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一章 大将军府 建宁元年春,晴空万里,司马子威站在洛阳城头,看城外一片和祥,洛水浪浪,轻舟浮长川而上溯,远处邙山翠郁,炊烟袅袅。农田里,农民们正在忙碌;大路上,熙熙攘攘的商队走在道上,其中不乏穿着胡服的驼队,也不知道是西域哪一国的人。自从班超出使西域,建立西域都护府后,东西两边的商贸来往不断,西域商人的足迹遍及大汉各地。 不过也不全是商人,司马子威认识的就有一个,陈留蔡邕蔡伯喈,一个才华四溢的家伙。蔡邕身边是名工匠,三十岁左右,身材修长,面目俊朗,衣服干干净净,洗得发白,背着工具包,和蔡邕并肩走在一起,一样的放松,一样有种不可言喻的活力和自如。 两人有说有笑,神采飞扬;那个工匠态度从容,似乎蔡邕就是他的一个朋友,没有一点面对大儒的觉悟。司马子威忍不住摇头,这也就是蔡邕,不管对谁,只要看得上眼,就是朋友;司马子威有时候很羡慕蔡邕这样的人,没有世俗的狭隘心理,活得潇洒。 士卒一声诧异的轻呼干扰了司马子威,司马子威抬头一看,远处已经出现两个黑点,速度很快,越来越近,是两名骑着快马的信使,不多时冲到城门口,向守门士卒出具公文后,立即进城,穿过铜驼大街,直奔宫城正门阊阖门。司马子威下城楼一问,才知道是兖州泰山郡的急报,新上任的太守刘倏在上任途中遇刺身亡,随从中除两人下落不明,其余三十五人全部遇难。 朝廷闻讯,一片肃然,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人人都知道,刘鯈之死只能和两个方面有关联,宦官和大将军府。刘鯈,河间王宗室,对汉灵帝刘宏有拥立之功,被排挤出中枢已经惹得宗室不满,如此结局更是出人意外。但是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不算什么,太仆袁逢的弟弟袁隗同样参加了拥立汉灵帝刘宏的会议,只是刘宏一登基,袁隗就因病辞官,闭门读书,刘鯈是自不量力,才会惹祸上身。 洛阳城内鸦雀无声,就连一向喜欢挑起事非的太学也噤然失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知道如何去评论。汉灵帝才十二岁,朝中事情由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司徒胡广共同录尚书事,胡广年事已高,陈蕃请假回乡,公文自然转到执掌中枢的大将军府。 大将军窦武字游平,扶风平陵人,大司空窦融玄孙、定襄太守窦奉之子,不仅是太后窦妙的父亲,又是士林的领袖,和陈蕃、刘淑并称三君,拥戴的人遍布朝野。窦武自从辅政后,招引亲信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征召被废黜的名士李膺、刘猛、太仆杜密、朱寓等,齐集朝廷,邀请越巂太守荀翌为从事中郎。 尤其是刚刚进京的大将军掾属陈寔,更让窦武聚集起无上的声望。陈寔字仲弓,颍川许人,少为县吏都亭刺佐,后为督邮,复为郡西门亭长,四为郡功曹,五辟豫州,六辟三府,再辟大将军,与同邑钟皓、荀淑、韩韶等合称为“颍川四长“。 原本今日大将军府议事的主题是定羌将军段颎的奏章。去年护羌校尉段颎骑兵五千、步兵一万、战车三千辆,讨伐东羌以来,从彭阳进军,直指高平,在逢义山大败先零诸羌,斩首八千余级,获牛、马、羊二十八万头。窦武决定上书朝廷,以破羌之功,拜段颎定羌将军,并调金钱、彩物为其军费。但是刘猛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就是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如何处置? 张奂,字然明,敦煌渊泉人,与段颎、皇甫规并称凉州三明。延熹九年,朝廷以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监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南匈奴和乌桓闻讯二十万人而降,鲜卑退走出塞;去年,东羌与先零羌五六千骑攻掠关中,围祋栩,掠云阳,威胁三辅;张奂派司马尹端、董卓二人率兵进击,大败羌人,斩其首领,俘羌人万余人。 去年因破羌有功,朝廷允许张奂把他的家由边郡敦煌渊泉迁到内地弘农华阴,只是张奂的大军却奉命回到长安,改由段颎定羌,护匈奴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让段颎建功立业。护匈奴军就要到京城了,随张奂出征的将士们该如何处理,窦武沉吟片刻道:“再赐钱二十万。” 二十万,万余将士每人只摊到二十钱上下。陈寔和刘猛都觉得不妥,正待开口,却被送进来的泰山郡公文打断。刘鯈之死,就如一道乌云,在阳光里泼下黑水,把窦武逼到了绝境,两人都是懂得轻重的人,不约而同地决定,以后找机会再说张奂的事情。 窦武等人不可能想不到曹节转来公文的用意,这种隐晦的暗示就如同一根针,扎得窦武有点难受。司徒胡广是个滥好人,根本不足与谋;而对宦官深恶痛绝的太傅陈蕃因为妻子下葬,还在赶回洛阳的路上;窦武只能召集尹勋等人,先商量个对策。李膺、杜密都先后提出要彻查此事,然后把真相公布于众,窦武的侄子雩侯窦绍不由得苦笑,这还用查? 既然不是自己这边,那就是曹节或者侯览干的,窦武要想洗刷自己,就必须和宦官决裂。问题是窦武能不能下这个决心,窦武的女儿,太后窦妙能不能同意?上次窦武和窦妙谈起此事,窦妙随后就下旨,封窦武的儿子窦机为渭阳侯,任侍中,窦绍封雩侯,迁步兵校尉,掌管北营五军中的一军;窦绍之弟窦靖封西乡侯,为侍中,监羽林左骑。 窦武不仅因此被封了口,更惹得朝野沸腾,大儒马融的弟子,涿郡卢植直接以布衣身份愤然上书,劝窦武拒绝封爵;只是窦武最后被儿子窦机说动,同意受封,导致刘鯈离京,惨遭杀害。窦绍一时拿不定主意,掾属陈寔先开了口:“刘鯈太守的事情不能道听途说,还是等司隶校尉府查清,一辨真伪。现在最重要的是袁家,陈蕃来信,在汝南见到了袁家的麒麟儿袁绍,他已经辞去了濮阳长的职务,理由是为母丁忧。” ------------ 第二章 日食 袁家自袁安以来,袁安、袁敞、袁汤三代位列三公,累世不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是公认的大汉第一士族。现在的族长袁逢和其弟袁隗都是深谋远虑之人,袁隗更是大儒马融的女婿,去年窦武请袁隗参加拥立会议,就是想借助袁家的力量,获得士族的拥护。 陈寔提到的袁绍,字本初,本是袁逢之子,因庶出,过继于袁成一房;长得英俊威武,甚得袁逢、袁隗喜爱,凭借世资,年少为郎,不到二十岁出任濮阳长。在这个风口浪尖,袁绍突然辞官回京,不用去猜测袁家想做什么,至少表明袁家认为现在不宜做官。 在座的都是名士良臣,不用陈寔解释也明白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众人正琢磨着,突然发觉周围环境变暗,府内人声嘈杂,叫唤不停,西乡侯窦靖大怒,立即气冲冲地跑出大厅。到了广场,窦靖正要发怒,却见人人都指着天空,有人在低声地惊呼:“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窦靖抬头一看,顿时没了声音。一轮巨大的阴影逐渐吞噬太阳,洒向人间的黑暗似乎越来越浓,院落、树木、房屋、人群都笼罩在其中;好在太阳没有被完全遮住,一缕缕金光依旧透过黑暗给人希望。窦武等人都已经跟了出来,望着天地间的暗流也是惊愕无语,唯有刘瑜淡定地说道:“日有食之,不尽如勾。” 大将军府有的就是饱学之士,太仆杜密点头道:“《诗经》中小雅也有记载,周幽王时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杜密突然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导致申侯联合缯国、西夷犬戎攻打周朝,西周为此覆亡,日食可是亡国的征兆。 一旁刘猛笑道:“此乃吉兆,日上一弯金月,日月合璧就是一个明字,天下将为此清明。大将军,乌云过后就是晴空,天赐良机啊。”窦武明白刘猛所言,心中大喜;果然,黑暗没有能够遮住阳光,一点一点地移去,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完全褪去,人间又是朗朗的乾坤。至于刘鯈一案,窦武和中常侍曹节商议后,派出洛阳名捕铁面范协前往侦缉,以渔阳张举接任泰山太守。 大汉司徒位列三公,但是商议的过程中,大将军窦武和他的手下都将司徒胡广忽略过去了,只是决定后,在天黑前送了一封公文到司徒府。司徒胡广是个自然到没有性情的人,一眼扫完公文,就把公文扔在一旁,抬头问蔡邕:“你推荐的刘子敬真有这么好?” 胡广性格圆滑,奉行中庸之道,历事安、顺、冲、质、桓、灵六朝,为官三十余年不倒,洛阳有童谣:“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胡广没有说朝政,偏偏关心一个石匠,分明有所图。蔡邕笑笑,施礼道:“老师,这个石匠是我六年前在太行摩天岭游玩时认识的,百丈绝壁上能刻丈宽的字,应该不差。” 有这样本身的人何止不差,不说攀岩危险,工作难度大,就是在平地把丈宽的字写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胡广正要点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吩咐蔡邕:“把他带进来,让我见见。” 蔡邕大喜,司徒府虽然有不少石雕的活,在洛阳还不至于找不到好的工匠,蔡邕推荐刘子敬,就是认为刘子敬做一个石匠太浪费了,如果能被老师胡广看重,就算不做官,也可以换个活法。蔡邕急忙跑到外院,把在门厅等了一个下午的刘子敬带入书房。 胡广看见刘子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诧异,刘子敬的身材不像石匠就算了,更关键的是刘子敬的神情也不像。石匠是个很辛苦的活,就算有些喜欢这一行的师傅也没有刘子敬的淡定,刘子敬的淡定准确地说,有一种宗师的气质,难怪自己宝贝徒弟在太行山一见,就认定刘子敬有本事。 刘子敬同样诧异,胡广已经是七十七岁的高龄,头上仍然有丝丝黑发,眼神如清水一样,将人一览无遗。刘子敬正在琢磨,胡广问了第一个问题:“你知道麒麟是什么吗?” “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刘子敬恭敬地答道:“传说黄帝祖神为应龙,麒麟为应龙之后,姬氏之图腾。” 胡广盯着刘子敬道:“图腾,说得好。有记载,孔子出生前,有麒麟在他家的院子里口吐玉书,书上写道‘水精之子,系衰周而素王’,《春秋》中哀公十四年春天西狩,叔孙氏之车子钥商获麟,孔子为此落泪收笔,你知道吗?”此事《春秋》、《左传》都有记载,孔子又是儒家圣人,读书人没有不知道的。 偏偏刘子敬摇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太史公前无正史。就说麒麟,除了记载,还是记载,没有半点真实形状的描写。我是一个石匠,雕刻得麒麟多了,要不模仿西域的狮子,要不就是南方的四不象。”胡广是南郡华容人,自然知道所谓四不象是生活在长江一带的一种麋鹿,头脸像马、角像鹿、蹄像牛、尾像驴,故名四不像。 胡广冷笑道:“好一个尽信书不如无书,老夫问你,今日日食又是何意?” 刘子敬摇头道:“日食早有记载,历朝都有经历,就像四季轮回,没什么大不了的。朝廷要是有精力,还是放在农事上,毕竟民以食为天。” 蔡邕松了一口气,胡广的问题并非是要探究刘子敬的学问,而是观察刘子敬的为人,刘子敬的回答很对胡广的胃口。果然胡广露出笑容道:“虽然你和伯喈是朋友,依旧要遵守司徒府的规矩,明天让伯喈带你去官府登记,然后就开始干活,吃住都在司徒府,工钱另结。”刘子敬一声诺。 当刘子敬和蔡邕正在出书房门的时候,胡广又问了一个问题:“刘子敬,在你心中,麒麟是什么?狮子还是四不象?” 刘子敬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答道:“狮子。” 蔡邕安置好刘子敬,重新回到书房,胡广还没有休息,蔡邕试探着问:“老师,你看子敬如何?” 胡广左手轻按在桌边说:“伯喈,这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只能作为朋友,以他的能力,就算不能一飞冲天,小有作为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只做一个普通的石匠?那是有目的。你刚才已经看见,我和他讲待遇,他没有一点不满,或者不以为然的神情。他和你说没说,这次进京,有其他打算?” 蔡邕答道:“说了,他准备再挣一点钱,开始做生意。”蔡邕回答得连自己都不相信。 ------------ 第三章 名将张奂的担忧 十天后,太傅陈蕃很快赶回洛阳,也赞同刘猛的说法,催促窦武尽快动手。众人商议已定,窦武借日食为由,逼迫女儿窦太后诛除宦官,并先下手先诛杀中常侍管霸、苏康,只是窦太后对杀曹节等人犹豫未决,陈蕃上书明言,依旧没有得到批准。 即使这样,朝中百官大多摆明了态度,大将军府外每天都人头攒动,前来拜见的人络绎不绝。大将军府门口站着的一排军士都挺直了腰板,傲视着府外等待的人群,门房里的管事不断地出来呼唤窦武要接见的人名,听到名字的官员无不眉笑颜开。 其中也有无奈前来的人,在大将军府对面的街头,就有一个人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的叫喊而惆怅,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将军,清瘦面目中有一种冷冷的肃杀之气,有知道内情的人暗暗嘀咕,这是与段颎齐名的名将张奂,已经等候几天了,可是窦武就是不见他。 护匈奴军的感觉,随着段颎的节节胜利,大将军窦武等人似乎忘了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忘了还有护匈奴军讨羌的军功。假司马董卓等人终于不耐烦,走了中常侍曹节的路子,以战绩突出升为郎中,张奂却不能这样做,把手下的将士一扔了之。 好在护匈奴军在洛阳城外还有一个军营,是作为征兵和新兵训练所用,现在没有战事,跟随张奂回京的一千多士卒就驻扎在营中。除了操练,三军上下整日无事可做,最关键的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谁也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军营中一片抱怨之声。 张奂求见窦武,除了护匈奴军的事,还有一个担心,作为段颎的老上司,张奂太清楚段颎的麾下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段颎的军队与大汉的其他部队不一样,充满狼性,打起战来如饿狼一般兴奋,不把敌人咬死决不罢休。但是张奂和皇甫规讨论过,这样的狼群在于狼王,一旦段颎受伤或者离开,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战场瞬息万变,羌族羌族各部落几十万众,占地数千里,其中变故太多,万一段颎失利,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张奂认为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希望窦武能与自己见面商讨,让段颎战抚并施,可惜窦武不知怎么考虑的,始终不接见。今天依旧如此,张奂在冷风中已经了站立几个时辰。 司马尹端,和张奂一样既不愿投入窦武门下,也不愿意行贿宦官,看今天又没希望,冷笑道:“窦武现在和那些读书人一样,对军中人物冷冷淡淡,轻视无比,整顿朝纲非亲信不用,真无半点先祖之风。”尹端不像张奂是读书人,完全是从一个小兵,累积战功升上来的,说话没有丝毫的顾忌,却也没有说错。窦武的高祖窦融年轻时以豪侠为名,拔起风尘之中,新莽末从王匡镇压绿林、赤眉起,一直到光武帝即位,归汉授凉州牧,可谓以军功起家,最终进入云台二十八将。 张奂正要开口,却见一个长长的车队从远处缓缓行来,十一辆车厢马车通过大将军府门口,没有丝毫的停顿,竟然不是来拜见窦武的。引人注目的是前面开道的两辆马车,驾车人竟然不是汉人,张奂和尹端纵横边疆数十年,认出两人分别是乌桓的无也象和先零羌的陆浑。 无也象号称乌桓第一剑客,一手风雷剑法称雄幽州,原先是上谷乌桓大人难楼手下的大将;陆浑则以赤焰掌闻名大漠,曾独自袭杀车师国三十三名高手,将车师国师弥元的人头悬挂在孤胡城下,被西羌各部落公认为羌族的英雄,桓帝延熹四年,先零羌起兵陇右,被中郎将皇甫规击败,十万羌族投降,陆浑是其中的主要降军首领。 道路两边的官员百姓指指点点,纷纷猜测主人是哪一家的人物,张奂越听面色越发凝重,众人议论之中没有丝毫的排斥,反而是羡慕。越骑校尉杨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呵呵地站在张奂身旁。杨赐面白须长,看见张奂很自然地行了一个大礼,张奂的老师朱宠和杨赐的爷爷杨震同为桓郁的门人,所以两人有同门之谊,张奂也算前辈。张奂询问道:“伯献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无他,大将军前几日看太傅门前石狮子雕刻得好,提出找那个石匠到府上去做活,我正好带过来。”杨赐满含笑意地说:“刚才看袁家的声势,果然非同凡响。遇见将军正好有一事相求,小侄杨儒一直想学霍去病,饮马翰海,封狼居山;只是杨氏一门都是书生,难以遂他心愿,不知将军能否收到门下,指点一二。” 张奂二人已经站了半天,其实早就看见,那石匠身材修长,面目俊朗,两人还品论了几句。杨赐自然知道张奂等待窦武接见一事,但是杨赐也一点办法没有,刚才在大将军府中听说,窦武根本没有善待张奂的意思。桓帝时,张奂虽然也曾被宦官摆在党人的名单里,但是窦武等人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在他们眼里,张奂依旧是个武夫。 弘农杨氏,当世数一数二的世家,与张奂又有渊源,尹端一听就认为是好事,谁想到张奂竟然摇摇头说:“伯献,不是我藏私,实在是我不赞成杨儒走这条路。这样吧,他要是对兵法真有兴趣,随时到我这里来讨论,收为门徒,还是算了。” 尹端听了一愣,杨赐的脸色丝毫没变,还是那么从从容容,与张奂又说了些朝廷的事情才离去。等杨赐走后,尹端忍不住问:“将军,何必如此清高?” 张奂顿时明白尹端想歪了,解释道:“你以为我是怕成为杨氏一党拒绝的,不是,而是目前的情况下,杨儒若是入我门下,以后会因我而受牵连,更会被士大夫看轻,影响仕途。”尹端想了一番,发觉张奂说的一点没错,一时说不出话来。张奂本身是读书人出身,曾删减过的《牟氏章句》,被汉桓帝下诏交给东观,却因为国征战沙场,被朝野轻视。 一直等到天黑,张奂又问了几遍门前管事,大将军窦武还是没有空召见,无奈和尹端回到城外的军营,两人都有一点沮丧,无可奈何地回去。是夜,张奂辗转反侧,次日终于决定上书:“东羌虽已残破,余种还不易消灭,段颎性情轻浮而果敢,臣担心他吃败仗,难保常胜。应当用恩信招降,才没有后悔。” ------------ 第四章 汝南许劭 没想到窦武另有打算,直接让窦妙下诏书给段颎,明确说明是张奂的想法。段颎大怒,认为张奂是心中嫉妒,立即让使者带回奏章说:“张奂身为大汉官吏,身为将领,驻军两年,不能平定寇乱,只想修文,不想用武,招降凶猛的敌人,荒诞无稽的空话,大而无益。臣遵奉大汉声威,建立长久的策略,要斩断根本,现在还刚刚一年,花耗不到一半,余寇已成残焰,不久即可消灭。臣每次奉诏,而军队在外,不可由内指挥,希望完全任臣专责,临机应变,不失权宜。” 至此,满朝都清楚了张奂与窦武的关系,群臣唯恐避之不及,护匈奴营更是门可罗雀。只有杨儒却是真心想学兵法,得了杨赐的吩咐,没事就过来讨教,几个人倒也其乐融融。偶尔说起袁绍的高调回京,杨儒笑道:“本初也是没有办法,许劭许子将这次和他一起回来,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许子将可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本初得罪不起。” 张奂听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许劭字子将,是汝南平舆人,少年立名,十七岁开始做“月旦评”,在汝南备受称赞。也许许邵年少气盛,这次太傅陈蕃丧妻还乡下葬,汝南的名人都到了场,而许邵独不往,一时传遍黄河两岸,说什么的都有;袁绍这次辞官守孝,就是为了扬名,岂能得罪许子将。 世人皆醒,许劭怎么可能独醉?许劭在城南的一个小宅子里,正在和族兄许相商量事情。许劭进京后没有住在袁家,而是独自租了一个宅子,连几个月的租金都是许劭自己付的,许劭要的就是独行的名士风范,可没想到叔叔许训不愿意了。许训因为父亲许敬曾位列三公,在洛阳也混得风生水起,现在侄子来了都不住自己家,岂不是在打脸,所以就派了儿子许相过来相劝。 许劭的房间布置及其简单,除了案几、书架,就是简单的一张的八尺床榻,只是上面堆满了竹简,许劭和许相都坐在枰上。秤比较矮,方形不起沿,足间呈壶门形,有点像食案,但比食案更能承受重量,一般贫困百姓就拿他做坐具。许相感到有点不自在,却不是因为坐秤失了身份,而是因为说了一箩筐的话,许劭就是不同意去家里住。 许相晓得耍嘴皮子,自己绝不是这个族弟的对手,最后索性放弃了这个任务,兄弟俩的话题扯到了朝政上面。许相好心建议:“子将,你也快二十了,就不要抱着那些清高,你看郭林宗怎么样,常说什么‘夜观天象,昼察人事,知道天已废,非人力所能支持。’,其实自大禹建夏,历朝历代,循循不绝,只是子将你满腹才华,不为天下人所用,实在可惜。” 许相说的郭林宗叫郭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人。郭泰家世贫贱,早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惨淡度日。长大成人后,母亲想让他去县衙中谋个差事,聊以改变往日的窘迫处境。但是,郭泰素有大志,不愿与衙门的那些鄙猥小人为伍,遂未依母命,就读于成皋屈伯彦门下,三年之后,竟博通“三坟五典”,可惜性甘恬退,淡于仕途,视利禄如浮云。桓帝建和中,太常赵典举有道,郭泰坚辞;永兴间,司徒黄琼辟召,不就。 许相怕的就是许劭成为第二个郭泰,现在对汝南许家来说是个关键时刻,许训这一支已经踏入高官的行列,许虔和许劭弱冠之时就谢子微称为平舆二龙,族兄许靖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只是许劭的脾气不大好,同县李逵和许劭原是好友,后来交恶;月旦评本是许劭与许靖共同发起,许劭声名渐盛,就独自把持,乡人曾经为此不满很久。 许相一直都以为许虔三人应该做官,他们才能都在自己之上,若是做官,将来三公都是有可能的,如果那样,许家就算比不上袁家那样的巨阀,也将是一个大的士族。许相为此琢磨了很久,感觉这次许劭跟随袁绍进京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所以出言试探。 许劭虽然有点看不起这个族兄,但依旧明白,许相对于家族的看重和忠诚度,远远在自己之上,所问没有半点恶意。许劭也想提醒许训父子,就坦然相告:“兄长所言不差,只是郭林宗为什么不出仕,还不是世道艰难,身在庙堂,稍不留神,就有飞来横祸。今为朝上客,明为阶下囚,这些年大汉的故事还少吗?” 许相悚然而立,惊问道:“子将为何而言?可是本初透露了什么?” 许劭指了指对面的秤,示意许相坐下说:“兄长多虑了,本初都辞官不做了,还会有什么想法。但是兄长你想,本初本就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少年做官,又有着袁家的博大背景,为何现在辞官不做?” 许相瞠目结舌,这也是京城中人对此猜测不断的原因,因为没有人能知道为什么,袁家没有给出让人信服的理由,就连袁术那个纨绔子也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许劭和袁绍通车回洛阳,应该知道一点,许相把眼光重新投向许劭,企图再获得一点消息。 许劭还是一副淡薄的样子,提起壶给许相续了水说:“本初这次回来其实有很大的动静,一路豪车盛行,没有一丝回来守孝的低调。只有在汝南去见我的时候,让手下和车队在野外等待,独自一人前来,这给足了我脸面,所以我陪他到洛阳来,不过呢路上谈天说地,就是没有议论以后的事情。虽然我猜不透本初的想法,还是决定过几天回去后,应徐璆的邀请,到郡里担任功曹。” 徐璆字孟玉。广陵海西人,度辽将军徐淑之子。少博学,辟公府,举高第,现在是汝南太守。许相松了口气,许劭虽然有傲气,总算与寒门出身的郭泰不一样,还是懂得家族利益,愿意做官的;功曹虽然只是个小官,协助太守做事,但对现在的许劭来说还是很合适的,既可以熟悉官场的规则,也可以磨磨性子。 ------------ 第五章 恶少曹操 许劭犹豫片刻,还是提醒说:“兄长放心,汝南有我,你和叔叔在洛阳做事要小心一点。”许相点点头,中常侍管霸、苏康被杀,让洛阳的很多高官都脖子上发凉,许训也说过类似的话。兄弟两人经过一番交流,气氛融洽了很多,谈论起往日的亲朋好友,有说有笑。 说话间,门口又来了个客人,一个身材不高的年轻人,穿着华丽,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让许劭吃惊不小,眼光深沉却暗转不停,与年纪完全不相称。来人自我介绍,叫曹操,是费亭侯曹腾之后,曹嵩之子,并带来了少府乔玄的一封信。 乔玄在信中写的很客气,他认为曹操是命世之才,将来可以安定天下,所以请求许劭帮忙评论一番,以增加曹操的声望。许劭一听费亭侯曹腾就心里别扭,曹腾是宦官,因策划迎立东汉桓帝有功,被封为费亭侯,这个曹操一看就是狡诈之辈,有什么好评价的。 许劭以兄长来访,客客气气地把曹操打发走了。许相望着曹操离门的背影不安地说:“曹操据说和袁家兄弟关系不错,任性好侠,听公路说这世上没有曹操不敢做的事情。公路还说过一件五六年前的旧事,曹操叔父曹炽曾经向曹操父亲曹嵩告了曹操的状,曹操就记在心里,有一次故意装作中风骗曹炽,等曹炽找来曹嵩,就恢复正常,说因为不受曹炽宠爱,曹炽对他有偏见,故意中伤。” 许邵听了是一脑门子的汗,曹操当时才多大啊,这也太可怕了,想想曹嵩好歹也是高官,曹操再不济也是有限度的。只是两人毕竟是书生,都没想到曹操不择手段的程度,当天晚上,许相走后,曹操就带着几个随从又上了门,一开始卑辞厚礼,被许劭再次拒绝后,曹操立即让随从绑了许劭,开始威胁。 许劭哪见过这种无赖手段,面对着明晃晃的刀剑,心中又有点害怕,正着急时,就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声音直达耳中,很轻,也很清楚:“胡乱说两句,要不然你今晚过不了这关。”许劭抬头看看曹操等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这个声音,还在那里狞笑着威胁自己。 曹操发现许劭行为有异,挥手制止住手下,让他们收起刀剑,低声对许劭说:“子将,你我都是本初的好友,就算看在本初的面子上,你帮帮我,以后大家在本初面前也好说话。否则我这几个手下万一失了手,我只好一把火把这个房子烧了。” 许劭真挺不住了,烧房子就是毁尸灭迹啊,这曹操哪有半点官宦世家的风度,难怪说太监不可理喻,连后人都这样。曹操看出许劭心里的恐惧,得意地笑着,后面的夏侯惇可就有点担心了,许劭要是还不说,当真能杀了他,那袁本初还不和我们拼命。 许劭的耳边又传出刚才的声音:“大丈夫能屈能伸,受不了威胁,就糊弄一下,曹操这是要找回面子,不是真心想听你说什么。” 许劭恍然大悟,自己是情急出错,立即平复了呼吸,静静地看着曹操;曹操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心中愤懑发泄后,见许劭瞬间象换了一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没想到许劭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淡淡地说了一句:“君乃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曹操一伙顿时安下心来,今天的祸再怎么闯,也就到此为止了,说笑着而去;曹操有把握,许劭当众说出的话不能改口,也不敢改口,于是连夜找到袁绍,要袁绍出面调解一番,免得许劭记恨。袁绍听到曹操一说,是哭笑不得,只好第二天亲自带着曹操去见许劭赔罪,说尽好话,让许劭同意下次月旦评就说曹操。 小桥,流水,人家。石桥刚刚修饰过,石板上重刻的图案很新很新,一幅山水,一幅迎客松,一幅荆竹,一幅荷花;许劭望着潺潺的流水,面色平静。昨天在曹操走后,他就问了那个声音:“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出面帮助我,曹孟德的行为与强盗何异?” 那个声音立即答复了他:“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既然决定进入官场,以后满眼都是肮脏之事,难道都要别人帮你解决?龙行天下都是得势的时候,不得势就是一条盘着的蛇。你的满腹才华是为了大义,虽千万人吾往也,何须在乎这些庸人眼里的小节。” 那个声音说完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许劭却一夜无眠,直到袁绍和曹操登门,还在怔怔发呆。