在一旁,道:“属下倒是从未喝过这般香的酒,闻着倒是极纯正,只是不知喝起来是何种感觉” 阎锦倒了碗给他,道:“试试看” 老杜毫不犹豫的接过,仰头便喝下,他是个酒痴,一闻到未曾喝过闻过的酒便想尝尝,许是他对这酒的期待过高,那酒一入了口,他便皱了眉头,待咽下后,方道:“夫人这酒虽算不得佳品,倒也是难得了,只是这酒太过绵软,怕也只有给女儿家喝,儿郎们却是不爱。” 阎锦点点头,道:“这是从梅花村带回来的,当时我与你主子掉了崖,多亏了他们相救,这酒是当地的一个妇人所酿,也是极难得的。” 那村子没有名字,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一想到那满村的梅花,以及手中的梅花酒,梅花村三字便出了口,出口之时尚觉不妥,转念一想却又释然,别人不知他们的存在,也只是给她叫叫罢了,虽取的是个俗名,倒也挺贴切,索性也就叫它梅花村罢。 一听他们是被梅花村的村民所救,老杜立即换了神色,极慎重道:“既是恩人,当重重谢之,不知他们在何处” 阎锦摇摇头,道:“不知,那地儿极隐蔽,我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走出来的,他们既对我们有恩,最好的报答不过是不去打扰,让他们平静度日。” 老杜无言以对,只得道:“是。” 阎锦拿着酒碗晃晃,并不喝,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屋顶之上一时间有些沉默,老杜受不了这般安静的气氛,挠挠头,道:“夫人可要尝尝属下酿的酒” 阎锦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道:“不必了,我是女儿家,可喝不来你们的烈酒。” 老杜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是属下疏忽了,喝酒伤身,属下不该邀夫人喝酒。” “不妨事,”她摇摇头,笑道,转瞬又敛了笑,瞧着无边的夜色低声道:“你说,你主子现在在哪里” 老杜摇摇头,“不知,为防被人发现,我们并未派人跟着,可以肯定的是,主子定是平安的。” 她点点头,屋顶上再次沉默蔓延。 此时,萧王府内。 今夜的王府一如昨夜那般平静,百里墨潜进府内后,依旧藏在昨日躲藏处,耐着性子等至半夜,那漆黑一片的主院方有了动静,当说话声临近时,他立即睁开了眼。 萧鼎自主院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萧鼎一边走,一边道:“备车” 那人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另一边,萧鼎脚步不停,直往府门方向走,待他走过后,百里墨立即去了那小厮去往的方向,不过片刻便追上了他。 小厮走得极快,片刻便走到了目的地马厩,他并未进去,只站在门口吩咐了守马厩的小厮几句便匆匆离去,他一走,守马厩的小厮立即从里面牵出两匹马来,快速套上马车,便拉着马车往另一道门处走,百里墨趁无人注意,悄悄接近马车,身体一矮,躲去了马车底。 马车缓缓出了府,停在大门前,百里墨扒在车底横木上,屏息瞧着萧鼎上了车,一瞬过后,马车缓缓行了起来,被布裹了的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百里墨在车底,看不清行走的路线,只觉行了半刻后,马车便慢了下来,有说话声低低响起,离马车尚有一点距离,说话声歇后,马车再次行了起来,视线可及之内,他瞧见了朱红的大门,只一眼,他已是大惊。 一入了门,地面与外面已大有不同,平整光滑了许多,每一块皆是相同的大小,相同的色泽,每走几步,皆有侍卫巡逻,每过一道门,皆有侍卫盘查,百里墨贴紧车底横木,极严肃的盯着每一个来往的侍卫,许是萧鼎身份不一般,他们只粗粗瞧了眼便放了行,约莫行了半个时辰,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王爷,您来了。”有人走近马车边缘,恭敬的低头行礼。 萧鼎下了马车,淡淡嗯了下,越过他便走,那人亦转了身跟上,周围极静,除了车夫以及马儿的呼吸声外,再不闻其余声音,百里墨等了会儿,确定安全后,极快的钻出车底,趁车夫不注意,极快掠过,追着萧鼎而去。 约莫又行了半个时辰,萧鼎在一座殿前停了下来,大殿上方养心殿三字高悬,淡淡的光透过灯笼洒下,不时摇晃着,殿门前站了十来个侍卫,一瞧见萧鼎,忙上前行礼,“王爷” “开门。”萧鼎道。 一人向后挥了挥,门前二人忙将门推开,迎他进去。 萧鼎缓缓走进殿去,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殿门处,那开门的二人立即便关上了殿门,百里墨四处瞧了眼,悄无声息掠上殿檐,寻了处背光的地儿躲着后,便悄悄揭了片瓦,低了头往里瞧。 殿内似没有人,殿门亦关着,没有风,案上的烛火却微微晃着,萧鼎走近案边,拱手行礼,“陛下。” 他刚唤出声来,那烛火便剧烈的晃动了下,与此同时,案几被人大力推开,哗啦一声响,案上奏折掉了遍地,落地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一抹明黄自案几后走出,身形佝偻,脚步微晃,他摇晃着走近萧鼎,一把抓了他的手,哑声请求,“带了吗你带了吗快给我给我” 他似乎极急切,哀求的语气到最后已凌厉起来,即使如此,他的模样依旧带了些卑微,萧鼎微微一笑,白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与不屑,他自怀里摸出一物来,扔到地上,青花的瓷瓶掉了地,立即滚出老远。 屋顶之上,百里墨瞧着眼前的一切,死死皱起了眉头,那狼狈至极的男子,不是南疆皇帝还能有谁瞧这模样,他是被他们控制了么 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明黄色的身影已朝着瓷瓶扑了过去,不知是否是因为太过虚弱,他那一扑并未扑到瓷瓶,眼见瓷瓶滚远,他立即爬过去捡起,顾不得浑身脏污,拔了瓶塞便往嘴里倒,一颗血红色的药丸自瓶里落出,掉进了他的嘴,他喜滋滋的吞下,再倒,那药丸却没有再落出一颗来。“只有一颗”他转了身,急道:“你不是说了会给我全部么为何只有一颗” 萧鼎缓缓走去案几后坐了,瞧着他那狼狈的模样笑出了声,“我会给你全部解药,却不是现在,萧衍已察觉到了,我不想被他坏事,你将他派出去,事成之前我不想见到他。” 他刚说完,他已是干脆的点头,连连道:“我会的会的你要给我解药” “当然”当然会让你痛快死去 萧鼎瞧着他狼狈的模样,满意的眯起了眼。 ------题外话------ 最近更新少,且不定时,初初极惭愧,但放心,过几天便好了,初初尽量定时更新,尽量万更,虽然从未万更过。捂脸 t: 第七十四章 谁人技高一筹 萧鼎并未久留,得了他的同意后,便出了养心殿,殿内渐渐安静下来,百里墨慢慢将瓦片往回放,就在这时,原本瘫在地上的南疆皇帝缓缓站起了身,气势倏变,再不见先前狼狈怯弱的模样,百里墨皱眉,定住不动。 萧煜双眼凌厉,将殿内扫视了个遍,冷声道:“出来” 百里墨屏息,他本以为南疆皇帝已被萧鼎控制,瞧这模样,这人亦不是省油的灯,他敢肯定,他已然发现了他,若是他唤来侍卫,他要怎么出去还是说,现在便先逃 就在这时,大殿一角走出一人来,绿衫被遮在黑暗里,暗淡了颜色,一如他此刻暗淡的心,萧衍瞧着他,眸色复杂,似恼怒,似不甘,似埋怨,复杂得令萧煜淡了情绪,亦令屋顶之上的百里墨更加皱紧了眉。 “陛下为了满足你心里的那个,你竟甘愿如此难不成在你眼里,如今只剩下权力了吗”萧衍复杂的瞧着他,出声质问,方才发生的一切他看得清楚明白,以往在他眼里,乃至南疆百姓眼里的皇帝,竟视尊严为无物,将帝王的尊严放在地上任人践踏,所为的,只是他一个人的野心。 萧煜本缓和了些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大步走至萧衍身旁,厉声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我便是这样的人我为的不是我个人,而是整个南疆几百年来,我南疆一直屈居于大梁之下,小心翼翼,生怕被大梁盯上这不是我南疆百姓该有的日子我南疆,注定要凌驾于所有国家之上可是我南疆子民在世代的欺压之下,早已丧失了反抗的能力,我身为南疆皇帝,必须要挑起这个责任” “借口”萧衍冷声打断他,嘴角不自觉的便带上了一缕讽刺之意,“这不过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你可有出去瞧瞧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议论的他们不喜战争不喜有人挑起战争′而你,却扭曲百姓的意愿,拿这当做借口来掩饰你的野心难不成你忘了齐国的下场了吗” 萧衍说得半点不留情面,萧煜脸色越发难看,听他提起齐国,当即便冷笑出声,“齐国齐国岂能跟我南疆比我南疆也注定不会步上齐国的后尘” “你瞧瞧现在的南疆,真是令人失望透顶你任萧鼎把持朝政,你任由庄隐为所欲为南疆许是不会步上齐国的后尘,却会被你亲手毁灭” “萧衍”萧煜怒喝一声,极不喜他说的这话,若不是他俩自幼交好,且他又极了解他的话,他定会处罚他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萧衍看得清楚,清楚过后却是失望,他看着他,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我知我劝不动你,也不想再劝,你想与庄隐、萧鼎玩这螳螂捕蝉的游戏,随你的便,我不想奉陪,既然他萧鼎要我离开,我便离开罢,你好自为之” 萧衍说着,转身便要走,萧煜有些许错愕,眼见着他便要行出殿门去,他立即扬声道;“你真要走真不帮我你想清楚了么若你帮我,将来等我夺了大梁江山,你便是我身边第一大功臣若你走了,你什么也不是” 萧衍冷冷勾了唇,头也不回,慢慢行出了大殿,萧煜不再出声挽留,只是,瞧着男子远去的背影,他却莫名的觉得有些空落。 见萧衍走了,百里墨悄悄放回瓦片,极快的掠下殿檐,落地之后,又迅速的躲去阴影里,萧衍的身影已看不见,他站在阴影里,正在想出去的法子之时,旁边已然有人出声,“跟我来。” 百里墨转身,却见原本走了的萧衍去而复返,正站在他身后半尺处,见他望过来,朝他望去一眼,复又转过身去,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百里墨未曾犹豫,快步跟上他。 萧衍走的地儿尽是挑的偏僻处,一路上并未遇见几个侍卫,刚开始百里墨尚会躲躲,到最后百里墨索性上前与他并排着走,二人虽一同走着,却各自沉默,半点交谈的意愿皆无,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二人终出了宫门。 夜已深,街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阎锦拢了拢衣衫,双手环臂,瞧着无边的夜色发呆,百里墨已去了许久,却未曾回来,她难免有些担心。 身后瓦片似被人踩了下,发出轻轻的一声响,阎锦头也不回,低声道:“老杜,你主子有消息了” 身后那人不答,阎锦有些疑惑,同时,亦添了些防备,刚欲转身,身后那人已是出了声,原本清润的音色添了些许低沉,似带着深深的压抑,他站在她身后,一眼不错的望着她,“阿锦。”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阿锦。 “付平生你怎的在此”既知身后之人是谁,她索性也就回过了头不看他,懒洋洋瞧着夜色,疑惑道。 他一惊,不自觉的摸上脸颊,许是见着了她的缘故,知晓了她平安无事的缘故,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便勾起了一抹笑,他轻轻摁平上扬的嘴角,将那满腔的喜悦压下,故作淡定道:“我来南疆办事,瞧见了通缉你的告示。” 他不会告诉她,当他听到她失踪,生死不明的时候有多惊慌,亦不会告诉她他寻了她多久,一知晓她不见的消息,他便沿着他们掉落的地方寻了个遍,更是央了无数人去帮忙找,他日夜不分的找,唯恐去得晚了,唯恐她就差那么一点时间,唯恐再次错过,好在,她依旧平安回来了。 阎锦撇头瞧了他一眼,当瞧见男人明显有些憔悴的脸颊时,眼底一闪而过一抹异色,最终,她笑着道:“要喝酒么” 他怎会拒绝自是不会的,哪怕这只是个跟她相处的理由也好,故而他干脆的坐到她身边,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酒碗,仰头便将一碗酒喝了个干净,温温的酒入了喉,立时便升腾起一缕暖意,连心口那块地方亦渐渐回暖,再不见冬天。 他将碗递给她,她伸手接过放于一旁,却似不打算再倒,付平生疑惑的看着她,略微不解,她不是要他陪她喝酒么 阎锦眯眼,道:“只有一碗,多余的没有,这酒可不多了,我得留着。” 他无所谓的点点头,于他而言,喝不喝酒的无所谓,只要她想,他便作陪,她若不愿,他亦没有意见。 “之前,多谢你了,当时便该跟你道谢,哪知竟是找不到你的人影了,隔了这般久,总算是说了这一声谢。”阎锦道。 付平生一怔,回道:“没关系。” 嘴里说着没关系,又哪里会真不在意实际上,他是觉得极有关系的,她跟他道谢,实际是客套,他不喜她跟他客套,却没有资格来让她不跟他客套,在她心里,他终究比不得百里墨,若是他,她定是不会跟他这般客套的,刚因见着她平安而生出的那喜悦,此时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令他堵得慌。 他低头瞧着屋顶,许是心情不大好之故,连脚下不会说话的瓦片亦看不顺眼起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脚,轻轻踹了踹,瓦片受了那力道,极快的便滑下了屋檐,掉落地上,一声脆响,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立即引起了守在前后院之间的老杜的注意。 “夫人,怎么了吗”老杜匆匆赶过来,一边唤她。 阎锦无奈的低头瞧他,道:“无事,你不用管。” 她说着无事,老杜仍是不放心的跑了过来,仰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无事,微微松了口气,哪知那气还未落下,她旁边那白衣男人已是落进了他的眼里,他防备的打量着他,语气凌厉,“你是谁” 他未答,阎锦道:“老杜,他是我的朋友,你不用紧张,你回去吧,我俩再坐会儿。” 老杜怀疑的瞧着他,那人样貌不俗,眼神深沉如渊,瞧那样子,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哪里敢离开再则,即便那男人是夫人的朋友,他也不能走开,若是走开了,发生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主子的夫人,可不能被人抢了去 “夫人,属下亦无聊得紧,属下便在这里站会儿罢说不定主子快回来了。”他道,一边说着,人已是跃上屋顶来,大大咧咧的在二人中间坐下,惹来阎锦似笑非笑的一眼。 长街之上,一辆马车快速驶过,车厢内,百里墨与萧衍相对而坐,车厢内极安静,萧衍低头把玩着折扇,百里墨则目光沉沉的瞧着他。 “你若想说什么说便是,何须这般盯着我”萧衍似是玩够了,收了折扇瞧着他道。 百里墨依旧看着他,沉声道:“我还当萧皇宅心仁厚,想不到竟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倒是我傻了,竟以为能劝阻萧皇” “这世上有几人是干净的难不成二皇子便能说你没有野心你大梁现在比南疆好多少怕是不等南疆打过去,自个儿内里已是先乱了套彼此彼此罢”萧衍虽与萧煜闹翻,却终究不能忍受别人言语上的讽刺,他是变了,却终究是他曾经尊敬的那个人,故而一听百里墨言语不当,便忍不住出言反驳,话一出口,未待百里墨说什么,他自个儿已是沉默下来,不喜归不喜,他终究不再一心一意为他说话了。 百里墨沉了眸,道:“大梁不会乱,我也不允许它乱” 萧衍不置可否,他掀帘瞧了眼外面,道:“你下车罢。” 百里墨二话不说,起身便出了车厢,临走前,他顿了顿,朝马车里的人道:“若是萧皇执意如此,我定亲自带兵来阻,到时若有世子不想看见的事发生,便怪不得我了。” 他终究是想让他劝阻萧煜的,只是,他又如何劝得了人啊,不论以前多纯善,一旦被蒙了眼,便再也听不见劝,他亦无可奈何。 男人的身影极快消失在黑暗里,萧衍收回视线,沉默了半晌,轻声道:“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他的话,似自言自语,夜风过,无人回答,马车再次行了起来,与那巍峨的皇宫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另一边,百里墨快速往酒馆方向奔去,他已出来了大半个晚上,一点消息也未传回去,他怕耽搁久了她会担心,急行了片刻,终是到了酒馆外,他柔了眉梢,一提气,跃上墙头,往后院奔去。 后院渐近,似有说话声,他离得那般远亦能听见一些,她似在回答老杜的话,轻轻的,听不分明,却让他安心。 “阿锦”还未走近,他已是唤了出来,他的话一落,那边便是一静,旋即便是老杜惊喜的声音,“主子您回来了” 他在院子里停下,仰头朝着声音处望去,淡淡的夜色下,她正坐在屋顶上低了头瞧他,老杜则站在她身边,一脸喜悦的望着他,他下意识的一笑,跃上屋顶。 “主子,我先下去,待会儿再来找您,您先与夫人聊聊天罢。”老杜嘻嘻一笑,跳下院里去,在走之前,他瞧了眼百里墨身旁的地儿,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似乎笑了一下。 “阿锦,你在屋顶做什么可有着凉”百里墨伸手握了她的手,包在手心轻轻搓着,眼里含着埋怨。 阎锦任他搓着,道:“喝酒。” 百里墨偏头瞧了眼她身旁,那里确实放着一个坛子,坛子边还放着几个酒碗,瞧那样子,似乎不只她一人喝,虽他对她一向依从,此次却有些不满,不禁道:“阿锦,少喝些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反倒是伤身。” 她抽出手来,转身替他倒了一碗,捧至他嘴边,“你尝尝。” 他自来无法拒绝她,就着她的手便喝,带着清冽香味儿的酒一入了喉,他的眉头便松了开来,阎锦见此,笑着将碗放回原位。 百里墨瞧着她,无奈一叹。 “有收获么”腻歪够了,阎锦便问起他今日去查的事来,哪知刚问出口,便见百里墨原本还算得上好看的脸色倏的变了,似乎极恼,她不禁疑惑道:“怎么了出何事了” “今日我随萧鼎去了皇宫。”他沉着脸道。 皇宫 “被下药的是皇帝” 他点点头。 他的脸色那般难看,想必是遇到了什么让他极度不满的事,阎锦沉吟片刻,道:“他被下药,你恼什么解了不就好了么难不成还有其他事与萧皇有关” “萧鼎确实联合庄隐给他下药,只是,他并没有真的中毒,亦没有真的被威胁,他在借庄隐之手攻打大梁。”百里墨沉着脸道。 “真是有趣,萧鼎与庄隐意图靠控制萧皇来达到自个儿的目的,萧皇亦别有用心,正好利用了这点反过来利用他们,许是他窥视大梁已久,却苦于没有由头,庄隐这一来,正好给了他理由,虽现今南疆子民会不解恼怒,将来他大可再安抚,将来若是败了,亦大可说是他们威胁他,他是逼于无奈,他在南疆子民心中自来是个仁君,想必他们不会怎么怪罪他罢”阎锦微微一笑。 百里墨本就不悦,听她这般说,更是不爽快,她轻轻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安抚似的拍拍,许是因为她难得的亲昵,他软了神色,脸色不再阴沉。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阎锦收回手,道:“如此说来,咱们要回大梁了” 百里墨点点头,道:“萧皇已不能指望,两国之战无可避免,我虽不愿再起战事,却也不能眼看着不管,我欲亲自带兵迎战”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神色,认真、热血,如火一般的火热,那是属于战士独有的眼神,这一刻,他是大梁战神,只为了守护大梁百姓而存在。 阎锦认真的看着他,许是他的模样感染了她,连她亦不自觉的热血沸腾了起来,她低低的笑了,笑声愉悦。 “好啊。”她道。 第二日一早,二人乔装了一番,到了城门前,介于通缉风波还未过去,城门往来的百姓皆要盘查,出城的要一个一个仔细查,进城的得等着出城的排查完毕,这一来,城门内外便排起了长龙。 阎锦跟着百里墨混在人群内,慢慢的随着人群走动,他们早已商量好,待轮到他们之时,老杜便带人闹事,城门前人多,一闹起来定是极混乱的,那些个守城小兵定看不过来,他们便趁着混乱摸出城去。 日头渐高,城门前的长龙依旧没有减少的迹象,阎锦二人离城门已是越来越近,人群中,老杜给几个弟兄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在将要查到阎锦二人那刻,一人猛地往前面等候的汉子推去。 那汉子半点防备也无,他那一推,汉子下意识的便扑向了前面那人,跌倒之前,手紧紧拽住了前面那人腰带,普通百姓穿着本就简单,一件外衫,一条长裤,拿腰带系了便了事,他这一拽,未曾稳住自己,倒是一把将前面那人腰带扯了下来,衣衫没了腰带的捆束,顿时散了开来。 “呔你小子找死吗”前面那人顾不得自个儿散开的衣衫,转身便摁住了那汉子,拳头已是砸了下去,一下下,极其用力。 “放手放、放手”那汉子怒叫一声,见那人半点不留情,那一点点的愧疚便没了,亦忘了追究是谁推的他,手指一抓,便与那人打了起来。 人群一阵哄乱,一个守城的小兵急急往这边挤过来,一边挤,一边嚷嚷着,“不准闹事住手都住手” 任他喊破了嗓子,又哪里有人听他的人本来就是无聊的,见有热闹看,便什么都忘了,只顾着瞧热闹,他挤了半晌,却始终挤不到地儿,这时候,另一边又起了争执,他脸一黑,又急忙往那边去。 