袁绍还是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许劭这个样子,马上板着脸让曹操上前认错,没想到许劭摆摆手笑了,从容地说:“不全怪孟德,也怪我清高,既然是月旦评,就不应该根据自己喜好来选择,等过几天回去,就把孟德好好评说一番。” 许劭说完竟是一副超尘脱俗的样子,袁绍大喜,原本以为要大费周折的事情,许劭看自己面子就这样轻轻带过。曹操心中打了十几个转,琢磨许劭的话是真是假,等想明白,不免面色大变,许劭为了证明他的评论,必定会把昨夜的事拿出来做证据让世人皆知,不由得懊悔。 曹操回去和乔玄一说,乔玄不禁大笑道:“孟德,一饮一啄,岂能好处都让你一人占尽,许劭的眼光比我准,‘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说得没错,没错。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现在才多大,又是布衣,没人会把他的话当真,不会影响你的仕途。”乔玄还有一句话没说,现在掌权的这些人有几个不是奸猾的人,就是窦武也曾将所得的赏赐分给太学生博名。 过了五天,许劭就回了汝南,袁绍和许相送到十里长亭,不舍而别。许劭临行前叮嘱二人:“洛阳现在表面上是一潭清水,地下暗流汹涌,只是水太深,大家看不清楚罢了,一旦激发就不得了。本初既然在家守孝,就什么事情都不要管,闭门要紧;兄长要劝叔叔几句,不要参与大将军的事情。”许劭的话正合二人意,都点头答应。 ------------ 第六章 范协回京 洛阳的形势的确象许劭预测的那样,很快就产生变动,象乔玄就改任大鸿胪,掌管诸侯及少数民族事务,负责赞襄礼乐等事项;与曹节交好的周靖接任少府,负责打点皇室的钱财,掌宫中御衣、宝货、珍膳等。窦武和曹节双方碍着一个窦太后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是站在中间的官员大幅度缩水,想要活得滋润的都在考虑站队的问题。 只是洛阳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了一阵阴风,有人提到了窦宪,汉和帝时的大将军,窦武的族叔。窦宪平定匈奴后,贵重显赫,倾动京都,用耿夔、任尚、邓叠、郭璜、班固、傅毅等人,把揽朝政,刺史、守令等官员多出其门,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因为违忤窦宪之意,相继自杀。最后京都商贾闭塞,官吏忍气吞声,不敢举奏,当时的司徒袁安看天子年幼,每言及国家大事,呜咽流泪。 窦宪的门客太尉掾徐齮对窦宪忠心无比,庐江周荣为尚书袁安府吏,袁安上书言窦宪骄纵、窦景腐败、不宜立北匈奴单于等奏议,均出自周荣之笔。徐齮当面威胁周荣:“你是袁公的心腹谋士,专门排奏窦氏,窦家悍士、刺客满城都是,你要小心点。” 散布言论的人明显别有用心,既暗示窦武是个危险人物,也悄悄揭起了窦武和袁家之间的伤疤。袁逢、袁隗是袁安的曾孙,不可能没有一点顾忌,袁绍辞官的缘由被流言无限制地放大了,偏偏大将军府不能问,袁家也没办法出面表白。陈蕃上书被太后窦妙否决后,刘猛感觉自己必须和窦武私下里好好地谈一次。 刘猛没想到窦武一听说放过曹节,就断然终止了谈话,陈寔送刘猛到府外,斟酌着劝说:“刘大人所想有一定道理,但大将军自有考虑,箭在弦上,有些事难以完全。”刘猛顿时明白了,自己这个宗室身份,与士族还是有隔阂的,只能与陈寔拱手告别,苦笑而去。 陈寔回到公事房不久,尚书令尹勋就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铁面范协从泰山回到了洛阳,案情有了极大的进展,尹勋得意地说:“我看两名死者是供应内府丝绸的商人,就让范协第一时间赶到宫里,向曹节汇报。我看老贼怎么交待。” 范协长得一表人才,脸上始终挂着不可思议的笑容,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烦恼;不熟悉的人往往被他这种假象欺骗,以为范协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人,结果最后总是被范协摆弄。范协向曹节汇报时和颜悦色,神情自然;汇报也简短明了,总结为杀手是有预谋的,来自一个叫劫楼的地方。 劫楼,传说中的江湖禁地之一,让人色变的不仅是劫楼专门做杀人的生意,更要命的是劫楼似乎没有固定的地点,长安洛阳、高山大泽,劫楼往往会突然出现在大汉的任何一个地方,可能一夜而起,也可能一夜消失;三个楼主一劫指、百劫生、千劫僧,从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曹节听完,满意地点头道:“范捕头,辛苦了,一个毁坏了现场的案子,竟然在你手中起死回生,果然名不虚传。” 范协在左下首坐下,越发忐忑不安,依曹节的老到和经验,不可能不发觉自己话里的漏洞。果然,曹节看了范协一会道:“我有一个问题不解,范捕头是如何锁定凶手是劫楼中人的?” 范协暗叹一口气,恭声道:“回公公,小人遇见过劫楼的案子。” “是江南曾家集的灭门案。我看过资料,但是那个案子,你们也仅仅是根据现场推断,没有抓到凶手。”看范协的脸色有些发黑,曹节微笑道:“我相信你的公心,十几年来从未糊弄差事,所以你必定有所发现,你的的判断也必定有所以依据,能告诉我那个依据吗?” 咬人的狗不叫,曹节谈笑间,轻而易举地堵死了范协的所有退路。你范协身为一代名捕,从不未糊弄差事,做判断必定有理由的;上次已经出现过同样的案子,你不能第二次出现还是推论,应该有个新的说法。让曹节意外的是,范协的回答脱口而出:“两次收钱的是同一个人。” 曹节的目光望向门外,门外一个人也没有,范协心中一惊,他是刚刚察觉有人接近,曹节却早已发现,这个宦官的功力果然深不可测。曹节等了片刻,目光转向范协问道:“这么有把握?” 范协平静的:“我们找到收钱的条子,上面的字迹和曾家集的收条一模一样,连签名都一样。我们也调阅了其他州的相关案子,认定是劫楼的还有四张收条,字迹也是一模一样,应该是一个人。”范协请了好几个笔迹专家对比,有十足的把握。 曹节感兴趣的是劫楼,但无论曹节如何逼迫和旁敲侧击,范协始终没有再说出什么,只是展示了获得的证据,两千两去向不明的黄金和两个经办人的尸体。曹节看完仵作的报告,白眉微微抖了抖,劫楼他并不担心,为难的是那两具尸体,是和内府有关系的人,矛头一下子直指宫中。 曹节现在有一万个理由猜测是另一位中常侍侯览做的,但是曹节相信,洛阳和朝中的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是他曹节派人去杀的刘鯈。曹节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冤枉的委屈,故作不明地问范协:“范捕头,你后面准备如何入手?到宫中调查,需要我帮忙吗?” 范协是个一定按照律法办事的人,更不愿与宦官有瓜葛,要不是上司怕得罪人,连曹节这里都不会来,闻言回道:“多谢公公,不过现在查宫里没有一点意义,我看还是从江湖入手,抓到劫楼的凶手才能证明一切。”范协说话间没有一点畏惧的表情,似乎劫楼只是一个传说,根本不在他眼里。 ------------ 第七章 窦曹之争1 曹节看见的更多是悲壮,曹节立即把握了范协的心态,冷笑着摇头道:“范捕头还是没有说实话,等会到大将军府会对你很不利。” 范协心一动,曹节侯掌握天下动态,难道真知道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道:“小人不明白,莫非公公与大将军都认为小人营私枉法?” 曹节长笑道:“范捕头多心了,本侯的意思是,在很多人眼里,劫楼不是秘密,要不然怎么有人能和他们做生意呢?” 曹节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范协其实早已想过,劫楼做的是杀人的买卖,要是没有渠道,客户上那去找他们;范协也有了一点线索,但是在没有锁定真凶前,范协不准备向任何人透露。曹节老奸巨猾,看话说到如此地步,范协还是提防自己的态度,就失去了谈话的兴趣。等范协告辞走后,立即修书一封,派心腹人去琅琊孤虚宫求助。 走出宫门,范协已经感觉身上冷汗湿衣,他到目前都不能确定曹节是不是幕后凶手,所以一直把持着底线,没有说出全部内容。同样回头到大将军府,范协也没有全说,只是把对曹节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因为这件案子影响实在太大,任何一个可能成为凶手的人都是大人物。 听说凶手和宫中有联系,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陈寔沉吟半晌道:“范捕头先到花园里休息,我们再商议一番。”早有管事闻言上前,领范协到花园前去;范协也明白众人要商议什么,乐得置身事外,跟在管事后面,去了花园,不过真到地方,范协还是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去的花园正在装修,花卉树木还没有种好,而是巨大的山水图震住了范协。奇形怪状的石头如山,嵯峨而列,晦明不可名状,或形奇、或色艳、或纹美、或质佳、或玲珑剔透、超凡脱俗,假山下清水回环,变幻不可方物,水势延绵飘曳,迤逦渺渺。 最称奇的是安置在假山中的那块石碑,青黑有致,石上纹理如丝绸般旖旎,加上鱼卵状的金星,又给人一种浑穆古朴的感觉,虽然一个字都还没有刻,依旧有一种佛家的格调。管事匆匆离去后,范协忍不住上前一摸,手感石质坚细温润,就听得背后有人说:“这是龙尾石,从江南运来,刚开采出来时的颜色为青灰色,经过墨研磨后,才变成亮丽的青黑色。” 范协回头一看,一个身材修长的石匠站在身后,俊朗的面容挂着淡淡的笑意,范协客气地请教,才知道是这件作品的创作者刘子敬。刘子敬得知面前是名捕范协后,连声称赞,范协摆摆手道:“刘师傅不必客气,范某就是一个小小的公差,不敢扯虎皮,这块石碑实在让我开了眼界。” 两人顺势谈论起石头,刘子敬说的是本行,范协也博闻广见,一时倒也投契;不多时,陈寔派人来请范协到前面见面,陈寔说大将军主意已定,要范协继续查下去。范协接了任务,告辞回到捕房,立即安排人手巡查刘子敬的底细,很快就有了消息,刘子敬是名士蔡邕介绍到太傅府和大将军府做活的。 范协不禁皱眉,这刘子敬的来历不凡,片刻交谈,范协感觉刘子敬根本不象一个石匠,并且练过气功;不过既然是蔡邕的介绍,范协决定不再节外生枝。窦武在九月的举动更让范协关注,窦武终于行动了,罢免了黄门令魏彪,以亲信小黄门山冰代之,长乐尚书郑飒也被窦武关进北寺狱,一时洛阳风声鹤唳,谁都猜不透后面的结局。 宫中的宦官们无不胆战心惊,长乐宫官史张亮是一个小官,往常都是悠闲地看着各地官员送来的奏章,现在时刻瞪大了眼睛,唯恐有个风吹草动。由于汉灵帝刘宏没有亲政,百官的奏章都是交由窦太后也就是长乐宫处理,张亮的职责就是整理记录,以备太后问询,所以长乐宫承明殿里每夜都亮如白昼。 突然,一封奏章让张亮有被蛇咬了一口的感觉,心里是一哆嗦,急忙喊在一侧已经昏昏欲睡的王尊观看。王尊看了也是大吃一惊,是太傅陈蕃的奏章,陈蕃在奏章中写:“等山冰等人审问完郑飒,如果供辞涉及曹节、王甫等人,窦武打算一并上奏收捕灭族,也包括长乐宫郑飒的手下。” 王尊也看得四肢冰凉,大汉朝这几十年就是外戚和宦官的争斗,长安乡侯曹节和窦武、陈蕃必有一决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窦武这次如此绝情,长乐宫众人好歹也是窦太后的人,可以说有着自己的打算,就算郑飒和曹节走得近,也没必要牵扯旁人。王尊稍一犹豫,问张亮:“今日谁在外面值班?” “朱瑀。”张亮眼中顿时生出希望,长乐五官史朱瑀不仅有主见,而且武艺出众,除了那些整日里不露脸的老太监,在目前任职的太监里是公认的第一高手。张亮和王尊立即带着奏章,找到正在巡逻的朱瑀,朱瑀闻讯大惊,看了窦武的奏章,骂道:“宦官放纵非法的当然可以杀。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罪呢,何以应该一起族灭?“ 奏章里并没有朱瑀的名字,但朱瑀明白这是个机会,窦武如果获胜,换了长乐尚书,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换一面看,若是帮助曹节扳回局面,前程不可限量。再说曹节并不是一般宦官,本身出自大族,在士大夫群里也有一批盟友,于是立即让张亮去找曹节汇报,自己召集共普等人,准备应变。 曹节家族世代担任俸禄二千石的官职。汉顺帝初年,曹节以西园骑之职,升任小黄门。汉桓帝时,升任中常侍、奉车都尉。建宁元年,因迎奉汉灵帝之功,封为长安乡侯。曹节曾跟随唐衡等人诛杀过外戚梁冀,闻言虽然有些惊慌,倒还没有失措,冷笑道:“陈蕃、窦武这是要废帝啊,只要皇上在我们手中,他就是大逆不道!” ------------ 第八章 窦曹之争2 曹节立即下令中常侍袁赦带领好手抢夺宫门,赵忠、张让和灵帝乳母赵娆以陪读为名看住汉灵帝刘宏,自己和王甫赶到长乐宫,与长乐五官史朱瑀、从官史共普、张亮、中黄门王尊、长乐谒者腾是等人歃血为盟,在殿中点燃香烛,祈祷皇天曰:“窦氏无道,请皇天辅皇帝诛之,令事必成,天下得宁。” 随后,朱瑀让共普、腾是押来两名当班尚书官,低声下气地说:“二位,曹侯在此,给大家一个面子,起诏吧。”共普也跟着哀求,只是说的软话与他露出的铁臂虬筋很不相称;多年共事,两名尚书官自然清楚共普没人性的邪僻,再看看曹节和腾是阴险凶残的眼光,没奈何地答应了。曹节随即拿出一张空白诏书,口述内容:“任命王甫为黄门令,持节到北寺狱收捕逆贼尹勋、山冰等人。” 等尚书官写好,曹节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袁赦正好派人送信,宫门虽然关上了,但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跑掉了,窦武一方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曹节决定留朱瑀在宫中看住太后窦妙,催促王甫与共普、腾是带人,持节前往北寺狱解救郑飒。北寺狱是黄门署属下的监狱,就在禁宫以北,主鞫禁将相大臣;大司农尹勋和山冰正在审问郑飒,得知王甫持节带人闯进来,急忙带人到门口封堵。听王甫传了圣旨,冰山坚定地摇头说:“我受大将军所托,待明日在太后处验明诏书再说。” 王甫轻轻一哼,共普狞笑着抢先一步,一个黑虎掏心扑向山冰;山冰早有准备,手掌滑起,看似无力,实际借力打力,将共普的攻势顺势化解。两人战在一处,不过数招共普就落了下风,腾是急忙上前,施展鹰爪手,与共普双战冰山;只是冰山的化骨掌实在高明,看似平淡,实际变化无常,以一敌二,依旧进退自如。 看北寺狱的官兵越聚越多,王甫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暗暗诅咒曹节,你要是让朱瑀跟来,冰山早就拿下了。突然身后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慢慢越过王甫,走到打斗三人面前,老者一身平常农夫的打扮,却没有胡子。尹勋呻吟一声道:“老不死。” 老者笑道:“尹大人所说没错,宫廷内外,朝野上下,都是这么称呼老夫的。”大汉宦官中不乏练武之人,老不死是仅存的上一代高手,就是曹节看见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师叔。老不死分开三人,摇着头对冰山说:“我不懂曹节和窦武争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们心中想什么,但咱们都是宫里人,不能无缘无故被人干掉。冰山,看在师叔的面子上,把郑飒交给王甫带走。” 冰山望着老不死,脸上的恐惧慢慢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深施一礼,抬起头一字一字说到:“恐怕要让师叔失望了。大将军只想除掉曹节这几个祸国殃民的家伙,怎会尽毁我等。师叔,你也不是不清楚曹节、王甫都做过什么,不能因曹节一人,而让天下失望。” 老不死犹豫一下,无奈叹口气,终于出手。老不死身如鬼魅,几乎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对冰山做出攻击;冰山一咬牙,化骨掌一连七式,缠向老不死。尹勋急忙下令护卫带着郑飒杀出北寺狱,前往大将军府,自己指挥官军围向王甫等人;只是实力悬殊太多,共普、腾是狂性大发,一路斩杀,直接击毙了尹勋。 冰山的化骨掌是绵掌的一种,除了招式上招招夺命外,还发出一股阴寒之气,克制对方武功的发挥。可惜老不死练的也不是正派的心法,丝毫不受影响,十招过后,冰山再也支撑不住,落心一横,受伤之余却不惜损耗功力,全力往狱外飘去,王甫惊的大叫:“快拦住他,别让他劫了郑飒。” 老不死一声大喝,早已封住冰山去路,硬受了冰山拼尽全力的一掌,冰山如纸鹞一样飘落,老不死调匀呼吸说:“冰山,不要有幻想,外面有一个厨子,带着解牛刀的厨子。你修整一下,等会还是逃命去吧。”冰山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这样的厨子天下只有一个,杀手庖丁。 共普、腾是倒是有上去结果冰山的心,只是听老不死这么一说,谁也不敢上前;就是王甫也装作没听见,带着手下,疾步走向外面。冰山惨笑一声,挣扎着起来,给老不死叩了三个头,断续地说:“多谢师叔,义之所在,无法退却,众人将死,岂可独活。”说完,震断心脉自尽,老不死叹息不已,踱步自去。 等王甫赶到北寺狱外,除了满地的尸体,一个气质高雅的中年厨师悠闲地站在郑飒身边,郑飒止不住地哆嗦,看见王甫脸色才缓和一些。看见王甫出来,庖丁忽的不见了,王甫等人急忙赶回宫中,曹节、朱瑀已经攻下长信宫,劫持了窦太后,夺到玉玺。曹节立即伪诏,命郑飒、王甫等人持节收捕窦武、陈蕃。 谁料到王甫刚走到皇宫承明门口,就见陈蕃率领八十余人,持刀剑冲了进来,正好拦住去路。当夜,太傅陈蕃正好在太学与杜密商量事情,得到宫中逃脱的宦官报信,立即明白曹节动手了,于是让杜密去大将军府报信,自己在太学召集学子,准备奔赴宫中。 陈蕃的打算不可谓不对,太学的学子大多都会点武艺,一万多人只要一半人愿意挺身而出,也是支五千人的队伍,绝对可以决定胜负。可惜太学学子不是豪门的子弟,就是世族推荐的门生,平日里谈论时局都滔滔不绝,到了关键时刻,住在学校里的六千多人,大多在观望,只有二百多人立即收拾兵器,随陈蕃前往。 可惜路上还有掉队的,到了宫门的时候,须发皆白的陈蕃一看只剩八十余人,丝毫没有怯意;正好望见王甫,陈蕃迎上前,振臂高喊:“大将军忠诚卫国,宦官造反叛乱,怎么说窦氏不守臣道呢?“ ------------ 第九章 窦曹之争3 陈蕃声音老哑,却音冲云霄,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加上后面众人也抱着必死之心,齐声呐喊,守门的羽林军根本不敢阻拦,王甫见了也不由得心头大乱。 王甫明白,要是让陈蕃这样喊下去,羽林军就有可能倒戈,立即冲上前大声斥责:“先帝刚刚去世,陵墓还未修成,窦武有什么功劳,而兄弟父子一门三人封侯?另外,他弄走很多宫女,饮酒作乐,一月之内,搜括财富以亿计。大臣如此行为,岂是臣道?陈蕃,你是国家的栋梁,徇私枉法,结成朋党,还要到哪里捉贼子?来人,拿下他们。“ 王甫身边的护卫立即抢了上去,可羽林军多是世家子弟,有谁不清楚两人嘴里只是说说,最后要看的还是双方拥有的实力,所以任凭王甫如何叫喊,羽林军依旧迟钝不前,只是把两边人都包围在一个圈子里。只是陈蕃再无援军;而王甫这边赶来的护卫越来越多,随着八十多人陆续战死,陈蕃终于被擒,关进了北寺狱中,王甫怕夜长梦多,下令立即处死。 不过陈蕃的纠缠为窦武争取到了时间,得到杜密通知,窦武当机立断,不奉伪诏,趁城中混乱射杀使者,率侄子封雩侯窦绍、西乡侯窦靖封以及亲随门客驰入步兵营,并召集北军屯于都亭下。窦武除了大将军的身份,平时以德行而著名朝廷,军中仰慕者众,尤其关西子弟更是倾心,不多时,以步兵营为主的将士纷纷持械而来。窦武立即传檄洛阳:“黄门宦官反叛,尽力诛杀的封侯重赏。”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洛阳城中一片混乱,高官大族都禁闭府门,街上除了风中昏暗的灯笼光在摇曳,就是来来往往的骑士和军卒;偶尔一些平民打扮的人士,是闻风而动的江湖豪杰,和各派势力浑水摸鱼的探子,唯一让普通百姓安心的是越来越多的捕快,带着武器出现在大街小巷,维持着秩序。 王甫得知窦武逃脱咬牙切齿,正琢磨该如何应付,袁赦及时送来矫诏,令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假节,与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率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五营军士讨伐窦武。只不过和窦武派去的人一样,使者根本找不到长水校尉曹炽、射声校尉袁逢、越骑校尉杨赐三人,更无从谈起调动三营军马。 袁赦给王甫打气道:“窦绍虽是步兵校尉,袁家等士族的子弟是不会听他的,宫中各家都已答应相助我等。曹侯也与庖丁颜白说好,尽请洛阳同道,狙杀窦武一党,能够帮助窦武的只有屯骑校尉冯述,已经安排好了;郎中董卓和张让带着圣旨一同前往护匈奴营,张奂必不会怀疑。” 王甫明白袁赦所说的宫中各家就是具瑗和侯览两大势力,心下稍安。宦官唐衡、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因帮助汉恒帝铲除“跋扈将军”梁冀,均被封为县侯,食邑万户,世称“五侯”,其他四人已去,具瑗独在,爵位乡侯;侯览是桓帝时少数能和武侯在宫里平分秋色的人物,手下爪牙众多,尤其管霸、苏康死后,跟从侯览的人更多。 曹节等人原先担心具瑗、侯览会和窦武达成某种协议,现在看是多心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宦官各家在虎贲、羽林、厩马刍、都侯、剑戟戈士诸部的人从四方赶来,共一千多人,周靖另外带来了缇骑二百人,五营中依附曹节的人也在陆续赶来。 护匈奴军营,张奂看见董卓跟随宣旨,根本没问诏书真假,让徐荣守营,尹端协助维持洛阳秩序,自己和董卓率一千护匈奴精兵赶到朱雀门外。其实张奂心中是有所怀疑的,只是回洛阳这些日子,张奂太清楚窦武这些人的心思,无论自己出不出兵,只要窦武得知今夜董卓前来,护匈奴军就逃不脱干系。 为了分布在洛阳和凉州的手下数万将士的前程,张奂只有冒险一搏,所以一路上张奂面似寒霜,没有一点笑容;慢了一个马头的董卓心中有点别扭,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面对张奂,董卓多少有一点压力。小黄门张让是个聪明人,瞅机会凑到张奂身旁,低声道:“将军,是非虽有曲折,皇上只有一个,作为大汉臣子,真不成要让江山改姓?”张奂闻言停住战马,掉头打量张让一番,才点点头催促大军前进,与王甫一军会合后,王甫和周靖立即把指挥权交给张奂,合兵一处,逼近都亭。 大将军府在窦武等人去后,一片肃然,门口一队队官军路过,硬是没有一个进来打扰的。形势很明显,只要击败窦武的军队,大将军府就是摆在眼前的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如果窦武获胜,现在动大将军府就是找死,到时候抄家灭族都是可能的,还不如留一份人情在。 而街头混混,江湖宵小,看见大将军府依然戒备森严,铁面范协又带着捕快在附近巡街,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一些缇骑和羽林军打扮的人,站在大街对面和十字路口,观察着进出的人群,不是有一两匹快马嘶叫着往返,相必是去和宫中保持着联系。 大将军掾属陈寔命令从府门到内院每条道路都挂起灯笼,每个房间都点亮灯烛,厨房轮班值日,每三个时辰供应全府人员一次饮食;外面请来的工匠役夫全部立即结账,府内所有愿意提前离去的人到账房写明解雇或赎身文书,给予银两离去;。不知道是陈寔的镇静影响了下面的人,还是真对窦武抱有希望,几乎没有人到大堂要文书,少数走的人也是收拾行李,暗自离开。 管事的更是跑来禀告了一件怪事,司徒府派来的那名石匠还在工作,陈寔一愣,那名石匠叫刘子敬,确实是有本事的人,做的假山群别具一格。陈寔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看一下,毕竟大将军府的未来不可预测,能劝说走还是劝说走,等到了花园才看见刘子敬已经完工了。 ------------ 第十章 风声鹤唳 刘子敬似乎对陈寔前来并不奇怪,笑着施礼道:“大人果然有雅兴,风声鹤唳下,还有心思到花园来看景。小人只是看这块碑没有人题字,就按自己的设想摆了一个棋局,以便雅俗共赏,唐突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刘子敬言语虽然卑微,但是丝毫没有提及主人,好像已经认定大将军窦武再也不会回来。 灯火下,陈寔能清楚的看见石碑上画出了纵横各十七道的棋盘,汉白玉和红泥烧制的两种棋子镶嵌在黑色的石碑上,分外显眼诡异;整个棋局是一盘玲珑局,红白棋子互相缠杀,两条长龙盘旋,竟然是陈寔平生没有见过的一局棋,但是隐隐有似曾相见的感觉。陈寔吸了口气,请教道:“刘先生的棋子是早就准备好的,某非一开始就知道无人会给此碑题字?” 陈寔虽然是个君子,并不代表不懂得官场的黑暗和人心的叵测,刘子敬早有准备也好,今天突如其来也罢,都说明眼前这个石匠不是寻常之辈。陈寔抱着天下无私的念头,并不在乎刘子敬要做什么,关心的是刘子敬是不是胡广派来的,要真是这样,刘子敬必有指教,今天的局面还有其他解决的方式,所以陈寔对刘子敬的称呼改了,用了先生一词。 令陈寔失望的是,刘子敬摇头道:“我在假山里还用大青石刻了一个四方的平台,棋局原来是准备摆在那里的。没想到今晚通知结账,我只好偷个懒,把棋局用在此碑上,大青石刚刚画了一个八卦图,其实都一样,有一种说法,围棋也是从八卦中演变出来的。” 陈寔颔首道:“是我们失礼了,胡司徒怎么推荐一个平庸的人来帮忙。刘先生,此棋局有名吗?” 刘子敬回道:“有名,叫江海冥灭,是严子陵和侯霸在富春江岸未下完的半局棋。”严子陵和侯霸都是光武帝看中的臣子,严子陵和光武帝刘秀是同学,一起起兵讨伐王莽,后来功成身退,在富春江边垂钓;侯霸是后投奔刘秀的,一直在朝为官,死在司徒任上。 跟着陈寔前来的府掾胡腾却莫名地感觉一阵紧张,因为陈寔一直盯着石碑,谈话间身体竟然似乎有了变化,一股强大的气势逐渐充斥空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寔缓过神来,淡淡地吩咐管事:“带刘先生去账房结账,多给一倍工钱。” 刘子敬一声道谢,随管事而去,陈寔转身对胡腾说:“明天府中就交给你了,大将军若胜,我来洛阳的使命就算完成,自然不用多言;大将军若败,我会去找曹节谈谈,尽量保住士林的元气。” 胡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劝说道:“大将军早有安排,冯述要是及时赶到屯骑营,调动三辅铁骑,就可以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陈寔比胡腾多知道一点,却不能对胡腾说,其实陈寔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冯述,窦武瞒着自己安排的事,一定是自己知道就会反对的事情。陈寔忽然明白了江海冥灭这局棋的意思,浮生有几,叹欢娱常少,忧愁相属,自己就是严子陵,窦武就是侯霸,相交只是偶然,一时心头轻松。 屯骑校尉冯述现在别说调动骑兵了,连城门都出不去。冯述确实早已接到窦武派人送来的口信,可是窦武让他先去见了一个人,耽误了时间,被一群黑衣人发现,如影随附地跟踪他,冯述放弃坐骑,连续换了三个城门都无法出去,要不是黑衣人顾忌洛阳城里不住跑动的公差,冯述早暴露了行踪。 冯述无奈,只好借着地形熟悉,藏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上,等待机会。冯述暗暗埋怨窦武,为什么不安排别人来办这件事,要不然自己赶到屯骑营,至少能调动一半的骑兵,现在倒好,网中鱼一条。透过砖孔,冯述能够清楚地看见黑衣人的装束,让冯述大吃一惊的是黑衣人的兵器,清一色的弯刀,在月光下发出寒光。 残亭大漠,中原武林只有残亭的大漠门才拥有大批使用弯刀的好手,才会使用这种来自西域的兵器。黑衣人招呼同伴除了信号,就是纯正的汉语,冯述听懂的同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越发明显,楼下越来越多的词就是“这里、这里”。冯述看见一名黑衣人已经跃上酒楼的房顶,知道自己再也无处可逃,心一横,正要推开窗子杀出去,一只手拽住了他。 冯述扭头一看,是一个翩翩公子,只是带着些许的酒气,黑暗中双目炯炯有神,竟然认得,是召公子。召公子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拉着冯述一步一步地,慢慢退到壁墙的隔间里,冯述大是惊讶,这座酒楼他光顾过多次,没想到二楼的墙壁里还有机关。 隔间很窄,刚好一个人前后的宽度,召公子把冯述先塞进去,然后自己挤进去锁好门。两人并排站在里面,凝住呼吸,就听见外面先后三次有人走入检查,最后一次的人身份最高,几乎察觉不到呼吸,在整个二楼仔细地绕了一圈。应该说是黑暗救了两人,那人没发现机关,最终还是走了。 