不过一会儿时间,人群里多处起了争执,阎锦跟在百里墨身后,静静看着一个个守城小兵跑去阻止闹事者,待那守城的小兵跑得只剩下一个之时,百里墨拉了她的手,往城门口走去。 “何人闹事全部抓了,严惩不贷” 眼看着便要走出城门去,人群外忽地响起一声大喝,阎锦忙低了头,背对着那方,百里墨走到她身旁,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她。 萧鼎高坐马上,一旁马上坐着庄隐,萧鼎说话的同时,他正冷冷扫视着人群,阎锦背对着他,依旧能感觉到他扫过来的视线,那般嗜血,那般刺人。 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策马便往这边来,行过处,人群皆避,阎锦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着他,见他越来越近,且携着杀意,遂悄悄将手缩进袖子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匕首已在握。 “哟这是怎么了这般多人围着,还要不要出城了” 眼见他便要过来,人群后又响起一道声音,漫不经心中带着极度的冷意,阎锦收了匕首,朝那人望去。 t: 第七十五章 待见不待见 萧衍自马车里行了出来,站于车辕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庄隐二人。 庄隐瞧了阎锦那方一眼,顿在原地,朝萧衍拱手道:“萧世子。” 甭管二人私下合不合,对外却只能是合,因此,萧衍亦微微一拱手,道:“庄公子。” “世子这是要出城” “正是。” “庄公子,不知这般混乱,所为何事”萧衍淡淡扫视了一遍因他们的出现而安静下来的百姓,问道。 “有人聚众闹事,我与庄公子正巧路过,故而管管罢了。”萧鼎在一旁道。 岂料这话一出,萧衍立即肃了神色,连语气亦严厉了几分,“王爷我南疆子民向来与人为善,不抢不争,何来闹事一说闹成今日这般,盖因王爷为抓那大梁皇子之故以前何曾出过城门拥堵的情况人一多,难免有些许争执,王爷不曾安抚倒也罢了,瞧这模样,竟是要对我南疆子民动粗么” 萧衍做事狠绝,对百姓却是十足的维护,本有些慌乱的百姓听他这般说,不少人红了眼眶,呜呜咽咽中,渐起嗡嗡声,不少百姓小声的说起话来,虽小,依旧能听清大概,多数是对城门戒严的抱怨。 萧衍抬手,安抚似的将手压了一压,又对萧鼎道:“王爷,我南疆自来是以百姓为先,如今王爷所做之事已违反了这条法则,还请王爷大开城门,解除戒严,抚我南疆子民” “对开城门开城门” 萧衍这话一出,底下立即沸腾起来,嚷嚷着开城门的呼声亦越来越高,萧鼎脸色难看,却只能强扯着笑,脸部僵硬得不像话,庄隐亦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眼早已冷冽得似冰川,却碍于越来越激动的百姓只能压着。 阎锦微微一笑,有萧衍在,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出不了城,她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萧衍在百姓心中定是不易亲近的,却未曾想,他竟这般得民心。 本在萧鼎出现之时便欲过来的老杜几人停了步,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本准备抓了那引起混乱的几人的侍卫亦停了手,不知如何是好。 萧鼎冷眼瞧着萧衍,嘴角渐渐勾起,却是冷得极致、毫无喜悦之意,他张嘴,一字一句道:“好解除戒严,让他们通行” 萧衍笑着拱拱手,道:“多谢王爷。” 百里墨偏头瞧了阎锦一眼,抓紧她的手,随着因戒严解除而兴奋不已的百姓往城外走,身后,庄隐目光沉沉的瞧着他们,紧紧握拳,强忍着不让自己追过去,此刻,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定要夺了大梁,让所有人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这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事,他再不允许它发生 人群中,老杜见他们安全出城,给几个弟兄使了个眼色,遂悄悄退出了人群。 拥挤的城门口渐渐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萧衍进了马车,车夫吆喝一声,驾着马车往城门处跑去,出城不过百来米,马车又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人掀了车帘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旁边,他坐下后,又一人掀了车帘进来,挨着先前那人坐了。 萧衍瞧了二人一眼,轻嗤一声,“你俩倒是不客气” 阎锦权当没有听见,厚脸无耻的问,“不知萧世子要去哪里若是顺路,还请捎我们一程。” “本不顺路,现今却是顺路了。”萧衍道。 “你要去大梁”听他这般说道,百里墨皱了眉,极不认同的模样。 萧衍见此,眼神一暗,却不过一刻便恢复了往常模样,他弯了眉眼,笑道:“在下早有言在先,要去瞧瞧大梁繁华,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闲,哪能错过二皇子不会这般小气,顾忌着在下异国人的身份罢” 即使笑着,即使面上表现得毫无异样,他心里压抑多时的不爽快依旧存在,百里墨沉沉看了他半晌,道:“你若要去,我自不会拦你,只你在大梁会得到何等待遇,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萧衍摇摇头,依旧笑着,“有阎姑娘在,在下可不会愁,姑娘以为呢” 阎锦瞧了他一眼,道:“萧世子当然不会愁,以萧世子如此厚的脸皮,愁的怕是别人。” “哈哈”萧衍大笑,似被她这话逗乐了,笑着笑着,本坐得直直的身体便歪了去,再往下便是车壁,笑声渐低,他伸手扶了车壁,一动不动。 阎锦与百里墨对视一眼,又各自转开头去,路上没有行人,车厢里没了笑声后,这路便一下子空旷起来,似乎整个世界都静了,马蹄声落在泥地里,沉闷闷的,一如他此刻的心,压抑得不行。 萧衍瞧着身下精美的锦垫,就那般瞧着,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儿,他终于抬了头,眯眼笑道:“阎姑娘,此去大梁路途遥远,一路上定是极无聊的,不如咱们弹弹小曲儿,喝喝小酒,解解闷罢” 他的眼睛里,再也无先前复杂的东西,剔透得如玉石,阎锦微松了眉头,道:“若萧世子愿意给我们弹弹小曲儿,我们倒也愿意喝喝小酒,清凉夜里,清风为伴,明月作陪,外有小曲儿解闷,内有美酒暖肠,当真人生乐事” “姑娘相请,当尽力满足”萧衍一笑,自一旁抽出一暗格,从中拿出一支玉箫来,起身便出了车厢,车帘落下之时,阎锦瞧见他跃上了车顶,就着车门处坐下,一双脚荡在车帘边晃晃悠悠,车帘落下,箫声亦起,清澈透亮,一飘出来便去得远了,前音已绝,余音不断,丝丝绕绕成牵连。 不知为何,百里墨本有些不喜他的心,在此刻竟慢慢变得平和,他竟有一种感觉,与萧衍相识,人生无憾,这感觉只一瞬,却已在心底扎了根。 阎锦发现了他的变化,笑着瞧了他一眼,几乎在她看过来的瞬间,百里墨已有所察觉,回望过去的同时,手亦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将她的手一把握住,轻轻的,握紧。 自那以后,每每赶路之时,萧衍便坐去车顶吹箫,一路箫声相伴中,南疆京城渐远,大梁边境渐近,这般赶了大半个月,终是到了南疆边境,因着大梁与南疆之战,两国边境守备甚严,全靠了萧衍的身份,几人方能轻易进城,待出了城后,已是傍晚,三人一合计,便决定歇一晚再走,待寻了地儿安顿下来,已是夜深。 高低不平的小山丘间,一块地被清理了出来,正中央堆了枯枝,燃得正旺,偶尔一两个火星爆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亦给安静的夜晚添了些色,百里墨与萧衍分坐火堆两边,车夫在不远处躺着,阎锦则靠在车壁上歇息。 “马上到大梁了。” 寂静的夜里响起萧衍低低的声音,略有些复杂。 几乎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阎锦已是睁开了眼,这一路行来,虽他们都未说,每个人却是知道的,萧衍在这一路上,都在做着一个决定,那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无人知晓,那个决定会改变多少人,亦无人知晓,而他,却不能不做出抉择。 “嗯。”马车外,百里墨低低应了声。 隔着马车,且离火堆有些距离,他们说话便不那么清楚,低低的声音响起前,她似乎听见萧衍笑了一下,极浅,极淡。 “大梁啊,我以前去过,那都是好久前的事情,恩师是大梁人,我幼时跟着师父长大,便生活在大梁,自师父去后,我已是极久没去了。”萧衍低低道,声音飘在夜风里,似乎带着怅然。 车外忽静,过了一瞬,萧衍又道:“二皇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不理人是件极不礼貌的事尤其是在这种对方极其难过的时候,作为君子,当谦逊有佳,有品有礼,你这模样,哪像个君子噢,在下忘了,二皇子可不是君子,亦当不得君子的品行。” “本皇子瞧不出你哪里难过,况且,你难不难过与我何干”男人的声音淡薄如水。 萧衍似乎恼了,轻微的一声响动后,阎锦听见一声哀嚎,似是惨极,只那哀嚎声似乎过于夸张,比起痛苦来,更像是故意叫给某人听的,可信度不高。 某人冷冷哼了一声,换来萧衍更大的一声惨叫,阎锦笑了笑,转了个身,闭眼睡觉,车外又响起极低的说话声,她未仔细听,伴着那细细的声音,她渐渐睡了过去。 枯枝噼里啪啦的响着,偶尔有人拿了树枝轻轻一挑,那火光便更亮一些,待时辰一久,那火光便渐渐暗了些,渐渐的,晨雾起,天破晓。 几乎天一亮,阎锦便睁开了眼,粗粗清洗一番后,三人上了马车,往姜城而去,未至姜城,远远已有人迎了出来,马蹄纷踏,渐至车前,团团将马车围住。 “主子夫人” “主子” 交相迭起的呼喊声中,一人掀帘而出,一袭绿衣,满脸笑容,萧衍刚一露脸,那群兴奋至极的男人立即冷了脸。 “怎么是你”尚义冷声道。 t: 第七十六章 他的世界里 萧衍眯眼,嘴角笑意不减,道:“在下早便说过会来大梁看看,足下这般神色,可是不怎么让人欢喜呀” 尚义敛了神色,翻身下了马来,拱手一礼,“某无状,萧世子恕罪” 见他这般,其余人亦敛了不悦之色,只虽未再露不喜,却也不热络,萧衍自顾自下了马车,朝马车里道:“还不出来你这些手下可是见不得我,你若再不出来,我可是受不住他们了” 车内一声轻哼,百里墨掀帘而出,他刚露面,那些神色各异的男人纷纷显露喜悦,齐齐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呼道:“主子” 自百里墨掉崖,到苦寻未果,再到他传信回来,至现在,他终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几乎忐忑担心了一整个冬天,如今,他总算归来,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群历经沧桑,自刀光剑影中爬出来的男人,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 “出息这副样子像什么话忒是婆婆妈妈还不赶紧起来” 见着他们的模样,百里墨亦有些动容,最终却是化为一声低斥,虽是斥责,依旧难掩其中情谊,他上前将他们挨个扶起,顺带拍拍他们的肩膀。 不知何时,阎锦已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瞧着他们,待百里墨转过身来时,见到的便是她含笑的眼,他柔了目光,转头望了望姜城方向,眸光一定,上了马车。 “走吧” 百里墨一语落下,萧衍亦上了马车,尚义带头翻身上马,驱马去了前头开路,一群人拥着马车,往姜城驶去,未行多久,已是到了姜城城门外,尚义对城墙之上的小将吆喝了一声,城门缓缓开启,一行人进了城,直往姜城府衙而去。 马车在府衙门口停下,阎锦随着下了马车刚站定,便觉一道刺人的视线自她身上扫过,她一顿,抬头望去。 男子站于衙前台阶之上,着银色铠甲,墨发高束,脸颊因着多时来的操劳而轮廓深陷,那长挂于嘴角的淡淡笑意早已消失无踪,那掩藏在儒雅谦和的外皮下的所有虚情假意便露了出来,此刻他正瞧着百里墨,无声冷笑,在男子身后,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见百里墨下了马车,纷纷跪地行礼。 百里墨抬头望过去,无视了那几个跪着的官员,只瞧着他,淡淡道:“诚王。” 百里泽脸色一沉,亦冷冷道:“二皇子。” 很好他终是不再假模假样的唤他二哥了百里墨勾了唇角,伸手牵了阎锦的手,直往府衙里走,越过他时,不忘笑着刺他一下,“诚王,很可惜,本皇子活着回来了,未曾死在外头,倒是让你失望了。” 一语落罢,他牵着阎锦进了衙门,身后,萧衍瞧了百里泽难看的脸色一眼,摇摇头,笑吟吟的跟着进了门,尚义带着他们走过一条长廊,最终停在府衙后一座院子里。 “回来了” 一侧房门被打开,贺渊自屋里出来,直直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激动之心显而易见,阎锦在贺渊过来之时便松了他的手,自去了一旁,在城外之时便难掩激动的那些人见此,纷纷上前拥着他,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极吵人,阎锦掏掏耳朵,往院外走去,一旁的萧衍见此,亦跟了出去。 比起院里,院外安静得多,阎锦在墙角寻了处背光的地儿坐下,偏头问一旁的萧衍,“你怎的出来了” 墙角处堆着不少石块,瞧着倒是干净的模样,萧衍学了她,就着石块坐下,瞧着远处正开着苞的花,反问道:“你又为何出来” 阎锦笑了笑,道:“你的理由便是我的理由。” 里面的人,里面漂浮着的感情,是她以往不曾参与过的,以后许也不会参与,那是他的世界,独属于他,她无法插入,他亦然。 萧衍瞧了她一眼,目露可惜,“二皇子在铁骑军中甚有声望,他的威望,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铁骑军人人以他为上,将来他若是对那位置有了想法,定是一呼百应,那时你” “你在替我操心还是可怜我若是操心,你我无亲无故,大可不必,若是可怜,更是多余,我还没到要人可怜的地步。”她打断他,道。 萧衍哑然,摇头道:“你是对他太过放心还是对自己极有自信我对你的感觉不赖,故而想提醒你一下,他非池鱼,定不甘浅滩。” “倒是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我不需要,”阎锦道,“锦有一问,世子与萧皇感情似乎极好,你为何愿意离开难不成你便不会不舍” 萧衍一怔,连眼神亦黯淡下来,他想了片刻,似放下般仰头一笑,道:“我与他终归是道不同罢,纵使曾经感情好,亦敌不过岁月无情,此情若永存,是我之幸,此情若变了质,又有何不敢弃天地广阔,若没了束缚,正好乘一缕清风,与山石为伴,与明月为伍,脚踏万里山河,行遍天地间,有何不快哉” 阎锦微微一笑,道:“我之于百里墨,如你之于萧皇,他若不离,我自不弃,得之我幸,失之无怨,感情一事,如此而已。” 她承认,她喜欢上了他,可那又如何若有了他,不过是人生不再无聊寂寥,如此自然好,若有一日他不再需要她,不再离不开她,她看这世界亦同样没有颜色,离不离开,弃与不弃,又有何区别 萧衍一怔,似被她言语惊着了,待回过神来,却是一声大笑,笑声疏朗,“你甚是爽快极对我胃口” 阎锦转身对着他,装模作样的拱拱手,道:“能得世子称赞,实属三生有幸” 萧衍止了笑,认真道:“自今日起,莫要唤我世子罢,南疆再无世子,这世上唯有一个萧衍。” 自他离开南疆土地时,他已然割弃南疆世子的身份,亦割弃了与萧皇的袍泽之谊,自今日起,他真该弃了,本以为会心生不舍,然真到这时,他却只觉轻松,似乎在丢弃南疆世子的身份之时,他亦将满身包袱丢了去,自此无事一身轻,万事万物自在随心,再无烦忧。 阎锦闻言,从善如流道:“萧公子。” 萧衍拱手道:“阎姑娘。” 二人同时抬头,目光一接触,同时笑了笑。 “阿锦。” 百里墨的声音自院门口传来,阎锦起身望去,正好见他走出院门来,一见着她,他立即大步走过来,对萧衍点点头后,牵了她的手便走,萧衍跟着站起身,目送着他二人往 院门走去,刚至院门口,尚义已带头走了出来,一旁站着贺渊,高高低低、前后不齐的夫人二字落入了他耳里,他笑了笑。 你哪里是插不进去,在不知不觉中,你早已进入了他的世界里,许你不知,许你知晓却故作不知,不管知不知,你已处在他的世界里,如此而已。 第二日一早,阎锦一行再度启程,目的地大梁京城,百里泽对百里墨的不喜已无须掩藏,故而,当姜城县令带着手下官员来送行时,他毫不意外没有见着他的身影,三言两语辞别姜城县令后,一行人便出了城,急急奔往京城。 “主子,尚智尚礼已收到信,只待主子下令,便带军赶至姜城;尚明尚仁目前在京城等着主子,近日尚仁传信说,陛下近日极看重贤王,诚王多次上奏请求支援,陛下都弃之不顾;康王多次来府里打探主子消息,私下亦派了不少人去寻主子,为防有人趁机对主子不利,属下等未曾透露半句,如今主子平安回到大梁,可要告诉康王一声”尚义骑着马跟在百里墨身边,低声禀报着。 自姜城出来始,百里墨便弃了马车,自个儿骑了马带头在前,听他这般说,便道:“告诉他一声便是。” “是。”尚义应了声,稍落后了一步。 自出了前朝余孽一事后,永兴帝待百里泽便不如往常,待贤王好,亦不过是他的平衡之道,帝王之情,亦不过如此,车内,阎锦掀了车帘,瞧了眼不再交谈的二人,便开口唤尚义,“尚义。” 尚义跑马过来,挨着马车道:“夫人有何事” “月娘如何了”她道,自她去了齐国,便再也没问过她的事,如今已过去大半年,再回大梁她方想起她来,少不得要问一句。 “回夫人,前些日子刚传了消息回来,她与当地一个朴实的农户成了亲,如今过得还不错,小地方消息闭塞,外面的消息传不进去,倒免了她多余的心思。” 阎锦点点头,道:“若她没有异样,便将人撤回来罢。” “是。”尚义应道。 阎锦放了车帘,自腰间掏出一块手帕来,手帕素白,一角绣了一朵小红花,阎锦伸手,轻轻在那小红花上一触又收回,她将手伸出窗外,手一松,手帕随了风远去,渐行渐远,她收回视线,将手缩回车里。 小红,以你一命换来的她的生活,你可满意 风轻轻掀起车帘一角,似有人低低絮语,阎锦瞧着那飘飘扬扬的一角,无声一笑。 众人一路急行,终于半月后到了大梁京城,百里墨直接进了宫,尚义则带着人将阎锦护送会二皇子府,一起同行的,还有萧衍与贺渊。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下,车帘便被人大力掀开,青竹自外探进头来,哑声唤她,“阿锦,你回来了。” 她轻轻一笑,眸色带了暖意,“是啊,我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 煮茶论英雄 再次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人,青竹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她抬袖轻拭眼角,暗自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自遇见她,她再硬的心肠都柔软了,她擦尽那一点晶莹,作势欲扶她,阎锦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站在府门前。 “不愧是二皇子府,瞧着真真气派” 萧衍走了过来,与她并排而立瞧着眼前的府邸,啧啧赞叹,刚过来的贺渊闻言,轻轻一声冷哼,越过他便进了府门,他不喜他,一见便不喜,连看也不想看,若非他们没有意见,他定不愿与他同处屋檐下。 “哎呀足下且等等在下且慢些”萧衍装模作样的叫唤两声,提着衣摆追着他而去,守门的小厮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毫无阻拦之意,由着他追进府去。 “这公子往常没有见过,瞧着贺公子似乎极不喜欢他。”青竹道。 贺渊的情绪,与孩童无二,喜欢讨厌均表现在脸上,青竹惯常见着他,对他到底开心还是不悦自是明白,只是,贺渊向来不是个会随便讨厌别人的人,这般明显的讨厌,她也不过第二次见着而已,而第一次,则是对阎锦。 阎锦眯眼一笑,道:“但凡人类皆有一种本能,对于比自己拥有的东西少的人,往往是和善有礼,但凡是拥有的东西比自己多的,往往会极度排斥。” “嗯”青竹疑惑。 阎锦笑笑,抬步往府门走去,却是不打算解释她话的意思,青竹摇摇头,快步跟上去。 几人回来之时不过巳时,百里墨去这一趟,生生到了未时末方回来,一回了府邸,便召集在京铁骑军将士进了书房,关着门谈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完,待众将散去,百里墨方到了阎锦的院子。 “阿锦,明日我将要领兵出征,你” 彼时,阎锦正坐在院子里剪花枝,听见他这话,她点点头,笑道:“好,我知晓了。” 不是,他要的不是她知晓这话,百里墨皱眉。 阎锦瞧了眼他的神色,轻轻剪下一朵含苞的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轻声道:“此去路远,你且保重,我亦会保重自己,不伤分毫。” 她自来不会跟他啰嗦那许多话,要想让她如别的女子一般留恋他,不舍他,向来是他的妄想,她能说出这话来,已是她极大的改变,百里墨叹了口气,道:“阿锦,我此次去姜城,不知归期,京城已有许多人知晓你,我这一走,唯怕有人算计于你,你若出府,须得顾忌些,尚仁尚义会留下护你,凡是出府,须得将他二人带上,切莫任性。” 