召公子又等了一会,确定没有人,才开了门,两人溜出来透气,天已经蒙蒙亮了。召公子好奇地问:“冯校尉,你怎么还在城中,昨夜我看着无数的人马出城,难道你要临阵脱逃?”冯述的脸涨得通红,总有千言万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觉得话憋在胸口。 召公子悠然望着窗外道:“其实你只要穿一身士卒的衣服,管他是什么军队的,都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去,你这身校尉官服太扎眼了,杨赐他们根本不会出门,所以只要看见就能确定是你。”冯述大惭,自己只想到了军营威慑下面的将官,官服还是特地回去换的。 城外战鼓声突然阵阵响起,召公子叹了一口气道:“来不及了,现在你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要不要喝杯酒?” ------------ 第十一章 阙下一战 阙下,两军对峙,天空中乌云密布,没有风,只有几声闷雷,远望山脉,似乎已经在浓浓的云霭中,只有旷野,是那样的静寂和惆怅。两边的汉军将士一样的军装、一样的旗帜、一样的茫然,周靖已经命令己方士兵都缠上灰布条,以便分辨。 张奂看出两边的主力都属于北军五营,自己这边军队的人数比窦武那边还少一点,不免有点担心,安排董卓带领五百精兵在后面压住阵脚,以防北军五营的军临阵士倒戈;张奂自己率五百精兵突前,周靖以缇骑和大戟士护住中军,全军布置成一个方阵,静等着对方进攻。 窦武一声命令,窦绍挥舞长刀,率先出击,身后战马狂嘶,三军蜂拥向前,顿时拉开了战幕,都亭下转眼刀光剑影;昨日的战友,今日的死敌,两边的将士挥舞着兵器,拼死厮杀,随着鲜血的流溢,杀戮之心替代了袍泽之义。一次,两次,三次,张奂硬是靠着自己的威望和带来的一千护匈奴精兵,有效地压制着场面,一上午击退了窦武的五次进攻,突前的五百精兵也战死一百多人。 可是天平渐渐开始倾斜,对峙到下午,城中五营的士兵陆续赶到,可惜都是投奔张奂一方的,张奂望着手下军士逐渐增多,最后竟然达到万人规模,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远远的,观望的士子、百姓也到了不少,但是在一群群劫楼豪客的阻拦之下,只能叹息地观看。王甫眼看胜券在握,顿时精神大振,让随从对窦武之军喊道:“窦武造反,你们禁兵应当保卫宫省,为什么跟着窦武反叛?先投降的有赏!“ 窦武身边的步兵营并不想放下手中的武器,可是面对着张奂和他手下的精兵,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这批人看人的眼睛就和京中五营的袍泽不同,那是种狼见了猎物的神情;五轮厮杀,要不是窦府的死士奋不顾身,步兵营早就溃不成军了。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了窦武,等待着他做最后的决定,窦武却无声的笑了。 直到此刻,窦武才知道自己在张奂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对自己轻视张奂大军的决定深深地后悔;窦武的笑意未完,却见对面竹竿上挑起一颗人头,竟是陈蕃的人头,不由得肝胆俱裂。窦武深呼吸一口气,对四周剩下的将士说:“窦某连累了各位,今日胜负已分,王甫既然这么说,大伙自行去吧。” 众将士愕然,看窦武不似作假,心中松了口气,纷纷放下兵器散去;围在四周的士兵和劫楼好手自动让出几条通道,让这些人逃命而去。周靖松了口气,不禁摇头道:“窦武名将之后,也不过如此。”周靖是有感而发,窦武是东汉开国名将安丰戴侯窦融玄孙,先祖何等英雄,窦武竟如此窝囊。 却听见身边张奂大喝一声:“决生。”护匈奴军并声呐喊,瞬间顶到了最前面,如同楔子的尖角,死死地站住位置。周靖才发现窦武带着三百多死士趁军队散动的时候,已经扑到近前。窦武披风完全涨开,家传的大阖刀法,一刀紧接着一刀,如滚滚黄沙,让四周空气一下子干涸,数名护匈奴军士卒卷入刀风,立时毙命;张奂明白窦武是根本不准备走了,就是想找人拼命,稳步走到窦武的面前,掌中长剑不敢懈怠,化出漫天绵网。 两人激战了五十余招,窦武的钢刀终于撕开了张奂的剑网,激荡的破空声直劈向张奂的左肩;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张奂像鱼一样地滑开了,手中长剑刺在窦武的肋下。窦武一声大吼,竟然伸手握住长剑,跟上一步,再砍一刀;但刀砍空了,张奂竟然弃剑而退,董卓换位封住了窦武前进的道路,窦武顿时愣住了,不信地问:“你怎么能弃剑呢?” 张奂淡淡地说:“我为什么不能弃剑,身为主将,三军为上,岂能为自己一点虚名贻误战机。你现在手下尽亡,我又何必与你拼命,大将军,弃刀投降吧。”窦武转眼四顾,才发现窦府众人只剩自己,仰天长啸:“悔不听陈蕃劝告,若是我不顾虚名,早就铲除阉党,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说完回手一刀,自刎身亡,血溅得周靖一身。 窦武一死,窦家子弟和宾客随即不是战死就是自杀,只有西乡侯窦靖等少数几个人被擒;王甫下令将窦武的头颅示众,将已经生擒的窦靖等人全部斩首。王甫刚刚松了一口气,负责清点尸体的周靖突然脸色大变找来,对王甫悄悄道:“出事了,在混乱中自杀的雩侯窦绍是个替身,激战一夜,替身满脸血迹一时看不出来,想必先前士兵逃散的时候,窦绍混在里面逃走了。” 王甫不由得脸色大变,窦绍少年是个浪荡子,一开始任虎贲中郎将时,性情疏懒奢侈,后来被窦武撤职教训后,窦绍便象变了个人,遵守节制,事情不论大小,凡是非法的,都不敢做,被认为是窦家下一代最有潜力的一个人。一旦放虎归山,现在窦太后还在,窦家在国内的势力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王甫急忙下令搜捕,自己和张奂匆匆赶回洛阳城中,得知窦武之子渭阳侯窦机等人也先后落网,已经被杀掉,只有窦武的孙子窦辅下落不明。王甫才喘了口气,周靖放出侦骑也有了回应,发现一队骑兵曾经在都亭以东三十里处集合,现在已奔虎牢关而去。 张奂一声令下,集中二百骑追了下来,王甫急忙让周靖尽起五营骑兵协助;张奂的大军一直穿过虎牢关才看见战场,虎牢关的守军还在死死缠着对方十几骑,只是仅仅是缠住,厮杀得并不激烈。周靖认出为首的一人正是青州徐从事,张奂一问才知道徐从事手持令符,所以顺利出关,等发现窦绍在其中,官军才追了出去。 ------------ 第十二章 虎牢关 张奂点点头,心里明白,王甫的命令虽然传到虎牢关,但是将士们还是同情窦家的,所以窦绍等人才能闯出关外,徐从事死战不走,一个是为了断后,另一个也是为了给虎牢关的将士一个交代。等护匈奴军替换虎牢关守军包围了战场,张奂驰马上前劝说:“徐先生,现在放下武器还来得及。” 徐从事轻蔑地一笑说:“师从大儒,凉州三明。可惜那二位不在朝中,否则必不是今天的结果。也罢,让我看看天下无敌的护匈奴军是如何的厉害。”徐从事身后十七人一声欢呼,十八骑疾风般冲过来,只是并非常规的成对攻击,而是在前进中随时变换着阵式,张奂心中一动,急忙后退,示意两边骑兵出击。 护匈奴军长期与匈奴、鲜卑作战,骑术精湛,战斗力彪悍,可惜对上十八骑顿时落了下风,完全仗着人多,不断地补充,才保持着战场上的平衡。张奂看得清楚,徐从事施展的项王决战阵,有前无后,有往无回;双方苦战了一个时辰,护匈奴军以三倍于敌的损失拼掉了十四骑,又经过半个时辰,终于斩杀最后四人。 此刻天色已晚,手下尽亡,反而帮徐从事卸掉了包袱,徐从事突然从马上跃起,无数碎片射向四周,人如大鸟一样在空中盘旋后,踩着兵器和人头,竟然脱困而去。张奂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五十张硬弓同时拉开,箭如雨注,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就看见徐从事的身影朝远处冲去;周靖暗叫不妙,立即率领数十武林高手纵马紧缀而去。 徐从事分明感觉到后面马队的迅疾,望见一座山,极力狂奔,到了山脚下,顺着山路就冲上山去;周靖等人无奈,弃马追踪。周靖是天禽门高手,尤其以轻功擅长,一步飞出,已是五丈开外,孤虚宫的四位护法毫不逊色,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周靖大急道:“道长不必关我,追上徐从事要紧。” 孤虚宫为首的护法天枢道长笑道:“大人不必着急,小道熟悉此地,此山是绝地,到得山顶便无路可走,山下是百丈悬崖。”天枢道长心知肚明,徐从事是天下有名的高手,自己四人最多只能围住徐从事,先追到无用,白白浪费功力;周靖却不能说破,曹节和孤虚宫渊源极深,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不过天枢道人说的没错,徐从事跑到尽头果然无处可去,山下云霭雾罩,根本看不到底,徐从事暗暗调整呼吸,静等追兵靠前;不多时,周靖等人赶到。面对徐从事这样的前辈,周靖也不敢放肆,按江湖规矩行礼后道:“前辈世外高人,不应该卷入官场争斗,可惜大错已铸,但是本官保证,只要前辈愿意前去见曹侯一面,保证一笔勾销。” 徐从事笑道:“就这么简单?曹节还没入宫前,和我在山东也见过几次,讲起来有点交情。一笔勾销恐怕不会,我要不说出些什么,曹节会同意吗?” 天枢道人上前一步道:“徐兄,退一步开阔天空,如果你真的不愿见曹师弟,能否到孤虚宫盘桓数日?” 徐从事摇头道:“天枢师兄让我为难了,魏伯阳死后,我就下定决心,不再加入任何一个门派,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惨淡收场。”魏伯阳死后,淳于叔通加入了江南五象堂,徐从事却一走了之;今日要是五象堂参与洛阳的战斗,鹿死谁手,孰未可知。 周靖等人顿时无语。徐从事仰头望向天空白云,淡淡地说:“天枢师兄,久仰孤虚宫四柱剑阵,今日就让徐某见识一番吧。”天枢道人明白事情绝难善了,招呼天旋、天玑、天权三位师弟,一起进入场中,亮剑站定位置;徐从事长剑出鞘,傲然踏入阵中。 徐从事的长剑一出,就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剑招变化莫测,剑剑直指阵势的不足之处,常常意在剑先,用意而不用力。不过孤虚宫的四柱剑阵,取自两极四相,天枢道人四人剑术各不相同,但是施展起来,相生相克,连绵不断;再加上天四人功力深厚,配合时间又长,将阵势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双方激战百招,未分胜负,招式越来越慢,周靖明白这是到了关键的时候,暗暗提着弩箭上前。果然十招不到,徐从事一剑挥出,如流星璀璨,仗着无匹的功力一举冲断了天玑和天权剑招的结合处,人闪出阵外。天枢道人明白,这不是天玑和天权配合的问题,而是徐从事的功力太强,又精通四象八卦,所以才能抓住这微小的机会。天枢道人正准备说两句场面话,却听见轻微的机簧声,定神一看,徐从事已经中了周靖的毒箭。 徐从事闯出剑阵,耗力巨大,正在调息的时候,周靖暗弩射出三支连环毒箭,徐从事震落两支,依旧被最后一支射中,立时有一种痒痒的麻痹感觉。周靖冷笑道:“徐前辈,这是蛮族的毒药,只有我有解药,功力再深厚也是支持不住的,投降吧。” 徐从事淡然地看了周靖一眼,突然向后弹起,直落到悬崖深处,天枢道人气急败坏,很想训斥周靖两句,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周靖立即安排人手下山,寻找需从事的尸体,可惜忙碌了一天一夜,除了在树枝和突兀的石块上发现一些衣物的碎片,什么也没找到,只能回虎牢关。 另一路张奂经过询问,得知是四十五骑过关,其中十六人早就跑远,立即循迹追踪。追不过四十里,就发现一个厨师在路边苦笑,拦住了马队,张奂看装束认得是庖丁,也知道庖丁是曹节一方的人,停住战马一问,庖丁指着道路边十四具尸体说:“在下已经尽力,只是他们悍不畏死,救了为首的人逃走。”得知为首的人是窦绍,庖丁也是扼腕叹息,说起前面的恶战也是赞不绝口。 ------------ 第十三章 纳闷的曹节 得知为首的人是窦绍,庖丁也是扼腕叹息,说起前面的恶战也是赞不绝口。庖丁当时连杀一十二人,但被其中五人临死前拼命阻挡了一阵,让包括窦绍在内四人冲了过去;庖丁施展缩地千里的身法,瞬间追上。不想断后的黑衣人一声咆哮,借助马力长戟横扫千军,逼得庖丁身形一滞;长戟立时翻起戟花,如幻而进,等庖丁破了戟招,竟然不避不退,被解牛刀刺中的同时,抱住了庖丁,让还在马上的三人扬鞭而去。 庖丁啧啧说道:“人临死前激发的潜能是不可想象的,我费了点时间才摆脱死尸,飞奔狂追,没想到他们还留下了一人在前面树林用弩箭埋伏,等我处理了那个杀手,窦绍二人已经跑得没影子了。”张奂撒出大队顺着马蹄印寻找,过了一天,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里追上三匹马,但是人已经不见了。 张奂查看完整个村子,士兵搜出一个稻草人,张奂苦笑着对庖丁说:“我们失算了,三匹马上只有一个活人,窦绍应该在路上的某处就走了。逃到这里的人,我们都没见过,就是当面走来也不认识。”庖丁听了是一脸的黑线,窦家的力量没有被彻底铲除。 回到虎牢关,周靖已经垂头丧气地回来,中常侍袁赦也亲自赶来传令,洛阳已经达成协议,除窦武、陈蕃等首要人物家小,其余人等离京都不得阻拦,张奂大喜,周靖听了一肚子气,冷笑说:“你们是准备养虎为患啊,没听见已经逃走十六个,窦绍也在里面。” 袁赦体贴地笑道:“他们现在翻不起浪,要注意的还是朝中不走的那些人。缓一缓,才能不让他们铤而走险,反正是砧板上的肉,迟一点动手更保险。陈寔自愿入北邙山修隐,值了。对了,冯述找到了,一具尸体,自杀的。”袁赦心里还有些话还是不能说,族弟袁逢、袁隗要借着这次事件树立袁家的形象,扩大势力,让士人平安离去也算功劳一件。 张奂顾不上两人勾心斗角,看着虎牢关外的大好河山,心中怅然。一帮人回到京城,早在城门等候的张让立即领着张奂和周靖进宫,王甫见了两人是满面春风,回头却发现正在曹节看见张奂,没有一点喜色,似乎在担心什么。曹节是在担心,在担心张奂的反应,曹节不知道凉州三明之一的人物,发觉被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一见面,曹节就告诉张奂,诛杀窦武是矫诏,连一丝虚假的掩饰都没有。曹节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张奂能接受这个现实,以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兄弟,很多事情就好办的多;可惜张奂听完就面无表情地走了,王甫在背后叫道:“你倒是说一句话呀。”曹节笑笑,张奂没有变脸就是好事,要一个大儒和宦官做朋友总是有难度的。 曹节最担心不是逃走的徐从事,而是那十八骑。当年窦宪征战漠北,得异人赠项王绝战阵,窦宪率羌胡边杂之师,大破北匈奴于稽落山和金微山,登燕然山,刻石勒功,逐北单于西去,一举而空朔庭,饮马比鞮之曲,威名震撼大漠南北,身边猛将如云,云燕十八骑因阵战无敌,名扬天下。 汉和帝永元四年,和帝趁窦宪班师回京,亲临北宫,命大将屯卫南、北宫,关闭城门,被汉和帝收回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同党邓叠、邓磊、郭举、郭璜等下狱诛死。窦武刚奉命回到封地冠军县,就被朝廷追来快马所迫,和兄弟窦笃、窦景三人自杀;云燕十八骑与郑众的大批高手在驿馆内厮杀,先后战死。 窦武是窦宪的族侄,现在项王绝战阵重现江湖,说明当时窦家的力量并没有被完全铲除,很大一部分隐瞒了下来。曹节一时理不出头绪,也没时间在这些事上纠缠,立即和王甫去见汉灵帝,说明这几天事态和自己打算后道:“窦氏罪深,无以为此。” 汉灵帝年纪虽小,依旧有自己的想法,沉默片刻,眼巴巴地望着两人说:“窦武虽犯恶逆,然太后有大德于朕。”君无戏言,汉灵帝再小,也是皇帝,边上还有史官记录,站着的太监、宫女一大堆,曹节、王甫纵使权势滔天,一下子也不能说什么。 曹节只能顺着汉灵帝的思路往下说,王甫帮衬着,说明窦武余党还需要对付,否则朝廷不安。一番花言巧语之后,汉灵帝刘宏终于同意,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等人皆被族灭;虎贲中郎将刘淑等人下狱;窦太后被软禁在南宫,公卿以下凡为陈蕃、窦武所举者及门生故吏,都免官禁锢。 不料刘淑进监狱当夜,竟然自杀了。刘淑字仲承,东汉末河间乐成人,宗室中人,与窦武、陈蕃合称三君,长于时政得失,灾异之占,事皆效验。曹节闻讯愕然,转念想到其中必有蹊跷,派自己人到刘府一一盘问,最后终于从一个婢女口中得知,事变当夜,有人去见过刘淑,只是没人看见那人是怎么进来,又是怎么出去的,婢女只是在书房奉茶见过,听口音是山东一带的人。 徐从事就是青州人,曹节立即明了安排窦绍逃逸的人就是刘淑,但曹节仍然起疑,刘淑能够定下这等计策完全可能,问题是这几十名骑士从哪里来的,能够熟练地施展项王决战阵的人,岂是等闲之辈。刘淑有如此人马,为什么不交给窦武?徐从事既然来了,按常理应该与陈蕃同生共死,但是与陈蕃一起杀奔皇宫的只有几十名太学生。 难道徐从事和刘淑一开始就决定让窦武失败,曹节想着想着,心里越发有点恐惧,不叫的狗才是最可怕的,在刘淑背后应该还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又是什么人能让刘淑和徐从事奔走,在刘淑的心目中比窦武的地位还高? ------------ 第十四章 双方妥协 曹节不得不谨慎,先请来张奂询问项王决战阵,张奂直截了当地说不知道有人懂得演练此阵;再询问周靖检查现场和尸体的结果,同样没有结果,周靖查了几遍,可惜人物、战马、兵器都查不出来源,几十人身上竟然没有多余物件。曹节很郁闷,但曹节有个很好的习惯,该放下的总能放下,转念想到自己目前的位置和身份,琢磨起朝政。 第二天,曹节请来袁隗、胡广等人商量朝廷的人员安排,袁家是当今第一门阀,胡广则历经安、顺、冲、质、桓、灵六朝,就连陈蕃都是他的学生。好在袁家能得到利益,胡广是天下中庸,几个人很快就达成默契,曹节答应放杜密等人回家,胡广等人整顿朝政。 胡广只提了一个条件,将所有死者的尸体运到城外,洛阳毕竟是都城,不能弄得那么恐怖;袁隗怕曹节不答应,补了一句话:“窦绍是绝不会来抢尸体的。” 曹节沉默半晌道:“就依二位大人的意思。” 王甫还想阻拦道:“这样,就太便宜这帮贼子,朝廷应该下一道文书,不许收尸。” 胡广昏暗的老眼闪出一道犀利的寒光,轻声但坚定地说:“如此多的尸体要是长期放置,万一引发瘟疫,王大人准备如何对策?”胡广对王甫的称呼没有错,既然已经封侯,是可以称大人的;但是胡广的意思也很清楚,只要王甫敢包揽,出了事就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胡广看上去是混混日子度日,但是谁都明白,胡广能六朝不倒,岂能没有一点手腕,王甫顿时不好吱声。袁隗叹口气说:“回想桓帝驾崩那段时间,我和曹侯每日与窦家谈判,费尽了心思,好在圣上不负天下之望。曹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曹节的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等胡广、袁隗走后,王甫还在抱怨,曹节笑着指点道:“这是个机会,谁来替他们收尸,谁就是窦陈一伙,顺藤摸瓜,那些逃掉的人不就有了线索。”王甫恍然大悟,在洛阳,敢在自己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出面的必定是为了信仰或原则而不顾生死的人。这样的人,就是铁着心要和自己作对的,王甫急忙安排人手前去监视。 九月辛亥,汉灵帝下诏,司徒胡广为太傅,隶尚书事。司空刘宠为司徒,大鸿胪许栩为司空。曹节因此除窦武有功劳升任为长乐卫尉,改封育阳侯,增加食邑三千户;王甫迁中常侍,黄门令如故;朱瑀封都乡侯,一千五百户;王普、张亮等五人各三百户;余十一人皆为关内侯,岁食租二千斛。 张奂也被任命为少府,旋即拜大司农,以功封侯。董卓因功升迁为广武令、旋即升任郡守北部都尉,尹端升任会稽太守;董卓临行前去张奂府上辞别,吃了一个闭门羹。董卓知道自己与张奂终究不是一路人,笑笑独自离去。张奂上书辞让封侯,曹节等人不许;无奈张奂不是轻易改变主意的人,折腾了几次,曹节最终同意了张奂的请求。 不过曹节还是感觉遗憾,与王甫等人商量道:“张奂在读书人心目已经是与我们一体,封侯不受只会被认为是一种沽名钓誉的行为,没有人会睬他,明天就把窦武他们扣着的护匈奴军的奖赏发下去。只是我们若要长久控制这个局面,确实需要一个在军事上强有力的人,另外在读书人当中发展一些有才能的人。” 袁赦看曹节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自己,抢先开口说:“我那两个族弟,袁逢呆板一点,袁隗是个明白人,这次能让庖丁出手,就是袁隗的面子。一般的事情,有我在,袁家不会作梗。”除了曹节,王甫等人无不动容,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袁赦的话只要有一半真实,在朝中也会少掉许多阻力。 唯有郑飒在一旁按捺不住,咬牙切齿地叫嚣:“这张奂分明是给脸不要脸,应该把这帮读书人全杀了,李膺、杜密、荀翌、陈寔,一个不留。”王甫等人不由得都看看郑飒,心道你还真以为这朝廷上的百官都是摆设。李膺几个人不是士林领袖,就是地方豪族,就为了那个刘淑的死,宗室都吵了半天;经张让提醒,曹节等人才明白刘淑为什么自杀,因为这样的结果是自己一伙无论说什么,宗室中人都不会相信。 另外曹节本身士族出身,也要考虑到家族的利益和声誉,曹节踌躇良久道:“现在切不可给窦陈余党兴风作浪的信心,窦绍就算跑了,也只敢隐姓埋名。对外不要声张,只说他已死,暗中派出人员搜查。朝中那些人,把几个为首的杀了,那批书呆子赶回家去,我们这次只是对付窦武,没有其他想法。” 郑飒心中不甘,还想再努把力,袁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总不能把读书人除尽吧,换一批人还不是这样,难道郑大人有办法让他们一夜低头?”郑飒顿时瞠目结舌,众人懒得和他再说,正准备散了,小黄门宋典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说有人为窦武收尸,顿时挑动了所有人神经。 为窦武收尸的胡腾,字子升,桂阳人,大将军府掾,窦武的学生。王甫的养子王萌赶到都亭时,胡腾已经解下窦武的人头,和尸身一起收敛在一口松木棺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辆牛车把窦武拉到了城西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岗,就在山岗的背面,胡腾亲手挖了一个大坑,把棺材埋了下去。 胡腾一铲一铲地往棺材上面填土,泪流满面,无数的人从城里跟到山岗,没有人上来帮忙,都默默地看着。王萌有心干涉,被一起来的洛阳西部尉赵玹拦住,赵玹是曹节的师弟,为人老到,明白干涉只会掀起更大的事端,甚至影响胡广等人的看法,破坏曹节的计划。 ------------ 第十五章 侯览的看法 赵玹和王萌带着手底下的人,混在人群里面一路尾随,从头看到尾,果然察觉到刘猛和袁逢都坐车而来,只是两人都把车停在大路上,远远地观望。狂野里寒风呼啸,天空竟然飘起雪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恍如花瓣,悄然落下;不知道是谁,吹起了口哨,婉转悠扬,回荡在山岗上,打破了悄然无声的静寂。 薄薄的白雪顺着乐声,一点一点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胡腾刚刚修好的坟;胡腾最后从牛车上搬起早已准备好的石碑,用尽全力插在坟前,背上没有一个字,只有胡腾用铁器砸出来的处处斑痕。胡腾点燃一炷香,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牵着牛车就回转洛阳,脚步蹒跚而坚韧。 长乐太仆侯览在府中仔细听中常侍程璜说了经过,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到最后,摇头道:“我还以为曹节他们有多厉害,不过如此,就是一群捡了便宜的人。” 程璜听出弦外有音,笑着问道:“侯公公,莫非其中还有秘闻?” 侯览收住笑容,点头道:“老程,我敢说,陈蕃从太学一杀出来,窦武就得到了消息,他并没有立即驰援宫中,让曹节有了充分的时间做各样的准备。你想,随即窦武不顾家眷和那些名士死活,急急逃出洛阳,是为了什么?是窦武怕死,不是,依我的经验,窦武是要把曹节的人引出洛阳,所以除了阙下决战,窦武必定还有一支奇兵埋伏在洛阳城内。” 程璜在宫中几十年,也经历过许多凶险,闻言赞同道:“侯公公这样一说才合理,否则冯述应该能逃出城,到屯骑营控制军队。可是,为什么那支伏兵没有发动?当时要是突袭皇宫,必定能够得手?”曹节当晚把能派出去的人手都调出去了,洛阳城里甚至默许范协带着捕快维持秩序,可见实力空虚到极致。 侯览愤恨道:“是士族,他们最后抛弃了窦家,选择了曹节,他们怕窦武赢了,朝中再出现一个窦宪。而曹节赢了,宫中还有我们,不可能一家独大,否则就凭袁家赶到洛阳的实力,取曹节的人头也是轻而易取的事。” 侯览打听过,这几个月,各家门阀的人都在不断入京,光袁家的亲朋好友探望袁隗病情和拜见家主袁逢为理由,陆陆续续来了六百多人,包括袁山五老中的袁垢和大批高手,谁也没想到他们什么都没做。不对,做了,窦武的伏兵没能发动就是士族的功劳。 程璜听出侯览对曹节的不满,顿时心惊肉跳,自己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多捞一点钱,在外面作威作福,要是卷入宫廷争斗就划不来了。程璜清楚,自己比不上侯览,侯览为人强横,在宫中、朝野都有大批的党羽和盟友,桓帝时为了对付张俭,侯览就发动过党锢,给士林沉重一击。 程璜一沉默,侯览就看穿了程璜的心思,侯览一点也不担心程璜会向曹节告密,宫中的太监,包括侯览自己,没有几个是正常思维,考虑问题都会换几个角度。程璜要是莫名其妙地跑去找曹节,曹节甚至会认为一个陷阱,或者是一次挑拨;再说程璜也没那个能耐,没那个胆。 侯览摆出一副笑容,推心置腹地说:“老程,我是有一个好事想照顾你,窦武死了,朝中上下,包括曹节都会考虑缓和一下气氛。要是我没估计错,他们会把文章做在死去的刘鯈身上,听说刘鯈还有个弟弟,叫刘郃,很有才气,曹节应该会让他入京。” 这番话程璜赞同,洛阳血流成河后,曹节和士族门阀都需要一个缓冲的阶段,但是哪一方都不会有实质性的让步,侯览说的情况很有可能产生,问题是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侯览要自己去提出建议,或者到河间府把刘郃接来?程璜的目光望向侯览。 侯览依旧笑道:“老程,你不是有几个女儿吗?刘郃可是一表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程璜吓了一跳,他确实是收养了几个女孩,也存着与朝中官员结亲的打算,没想到被侯览完全看在眼里。程璜定了定神,支吾道:“孩子还小,等刘郃真的入京,见了人再说。对了,侯公公,你说陈蕃的尸身会不会有人收啊?” 看程璜岔开话题,侯览便明白程璜的用心,带笑不笑地答道:“一定会有人收,窦武是外戚,都有胡腾这样不畏死的学生。陈蕃可是标准的读书人啊,要是一直这样挂下去,那些读书人的脸面何在。” 陈蕃的人头在竹竿上一连挂了十一天,每天围观的人依旧很多,虽然大多默默无语,一直没有人上前,但哀悼的神情没有人掩饰,就连看场子的士卒都暗自嘀咕,不要出什么事;到了第十二天,陈留朱震终于到了洛阳,哭祭陈蕃后,在百姓围观中收葬陈蕃的尸体。王甫得讯怒火中烧,立即下令将胡腾和朱震终身禁锢,赶出洛阳。 虽然接到了上司要为难胡腾两人的暗示,司马子威还是制止了手下士卒的无礼行为,站在城门静静地望着朱震走远,胡腾早在三天前就走了。朱震的身形是那么的落魄,佝偻着背,时而咳嗽几声,一步深一步浅地向东走去,在北风的呼啸中显得无比孤单。 司马子威有些不忍,回过头正看见好友召公子几人走来,召公子笑笑,明亮的眼神犹如春雨,让人立即安静下来。司马子威顿时放下了朱震,好奇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召公子笑道:“钱花光了,回去呆两年。”在洛阳,召公子绝对算得上有名气的人,倒不是学问有多大,而是吃喝玩乐的名气,许伟康看在好友的面子上让召公子在酒楼挂账,一文一壶酒,不到六年召公子挂了两千八百文,至于洛阳的青楼,无论大小,没有召公子遗漏的。 ------------ 第十六章 矩鹿张角 司马子威在心里摇头,这个理由虽然冠冕堂皇,但并不实在,朋友圈里都晓得召公子的钱早就花光了,不说酒楼里许伟康的帐,就是自己也至少带着钱去青楼救过十几次急。而和召公子一起的三个人更不寻常,最年轻的一个斯斯文文,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依旧可以看出说不出的忧愁和悲伤,另外两人一眼看去,司马子威就感觉到说不出口的压力,分明是武林中的高手,司马子威认出其中一人叫张角,一个狂士,来洛阳就一直和召公子在一起。 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为避免别人注意,司马子威就微微地点了个头,挥手示意手下的士卒让开道路。召公子面色平静如水,四人出城走出十来里地,就拐进了路边的树林小径,穿过树林,在另一侧道路的僻静处早有一辆马车等待,召公子把最年轻的那个人让上马车,然后吩咐另一个人道:“你把陈逸公子护送到甘陵国后,就不用管了。” 那人虎背猿腰,骨骼奇伟,闻言点点头,坐到马车副驾的位置,马车夫一句话也没问,看众人各就各位,用力一挥鞭,赶着马车扬长而去,张角和召公子并肩朝北走去。两人武功在身,两个多时辰就赶到了黄河岸边孟津渡口;虽说天气已冷,黄河水依旧惊涛骇浪,奔流而下,浑浊的水流不时冲击着岸边的石堤,寒风在暗云下呼啸,岸边挤满了准备北上的行旅、流民。 行旅还好,虽然不能说衣着光鲜,每个人表情各异,但是精气神在哪里,得意洋洋也好,忧国忧民也罢,一看就知道心中还有着理想。流民的模样完全不同,呆坐在路边、屋檐下、茅草棚中,一个个眼里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期盼,是一种人生到了尽头的无语,只有一些孩子不时地发出笑声,在人群里奔跑。 张角望着一群群流民,轻轻地说道:“这几年并没有大灾,这些人之所以流离失所,是因为在故乡没有活路。阀门士族兼并土地,贪官污吏欺压良善,召兄,这些年我在西域一直在想,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数千年道义的传承又是为了什么?” 召公子没有说话,张角这次从西域归来,变得有些偏激,一直说着民不聊生的问题,对朝廷的变动反而不大放在心上,两人这些天讨论了十几次,谁也不知道路在何方?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惊醒了两人,二十余骑官兵迅速到了近前,为首的一个文官看见召公子,急忙下马上前行礼道:“召兄离京也不说一声,小弟特地赶来送行。” 来人是中常侍王甫的养子王萌,鼻直口方,气宇轩昂;王萌实在这一带稽查,正巧遇见召公子。王萌打量了一番张角,魁伟的身材,面目和善,皮肤有点黑,眼神深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物,但可以断定绝不是陈逸;见王萌看来,张角拱手道:“在下钜鹿张角。”张角的态度不卑不亢,根本没有问召公子来者是谁。 王萌也报上自己的名字,假惺惺地劝说召公子留在洛阳做官;被召公子明确拒绝后,王萌带着手下立即转马而去。王萌和张角不由得哈哈大笑,多少天来的沉重,多少积压在心头的郁闷,都在那一霎那化作云烟,痛痛快快地发泄出去。正在给流民看病的道士黄龙子和不远处半躺着的乞丐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记住了这痛快淋漓的两个人。 张角注意到两人的目光,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士没有遮掩,乞丐绝对不是寻常之辈。黄昏时分,召公子和张角两人搭最后一班渡船过了黄河,站在船头,望着滚滚东去的黄河水,召公子叹息道:“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张角暗自摇头,命运是靠自己争取的,外戚和宦官执政又有什么差别,窦武不过是比曹节会沽名钓誉罢了。 只是看着决心已下的召公子,船上还站着许多读书人,张角只好把话埋在心里。过了黄河,休息一宿,两人又同行了一日,便各奔东西,张角叮嘱召公子道:“曹节绝不会就此罢手,召兄将来要是有事,务必到钜鹿来找我。”召公子欣慰一笑,洒脱别去,张角独自还乡。 张角没走多远,就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就在一个拐弯处藏进树林,不多时就看见刚才在给流民看病的那个道士小心翼翼地走来。道士很谨慎,发现张角不见没有丝毫慌张,往前正常地走了十几米后,才装作想起什么突然回身;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张角跳出树林拦住了去路。 道士的道袍很旧,满是灰尘和脏污,但是道士的精神很好,一双眼睛充满睿智,看见张角依旧微微笑着。张角逼上前一步问:“你是何人,为何一直跟踪我?” 道士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贫道黄龙子,见先生在南岸大笑,有龙虎之姿,故而好奇,请问先生贵姓?” “矩鹿张角。”张角不相信所谓的面相之说,但是清楚,黄龙子找自己一定有事。 黄龙子点点头道:“仙翁所言不差,张兄果然是大丈夫。天下凋敝,大乱将起,需得大英雄方能拨乱反正,我有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送与张兄,不知道张兄是否有兴趣?” “给人看病?”张角嘲笑着说,张角突然想到黄龙子是特地在这里等自己的,所谓看病,不过是掩饰身份的一种手段。张角想起江湖上的传说,仔细打量着黄龙子,双眼微张,好奇道:“你们都是这样吊起别人的兴趣?” 黄龙子摇头道:“大象希形,象张兄这样的人物才值得我们开口,秦末萧何尊高祖为主,就是这个原因。英雄人物不以出身和能力计算,最关键是的运气,否则哪有大汉数百年江山,不过张兄真要是不愿意,就算我黄龙子看走了眼,就此别过。” 黄龙子说话自有一种指点江山的味道,张角不知是该鄙视,还是该佩服,只好说:“说来听听。” ------------ 第十七章 说客 黄龙子看看萧瑟的大路,稀稀落落还是有几个行人,便带着张角朝林中走了几步,在一块大青石前停下说:“说来话长,我听说张兄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张兄胸怀大志,有虎狼之心,只是一直没有遇到机会。” 张角一屁股坐到大青石上,冷笑道:“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你不过是想引出我的话题,再加以利用。” “果然有眼力,这正说明贫道没有看错了。你放心,贫道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话音未落,黄龙子已经犹如利箭一样射入林中。林中果然藏着一人,就是黄河岸边的老乞丐,老乞丐躲避不及,只好挺身而出,抢先质问道:“道士,打搅人睡觉可不是好事,老乞丐一无所有,可就剩这点享受了。” 黄龙子哈哈大笑道:“景博景老爷,在我黄龙子面前就不必说假话了,你家有数百亩良田,妻妾五人,何必说得如此心酸。难为你这几个月在洛阳一带辛苦,想必是侯览吩咐的吧,可惜可惜。”黄龙子说话间一拳劈出,如长河落日,气势勇猛,绵绵不断;景博早就暗暗提神,一见拳来,立即挥舞手中拐杖相迎,瞬时寒光飞舞,拐杖竟然是铁的。 景博铁杖施展开来,立显英雄本色,铁杖到处,风声大作,杖杖沉稳刚劲、充实有力,动作快猛巧捷,脚步飘忽轻灵;可是数招下来,景博就发现不对,无论自己如何用劲,对面的道士黄龙子似乎总能站在一个不错的位置。黄龙子一拳又一拳,都打在自己必须回应的角度,因此大大限制着自己铁杖的发挥。 不要说景博,就是在一旁观战的张角也大是赞叹,黄龙子的拳法竟然从未见过,没有任何花哨的变化,朴实无华,一招一式都劲力充实,腿法、步法、身法、眼法、手法无不恰到好处,偏偏又不象军旅中的路数。张角看得清楚,黄龙子由于先出手,占得距离的先机,一寸短一寸强,只要不被景博逼到丈外的距离,获胜只是时间的问题。 黄龙子很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始终控制着两人交手的距离,就算景博露出一些明显的破绽,黄龙子都视而不见,依旧按照自己的路数进招,时刻准备一拳彻底打倒对手。二十多招过去,景博渐渐落了下风,铁杖是长兵器,力量和气势是很重要的因素,景博久战之下,两者都在渐渐消退,又怕张角随着加入战团,一时起了逃生的念头。 景博一声大吼,将浑身气力提起,凶狠地猛攻了几招,将黄龙子拦在自己正面,一招横扫千军,卷起惊涛骇浪,黄龙子丁字步站稳,双拳平击在铁杖上。景博被震退两步,趁机铁杖撑地,一时弹起,身体侧飞,往林中深处跃去,景博算准了黄龙子无法立即转化姿势,要的就是这一霎那的空隙。 但景博忽视了张角,准确地说是忽视了张角的本事。景博侧飞的动作还没有结束,就感觉一个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掌拍在胸前,景博顿时感觉骨骼一散,再也没有了知觉。张角击毙景博,轻松落下,回头笑着对黄龙子说:“这就是你的能力,武功不错,经验还差了点。” 黄龙子缓步走上前,心中暗笑,自己故意装作没察觉,就是为了骗张角出手。黄龙子游说张角一直有两个担心,一个担心是张角认为黄龙子的功夫超过自己,因为所有领导人都希望手下比自己差半筹,刘邦用萧何是因为和萧何熟稔,萧何虽然某些方面有长处,但综合能力远远在刘邦之下。 黄龙子的另一个担心是如何拉近和张角的关系,对于一般人,黄龙子通过身体动作的暗示和语言,让对方感觉亲善,寻找共同语言就可以了。但是张角性格坚韧,武功出群,寻常的那一套根本不起作用,轻易一试,只会让张角耻笑,所以在发现景博的想法后,黄龙子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现在看张角的神情,黄龙子明白自己赌对了。 黄龙子走到张角近前笑道:“贫道还不是有怜悯之心,下不了手。” 张角笑笑,就当黄龙子狡辩,冷静地问:“道长,还是回到我们原来的话题吧,现在绝对是无人打搅了。” 黄龙子点点头说:“弈棋之道,非一日可精;雄主之心,非一日而成。昔日陈胜王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就是素来有心,只是不晓得该如何运作,大泽乡起事只不过是被逼无奈,所以起也轰轰烈烈,亡也轰轰烈烈。只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楚汉相争,霸王乌江自刎,高祖刘邦取得了天下。” 张角没有吭声,黄龙子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黄龙子似乎没有察觉这个细微变化,继续说道:“今日的世道,百姓艰苦,与秦末已经没有差别,虽然士族占了很大的原因,但是在百姓的眼里,士族难道不是大汉朝的官,不是依仗着大汉朝的权势,既然士族是官,皇帝就脱不了干系,大汉朝就推卸不了责任。” 黄龙子的这段话可谓胆大包天,每一句传出去都是死罪,张角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一点企盼的热情。黄龙子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说:“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改变这些老百姓的生活,让他们安定下来,有吃的,有穿的,子女有一点起码的盼头,你说,老百姓会怎样看待这个人?如果这个人想做点什么,老百姓会不会拥护他?” “不会。”张角很冷静地说,士族和江湖大豪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只要接受他们庇护的百姓都能过上一个较安稳的日子,还可以逃避徭役兵役,但是这些成为家奴的人绝不会拥护主子,更不用说去跟着造反。但是张角没有反驳,张角清楚,黄龙子的见识如果就是这么一点,绝不会出面游说自己。 黄龙子心中大定,张角果然是考虑过这些问题,黄龙子神秘地笑了笑说:“自古以往,天灾都是伴着人祸而来,日食之后,窦武陈蕃就被诛杀。贫道精通星相占卜之术,曾经在轩辕洞算过一卦,今后数年内中原各地必有大灾,洛阳和泰山、谯等地会出现各种征兆,大汉就是一座八面漏风的茅屋。” 强如张角也是一怔,黄龙子能够算到将来,那是何等的人物,轩辕洞更是传说中黄帝修炼的地方,难道黄龙子真的去过? ------------ 第十八章 野王楼 司隶校尉府派出的轻骑和便衣,经过秘密跟踪追查,不久在南方抓住了胡腾和前令史张敞,可惜窦武的孙子窦辅已经死了,无功而返;在甘陵国,跟去的人被朱震发现,绕了几天圈子,无奈把朱震抓了起来,可惜那是个硬骨头,无论是抓了全家威胁,还是严刑拷打,朱震至死一字不吐。不过在朱震家里发现一张往江南的路线图,让王甫等人争论不休。 曹节被吵得心烦,对一直在边上等待的曹破石说:“到野王楼去订一桌酒菜,让他们的掌柜亲自送过来。”这里是个很奇怪的命令,皇宫里有的上等食材,御厨也是各个菜系的顶尖高手,还有什么菜需要到外面订的?更奇怪的是这等小事,曹节还要他亲弟弟曹破石去跑一趟。 野王楼是一座刚开不久的酒楼,在洛阳已经有着不错的口碑,但是大殿内的人都相信,只需一个小黄门去吆喝一声,掌柜的就会忙不迭地带着酒菜过来。曹破石虽然满腹地不情愿,但在曹节鹰鹫般的眼神下,多一个字也不敢说,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跑去野王楼。 其实曹破石也听说,野王楼是一个让人迷惘的酒楼,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每天深夜,酒楼依旧灯火辉煌。酒楼建在洛阳城的西门外,官府没有禁止夜行;其实就是禁止夜行也没有关系,野王楼不仅是酒楼,也是客栈。如果你有资格穿过客栈到后院,还可以赌,还有可以陪你的女人。 曹破石一进大厅就看见十六张桌子上坐满了人,迎面的墙上是六扇精致的门。门前的伙计精明,急忙上前招呼:“大人,您需要点什么?”曹破石的官服、气势,还有后面嚣张的随从,无不显示来了位大人物。 曹破石大大咧咧地说:“我要订一桌酒席,让你们掌柜送到宫里。” 伙计立即点头哈腰地推开正当中两扇门,把曹破石让了进去,一间不大的房间,一张黄梨木的案几,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正在看书。见到曹破石急忙起身,行礼道:“我是酒楼的大掌柜,叫秋无岗,刚才已经听见大人的吩咐。曹侯的意思小的明白,您稍等,酒席一会就好,我帮您送宫里去。” 曹破石一愣,挥挥手让随从全部退出房间,转身关上门才笑着说:“无岗,我说大哥怎么让我来呢,你们不是在残亭吗,什么时候进京的?”曹破石认识这个人,叫秋无岗,大漠门的管事,专门负责接洽事务,从来没有让曹家兄弟失望过。 秋无岗笑笑道:“我们现在已经决定听从曹侯吩咐,自然要到京城落脚,五月就过来了,明面上的人还留在残亭做个样子,主要的人物都已经过来了,这座酒楼就是我们的联络点。”五月,正是中常侍管霸、苏康丧命的时候,曹破石马上反应过来,难怪窦武输得那么冤枉。 曹破石精神一振,问道:“最近有没有发现异常?” 秋无岗笑道:“窦绍还没消息,我们的人拦截了青州徐从事三次,可惜没有人是徐前辈的对手,全部铩羽而归,对了,窦辅没有死,胡腾说了假话。”秋无岗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怒,青州徐从事是五象堂的长老,一手崆峒剑法独步江湖,大漠门派出的都是外围高手,失手并不奇怪。 曹破石根本不关心这些破事,在他眼里,一个小孩子根本不值得大动干戈。秋无岗就不再多说,等后厨准备好酒菜,携带着一车食盒和曹破石一起进宫;曹节看到没看是什么菜,就把这一桌酒席赏给了值班的羽林卫,让曹破石和秋无岗到议事房。屋内没有其他人,侍卫们守在屋外,曹节就问了一句话:“江湖上有什么动静?” 秋无岗明白,曹节问的是江湖,实际是在问各地士族的动静,因为五象堂的背后是以会稽魏家为首的江南四大家族,天雨会是河北大族的代言人,袁山的袁山令在袁逢手上,劫楼根本找不到,只有天师道在巴蜀那个边缘的地区宣传自己的道义,连横地方豪强。 秋无岗面无表情道:“风一吹,草自然会动,窦武他们失败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是机会,就没有人会放过。听说张陵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倒是魏愔现在活跃的很。”曹节很满意,秋无岗确实是个会做事的人,几句话看起来不连贯,其实每句都说到点子上。张陵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是天师道无须顾忌;自己和袁家达成了默契,袁山就无需多言;剩下的天雨会和五象堂,秋无岗认为五象堂危险。 曹节欣慰地笑笑,秋无岗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指着图纸吩咐了一句:“官府这边也是牵扯到魏家,我问一句,是怕有人布局,让我和魏家鹤蚌相争。你看看这张图。”秋无岗看了看,路线图的最终目的地是会稽,让人很容易想到会稽魏家。 魏家是江南第一世族,出过魏伯阳那样的神仙人物。魏家现任家主魏朗,字少英,曾因为兄报仇杀人而亡命于陈,博学多才,名噪一时,曾任职司徒、彭城令、尚书、河内太守等职,就是李膺等人也争相交往。徐从事更不用说,和魏伯阳兄弟相称,看样子这个局布的是真好。 但是秋无岗不敢糊弄曹节。糊弄曹节,今天可以过去,明天可以过去,可是终有一天会过不去。秋无岗斟酌着说:“无岗感觉这些证据太过完美。朱震是个谨慎的人,所以我们在甘陵国跟踪到陈逸,还是失了手;既然如此,朱震怎么会留一张至关重要的地图在家里,他可是做了充分准备才来洛阳的。” 曹节眯着眼问:“你说朱震是在掩饰?” “不错,冯述那晚没出城是为了和某个人见面,可惜在被围住后就自杀了,冯述不会为了自己耽误窦武的事情,只会是窦武的安排。”秋无岗看曹节赞许,加快语句道:“窦武既然安排了徐从事接应,冯述所做的就应该是安排留在洛阳的人。” 曹节追问道:“窦武既然有两股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不全力以赴,突击皇宫?” ------------ 第十九章 魏朗的担心 “有两个可能,一是窦武知道,他就算赢了我们,也不是最后的赢家;另一个,就是有人阻止了他们。”秋无岗看曹节脸色丝毫没有反应,继续说:“所以这一阵子,我们在调查洛阳的武林人士,可惜没有结果,既没有发现大规模的打斗痕迹,也没有发现武林中撤退的人。” “他们应该不是武林中的人。”曹节饶有兴趣地与秋无岗探讨道:“他们有可能是窦家的家臣,不是窦武这一支的,是窦宪那一支的。” 秋无岗惊道:“如果那样,他们应该早在洛阳或者司隶生根,现在只会继续隐藏下去,我们会改变对策。对了,我们在排查冯述去过的地方时,我们在黄河北岸发现了一具尸体,一个不应该是乞丐的乞丐,范协好像在洛阳也暗中派人盯过这个乞丐,乞丐的名字叫景博。” 曹节一阵欣慰,他知道这个人,是侯参的护卫,侯参是中常侍侯览的弟弟,原益州刺史,延熹八年被太尉杨秉弹劾,在回京领罪的途中自杀。景博再怎么说也不该成为乞丐,凭景博的武功和渊源,侯览怎么也会给他一碗饭吃,事反常态必有妖,看样子侯览也想动动,不过好在有人替自己出了手。 “那么朱震呢?”曹节跳跃了思维,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秋无岗胸有成竹地答道:“朱震一个人办不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背后有人,既然在河北,天雨会就脱不了干系,就算上面无人知晓,下面总是有人参与的。” 大汉朝表面上外戚、宦官、士族三足鼎立,其实是世族的天下,不论曾经位极人臣的外戚邓训、梁冀、窦武等人,还是曹节本人,都是从世族出来的。不过大部分世族只有在朝廷的势力,曹节并不在乎,供着汉灵帝这座神,不怕他们翻天。但是涉及到江湖,曹节就不敢掉以轻心。 秋无岗走后,曹节越想越担心,最后拿定主意,不管真相如何,立即请汉灵帝下诏,急召魏朗进京问策。袁隗闻讯,立即派人到宫中找到袁赦求证,袁赦就传回一句话:“静观其变。” 袁隗懂袁赦的意思,一方面是看不清楚曹节的打算,问策不同于征召,大部分问策都是皇家的圣眷,意味着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是也有例外,吕后诏韩信到长乐宫就是死局;另一方面,袁赦和自己想法一样,魏朗是个硬骨头,其弟魏愔执掌五象堂后,魏家已经隐隐成为江南士族的领袖,不大可能给曹节面子。 既然宫中没有明确的计划,袁隗就不打算多问了。魏朗在朝中有的是朋友,恐怕使者还未出发,快马已经将消息传到南方。至于魏家兄弟如何应对,袁隗并不放在心上,甚至不反感魏家这次栽一个跟头。 魏家所在的会稽郡以会稽山而名,领十五县:山阴、鄮、乌伤、诸暨、余暨、太末、上虞、剡、余姚、句章、鄞、章安、东冶、永宁、候官;治所山阴县。会稽山千岩竟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相传大禹在这里得黄帝“金简玉字书”,其后大禹一生中封禅、娶亲、计功、归葬都发生在会稽山。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不远千里来此,祭大禹,称此处兼有“天子之气”和“上霸之气”,也正因为如此,五象堂不敢把总堂设在山中,以免被冠以居心叵测的罪名。但是会稽的几大世家和五象堂还是在山谷和山脚占了不少地方,良田、别墅、庄园随处可见,唯一的好处是因此修了许多石阶路,方便了百姓登山。 魏家在香炉峰下就有一个小庄园,今天庄园里外是戒备森严,就是本庄的佃农、家奴都被赶得远远地,尤其家主魏朗的小楼,门口站满了护卫,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魏朗传下话,除了六老爷魏愔,今天不见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小楼。 魏愔接到三哥魏朗的信件,就匆匆赶到庄园,听魏朗说了洛阳局势和徐从事接应窦武,顿足道:“徐叔不该露面,这下把我们害惨了,现在窦武、陈蕃覆舟,我们在洛阳无依无靠。兄长桓帝时以军功征为议郎,迁尚书,后任河内太守,因党锢罢职,本就与侯览、曹节不和。” “六弟,这次徐叔没有告知我们,背后的原因可不简单,你看,曹节的使者恐怕还在江北,徐叔的消息就传到会稽,他们的实力不浅啊。”魏朗沉吟道:“为了家族,我是躲不过这一关的,估计过不了多久,朝廷的诏书就要到。你要记住,身为五象堂堂主,切莫接手家主一职,也不要有在朝中为官的想法。刘淑是汉室子弟,还不是被逼得自杀;多少封疆大吏,一旦被人算计,立即不见天日。官场就是龙潭虎穴,稍微一个不谨慎,便会万劫不复。” 青州徐从事是崆峒山凌阳子的传人,和两人叔叔魏伯阳共同编写了《周易参同契》,交情莫逆;魏朗和魏愔得知朱震家地图的事情,理所当然地认为,曹节要动手的原因,是徐从事率人营救窦家的原因。魏愔点头道:“三哥,我懂。这些年你已经很低调了,不争权夺利,一心修书,两边还是没放过你。你放心,我会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魏朗听出魏愔的争雄心思,劝诫道:“我们魏家是江南第一世家,你执掌五象堂后,更是上了一层台阶。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在会稽,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这些人不简单啊,一旦和被曹节他们勾结,就会向我们魏家发难,一次不得逞,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魏愔听了久久不语,看着魏朗斑白的两鬓,叹口气道:“三哥,你老了。其实我们的实力越大,他们越不敢动我们。” 魏朗道:“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为官之道有二,一是自身实力,就像汝南袁家,累代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谁也不敢小觑;二是上面有坚实的后盾,皇帝能扶持你,能保护你,就像窦武和曹节他们,江湖上的势力是不能算数的,武帝时,郭解两代被诛就是先例。” 魏愔也做过几年小官,官场上的事情还是熟悉的,想了想说:“三哥,你放心,我会把五象堂把持好。” ------------ 第二十章 东观窃案 魏朗看出魏愔的不甘和敷衍,只能默默叹息,自己既不会投靠曹节,也不愿受尽屈辱,如果真到那一步,唯有一死,唉,魏家。魏朗只能祈求老天保佑,自己死后,魏家从此走上康庄大道。 六日后,汉灵帝诏书到,急召魏朗进京,使者是渤海师迁,一个在吏部混日子的官员,说话口气卑微,没有一点上差的派头。越是如此,魏朗越发清楚曹节的目的,就是要诓自己进京;魏朗自知凶多吉少,行至丹阳牛渚山自尽。上虞魏家随后为家主一事纷扰数月,在五象堂的绝对实力施压下,最后还是魏愔做了家主。 得知魏朗死讯,王甫很生气,就像一桌子酒菜被人掀翻,只能无奈看着的感觉。但王甫也明白生气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曹节,总是能有办法的;可是等王甫想好说辞,跑到曹节那边,才发现自己是白准备的,曹节也在头疼。 江南因魏朗之死谣言四起,地方官员的奏章如雪花一般飘入洛阳,有报信的、有打探消息的、有强力谴责的,似乎死了一个魏朗,江南就大乱了。王甫看着奏章,怒从心头起,叫嚣道:“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五侯当年,三公都不敢多言。现在倒好,是个人就敢摆臭架子,曹侯,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曹节这几天深刻体会到独揽大权的孤独,冷哼一声道:“民不畏死,能耐其何?总不能把天下人都杀了。你再想想,张奂真的一开始不知道是矫诏?太学里的那些读书人为什么只有几十人跟着陈蕃闹事?说穿了,都是因为利益,张奂再清高,也要为跟随他的数万人着想;太学里的人都是世族的附庸,帮人是有目的的。当年皇甫规的事你忘了?” 王甫顿时哑语,桓帝时党锢之祸爆发,天下士人多被牵连,名将皇甫规就自认为是西州豪杰,以没有被党事牵连可耻,上书说:“臣之前举荐故大司农张奂,这是攀附党人。而且臣以前在左校劳动改造时,太学生张凤等人上书为臣申诉,这是党人拉拢臣,臣应当论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皇甫规是什么人,汉桓帝一笑扔了奏章,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曹节又问起窦绍的事情,王甫更是无言以对。窦绍似乎凭空消失了,从洛阳到虎牢、汜水等关侦骑四出,都没有丝毫音信;在官府寻找的同时,王甫也让人在江湖上洒下英雄帖悬赏,同样没有结果。王甫正琢磨怎么开口,张让匆匆进来禀告说:“东观发生了盗窃案,有人偷走了《太平经》。” 东观位于洛阳南宫,章帝、和帝以后,为宫廷收藏图籍档案及修撰史书的主要处所,东观藏有五经、诸子、传记、百家艺术,后又辟为近臣习读经传的地方。汉章帝、汉和帝以后,东观收藏渐盛于兰台,修史即移入东观。只是来人既然敢到宫中动手,为何就偷走一部《太平经》? 曹节急忙请来袁逢、杨赐两位大儒讨教,才知道其中典故:“汉顺帝时,琅玡人宫崇诣阙,献其师于吉所得神书,号曰《太平经》。此神书即《太平经》,系东汉原始道教黄老道重要经典。原书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部,每部一十七卷,共一百七十卷。”至于书中内容,两人也涉及不多,只有平原襄楷清楚。 襄楷字公矩,平原方士,好学博古,善天文阴阳之术。桓帝时曾屡次上书抨击时政和宦官,太傅陈蕃举方正,不就,乡里宗之,每太守至,辄致礼清。曹节本来就没把一套书放在心上,等听到襄楷的名字就再也没有兴趣,客套几句,就让张让恭送两位大人出宫,依旧着范协侦缉此案。 东观是在乱哄哄的局面稳定下来后才发现《太平经》失窃了,袁隗闻讯赶到璇玑阁现场的时候,范协已经在三层楼的璇玑阁里。范协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才在三楼的一个窗户前停了下来,盯着糊窗的纸一动不动;所有人随着范协的目光看去,能明显地看见一排窗户八扇三十二格的纸上,有一张是明显的新纸。范协问负责璇玑阁的伍琼:“为什么要新糊这张纸。” 伍琼记得当时的情况,顺口答道:“原来的纸破了。” 范协走到窗前,推开八扇窗户,伸出头上下看了一番,屋后是一条僻静的小路,虽然在东观里面,估计平时少有人来。范协手一钩窗户上檐,人灵巧地钻了出去,翻上房顶,果然在房顶的瓦片上发现比较新的裂纹,范协在房顶查了一圈,能确定有人通过屋顶离开了璇玑阁这座楼。 范协回到璇玑阁楼内,淡淡地问伍琼:“《太平经》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伍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读过此书。伍琼字德瑜,汝南人,名义上是袁隗的学生,实际上研习的是纵横之术,对黄老一点都不感兴趣。 袁隗接过话题道:“此书据说是于吉所著,由其弟子宫崇献给朝廷,书中内容博杂,主要有四个说法,分别是神仙不死、阴阳五行、修身奇术、善恶报应,三百六十章各有奇妙。” 袁隗这么说,范协就明白这书不简单,试探着问:“书中莫非有神仙之术?” 袁隗摇头道:“书中虽有辟谷、食气、服药、养性、返神、房中、针灸、占卜、堪舆、禁忌等方术,但与各家的大同小异。只有符咒是推陈出新,但也是从南方巫术借鉴而来。若说价值,就是此书是甘忠可著《天官历包元太平经》的延伸,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等等方面,可谓当今诸家道术,无出其内涵;或许只有《周易参同契》除外。 《太平经》是道家一本系统性比较强的书籍,孔孟的儒学、杨朱的道学、墨翟的墨学三门春秋战国时的显学,在大汉之所以能独尊儒术,不仅仅是董仲舒当年的说法讨汉武帝的欢心,而是因为墨家之学与秦朝关系太深,游侠和私法的概念被朝廷忌讳,逐渐衰败。 