他担忧,他不舍,唯恐她出了事,这并非他的臆想,他们的德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她是他的软肋,她是他的弱点,若他们意图控制他,定会对她下手,他将要离她千里之遥,他无法预料他们会如何做,即使他担忧得要死,却不能再带她去,之前的事,有一次便够了,他,只想她在安稳处,再不经风雨。 他的担忧她看在眼里,阎锦放下剪刀,认真的看着他,认真的道:“我知晓了,你不必担心,你且放心去罢。” “萧衍那里,你须得留个心眼,萧衍自来善于伪装,我尚不能确定他是否是真放弃了南疆,若他别有目的,定是极危险的。”百里墨再道。 说起萧衍来,阎锦又恢复了先前的漫不经心,他对他未曾放下戒心,她倒是愿意信他,她自觉她看人还是极准的,倒不至于被他蒙骗,因此,她回起话来亦是漫不经心,“唔。” 她的不在意,他全部看在眼里,百里墨无奈一叹,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她没有防备,一下子撞进他的怀里,脸颊之下,是他肌肉紧实的腰腹,许是太过突然,许是她早已习惯他的放肆举动,她竟是没有推开他,任他将她抱得紧紧的。 “阿锦,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些发闷,却是极郑重,她轻轻应了一声,不自觉的伸手反抱住他,轻轻的抱紧。 这般温存之态不过一瞬便被贺渊打断,百里墨匆匆随他去了,直到第二日清晨,她亦未再见他一面,而天一亮,青竹便拉了她去了大街之上,寻了个酒楼待着,说是要给百里墨送行。 百里墨要出征之事早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天尚未亮透,自二皇子府到城门处的那条街上,但凡能看见街道的地方已然站满了人,无数人头挤在窗口处,伸长了脖子瞧着,等着那即将出现的人。 阎锦站在窗口处,掩鼻瞧着外面长街,淡淡的香风不时吹进她鼻子里,让她连呼吸亦不顺起来,她转头望着开着一条小缝的隔壁窗户,微微皱起眉,一旁青竹见此,摇头一笑,道:“主子战名在外,人又长得俊朗,虽整日喜欢板着个脸,京中不少闺阁小姐仍是对他痴迷得紧,你瞧那里。” 阎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见到一片粉色衣角消失在窗口处,窗户轻轻关上,遮了她的视线的同时,亦将那一张年轻美艳的脸蛋儿一起遮了去。 “那是王大人府上的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亦是个美人儿,几年前贵妃意图将王姑娘许给主子,被主子强硬拒绝,这姑娘愤愤不平之下,竟是想找主子要个说法,哪知与主子一见之后,竟是看上了主子,分明主子从头到尾便没搭理过她,她竟放出话来,说非主子不嫁,因着这事,王大人可没少被笑话,如今过去这些年,那姑娘已十九,不知王大人可还会让她蹉跎。”青竹道,言语间竟是颇欣赏的模样。 “你欣赏她”阎锦挑眉,心情莫名的有些不爽快。 青竹摇摇头,道:“欣赏二字难免过了,我可不欣赏她这等行为,只我却是有些羡慕她的,身为女子,在这世上,像她那般恣意的有几人王大人宁忍受同行取笑,亦不逼迫于她,这等父亲,在这世上难得有几人。” 阎锦不爽之意略缓,她再度瞧了那处一眼,转身坐去桌旁,倒了茶水来喝,青竹跟着过来坐下,瞧着她道:“你可是不爽快了” 阎锦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有些惊讶,她的情绪现已是这般明显了吗一点变化竟也入了她的眼 “阿锦,这次回来,我发觉你看主子的目光与以往相去甚远,变得”青竹皱起眉,仔细的斟酌着用词,最终道:“许是有了情意” 情意,真是一个极好的用词。 阎锦笑着摇摇头,不似反驳,亦不似承认,青竹闹不清她的想法,索性闭口不言,卯时末,街头终于有了骚动,阎锦二人起了身站去窗边,遥遥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人。 男人驾马于前,身穿铠甲,腰佩长刀,满头墨发被头盔挡住,只能瞧见一点发尾,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半搭在刀柄处,目光冷凝,淡淡瞧着因他们出现而振臂高呼的人们,眸里一丝波澜不起,冷静得过分,若撇去他不再死寂的眼的话,这气势与她那次见他时并未二样。 隔壁处、对楼处,一扇扇窗户被轻轻打开,身着华服的女子半躲在窗户内,拿眼痴痴的瞧着马上俊朗的男人,个个眼波如水,柔情荡漾,阎锦沉了眸,低头瞧着已至楼下的男人,不知怎么想的,她竟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来,对着他便扔了下去。 她的气息在周围飘散着,百里墨本因着她未在府门口相送而有些失落的心顿时活了过来,下意识的便四处寻找着,就在他寻她的时候,有人低低的惊呼了一声,他皱眉朝那人望去,却见那人直直望着他的头顶之上,他似有所觉般抬头,正好见到那一方慢悠悠飘下来的帕子,再往上,则是她熟悉的眉眼,他勒了马,伸手接住帕子,心跳忽然有些急促。 “呀她这是做什么” 纯粹惊讶的声音。 “她怎可如此身为女儿家,却半点不自重” 嘲讽且带着妒意的声音。 “早知如此,我、我也扔了” 极低的、满含羞涩的声音。 满街的女子因着她的动作喧哗起来,愤怒的想撕了她,在对楼楼顶的尚仁尚义却是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听着满耳的愤怒声,阎锦淡淡的笑了,瞧着男人道:“慢走。” 百里墨轻轻嗯了一声,将帕子放进怀里放好,深深瞧了她一眼后,驱马向前驶去,刚行数步,忽闻一声惊呼声,与此同时,一物携着香风而来,他眼也不抬,微微偏头躲过,继续驭马前行,人群里似乎有人轻笑出声,他懒得管,骑着马渐行渐远。 “扔帕子那人是谁”阎锦饶有兴致的瞧着掉落在地,无人问津的锦帕,问身旁的青竹。 青竹好不容易将满腔愕然压下,便听她这般问,遂伸头瞧了一眼道:“楚国公府的二姑娘,楚遥。” 楚国公府 阎锦偏头望过去,半掩的窗户内,依稀还能看见她气急败坏的面容,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猛地转头朝她望来,怒火充斥的双眸极其摄人,她瞧了她半晌,忽的用力关上窗户,阎锦笑着摸摸鼻子,道:“我们走吧,那楚二姑娘可是快杀过来了。” 青竹在一旁翻翻白眼,道:“谁叫你那般调皮,明知这里有各府姑娘,你还给主子扔帕子,也不怕她们撕了你。” “唔,”阎锦无辜的眨眨眼,笑道:“我曾听闻有人向俊俏的男子投花掷绢,一直未曾见过,因着好奇,故而扔来瞧瞧罢了,本以为会看见手绢满天飞之景,哪知大梁女子这般内敛,竟是羞于做此事。” 好奇青竹嗤笑,她分明就是故意为之,好给人添堵罢了,还做得那无辜样子,哪个会信 “还不走真要等她们来撕了你”青竹道。 阎锦耸耸肩,足尖一点,已是踏上窗沿,再轻轻一跃,眨眼间人已在对楼屋顶之上,屋外脚步声临近,青竹轻轻一叹,亦跃至对面去,几个起落间,几人已去得远了。 嘭 门被大力推开,楚遥沉着脸走近屋来,满腔的怒火在见到空无一人的屋子时,已至巅峰,她走至桌边,一把捞起她曾用过的茶杯,猛力掷于地上,碎片溅了满地,依旧无法缓解她的怒意,她捏紧衣袖,狠狠咬着牙。 “遥儿,你胡闹什么”盛装妇人自屋外走进来,瞧见满地的碎片后,立即沉了脸。 楚遥一怔,怒意忽散,娇艳的脸上浮现出委屈,她走过去,轻轻拉了楚瑜衣袖,轻轻摇着,“阿姐她欺人太甚故意让我难堪” 楚瑜无奈,道:“你与二皇子亲事未成,自个儿要做此丢人之事,怪得了别人” “就是怪她刚才那女人,阿姐,我要见她”楚遥道。 “胡闹”楚瑜再次沉了脸,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戳上她的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见她传出去让人怎么想难不成你想下一个被嘲笑的对象的咱们父亲” “才不会让父亲丢脸他只是未见过我,故而不知我的好罢了,我可不是那姓王的,只会用那柔弱的外表装可怜,二皇子那般人物,喜欢的定也是如我这般的大家闺秀,他不喜欢姓王的,不代表他亦不喜欢我,只要他见了我,定会心仪于我自来见过的哪个男子不是如此且我相信,只有我才是适合他的那女人来历不明,家世不显,哪里配得上他”楚遥恨恨道,嘴里说着不配,心里早已将她念了千万遍,均是极度不喜的言语。 楚瑜皱着眉,实在头疼得紧,楚遥作为楚国公幺女,自幼受到的宠爱便比别人多,那曾想竟是给养成了个娇蛮的性子,长此下去,定会闯祸这般想着,她无情的抽出被她扯着的衣袖,淡淡道:“莫要怪我没提醒你,凡事不得任性而为,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我不管我偏要去找她” 楚瑜做了多年的容家夫人,早已不是当初憧憬情爱的女子,更多的,却是会考虑起利弊来,既知楚遥寻她不妥,传出来又是一出笑话,又哪里肯让她去寻见劝不动她,当即便道:“你跟我回容府住着,过一段时间我再送你回家” “我不去容府容府”楚遥一愣,反反复复将容府二字念叨了几遍,忽地再次抓了楚瑜的衣袖,讨好的笑笑,“阿姐,你邀她来容府做客,我偷偷与她见面,便不会有人议论了好么阿姐。” 楚瑜未曾想她竟会打此主意,当即便反对道:“不成若母亲知晓此事,定会恼我。” “哪里会姐姐替容家生了两个嫡孙,容夫人欢喜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恼你姐姐分明是见不得遥儿好”楚遥见她不肯答应,竟是一把甩了她的袖子,徒自去了一旁生闷气,楚瑜神色复杂,看了她半晌,终是道:“你今日随我回容府,过几日我发些帖子邀各府姑娘进府品茶,到时你莫要自作主张,想瞧她有何本事,我自替你来探,若是你不依,便自个儿回府去。” 楚遥笑起来,奔至她身边,笑着道:“一切凭姐姐做主遥儿只是不甘心罢了,瞧瞧她便是,绝不胡来” 她答应得爽快,楚瑜却并不相信,犹记得之前长乐公主宴请众府,她见着那王姑娘,竟是使计令她出丑,王姑娘能盛名不衰,少不得有她一份功劳,她对她再了解不过,心里已暗暗叮嘱自个儿,到时候定要派人看着她为好。 “容夫人邀我去品茶” 长安院里,阎锦坐在院里椅上,正握了本书瞧着,哪知青竹一进来,便带来这么个消息。 青竹将手中帖子递给她,道:“每年下边上贡春茶,各府均会得一些,这些年容府越发势大,陛下赏赐之时,容府皆是头一份儿,时日一久,容夫人便设了个宴会,每年这时候均会邀请各府夫人姑娘去容府品茶,顺带跟各府联络联络感情。” “她邀别人倒是正常,邀我可是极不正常的。”阎锦将帖子对于一边,笑吟吟道:“难不成是为了找我麻烦” “你也知你做的不妥”青竹道,语含无奈,自那日之后,但凡上街,她俩均会被人议论一番,她不胜其烦,她倒好,似觉得有趣似的,隔三差五的便拉着她去街上转转,纯粹是把别人的议论当乐子了认识她那般久,她竟是不知她亦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越是不常玩闹的人,一闹起来越是折磨人 阎锦无所谓的耸耸肩,重新拿了书翻看,一边对她道:“明日再来找我,你与我一起去。” 她并未把容府宴请之事当回事,她亦不觉得楚遥能对她如何,只是,明日少不得被人打量一番了,她要不要画个丑妆让人看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那种她想了想自个儿会有的模样,生生打了个冷颤,压下了那想画个丑妆的想法,她虽想污了别人的眼,却不想污了自个儿的眼。 第二日一早,阎锦带着青竹出了府,由尚义驾车将她们送到容府外。 容府不愧是百年大府,连大门亦与别处不同,虽颜色有些暗淡,却丝毫不损它半点气派,历经几代遗留下来的深厚底蕴,令每一个见到它的人赞叹。 阎锦下车之时,府门前已有不少人在,或身穿盛装的妇人,或头戴幕篱的娇俏女子,见着她时,本正相互打着招呼的人群一静,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瞬又离了去,阎锦轻轻捋平衣袖,带着青竹直直往容府里走去,丢下一堆神色各异的妇人。 守在府门口的丫鬟见她过来,忙笑着迎上去,行礼道:“见过姑娘,我家夫人说,姑娘未曾来过府里,怕是不识路,特命奴婢前来等候。” “多谢容夫人,有劳妹妹了。”阎锦笑道。 那丫鬟瞧着十五六七的年纪,她那一声妹妹倒也没错,丫鬟着摆摆手,道:“当不得姑娘一声妹妹,姑娘这边请。” 阎锦笑笑,跟在她身后往后院走,一边走,她还不忘一边介绍府里景色,待三人到得目的地,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彼时,一群妇人姑娘正坐在园子里品茶谈论,笑语不断,她这一进来,众人皆歇了声,有一两个竟对她露出了鄙夷之色。 “锦这是来晚了么还请夫人恕罪。”阎锦走至楚瑜面前,笑着一礼。 “你也知你迟了么难不成是仗着二皇子殿下欢喜,便不把我阿姐放在眼里了”她那话刚落,楚瑜旁边的楚遥已是忍不住出言相斥,脸上是明显的不喜,尤其是在见到她整个面容后,她更是怒意翻滚,她没想到,那女子长得倒是不错,比起她来毫不逊色,是个能勾人的妖精怪不得二皇子被她勾住了 “遥儿胡说什么”楚瑜轻斥出声,心里已生悔意,她不该同意楚遥的要求,早知她的性子的她,怎就这般不经求了 阎锦面上毫无变化,一点她说的是我是自觉也无,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对楚瑜又是一礼,“啊呀还真是锦的不是,都怪锦,瞧着容府景致甚好,一时便看入了迷,实在是不该还请夫人勿怪” “容府当然好景致,你哪里见过看入了迷亦是正常。”楚瑜尚未说话,楚遥已是讥讽出声,斜眼瞧着她的样子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是呢,依锦看来,容府的景致亦只有皇宫才能比了罢”阎锦继续道。 “那当然” “遥儿”楚瑜铁青了脸,扬声打断了她,一双眸子似带了寒冰般,严厉的瞧着她,“胡言乱语什么还不给我下去” “我”楚遥亦反应过来,脸色已然苍白,她竟差点说了大不敬的话,若不是姐姐阻止了她,她岂不是 这边二人心惊肉跳,那边阎锦依旧笑意盈盈,似乎未曾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而本一直看戏的众妇人,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楚瑜缓了脸色,起身对着众人一礼,道:“小妹无状,并无不敬圣上之意,还请各位夫人包涵。” 为首一个妇人站起身来,笑着扶住她,道:“哪里的话,楚二姑娘天真烂漫,单纯直率,我等自不会放在心上,还请容夫人亦莫要放在心上。” “多谢李夫人。”楚瑜伸手摁着额头,秀眉微颦。 “容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见她这般模样,李夫人立即问道。 楚瑜虚弱一笑,道:“夫人恕罪,我身子有些不爽利,怕是要失陪一会儿,还请夫人替我照顾下各位夫人。” 李夫人连连应了,楚瑜告罪一声,由丫鬟扶着去了,同时去的还有楚遥。 她们这一走,气氛便有些古怪起来,阎锦索性大摇大摆出了园子,方才来之时她便瞧见园子外一偶有一湖,她暂时怕是走不了,索性去那湖透透气,也好过跟里面那一群夫人大眼瞪小眼,忒是无趣。 方出了园子,青竹便自后面跟上来,无奈道:“你怎么回事这两日尽喜欢作弄人,那楚遥虽不可喜,毕竟是楚国公之女,你何须跟她闹” 阎锦眯眼,笑道:“我太无聊了啊,她自个儿愿意跟我玩,我为何要拒绝” “唉。”青竹摇头,已是对她没辙。 “青竹,你无奈的样子亦极有趣。”她瞥了她一眼,笑道。 “你”对她这副模样,青竹已是无话可说。 二人说话间已至湖边,湖里未种莲,清澈得能看见水底游动的鱼儿,湖周围没有人,极其安静,故而当那轻缓的脚步声行过来时,极容易便被她们知晓,阎锦以为是哪个路过的丫鬟,故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语调时,她方转过了身。 “姑娘。”容凌站在她俩身后,轻声唤她。 “容公子唔,该是容侯爷。”阎锦道。 容凌轻轻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浅笑来,却是略有些无奈,“姑娘莫要唤这称呼罢,在下可当不得这一称呼。” 他的神情,她看不出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懒得去看,听他这般说,从善如流道:“容公子。” 青竹瞧了他一眼,站在一边不言语,她没想到竟是会碰见容凌,按理说,容凌此时该在承德书院,是最不会碰见的人,眼下碰到了,还停下来与阿锦说话,他究竟要如何 要说容凌要如何他还真不会如何,他虽对阎锦有些许好感,却不会特意为了她回来,此次相遇纯属意外,既然遇着了,说几句话岂不是很正常招呼打过后,他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阎锦亦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容” “姑娘”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阎锦看着他,道:“容公子可是有事” 容凌轻轻摇头。 “既然无事,阎锦便先告退了,令夫人身子似乎不大爽快,容公子还是去瞧瞧罢。”阎锦道,一说完,越过他便走,青竹低了头,亦跟着离开。 容凌转身,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园子里,静静站了半晌,复转身离开,待他走后,一人自树后走了出来,脸色略显苍白,她听不见他们说的话,却瞧见他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失神,她惨淡一笑,低声呢喃一句,“夫君” 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另一方,有人与她一般模样,只眼里不只惨淡,更有痛恨,她死死盯着园子,恶狠狠道:“想不到想不到你毁了我的路还不够,如今竟是要夺我爱的男人的心么没用的你不是她入不了他的心只有我,如今只有我才能” 她伸手摸上那张她喜欢又痛恨的脸,目光一凝,已是下了决心。 楚瑜那一走,便再未回来,众夫人再待了一会儿,便央李夫人跟楚瑜说了声,各自离去,阎锦出了容府,正欲回去,便见尚义自一旁出来,面色沉凝。 “怎么了”阎锦问道。 尚义四处看了眼,见无人注意这边,便低声道:“燕老爷子要见你。” 燕老爷子百里墨的外公他见她作何 阎锦沉吟,“可有说缘由” 尚义摇摇头,道:“未曾,燕老爷子一直住在庙里,少有回府之时,更不管府内之事,此次他突然要见夫人,属下亦甚是不解。” “走吧,去瞧瞧。”阎锦道,言罢上了马车,青竹随之跟上,尚义将车夫打发回府,自个儿亲自驾了马车往城外赶。 燕老爷子所在寺庙在京城百米外的清照寺,寺庙香火不盛,极少有人踏足,却是环境清幽,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马车到了山下后,便无路可上,整个上山之路,唯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小道极陡,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阎锦让尚义、青竹等在山下,自个儿一人步行上了山,待至山顶,已是申时。 淡淡的烟雾缭绕间,低低的诵经声传来,阎锦站在寺庙门口,闭眼静听,纵使她是无神论者,听见这诵经声,亦不由得心灵沉静。 “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是来寻人” 她正听着,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她睁了眼,方发现面前站了个和尚,她双手合十,道:“正是,我找燕老爷子。” 和尚半闭着眼,道:“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请,燕施主正与方丈论经,还请施主暂待片刻。” “有劳师傅。” 阎锦跟在和尚身后,并未进寺庙,而是从一旁绕去了后山,行了数里,终在一处木屋前停下,和尚唱了声佛号,自顾自去了。 木屋坐落在一片竹林前,左中右三间房,房门紧闭,在屋子一侧引了山泉,自中空的竹中央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石块间,一侧放着一口缸,水半满。 阎锦站在门前,瞧着屋后竹叶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方有了脚步声,阎锦转过身去,望向来人。 那人一身着袈裟,脚踩草鞋,满头白发,精神抖擞,双眸间不见情绪,却隐有温和之感,她朝着那人行了一礼,道:“燕老爷子。” 她在观察他之时,他亦在观察她,虽是第一次见面,他已给了她一个好分,杨氏曾言,她性情乖张,不听劝言,魅惑墨儿,令其百依百顺,他虽未全信,却是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更无见她之意,直到杨氏告知于他她说的话,他在震惊之下,方生了见她之意,哪知还未见到人,却传来二人失踪的消息,直到今日,他方见着了她。 坦白说,在她到山底之时,他已知道了,却有心晾一晾她,故而让人转告她,叫她等候,原以为她会生气恼怒,哪想他却猜错了,她不仅不气,还甚是自在,眉眼间虽有狡黠之色,却是坦坦荡荡,不见一丝阴沉,虽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却也不是杨氏口中那魅惑人的角色。 “进来。”燕祈越过她推门进屋,自去几前坐了。 阎锦转身跟进去,在他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于膝上,静静瞧着燕祈,屋子里极空,她未仔细查看,初初一瞥间,只见着了屋子一侧半旧的木床、中央供着的玉观音,以及几旁正咕噜冒泡的沸水,此刻,燕祈正拿了勺子舀水。 “喜欢喝茶么”燕祈一边拿沸水烫着茶壶,一边问她,半垂的眉眼间一片淡然,似半点不在意她的回答。 阎锦摇摇头,道:“不喜。” “既然不喜,为何要喝”他继续道。 “因为渴了,自然要喝。”阎锦答。 “既然少不得,为何不坦然接受它的存在既然少不得,为何不试着喜欢它” “止渴之物并非只有茶一种,清水亦可,果实亦可,既然非一种,为何要喜欢”她反问。 燕祈瞧了她一眼,将水倒入茶壶里,沸水一入了壶,香气顿时弥漫,“既然不止一种,为何不能尽揽” 阎锦微微一笑,道:“不知燕老爷子喜欢何种茶叶” “世上好茶千万种,吾独爱白毫。” “世上好茶千万种,为何不能尽喜欢”她追问。 燕祈倒茶的手一顿,忽地朗声一笑,道:“好很好你当知他如今境地,亦当知他若不进,便绝无退路,如此一来,你当如何” “要如何能如何”阎锦反问,双眼是惯常的淡然,即使笑着,那笑亦未至眼底,“但凡抉择,只有选择不了之时,才能被称为抉择,若根本无须选择,何来抉择一说” 茶水入了茶盅,香味更是浓郁,燕祈抬手倒了两杯,一杯放于她面前,一杯置于自己面前,他未急着喝,而是饶有兴致的瞧着她,道:“大梁将乱,而他势必会卷入其中,大梁朝廷中,早已分成鲜明对立,世家乃其一,由容凌所领导的天下学子占其二,陛下乃其三,若要胜出,非得其二不可,现今贤王得了帝心,虽不牢固,亦算得上占一份儿,诚王虽失了帝心,却与世家牵连,亦占其一,而他,虽有铁骑军,在朝却是一分不占。” “为何要占”她扬眉,“燕老爷子所言三者,有心人自会去占,他是无心人,不会去占,他虽非池鱼,亦困得浅滩,谁人能说浅滩便只能垂死挣扎浅滩亦能自在随心。” “此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燕祈此刻心绪极复杂,他不知该劝解,还是该放任,若是,有违他的修行,若是放任,又心有不甘,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何种情绪来对她。 “此话是谁的意思都不要紧,重要的是燕老爷子的意思,您既然已入深山,潜心修行,为何还要操心这等凡尘事一入佛门四大皆空,似乎燕老爷子的心,还未空。”阎锦伸手拿起茶杯,轻轻嘬了口,一副悠然样。 燕祈一愣,旋即又是一笑,眉宇间一片疏朗,却是少有的心情愉悦,“你说得对这等事,实是不该我来操心,万法随缘,万事随心,当为至上是我肤浅了。” 阎锦放了茶杯,缓缓起身,对着燕祈行了一礼,“若燕老爷子无其他事,锦告退。” “好。”燕祈亦不挽留。 阎锦退出屋子,往山下走去,刚至半路,便见尚义站在一块石上望着山上,她轻轻一笑,加快了步子。 “夫人”尚义几步跃过来,落在她面前,上下打量了眼,随即道:“夫人去得这般久,半点消息也无,甚是让人担心。” 阎锦摇摇头,笑道:“燕老爷子又不会对我如何,有何可担心的,行了,下山罢,在容府我便没有吃东西,又在这待了这般久,早已是饿极了。” 尚义闻言,立即快走两步去了她前头,将她将路便杂草压了,供她行走,阎锦瞧着,无奈一笑,“用不着,方才我都上来了,如今下去哪里需要这般矫情” 尚义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快步往山下去了,阎锦摇摇头,慢慢往山下去,待至山下,已是酉时末戍时初,京城夜里有宵禁,要想回去亦不是不行,阎锦想了想,决定就地歇息,第二日再回京城。 是夜,万籁俱寂,青竹早已在马车里歇息,阎锦坐在火堆边,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挑着火堆,对面,尚义瞧着她沉静的面容皱起了眉。 “你想说什么”阎锦忽道。 他犹豫了一下,方道:“主子曾言,但凡你的事均要事无巨细告诉他。” “这事不必告诉他。”阎锦道。 “可是”若她因着燕老爷子的话做些主子不愿意见到的事,又该如何 “你即使想告诉他,你也不知我们说了什么,我亦不会告诉你。”阎锦笑看着他。 尚义皱眉,脸色不甚好看,却知她说得在理,此刻他极懊恼,当时不该听她的话等在山底,他该悄悄跟上,如此一来,他要如何跟主子交待 “你不必担心,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讨论了下茶与茶叶罢了。” 茶与茶叶谁信 阎锦低头继续挑着火堆,在他以为她不会说话之时,她轻声说了句,“你家主子可想要皇位” 尚义一惊,朝她看去之时,却发现她专注于手下的活计,似乎那开口相询的人不是她一般,他低了头,沉默不言。 皇不皇帝的,谁知道他家主子的心思,谁知道 ------题外话------ 第一次万更,实属不容易呀,美人儿们都来么么一下: 第七十八章 卿见信如晤 姜城以南百里处,密林遍布,山石嶙峋,自昨夜铁骑军引南疆军入密林始,已僵持一天一夜有余,午夜已至,清冷的月挂于高空,淡淡的月光洒下,照亮了底下山脚边的一群黑影。 “殿下,南疆军五万兵力已全部进入密林,何时围攻” 阴暗的山脚处,一银袍男子坐在正中,月光照不进阴暗处,他的面容便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听身边将士询问,他轻轻抬了抬头,黑暗中,他的双眸极亮,亦极冷冽,不知是那月光更凉,还是他的双眸更凉。 “不急,待他们进入深处后再合围此时若轻举妄动,定会打草惊蛇。”百里墨道。 “主子,若他们此刻便退,咱们这次便是白费功夫。”王斌凑近了他,极小声道,一双绿豆眼在此刻已不见猥琐之态,满盈的认真将他那不甚好看的面容淡化了不少,似乎也没多难看。 百里墨赞许的点点头,道:“你能这般想,说明你确实认真思考过,我自然亦知,此次带兵的乃是南疆大将孟江,此人勇猛有余,性子急躁,咱们留的尾巴便是为他准备。” “留的那一队将士便是为了引孟江”王斌兴奋的瞪大眼。 百里墨轻轻点头,抬手示意他安静些,“别吵,兄弟们亦累坏了,让他们歇一歇,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王斌瞧了眼四周面容略带憔悴的弟兄们,果真压低了声音,却依旧不止他的唠叨,“如此一来,咱们定能大败南疆军哼瞧他们那德行便知,卑鄙奸诈的小人终究上不得台面” 卑鄙奸诈之说,自不是他胡言乱语、空穴来风,只因前几日两军对阵之时,一个南疆将士败于铁骑军将士,本欲抓了他,哪知那人竟猛然跪地求饶,趁那铁骑军将士不注意,竟是暗中出黑手,若不是那人功夫尚可,反应灵敏,怕是要被他重伤也难怪他一提起南疆军便是这副模样。 百里墨瞧了瞧天色,伸手拍拍他的肩,道:“你也歇歇罢,马上咱们便要去了。” 王斌用力点头,转身去一旁坐下,当真闭眼休息起来,百里墨淡淡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一方锦帕来,他将它放至鼻子边嗅了嗅,鼻子里便盈满了她的味道,有她的味道的东西,总是那般让她安心。 东方渐现鱼肚白,远处的天空中忽然亮起一簇火花,直升向天空,带着一缕烟尘,一瞬便不见了,百里墨见此,站起身来,身边已清醒的将士们亦站起来,本有些疲懒的状态立即变了,兵器入了手,士气已高涨。 “点兵大败南疆军”百里墨高喝一声,气势震天。 “是”斗志已燃的铁骑军高声回应。 鱼肚刚露,战火已燃。 长安院里,阎锦懒洋洋的斜靠在椅上晒太阳,一旁椅上坐了萧衍,亦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青竹站在阎锦身后,无奈摇头,自玉清寺回来后,这人一直便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歹那爱作弄人的毛病不常有,如若不然,以她这无聊的样子,府内可是要遭殃 自容府一行后,楚家倒是消了声,楚遥被接回了楚国公府,再未出来,倒是容府出了些小事,有传言说,容府内处置了一个意图爬上容凌床的丫头,那消息刚流出,便被人抹了去,再没有痕迹。 “阎姑娘,在下难得来大梁,姑娘作为北道主,竟是不曾领着在下去转转这大梁京城,整日里这般懒洋洋的晒太阳,似乎忒无趣了些”萧衍懒懒道。 阎锦眯眼,瞧了瞧已越来越烈的太阳,道:“萧公子若想去,请随意,府内任意一个小厮丫鬟都会乐意领你去。” “丫鬟小厮哪有姑娘有趣” “我在等捷报传回,可没心思陪你玩,你说说,现今战况如何了南疆可是已被打得片甲不留”阎锦坏心眼的偏头瞧着他,等着瞧他的反应。 萧衍微恼,作势便欲动手攻击她,阎锦往后一退,离他远了些,笑道:“萧公子恼什么,南疆跟你又没关系。” “没关系”萧衍斜眼瞧她,眼底间多少有些阴郁,即使他真离了南疆,骨子里流淌着的依旧是南疆的血,他能舍弃身份地位,兄弟情谊,如何舍得了这一身血肉即使明知南疆会经历怎样的动荡,他亦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偏生她倒好,总拿这事来刺他 “有关系”阎锦笑。 他索性偏了头不理,阎锦无聊的从地上扯了根草玩,一边摇着,一边道:“他不会对南疆百姓如何,只要挫了南疆将士的士气,令其不敢再犯,他便会回来,真正要看的,是你那南疆皇帝,他若怜惜他的子民,自会求和。” 萧衍默然,“他的心思我看不懂,只望他能有所觉悟才好。” “南疆皇帝仁德之名,希望他不会辜负。”她道。 “夫人,有消息传回来。”尚义自院外走进来,站到她身边,将手中信函递给她,“这是主子给您的信,另外,我军大败南疆军,首战告捷,捷报已传至皇宫。” 这是第一封自姜城传回来的信,阎锦坐直身子,将信接过,并不急着打开,将它折了塞进了袖子里,“宫里怎么说” 百里泽久攻不下的南疆,百里墨首战便胜,想必又是一场好戏。 “宫里暂无反应,倒是诚王那里有些动静,诚王听说传来捷报,立即便回了府,召集府中门客进了书房,至今未曾出来。” 阎锦沉吟,“派人盯着出入诚王府的每一个人,莫要让他有机会下黑手,他与庄隐本就熟识,若他急了,指不定会再次联合庄隐。” “诚王便是再不喜主子,应也不会做卖国之事罢”尚义不以为然。 “随你。”阎锦耸耸肩,起身进了屋,唔,不知他会给她写什么 她坐去案边,将信展开,淡淡的墨汁味儿顿时飘散开来,她未急着瞧信的内容,而是先瞧了他的字迹,多年未见,他的字已有极大的改变,形若游龙,锋芒隐现,再不见当年稚嫩的模样,她笑了笑,慢慢瞧了下去。 “卿见信如晤: 阔别月余,甚念,闻外祖邀卿论禅,吾心甚忧,外祖浸于官场多年,心中自有一番得失,究其根底,不过拳拳爱孤之心,其心可昭日月,并无它意,望卿莫耿耿于怀,徒惹烦忧,外府之事亦然。 今离卿千里,思之不能见,唯睹物思人,聊以慰藉,大梁南疆之战,终有了之之时,望再见之日,卿心如吾心。 千言难表,唯盼卿知得一二。 敬候回谕。” 阎锦一笑,目光落在最后那墨字上,不知是太急还是别的什么,那字不如前头平稳,略带了些急躁,笔画略偏了些,瞧在她眼里却分外熟悉,犹记得当年,他每每写回的信便是这般的,毫无章法,一言一语却是真性情,阔别良久,再见此熟悉的字眼,怎不感慨 她略想了想,伸手展平宣纸,用镇纸压了,抬袖缓缓磨墨,她以前从未回过他的信,这一次,她却是第一次想回,许是因着他不曾改变的模样,许是因为她那一刻难以压下的上扬嘴角。 墨已磨好,她拿起一支笔来,轻轻蘸满墨水,略想了想,极快的落下几字,罢了搁了笔,将墨迹吹干,将纸折了,寻了信封装好,扬声将尚义唤进来。 “尚义” 她话刚落,男子已推门进来,瞧那模样,似乎一直等在门外,她挑了挑眉,将信交于他,道:“给你主子送去。” 尚义低声应了,转身出了门,她静坐半晌,再次拿起信瞧了起来。 自第一次捷报传进京城后,未过半月,姜城再次传来喜讯,百里墨率兵奇袭敌营,火烧南疆粮草,杀敌千余人,迫使本驻扎在姜城外的南疆军不得不退回南疆皖城,大梁百姓尚沉浸在喜悦之中,又是一道捷报传回,百里墨带领铁骑军月夜攻城,打了南疆军一个措手不及,南疆将领慌乱之中竟是弃城而逃,全然不顾南疆百姓安危,百里墨进城之后,未曾追剿逃兵,而是先安抚南疆百姓,并允诺绝不扰民,南疆百姓忐忑不安了几日,见大梁铁骑军丝毫不犯,遂放下心来。 皖城之事传至大梁京城的同时,一道急报亦传回了南疆京城,多月不见的南疆帝终是现了身,先是派使臣来大梁求和,再是派人去抓捕庄隐,意图送给大梁,以表真心,哪知禁卫赶到之时,公馆里早已人去楼空,南疆帝派出大量人力以寻庄隐,却是无果。 半月后,萧王爷萧鼎突生恶疾,病情古怪,难查病因,请遍了整个太医院的人亦束手无策,强撑了十来日,终是撒手人寰,萧皇悲痛不已,竟是绝食三日闭门念经,以慰萧鼎在天之灵,南疆群臣于宫门长跪不起,亦无法撼动他的决心,此举动震惊朝野的同时,亦让本对他怀有怨念的百姓动容,竟是悉数原谅了他。 再半月,南疆使臣终至大梁,争论三日后,用无数金银财物,不平等条款换回被百里墨占领的皖城,并允诺,南疆世世代代将士不入大梁,年年朝拜,年年上贡。 求和书一签,南疆使臣未至南疆,百里墨已带领铁骑军退回姜城,待南疆使臣平安入了皖城后,永兴帝立即下了诏,召百里墨回京。 一路风雨兼程,待他回到京城之时,已是四月时节。 t: 第七十九章 女上男下式 回京之日,全城沸腾,街道之上拥挤不断,比出京之时更甚,男人骑马在前,半点未被眼前盛景所扰,皱着眉头四处寻找着那心心念念的人儿,只是,自城门到内城,竟是未曾见到她的人影,她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一想到此,他的心瞬间乱了,脸色亦难看起来。 尚智瞧见了他的神情,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主子,怎么了可有不妥” 他未瞧他,掩在袖下的手指捏紧了薄薄的宣纸,纸上字句还历历在目,他垂着头,一瞬间已做了决定,攥着缰绳的手指缓缓握紧,急急落下一语便策马奔了出去,竟是半点不顾他此举动会带来的后果。 “尚智,你先带兄弟们进宫去我马上便来” 他的声音未散,已是没了影,尚智勒住马,瞧向尚仁。 因他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呼声四起,二楼之上半藏在窗户后的妙龄女子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将窗推开了些,远远瞧着他离去的方向,做依依不舍之态。 “我们先进宫罢,主子自有分寸。”尚仁淡笑,半点不将此放在心上。 尚智眉头皱得越发的紧,转念一想,却是松了眉头,主子风头日盛,此时进宫少不得被那些人暗讽一番,那人亦不见得会欢喜他,这般离去,虽会惹他不快,却正好抵了他愈盛的风头,再坏也不过是功过相抵,反正他主子不在意如此一想,便释然了。 百里墨驾马奔回二皇子府,顾不得门房见到他时吃惊的表情,急声问道:“阿锦呢可在府里” 他虽惊讶,仍是极快的答道:“锦姑娘去了西城门送萧公子,说是一会儿便回来。” 她没在府里,没去接他,却去送萧衍 百里墨皱紧眉头,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已是急奔出去,因着全城百姓夹道相迎之故,去往西城门的路上竟无多少人影,未行多久,已是到了西城门处。 远远的,阎锦已瞧见了他,他似乎极急,连衣衫亦乱了,她朝他轻轻一笑,未等他回应,已是转过身去与萧衍说话,百里墨刚有些软下来的神色一僵,看着萧衍的目光已不善起来。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落在萧衍身上,闹得他想忽略亦不成,萧衍无奈一笑,朝阎锦道:“你还是回去罢,若是再待一刻,指不定你那二皇子会如何呢,在下可不想惹来麻烦” “也好,便不送你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阎锦亦是一笑。 “这些时日,承蒙照顾,告辞”萧衍朝她拱了拱手,又朝着百里墨拱了拱,牵了马儿转身往城门处去,渐渐消失在城门外。 阎锦瞧着,眸色深沉。 “人都走没影儿了你还看什么看”百里墨下了马来,大步走至她面前,直将她的视线挡了,语气带着浓浓的酸。 阎锦摇摇头,转身便走,瞧那样子,却似没看见他似的,百里墨一愣,一把抓了她的手,委屈道:“你为何不理我了阿锦” 她停了步,回身瞧着他,道:“你不是还要去宫里么若还要磨蹭,可是要去晚了。” 听她这般说,似乎并未与他别扭,百里墨神色稍缓,向前几步与她并肩而立,抓着她的手已是不打算再放,他偏头瞧着她,轻声道:“阿锦,你与我一起罢” 他的目的,并非是将她引见给永兴帝,他的阿锦无须他们的认可,将她带着,纯粹是因着他不喜那里面人的缘故,有她在,他才愿意待,否则,他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去作何不去”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百里墨唇角微抿,却是不愿强迫于她,再一想,若让他的阿锦见到那些人的面目,也是极不好的,索性也就不再劝她,“阿锦,我送你回去罢街上不安全。” 说起不安全,他刚松的眉头已是再次皱起,不悦道:“尚仁尚义在哪里竟是让你一人出来我不是说过么,你去哪里一定要带着尚仁尚义,若是出了什么事” “行了,能出什么事快走吧,莫要耽搁了”阎锦打断他,抬步便走,他本就抓着她,她这一走,顿时将他扯着走了几步,百里墨松了手,翻身上马,几下奔至她身边,将手递给她,“阿锦” 阎锦瞧了他一眼,将手放上去,他轻轻一用力,已是将她拉上马去,他伸手穿过她的腰,将她抱紧,她低头瞧了一眼,静静收回视线,她对他不反感,如此行为还不至于让她不悦。 她的不反抗取悦了他,百里墨嘴角一扬,轻轻一扯缰绳,驱马前行,街上极安静,他们亦极安静,这安静不过一会儿,便被他打破。 “阿锦,你跟他说了什么”他犹豫着道。 她直着身被他抱着,姿势极令她不舒服,索性向后一靠,靠在了他怀里,百里墨一僵,顿时忘了先前之言,脑子已不能思考,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她。 “阿锦”他哑着声喃喃。 “嗯”她眯眼,那声嗯似从喉咙深处发出,略带了些缱绻之意,他轻轻抱紧她,嘴角已带了笑,他放了手,任马儿慢慢的走,他此刻早已将进宫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巴不得那路没有尽头,与她走至地老天荒才好。 “萧衍不想待在大梁,说是要去外面瞧瞧,我故而送送他,亦不枉相识一场,萧衍洒脱,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她忽然道。 她是在跟他解释百里墨嘴角扬起,便是她不解释,他亦不会不悦,如今她却跟他解释,是否代表她亦是极在意他 他这边正心满意足着,阎锦忽地挣开他的手,他一愣,正不解着,她已是跳下马去,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朝他挥挥手,“赶紧进宫去,再是磨蹭真是迟了。” 他瞧着她走进朱红色的门去,瞧着她消失在门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头一瞧,发现他俩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家门口,此时,那门房小厮正一眨不眨的瞧着他,也不知瞧了多久,百里墨撇过头去,不觉间耳根已泛红。 “阿锦,你怎的回来了萧公子走了你怎没去城门口接主子” 阎锦方至长安院外,青竹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未走近,已是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 “萧衍走了,你主子去了皇宫,我没有事,自然便回来了,怎的,你不欢迎”她停了步,挑眉瞧着她。 “胡说八道什么”青竹摇头失笑,“行了,你去歇着罢,我得去厨房吩咐一声,醒酒汤之类的得备着,吃食亦得备好,主子自来不吃宫里的食物,今夜火可灭不得。” “你去吧。”阎锦笑着进了院子,去书房挑了本杂记来瞧,待杂记瞧完,天色已渐沉,食过膳食后,如往常般转了会儿院子,亥时一到,准时回屋睡觉,睡至半夜时分,忽地又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 外面脚步声急促,伴着吵嚷声往着这边来,她皱了眉头,起身开了门,门一打开,一股子浓浓的酒气便随着风吹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有着尚智急急的呼喊声。 “夫人主子快不行了” 酒气袭来之时,她早已偏过了头,听尚智这般急切,立即转过头来,只见昏暗的烛光下,百里墨软着身体被尚智扶着,在他们身后,跟着不少铁骑军将士,此刻均急切是看着她,而那软着身体的男人,却是脸色潮红,神智不清。 “他这是”阎锦眸色一沉。 “夫人来不及多说了主子中了媚药,先救主子要紧”尚智急道。 给他解媚药竟是找到她这里来了她是用来给他解药的阎锦眼眸一眯,神情不悦。 尚智发觉了她的不悦,急急道:“夫人如今只有你才能救主子属下知晓这般做有碍夫人名声,只眼下实在别无他法,主子一路都在念叨着夫人的名字,连我们想要靠近亦极难,眼下实在等不得了” “阿锦” 这时,他极应景的唤了她一声,脸上是极痛苦的模样,她一怔,那股子不悦瞬间便散了去,她瞧向尚智,道:“给他降了火不就好了何须女子” 在她眼里,所谓媚药不过是催情之物,忍过便好,如若不然,拿冷水降降温便是,他们这样,却是小题大做了。 “并非如此”尚智急道,“此媚药并非一般媚药,乃是最烈性的勾魂香,夫人说的法子对它并无作用,须得须得女子亲自来解才成,且且那女子身子不能太弱,否则、否则” 他一个七尺男儿,如今竟得与一女子谈论这等事,真是好不别扭 他这话一说出,后面那些人均低下头去,似乎憋着笑,正在这时,百里墨似乎清醒了些,抬眼便来寻她,一见着她,立即挣脱了尚智的手,向她扑去,阎锦本欲逃开,却在见到他不正常的脸色时顿了一顿,便是这一顿之间,百里墨已然扑过来,高大的身体重重朝她压来,她一个不稳,已是向后倒去,她躲无可躲,遂闭了眼,等着会有的情形发生。 嘭 一声极大的声响过后,却并无想象中的痛意感传来,身上亦并无压迫感,倒是身下柔软至极,她睁了眼,缓缓低下头去。