杨朱的道学就是一个“避”字,逃离人世,遁迹山林;杨朱提倡人人不拔一毛以利天下,是个连学生都不肯收的人,哪会去专心立著,所以也没留下什么典籍。所以几百年来轰轰烈烈,但是有心发展道家的人辩论起来往往都是一鳞半爪,引经援典常常惹出笑话。” ------------ 第二十一章 涿郡卢植1 袁隗这么一说,伍琼和范协都懂了,范协点头道:“按大人的说法,最有可能是道家修行之人与东观中内应合作,寻机盗得此书。若无内应,外人不应知道在璇玑阁,怎敢轻易下手。伍大人,麻烦把来借阅的登记记录拿给我。” 袁隗见有眉目,便先走了。范协和伍琼查阅了几十年的记录,发现来看此书的人并不多,总共只有一百多人,并且大多集中在刚开始的五年;范协把人员名单誊抄了一份,就出了璇玑阁,离开东观。范协其实只对其中的三个名字有兴趣,抄录全部名册是防备伍琼的一种小手段,那三个名字分别是:宦官张让,颍川杜密,任城何休。 三个人都是在最近二十四个月来看的书,杜密和何休刚刚离京,张让就在洛阳,但是那府邸谁敢去查?况且三个人都有拿走书的条件,缺的就是动机。范协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到宫中,要找已经是中常侍的张让询问,张让只让手下小太监带了一句话给范协:“当时不记得听谁提起《太平经》,去翻了一下。” 张让在高台上看着范协落寞地从宫门离去,很是得意,笑着回到议事房,继续与曹节等人商量征召名士的事情。几个人琢磨来琢磨去,确定了一批比较有把握的名字,重要的人物分别是朝歌向栩、彭城姜肱、京兆韦著、豫章徐稚等。隔日,曹节又向袁隗、胡广等人征求意见,许诺只要是推荐后本人愿意来的人一律任命。 向栩等人都是名士大儒,朝中官员自然不反对。只是在这敏感时刻,征召并不顺利,只有京兆韦著为了家族,不得已解巾出任东海相,向栩、徐稚都不应召,最可气的是姜肱,竟然私告友人说:“吾以虚获实,遂藉身价。明明在上,犹当固其本志,况今政在阉竖,夫何为哉!“随即隐身遁命,远浮海滨。 好在曹节下定决心借宠贤德,以释众望,再次请灵帝下诏,加重筹码。向栩闻拜赵相,立即答应,数日后即赴任;徐稚蒲轮征聘,不幸突然死亡,时年七十二。姜肱拜太中大夫,诏书至门,家人也是一筹莫展,姜肱数月消息不通,早已不知去向。曹节等人闻之愕然,不免叹惜。 朱瑀向曹节进言道:“下官倒想起一个人,就是以布衣身份上书,劝阻窦武不要为族人封侯的卢植,听说他可是大儒马融的学生。”卢植字子干,涿郡涿人,是大儒马融的弟子,而袁隗正是马融的女婿;曹节清楚朱瑀在讨袁赦和袁家的好,但在此刻,只要有人,总比没人强。王甫派人一查,很快就收到准确消息,卢植还在京师,立即请袁隗安排。 卢植是在洛阳,正在太学里和蔡邕聊天,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太傅胡广高徒,闲居玩古,不交当世,只和卢植等少数几人谈得来。听卢植分析朝廷局势,蔡邕丝毫没有兴趣,好不容易听完老师胡广不会有事,就示意卢植暂停,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袱,轻轻地摆在桌上,解开包着的一层棉布和两层皮纸,竟是一方砚台,。 卢植顿时一惊,难怪蔡邕如此郑重,这方砚台竟是卢植平生未见,就是马融和袁隗府上也没有;蔡邕看见卢植的样子,得意地笑笑,示意他试试。卢植伸手去摸,只觉得润滑细腻,宛若孩童皮肤;卢植将砚用五指托空,一掂有玉砚的重量,轻轻敲击,竟是竹木之声,细看石色青紫稍带赤,颜色花纹均匀,雕着山水古松,云霭飘浮。 蔡邕笑着拿过去,用手按其砚心,砚心很快变得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干;卢植立即兴起,将砚台置于案几,开始研墨,只见墨不滞,研出之墨汁细滑,提笔一试,落笔流畅,丝毫不损毛笔,不由得赞道:“伯喈,从何处得此宝物,真是千金不换啊,有机会帮我问问从哪里弄来的。” 蔡邕迟疑瞬间说:“子干如此说,我真有夺人所好的罪恶感,这次来太学,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读书人也是一样。卢植能想象出蔡邕得砚后欣喜若狂的样子,笑道:“有如此人物,伯喈一定是我带我引见一番。” 蔡邕更是为难,支吾着说:“我倒无所谓,就怕子干不喜,他是一个石匠。”蔡邕是个实在人,考虑到现在大汉读书人的秉性,感觉有些话要说在前面,免得卢植到时候变脸,让自己的朋友下不了台。 卢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性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志,闻言大笑道:“伯喈不会以为我是迂儒一个吧,我虽不如你和郑玄师弟洒脱,还不至于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石匠又怎样,我也不过是一介布衣,快走,带我去见见能让蔡伯喈如此看重的人。” 石匠很普通,与卢植、蔡邕年纪相仿,身材修长,皂衣短褂,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正在刻一块石碑,见蔡邕两人过来便停下手中活;得知卢植身份,石匠急忙施礼说:“卢先生可是我们涿郡的骄傲,小人刘子敬真是有幸了,见过先生。” 卢植一问,才知道石匠也是涿郡人,叫刘子敬;蔡邕不好意思地看看两人,一副我没想到的意思。卢植问起那方砚台的来历,刘子敬笑着说:“那时一位交州富商带到洛阳的假山石,因颜色不好被扔在院角,我去刻字时发现,就向主人讨来,回来琢磨了个把月,最后还是觉得做砚台最好。” 卢植和蔡邕都明白,刘子敬是看见石头就决定做砚台,个把月时间仅仅是在琢磨做成什么样子的,卢植笑道:“将来要有机会,也想请子敬兄帮忙做一方砚台。” 刘子敬连说一定一定,看看管事的人过来,卢植和蔡邕也不便再打扰,告辞走开。等走到僻静处,卢植才问蔡邕:“伯喈,你认识刘子敬多久了?” ------------ 第二十二章 涿郡卢植2 蔡邕想了会说:“有六七年了。怎么,子干,你觉得不对吗?”卢植摇摇头没有说话,突然想清楚哪里不对了。石匠的手多是粗短,上面有着厚厚的老茧,刘子敬的双手修长光滑,这说明刘子敬雕刻石头不费力,随手就可以在各种石块上留下字迹,世上只有一种人能办到,就是练过武功的人,这个刘子敬不简单。 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卢植的名字,两人掉头看去,只见袁隗家的仆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施礼后对卢植道:“恭喜大人,司空许栩准备请大人前去司空府担任主簿,来人正在袁府等待,老爷让我来请先生回去。” 卢植等家人呼吸恢复正常后,客气地说:“你回去和次阳说,我因家中有事,见过伯喈就离京了,代我谢谢司空大人的好意。”卢植说的次阳就是袁隗,袁隗字次阳,安国康侯袁汤之子,袁逢之弟,其妻马伦为名儒马融之女,现任大鸿胪。袁隗听完家人回报,不由得苦笑,塞给司空府来人十两纹银,让来人回去向许栩禀告,卢植征辟不应。 马融族孙马日磾正好在座,笑道:“大鸿胪不必担忧,只因袁家贵宠于世,富奢不与它公族同,若是朝廷以太学推荐,卢子干必定愿往。”袁隗顿悟,因袁赦的原因,卢植惜名,才会推掉此次征辟。曹节得知缘由,倒也放得开,干脆请太傅胡广征卢植为博士;胡广一纸信到,正和蔡邕游玩的卢植欣然受命。卢植上任没几天,蔡邕就自去游历。 太学采用游学方式,博士往往采取讲大课的方式,听课人数不等,最多者可达千人。然而有杨赐、张济等名家,卢植的资历太浅,一时排不上大课,只能先开小课;看听课的也有百余人,卢植开始挺高兴,等打听清楚多是想卢植以后会从博士入仕途,预先拜师留条路,卢植兴致大减。这一天下课,卢植看见刘子敬背着工具包站在教室外,急忙快步迎出,刘子敬笑道:“偌大个太学,只有卢子干一处净土。” 卢植忙问何故,刘子敬把卢植引到大讲堂广场,一个长十丈、广二丈的讲台周围学子人头攒动,台上的博士却在评论执政。卢植立即明白刘子敬的意思,太学生清议虽促进社会形成婞直之风,一定时期内对于整顿吏治有利,却成为公卿士大夫手中的一把利剑,曹节等人一旦动怒,首先就要折断这把剑。 两人听了一会,无奈退出人群,漫步在太学中,卢植叹息道:“游子日盛,各地师承不同,所受经书难免章句有误,更有博士私行贿赂,增添书经文字以全私文。所以流行清议,三公九卿皆折节下之,三府辟召常出其口;只是虎皮当不了大旗,空谈误国,若遇事端,便各自打算,作鸟兽散。” “先生说的没错,他们真要是能行如其言,今日的洛阳就是另外一副气象。”刘子敬随即转换话题道:“小人即将离京,不知道先生等会有空没有,小人想请先生一聚。” 卢植急忙纠正道:“子敬不需客气,以后就你称我子干。再说何须等会,我现在没课,这就去给你践行。”刘子敬大喜,到自己屋内放下工具包,换了身衣服,和卢植一起出了太学;刘子敬换过衣服后,一身儒雅的气质流露于表,卢植暗自颔首,这才是刘子敬原来的样子。两人步入城西市内,找了个美女当垆的小酒馆,迈步进去。 早有酒馆侍女迎了上来,接二人到堂内,按刘子敬吩咐奉上酒菜,就回到门口去。刘子敬和卢植边饮酒,边说些涿郡风情和书经轶事,十分融洽,叙起年龄,卢植年长一岁;谈话间,卢植试探问道:“以子敬胸襟才学,做一个石匠岂不埋没?” 这段时间,卢植也从各方面打听过刘子敬的事情,已然知道窦武府中那块棋碑的事情。说来也奇怪,窦武死后,大将军府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唯独那个刚建成的小花园,刚竖起来的棋碑没有人动,据说是曹节亲口答应陈寔的一个要求,保持原样,不得改建和移走。 刘子敬敬了卢植一碗酒说:“子干兄大才,将来必是士林楷模,国家栋梁。小弟习惯于到处游荡,图个逍遥自在。不过石匠也是不准备做了,在洛阳几年就是感觉蔡侯纸好,想做这方面的生意,前一阵子找了人,现在总算有点门路,争取在回去前把这些都打点好。” 卢植不信道:“要真是这样,那就恭喜子敬了,其实就凭你为伯喈做那方砚台的手艺,一年挣个百金应该不成问题。不过子敬,不是我多嘴,珍珠埋与尘埃,空辜负大好年华。现在局势混乱,人更需要振作,除了挣钱让日子过好一点,国家和百姓都需要一个新的气象。” 刘子敬喝下一碗酒说:“我朝实行独尊儒术和察举制度,明经是进入仕途和迈向高层的必备条件,豪门大族更为方便。数百年下来,所谓的士大夫有几个不是豪门,出自基层的读书人若不依附,能有几多机会。动荡根本在于土地流民,礼乐和教化根本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弄不好就会有第二个王莽。” 卢植听到这里,沉默半晌,忽然醒悟道:“子敬姓刘,莫非是宗室。” 刘子敬放下碗笑道:“高祖以来,宗室子弟遍布全国,人数不下十万,实在不值得一提。小弟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涿县陆城亭侯刘贞一支,前东郡范令刘雄便是家父。” 卢植是涿郡大儒,自然晓得元狩六年,涿县陆城亭侯刘贞坐酎金失侯,至于刘雄,也曾听师长说过,不由得感慨万千,喝尽碗中酒。说话间,酒店已经是客满,熙熙攘攘中,最后进来一人,凉州一带的服饰,方正面目,笑容和善。来人环顾店内,慢慢来到卢植二人座旁,施礼问卢植:“小人能否同坐,请二位一饮。” ------------ 第二十三章 纸张生意 卢植也不是一般人,闻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来,不亦悦乎。先生请坐。”说完三人互相施礼见过,来人姓孟名佗,字伯郎,扶风郡人,就在凉州、西域一带行商。孟佗落座后,要伙计添了一副碗筷,重新拿来三个酒碗,从怀里掏出皮囊,拔出塞子倒酒,卢植和刘子敬顿时一惊,这酒竟然是红色的。 红色的酒倒入白玉般的碗中,有一种琥珀的璀璨,酒香四溢,引得不少人伸头张望,卢植惊讶道:“伯郎,这可是大宛葡萄酒?”扶风马融生活奢华,卢植在他门下,见过各种美酒,不仅识得大宛葡萄酒,也明白价格不菲,就是一般富贵之家也是不能够随意享用的,自然诧异孟佗的行为。 孟佗笑道:“正是。当年见马公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如神仙一般,不胜仰慕。子干在学子中卓然不群,早就想结识一番,所以刚才一进酒店看见子干,不禁厚颜相识,来,子敬,尝尝,此酒甘而不捐,脆而不辞,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渴,与中原米酒相比,别有一番滋味。” 三人谈论下去,卢植发现孟佗虽然口口声声自己俗人一个,眼光却有独到之处,刘子敬更是一身学问。酒到酣处,孟佗醉言道:“自光武皇帝于中元元年宣布图谶于天下,朝野谶纬之学大兴,凡是博学的人都要通晓谶纬之学,甚至有人用图谶来正《五经》,洛阳就以孟喜易为盛,子干必定随令师马融通费氏易,不知子敬喜欢哪一家?” 孟佗这话大有学问,孟喜易是西汉人孟喜所创立的学派,四世三公的袁家就执当今孟喜易的牛耳,孟佗一问便是在问刘子敬喜欢哪家士族。刘子敬笑道:“伯郎取笑了,小弟一个石匠,那配谈黄老之道,子干在此,岂敢班门弄斧?”三人抚掌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一直喝到掌灯,才趁兴而散,各回居所。 孟佗在洛阳买了房子,独自回府。卢植和刘子敬一路回到太学,却看见矮矮的工匠房外,有人正在等待刘子敬,年轻人大约十七八岁,骨相清奇,远远地望见刘子敬就迎了上来,施礼道:“子敬叔,你可回来了。” 刘子敬先介绍两人认识,来人也是个宗室子弟,颍川人,叫刘根。刘根又见过卢植才说:“驸马已经同意了,想明天见你,谈一下生意的细节。” 卢植立即明白这是刘子敬说的蔡侯纸生意,急忙说声有事先走了,刘子敬把刘根带到屋内,好奇地问:“驸马真的想插上一手?”刘子敬知道刘根找的是长社公主,驸马隃麋侯耿援是耿况之后,有隃麋侯国的收入,怎么会看上小小的纸张生意。 刘根点头道:“现在表面上长社公主风光,其实一朝天子一朝富贵,尤其出了窦武的事情,关于待遇的问题就更不好提,就连长社的封地,还要三天两头和那些豪强交涉。皇上毕竟年幼啊,不过耿援好像不是为了他自己,估计是为益阳长公主和寇尚。” 刘子敬不明所以,看天色已晚,留刘根住下,明天一起过去;刘根在洛阳也是孤身一人,靠帮人打通宗正府的关节混碗饭吃,听刘子敬一提就欣然住下。第二天,两人吃了早饭,便来到长社公主府,通上姓名,下人报进去,没想到耿援竟然亲自出来迎接。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下拜行礼,拉起刘子敬说:“公主查过宗谱,子敬与她同辈,按年龄应该是兄长,我等岂能失礼。”刘根听了大喜,跟在后面站了起来,三人说笑着走进府里。耿援八尺身高,说话豪爽,口风却是机警,纵使面对两个布衣,一路畅谈也没有丝毫差错。 到客厅坐下,长社公主依旧没有出面,刘子敬也不介意,自己就是想做一点蔡侯纸的生意,不是想认亲戚。耿援询问了刘子敬对纸张生意的一些设想,方说:“我去问过尚方令,目前蔡侯纸对外出售实在不变,但是我这里和益阳长公主府都有定额的配送,另外我们还有一些渠道,只是和寇驸马商量,此事有些难办。” 刘子敬连忙接上话茬:“驸马的意思小人明白,这是看在宗室的份上,帮助小人一把。小人是生意人,自然随行就市,按照市价购买,并且等驸马通知,不会随意上门打扰。”刘子敬话说的明白,他是生意人不管纸张来路,并且不会让外面知道驸马府在做这个生意,不会随意上门打扰的意思就是耿援什么时候安排好了,什么时候来拿货。 耿援很满意,但是又升起一丝疑虑,试探着问:“子敬,如果这样,你生意如何维持?” 刘子敬笑着说:“我是小本经营,来进一趟纸,回幽州要卖个半年,两地差价极大,利润总是有的,所以一年当中我只来两次,除了官办的蔡侯纸,我还联系了灞桥那边的几家私人纸坊,虽然他们的质量不如蔡侯纸,但是也能替代一部分。”刘子敬说的是实话,生意人需要的是锦上添花,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话间,下人来报,益阳长公主和驸马寇尚来人,耿援出去迎接,公主直接去了后院,寇尚则随耿援来到客厅;与耿援并肩,寇尚不仅矮了半个头,脸上的气色更差了很多。寇尚是云台二十八将中寇恂之后,因为叔叔寇荣擅离边地逃亡罪被杀,寇氏惹怒汉桓帝而衰废,寇尚从此不得志。 见到刘子敬,寇尚的语气客客气气,没有一点豪强的味道,让刘子敬大是奇怪,又不好相问。三人把相关细节谈论清楚,谈妥了第一笔货,刘子敬付了二十两白银的定金,就和刘根告辞离去。到了大街,刘子敬一问刘根才明了,纸张的外快对耿援是九牛一毫,但是对寇尚不一样,益阳长公主府现在就靠封地过日子,但是益阳远在长沙,用人又不当,收入不好。 ------------ 第二十四章 高手1 刘子敬这些年,前前后后到洛阳六次,干活的地方都是官宦巨商府邸,对于有些事情还是有所风闻的。益阳长公主和寇尚的婚姻是一种无奈,是唐衡促成的,所以桓帝活着的时候就对寇尚看不上眼,赏赐之类多是敷衍了事;桓帝去后,更是人走茶凉,这一切在洛阳也不是秘密,但是刘子敬依旧没想到寇尚困难到这个地步。 刘子敬没有心思唏嘘,仍然按计划去了一趟长安,准备从灞桥纸坊进一批货。灞桥纸坊就在灞河边上,灞河为长安八水之一,发源于秦岭蓝田县的蓝谷之中,汇纳于长安辋川西漳涧而北流,穿过灞陵原谷地,横贯长安东郊,西北流浐水汇入,又北流注入渭水。灞桥位于西安东十多公里处的灞河上,西临浐水,东接骊山,是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面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 刘子敬站在石墩桥上,就见身旁衣袂飘飘,行客有背着行李步行的,有骑着高头大马的,有拉着蹇驴的,或西出阳关,或踏入中原,都行色匆匆。江山还要文人捧,刘子敬不禁哑然失笑,自己都是商人了,刚才还在想什么情怀,摇摇头下了桥,拐弯就到了纸坊。 刘子敬见到掌事的,说明来意,被领进纸坊。纸坊内正在忙碌,晒场上堆着大量的碎布破帛,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老树,工人们在捡出能用的材料和剥树皮;后面制浆、洗选、漂白的工人动作熟练,从眼神和工作细节看就是熟手;再往后面的流程全在后院,外人就没法看见了,刘子敬被老板的房间。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满脸挂着笑,叫士孙祥,听明刘子敬来意,立即请刘子敬看样品,灞桥纸纸色暗黄,平躺开来还算整齐,和蔡伦纸比起来质地比较粗糙,表面也不够平滑,手摸上去有颗粒突起。士孙祥看刘子敬验纸的手法,就知道是行家,笑着说:“这是在切断、蒸煮、舂捣及抄造等处理过程中留下的,刘先生,我们已经请了原来内府的师傅,但是效果还是差了一点。” 蔡伦纸的工艺复杂,核心的技术由宦官掌握,就算一两个工匠被挖过来,也不可能造出和内府一模一样的纸张。刘子敬于是选了样品,和士孙祥三言两语就谈妥了生意,又到仓库验了货,便付了货款,士孙祥立即让手下去找来车行,帮刘子敬装货运到洛阳。见到刘根,刘根已经拿到蔡侯纸,刘子敬让刘根把钱送到驸马府,自己到马市买了一辆驴车,两地货一起装车。临行前,刘子敬问刘根:“何不随我一起回去?” 刘根大笑道:“子敬叔,北方寒冷,我身体不行,适应不了,我还是在洛阳的好。”刘子敬闻言失笑,刘根的理由太勉强,博陵是刘根的原籍,就在北方。刘子敬不再多说,留下刘根的佣银,就赶着驴车独自离去,刘根送到十里长亭,返身回到城里。刘根一进城,就来到了野王楼;时间太早,没有几个客人,刘根被伙计领进掌柜的房间,秋无岗正坐在案几前玩骰子。 秋无岗看见刘根笑道:“那个刘子敬走了?” 刘根担心道:“我总感觉不对,子敬叔不像生意人,不过试探了几次,都没有试探出来。” 天子脚下,每天都有许多寻找机会的人赶来,也有许多失意的人无奈离去。秋无岗对刘子敬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提醒刘根道:“人既然走了,就别琢磨了。刘子敬也许在等机会,既然他做纸张生意,迟早会再来洛阳的,普天之下,只有这里产蔡侯纸。只是我劝你一句,就算以后再见面,你也不要试探了,还是把精力放在找书上面,《太平经》应该还在洛阳。” 刘根不屑地说:“《太平经》要是有用,就不会在东观束之高阁。我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还要节外生枝。” 秋无岗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好奇,张让和范协查这本书查的很努力,你总不会以为他们的头脑也有问题吧。告诉你,这本书如果掀起风波,就是天下大乱,有空多读点书,江山是你们刘家的,要多关心点。”刘根一句话被梗在嗓子眼,自己五岁识字,好歹也算得上十年寒窗,文武通才,却被人这么看扁。 刘根顿觉索然无味,起身就走。秋无岗把骰子放进皿中,暗中聚神聆听屋外动静,外面悄然无声,秋无岗仍然没有放弃。果然在过了片刻,右侧的墙外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慢,似乎就是没有声音。秋无岗微微蹙眉,那个人分明是高手,但是野王楼里的人都是经过自己仔细审查的,肯定没有这个人,只能是留宿的客人。 野王楼的留宿费贵得怕人,一般只有两种人留宿,一种是酒喝得烂醉如泥,没有随从却有钱的食客,野王楼会主动安排他们住下;另一种是赌场的客人,无论有没有钱都可以住下,就算输得一文钱都没有,野王楼也会提供一夜的食宿,第二天再掏钱雇车,客客气气地送走。 秋无岗站起身,束了束衣襟,信步走到后院,顺着花园里的小径,走到客栈的侧门。从里面看,客栈就是一个个独立的亭阁,每一座小楼都围有栏杆,在小径的尽头,是客栈这边门卫的小屋。屋内一张不大的方桌,桌上摆着酒菜,两个人正在喝酒。 面对着门的一个门卫看见秋无岗急忙站了起来,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掌柜的,您老怎么过来了?” 秋无岗脸上洋溢着宽容的笑容,和气地问:“今天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客人入宿?” 现在还是大白天,要是有人入宿,只有钱输光了的倒霉鬼。门卫心里暗笑,掌柜的想赚钱想疯了,这才什么时候啊,挤出笑容道:“没有,掌柜的,我喝酒都盯着门外,绝对没有。再说,我们不给钥匙,他们也开不了房间门。” 秋无岗点点头问:“昨晚有几拨客人留宿?” ------------ 第二十五章 高手2 “六拨人,今天早上都走了。”后出来的门卫抢着回答说,秋无岗没有再问,带着两名门卫检查了整个客栈,每个房间都是空的,确实没有人。早上走的六拨人中,盐商丁俅、瓷器商李贲、叶六公子都是自己带着仆从走的,剩余三人都是酒楼的牛车送走的,没有疑点。 秋无岗转身去酒楼、赌场转了一圈,里面都是熟客,酒楼里的人纷纷和秋无岗打招呼,甚至说上几句话套近乎。赌场里,除了秋无岗的手下,根本没有人注意秋无岗,赌局中的人个个面色严肃,紧盯着对手,眼里只有赌局和金钱,谁也不关心身边来来去去的人。 秋无岗明白,遇上高手了。秋无岗暗暗为刘根担心,野王楼没有查出疑点,只能说明那个人是跟踪刘根而来,并且武功高明,才能在大白天躲过野王楼中的护卫,潜入到后院的花园。包括自己,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这个人,完全是多年养成的第六感提醒了自己。 秋无岗晓得自己没有听错,那细微的脚步声绝不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动物留下的,在花园的墙角下,秋无岗虽然没有找到脚印,但是有人站过的土壤还是能清楚地分辨出来。秋无岗顺着刘根的线索琢磨下去,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刘子敬,立即找来管事李乐,要他顺着到河北的道路一路追查下去,看看刘子敬到底到了哪里,见到人,不必打扰,即刻回头。 李乐带人一路快马追踪,傍晚时分在黄河以北的路上赶上了刘子敬。李乐奉秋无岗的命令查过刘子敬,所以一眼认出在路边客栈前搬货的人就是正主,李乐没有放慢马速,擦身而过,到了前面的三岔口,才调转马头,一路赶回洛阳汇报。秋无岗听了更是疑惑,刘子敬的行程不慢,没有回来的时间,那又是谁呢?秋无岗是真的担心了。 刘子敬其实看见了李乐,一个跟踪了自己半个月的人,刘子敬有着极深的印象,一开始以为巧遇,等过了一会,李乐快马回头,刘子敬便确定李乐是来找自己的。刘子敬烧好晚饭,蒸了一条携带的咸鱼,在房间里边吃饭边思索,秋无岗派人来是为了什么。 刘子敬用刘根前,调查过刘根,发现刘根和秋无岗时常见面,和宫中张让也有关系,后来就是通过张让和耿援联系上的。否则耿援一个驸马,怎么会随便看上宗室的两个没落子弟呢?不过影影约约中,刘子敬有个奇怪的念头,就是刘根还有个身份,因为刘根和自己一样,隐瞒着武功。 刘子敬表面是个工匠,不显露武功合情合理;刘根则不同,说白了,刘根就是洛阳城中一个混世的,经常打架,隐瞒武功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到了第二天、第三条,刘子敬再也没有发现跟踪的人,越发能够断定是刘根那边出了岔子,引起秋无岗对自己的怀疑。 不过刘子敬没有办法,且不说秋无岗没有动自己,自己一个生意人,掺和到是非圈里也不合适。所以刘子敬一到博陵,就写了一封信,托好友捕头王政,安排人带到洛阳给卢植,一是问候,二是请卢植关心一下刘根。刘子敬用的理由冠冕堂皇,只说自己准备长期做纸张业务,看好刘根。刘子敬没想到的是,在博陵,纸张生意好的出奇。 自从汉桓帝追尊蠡吾先侯刘翼为孝崇皇帝,庙曰列庙,陵曰博陵。于建和二年,改封弟弟都乡侯刘硕为平原王,留在博陵,奉刘翼之后。又尊刘翼的夫人马氏为孝崇博园贵人,以涿郡的良乡、故安,河间的蠡吾三县为汤沐邑。博陵的发展就一天比一天好,到桓帝永康元年,河间和博陵二郡,已经可以同汉高祖刘邦为太上皇所建的新丰,以及高祖发迹的家乡沛县相比拟,繁盛一方。 博陵整个城市的规划也仿照洛阳,城南南市,城东马市和粟市,城中金市,城中富商云集,达官贵人无数。蔡侯纸的品相和纸质远比其它纸张好,刘子敬在好友苏双的店里卖,半个月就卖完了,一车灞桥纸也全被同行收去。苏双、张世平刚去去乌桓交易,没有半年根本回不来,刘子敬起了思乡之情,回了一趟涿县老家。 到家的时候,王政通过邮卒转来卢植的回信,说洛阳一切安好。二哥刘元起见到刘子敬大喜,接风时特地请了好友李定前来相陪。李定李圜中是隔村的地主,大腹便便,早年也是饱读经书的一个人,后来经商,在涿郡小有名气。四年前,李定从州里来访刘元起,看到刘备家东南角篱上有一棵桑树,生高五丈馀,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诧异此树非凡,私下对刘元起说:“此家必出贵人。” 第二年,李定就在隔壁简家村买了两百亩良田,移居到这一带,说是要沾一下刘家的风水。菜都是家常菜,鸡鸭鱼肉;酒是刘子敬带回来的洛水春,开坛满屋香。酒席上,李定得知刘子敬和卢植相交,看了书信笑道:“没想到卢子干也和子敬兄弟相称,真是让人羡慕,这封信要保存好,卢子干的手迹可是不容易有。” 刘子敬优雅地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说:“子干兄现在心里苦,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哪能接受现在的场面,偏偏宦官的党羽遍布,一群读书人又抱定以死相抗,朝廷以后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刘元起和李定知道刘子敬说到点子上了,一个巴掌不响,读书人如此抗争,宦官们就是想充耳不闻也是不可能。 三个人的情绪都不免有些低沉,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房门咯吱一声开了,几个小孩兴冲冲地跑进来,为首的孩童正是刘元起的独子刘德然,刘德然跑到桌边,对刘元起说:“父亲,刚才备弟在那棵桑树下说,他将来必当乘那个羽葆盖车。” ------------ 第二十六章 刘备拜师 刘德然所说的刘备是刘子敬的亲侄儿,字玄德。由于刘备父亲刘弘早死,刘备家现在靠着刘备母亲贩履织席养家,刘备也在孩子群里,不紧不慢地跟了进来。看全部是宗室的小孩,刘子敬立即训斥刘备:“玄德,不要乱说,这是要灭门的罪。”羽葆盖就是帝王仪仗中以鸟羽联缀为饰的华盖,岂是寻常百姓可以琢磨的,更何况这个村子里刘姓是高祖之后。 刘备看了大人一眼,急忙恭敬地认错,刘元起起身拿了些糖和果子,分给众小孩,孩童们拿了零嘴,兴冲冲地出去了。刘元起关上门,回到座位不以为然地说:“小孩子的话算什么,七弟何必这么当真。”在宗族中排行,刘备的父亲刘弘是老大,刘元起其次,刘子敬排在第七。 李定笑道:“子敬也是怕被其他孩子传出去招人非议,元起,我当年说的话如何?” 刘元起心里高兴,话却不能轻易说出口;刘子敬明白李定话里意思,就开玩笑说:“李大哥如此厚爱,要不我让玄德拜你为师?” 李定大喜道:“我早有此心,元起,你和刘备说,拜师费一文钱足矣。” 刘元起早就习惯李定对刘备的另眼相待,大笑道:“圜中,你也太迫不及待了。还有子敬,你别以为把玄德推出去,你就自在了。德然和玄德练武,你不必担心,两个孩子的经书可就交给你了?” 李定大是意外,刘子敬一个石匠,难道比自己更有学问?刘元起解释说:“子敬自由读书就过目不忘,只是为人懒散,其实曾在崔瑗门下求学三年。” 崔家在涿郡谁人不知,是名门高第,世家家庭,自崔朝起,几代人中,曾有多人任郡太守等二千石以上的官职;崔瑗是当今大儒崔寔的父亲,涿郡安平人,精通天文、历法、京房易学,书法方面尤善草书。刘子敬是崔瑗的学生,却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石匠,李定顿时无语,信了刘元起懒散的评语。 刘元起说得兴起,顺口问李定:“前几天你去了北海一趟,路上可有什么新鲜事?” 李定苦笑道:“我一到北海就生了病,躺了快两个月,等身体好了,约好的客户早就走了,结果什么事也办成,还花了一大笔冤枉钱。倒是回来路上看见一些术士,与寻常的不同,他们在路上用符水、咒语治病救人,替人排忧解难,真是不错。据说为首的是钜鹿人张角,自号大贤良师。” “贤良师,好名字。”刘子敬好奇地问了些术士们的服饰和咒语的内容,李定尽自己所知一一描述;刘子敬又说了一些洛阳的事情,三人酒足饭饱而散。李定回到家中,独自进了书房,栓上房门,把案几拖在一边,揭起地面上的青石板,扯动石板下的机关,甬道门打开,走下去,直通地窖。 地窖里,窦绍正在烛下读书,长年不见阳光,窦绍人瘦毛长,面色苍白,只是精神尚好。发觉李定进来,窦绍抬起头问:“那刘子敬可是朝廷的密探?” 李定摇摇头说:“我看不象,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不过是有些天资,在崔瑗门下混了几年,骨子里有点傲气,一个石匠而已。”李定没有说出自己全部的看法,刘子敬既然是读书人,做石匠必定有一个很讲究的原因,也许就牵扯到一个很老的传说,刘家有秘密。 窦绍却没有想这么多,闻言喟叹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我叔父和陈蕃、刘淑就是太看重自己读书人的品行,才会在大好局面之下,被阉宦翻盘,连累那么多人不说,甚至毁了大汉中兴之望。好在你那时为了对墨门的承诺,回到涿郡布局,我们现在才有了一个喘息的地方。” 李定在窦绍对面坐下说:“雩侯,不必懊恼,陈逸安全到了甘陵国,襄楷在保护他,那人已经去了中山,另外周旌在平原、宋杨在张掖都已经安身,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窦绍听完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对人生感到希望的笑容,转而喟叹道:“可惜召公子不愿为我所有,要不然倒可以让他去劝说贤良师张角,现在只能等我们从中山抽身后,来办这件事了。” “这些事急不来。”李定起身到墙角搬了坛酒过来说:“今天,刘子敬和刘元起同意,让刘玄德拜我为师。” 窦绍目光一亮说:“就是你说的那个自悟元道心法的男孩,刘弘的儿子。” 窦绍知道李定的秘密,李定机缘巧合,年少时跟过于吉三天,在于吉帮助下,练成了墨门剑法,从此一直在心中以于吉为师。十年前,李定发现了一卷残缺的书简,竟然是于吉的道元心法,李定不知道真假,但是一直随身携带。桓帝重病时,窦武邀李定进京,李定便把书简留给刘弘。没想到数年后李定回到此地,刘弘已死;李定悲伤之余,却意外地发现刘备已然自行入门,立即动心思留了下来,修书一封入京,向窦武辞行。 一开始窦绍还怪李定为了个孩子放弃窦家的眷顾,没想到窦家出事后,李定的这个住所成了自己的避难所。李定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眼中含泪说:“雩侯,我终于可以赎罪了,当年要不是我莽撞,给了刘弘残缺的心法,他怎么会英年早逝。刘玄德现在有了进展,对刘弘就有了交代,重振墨门也有望了。” 窦绍默默地陪李定喝完酒方说:“圜中,有些事情是天意,于老神仙一转眼二十多年不见踪影,宫崇他们也不知道下落,你把书给刘弘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只是他太聪明,竟然独自练习,以致走火入魔。这不怪你,就像玄德能够练成,也是天意。” 这番话李定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却丝毫没有减缓自己内心对刘家的歉疚感。窦绍随后的一句话却把李定惊住了:“现在各方面形势不错,你就放心地做自己的事情,我准备今晚就走,潜入洛阳。” ------------ 第二十七章 学艺 李定急忙劝阻说:“雩侯,道义之争非一人一事而定,只有扳倒宦官,才能重振朝纲,就算侯爷刺杀了曹节,还有王甫;再杀王甫,还有其他人。国家大事以大义为主,大将军虽事败身亡,依旧为天下人敬仰,就是这个原因,雩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应该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窦绍一声冷笑道:“圜中,你还在梦中。就算扳倒了曹节一伙,皇上就不用太监了,后面还会有张节、李节出现,还会有外戚掌权。我算想通了,卢植说得对,我们窦家不应该封侯,当年即使我们赢了,我们窦家在外人眼里也就是霍光一类的人,百姓的日子也未必比现在过得更好;就算叔叔洁身自好,到了我们手里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圜中,我不是意气用事去刺杀曹节,我是去赤林集,窦统要没死,会去那里。” 李定阻拦道:“要不属下陪你前往,或者传书那人,让他火速赶来,陪你一起前往。” 窦绍摇头道:“圜中,你已经不是我们窦家的人了,我只要找到窦统,一切都将改变。如果我失败了,后面的事情也只有那个人能做,其他人窦统就算认识,都不会相信。”窦绍心里有数,窦统就算活着,也是和自己一样,四处躲藏,除非绝对有信心的人,否则不会相信。 窦绍这样一说,李定更是无法劝阻。其实李定也明白,换做自己,也是宁愿做一番事情而死,胜过在这里躲藏度日。李定帮窦绍做好所有的准备,又拿出五十两黄金和一百两白银给窦绍带上,两人约好日后联系的时间和地点,窦绍穿上一声黑衣,戴着斗笠连夜离开。 刘备母子听刘子敬说了李定收徒的事情,很是感谢,自古穷文富武,一文钱拜师那就是纯粹形式。而刘备和刘德然每次去李家练武后,李定在伙食上更是丰盛,比刘备在家里吃得都好,就连李家的下人都在暗中嘀咕:“老爷这是没有儿子,把两个小子当亲儿子对待。” 刘备和刘德然毕竟还是孩子,浑浑噩噩,根本体会不到这些,每次只是努力地练武,唯恐李定不满意。李定既知刘备能练成元道心法,天才一个,早就下决心倾囊而授,没有半点藏私。两个小孩跟随李定,学习了基本的入门功法和拳脚,刘备进步很快,刘德然就明显跟不上节奏。 虽然刘德然比刘备年长高大,每次比武打斗都输得一塌糊涂,大人看在眼里,刘元起心里喜欢,李定一声暗叹。李定理解刘元起的胸怀,家族里出了千里驹是绝对的好事,自己儿子只要脚踏实地,别无追求。可是李定不能这样算了,特地给刘德然开了几次小灶,依旧不见效果。 不去李家的时候,刘备和刘德然就到刘子敬的小院里听课,刘子敬只安排他们做两件事情,上午读《庄子》,下午在沙盘上用棍子练篆字,一天五十个。刘备每次都很快完成后去办自己的事情,刘德然总是慢慢悠悠,总希望能在这个小院里多呆一会。 因为在小德然心里,父亲永远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李定叔叔看自己的眼光就是和看刘备不同,只有七叔,每次与自己谈话都是那么和颜悦色。刘子敬看似随意地又教了刘德然一套简单的呼吸方法,模仿仙鹤展翅,刘德然很喜欢这个姿势,潇洒而不复杂,日日练习。 可是当刘德然兴高采烈地把《庄子》内篇全部背完后,刘子敬把整个小院的空场做成了沙盘,采伐山上的松树,做了两百根一米长的木棍,木梢分别削成扁的、尖的、圆的、方的做笔尖,让刘德然和刘备在沙盘上抄《庄子》,每日一篇,刘子敬则时常出去,回来就带些奇怪的石头,潜心挑选雕刻。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李定,两个小孩的呼吸吐纳之法竟然和自己这个师傅完全不一样。刘备的道元心法,李定已经不敢指点;刘德然的白鹤桩功虽然简单,李定依旧不知道如何解说,唯一的好处是,刘备和刘德然都能运用心法施展墨门武功。李定和刘元起喝酒时喟叹道:“果然是学无止境,我在这两个小子面前就是野狐禅,再过几年,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刘元起哈哈大笑道:“他们不是学的挺好吗?圜中,你应该高兴,这样下去,墨门不就是有望了,你的压力也小点。”从和李定相交开始,刘元起就知道李定的墨门理想,可是墨家自大汉以后,为皇权不喜,就逐渐衰落,涿郡刘元起这一支所谓的汉室宗亲已经与平民无二,所以刘元起不排斥墨家。 李定在心中摇头,刘家的人果然与众不同,振兴墨门是件不容易的事,刘元起说起来轻描淡写。不过说起刘备和刘德然的学业,李定还是喜形于色道:“玄德天资聪颖,所有东西几乎一说就懂,短短时间就练成了无用剑法,只是功力不逮,假以时日,必定能超过我。可惜,我师傅说多少年传下来,剑法终究缺了五招,无法圆满;要不然玄德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宗师。” “玄德还小,等过个一二十年,也许能悟出来。”刘元起起身拿出刘德然写的字得意地说:“圜中,你还是没明白,我不图别的,你看德然的字就明白了,除了老七,别人教不出来。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字的气势。”李定心中一动,仔细看刘德然的字,笔画里竟然已经显示出筋骨,不让自己几十年功力。 刘元起接着说:“老七过几天就要走了。前两天过来和我商量,想让德然、玄德以后都去读书,主要看卢植和蔡邕那边有没有机会,你看,怎么样?”李定这才明白自己确实是小看刘家了,刘家虽然没落,依旧有自己的长远打算,刘弘的死,刘子敬的学识武功,都是有原因的。从刘德然练的白鹤桩功,李定就可以看出刘子敬的武学上的造诣,其实超过了自己。 ------------ 第二十八章 秋风秋雨 李定沉寂了一会说:“元起,我也不瞒你,原先我对玄德有想法,但是你们家族为重,你和子敬想怎么安排,我都赞成。”刘元起听了肃然起敬,李定没有子女,对刘备的期望无人不晓,但是自己一开口就换了想法,完全是为了刘备。 在大汉朝,练武的人是没有地位的,就算象凉州三明那样的名将,本身也算极有学问,张奂删减过的《牟氏章句》入了东观,皇甫规开设学馆十四年教授门徒,却因为驰骋疆场而被列入武人,被人看不起。汉桓帝第一次党锢时期,度辽将军皇甫规自己上书承认与党人勾结,根本没人认同。刘子敬若是能让刘德然兄弟拜入大儒门下,自然跻身读书人行列。 过了一段时间,刘子敬的好友苏双、张世平在乌桓互市后,赶着三百多匹马路过涿郡,刘子敬就告别家人,和两人一起到了博陵,盘了一家铺子,做起纸张生意。刘子敬招了一个小伙计,,才十六岁,叫耿雍,涿郡同乡,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对做生意很有领悟力,几天就能上手。 幽州方言中耿听起来象简,博陵人常常喊错,耿雍干脆把姓名改为简雍。刘子敬问过简雍,家中已经无人,方才放下心,帮简雍取了字,宪和。等苏双、张世平准备好全部的货物,刘子敬留下简雍看店,三人带着马队,便一起前往洛阳,出门时,天气已经转凉,暗云满空。 青城山,鹤鸣峰,山崷突兀,崒插长空,云树烟萝下,清泉古松旁,一炉红火,鹤唳松风。一把精致的茶壶端放在平坦的大石块上,四个道士各自坐在石凳上,品着香茶,张衡问老道士王长:“师兄,你真的决定了?” “当然,窦武、陈蕃一去,对儒家必定有所打击,现在党锢将至,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王长的白发在风中飘起,一双眼睛越发锐利:“天下最可怕是什么?是人心。墨家曾经与儒家并为显学,为何衰落,董仲舒独尊儒术不说,郭解族灭才是墨家衰亡的开始。” 张衡不同意道:“学说要与时俱进,墨家落伍了。” 王长笑道:“严子陵为何辞官隐居,是因为士族阀门,难道太史令真看到了客星冲犯了帝座?不是,是不愿意有人和皇帝走的近。若不是光武帝圣明,严子陵的一条命就没有了。” 严子陵隐居后,曾被光武帝刘秀宫里,有天睡熟了把脚压在光武帝的肚子上;第二天,太史奏告,有客星冲犯了帝座,光武帝笑道:“没那么严重,我的老朋友严子陵与我睡在一起罢了。” 张衡疑惑问:“为什么?” 王长黯然叹息:“人心最难测,千年的世家总有一些不让人知道得手段和心得。” 张衡仰望山巅,白云悠悠,飞鸟绝迹。张家何尝不是世家?他们是汉初三杰张良之后。?张良祖先五代相韩,秦灭韩后,张良在博浪沙狙击秦始皇未中,逃亡至下邳时遇黄石公,得《太公兵法》,后辅佐刘邦击败项羽,成立大汉。但是张家没有成为千年的世家,在大汉衰落了。 天师张陵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说话,心中对儿子张衡有点失望,王长所说的其实都是托词,而是看自己身体每况愈下,躲去中原,避免将来参与教主之位的争夺。王长原先是张陵的同窗学弟,后拜张陵为师学习道术,和张陵一起创下天师道,在王长眼里,张衡这个师弟其实就是子侄一般。 张陵担心的其实是始终没有开口的赵升,赵升当年七试入门,辱骂不去、见美色不动心、见金不取、见虎不惧、偿绢不吝、被诬不辩、舍命从师。赵升入门后,每一样事情都做的妥妥当当,十九岁时就和手中剑名扬天下,如今,赵升恐怕已经放不下这柄剑,那些跟随他看好他的人,也不容他放下这柄剑。 张陵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只因为他从无选择,天师道有时就像是个包袱,沉重的压在家族的身上。张陵、张衡、赵升,就这样看着王长细细的身影逐渐离去。高山的寒秋来得早点,夕阳满天时,已经看见木叶萧萧的影子,赤壁陡崖仿佛和秋色溶为一体,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很冷,也很含蓄。 秋风,秋雨,秋煞洛阳,出人意料的是随后一个月竟然出奇平静,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原来争论不息的官场,都似乎进入了正轨,抛弃了议论。曹节甚至与胡广等人商议,年幼的汉灵帝应当学习儒术,于是下诏给太傅及三公,要求他们选精通《欧阳尚书》、《桓君大小太常章句》而素有重名的人,三公因此举荐杨赐及刘宽、张济于华光殿中侍讲,教授灵帝。 这三位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儒,才学、情操、门第无一不备,各方面都松了一口气,朝廷的惯例没有丢。只是看清楚形势的人却明白,现在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博士卢植这天早上起床,还没出屋,就听得外面一片哀号之声,卢植出来一问,才知道前司空王畅王叔茂死在家中,今晨快马送信来,现在传遍太学。 王畅字叔茂,山阳郡高平县人。大将军梁商辟王畅为茂才,曾先后任齐王刘喜之相、司隶校尉、南阳太守之职,四拜尚书令。尤其在南阳,王畅明令:凡受赃二千万以上不自首者,没收全部家产;凡隐匿不报者,一但查出,则派官吏拆屋伐树,填井夷灶。此令使豪族贵戚大为震惊,王畅则穿布衣,坐旧车,素食简行,数年内,南阳郡内风化大变。 太学中一直流言:“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李元礼就是李膺,陈仲举就是陈蕃,王叔茂就是王畅。去年陈蕃被杀,李膺罢官后,王畅就是太学最后一根精神支柱,也是太学的一把保护伞,现在斯人已去,大树凋零,不知道太学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 第二十九章 党锢 卢植心中正在郁闷,袁隗忽然派人来请,到了袁府,就见袁绍在座,陪袁绍来的还有周毖和伍琼。周毖字仲远,武威人;伍琼字德瑜,汝南人。两人都是二十上下的小伙子,靠着祖辈的关系做着小官,正与袁绍在说凉州战事,破羌将军段颎又大破先零羌于射虎塞外谷,斩其渠帅以下一万九千级,获牛马驴骡氈裘庐帐什物,不可胜数,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至此东羌悉平。 周毖和伍琼说得激动,大有何不投笔拾吴钩的味道,看卢植进来面容悲伤,顿时停了话语;袁隗清楚卢植是为了王畅的事,安慰道:“子干,看开一点,人死不能复生,江山代有才人出,有些事只能面对。子干,对面前的局势怎么看?” 卢植一时没反应过来,斟酌着问道:“次阳,难道太学又要闹事?此事万万不可,现在没有一个影响巨大的人物,也没有恰当的理由。” 卢植因为和袁隗的私人关系,根本没有多想,几乎是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周毖和伍琼顿时脸色不悦,唯有袁绍点了点头。袁绍虽然年轻,在人生的阅历上是远远不如卢植,但自幼受家族熏陶,在官场斗争上有超常的敏锐,与卢植看法一样,争斗将起。袁隗面不改色,后面谈话再也不提这方面的问题;卢植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 回去路上,卢植越想越不对,急忙改道到胡府,一路直到书房,太傅胡广听完卢植的袁府之行,满是疲惫地说:“桓帝时,张俭检举中常侍侯览归家大肆修建母亲的陵墓,先后夺去他人宅第三百八十一所,田地一百一十八顷。另建造宅第十六处,都有高楼池苑,楼阁高堂相连,皆以彩画丹漆装饰,规模宏伟,僭用宫室的形制,又预先修造自己的陵家,建造双阙,有石椁,陵园的房庑高达百尺。” 卢植沉声道:“若是属实,侯览当罪灭九族。张俭不是一般人,是海内名士,与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同为‘八及’,是和窦武、陈蕃齐名的士林领袖。不过听说当时一大批人抓住此事做文章,最后却因为某种原因不了了之。” 胡广摇头道:“那时候张俭已经破坏了侯览的寿冢家宅,没收了他的家财,做成清单列举上报。只是这份奏章无法上达皇帝手中,就算皇上看了,派去核查的仍然是曹节、王甫等人,胜负难料。子干,你看,如果今天发生此事,会如何演变?” 卢植朗声道:“若是今日,张俭会继续上奏,三君已去,以他今日声望,是无法退让的。太傅,莫非现在又就是重演了?还是你想提携他们一番?”按大汉惯例,卢植因是胡广征辟的博士,在各方面都算胡广的人,所以立即想到胡广的目的。 胡广踌躇良久,方说:“那些八及、八厨、八顾等人目前大多是州郡太守或在野之人,朝中无人照看。他们是君子,就算老夫愿意周旋,他们也不会买账,更何况老夫在朝中孤掌难鸣。”卢植听了也是头疼,胡广说得没错,正因为张俭这些人是君子,所以根本不屑所谓的处世技巧。 胡广从案几上拿起一份奏章递给卢植,卢植一看大惊失色,山阳有人上书告张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刻石立墠,张俭为之魁首。很明显为了保密,上书人的姓名被隐去,卢植立即明白袁隗找自己的原因,袁隗是有通过这件事情,掀起波澜的打算。 胡广沉痛地说:“圣旨已下,立即诏捕张俭等人。大长秋曹节因此奏捕前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司隶校尉朱宇、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昱、山阳太守翟超等人。可惜时机不对,朝中百官无力阻止此事,只希望他们能逃过此劫。” 卢植明白,这份名单上的很多人都是胡广的门生故吏,只好劝道:“大人不必忧心,党锢之祸也不是第一次,他们应该知道如何应对。”卢植猜到了胡广会派人传出消息,但没猜出李膺不愿逃走,主动到朝廷诏令指定的监狱中去,最后被拷打而死;颍川杜密干脆在家里自杀。 汝南郡督邮吴道带着诏书到了征羌县后,哪都没去,只是在驿馆中哭泣。范滂听说立刻赶到监狱,县令郭揖准备弃官,帮助范滂一起逃走,范滂不愿道:“我死了,灾祸就可以平息,怎么敢因为我的事连累你们,又使老母亲流离他乡!” 范滂母亲告别时道:“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 范滂跪而受教,再拜而辞,临行前范滂回头对儿子说:“我想要让你成为坏人,但是恶事不可以做。让你成为好人,但是我没有做不好的事。”路旁的人听见了,莫不流涕,范滂最终死于狱中,时年三十三岁。 只有张俭闻讯一路狂奔,引得黑白两道追捕不停,留宿掩护张俭的人家,被处死的数以十计,张俭各地的宗族亲戚俱被牵连杀害,许多郡县因此残破不堪。张俭逃到鲁国孔褒家中,孔褒不在,其弟孔融年仅十六岁,看见张俭窘迫的样子,立即明白张俭的险境,坦言道:“哥哥虽然在外未归,我难道不能为您的东道主吗?” 因此留张俭住下。不久事情泄漏,鲁国官员故意放纵,张俭得以逃脱,孔褒、孔融则被逮捕入狱。兄弟争着获罪,孔融说:“收容匿藏张俭的是我,有罪归我。” “张俭来找我,不是弟弟的罪过,罪在我,我心甘情愿。”孔褒掉头对孔融说:“你四岁就知道让梨,一个虚名,和我争什么?” 孔融闻言,黯然泪下;官吏无奈,问他们的母亲,母亲说:“年长的人承担家事,罪责在我。”孔褒是豫州从事,又是孔子之后,一门都争着赴死,郡县迟疑不敢决断,只能向朝廷请示,最后孔褒遇害。 ------------ 第三十章 赤林集 张俭跟着逃到东莱李笃家里,外黄令毛钦很快带兵追到,刀剑闪耀,铁甲封门,李笃没有惊慌,请毛钦入屋,摆上酒席招待说:“张俭知名天下,逃跑不是因为他有罪,而是世道不公。大人一代英杰,即使真见到张俭,您难道能忍心把他捉去吗?” 毛钦没有说话,等李家人让门外士卒酒足饭饱后,才站起来拍着李笃的背说:“蘧伯玉以独为君子可耻,你为什么一个人独专仁义呢?” 毛钦以分筋错骨手注明,李笃似乎没有感觉到危险,只是急于表白说:“我李笃虽说好义,您今日已得义之一半啊!” 毛钦先前的动作是在试探,如果李笃不让自己靠近,或者立起反应,毛钦还是会动手拿人的。见李笃如此坦诚,毛钦一声叹息,出门引兵而去;李笃不敢侥幸,毛钦一时离去,不代表毛钦就能盯住后面的压力,当即决定天黑就护送张俭北行,穿过幽冀,一路到塞外 当晚李笃和张俭两个,收拾好包裹,到二更时分起来,洗漱完吃了早饭,整装动身。李笃一身行脚商打扮,戴着毡笠,内着紧身衣衫,系一条黑色丝绦,穿着芝鞋,手持竹杖;张俭装作一个家人,粗布衫褂,背了包裹。两人出得草堂,取路登程,急急趁夜离开。细雨湿林,风寒料峭,两人向北出了东莱郡,张俭问:“我们此去何处?” 李笃答道:“塞外有赤林集,我曾跟着东海糜家的粮队去过,那里各族混杂,多少逃犯混迹其中,只要有钱,没有人管你是谁。”李笃在张俭到后,早变卖了田产和值钱的家当,对这次塞北之行有着准备。两人夜住晓行,登山涉水绕过州县,不一日到达赤林集。 自从张纯出任总管后,天雨会在幽冀两州边寒的地带开辟了商业通道,现在赤林集热闹得很。檀石槐一时没有南下的意思只是在千里边境骚扰,但是物资交货还是必不可少的,赤林集就成了一个绝妙的地点,名义上是乌桓的老巢,其实乌桓各部都控制不住,但鲜卑军和汉军又不能入内,就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张俭没想到在一个纵横数百里,连废墟荒村都看不见的苦寒之地,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不高的土石砌成的城墙断断续续,圈成的一块地城周大约八九里。两条大街通往四个大门,大街两边商铺林立,热闹非凡,大白天卖家吆喝声不断,鲜卑语、乌桓语、匈奴语都有,汉语更是南腔北调。 市场上人头攒动,北方各族的弓矢鞍勒、锻铁兵器、战马皮货随处可见,南方的陶瓷茶叶、丝绸漆器、金银饰品遍布街巷,还有西域各国的骆驼、毛毡、葡萄酒等物品,应有尽有。市场上通用的是金银这样的硬通货,其次就是大汉的五铢钱,城里有三家当铺钱庄,负责兑换验收。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就听得有人召唤,喊的是张俭的字,抬头一看,檀敷望着张俭和李笃是一脸的惊喜,连连挥手示意他们上楼,檀敷花白的胡子因为激动而在颤抖。张俭和李笃上了楼,只见在街角的一座酒楼的二楼,檀敷和正和一人在凭栏痛饮,国家弥乱,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两人却躲在这世外洒脱。 檀敷介绍,是窦武的族侄,窦章之子,原雁门太守窦统。窦统倒是很平静,早喊伙计添了两副碗筷酒具;李笃虽然不认识檀敷两人,但也猜到必定是张俭的朋友,所以很放心地坐下来大吃起来,毕竟逃跑的这一个多月,没吃上几餐像样的饭菜。张俭有点愤怒,板着脸坐下,压低声音问檀敷:“中原血流成河,无数仁人志士惨遭流放,你们躲在这小城里逍遥自在,难道一点都不惭愧。” 檀敷丝毫没有在意,笑着反问道:“元节,你又为何到此?” 李笃手中的筷子一停,张俭顿时无语。檀敷面色有点冷道:“元节,我劝过你们多次,做事情要三思而行,国家大事岂能靠清谈解决。你听了没有?陈蕃听了没有?你们一心想改变这个社会,却从没想过要改变成什么样子,儒生治国,那时王莽的故事,你们把百官,把天子置于何处?” 张俭不快道:“朝政淆乱,奸臣擅权,士风激厉,当以敢为敢言相尚,故要争树名节,如李固、陈蕃抗于朝廷,郭泰、范滂议于市野,国势虽亡,而公议犹存,使乱臣贼子有所畏忌。” 檀敷的脸严肃起来道:“昔魏齐违死,虞卿解印;季布逃亡,朱家甘罪。而君见怒时王,颠沛假命,天下闻其风者,莫不怜君壮志,而争为之主。至乃捐城委爵、破族屠身,盖数十百所,岂不贤哉!然君以区区一掌,而欲独堙江河,终婴疾甚之乱,多见其不知量。” 张俭一路揪心,但是尚存心志,觉得自己没做错,只是宦官太可恶;檀敷这几句话彻底打消了张俭的心中的壁垒,只感觉自己是徒恨芳膏,煎灼灯明。李笃适时抬起头问:“二公能在此处畅饮,当是另有打算,不知道可否一闻?” 窦统和檀敷都不由得看了李笃一眼,李笃的话里没有什么玄机,但时机选择得太好。张俭幸逢故友,想得就是要扳回局面;檀敷既然早早地来到塞外,自然有了打算,不希望张俭改变局势。两人虽然现在谈的是过去,但是对过去的总结决定将来的走向,李笃一问,不着痕迹地提醒张俭应该了解窦统和檀敷的想法。 窦统笑道:“我们在塞外已经拥有一个小的部落,五千多人,三千控弦之士。原来窦绍前一阵子也在这里,听说党锢又起,带着人去关西了。”张俭和李笃不再言语,窦绍还活着,窦统肯定不会听其他人的。吃完饭,窦统和檀敷要回部落,张俭不愿前往,两人只能找好客栈,留下十两黄金和两匹好马,让李笃继续陪张俭,客栈老板见张俭二人有钱有背景,照顾得小心翼翼。 ------------ 第三十一章 郭泰葬礼 虞放等人皆被定罪钩党下狱,酷刑之下,死者百余人,许多人妻子徙边,最后官府宣布,诸附从者锢及五属。因此州郡大举搜捕,天下豪桀及儒学行义者均结为党人;诸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又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交关,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余者四散逃亡。诸葛玄、刘表等人荆楚避祸,只有何颙、张邈依旧不惧生死,出入洛阳与袁绍联系。 “有道先生”郭泰郭林宗正讲学于太原介休,闻讯悲愤交瘁,留言“汉室不久”而终,年四十二岁。后人有诗赞曰:“曾披汉史羡冥鸿,身脱虞罗汉已终。遥望仙舟悲逝水,独留荒冢泣寒蛩。碑欹有字腰垂断,树老无枝腹半空。不敢折巾强自附,为君沽酒酹秋风。” 郭泰下葬之日,寒冬暗云凄风,从弘农郡函谷关以西,河内郡汤阴以北二千里内有近万人负笈荷担而来,柴车苇装塞满道路,众人同为郭泰刻石立碑,碑文由蔡邕撰写,蔡邕写完后,对卢植说:“我作碑铭无数,多有虚饰之辞,有时落笔感到惭愧,今日作郭有道之碑铭,文副其实,说尽赞誉没有愧色,痛快、痛快。” 卢植见好友眼珠发红,说着痛快的时候声音已经发哑,只感觉喉咙同样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头看,千人跪哭一片,卢植更是心中发颤。忽然,有一个大汉从人群中穿过,儒生的打扮,笔直的腰,没有鞘的剑,一步一步来到墓前,无声,泪下如雨。没有人上前阻拦,也没有人上前询问,世上佩戴无鞘剑的人只有一个,扶风苏不韦。 苏不韦十八岁时,父亲苏谦被任司隶校尉李暠所害,苏不韦决定报仇,他把母亲隐藏在武嘉山中,改名换姓,变卖全部家产招募剑客,阻杀李暠失手后,与堂兄弟潜入李府做杂佣,晚上凿暗道谋刺李暠,李暠恰好去上厕所,苏不韦杀了李暠的妻妾和小儿子,然后留下书信,扬长而去。李暠从此晚上一天换九次地方,即使是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每次外出时,即披盔带敛,全副武装,保镖、武卫前呼后拥。 不想苏不韦又赶到魏郡,掘开了李暠父亲李阜的坟墓,割下李阜的脑袋,以祭典于苏谦墓前,他还把李阜的脑袋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贴上一张字条,字条上写道:“李暠父亲的头颅。“李暠只好退职还乡,悬重赏追捕苏不韦,但一连数十战,苏不韦依旧无碍,一柄无鞘剑扬名江湖,李暠羞愤之下,病发吐血而亡。 世人都说苏不韦手段卑劣,唯有郭林宗称赞:“伍子胥逃命之人,凭阂庐之战,带着骠悍的吴军进入郢城,才得以掘开楚平王的坟墓,鞭尸发忿,为父报仇。而苏不韦形影孑立,没有依靠,宿仇李暠是豪门大族,列位九卿,住在禁卫森严的官府,苏不韦毁家改姓,竭精惮虑,身经百死,冒着触犯国法、诛灭九族的危险,虽然没有手刃仇人,但也让李嵩病发而死。苏不韦以匹夫之力,远超万人军队的功绩,难道他没有超过伍子胥吗?”