: 第八十章 若情至浓处 她低了头,一眼便望进他那双迷蒙的眼里,那眼里倒映着她的影子,里面盛了满满的满足,见她看着他,他傻傻的笑,本就潮红的脸上更是红得彻底,身下的肌肤即使隔着衣料依旧滚烫得吓人,热度直接传达到她的身上,连她的肌肤亦热了几分。 “阿锦”他喃喃,本就做环抱姿势的手已是不受控制的抚上她的腰,在她腰间微微颤抖着,他极想放肆的抚摸她,理智却拉扯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让他无法放肆而为,只能稍稍靠近她,小小的缓解那不适。 滚烫的大掌掐在她腰上,那热度更是明显了几分,阎锦猛地坐起身来,正欲言语,却忽地一僵,在摔倒之时,他将她翻了个个儿,本正面仰倒的她便成了扑倒在他身上的姿势,她这一起身,好巧不巧的正坐在他的腰腹处,本有些距离的二人,因这动作有些紧密起来,即使被宽松的衣物挡了,外人看不分明,依旧让她羞恼不已,连脸颊亦不由得有些燥热。 “全部出去”她头也不回,低低一声呵斥。 她二人摔倒之时,正正摔进了门内,又是这种暧昧的姿势,即使他们未曾发现二人的异状,亦不妨碍这一群大老爷们儿浮想联翩,听她呵斥,忙退下台阶,尚智朝她深深一拱手,带着一群人走出了院子。 院门被关上,没了多余的人在,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安静的环境中,有些东西便格外清晰敏感起来,比如他的喘息声,他轻轻摩擦着她腰的大手。 “阿锦”他哑着嗓子唤她,神情痛苦。 她挣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刚站去一旁,他已是不受控制的朝着她追了过来,人还躺在地上,手已是攀上了她的腿,阎锦皱了眉头,弯腰去扶他。 几乎在她的手刚靠近的同时,他已是一把抓住,阎锦轻轻挣了一下,道:“你先放手,我扶你起来。” 他没有放,抓着她的手自个儿起了身,刚站起,已是摇晃着朝她扑来,头抵上她的脖颈,却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将她再次压倒,离她越近,心底那股子渴望便越来越强烈,无边无际的空虚感呼嚣着,让他越发神智不清,然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莫伤她,远离她他怎会伤她又哪里舍得远离她 阎锦扶着他,袖风一扫而过,房门嘭的一声,已被大力关上,与此同时,男人的唇已轻轻触上她的肌肤,一下一下的啃着,如小狗一般,温热的呼吸吐在脖颈边,瞬间让她汗毛直立,她皱了眉头,将他半拖着扔去床上,一离了她,触摸不到她的温度,他立即焦躁起来,手指攥紧了衣襟,不耐的扯着,嘴里低低的唤着她的名,一声声,饱含急切与委屈。 “阿锦阿锦好热难受” 他一边喊着,一边拉扯着自个儿的衣衫,不过片刻,衣衫已尽散,斜斜搭在肩膀上,露出大片泛着红的胸膛,似乎这样舒服了些,他更用力的扯着衣裳,不过片刻,上半身的衣裳已被他完全扯开,松松扑散在床榻之上。 他的眼神已完全迷蒙,连她在哪里亦不知了,只凭着本能朝着她的方向伸着手,企图得到她的靠近,以缓解他的难受,阎锦复杂的看着他,终是不忍心见他难受,缓缓走至床榻边,将手伸给了他。 几乎在她将手伸过去的那一刻,他已是一把抓了她的手,轻轻一带,她已是被他拉上床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已躺在了他身下,他裸露的胸膛紧紧压着她,脸颊则埋在她肩胛处,急促的呼吸着,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渐渐的,似乎连心跳亦传染了她,亦越发急促起来。 他似乎在压抑。 不知为何,阎锦这般觉着,他早已神智不清,浑身滚烫,他的渴望那般明显,他却一直将头埋在她肩胛处,一动不动,阎锦轻轻动了动,他一瞬便僵硬起来,呼吸亦越发急促,她笑了笑,心头那股子小小的别扭感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连心跳亦不受控制的快了些,她想,他远比她想象的在乎她。 她还有何可犹豫的阎锦嘲笑自己,他的心思在她面前自来没有保留,他的爱意亦没有保留,她为何要担忧还未发生过的事为何还要排斥否决他的爱意不是早便有了决定吗他若不离开她,她便一直陪着他,分明亦是在乎他的,为何还要担心长久不长久可靠不可靠为着他毫无保留的爱,她任性一回,不理智一回,将自个儿交给他又如何他,终究不会是他,她,亦终究不会是她,他们不会走上他们的路,亦会比他们幸福。 阎锦伸手抚上他的腰,他似乎又僵硬了下,连呼吸亦放缓了些,却依旧沉重,他的身体很僵硬,似乎有些无措,阎锦手上带了些力道,一个用力,已是翻转过来,再度坐上他的腰,她低了头,鼻尖触着他的鼻尖,浅浅的笑,“百里墨,我的心我的人,我给你了,你的心你的人,我便不客气的收下了,我不会弃了你,若你弃我,我便带你下地狱。” 她既决定付出自己的心,她便不会再允许他离弃,既是她的了,至死都是她的,她不会再后退,亦由不得他后退,她先前说的洒脱话,终究只能是说说而已了。 他的脑子尚未清醒,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即使理解不了,他亦是下意识的应了,毫不犹豫,干脆至极,阎锦笑了笑,低头靠近他,在他又是一顿的呼吸中,轻轻触上他的唇,细碎的声音散在二人唇间,似飘散了,又似随着唇齿相依入了心。 “百里墨,不离不弃罢。” 蚊帐落下,挡了榻上人影,屋内温度渐升,此时的永安院外早已没了人,尚智自不会那般无趣的去听墙角,其余人亦没有胆子,至于尚义,虽他惯常不羁,遇这事,终究是淡定不了,早已躲得远远的,因此,那白衣男子那般明显的站在屋顶之上听壁角,满府竟是无人察觉。 他早便来了,他们的心思都在百里墨身上,无一人发现他,他瞧着她带上门,听着她与他的动静,听着她说我的心我的人,给你了,听着她说不离不弃,他忍不住的酸了眼角,他早已错过了,不是吗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控制不住来找她如今她已是他的了,你,该死心了。 白衣杀手深深瞧了眼屋顶,想象着瞧见的是她,最终,他决然转身,几个起落间,已消失在夜色里,这里,他不会再来了,她,他已不会再见,便是偷偷瞧她的机会,亦不会再有了。 此生你已有了归宿,你我终究无缘,你的生活我不会再来打扰,请记得,我一直在祝你安好。 尚智一行出了永安院后,立即去了前院,一会儿子时间,前院偏厅里已聚满了人,或坐或站,均是一脸怒容。 “诚王太过分竟是想算计主子绝不能就这般算了” “陈贵妃好重的心机故意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拿掺了东西的酒给主子喝更可恶的是那王大人,竟是帮着陈贵妃逼主子喝什么不尊长辈,呸主子真该一走了之,管那许多做什么” 尚礼摇摇头,示意众人安静,道:“主子重情义,今日又是咱们封赏之日,主子不会做出一走了之的事情来,他们正是料到了这点,才会这般毫无顾忌,恼怒无用,眼下看来陈贵妃与诚王已是忍不住了,这是个契机。” “近日贤王极得陛下看重,诚王被冷落得彻底,他哪里能忍受这般大的反差本就狼子野心,又无贤王那般忍耐,这下倒是有趣了”尚义冷笑。 “他被陛下冷落,咱们主子亦被陛下顾忌,这京城的水强压着平稳了这般些年,终于要爆发了,只是不知主子有何打算”尚智道,他们跟了主子多年,却始终看不透他的心思,眼下大梁将易主,他家主子依旧无半点准备,若是被他们抢了先机,主子该如何 “主子自有打算,你们莫要猜测,尚智,明日一早你便带军回营,暂时不要到京城来,若有变动,我自会通知你们,还有,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宣扬若是被我知晓你们把不住嘴,军法伺候”尚礼道。 尚礼在军中一贯有话语权,听他这般安排,却是无人发对,铁骑军自昌州回京后,一直驻扎在京城外未做安排,京城若是要乱,陛下首先要防的便是铁骑军,他们眼下除了安生些,别无其他选择。 “都先回去罢,莫要给主子添乱。”尚礼叹息一声,他们该找主子谈谈了。 尚义尚仁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怕是明日的结果会差强人意,他们有相同的直觉,百里墨会做些让人意外的决定,只希望那决定不要太过便好,否则 t: 第八十一章 有实无名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照进屋子里,落在床榻之上高高隆起的锦被上,锦被里的人儿缩着头,瞧不见模样,只能看见露在锦被外的发丝,两种明显不同的发相互交缠着,解之不得,难舍难分。 忽地,一只手伸出被来,白皙的肌肤似白玉般温润,似是情潮未消,肌肤仍泛着淡淡的粉,手刚伸出来,手的主人便是一僵。 在她身旁,明显略高的锦被之下,那人动了动,几乎在她伸手的那一瞬间,他已是伸手箍住了她,略显紧匝的手臂毫无缝隙的贴在她腰上,火热亦滚烫,那热意越来越炽,似愈燃尽她,不留灰烬,阎锦伸手一把捏住他,几乎是懊恼的用力狠狠一扭。 “嘶” 百里墨重重抽了口气,手臂微松,却仍是箍着她,半点放手的意思也无,他轻轻动了动头,将锦被挪下头顶,黑暗散去,他低了头埋在她肩窝处,哑着嗓子唤她,“阿锦” 似乎一夜温存后,连他的声音亦腻味起来,阎锦眼皮一跳,瞧着他道:“放手,我该起了。” 他只作不理,依旧抱着她,微带汗湿的肌肤相触着,他不觉难受,只觉得满足,他渴望了好久好久,现今,她终是他的了,一想到此,他便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心底爱意溢了满腔,直将所有空虚不安填了个满当,至此,再无须苦恼困扰,患得患失。 她蹙了眉头,不自在的动了动,想挣脱开他的怀抱,许是力道大了些,腿一下自他腿上滑落,极清晰的触到那依旧挺立的某处来,她一僵,缓缓离那处远了些,脸上不自然的闪过一抹红晕。 “阿锦”他抬脚压住她,极强势的阻了她的动作,与此同时,手亦不规矩起来,放肆大胆至极,阎锦阴了脸,掩饰般怒瞪他一眼,却不知那一眼有多媚,一丝丝的媚意落进他的眼,心里那被激起的便没了阻挡的可能,他翻身压住她,唇轻落,玉肌生香,满室入了春色,日头正正好。 待二人一番后,已是日上中天,阎锦瘫软着身子窝在他怀里,急促呼吸着,男人低头宠溺的瞧着她,低声絮语,“阿锦,我们成亲罢。” 在他眼里,他们既然已成夫妻之实,理当结为名副其实的夫妻,让她属于他,一向是他心之所想,此次虽是意外,却是个极好的契机,虽没有给她个圆满的洞房花烛夜,让他颇感遗憾,却掩藏不了他小小的私心,这遗憾,让他有了开口的理由,且不用担心她拒绝,然而 “不行”阎锦想也不想的拒绝。 百里墨错愕,不解追问,“阿锦,为何不行我们已是夫妻,理当成亲。” 夫妻二字,想来容易,说出口来时,依旧让他微红了耳根。 为何不行阎锦低了头,目光隐隐带上了嘲讽之意,似乎随着她那句不行,她的身体本还未退却的热意皆尽数退了去,恍惚间,那许久未曾想到的人和事再度浮上心头,永无止境的争吵,永无止境的背叛,给她带来的,是永无止境的无法忘怀。 “成亲有何用若是绑不住对方的心,那一纸婚书也不过废纸,若当真情深似海,永不消减,又何须那东西来绑束”她淡淡道。 几乎是在她变了脸色的当口,他已是有所察觉,听她这般说,他心底那一点失落尽数掩了去,他抱紧了她,着急询问,“阿锦你这是怎么了” 阎锦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复杂的目光一瞬便恢复了平静,她静静推开他,背过身穿好衣裳下了地,下地那一刻,腿脚几乎酸软得站不住,百里墨忙伸手过去扶住她,此刻他早已忘了他的初衷,只急着怎么让她再展笑颜。 “阿锦,你究竟怎么了若是不愿与我成亲,我我不提便是了,还是说,是因着昨、昨夜之事若是如此,你打我便是,只要你消气”他急急的追问,眼底已添了悔意,手下却轻柔的扶着她,那小心的模样,如对待稀世珍宝。 阎锦神色一暖,转身用头抵了他的额,轻声道:“我是不愿成亲,却不是因你之故,你的心意我知晓,你的好我亦知晓,我之所以不愿,只是心结罢了,况且,现在不是挺好的么我俩在一起,属于彼此,没人能否决你我,即使没有夫妻之名,我俩依旧是一体。” 只是夫妻之实哪里够他想光明正大的抱着她,护着她,无惧所有目光,不用担心于她不好,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恨不得所有人知晓她是他的,斩断所有对她有意的人的念想,只是夫妻之实哪里够 只是,一瞧着她略显低迷的神色,他再多的话亦说不出口,她的过去他不曾知晓,他解不了她的结,然而,他能等,亦有耐心等,再多的结亦有解开的一天,到时候,她终究会愿意成为他的妻,被他捧在手心里。 “阿锦,我会等你。”他最终这般说。 她怔了怔,嘴角缓缓勾起,她凑近了他,轻声道:“好啊。” 现今,你我属于彼此,待我放下心中执念那一天,我便做你的妻,只是你的妻。 “起来罢,已是正午了,昨夜之事,你难不成不处理了么”她道,说话间,脸色已恢复如常。 昨夜之事,非指他俩欢好之事,而是指他被下药之事,一提起这事来,百里墨立即变了脸色,他掀了被,快速起身穿好衣衫便往外走,走至门口又倒了回来,极用力的抱了她一下后,大步出了门去。 阎锦目送他走远,待他没了人影后,方转身去理锦被,当她掀开被子,看见床上那一抹清晰的红时,她怔了一怔,旋即无奈一笑,将那床单扯了,随意一裹扔去床脚,然后去了门外,扬声叫茴香的名。 茴香似早已等着了,一听她唤,极快的便出现在门外,也不待她吩咐,自个儿便去将她乱扔的床单捡了,抱着便出了门去,若不是她神情与往常有异且耳根泛红,差点连阎锦都被她唬住了。 未过片刻,茴香指挥着小厮提了水进来,给水了撒了些药粉,又放了些新鲜花瓣进去后,便带着小厮退出院去,阎锦关了门,解了衣衫踏进木桶里,僵了半天的身体终是得了片刻放松。 待她沐浴后,便裹了棉袍去榻上倚着翻翻书籍,瞧瞧杂记,一瞧便是大半个下午,待百里墨回来之时,瞧见的便是她懒洋洋看书的样子,他几步走过去,蹲下身靠在她腿上,眯眼满足的叹息。 阎锦瞧了他一眼,道:“办完了” 他睁了眼,眸里一闪而过一缕狠意,“阿锦,他们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诚王陈贵妃还是你父皇”她懒懒瞧他一眼,浑身的酸软让她提不起精神来搭理他。 似乎察觉了她的难受,他起身坐到榻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一手温柔的扶着她的腰侧,一手替她温柔的捏着,力道适中的揉捏,顿时让她舒服了不少,连精神亦好了不少。 “嗯哼,说罢。”她满意的哼着,神情愉悦。 “近来父皇疏远了百里泽,又见我屡立军功,怕早已急了,竟是想算计我,将下了药的酒给了我喝,意图让我与后妃苟合,好以后宫之名将我贬谪,顺便将铁骑军收入囊中哼想得倒是极好” “你要怎么报复他”懒懒倚在他怀里,眼神渐渐朦胧,一副困倦模样。 “报复何须我报复他自己已是在找死”他冷冷一笑,当目光触及到她困倦的模样时,下意思的便低了声,他轻轻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低低道:“阿锦,待事毕了,咱们去寻一处好地方,山清水秀,自由自在,再不管这些烦心事,可好” “唔,当然好。”她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阿锦可是不信我认真的,阿锦,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我早已过够了,我不想你将来陷入这些里面,我的阿锦,要过得极好,无忧无虑的好,再过些时日,咱们便去郦城,阿锦去过郦城,当知郦城是极好的,将来咱们便定居郦城,可好”他道。 她又笑了笑,道:“好啊。” “师兄在郦城,将来咱们也好做邻居,听说自他回去后,便一直跟家里人闹矛盾,咱们也该去瞧瞧他。” “瞧他你确定不是去瞧热闹”一听他这般说,阎锦立即挑了眉,略有些揶揄的偏头瞧他。 “当然”听她怀疑他的用心,他立即反驳道。 她懒得管他,道:“贺家庄乃名门正派,见不得柳云烟那般女子也实属正常,你那师兄虽个性不大好,倒也是个认死理的,只望他莫要辜负了柳云烟才好,我瞧着,她倒是极欢喜他。” “阿锦,我不会辜负你”他接口道。 谁问他了他答应个什么劲阎锦懒懒打了个呵欠,转身靠在他胸口闭眼睡觉,百里墨扯了被子给她盖上,双手圈着她,亦跟着闭眼。 自他允诺了后,京城却反常的安静着,至少面上是如此,不知不觉,十月已至,刚入十月,朝里已张罗起秋猎之事来,整整张罗了大半个月,永兴帝方带着群臣出了京,直奔猎场。 ------题外话------ 结局倒计时。 t: 第八十二章 冷宫见故人 群臣出京之日,全城百姓皆敞门而出,沿街跪拜,皇撵行过出,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阎锦站在隐蔽的巷子处,远远瞧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袭墨衣的男人随侍在侧,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便寻着她的视线而来,一瞧见她,本无波的眸子立即染了笑意。 青竹自她身后探头出来,见此便是一笑,“瞧,主子在看你,他笑了呢。” 阎锦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嘴角却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队伍很快走过,呈跪拜之态的百姓们缓缓站起了身,寂静的街道之上再次喧闹起来,阎锦走出巷子来,朝青竹道:“走吧,你不是要去买绣线么” 若非她要买绣线,她才不会跟她出来,至于瞧见他,纯属意外,唔,意外,她自不是来瞧他的。 青竹笑着跟上她,道:“主子这一去,没个十天半月是不会回来的,你倒是不想” “十天半月不,用不了那许久。”她道。 “嗯怎会呢往年都是如此,只是往年主子少有在京之时,亦极少去秋猎,说起来,今年倒也奇怪,容公子竟是没有去,往年容公子都是要去的,陈贵妃亦未随侍帝侧,伴驾之人换成了陈嫔娘娘。”一旁的茴香听她这般说,立即便疑惑开口。 青竹笑了笑,道:“你疑惑那许多做甚皇家的事,还是少些好奇心为好。” “青竹说得不错,茴香,少打听。”阎锦亦道。 茴香扁扁嘴,不清不愿的嘟囔了句,瞧见她二人那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她哼了一声,道:“知你俩秘密多,我不问便是,今日绣庄人极多,你们莫去了,要买什么告诉我便是,青竹姐姐,你跟姑娘寻个地儿歇歇好了,我买好了线便来寻你们。” 青竹自没有意见,细细跟她说了一番,便带着阎锦寻了处茶楼歇息,刚坐下半刻,街上又是一阵喧哗,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临近,最终停在茶楼之下。 “阿锦。”青竹轻轻推开窗,瞧了一眼便掩上,回过头来时,脸色已十分难看,“刘公公带了侍卫来” 刘公公,陈贵妃身边大太监,是在石嬷嬷被赶出宫后提上来的,近年来颇得陈贵妃信任。 阎锦一笑,淡定的招呼她过来坐下,顺手递了杯茶给她,撑着下巴朝她道:“你急什么,他又不会吃了我。” “他是不会吃了你,却也不会善待你什么时候不来,偏生挑在主子离京之时来,用心显而易见”青竹略有些急躁,茶杯被她用力搁在桌上,嘭的一声响。 “若是没有用心,反倒奇怪了。”阎锦依旧淡定,说罢侧耳听了听底下的动静,这一会儿时间,楼下的人已上了楼梯来,阎锦笑了笑,给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闷闷坐下,低了头掩了情绪,静待那些人进来。 叩叩 未过片刻,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小心翼翼道:“客人,有人找您。” “进来罢。”阎锦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道略显纷杂的脚步声走进门来,阎锦抬头,扫过当先那人微翘的白嫩手指,最终落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不知公公是” 刘公公一甩拂尘,手指捏成兰花指,顺着脸颊轻轻划过,妖娆一笑,“杂家刘公公,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请阎姑娘进宫一叙,娘娘自来疼二皇子殿下,听闻姑娘甚得二皇子殿下欢喜,偏生又护得极紧,这不,寻常见不着,只好寻殿下不在之时来叨扰了,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阎锦站起身,微低了头,笑道:“原来是刘公公,阎锦这厢有礼了,娘娘有命,自当从之,还请公公前面带路。” 刘公公亦未料到她这般好说话,惊诧了一瞬后,笑着伸手相请,“姑娘请。” 甭管她因何这般容易说话,他皆不在意,只要进了宫城,她再有多大的心思也得歇了,只要进了宫门,她便只有顺从这一条路走 青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满心满眼的担忧,阎锦给了她个放心的眼色,笑着出了门,楼下,软轿早已准备妥当,阎锦上了软轿,轻轻一声响后,轿子摇晃着行了起来,阎锦伸手掀开轿帘,远远瞧了屋顶之上站在阴影处的人一眼,遂又放下了帘子。 轿子一路摇晃着进了宫门,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是停了下来,阎锦行出轿来,瞧着面前的宫殿皱起了眉,“公公,这里是” 眼前的宫殿并非陈贵妃的玉禧宫,宫殿墙壁斑驳,灰尘遍布,瞧着略显荒凉,似是无人踏足的宫殿。 