苏不韦因此名声大振,太傅陈蕃辟,不应。 苏不韦站在墓前,放声长啸,啸声满含悲伤,犹如鸣鹤断翅,一曲哀歌盘旋空中,许久不散,无数人落泪哭泣;终于啸声终了,苏不韦掉头离去,从头到尾一语未发,在萧瑟的风中背影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坚定。所有人都明白,他一定会去做些什么,但没有人愿去猜测,今天的悲伤已经耗尽了人们的精力,现在,只想在这天地昏暗中,再感受一次郭林宗的魅力和笑影。 卢植回到洛阳的时候,发现刘子敬已经等他两天了。刘子敬还是原来那种从从容容,微笑的样子,看见卢植就安慰说:“子干,既然纷争不断,就有高潮,也有低谷,更有意外。只是活着的人不能消沉,否则大汉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卢植明白好友的意思,故意哼了一声道:“子敬,这是你们刘家的天下,你们都不管,还指望别人?”刘子敬看出卢植的别有用心,笑着摇摇头,转身从行囊里拿出一方砚台恭敬地递给卢植,卢植捧过来一看,只见此砚紫灰色水纹,天然点缀有碧色、黄色斑纹,石质细腻,柔坚适中,色泽鲜明,雕刻的梅花图案精美古朴。 卢植大惊道:“这是古书记载的易砚,春秋时期出自燕国下都,贤弟从何得之?” 刘子敬笑道:“古人已斯,其山犹在,小弟回去这段时间,抽空考察了一番,也就是在易水旁找到了石头,仿照古书做的而已,子干兄不必推辞,免得伯喈日后说我厚此薄彼。”蔡邕亏得还在关中,要是当面听刘子敬这样挪揄,保证气得不轻。 刘子敬说得轻松,卢植却能想象刘子敬找石头花的力气,不过卢植不是迂儒,也真把刘子敬当做朋友,大笑收下说:“在你和伯喈眼里,我都快成伪君子了。” 刘子敬调笑道:“子干太谦虚了,你要是伪君子,世上再无君子。” 两人说笑一阵,卢植的心情大为好转,拉着刘子敬到酒肆对饮,席间问起刘子敬现在的生意,刘子敬也不隐瞒道:“灞桥纸和蔡侯纸在幽州卖得不错,这次来我准备多进一点货,回去在博陵开一个店。我有两个朋友是做牛马皮货生意的,也准备开拓洛阳市场,这次和我一起过来,今天去了马行。” 卢植闻言点点头,迟疑了片刻,突然问道:“子敬,你是宗室中人,文武全才,又知道民间疾苦,何不考虑出仕?就算宗室那边不行,我可以请太傅征辟,绝不会有问题。现在朝中真正在为百姓,在为大汉做事的人越来越少,你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 第三十二章 桥上弩客 刘子敬晓得卢植不仅是大儒,更是蹑云剑传人,自己练过气功的事是根本瞒不过卢植的,就笑道:“宗室中刘鯈、刘淑的例子就在眼前,还是做一个富家翁快活,天天与钱打交道,坦坦荡荡。”世俗之事被刘子敬说得堂堂皇皇,卢植听出了其中的苦衷,便不再相劝。 月上树头,倦鸟归林,卢植二人偏偏来了兴致,两人一直喝到半夜还不罢休,最后酒店老板来哀求才半醉着离开,酒肆离太学没几步路,刘子敬送卢植回家后,才驾着驴车慢悠悠地朝马市的客栈驶去。太学在城南,马市在城东,洛阳城宵禁,现在早已经关闭,刘子敬去马市,只有绕过城池的东南角,通过洛河上的思羲桥,到了思羲桥头,刘子敬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急水,鸦号,风高夜,桥上人一身黑衣,一双眼睛凌厉有神,手中竟然是一把短弩,正对着刘子敬。刘子敬一直把车驾到近前,才缓缓地下了驴车,轻声问道:“请问为何挡路?”执弩人不禁有一丝怀疑,刘子敬的表现就象一个白痴,就算不晓得江湖上的夜行弩,也不应该看不清强弩对着自己的威胁呀。 就这一丝耽搁,执弩人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地步,刘子敬竟然身怀武功,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近前,伸手就夺走了短弩。执弩人的汗水顿时从身上个毛孔涌了出来,湿透了衣服,好在刘子敬只是仔细看了看短弩,啧啧称赞后,又把弩塞回了执弩人的手里。 执弩人的思维完全紊乱了,一时无法判断局面,就听得刘子敬问:“你是准备来杀我的吗?” 执弩人几乎下意识地握紧短弩道:“是的,有人出了一百两银子。” 刘子敬似乎没发觉自己又回到危险中,依旧在问:“是谁出的钱?” 执弩人手指悄悄搬开短弩的发射机关,立觉信心大增,叱声道:“阎王。”说完一扳机环,没有弩箭射出;在扳,还是没有,低头一看,才发现弩中的两支短箭都已经被下掉了。执弩人霎时间失去了所有勇气,瘫在了地上,刘子敬上前一步继续追问:“你说的阎王是谁?告诉我,就可以走了” 执弩人现在已经清楚,自己和刘子敬差得实在太远,放弃了逃跑的打算,立即咬舌自尽。刘子敬不禁一愣,才发觉自己的江湖经验太差,竟然没想到杀手会自杀,白白地浪费了追查的线索。刘子敬运功搜索了一遍周围,没有发现有人隐藏,揭开头罩,是个不认识的人,又把杀手的身上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个钱袋,就是一个虎头铜牌,铜牌上刻着一座阴森森的宫殿。 刘子敬收起短弩、钱袋、铜牌,把杀手的尸体扔进洛河,赶着驴车下桥离去。刘子敬一路琢磨,这个人自己没见过,应该有个人认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晚上回马市,才会安排这个杀手在桥上等待。刘子敬默默地在心里甄别,知道自己这个情况的人并不多。 三更天,终于赶到马市的客栈。刘子敬叫醒伙计开了门,在后院停好驴车,回自己房间睡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出门就看见一张笑脸,是好友苏双;苏双字无咎,中山人,四十上下,博陵千里行的老板,这次领着伙计,带着马匹货物一起过来。苏双看见刘子敬出来,急忙招呼说:“兄弟,昨晚怎么回来那么迟,我还以为你在卢子干那里过夜呢,那个玉狮子的买家我帮你找好了,就是催着要成交。” 苏双和刘子敬是刎颈之交,这次刘子敬进京带来了一个青墨玉石狮,想变钱做纸张的成本。苏双在马市卖了马后,就四处托人看有没有喜欢的,昨天还真有一个人感兴趣,看了玉狮子,谈好二百金的价格,就等刘子敬决定。刘子敬急忙施礼谢过道:“苏大哥,给你添麻烦了,你安排人给他们送去吧。” 苏双看刘子敬信任自己,连卖价都没问,高兴地说:“你放心吧,我这就办去。世平都嘀咕一天了,有空咱哥三出去转悠转悠,弄点酒喝。”张世平是苏双的生意伙伴,幽州右北平人,世代为商,在其父辈迁至博陵。因有着四分之一的乌桓血统,进了洛阳就和一帮乌桓人打得火热,昨晚去喝酒没回来。 刘子敬心头一动,就对苏双说:“苏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等交易完就去找世平兄。”苏双听了更是高兴,和刘子敬收拾妥当后,吩咐伙计看着货物,就一起去见买家。刘子敬没想到买家就在马市里,跟着苏双后面七拐八拐,大约走了五里地,进了一家牧野马行。 老板姓甘,武威姑臧人,在洛阳做了十几年的马匹生意,见面客气一番,然后把两人引进店铺落座。甘老板看到刘子敬,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瞧瞧苏双,一时没有说话。刘子敬不以为然,平静地说:“苏大哥说昨天已经和甘老板谈好了价格,我完全同意。”甘老板点点头,让人拿出准备好的二百两金子,收了青墨玉石狮,就此成交。 走出马行,刘子敬不免有些奇怪,交易如此简单,真正的买主也没过来,要自己来干什么?难道甘老板就为了见见自己?苏双做成了生意,心情很好,调侃道:“子敬,你那个狮子有什么好的,让甘老板爱不释手,你要是刻玉能卖这个价钱,我看,就别做什么纸张生意,干脆专门做玉生意算了。” 刘子敬笑道:“哪能有这种好事,这次老天照顾罢了。” 苏双也不计较,现在只有对自家兄弟货物脱手后的高兴,就说去找张世平,领着刘子敬继续往前走。乌桓人的集聚地也在洛阳城东,出了马市再向东,到了白马寺就可以看见寺北那一溜的奇怪建筑,在高高矮矮的房子中间,有着大片别具风情的毡帐,又名穹庐。 ------------ 第三十三章 试剑1 走到近前看,毡帐基本就是两种,一是用柳木为骨,正如南方罘思,可以卷舒,面前开门,上如伞骨,顶开一窍,谓之天窗,皆以毡为衣;另一种呈圆形,四周侧壁分成数块,每块高五尺左右,用榆木编围砌盖。但毕竟在洛阳,毡帐外没有成群的牛羊和无边的草原,能够一解乡愁的,就是来来往往的大批乌桓人,或者在呼朋引伴,或者在饮酒高歌,乡音缭绕,亲切无比。 其中也有很多汉人,说着乌桓语或者汉语,在人群里流连,穿梭于各个店铺,做着生意或其他事;苏双是专门做马匹生意的,自然晓得这么多的乌桓人留在洛阳,乃是为了养马之用。大汉数百年来,先后引进了蒙古马、大宛马、浩门马等优良品种,和中原的河曲马杂交,然后不断选种,提高质量和数量。河东、河内、河南等地靠着黄河沿岸,水草肥美,偏僻处还有着零星的草场,适于养马,也是朝廷培育自家马种的地方。 可惜黄河两岸是大汉的中心,穷人根本沾不上和战马相关的行当,富家子弟愿意练习骑术,从军出征的多,能够静下心来从事养马的极少,于是从乌桓部落中召集人来养马就变成了唯一的办法。随着人越来越多,这些乌桓人就被安置在洛阳城东,以便各地调用;时间一久,来洛阳办事和做生意的乌桓人就把这里当作落脚的地方,逐渐形成现在的规模,每天大约有三四千人在这一带厮混讨生活。 苏双熟门熟路,带着刘子敬径直来到一座小酒楼前,张世平的伙计正在楼前晒太阳,看见两人急忙殷勤地跑过来行礼:“大爷、三爷,你们来了,掌柜的正在楼上喝酒呢?” 两人大是意外,苏双绷着脸问:“老四大清早就开始喝酒了?” 伙计也是心思灵敏的人,知道大掌柜有责怪自家掌柜不务正业的意思,赶紧解释说:“是乌桓那个无也象大侠过来了,硬拉着掌柜的喝酒。” 正说着,就听见张世平在上面招呼:“大哥、三哥,你们上来。”苏双只好让伙计退到一旁,自己和刘子敬上了二楼。楼上确实风光不同,周围的矮房、街道、毡帐尽收眼底,只有不远处散开的楼房支撑着楼上人视野的落点,加上楼下熙熙攘攘的声音,让人感觉是在一个繁华的小城镇里。 进了房间,苏双和刘子敬不卑不亢地随着张世平的介绍,与在场的人一一见过,惊讶地发现还有两人汉人在座,一个是文士叫郭图,另一人是道士王长。无也象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皂色的衣服发出丝绸的光泽,古朴的巨剑放在身后的坐秤上,黝黑的脸庞充满着得意,锋利的眼神不停地扫视着苏双二人。 无也象跟随袁绍,在洛阳混得是风生水起。袁绍回来后,很快在民间打出一片天地,无论谁有了不能解决的困难去求他帮助,袁绍从不推诿,只要是他认为应该的,就会答应你,绝不会让人失望。在很多讲道理无法解决的时候,袁绍只好让文丑、无也象他们出马,用另一种方式达到公正。 无也象对苏双闻名已久,作为上谷乌桓大人难楼的叛臣,无也象对难楼贸易上的伙伴有种说不出来的憎恶,所以张世平说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取得任何效果,无也象坚持要收费。但无也象也不是傻子,知道最终有决定权的是苏双,等到了人,就决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酒楼的老板萨离是真正的主人,他可不敢怠慢了苏双,饶是无也象没有开口,仍然上前请苏双两人入座。幽州除了世家一田二公孙以外,苏双是最大的一个马贩子,从右北平到涿郡,到出了幽州的博陵,苏双都有生意,就算是上谷乌桓大人难楼、右北平汗鲁王乌延等人,也都给苏双面子。萨离为了自己,为了还在右北平的族人,不愿冒任何风险。 无也象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张世平正要开口圆场,郭图抢先一步,笑着站起来说:“苏老板一看就说个实在人,无也象大侠和我们袁绍公子处久了,就喜欢结交这样的朋友。”郭图是真会说话,轻轻一句话就不仅缓和了气氛,提醒苏双不要计较,无也象现在可是袁家的人;同时也告诫无也象,不要损坏了袁绍的名头。 苏双表示理解地笑笑,端起酒杯敬了无也象和郭图各一杯酒才满是尊敬地坐下;无也象的脸色缓和不少,但是依旧严峻,郭图和张世平立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跟着苏双进来的刘子敬没有一起敬酒。可刘子敬还是一脸平和,儒雅地看着场上众人,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似乎比乌桓人还不懂得人情世故。 无也象看得更为生气,沉吟半天终于开了口:“刘先生,听说你曾经饱读诗书,想必不习惯我们这些粗人,这位王长道长学究天人,你们倒是可以一谈。”无也象故意把刘子敬提起来,与王长对垒,抱定在后面了看刘子敬笑话的心态,谁知侧望王长,却看见王长一脸的凝重。 王长今年已经六十五岁,虽然是天师张道陵的徒弟,其实原先是张道陵的同窗学弟,后来拜张道陵为师,一起创建了天师道。只是碍于张道陵规定“绍吾之位,非吾家宗亲子孙不传”,天师之位日后必定传于张道陵长子张衡;王长不愿被猜忌,无奈离开蜀地鹤鸣峰,重新回到北邙山一带传教。 北邙山海拔三百米左右,东西横旦数百里,位于洛阳北,黄河南岸,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崤山支脉,凡三十三峰,山势雄伟,水深土厚,伊、洛之水自西而东贯洛阳城而过。周围渑池、新安、洛阳、孟津、偃师、巩县六县,其中以洛阳人口最多,所以王长虽在翠云峰建了道观,也收了几个徒弟做样子,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洛阳。 ------------ 第三十四章 试剑2 刘子敬一进来,王长就感觉有点异样,是那种遇见同道中人的感觉,暗暗使用搜神大法去探测刘子敬的反应,可是石沉大海,刘子敬既没有普通人的受惊表情,也没有高手应该出现的反弹力。王长的心情已霎那间有点把持不住,刘子敬要不然是个天赋异禀的奇人,要不然就是修为远远超过自己的高手。 听无也象一开口,王长就明白了无也象的意思,郭图在场,不能不卖这个面子,淡淡一笑问刘子敬:“刘先生所长何学?” 刘子敬起身施礼,客气地回道:“道长见笑,一个生意人,所学的大多还给老师了。”无也象大喜,刘子敬连所学都不敢说,今天的脸面必定是丢尽了;郭图却皱了皱眉头,刘子敬的话封死了王长后面的提问,刘子敬既然都说学术尽忘,依王长的身份又怎么能问下去。 但王长还是问了,问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问题:“先生谦虚了,贫道就是有一个疑惑,一直萦绕心头,今日见到先生,不吐不快,还望赐教。襄楷说老子化胡西去,不知结果如何?”无也象、张世平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郭图、苏双却吓了一跳,王长说的可是一个大问题,关系到佛道之争。 永平年间,汉明帝夜里梦见一个金人从空中飞来,于是召集群臣解梦,通事傅毅上奏道:“臣听说西域有一种神,其名叫‘佛’。陛下所梦见的金人,可能就是这种神吧?”汉明帝于是派遣朗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人出使天竺,寻找访问佛法,摄摩腾应邀而来,经过流沙大沙漠,到了洛阳。汉明帝对摄摩腾特别给予奖赏和优待,修建了白马寺,佛教开始传入中原。 永平十四年,以褚善信、费叔才为首,与摄摩腾在白马寺焚经比试,熊熊烈火下,佛经因刻在金箔上得以保存,道家经书烧毁无数。褚善信、费叔才落败后,当场自杀而死;吕通惠等人抽簪落发,改宗佛教;佛家在洛阳声势大振,逐渐盖过道家,就连张道陵这样的人物,在北邙山起家,最后也不得不去蜀地发展,天师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但是襄楷另寻蹊径,提出了老子化胡的理论,说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西去后,并没有去世成仙,而是去了西方游历,在天竺等地另有所悟,变成了佛,建立了佛教。中原黄老之说影响甚远,老子化胡这种说法从另一个角度看,对佛教推广有益,所以襄楷的说法无人反对。 王长今天却问老子西去结果如何,就是说明他王长不相信襄楷的讲法,希望刘子敬解惑。郭图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以王长今日的江湖地位,绝不会去问一个晚辈无聊的问题,难道在王长的眼里,刘子敬真是个能给出答案的人?郭图不由得把眼光投向对面,就看见刘子敬露出一副专心的样子。 刘子敬考虑了一会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依小人之见,天地之间,无名时妙不可言,故老聃留下五千文;待有名时,万物恃之而生,大道泛兮,岂可左右。”刘子敬语气卑微,但用老子《道德经》中的句子回答了王长。 王长一下子呆住了,他在老子的著作里下了一辈子的功夫,当然听懂了刘子敬的意思,老子就写了五千字的《道德经》,至于道家也好,佛家也罢,不过都是后人杜撰的大道,没有对错真假。王长瞬间想起张道陵的规定,觉得刘子敬确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些信仰的虚假,顿时想不出该如何言语。 郭图毕竟是智者,暗叫不好,立即出言辩驳道:“道乃民心之争,非是小术,要看公理何在。昔日高祖入关,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才有后来灭楚之胜,这就因为三章占据着公理,占据道义。今中原民心涣散,唯有为天下苍生而为,才会无往而不利,若得此道,虽千万人吾往也。” “公则先生是真豪杰,小人佩服。”刘子敬没有反驳,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敬酒道:“小人只能说句实话,出了函谷关,老聃就没有记载了。”郭图差点被刚喝下的酒噎住,刘子敬的实话再一次踩到了道家的弱处;此刻,屋中人就算听不懂的,也看得出了,因为王长的脸色已经有些难堪,花白的头发竟有些无风而动。 王长过了片刻,又问刘子敬道:“若是在幽州宣传本教,刘先生看前景如何?” 刘子敬斟酌着说:“幽州多苦寒之地,民风强悍,教化不易,但有志者事竟成,太平道张氏兄弟现在做的就不错,冀州蝗灾,他们依然锲而不舍。” 太平道是一年前才出现的小道派,为首的是大贤良师张角,宣称在天上有鬼神监视人们的行为,并根据人们行为的善恶来增加或减少他们的寿命,要求人们多行善事,少做坏事。这番教义在冀州很有市场,据说很多大户富商因此加入,并且开仓赈灾,缓解了灾情,也让太平道大有蔓延河北之势。 王长身为同道中人,自然比刘子敬更清楚形势,其实也正因为这样,天师道现在的负责人嗣师张衡才一再催促王长打开局面。苏双是幽州有名的大商人,又没有士族的背景,被认为是最适合发展的对象,于是经无也象和郭图撮合,便有了今天的聚会,可惜到目前为止,苏双兄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激情。 苏双看众人和自己一样,对天师道的事情没有多大兴趣,适时问萨离是否有姑娘助舞,一时满座皆欢;等萨离把三个乌桓女子招来助兴,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乌桓女身穿白裙,长丝绸在手,随着悠扬的琵琶声翩翩起舞,杨柳细腰舒展,莺歌曼妙;等琵琶声一断,鼓点敲起,乌桓女转而踏歌顿足,连臂而舞。 ------------ 第三十五章 试剑3 轻快的音乐在整个屋子里流淌,醇酒、美女、轻舞,让人陶醉,喝彩声引得一些下人伙计也簇拥到门口,向内观望。跳到高潮,场内只剩下那个长得最漂亮的那个舞女,头顶瓷碗,手持双盅,在音乐伴奏下,双手用盅子击打出快、慢、碎、抖等各种节奏,随着节奏,两臂不断地舒展屈收,身体或前进或后退,细腻柔媚里热情奔放,韵味十足。 屋内的人越聚越多,萨离在得意中发现,无也象和王长道长一先亿后走出了屋子,忍不住心里一动,慢慢地移步到门外,往下张望,却发现两人并不在一起。王长道长在后院的桑树下伫立沉思,无也象已经走到街角,正在和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商量什么;萨离立即缩回了半个头,无也象可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可是萨离还是很好奇,无也象这样的英雄也需要鬼鬼祟祟,他在准备对付谁? 没多久,萨离就清楚了。当吃完中饭,王长和众人说定要去幽州发展天师道后,众人带着酒意,散漫地步下小楼,走到路边,无也象突然停住脚步说:“子敬先生,我们都是幽州人,难得在洛阳见面,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切磋一下。”所有人都被无也象的话惊呆了,一个大侠向普通人提出挑战,无也象这是在找刘子敬麻烦,萨离等乌桓人甚至有一种不屑的表情。 刘子敬闻言拒绝说:“无也大侠言重了,我一个生意人,哪能和你比。” “在下最不喜欢装神弄鬼的人,你们表面上称我大侠,其实骨子里一点看不起我这个乌桓人。”无也象面色一冷,面目狰狞地看了一遍围观的人说:“子敬先生,在我们乌桓,被人拒绝挑战,是一种耻辱。” 刘子敬毫不在意地笑笑说:“无也大侠,这是在洛阳,俗话说,可随主便。” 郭图插话道:“刘先生,现在无也象大侠是我们袁府的人,在洛阳,你才是客。” 萨离上前一步劝阻道:“郭先生,正因为刘先生是我们尊敬的客人,我们才不能失礼。”萨离是知道苏双、张世平的底细,敢到乌桓做生意的没有普通人,要是他们的结义兄弟在自己酒店出了事,以后有的是麻烦,甚至可能波及还在幽州的族人;但萨离不敢劝无也象,那是个冷血的家伙,正好郭图出声,萨离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无也象狠狠地瞪了萨离一眼,剑鞘已经抵在萨离胸前,声音犹如寒冰:“一边去,这不关你的事。”路上的人看见无也象的动作,立即晓得有好戏看,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闲话越传,围的人人越多。刘子敬盯着无也象的剑看了看,转身想走,可是密不透风的看客早把路堵死了。 无也象得意地狂笑,周围乌桓人居多,佩服的是宁死不屈的汉子,不少人对着刘子敬指指点点,几个乌桓汉子甚至嘲笑着在喊胆小鬼。萨离只好把眼光投向王长,没想到王长一副沉思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现在的场面,萨离心中正焦急,就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轻轻拍了拍,示意没事。 萨离回头一看,正是张世平。随张世平一起上前的还有苏双,就见苏双大声教训刘子敬:“老三,你一肚子学问,甘心去做平常人也就算了。身怀绝技,今天却被宵小凌辱,一个无也象在你手里算什么,为了生意是要避免纠纷,但一步步退到最后,还能做生意吗。”苏双这番话一说,除了王长等少数几个人,看客们都听傻了。 无也象的脸顿时漆黑,浓浓的杀气从身上散发出来,长剑出鞘,叱喝道:“刘子敬,拔出你的剑来,我们决一死战。”无也象的剑名天池,是用镔铁打造的,阳光下发出乌色的寒光;可是刘子敬青衣飘飘,根本就没带剑,很多练武的人都在心里骂无也象,这个生意人万一用刀呢? 此刻,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嗓子:“借光,让我把剑送进去。”人群中挤出一道缝,甘掌柜在两个伙计的护卫下,蹒跚地走了出来,将剑递给刘子敬,刘子敬接过剑鞘,就觉得出奇地重,拔出来,是一柄细长黝黑的剑,暗淡无光。刘子敬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联想,就猜到苏双在其中做了安排,只好谢过甘掌柜,请甘掌柜站在一边;看客们看刘子敬准备应战,纷纷后退,中间留了一个好大的场子。 无也象看刘子敬重新走回圈内,不待刘子敬站定,一声大吼,如猎豹捕食,整个身形窜了出去,一招雷鸣电闪刺向刘子敬;刘子敬被动的剑走斜弧,竟然后发先至,剑锋顺着无也象的手腕切了过去。无也象身体半空腾起,抖一个剑花的同时,一脚踢出。 刘子敬退了半步,身形一转,掌中剑已从剑花中飞出,直刺无也象的脚底;无也象身体飘落的霎那,借助脚尖弹起,剑奔刘子敬下三路,没想到还是被刘子敬避过。无也象连攻一十九剑,都被刘子敬一一化解,王长更是看出,若不是刘子敬缺乏实战经验,一时不敢反击,无也象十招内已经落败。 风雷剑二十二式,无也象在二十三招后剑法已经重复了,刘子敬封挡得更加轻松,谁也没想到,在第二十六招时,无也象的剑法变了,王长的眼睛一亮。无也象前面的剑法都是凶狠凌厉的,但是这一招完全不同,没有任何的杀气,却深得拙、重、大的精髓,平直一剑,挡无可挡。 但还是没有穿过刘子敬的剑网,刘子敬的细剑似乎瞬间变成一张渔网,随着刘子敬步伐的后退,不停地缠绕在天池剑上,断了一层,又接上一层,好像没有尽头。等刘子敬退到第五步,无也象的脚步跟不上了,那辉弘的一剑终于到了尽头,渔网消失了,刘子敬的剑准确地击中无也象持剑的手腕,天池剑落在了地上。 ------------ 第三十六章 老人 人群中一片叹息,在乌桓人的心里,无也象是他们在洛阳挺直腰杆的脊梁,今天败了,败在一个默默无闻的生意人手上,败得如此不值。苏双、张世平、甘老板互相看了看,掩饰不住眼里的兴奋,齐声喝彩;郭图、萨离都愣住了,只有道士王长频频点头。 无也象如雕塑一般静止了很久,才长出一口气,向刘子敬一抱拳道:“子敬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完收起地上的天池剑,黯然离去。刘子敬虽然还了一礼,但还沉浸在刚才的厮杀中,琢磨着双方的招数,一直到苏双过来拉他,才回过神来,歉然一笑。苏双怕引起乌桓人的其他想法,立即引着大伙回到东市,郭图带着人自回袁府。 到了马行,金乌西坠,鸦鹊归林,吩咐伙计去打了酒菜。刘子敬将剑还给甘掌柜,甘掌柜摇摇头说:“此剑非英雄不可善使,放在老朽这里,就是明珠蒙垢。再说此剑也不是老朽的,老朽有次回凉州,在一家当铺买来的;回到洛阳,也曾请名家看过,说此剑原是张骞的佩剑,名墨玄,不知什么原因流落江湖。今日见刘掌柜入手便化为神器,正是遇见正主了。” 刘子敬却待谢绝,苏双一口打断道:“三弟,甘掌柜也不是外人,是我的一个师兄,叫甘豪。他是真心实意把墨玄剑送给你。你要不接才是害了他,如此神兵利器在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手上,不是在等死吗?你先把剑接下来,兄弟们还有其他话,要和你商量。” 刘子敬立即恭敬地接过墨玄剑道:“大哥教训得对,是我矫情了。”说完,静静坐下,不再言语。 苏双点点头说:“三弟,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今天我们是想着逼你出手设了一个局,就算无也象不挑战你,我们也会用其他方式挑起争斗。不过我们是真无奈,无也象现在控制着洛阳的马市,要是没个强硬的人,他稍微暗示,就会有一群接着一群的饿狼扑过来,榨尽我们的血汗,昨天已经打招呼要每匹马抽成。” “我懂,大哥,我们既然准备把生意做到京城,就不能任人宰割,我不怪你。”刘子敬注视着苏双说:“但是仅仅为个抽成钱,郭图和王长道长是不会出场的,无也象也无需向我挑战,要准备出手也是应该向你挑战。老四,是不是我们没到之前,你说了什么话?” 张世平瞠目结舌,看看苏双,看看刘子敬说:“我没说什么,你们也清楚,一屋子的乌桓人,谁知道哪个是难楼的人,哪个是丘力居的人。王长和郭图喊他们来,主要是谈以后到乌桓各个部落传播天师道的事情,我就听听,什么都没说。” 甘豪想起一事,小心地说:“我按照计划带着宝剑在街上转悠,看见一个军官来找过无也象,看服装象宫中的卫士,两人说了很长一段时间话。我远远地看不真切,但是那个军官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白马寺上香的时候在寺里见过。” 刘子敬想了一会问:“甘大哥,我那个玉狮子到底是谁买去的?” “是白马寺的严佛调。”甘豪顺口就答。 洛阳城的一个宅子里,一个老人也在明月下琢磨着这件事,老人面前一张案几、一把胡琴、一壶葡萄酒;坐在对面的秋无岗无聊地望着夜光壶,葡萄酒在里面发出琥珀般的光,流彩四溢,秋无岗已经等了两个时辰,甚至等得有点担心。无也象失手的消息一个下午就传遍了洛阳,秋无岗仔细打听清楚后,就跑到这个小院来汇报,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老人咋一看也就三十多岁,但是额头的皱纹出卖了他的实际年龄,在这座小屋里,他已经呆了很多年,只有每天到花园里,才能看见无际的天空。可是在秋无岗的心里,在很多人心目中,老人代表着一种尊严,一种信赖。无论什么难题,只要到了这里就可以解决。 老人终于有动作了,轻轻敲击着桌子说:“袁本初遇上了一个麻烦,今天的比剑双方都是有准备的,刘子敬只是被逼到台前的一个木偶。但是这个人能让卢植、蔡邕赏识,敢和益阳长公主他们做生意,又是姓刘,一旦露出头角,是不会轻易缩回去的;就像今天,他会被双方一步步地逼到九天之上。” 秋无岗有点惊讶,老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如此推崇,难道就凭击败一个小小的无也象。但是秋无岗无法异议,在各种公开的交际场合,拥护曹节的武将和江湖人物都找机会与无也象等人交过手,虽然绝顶的高手没有出面,但是一连十一场全部落败也是不争的现实,刘子敬一战成名,必定会落入很多人的法眼。 