刘公公脸上早已没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满是轻蔑,连那话,亦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调调,“这里这里是冷宫,娘娘说了,以你的身份,能进皇宫已是你的福气,你也只配住在这冷宫里这些日子你且安分,若让杂家知道你不听话,便莫怪杂家不客气了” 他说完,一扬拂尘转过身,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阎锦挑了挑眉,嘴角牵起一抹笑,慢悠悠的抬步,走进那院门塌落,杂草遍布的殿里去。 刚入殿门,旁边便跳出一人来,阎锦一愣,便听那人嚷嚷道:“你是谁” 那人穿着破烂的宫装,一双眼隐隐带着傲慢,却是十分隐秘,她的声线极沉稳,即使在这破烂的宫殿,即使穿着破烂的宫装,她依旧是一副端庄的模样,阎锦瞧了半晌,忽然将她认了出来,眼前的女子,即使眉梢带了风霜,面容变了些许模样,依稀亦是她熟悉的样子。 冬雪,她微笑。 她些微熟稔的微笑似惊着了她,本就对她防备至极的女子顿时离她远了些,厉声喝道:“你是谁快说” “我”她依旧笑着,只那笑,分明带了些冷意,她本有些疑惑陈贵妃的目的,在她看来,她不会那般便宜她,只将她扔在冷宫不管不顾,而冬雪的出现,却解开了她的疑惑,冬雪这副模样,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对百里墨,怕是怀恨在心的,她的出现显然会激怒她,若被她知晓她的身份,冬雪岂会让她好过 “我是百里墨的心上人。” 她这般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冬雪立马变了脸色,一瞬间已是朝她扑来,一副要生吞活剥她的模样,阎锦眼眸一眯,快速越过她往殿内跑,冬雪始料未及,一瞬便扑了个空,转头再看时,她已跑进殿内,冬雪冷冷一笑,快速追过去。 嘭 冬雪刚追进殿,门便被大力关上,她一惊,心里隐隐冒起一丝惧意,然在看见悠闲站在门边的阎锦时,立即将那一点不安自心头甩去,再度往她扑过去,这次她留了个心眼儿,随时防着她再躲,然而直到她到了她跟前,她依旧一动不动,冬雪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阎锦瞧着,突的伸手拽住她,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远远瞧着,便似是她在抵挡冬雪的靠近,结果却适得其反一般,冬雪扑着她往地下倒去,就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破烂的门窗下时,阎锦忽的带着她一转,在她欲惊呼出声之时伸手捂了她的嘴唇,落地之时,她的腿死死压着她,阻了冬雪还欲反抗的双脚。 “安静一点,否则”阎锦凑近她的耳朵,微笑着说着威胁的话,冬雪脸色一白,呜呜着直点头。 阎锦一笑,缓缓松了制住她双手的手,冬雪眸光一变,扬着手便欲反抗,阎锦摇头,捂着她嘴唇的手渐渐下移,在她的手将要碰触到她的脸颊之时,用力握紧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几欲捏碎她的喉咙。 嗬、嗬 冬雪惨白着脸,嘴里不断发出如濒临死亡般的声音,即使她没制住她的手,她的嘴,她依旧不敢反抗,连停在她脸颊边的手亦放了下来,乞求般看着她,眼里亦泛了泪花,再不见方才淡定从容的模样。 她想活着她要活着即使在这宫里如狗一般低贱,她依旧努力的活着她不想如谷雨一般,不想如这宫里所有已经死了的人一般她坚信着,只要她努力活着,总有一天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做她想做的人,做她想做的事她不要死 阎锦看出她的渴望,低头凑近她耳边,低声絮语,“你若乖乖听话,我自不会为难你,你若自个儿找死的话,便莫怪我无情了” 她的话给了她希望,冬雪狠命点着头,急欲向她证明,连因着这动作引起的极度不适她亦不顾,阎锦笑着松了手,赞赏似的拍拍她的头,缓缓站起了身。 她这般没有防备的样子,若是先前,冬雪定会偷袭她,然而此刻,她却没了那心思,她先前的举动,已是将她所有小心思击了个粉碎,她不敢,亦不想再挑衅她。 阎锦刚站起身,门外已是响起脚步声,她低头瞧着冬雪,话未出口,她已是极有眼力劲儿的站了起来。 刘公公去而复返,带着一群小太监站在殿外,瞧见二人无事人模样时,略有些诧异,那诧异不过一瞬便掩了去,“对了,杂家竟是忘了,姑娘初到这里,连条像样的被子也无,杂家这便叫人替姑娘取来。” “有劳。”阎锦淡淡道,言罢转身进了内殿,竟是彻底无视了他。 身后,刘公公阴着脸瞧着冬雪,等她给个说法,冬雪却似没看见一般,转身跟着进了内殿,刘公公冷哼一声,带着一群小太监出了殿去。: 第八十三章 咱们合作罢 冬雪进内殿之时,阎锦正站在内殿打量着,这里的屋舍除了破败些,格局与其他宫殿并无不同,前方是正殿,殿后是寝宫,寝宫旁设有耳室,外围沿着正殿向两边延伸的尚有一排偏殿,除了做书房用处外,便是贴身婢女的住所,冬雪似住在内殿,室内所有物什皆比他处干净亮洁,见她进来,阎锦转过身去瞧着她,道:“给我整理一间屋子出来。” 冬雪小心抬眼瞧着她,一瞬又低下头去,小声应了句,便转身出了门去,阎锦亦跟着出了门,却未有跟着她的意思,任她在屋子里收拾着,自个儿则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高高的殿檐发呆,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西山。 天一黑,冬雪便躲去了殿内,似是怕极了她,阎锦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回了屋,一更未过,已是上床歇息去了。 一上了床,她便再未起过身,窗口正对着的屋檐上,黑衣蒙面人怀疑的盯了她大半夜,却未发现任何异常,天亮只得离去,黑影刚消失在屋顶下,床上的人儿已是睁了眼,瞧着半开的窗口微微一勾唇。 冷宫里的日子极无聊,刘公公自那日过后再未出现,冬雪亦怕了她,见着她便躲得远远的,那黑衣蒙面人依旧夜夜来报道,一连着五六日,许是见她毫无异样,到了第七日,屋檐之上已没了黑衣人的踪影。 这夜,阎锦如往常般早早便进屋睡觉,睡至夜半时分,便悄悄起了身,宫殿里极静,她小心出了殿,跃上殿檐去,一路边避开沿路的侍卫,一边朝着一个方向急行,约莫半刻后,停在了一座宫殿前。 “夫人” 黑暗里,有人轻声询问。 “是我。”她亦轻声答,话刚落,眼前的殿门便打开一条缝隙来,尚义站在门内朝她轻轻一点头。 阎锦快步过去,闪身进了门,殿门轻轻关上,阎锦随着尚义急步行入正殿,正殿内燃着烛,桌旁边站了一个人,那人两鬓斑白,身形佝偻,一张脸上布满皱纹,穿着一身破旧的太监服,双眼浑浊不堪,依稀是当年的模样,见着他的面容时,阎锦不禁一笑,“公公。” 尚义一愣,目光落在她身上,略带了些疑惑,“夫人认识小木子公公” 阎锦笑了笑,不甚在意,“听你主子说过。” 尚义疑惑散去,倒半点不觉不妥,在他看来,百里墨那般在乎她,便是将所有事情告诉她也不奇怪,当即也就不再在意此事。 那边,小木子早在她进来之后便一直打量着她,坦白来说,在他心里眼里,她是配不上百里墨的,只瞧尚义对她的态度,他也该知晓百里墨的心思了,即使他不满意,却也没有理由、也没有那身份来阻止他们在一起,索性也就视而不见了。 “小木子公公,还请您帮忙瞧着些外面,我与夫人有话说。”尚义朝着小木子拱手道。 小木子叹息一声,摇晃着身子走出门外去,阎锦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方道:“外面如何了” 尚义肃了脸色,沉声道:“近日京里面上倒是极平静,然私底下却不然,几日来,陈府之人屡次出入玉禧宫,陈府在外任职的子孙亦调派了回来,与陈府交情甚笃的几位大人亦屡次上门拜访,诚王虽没有兵权,手中依然掌管着一部分兵力,那部分兵力早已被他纳入麾下,虽面上听从于陛下,私下却听命于诚王,如今他们亦有了动作。” “贤王那边呢”她问道。 “贤王那边毫无动作,淑妃近日称病闭门不出,连淑妃母亲进宫探病亦被打发了去,谁也不见,说起来,淑妃进宫倒是极低调,这次已是越发低调了。” “如此说来,咱们倒是可与淑妃合作。”阎锦笑。 尚义皱了眉头,一脸纠结相,却是极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阎锦略想了想,道:“你主子亦是这意思” 他瞧了她一眼,沉沉点头,“主子说,让我们与淑妃娘娘联络,到时里应外合。” “你觉得贤王不可信”她问道。 “贤王并非那等淡泊名利之人,若是与他合作,一个不慎便是输局,若他趁机将我们一起算计,到时可如何脱身毕竟此事事关储位。” 尚义的担忧不无道理,阎锦听罢却是笑了,“他又岂会没有准备他既然都这般说了,你按着他的吩咐办事便是,其余的不用担心。” “这” “你家主子的心思,你也该知晓了,还有何不放心的难不成你觉得铁骑军护不住他还是你们已心生去意不愿再跟着他我知晓,你们几人是没有签卖身契的自由身,若有去意亦没人拦得了。”她反问道,一句比一句刺人。 尚义脸上已不见惯常的漫不经心,端得是无比正经,一字一句道:“许曾经我有过去意,然这般多年过去,跟着主子经历了那般多风雨,我早已将主子当成真正的主子,无论主子如何,我们皆不会萌生去意此生不变” 她笑了笑,道:“如此还有何犹豫的” 尚义释然一笑,恭敬对着阎锦一礼,“夫人所言极是属下立即去办” “稍等”阎锦唤住他。 尚义刚欲转身的身体因着她的那声唤而止住,他站直身子,疑惑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淑妃那里我去寻,你毕竟是男子,出入宫廷毕竟不便,我听说刘子恒在西门值守,你待会儿去寻他,他与你主子交好,定会助他,另外,你得去寻容凌,他有极大的用处。” 尚义听罢,点头应下,此刻他已懒得去想她为何会知刘子恒,在他潜意识里,她知晓什么都不再稀奇,见她再无其他吩咐,遂抱拳一礼,退出门去,阎锦站了会儿,亦出了殿门。 小木子站在花影下,瞧见她出来,微微一点头,不待她回应,已是越过她进了殿去,她回身望了一眼,轻轻跃上屋檐,辨别了下方向,便朝着宜和宫而去。 宜和宫离凤阳宫甚远,亦远离太阿宫,处在极僻静的一处,远远瞧着,一座宫殿独立,倒也颇有种遗世独立之感,宜和宫内侍卫极少,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她不受宠之故,阎锦轻轻跃过墙头,落在院子里。 院里树上点了琉璃灯,底下是一条蜿蜒的青石路,阎锦循着阴影处去到正殿,悄声打开了殿门,殿内极空,亦见不到人,正在她疑惑间,身后已是走近一人,她冷了脸色,静静转过身去。 “你是谁” 眼前的女子穿着薄薄的亵衣,长发披散着,即使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明明模样瞧着极年轻,相貌亦不俗,瞧着却似看透红尘一般没有朝气。 阎锦收回打量的视线,微低了头,缓缓道:“我名唤阎锦,乃是二皇子府内人,见过淑妃娘娘。” 似是听见了屋内的声音,门外有人走近,并低声询问,“主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淑妃瞧了眼对面的女子,她似乎半点不担心她叫人进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几乎想也未想,她便道:“无事,我睡久了有些不舒服,走走便好,你下去罢。” 屋外人低低应了,轻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淑妃缓缓去榻上坐了,瞧着她道:“你来寻本宫有何事” 她未叫她坐下,阎锦也不在意,自顾自寻了张凳子坐了,方道:“淑妃娘娘当知,这宫里的天早已变了,诚王已在暗中密谋,锦此次来,欲与娘娘合作,将诚王的计划打碎。” “本宫自来不管事,亦不懂这些,你找错人了罢。”淑妃淡淡垂了眸,似未听懂她的话一般。 阎锦一笑,伸手自袖间摸出一物来把玩着,笑着道:“娘娘不信我也是应该,只是,这东西娘娘该是认得的罢” 淑妃抬眼瞧了瞧她手中之物,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他竟然将此物给了你” 阎锦亦瞧着那物,眸色渐渐温柔,她手中握着的是一块玉,正是当年百里墨那信物,独一无二的信物,在回京之时他便给了她,在安陵之时被阻城外,彻底激恼了他,他怕她再次遇到这种情况,便将他的信物给了她。 “我此次来,并非出于我个人的想法,而是带着他的想法而来,不止是他,贤王亦有合作之心,眼下他们在猎场,近日怕是会有一场风暴,娘娘,我们需要合作。” “昀儿竟是同意与你们合作”淑妃惊讶道,那无波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变化。 阎锦一笑,道:“贤王为何不愿娘娘莫不是担心我们会背后一刀” 淑妃没再言语,眼神却明白的将她的想法流露出来,她自然是担心的,百里昀不似他有着强大的军队做靠山,他有的,只是隐忍,只是等待,她知他有着何种雄心,她却没有办法帮他,亦忍不下心去阻止,唯有瞧着他越走越远,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 “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与他为敌。”阎锦道。 什么 淑妃惊讶的看着她。: 第八十四章 繁华落尽(终章) 淑妃与百里墨虽不熟识,却也是见过几次的,在她印象里,他是一个不怕死的勇士,亦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十年戎马,若说没有一点异心,她是绝对不会信的,只是瞧她这话,竟是在向她保证一般 阎锦点头,笑道:“我们已决定去郦城,只是在走之前,须得将隐患除了,百里泽对他有多不放心,想必娘娘也知,陛下对他多不放心,想必娘娘亦知,我们想走得洒脱,便不得不将此事解决了,如此,娘娘可还有顾虑” 淑妃有些沉默,她并非这般容易便相信了她,只是,若有他们协助,昀儿若想得到那个位置,岂不是易如反掌陛下子嗣不盛,康王是个淡泊性子,百里墨若不觑皇位,解决了诚王的话,整个大梁除了是她的昀儿的,还能是谁的 “你们若反悔呢便是没有昀儿结盟,铁骑军一样能将此事解决,何须多次一举”她是有些意动,却并非真的那般容易被说服,她是犹豫的,亦是矛盾的。 阎锦毫不意外,她将玉收了,双手交叉搁在膝上,淡淡笑道:“你可知我们为何找上贤王” “为何” “为帝者,若没有野心,他的国家只能被他国窥视,现在的大梁,早已不是以前的大梁,若一个不慎,下场便是被那几个虎视眈眈的野心国瓜分吞噬,永兴帝已不再年轻,大梁他亦没有能力护住,放眼整个大梁,诚王为人阴沉,两面三刀,心眼亦极小,若他为帝,百姓的未来已能预见,康王性子太过寡淡,并非合适的人选,而他,”阎锦笑了笑,“他是个护犊子的,却私心太过,比起贤王来,他难免略逊一筹,大梁若想长盛,需要的是如贤王一般的人。” “你说的这些皆是虚的,你们有何目的” 真是个冷静的女人 阎锦无奈一笑,道:“娘娘却是想多了,我们并无其他目的,他与永兴帝再怎么离心,毕竟是他的儿子,毕竟骨子里流着他的血,他怎会眼睁睁瞧着大梁陷入绝地呢” 淑妃微皱的眉头略松,防备亦少了些许,她瞧着阎锦,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探出一些不同来,阎锦依旧淡笑着,任她打量,“娘娘,贤王乃是庶长子,要想明正言顺做那储君,便得有些功劳,而那功劳,我们能给,我们所求的,不过是安静度日,无人打扰,这几日陈贵妃便会有动静,若娘娘愿意合作,还请遣人来告知,若是不愿,我们亦不会为难,到时各凭本事罢,只是贤王那里,娘娘可得好生解释一番。” 淑妃拧眉,道:“不必了我同意。” 方才那般犹豫不绝,现在又这般干脆,阎锦却并不意外,她笑着点点头,起身朝她一礼,道:“如此,锦便告辞了。” “嗯。”淑妃淡淡点头。 阎锦缓缓转身往门边走,就在手指搭上门沿那刻,她微偏了头,轻声道:“娘娘近日身子不爽快,定是极想家人的,听说程夫人几次递牌子进宫都被娘娘拒绝了,如此岂不是让程夫人担心” 她这话似是自言自语,一说完,也不待她回答便出了门去,淑妃深深瞧着早已闭合上的殿门,眸色复杂。 大梁永兴三十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先有齐国之乱,再有南疆之祸,那越来越烈的大火,终是烧到了大梁来,自那夜过后,京城本汹涌在暗处的暗流渐渐现至明面上来,京城局势越发紧张,连百姓亦有了察觉,出门亦越来越小心翼翼,暗涌沸腾了几日,终于于十月二十七这日爆发出来。 一大早的,宫里便传出入了刺客一事来,陈贵妃大怒,命禁军严查京城内外,城门亦被封锁起来,街上处处可见身着冰冷盔甲的禁军,家家户户皆闭门不出,偶有几个胆大的悄悄开门瞧一眼,又极快的吓得缩回身去。 阎锦一早便起了身,独自坐在墙头望着玉禧宫方向,冬雪缩在院子一角,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即使她少有出去,亦没有人脉打听,亦察觉出不同来,一想得多了,心里便越来越害怕,连身子亦不自觉的哆嗦着,冷宫十年,早已将她的心磨得脆弱如纸。 墙头忽的落下一道白影,阎锦未曾转头,只笑着道:“你怎么来了” 付平生正欲答话,底下的冬雪已是一声惊呼,他冷了眸,扬手扔出一物,直直打在她睡穴处,冬雪白眼一翻,睡了过去。 没了扰人的声音在,付平生略松了眉头,连眼睛亦温柔起来,“听说你进了宫,我前来看看。” “你现在瞧见了我很好。”阎锦笑道。 好哪里好了在这冷宫还能叫好付平生刚松开些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冷着脸不言不语。 身旁之人情绪波动这般大,她想装作没有察觉亦是极难,阎锦瞧着远远过来的人,笑道:“我确实无事,你若闲得无聊,不妨一起看看戏,今夜也是极热闹的。” 付平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时,那一群太监离这边已不过百来步距离,眼瞧着便要走近,他低头瞧了她一眼,身形一动,已是消失在墙头,阎锦眯着眼,在刘公公走近之时,轻轻跃下墙头。 刘公公直接带着人走进门来,见她站在院子里,拂尘一扬,冷冷道:“姑娘,请吧” “不知公公欲带锦去何处”她无辜的瞧着他,脚步半点未动。 刘公公冷笑一声,道:“娘娘好心接你进宫,你却图谋不轨,竟买通刺客刺杀娘娘如此胆大妄为岂能饶你若你乖乖跟杂家走,杂家不会为难你,若是胆敢反抗,天牢里的刑法可不会对你留情” 他这话一落,面前的女子脸色便是一白,一脸紧张道:“我没有公公误会了罢” “误会是不是误会待会儿自有分解,来人啊”刘公公轻蔑一笑,扬声一唤,身后立马上前两个太监,瞧着便欲上前抓她。 “慢着我自己走便是”她立即喝道。 刘公公懒懒瞧她一眼,示意几个太监去后面看着她,便转身往外走,阎锦低着头跟上,出门之时,余光瞧见那抹白影往前去了。 宫内设有天牢,其用处便是拿来关押犯了重罪的妃嫔朝臣,其森严程度不言而喻,刘公公将她带进天牢便急急出去,阎锦站在过道上,四下打量着阴暗的牢房。 “嗬” 对面阴暗的牢房里,忽的有人喘息一声,阎锦凝眸望去,正好见到那黑漆漆的人将手中抓着的蚂蚁塞进嘴里,急不可耐的吞咽着,她嫌弃的撇过头,瞧向另一边,却正正撞进一双癫狂的眼眸里,那人目光与她一接触,立即大喝起来,嗓门极大,回声在整个过道里呜呜作响。 “大胆贼人见到本官还不下跪来啊杖责一百” 阎锦微微侧头,却差点撞上一人的鼻尖,她皱了眉,微微后退一步,方瞧向那人。 那是个穿着官服的男人,脸皮白净,眉眼带笑,站在那里浑似个痞子,歪歪扭扭的,见她看他,嘴角便扬了起来,“锦姑娘,在下刘子恒,奉命来带姑娘出宫。” 她点点头,道:“走吧。” 刘子恒惊讶了一瞬,他肯定,他们未曾见过,她竟是相信他难不成是他长得太招人喜欢所以她半点防备也无 “你想多了,你可不招人喜欢。”阎锦道。 刘子恒脸皮一抽,扶额道:“就知道他都那般不招人喜欢,找的娘子定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 “你再啰嗦,他们该来了。”阎锦懒懒道。 刘子恒一梗,转身去前面领路,“走吧,今夜运气好,守门的是我铁哥们儿,否则就麻烦了。” 出天牢一如进来那般容易,一出来后,刘子恒便带着她往西门去,走至西门后,阎锦便停了步,朝他道:“就送到这里罢,你找人去宜和宫瞧着,务必保证淑妃的安全,若见到他,跟他说,我在家里等他。” 刘子恒点点头,阎锦快步出了宫门,往二皇子府急掠而去,半路上,那白影亦跟了上来。 “你不是要看戏么”他问道。阎锦微微一笑,瞧着前方不远处闪烁着淡淡烛光的府邸,轻声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去宫里本身便是为了让陈贵妃误以为胜券在握,如今宫里将要生变,留着没什么意思,不妨回府里等着。” “你担心他担心你”付平生心底一酸,呼吸亦有些困难起来。 “啊。”她笑笑,不曾否认。 二皇子府已在眼前,付平生缓了脚步,瞧着那人儿落在府门前,瞧着她叫开了门,被早已候在那里的人拥了进去,在府门关上前,那人亦没发觉他的停顿,也许发现了,只是不在意,他不舍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大门关上那刻,那人正好转身离去,阎锦似有所觉,转身瞧了大门一眼,身旁青竹挽着她的手,疑惑道:“怎么了阿锦。” “没事。”她笑笑,随着他们进了大厅,厅内,尚礼尚明站在那里,一瞧见她,尚礼便上前道:“夫人,刚有消息传回,今日狩猎之时陛下受了伤,诚王命禁军将猎场围了,同去的禁军皆是诚王的人,现在陛下便被诚王看顾着,其余朝臣被看守在帐内,半步不得出。” “他这是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主子呢他打算如何做”阎锦坐去上首,示意他们坐下后,方道。 “主子未有动作,然陛下身边早已安插了自己人,诚王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中,诚王在等陈贵妃控制京城,一旦京城被陈贵妃控制,他便会强令陛下写诏书,只要他有此动作,贤王便会带人闯帐。” “自来谋逆便不会有好下场,他怎这般想不开。”阎锦遗憾的摇摇头。 “这可没办法,一旦没了陛下的看重,诚王再有能耐亦得不了储位,他除了谋逆,还能如何自古帝王的平衡之道,往往是祸乱的开端。”尚礼笑道。 “说得不错。”阎锦点头,若非永兴帝对哪一个都不放心,且迟迟不立储君,他们哪里会衍生出那般多小心思有此一乱,也怪不得别人。 厅内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府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一下下,似敲在心里,那更声一出,仿若打破了寂静,一点点细微的声音渐起,渐成燎原之势,尚明跃出厅去,登上了墙头。 “夫人宫里起火了”半刻后,尚明自墙头下来,奔进厅内道。 “叫人仔细盯着那边,半刻一报。”尚礼道。 尚明应了声,再度掠出厅去,再未回来,上首,青竹将手搭上阎锦的肩,双手早已因紧张而汗湿,阎锦抬手在她手背拍了拍,无声安抚。 “报陈贵妃将除了淑妃外宫内所有有位份的娘娘囚禁于玉禧宫程大人带兵进了宫,护着宜和宫” “报陈贵妃命禁军包围三品以上官员府邸,暂无动作” “报淑妃出了宜和宫,前往玉禧宫” “报刘公子带人自密道出,与淑妃所带侍卫将陈贵妃包围” “报容大公子带着兵符前往虎骑营” “报京都衙门已出动全部人员前往百官府邸” “报虎骑营全营将士出动,已与禁军交手” 一个接着一个的通报声中,夜色已越来越沉,府外兵器交接声不断,听着令人不安,阎锦起了身,行出厅去,脚尖一点跃上墙头,放眼瞧着远处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天,不时的有刀光剑影闪过眼底,冰冷至极,二皇子府门外亦围了一群人,尚明带人挡着,一时半会儿倒攻不进来,而她,便坦然的坐在那里,彻底无视了府外那群早已红了眼的禁军。 今夜,安稳不再,终有一日,这繁华的京城亦会满目苍痍。 兵器声渐渐小了些,尚礼走至墙底,抬头望着她道:“夫人,陈贵妃已被淑妃关押在玉禧宫,容凌亦控制了京中禁军,方才,刘海已带着亲卫军打开城门,迎陛下归来。” “刘海刘海不是去了猎场么怎会在京城还有,永兴帝现在回来,难不成他已无事”阎锦惊道。 “瞧那模样,陛下并未受伤,刘海的出现亦很突然,是在容凌带兵解了众府危机之时出现的,连刘子恒亦不知他的踪迹,自先前主子传信回来后,再无消息传回,就连陛下回京亦是府外兄弟发现的”尚礼一脸沉重。 “如此说来,今日这事永兴帝早有安排你主子呢现今如何了”她皱了眉头,心底渐起担忧。 “主子他” 尚礼话未说完,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阎锦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见到他自远处奔来,有朝阳自他身后升起,淡淡的光晕洒了他满身,在府外的那些禁军,亦恰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只留了一滩血迹在那里,她站起身来,张开双手,笑着看着他,轻轻一跃。 “阿锦”百里墨变了脸色,狠狠一蹬马蹬,直朝着那掉落下来的女人飞去,在半空中抱住了她,还在惊魂未定中,她已是笑着抱住了他,并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 “阿锦”他有些怔怔的,落了地也未曾反应过来,阎锦轻轻推开他,笑道:“欢迎回来。” 男人猛地伸手抱住她,这才有些清醒过来,担惊受怕了一路的心总算在此刻安稳下来,她在,好好的,在他的怀里。 “主子,咱们还要去宫里。”尚智纠结着眉头,无奈出声打断他俩。 百里墨一僵,有些别扭的松了手,狠狠瞪了尚智一眼,对阎锦道:“阿锦,我先去趟宫里,马上回来。” “好。”她笑。 百里墨转身走去马边,回头再瞧了她一眼,翻身上了马,马蹄声渐渐远去,阎锦笑着转身,却在转身那刻瞧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容公子。”她淡淡唤道。 容凌微微朝她一笑,转身大步离开,他不知他为何会来,他分明是要回府的,只是,在他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站在二皇子府外,他瞧见了她自墙头跳下,跳进他的怀里,他瞧见了她暖极的笑,他瞧见了她转身欲进府,那背影极熟悉,不知为何,他竟想起了极久以前的那夜,那个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明明是与她不同的女子。 阎锦挑挑眉,快步进了府内,问一直站在那里的尚礼,“咱们,要走了罢” 尚礼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微微一叹,一叹过后却是释然,“是啊,要走了。” 大梁永兴三十一年十月二十八,诚王因谋逆被判死刑,于次年正月执刑,府内家眷无一幸免,陈贵妃于玉禧宫自尽,陈氏一族被贬至边疆,世代为役,陈贵妃之女长乐公主被贬为庶人,驸马一族未曾参与,得以幸免。 十月三十,二皇子百里墨被封平疆王,赐封地郦城,贤王百里昀德才兼备,救驾有功,敕立为太子。 京城外管道上,几辆马车缓缓行驶着,一群灰衣汉子骑马随侍在侧,当先一辆马车内有着低低的说话声,声音极低,听得不甚分明,却不难听出车内男人声音里的喜悦。 车内,阎锦与百里墨对坐着,她瞧着他,道:“永兴帝怎那般容易便放你走不仅未曾收回兵权,竟是让你带着铁骑军一起走” “我不知。”他无辜的笑。 “不知”她斜了他一眼,明显的不信,当时他进宫后待在太阿宫一夜未回,听说当时殿内曾传出争吵声,天一亮,永兴帝便阴沉着脸去上朝,而他则回了府,一连两日未曾出府,亦未曾上朝,那两日,他亲自将府内人清了个遍,只留了些忠心的,其余人皆被遣散,今日一早,宫里便来了圣旨,一接了圣旨,他便命人收拾了行李,亦未曾进宫谢恩,直接便带着他们出了城门,关于当日之事他只字不提。 “不知。”他笑着牵了她的手,放在脸颊边磨蹭着,一副满足样。 阎锦一叹,却是不再追问,问了又如何那些早已与他们无关,如今他们已要去郦城,这京城的人和事,都只是眼前烟云,一过即散。 “嘿” 车外忽起一声吆喝,声音略有些熟悉,阎锦掀了车帘,看向声音来处,当见到那高坐马上,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时,不禁亦是一笑,“萧公子” 萧衍靠近马车,弯腰低头瞧着马车里的人,笑眯眯道:“锦姑娘,好久不见,听闻郦城风景甚好,便一起走罢” “好啊。”阎锦笑道。 “谁要他去阿锦,不与他一起”百里墨黑着脸,极度不悦。 “啊二皇子也在噢现在是王爷了王爷莫见怪,有了锦姑娘在前,在下眼里便没了王爷了。”萧衍无辜笑道。 他这话一出,百里墨脸色更黑了,他一把扯下车帘,朝外面驾车的尚明道:“走” 尚明应了一声,马车猛地奔了出去,极大的尘土扑了萧衍满脸,他伸直了手,一边驾马去追,一边大声嚷道:“百里墨给爷等着” 马儿渐渐追上前面的马车,渐成一行,朝着郦城而去,此时,日头正好,人亦正好。 ------题外话------ 文文到现在便结局了,番外尚有几个,会陆续发出,写到现在,该写的已写得差不多了,唔,只希望美人儿们莫要怪初初太过仓促才是,么: 第八十五章 番外 他与她与他 “唉” 精致无比的府邸内,一袭墨衣的男人蹲在墙边角落里,一脸纠结。 “主子,您在烦恼什么郦城不是极安稳么”尚明自墙头跃下来,疑惑的瞧着他。 自他们来郦城已有半载,朝里极安稳,周边国家亦极安稳,一旦闲了吧,小心思便忍不住冒头,自他与她成了夫妻之实后,虽二人过得如平常夫妻一般,终归是有实无名,他怎能踏实总忍不住想将她绑来送上花轿可一想到她那日略伤感的表情,他便不忍心强迫她,这般纠结着,一晃便是大半年。 百里墨纠结着不言语,尚明挨着他蹲下,挠挠头,道:“主子,您究竟怎么了对了,夫人与萧公子赏花去了,还未回来呢” 百里墨本就郁郁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他一把将墙角开得旺盛的花骨朵揪了,狠狠的捏紧,咬牙道:“待会儿夫人回来了,立即关门,不准萧衍再进来若他不顾阻拦非得进来,便将辛巴放了” 辛巴,是他们在路上捡的狗,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取个这般怪的名字,叫久了却也习惯了,再则,萧衍怕狗,每次萧衍来都免不了要辛苦辛巴一番,故而辛巴在王府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哦。”尚明老实应了,虽不解萧衍又怎的惹了他主子,但在王府里,萧衍被主子撵那是常事,他只需照办便是,无须多问。 他应了声,身形却不动,蹲在那里似生了根,百里墨转头看着他,眼神不善,“还待在这里作何赶紧走” “哦。”尚明站起身,身形一晃,再度跃上墙头去,不知何时,墙头已蹲了另一人,尚明一瞧见他,立马凑近他身边,小声问道:“尚义,主子这是怎么了” 尚义呵呵一笑,故意做着一副神秘的样子凑近尚明,还不忘用手掌掩着嘴唇,然音量却半点不减低,便是百里墨不刻意听,亦听得清楚分明。 “主子这是在吃萧公子的醋呢,夫人半点嫁给他的打算也无,即使萧公子与夫人清白得紧,主子也不放心呐” “哦。”尚明点点头,依旧不明白的样子,“夫人为何不愿嫁给主子” 尚义一笑,恶劣道:“当然是主子没用” “尚义”百里墨黑了脸,再也听不下去,正欲将他拽下墙头来狠狠教训一番,还未动作,墙头的人又道:“当然啊,要想夫人同意亦不是没有办法” 他有办法百里墨顿住,虽直觉他不靠谱,仍是止不住的想听听他的办法,大不了,大不了没用再说 尚义狡黠一笑,道:“要我说,什么办法都不见得有效,有一个办法却一定有效自来女子有了身孕后都会多替孩子考虑,若夫人有了主子的骨肉,一定会同意嫁给主子” 对呢,他怎么没想到若阿锦有了他的骨肉,定不忍心他们的孩子没个名分百里墨微弯了嘴角,有些兴奋,连要教训尚义的事亦忘了个干净。 尚义偏头瞧了他一眼,眯眼一笑,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然而他身旁的尚明没有发觉,底下的男人亦没有发觉。 一有了念头,不行动怎么行他与她早已同床共枕无数次,要做的,不过是努力勾着她播种而已,然而 “阿锦” 主院里,百里墨跟在阎锦身后走着,不时眼巴巴的唤她一下,自他有了那念头后,便一直等着她回来,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正是办事的好时候,她却直接丢给他一句今夜你睡书房哪能呢这便是他没有兴起那念头,他们亦不曾分房睡过,现今又没有什么大事,即使他有那念头,她亦不知,他怎愿意与她分开睡 “你快去睡罢,跟着我走什么”阎锦道。 “去书房做甚不去我非得和你一起睡”他坚持。 阎锦伸手无意识的摸摸肚子,罢了伸手直接将她往门口推,百里墨哪里会真的跟她较劲自是极容易便被她推了出去。 嘭 他刚出了门,房门便被大力关上,阎锦靠在门后,笑着道:“赶紧去睡,晚安。” 他懊恼的皱紧眉头,转身往书房去,心里则暗暗想着:明日罢,明日一定能成 然而,这明日二字却被一拖再拖,直过了十来日,他依旧未进得她的门,反观她,亦似有心事一般,时日越久脸色越不好,百里墨看在眼里,虽心急,却找不到根源,每次问她她都转移话题,问尚仁几人亦是不知,渐渐的,他便忘了最初的目的,只一心想解决她的烦恼,那么,如何解决烦恼自然是去玩儿 郦城佳景甚多,又正是阳春三月间,各处繁花盛开,踏青自是上上之选,故而一大早,他便磨着她出门游玩,坐着马车行出郊外之时,山丘间已有不少人,一下了地,她便去毯子上坐了,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百里墨皱着眉头走去她身边,蹲下身抓了她的手,放在脸颊边磨蹭着,“阿锦,你究竟怎么了” 他的脸上满是忧心,阎锦伸出空着的手摸摸他的头,眸色温柔,“我只是有些累,故而不想动弹罢了,你莫担心,今日既是出来玩的,你也莫要一直守着我,你去罢。” 百里墨摇摇头,跨步去她身后坐了,旁若无人的伸手拥住她,甚至将脑袋搁在了她肩窝里,“你若觉得没有意思,咱们便回去罢。” 她笑了笑,手指又是下意识的在肚子上摸了摸,最终道:“走吧,若是这般回去,难免可惜了些,只我确实没有精神,你牵着马带我溜达一圈罢。” 百里墨眸子一亮,起身将她扶起,此时,尚义已将马儿牵来,百里墨扶着她上了马,牵着便往别处走,转身之时,尚义瞧了眼她的肚子,阎锦发觉了他的目光,在他看过来之时,朝他摇了摇头。 马儿朝着山丘下去了,百里墨走在前头,偏头问她,“阿锦,去那边如何你瞧那里,”说着,他已是伸手指了过去,“那里有一个坡,能瞧见整个郦城,先前我与师兄来过,尤其傍晚之时最为好看。” 她点了点头,他一喜,牵着马儿便往那边去,上了坡后,他便停了下来,阎锦抬头眺望着远方,微微有些烈的阳光下,她有些瞧不分明,然而就如他所说一般,整个郦城轻易便入了眼底,瞧惯了的郦城,即使是用着俯视的角度,瞧着亦有些宏伟起来。 “阿锦,我知你最近有心事,你不愿说也无妨,只是,请你记得,不论发生何事,我总归是在你身边的。” 阎锦一怔,低头瞧向一旁的男人,他此时亦望着她,眸子里盛满了温柔,她有些许烦躁的心忽地便平静下来。 “阿锦,我们去那边罢。”百里墨握住她的手,笑着道,说起来,自她来到他身边后,他的嘴角总少不了笑,不论多烦恼,多不平,只要在她身边,他总是微笑着的,就像没有半点烦恼一般。 “好。”阎锦舒展了眉头,亦是一笑。 远远的,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尚义见到二人的互动,微微一笑。 “尚义,你笑什么”一旁尚明疑惑道。 尚义双手抱胸,拿眼瞧着他,“听说最近有姑娘追着你” “啊没有啊。”尚明挠挠头,一脸茫然。 “嗤那振威镖局的四姑娘不是经常来找你么” “哦,”尚明笑了下,道:“四姑娘说她的功夫欠些火候,故而来找我讨教罢了。” “嗤”他又是一笑。 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人群渐渐散去,最终只剩他们一行,远处尚义伸手招呼着,阎锦低头,朝着百里墨笑道:“咱们回去罢,尚义在招呼我们了。” 他点点头,牵着马儿往回走,阎锦敛了笑,轻声道:“咱们明日去梅花村罢,许久不曾去,我有些想小豆子了,刘婶的梅花酒甚好,也不知今年可有留。” “好。”他应道,毫无异议。 “尚义说,有个姑娘看上了尚明,天天来找他呢。” “是吗尚明亦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他不甚在意。 “萧衍快要成亲了罢听说他那青梅竹马的姑娘来了大梁,目前正往郦城赶,萧衍正要去接她呢。”她又道。 “嗯。”他顿了顿,想到他夭折的念头,不禁有些羡慕起萧衍来。 男人一瞬间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她笑了下,假装不经意道:“我们成亲罢。” “好什么”百里墨顿住,满脸惊讶,一瞬的惊讶后便是狂喜,他拉住马,让他正对着他,双手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道:“阿锦,你说什么” 他的反应取悦了她,阎锦柔了目光,轻声道:“我说,我们成亲罢。” 这话刚落,他伸手便将她抱了下来,极兴奋的转了个圈,阎锦伸手按住他的肩,大声道:“放我下来” 他未放她,却是停了下来,阎锦嗔怪的瞧了他一眼,道:“你若伤了你孩子,可莫要怪我。” 孩子 百里墨有些发愣。 “我怀孕了,所以,你要悠着点,还有,尽快安排好成亲事宜,我可不想让人说闲话。” 他依旧有些怔怔,阎锦伸手戳戳他的脸颊,忽的笑了,所以,有何好纠结的他们总归是一体的,总归要在一起,不是吗那就这样罢,这样也是极好的。 ------题外话------ 明日成亲,么: 第八十六章 番外 大婚(上) 平疆王要娶妻了 自来郦城开始便被无数闺阁女子惦记的平疆王要娶妻了 这消息一出,整个郦城都沸腾起来。 平疆王是谁平疆王是大梁战神郦城巨头贺家庄二少爷贺渊的师弟现今郦城最大的官儿他要娶妻,自是万众瞩目,那么,新娘是谁一说起新娘,即便是早已人老珠黄的妇人亦免不了嫉妒,新娘子虽是个美人儿,却是毫无背景来历,这天大的福气被她捡了去,哪能不让人嫉妒哪能不成为谈资 刚传出平疆王要娶妻的传言,接着便传出贺家庄庄主认新娘子做义女的消息来,还未等众人嫉妒够,那新娘子隔日便搬去了贺家庄,接着便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成亲事宜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短短一日便全部定了,连成亲之日亦安排在三日后,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又是让郦城百姓好一阵羡慕。 贺家庄内,阎锦坐在窗户旁,懒洋洋的听着一旁柳云烟说话。 “外面现在早已传遍了,都说你极有福气,一个无身份无背景的女子,不仅成了贺家庄的义女,还嫁了个王爷,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柳云烟笑着道。 “哦。”阎锦懒懒应了声,对这言论半点反应也无。 “你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柳云烟无奈瞧着她,即使她一向淡定,对着婚姻大事也该有那么一些羞涩吧怎她说了半天,她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阎锦懒洋洋的瞥过一眼去,淡淡道:“那么,你觉得我该有何反应” “你这模样,倒半点不似个新娘子,哪有将为人妇的半点喜悦” 喜悦 阎锦懒懒翻了个身,依旧懒懒道:“若说将为人妇的喜悦,倒真是半点也无,我与他早便滚了被单,翻云覆雨不知几回,如今连种都有了,即使是初次成亲,又哪里生得出喜悦倒是烦人还差不多,自成亲之事传出后,我连片刻亦不得安宁。” 柳云烟失笑,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即使她阅男无数,身子亦早便给了出去,说起这等事来亦难免羞涩,可比起她来,她欠的何止一个火候有时候她真有些怀疑她待百里墨之心,可是,那二人一起时分明又是有情的,若是无情,怎会连眼角眉梢都是爱意 “你呢贺老爷子如何说”阎锦忽道。 柳云烟敛了笑,轻声一叹,“他也真是,非得用威胁这招,老爷子已是同意我俩在一起,只是现今已是闹到这地步,以后若想挽回,怕是极难。” “你担心什么贺渊自会护你,再者说了,你并不差,时日一久,他们未必不会对你改观。”阎锦安慰道,说是安慰,倒真真是安慰,贺老爷子极固执,又是处在这看重脸面的时代,贺渊为了她与贺老爷子大闹,早已在贺老爷子那里失了机会,若是换了她,她才不会放在心上,可搁了柳云烟便不同了,她一心为贺渊着想,哪里忍心他们父子隔心 柳云烟哪里看不出她的话有几分可能仍是感激一笑,“借你吉言。” “你们在说什么”贺渊跨进门来,自然而然的坐去柳云烟身边,柳云烟笑了笑,并未答话,而是将目光落在那随后进来的人身上。 墨衣男人大步进来,一见了阎锦,冷肃的脸色忽变,一脸满足的凑去她身边,一只手揽了她的腰,一只手已是摸上她的肚子,“阿锦,今日他可有闹” 阎锦顺势靠在他身上,懒懒道:“你说呢” 百里墨未答,抬眼瞧了下柳云烟二人,贺渊似若不见,柳云烟一笑,轻轻扯了下贺渊,贺渊皱皱眉,不情愿的站起身与她一同出了门去。 “阿锦,你不开心”百里墨讨好的蹭蹭她的肩。 “痒。”阎锦伸手推他,他嘻嘻笑着,一被推开又将头放回去,连着几次后,阎锦索性任他去了,“你怎么来了柳姑娘说婚前三天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 “不吉利哪有这说法”百里墨皱了眉。 “唔,谁知道。”她无所谓的哼哼,这一会儿时间,瞌睡已至,她索性左右移了下,寻了个舒服位置躺了,闭眼睡觉。 百里墨纠结着眉头,犹豫着抱着她睡了半晌,终是小心将她放了,轻声出了门,门外,尚义候在一旁,百里墨几步过去,小声问他,“婚前三天不能见面” 尚义眨眨眼,煞有其事道:“对啊” 百里墨皱了眉头,不悦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曾告诉我” 尚义无辜的瞧着他,“方才属下便有告诉您之心,您急着来看夫人,竟是不让属下说,属下能奈何” 百里墨臭着个脸,依依不舍的回头瞧了眼半敞着的房门,透着房门,依稀可见她半躺着的身影,自她来贺家庄不过几日而已,他已是控制不住想念,若再等三日才能见她,他会疯的可是他不想他们的结合有半点不幸,哪怕只是这虚无的规矩 “走”百里墨咬牙,狠心转过身不再看她,三日便三日罢多少日子他都等过来了,难不成还怕这三日 大梁永兴三十二年三月十八,宜嫁娶,大吉。 天尚未亮透,贺家庄至平疆王府近十里的街道上已挂满了红绸,虽未见新郎新娘,街上已是围满了人,只为瞧一眼那名为战神的男人,和在他们眼里那万分幸运的女人。 贺家庄后院阁楼亦围满了人,贺夫人亲自坐镇,瞧着那群嬷嬷将睡意朦胧、衣衫不整的女人扶至梳妆台前坐下,笑吟吟的替她整理衣襟,梳着妆容,瞧着瞧着,她不禁一叹: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换作哪家姑娘,得了王爷的眼,还不得高高兴兴的盼着上花轿她倒好,整日里只有吃喝睡也不怕惹王爷厌烦 阎锦眯着眼瞧着脸色不断变化的妇人,不可见的一笑,又眯了眼睡觉,唔,成亲真是极复杂的事,她先补好觉再说 迷迷糊糊间有人在她耳边嗡嗡说着什么,似是白发齐眉,紧接着,又有人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是一阵嗡嗡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压着,倒似惊呼,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她,阎锦下意识的睁开眼,一眼便撞进那人温柔的眼眸里。 “王爷新娘子尚未盖上红盖头您怎能进来况且吉时未到,您这般作为可是不吉利”一旁的嬷嬷自呆愣中回过神来,扬声便斥道。 贺夫人皱了眉头,却未多言,只拿眼瞧着二人。 本兴奋至极的百里墨霎时便变了脸色,懊恼不已,他只一心想着见她,竟是又忘了这事 这会儿时间阎锦已然清醒了些,见他懊恼的神色,不禁笑眯眯道:“还不出去” 他似这才反应过来,忙站起身大步出了屋,背影瞧着颇似落荒而逃,阎锦瞧着,又是一声笑,一直瞧着二人的贺夫人复杂的看着她,眼神亦少了些轻视。 “姑娘真有福气王爷这般紧张姑娘,嫁过去呀,定是享不完的福哟”嬷嬷笑着甩了甩帕子,满脸的皱纹早已挤作一团。 “是呢”一旁小丫头跟着附和,满眼的羡慕之色。 阎锦笑了笑,垂头不言。 “哟姑娘这是害羞了”又一嬷嬷笑着打趣道,还别说,她本就白皙的脸难得的抹了胭脂,又是一副低头的模样,瞧着倒颇有些羞涩的意味。 害羞阎锦无奈勾唇,她哪里害羞了 “行了莫要打趣新娘子了,赶紧梳妆莫误了吉时”贺夫人出声道。 “哎哟可不是盖头呢盖头在哪儿” “方才是在那里罢赶紧找找” “吉时到” 天色渐渐亮了,伴着一声响亮的呼喝声,绣着百鸟朝凤的红盖头落下来挡了她的视线,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有少年高声问,“新郎要接新娘子啦能让他过去么” “不能”那人话刚落,便是一阵整齐的回答声。 “不能那怎样才让新郎过去”那人又问。 “红封不能少吟诗作对自然亦少不了传言容大公子大婚之时有泱泱学子相迎,更有十里红妆为聘,搁王爷这儿,更是少不得罢王爷便作诗百首以迎新娘罢”人群中有人笑道。 外面一静,接着便是一阵大笑,似乎这提议极合他们心意,阎锦低头瞧着大红衣摆下半遮着的大红绣花鞋,极愉悦的等着他的反应,一百首诗,即使是被称为天才的容凌亦极难做到罢那男人最不喜文,哪里做得出 正想着,外面又起惊呼,男人便在惊呼声中冷声道:“红封拿去,要诗没有哪个敢阻拦本王接新娘子,哪个敢误了本王的成亲之喜,本王定扰得他鸡犬不宁” “嘶” 惊呼过后,外面便是一阵整齐的抽气声,大概没人想到他会这般说,这般突然的说辞毫无意外的将他们怔住了,就在众人怔愣中,男人大步跨进门,直直走到那安静坐着、为他披着凤冠霞帔、等着他来接她的人儿面前。 “阿锦,我来接你了。”他道。 ------题外话------ 唔,本来大婚是一章解决的,临了发现一章写不完,暂时半章,明日继续,哈哈无辜脸: 第八十七章 番外 大婚(下) 我来接你了,阿锦。 在离她不过一尺距离处,他顿住了脚,眼角忽然便有了些湿意,从现在起,她真的属于他了,从今日起,她将冠上他的姓,不论名与份,她都再也剥离不了,再也逃不了,不论天涯与海角。 本有些嘈杂的屋子里忽地静了,似是因着他极强烈的情绪波动,又似是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他便在这安静中走近她,轻轻牵起她的手,柔声道:“阿锦。” 贺夫人皱了眉,张口便欲出声,却被不知何时进来的贺渊阻止,那欲出口的话便自然而然的咽下了口,贺渊站在贺夫人身后,笑看着他们,只那一声叹息,却仍是自嘴角流泄了出去。 真好,他想,不论如何,那个男人,他心怀亏欠的男人,终归是有了能让他开怀的人,过去他弥补不了,愿只愿未来他能快活,这般、这般他才不至于亏欠至死,亏欠啊,真是一件极让人不舒服的事。 “唔。”听着他的那声唤,她弯了嘴角,轻声应了,刚应过,那人已凑了过来,弯腰便抱起她,结实的臂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虽紧,却并未让她有半点不舒服。 阎锦轻轻一笑,将脑袋靠在他胸前,那隔着喜服传进耳里的心跳声,声声急促,状若响雷,听着听着,她的心跳亦不觉间快了起来,隐隐有着趋于一致的势头。 “呀王爷这可使不得新嫁娘当由长兄送上花轿,哪能由王爷亲自抱上花轿”一旁嬷嬷变了脸色,当即便叫了起来。 “又是不吉利”百里墨冷哼一声,已露不悦之态。 嬷嬷犹豫了一下,支吾着道:“倒并非不吉,只这习俗乃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怎可轻易改之” “哼在本王眼里可没有何种习俗不能改既然没有不吉利之说,本王何惧它”百里墨说着,已是抱着她大步走出门去。 在古时,婚礼流程极繁琐,催妆诗、上轿饭、哭上轿、送上轿,一应流程她皆没有,在这异世,她无亲无故,没有母亲喂食上轿饭,亦没有人来为她哭,更没有兄长背她上花轿,他那般明白她,知她不屑,知她不在意,却依旧舍不得她有一点被别人看轻,明知这般作为有违礼数,亦这般做了,比起贺夫人不情愿的施舍,他更愿意他来带走她,他是那般着紧她。 身后,贺夫人自始至终皱着的眉头略松了些,却依旧不爽快,眼瞧着那二人已被拥着去往大门方向,满肚子的埋怨便没了止头,“渊儿,这般不遵礼教的女子,虽是义女,虽她极得王爷欢喜,可终究于我贺家庄名声无益,你怎就糊涂将她认作义妹若非如此,你爹也不会同意” “娘”贺渊脸色略有些难看,虽这屋里下人婆子皆是贺家庄家生子,并不怕外传,可百里墨毕竟是他师弟,她这般说,将他置于何地 见他变了脸色,贺夫人脸色亦沉了些,最终道:“行了,你去罢,免得你大哥找人。” “是。”贺渊对着她行了一礼,转身便出了门。 这边之事阎锦二人自是不知,百里墨将她抱出之时,本就惊怔在原地的众人再次惊掉了下巴,脚便似生了根,死死扎在门口处不让,好在尚义几人早已有了准备,在他进去之时早已命人混进人群里,一见他们出来便有规律的至众人间分开一条道来,总不至于让他们被围在里面,待二人出了大门,他将她抱进马车之时,里面的众人方似回过了神,低低的交谈声顺着大门便传了出来,飘进了花轿里。 “啧当真世所罕见” “如此不遵礼教,看来那女子定是个祸水否则王爷怎会如此为她着迷” “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儿关,王爷再是英勇无匹,终是个男人便是被迷住,又有何稀奇” “妖女” 阎锦懒懒往后一靠,眯着眼听着轿外言论,当听到那极小声却极度不忿的妖女二字时,止不住的便是一笑,与此同时,那刚跨上马准备回王府的男人顿了一顿,一丝极冷的目光已是落去那人身上。 尚义摇头一叹,驾着马凑到他身边,小声道:“主子,莫要误了吉时。” 百里墨脸色稍缓,眉梢亦重新带上了喜悦,唢呐声起,鞭炮亦燃,一路喜庆中,迎亲队伍缓缓朝着平疆王府而去,贺家庄外一偶,贺渊轻轻一笑,牵过一旁马儿跃上,便直追着二人而去。 一路吹吹打打中,亦在阎锦一路昏沉中,花轿终是到了平疆王府,接着,百里墨自马上下来走至花轿边,在周围一群看好戏的百姓吆喝声中,抬脚轻轻踢了下轿门,轿子里静了一瞬,阎锦懒懒瞧了一眼,抬脚踢了踢。 “呀女上男下,王爷怕是翻不了身了罢怕是得被新娘子压得死死的” 人群中有人哄笑。 踢轿门自来有个习俗,新郎若踢得高于新娘,婚后定是新郎占主导,亦是新郎一家之主、妻以夫为天的征兆,若新郎踢得低于新娘子,便有新娘为主、新郎为辅之说,亦言之妻奴,阎锦不甚在意的一踢,恰好给了别人谈资。 百里墨不甚在意,掀了轿帘迎她出来,跨过火盆进了大堂,本聚集在门外的客人亦随着进了大堂,主位之上未坐一人,当中置了一方灵牌,上书着百里墨生母燕皇后的名讳,待二人站定,一旁赞礼者喊道:“吉时已到,行礼一拜天地” 大红的彩球绸带连接着二人,那声拜天地一出,百里墨止不住的便紧张起来,令一断的阎锦握着绸带随着跪下,不知为何,心跳忽然便急了些。 “礼毕起” 一拜之后,赞礼者再唱道:“再拜高堂” 阎锦随着转过身,对着上首牌位缓缓跪下。 “礼毕起夫妻对拜” 一拜过后,百里墨脸上已是一片掩不住的喜意,那喜意让人忘了他的身份,周围人一个兴起,立即嚷嚷起来,“入洞房入洞房” 屋子一偶处,贺渊笑着转身,一副轻松至极的模样,刚行了几步,他又忽然停下,目光落在一侧偏僻的角落里,那里站了几人,为首那人一袭锦衣,面容消瘦,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瞬便望了过来,一看清他的模样,那人极淡定的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门去。 “他怎么来了”贺渊轻声问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尚智。 尚智瞧了眼已往后院主屋而去的百里墨二人,亦轻声道:“陛下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并无显露身份的意思,我们便当做不知。” 贺渊点点头,跟着便往门口方向走,尚智站在他身后,轻声问,“公子不去瞧瞧热闹” “热闹”贺渊一笑,“她的热闹,他可不会任人瞧” 话一说完,已是大步离去,尚智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小声附和道:“却是如此。” 这时候,新娘已进了主院,刚进了门,百里墨转身便将门关上,阻绝了意图进来看热闹的人,随即在门外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将阎锦带至床榻边坐下,早已侍在一旁的喜娘犹豫着上前,道:“王爷,您这是” “有何程序,一应按着规矩来,莫磨蹭”他淡淡道。 喜娘笑着点点头,矮下身子将二人头发捻了一束结于一处并将之剪下,大声唱道:“结发为夫妻,恩恩爱爱永不离。” 结发后,她又自一旁拿了大枣花生等物过来,扬手便朝着二人撒下,并唱道:“早生贵子,一朝得个大胖小子” 在她将那些物什撒过来之时,百里墨下意识的便将阎锦护在怀里,待那喜娘撒过望过来时,忙笑道:“王爷真是体贴,王妃真是好福气” “行了赶紧罢。”百里墨放了她,轻声一咳。 盖头下,阎锦轻轻一笑。 又是一番这般那般后,喜娘拿过秤砣递给他,笑道:“请王爷揭盖头” 百里墨伸手接过,去挑那盖头时,他的手心已然汗湿,稳了半晌方挑起了那盖头,喜娘在一旁再唱,“盖头一起,称心如意” 眼前没了遮挡物,阎锦随即抬头朝他望去,一眼便瞧见他略有些紧张的神情,她抿抿唇,嘴角荡开一抹笑意。 “新娘子真好看面相富贵,与王爷极合呢”一旁喜娘笑着奉承。 阎锦抿唇一笑,不言不语。 喜娘见此,忙道:“王爷王妃这边请,喝了交杯酒,长长又久久” 听着长久二字,百里墨眸光一暖,牵了她便要起身,哪知刚站起,脚下便似绊着了某物,不受控制的便朝一旁的她扑去,在落地那一瞬间,他轻轻带着她翻了个身,将她护在上头。 “王爷王妃”喜娘一声惊叫,房门瞬间被打开,一群人拥了进来,见此情形便是一愣。 “这这这” “哈哈王爷竟是被压的份儿么” 百里墨脸色一沉,倒并非因着他们的嘲笑,而是因着此时落在他们眼里毫无遮挡的她,他的阿锦,他尚未看够,他们岂能看 一股劲风直逼门口人而去,瞬间将一群人逼出门外,房门一声大响过后,屋里再度恢复寂静,阎锦趴在他身上,忽的便闷笑起来。 “你真是可爱啊” 百里墨: ------题外话------ 婚礼到这里便完了,么,下一章小包子 t: 第八十九章 番外 小包子和大杀手 热闹的京城大街上,忽起哄闹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自人群里钻出来,直奔角落处破旧的茶棚里一道白色的身影而去,一至那人身边便一下子抱住他,在身后之人追上来之前大声叫道:“爹有坏人要杀我” 那人淡淡捏着茶杯,直接无视了他,一双眸子里满是疏离淡漠,即使容貌脱俗,却如死水般无波无澜,便是他大声叫着爹,便是周围人一副看戏的模样,他依旧半点反应也无,就那么淡淡坐着。 小小的身影咬咬唇,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着,猛地大哭起来,“爹啊小宝知错了小宝再不乱跑乱窜,再不让您担心了,你莫不理小宝” 他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周围看戏的百姓渐渐议论起来,那几个追过来的人站在人群外,却是不敢上前,同是练家子,那白衣人有多大能耐他们自是能感觉几分,虽不知那小孩与那人是否有关系,却不敢贸然上前找不快,一时便犹豫在那里。 即使周围嗡嗡声不断,他依旧似没听见,自顾自喝他的茶,小小的人儿见他不理,脸颊僵硬了一瞬,绕过他便爬去桌上坐了,双腿盘膝,双手环胸,气鼓鼓的瞪着他,那模样配上那动作,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面前坐了个人,且直直的瞧着他,付平生搁了茶杯,总算是抬眼瞧了他一下,这一下,差点让他大惊失色,那坐在桌上的孩童不过五六岁,肌肤生得白皙,眉宇间隐隐似故人,只一眼,已是让他失了神。 见他这副模样,小童惊了下,暗自嘀咕一番后,再度瞧着他道:“我们走吧” 这副口气俨然是命令,而那一开始对他不理不睬的人竟是听话的站起身来,弯腰将他一把抱起,稳稳搁在肩头上,直直便往外走,围观的人群下意识的让开一条道来,他脚步不停,直接走出人群,朝着城门处走去,人群里,那几人互相瞧了眼,无奈离开。 小童坐在他肩头上,转头瞧了眼离去的那几人,嘻嘻一笑,乖乖坐着不动,一出了城门后,立即道:“喂你放我下来” 付平生一顿,轻轻将他提下来。 小童站在他面前,依旧环着胸道:“吾乃平疆王之子,复姓百里,名长安,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待我禀了父王,我父王定会奖赏于你,赐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果真是她的孩子,他低着头瞧着他,神情略显恍惚,自她与他大婚之后,他再未见过她,本不欲打扰她的生活,却未曾想竟会碰见她的孩子,只是,自她去了郦城后,他们再未进京过,宫里似乎也没有大事,她的孩子怎会来京城她呢可是来了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古怪,百里长安瞧着他的目光亦古怪起来,甚至防备的往后退了几步,付平生伸手抓过他,再度将他搁上肩头,“你父母在哪里” 他低了头,将目光落在地面上,无人看见他的失神模样,百里长安僵着身子,大声道:“我父王虽在郦城,我皇叔却是在京城,你若敢对我不利,不止我父王不会放过你,我皇叔亦不会放过你虽现今前朝余孽作乱,你也该知晓这天下是哪个的天下” 他此时已是紧张起来,虽他自来胆大,自来无法无天,却终究是个小孩子,百里墨只他一个孩子,虽对他一向严厉,却终究比不得其他的孩子那般,一开始仗着身份不将付平生放在眼里,甚至还对他那般听话而有些洋洋得意,此刻见他满不在乎,又哪还能保持镇定他那模样,分明是认识他爹的 付平生皱了眉头,道:“一个孩子莫要乱跑,我送你回郦城。” 他既然防着他,又岂会愿意被他送当即便道:“不用了你送我回京城” “京城你不是刚惹了事么我岂能送你回去”付平生想也未想直接拒绝,完全不承认他带着私心,唔,他只是护她孩子回家而已,如此而已。 百里长安变了脸色,不自觉的便挣扎起来,付平生抬手轻轻一点,他立即安分了,他满意的松了眉头,安抚道:“你莫担忧,我与你娘乃是故人,不会伤你的。” 故人故人会点他穴故人会罔顾他的意愿信他才有鬼百里长安双眸带了泪,却强忍着不哭出来,付平生察觉到他的异样,正欲安抚,却被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 “哼付平生总算是找到你了你杀我兄长,现在便要你偿命来” 付平生放下他,转身冷冷瞧着来人,一柄长剑已握在手中,蓄势待发,百里长安站在一旁,正正瞧着那两人,在听见那人说的话后,再见二人这副模样,眸子里已染上惧意。 付平生未曾发觉他的异样,在他潜意识里,他该如她一般不惧所有,却显然忘了他年纪尚小,根本未曾经历过这一切。 那男子见他对着他,心一横,拔出剑便朝他刺去,付平生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他越来越近,就在那男子刺过来那一刻,一阵剑光闪过,溅起一抹红色,百里长安瞪圆了眼,惊惧的瞧着那直直对着他的男子,那双目圆睁、死得干净利落的男子,许是场面太过吓人,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毫无征兆的便掉落下来。 付平生擦了剑,转身见到的便是孩童无声哭泣的脸,他哭得极伤心,眸子里全是害怕,他身子几不可见的僵直了下,旋即走近他,抬手替他解了穴,轻轻替他擦眼泪,小小孩童一把挥开他的手,大声叫道:“坏人” 他僵了僵,替他擦泪水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他未曾想过要吓他,只是他忘了而已,亦未曾想过他会那般厌恶他,是的,厌恶,此刻他的眼里不仅有惊惧,更多的还有厌恶。 百里长安转身便欲跑,付平生低头瞧了眼自个儿的手掌,起身一把抓住他,道:“即使你讨厌我,我仍是要将你送回郦城,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伤你。” 百里长安低头一口咬上他的手腕,似发泄似的,力道极大,付平生皱眉,即使疼得不行,仍是老实的被他咬着,直到他酸了腮帮子自动松了口,方低头瞧了眼自个儿的手腕,那被他咬过的地方,一瞬便红肿起来,隐隐有着出血之势,他收回视线,抓住他便放上肩膀,抬步便走。 “坏蛋你放了我不然要你好看”他在他肩上大声嚷道,腿脚亦极狠的踢着他,付平生一把抓了他的脚,紧紧的握住,即使他的力道算不得重,久了亦是极不舒服的。 腿被制住,他尚有手,几乎想也未想,他伸手便抓住他的发,正欲狠狠一揪,便听他淡淡道:“你乖,莫要胡闹。” “胡闹我哪里胡闹我从不胡闹”百里长安炸了毛,平生他最听不得的便是胡闹二字,他爹爱说他胡闹,萧叔叔爱说他胡闹,眼下连个坏人亦说他胡闹他不就是爱玩了些么他娘亦爱胡闹,怎就没人说她上次还将隔壁大叔放在墙头的玉兰花扔了呢哼都是偏心眼的 付平生按住他,道:“你这模样似你娘,性子却是不似,她从来不会生气,即使真的生气,亦不会发作出来,她向来极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还差得极远。” “别说的你很了解我娘似的”他重重哼了一哼,情绪亦慢平静下来,他的只言片语,已足够让他知晓他的可信度,虽不知他与他娘有着何等纠葛,却总算是放下心来,至少他是不会杀他的。 付平生不言,只眉角已添了柔色,再不似方才那般无欲无求。 “喂白衣叔叔,你跟我娘很熟跟我说说如何”百里长安道,有关他娘的事,他知道的极少,他娘他不好意思去问,他爹又自来不理他,府里极少有传言,尚义愿意说,只他自来爱胡说八道,他完全不能相信他,他很好奇他娘与他爹的事,眼下有人知晓,即使那人是个坏人,依旧挡不住他的好奇。 “你娘”付平生几不可见的一笑,“我与她相识于一次意外,那次,我受了伤” “你也会受伤”他好奇问。 “嗯,没人能做到永不受伤,那次,我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躲进了弘文书院”他缓缓道来,一言一语虽没有起伏,却不难听出其中淡淡情意,他一边说着一边走,朝着郦城方向,累了便歇,渴了便停下喝水,百里长安伏在他的头顶,渐渐的已是对他有了改观,这一走,便是一个来月,方至郦城。 郦城依旧如平常一般人来人往,所有外事皆与郦城百姓无关,一入了郦城,沿路不少人皆会与百里长安招招手,笑语两句,待二人走至王府门口时,已是一个时辰过后,门房瞧见百里长安,先是行了个礼,旋即跑进屋里去报信,未过片刻,一抹墨色已是随同白影行了出来。 早在那门房进去之时,付平生已将百里长安放了下来,一见到那出来的人,百里长安大叫一声,已是极快的奔过去,“娘” 他一头撞进阎锦怀里,紧紧的抱住她,小身板儿已是有些颤抖,阎锦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以后还乱跑不” “不了。”他埋在她怀里,闷声道。 “尚义自来不靠谱,你还那般大胆的跟着他去京城,一路上可有受伤”阎锦细细打量着他,刚接到他失踪的消息不久,她甚至还未来得及感受心慌意乱的感觉,他已是自己回来了,她有些遗憾。 “娘是白衣叔叔送我回来的,他说他是你的故人。”听她提起这事,他忙自她怀里抬起头来,转身去看那人,哪知一眼望过去,却没有一个人,那原本跟在他身后的男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他人呢”百里长安呢喃。 “有人送你回来你不是自己回来的”阎锦皱眉。 “嗯”百里长安直点头,依旧瞧着那没了人的地方。白衣叔叔难不成是付平生阎锦思索着,一旁百里墨再看不过去,伸手将百里长安提起,一把扛上肩头,拉着她的手便往府内走,一边道:“安儿,尚义已回来了,你若要惩罚他,只要不死,其他的随你。” “哦。”百里长安漫不经心应了,眸子依旧瞧着府外,一瞬间他似瞧见了他站在墙头,远远望着他们这边,但认真瞧去时,那里又没了人影,他低了头,忽然便有些不舍起来。 “娘,白衣叔叔人极好。”他道。 “哦他很好再好你也得忘了”百里墨轻哼。 阎锦一笑,转头瞧了眼府外,那人一如往常,默默来了又默默离开,总是在,又总是不在,她摇摇头,回头不再看府外。 府外,一袭白衣的男人站在角落里瞧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府邸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身影极快消失在远处。 ------题外话------ 美人儿们,到这里霸宠便真正完结了,感谢所有喜欢霸宠的美人儿,新文再见,么 t: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