老人拿起酒杯,在手中轻轻摇晃,端详着酒花在白玉杯中的奇妙,静静地说道:“刘子敬原本是个生意人,没有什么搏杀的经验,因为这一次没被打到,他就有了信心,有了与别人一争长短的欲望,以他的底蕴,在上升的阶段就很难有松懈的时候,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愿为一件事等太久。“ 秋无岗完全听懂了,袁本初这边会很快想办法找回面子不说,逼着刘子敬动手的苏双一方必定有急需刘子敬的地方。从某种角度来说,苏双对刘子敬更不怀好意,但是如果苏双谋求的是一件大事呢?秋无岗想着,不免一阵战栗,想起马市的报告,苏双是第一次到洛阳来做生意。 老人微微一笑,目光如剑,似乎穿透了秋无岗的心理说:“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两件事,一是弄清楚苏双和东市那个马行的真实身份,另外派个人和刘子敬去做蔡侯纸的生意。有问题吗?”秋无岗是大漠门在洛阳的负责人,公开的身份是洛阳野王楼的掌柜,要是连这两件事都办不好,大漠门就该换人了。 ------------ 第三十七章 多一份生意 无岗离开小院后,立即去少府转了一圈,把所有事情筹划好后,去益阳长公主府拜访好友寇尚,寇尚在小厅接待了秋无岗,汗水止不住地流。寇尚和秋无岗是那种玩乐的朋友,不管寇尚是在赌场差钱,还是在章台为难,只要开口借,无论多少,秋无岗从没说过一个不字,几年下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寇尚没料到秋无岗上门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听说驸马现在在做纸张的生意,小弟正好有一条蔡侯纸的门路,所以想凑个份子。”寇尚暗想这是好事,自己只要转个手就赚钱,嘴里立即答应,不过心中依旧忐忑不安,秋无岗不会无缘无故地开这个口,有的又是什么路子? 秋无岗继续说道:“我和尚方令王萌关系不错,我可以从他那里买纸出来,只要驸马帮我销掉就行,咱们利润二一添作五,各取一半。”王萌是中常侍王甫的义子,尚方令是少府的一个属官,专门负责替皇帝供应器物,造纸坊正好归王萌负责。 寇尚在朝中多年,自然清楚这些分属,晓得秋无岗没有骗他,心头一喜,正准备答应,但随即的一句话让寇尚立即明白秋无岗的目的:“为保险起见,小人想见一见下家,不知道驸马方不方便?”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下家,不就是刘子敬,若是不方便,不仅没有了这条发财的路子,还可能立即有人上门要债。寇尚没有丝毫犹豫,当场表态:“没问题,后天长社公主请客,到时候我和族兄说一声,约个时间到野王楼拜访。”还好,在外人面前,寇尚还知道保住自己这边人的脸面。 寇尚现在在朝中再不被待见,也是桓帝时的驸马,身份尊贵;刘子敬再落魄,也是高祖子孙,汉室宗人。秋无岗是个玲珑的人,急忙抢话说:“怎敢劳驾驸马,定下约期后,驸马派人知会一声,小人在野王楼恭候驸马大驾。野王楼刚来一个长沙的厨子,驸马正好帮我鉴定一下手艺。”秋无岗开酒店的人,不在乎一餐饭,更何况在自己的地盘,做什么都方便。 寇尚的心里才舒坦一些,和秋无岗恢复了往日的说笑:“贤弟太迂腐了,你我还计较什么出身,这件小事就包在愚兄身上,一准让你见到人。”秋无岗见事情搞定,留下礼物,匆匆而去。果然过了四天,寇尚就差人来请,秋无岗在野王楼见到了刘子敬。 刘子敬也有些好奇,虽然野王楼掩饰的好,但在洛阳的上层社会里,还是有很多人知道野王楼就是曹节的门面,已经开始涉及洛阳的赌场、妓院等生意。卢植和耿援都清楚,预先都向刘子敬透露了一番,只不过两人的意见不一致,卢植的意思是不见,耿援却希望刘子敬能处理好关系,毕竟那也是一桩生意。 秋无岗其实没有一点黑社会的形象,五柳长须,峨袍纶巾,只有身上那种霸气出卖了他,长期在刀尖上打滚,能够心如止水的没有几个。秋无岗说话时充满了和善,就像邻居家开了个杂货铺,大清早问你要不要打折的糕点;坐在主人位置上的寇荣却越发担心,秋无岗在洛阳有个外号,笑面虎。 刘子敬和秋无岗说着买卖,不停地点头,似乎忘记了对方威震洛阳的身份,没有半点紧张,该还价的时候绝不退让。双方如此豁达,不到半个时辰就把细节全部说完了,秋无岗也是爽快人,收了定金,立即让手下去纸坊把两车蔡侯纸拉过来,自己就在野王楼等候。 等人的时间是最无聊的,秋无岗这样的大人物更是惜时如金,所以他不愿浪费这宝贵的时光,决定和刘子敬谈谈别的事情:“刘掌柜,你那次击败无也象,真是让人痛快,没想到高祖一门还有这么玄妙的功夫。” 刘子敬也不是俗人,立马想到秋无岗的下一个问题,干脆一起回答吧,于是轻笑着说:“那天无也大侠喝多了,我也就是这些年东看一招,西学一点,不成章法,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秋无岗的笑意更深了:“刘掌柜真是谦虚,不过听说袁山要来人了。”袁山,江湖禁地之一,汝南袁家为袁安安排的守墓人,只不过这些守墓人武功太高了而已,辰州言家的上一代家主,上山也只能是祠堂的看门人。刘子敬笑笑毫不在意,似乎没有听懂秋无岗的意思。 秋无岗明白刘子敬不愿再谈,就吩咐伙计安排一个包间,让刘子敬和寇尚边吃边等;都知道秋无岗很忙,刘子敬和寇尚没有一点意见,跟随伙计穿过大堂时,刘子敬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和尚。不是说和尚不能来酒楼,刘子敬感觉意外的是这个和尚的举止,健壮的身材,满脸献媚的笑容,跟在一个气势汹汹的武将后面,低声下气地说着话。 刘子敬凝神一听,就听得和尚在说:“曹大人,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在枯石寺听苦劫师兄说过,那九个人的后代,都有记载。您想,您要是和曹公公说了,你们兄弟的感情不是更融洽吗?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姓曹的军官冷冷地哼了一声。刘子敬已经知道那是越骑校尉曹破石,中常侍曹节的亲弟弟,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刘子敬没想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一直尾随着自己,最后被安排在隔壁的包间,不过曹破石对和尚的话似乎不大感兴趣,总是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从对话中,刘子敬晓得那个和尚叫铁柱。 曹破石最近比较烦。越骑营中有位伍长王五,妻子杜氏长得漂亮,曹破石偶然遇见,以为天人,就向王五索要,王五在人屋檐下不敢违拗,但杜氏坚决不肯去,于是曹破石和王五逼狠了,杜氏最终自杀。这件在曹破石眼中的小事,被洛阳百姓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朝官上书,曹节为了平息众怒,当众把曹破石骂得狗血喷头,并罚了半年俸禄。 ------------ 第三十八章 疑问 曹破石不在乎那半年俸禄,曹节家的人现在还有谁靠俸禄生活?但是曹破石在乎曹节的态度,所以这几天没精打采。不过铁柱和尚说的事情很重要,关系着一个宫廷秘密,并且是曹节很需要的秘密,因此曹破石耐着性子听铁柱的叨唠,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吃完饭就把铁柱送宫里去,让他把这些话再亲口对曹节说一遍。 秋无岗明白曹破石心情不好,特地上了一坛二十年的汾酒,入口绵、落口甜、余香回味悠长。曹破石多喝了几杯,感觉头有些晕,铁柱和尚还在献殷勤,边倒酒边说:“曹大人,您再喝一杯,我给您斟满。这次啊,我还发现窦家在京城的。” 曹破石正低着头,就感觉铁柱和尚突然倒下,酒坛子落在地上,砸得粉碎,顿时就惊醒,出了一身汗。伙计和随从听到声音,立即冲了上来,之间铁柱和尚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支弩箭,已然气绝身亡。官兵立即封锁了野王楼,对每一个客人进行审问。 秋无岗望着一个个客人,脸色铁青,野王楼和大漠门的面子彻底被扔到了墙角,号称洛阳最大的一股江湖势力,竟然在自己的酒楼里翻了船,不知道洛阳今夜有多少人兴奋地睡不着觉,多少人从梦中笑醒。想想都后怕,如果刺客杀的不是铁柱和尚,而是曹破石,秋无岗恐怕已经亡命天涯了。 最后还是名捕范协赶到,查出凶手是从楼外翻进的,杀了人就溜走了,楼后小路僻静,根本没有发现,曹破石才同意解除封锁。范协临走时,半笑不笑地对秋无岗说:“秋掌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首先要把自己家的事情做好,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我就把野王楼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搜一个遍。” 秋无岗听出范协的弦外之音,苦笑着说:“范捕头教训的是,无岗以后一定注意。”不过曹破石的口供让范协和曹节都很重视,各自都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去调查。刘子敬带着两车货回了客栈,寇尚回到府中,急忙跑到后院室内,和益阳长公主商量。 益阳长公主听完,心里叹了口气,寇家难怪在寇尚叔叔那代就完了,这些人丝毫没有寇恂的半点胸怀,于是伸出葱指点了一下寇尚说:“秋无岗对刘子敬没有恶意,他只是希望刘子敬能对抗袁家,才提前透露出消息,看样子,袁赦和曹节他们关系也不是那么融洽。” 第二天,秋无岗出去办事,回到野王楼时,就看见刘根已经被手下人找来,正在账房里品茶,虽然四周高手环伺,刘根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见秋无岗回来,上前嬉皮笑脸地问:“掌柜的,是不是有什么好买卖?” 秋无岗白了刘根一眼,示意手下人散去,然后把刘根带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后劈头就问:“你是怎么做事的,你那个族叔是绝代高手,难道以前一点感觉都没有?” 刘根苦笑着说:“我就一个小混混,他故意隐藏武功,你以为我看得出来?”刘根这话说得太过谦虚,他的一身武功就算比不上秋无岗,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好在秋无岗没有心思计较,皱着眉头说:“连袁山都不放在心上,他到洛阳必定是有所谋。这样,你明后天去找刘子敬,就说目前在京城混不下去,想跟着他后面做点生意,然后和他们一起回博陵。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到我这儿来了,等过个一年半载,我去博陵找你,至于其他人,都不要联系,看见也装不认识。” 刘根恍然大悟,难怪秋无岗舍近求远,不通过自己,而是通过寇尚认识刘子敬,恐怕当时就考虑让自己过去卧底。刘根想想,有些担心地问:“我走了,你在洛阳怎么办?” 秋无岗淡然一笑道:“少一个人就少一分危险,你就不用操心了。”三天后,刘根就跟着苏双和张世平的车队,载着纸张、丝绸、漆器离开洛阳,整个车队有十多辆大车,慢腾腾地走过洛阳东门外的十里长亭。十里长亭,汉承秦制,在驿站路上三十里一传,十里一亭,负责给驿传信使提供馆舍、给养等服务。 洛阳东的长亭离驿馆太近,也就是一个歇脚的地方,四角亭建在一片小树林前,可以躲开太阳。严佛调站在长亭前,望着缓缓过来的车队,涌现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刘子敬身怀绝技,真的是那么淡泊于世?严佛调深邃的眼神更加深邃。安世高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当如长亭。” 安世高本名为清,字世高,以字行,出家前是安息国的王太子,通晓天文、地理、占卜、推步等术,尤精于医学,乃至鸟兽之声,无不通达,名声远播,西域各国对他都很敬重。以禅学和阿毗昙学见长,学成后,他曾遍游西域诸国,弘传佛法,后来又来到洛阳,主持白马寺。严浮调是安世高唯一的汉人弟子,敏而好学。 安世高提醒严佛调,这长亭也是英雄感慨、儿女情长的地方,高祖刘邦当年就是泗水亭的亭长,斩白蛇揭竿而起,创下四百年江山;卓文君更在《寄司马相如书》中道:“一别之后,两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就算如此,一切都过去了,英雄霸主,才子佳人,都只留下美好的回忆,长亭还是长亭。 安世高鹤发童颜,面格奇相;严佛调僧衣雪白,风度儒雅。两人拦在车队前,求见刘子敬,刘子敬急忙越众而出,询问何事?严佛调稽首道:“刘施主,家师和我有一事请教,就是你那只青墨玉狮子的形状由何而来?家师是安息人,感觉这狮子很像他家乡的一个石雕。” ------------ 第三十九章 什么是佛1 梵语中,狮子叫僧伽彼,即“众僧”的意思,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象征动物;同样,在安息,狮子是皇室尊贵和权力的象征。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曾经在沙尔兰特的石柱上刻上狮子的形象,宣扬非暴力、宽容与尊重;释迦牟尼初次对弟子说法的地点就是沙尔兰特的竹林精舍。安息国的属国条支国就产狮子,体型大,躯体均匀,四肢中长,捕食水鹿、花鹿、蓝牛羚、瞪羚、野牛、猪及家畜。 汉章帝章和元年,安息国遣使献狮子,中原人看狮子,形似麟而无角;汉和帝永元十三年,安息王满屈复献狮子。这些狮子和后代大多饲养在宫苑里,平常人根本看不见,刘子敬雕刻的狮子活灵活现,要么就是长期观察狮子的结果,要么就借鉴于其他作品。 刘子敬没有回答,反而问安世高:“什么是佛?” 安世高答道:“无头、无脸、无名、无字。”安世高在洛阳居住已久,一口纯正的汉语,语速不缓不急,声音洪亮,充满自信。 刘子敬点头道:“道亦如此。” 严佛调明白刘子敬指的是《道德经》中那句“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肃容道:“此是诸佛之本源,众生之佛性。” 刘子敬摇头笑道:“自然即我,万物皆空,不可信,不可言。” 安世高也笑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事事皆有因果,施主,打扰了。”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而去;严佛调随即深施一礼,随之飘然离去。刘子敬其实已经明白,两僧是因书而来,那本书是西域传来的,狮子的原型是其中一幅插图上宫殿门前的石狮子,只是刘子敬另有苦衷,不能说出。车队正待前行,就听见洛阳方向马蹄声响,一队官兵纵马疾驰而过,苏双心中一叹,又不知道那里百姓要倒霉了。 十里长亭向东不远,也就五六里地的地方,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集,两排不起眼的草房散落在路边,七八家店铺连在一起,多得是四乡赶来的摊贩;由于每天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乡民们一般都等到傍晚。此刻快到晌午,就见地上担子篮子摆了一路,讨价还价的不少,颇有些人气。 突然,几十名差役里正从四处冒了出来,封住了集市的道路。转眼间,大队骑兵夹杂着阵阵唿哨,围住了小集。百姓骇然,不免心中嘀咕:“到底出了什么事?”集市上人已经相顾失色,纷纷挑担提篮,准备开溜。天子脚下,官兵如此气势,要是被冲来的马匹踢翻担子,损失两个小钱也就罢了;倘若被乱马踩死,岂不冤枉。 小街上第一家门面是杂货铺,铺里的一名伙计原准备上门板,被赶来的官兵明晃晃的钢刀制止了,伙计双脚便如钉牢一般,全身发抖,挪不开脚步;掌柜的脸色惨白,有心发作,怎奈一只肥手不停哆嗦,根本抬不起来,半天嘴里才打着颤问了一句:“大爷,有,有,有何贵干?” 带队的军官刚好路过,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差役和军士已经把人赶到小街正中,街尾的门面是一家胡饼店。张骞出使西域时,不仅带回西域的馕,而且引进芝麻、胡桃,原先中原做饼的人家不少就变了花样,发酵的面不放碱而放少许盐,加入芝麻、胡桃馅,为有钱人做的还加入鸡蛋、酥油、糖,烤好后圆饼特香,民间就叫胡饼。 胡饼店前一个摊子,烘炉里火焰正旺,烤好的熟饼散发出层层香气,焦香、面香、胡桃香、芝麻香;卖饼的老者弯着腰,还在捏面粉,似乎那是一种精细活,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到了左右。这份不同寻常的专注立即吸引了官兵和差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胡饼店已经被包围,市集上鸦雀无声。 为首的军官并不能做主,在官兵的最后,有两个太监,慢慢走上来,人都很瘦,但是步伐沉重,每一下都像踏在人心头之上。两个长长的人影随着脚步声慢慢逼近,为首的太监正是张让,踱步到胡饼摊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又瘦又黑,脸上满是伤疤,但是依稀可比辨认出雩侯窦绍。 张让赞赏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侯爷费心了,有谁能想到,你悄悄潜回洛阳,做一个小摊贩。雩侯,事已至此,你就给痛快话吧。”四周的官兵差役听到这个称呼才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这么大声势,这可是窦家的漏网之鱼。 老人抬起头,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火钳,指节因太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凸。但老人没有看张让,而是望向他身边的另一个太监,太监的年纪和张让相仿,但是眉毛全部白了,一双眼睛静若止水。老人喟叹道:“张大人真是有心人,本侯还是没逃出你们手心。既然浮屠出了高手,就让本侯领教一下西域的瑜伽之术吧。” 自汉明帝始,宫中佛道共尊,太监们的修行也是各成一家,这名太监的白眉是练功练白的。白眉太监叫栗嵩,对窦绍认出自己的武功有点意外,认真地端详着窦绍,示意其他人让开,随即轻松自如地踏前一步。窦绍没有动,依旧盯着面前的火炉,看着火苗一闪一闪,火光映红了脸颊。 窦绍不敢轻敌,太监本身适合练阴柔的功夫,而佛门吐纳阳刚,太监一旦练成佛门功夫,必定是刚柔并济。果然栗嵩出手快似闪电,窦绍根本没有看清对手的招式,只能依据火光上的阴影反击,火钳虽然慢了半拍,但依靠炙热的高温烧毁了栗嵩的衣袖。 栗嵩吃了一惊,急忙抽身而退,窦绍抓紧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抢攻对方,窦绍用火钳施展大阖刀法,红光闪闪,大开大阖中更添了诡秘古怪。由于不敢硬接火钳,栗嵩只能利用身形变化缠住窦绍,等到十几招后火钳没了紅焰,才断然出手反击。 ------------ 第四十章 什么是佛2 张让在一旁看得清楚,窦绍的武功进步很多,栗嵩的武功源自小雷音寺的禅光功,结合了宫中武学,更加实用刁钻,每一击都在意想不到的角度,但是窦绍的化解依旧从容不迫。双方又激战了三十多合,看看就要分出胜负的时候,窦绍突然硬受了栗嵩一掌,拼命逃进铺子。 栗嵩反应不及,迟了一步,等他追进铺子,铺子已被窦绍点着多处,火光大盛。窦绍在火圈里拼死一战,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杀得栗嵩心惊胆颤,支撑不到十招,就逃出屋外。张让一声令下,二十弓箭手拉开强弓,不停地将火箭射入,窦绍却没有冲出来,竟然在屋内端坐在地上,喝着水直到大火烧到身上。 一睹草墙早已烧塌,可以清楚地看见屋内的情景,窦绍在火焰里没有吼叫,也没有乱跑,就那样坐着,任凭火焰缠身,吞噬着自己,静静地被火烧焦。张让和栗嵩看得汗如雨下,周围的士卒衙役已经是满眼泪水,甚至有人跪在地上求饶,喃喃自语。好在为首的军官还比较镇定,安排人扑灭了大火后,跑来问张让:“大人,逆贼已经自焚身亡,是否下葬?” “下葬,下葬。”张让忙不迭地同意,想想问那军官:“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吴匡。”军官恭恭敬敬地答道,见张让点点头,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车队停在集外的官道上,苏双和张世平看着集市里浓浓黑烟,忍不住地摇头,听着集市跑出来的官兵和百姓议论,刘根的脸色大变,紧盯着往来奔驰的官军,面色狰狞,全没在意刘子敬已经来到身边。刘子敬按住刘根的肩膀说:“走吧,里面大局已定,你冲进去,不仅多一个死人,还会连累很多人。做大事的,难免有意外,如果他们还需要你,自然会来找你。” 刘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是也不想掩饰,窦绍如果死了,意味着几年的心血白费了。刘根转念想到,窦绍已经毁容,怎么会被人认出来,一定是有人出卖,秋无岗让自己离开,难道是他已经有了预感?刘根忽然感觉恐惧,不会是秋无岗出卖了窦绍吧,刘根有点庆幸自己预先离开了洛阳。对秋无岗的武功,刘根还是有信心的,只要秋无岗想走,没有人能拦得住。 刘根艰难地抬起手,正要做点表示,突然看见一个女子仓皇跑来,顿时血色全无。刘子敬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刘根的体温在瞬间下降,不由得仔细打量那个女子,一副村姑的模样,却有着绝世的颜容,脸上是化过妆的,故意弄得又黄又脏,但是衣领边缘,还是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苏双和张世平其实都看见了刘根的异常,眼看着女子越跑越近,苏双下了决心,一声喝令“走”;车队开始起动,女子也跑到车队旁边,刘子敬手中的长鞭一卷,已经把女子卷入车队。女子明显身怀武功,仓促间就要反抗,刘根一声轻唤:“钰姐。” 女子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无力,任由刘子敬把她扔到了大车上,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落下,道旁也有察觉的人,忍不住地叹息世道不公,先有官军草菅人命,后有商人强抢妇女。苏双三人都没有去问那个妇人的事情,只是吩咐手下不得在外面胡说八道,只有刘根每天陪她说说话;好在刘根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邓钰。 总算一路平安,经过十几天的颠簸,一行人终于回到博陵。苏双主要做马匹、粮食生意,几间铺子都在城东的马市。平日里都有请来的掌柜打点,两人主要在外地奔波,与乌桓互市,用汉族的铁器、生活用品换回乌桓人手中的马匹、牛羊、皮货。 车队进了马行的院子,刚刚开始卸货,杜掌柜就匆匆跑来汇报:“苏爷,你可回来了,前几天送来了几十张帖子,都是求见三爷的,难楼大人都派了专人,带礼物来恭贺。苏爷,因为调戏难楼女人,难楼派了几批人去追杀无也象,都有去无回,三爷这次也算替难楼出了口气。” 苏双笑笑,杜掌柜说的不差,但是难楼是个雄才大略的人,岂会因为这点小事高兴,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兄弟的价值,刘子敬击败无也象,在幽州也算跻身高手行列。苏双接过请柬粗粗一看,除了难楼的使者,还真两个人得见,天雨会派来了执事孟岱,安平王刘续派来了一名使者张白骑。 天雨会是河北的一个商社,由无极甄家、魏郡审家牵头,数十家字号加盟的社团,几乎垄断了冀州珠宝、油漆、皮货、粮盐行业。天雨两字取自天雨剑客孟祐的绰号,孟祐曾经独自追杀马贼北风一伙到辽东的夫余、濊貊,苦战两月全歼对方五十七人,孟祐十年前就是天雨会的总管。 汉章帝的孙子刘得被封为安平王,刘得在位三十年后去世,其子刘续继位。安平国治所信都,下辖阜城、南宫、武邑、饶阳、深泽等十三城,住户九万一千四百四十,人口六十五万五千一百一十八。使者张白骑原先也是河北出名的游侠,据说十三岁时犯下杀人案,从此浪迹天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招揽。 苏双苦笑一声,把请柬转交给身后的刘子敬,刘子敬看了随意地说:“大哥若是认为有需要见的,我就见上一番。” 杜掌柜笑道:“三爷就是想不见也不行,听金市传来消息,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打听或要挑战三爷,要不是二爷坐镇,店铺早就关门了。对了,二爷昨天传来口信,也说要关门了,只不过是因为店里的货已经被买光了。”杜掌柜嘴里的二爷就是结拜兄弟中的王政,博陵城的捕头。 苏双立即留下杜掌柜负责下货,自己兄弟三人,带着刘根等人,把刘子敬的货赶紧运到城里。刘子敬的店铺在金市的僻静处,当时张世平做的主,还垫付了租金,现在果然生意兴隆,门口站着不少人,大部分人带着兵器。唯一的一个小伙计简雍正愁眉苦脸地在门口劝阻别人进店,一个劲地抱歉,说店里的货已经空了,请过两天再来。 ------------ 第四十一章 康成先生 说话间,简雍突然看见刘子敬站到店门外,立刻兴高采烈地上前招呼:“掌柜的,你可回来了。” 刘子敬笑着说了句辛苦,随即让简雍帮着刘根他们下货,围着的人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屋内的王政看见,快步迎了出来。刘根抽眼一看,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保养得很好,穿的衣服质料虽然不算高贵,但式样时新,手工也不错,特别显眼的是腰上别着一个酒葫芦,而不是铁尺。 人的名,树的影,当刘子敬出现在店门口的时候,周围的武林人反而安静下来了,谁也不愿出头,甚至指指点点的人都没有。刘子敬进到店里一看,所有的货架都已经空了,简雍抱了一捆纸进来说:“师傅,这次你得好好犒赏我,你看,我连存货都卖光了。” 几个人听了哈哈大笑,刘子敬介绍刘根和简雍认识,等货都收拾妥当,留下简雍看店,兄弟四人领着刘根到了隔壁的城东酒楼,刘子敬让伙计送一份肉饼到店里,五人在楼上阁子间坐下。都是熟客,苏双要了一坛稻香酒,就吩咐伙计看着上菜,伙计便做主上了两只醉鸡、一盘白切牛肉、一份红烧鲤鱼、一锅羊肉汤,还有两份蔬菜、两份果子。 正上菜,就听得楼下的大路上人声喧哗,靠窗一看,只见两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在劝解几个争吵的人,态度和蔼可亲,只见周围听者频频点头,几个争吵的人神情逐渐缓和,最后握手言欢。王政低声说:“这几年太平道是深入人心,听说大贤良师张角法力通神。” 王政也是有名的高手,竟然相信法力,刘子敬紧盯着两个道士没有吭声,正巧跑堂的伙计送酒菜进来,看客人在观景,就解释说:“现在亏得这些道人,流民才有活路,这世道看上去才有些样子。”众人笑笑,回桌边落座,伙计放好酒菜用品,客气地出去,众人说些近日的见闻,和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刘子敬这次在洛阳和卢植反复商量过,准备增加一项砚台生意,正说到:“你想那砚台只是磨墨而用,现在那些世族流行用什么瓷器或陶器砚台,虽然好看,未必实用。我准备用石头来做,材料也方便,推广出去,寒门可自給。”就隔壁有人喝彩。不多时,有人挑帘进来问:“偶听高论,可否一桌。”来人天庭饱满,面格清奇,读书人打扮,一身布衣。 王政一见,急忙让座说:“康成先生光临,我等不胜荣幸。”苏双和张世平立即站起来,就算他们是生意人也知道,康成先生就是郑玄。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博通经学﹑精于天文历算,当代第一术数大家,其师马融曾云:“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郑玄止住五人起身,在桌子空的一边坐下说:“刚才苏先生说用石头做砚台,在下深有体会,也曾经试过,只是有些石头变成小块后容易碎裂,使用不便,若要美观,石纹也需要便于雕刻方好。”郑玄虽不喜欢花哨,但在马融家见过不少好的砚台,绝对算个行家,门下上千弟子,砚台也是一个不小的开销。 刘子敬给郑玄斟上酒说:“先生所言极是,就是烧制砚台也讲究泥质,小可曾见一种澄泥,可以烧制出多种颜色,甚至一砚多色,质地细腻,犹如婴儿皮肤一般,而且具有贮水不涸,历寒不冰,发墨而不损毫。”郑玄在马融府里见过这种澄泥砚,千金不换,知道刘子敬所言不虚。 刘子敬倒完酒坐下说:“其实小可还雕过两方石砚,送给蔡邕先生和卢植先生了,石材分别来自交州和易水,可见南北都有合适做砚台的石料,只是各地没有发现罢了。” 郑玄笑道:“原来是子敬,难怪有如此见识,我几番见卢植师兄在信上说起,心中便有一晤之意,孔夫子所言果然不假,三人行必有我师,来,值得喝一碗。”郑玄虽比卢植年长,却后入马融门下,故称卢植师兄。刘子敬连说不敢,郑玄又喝几杯,才回到自己原来的桌子去。 临出阁子,郑玄突然问:“你们看楼下的那些道士如何?” 王政不以为然道:“太平道信奉黄帝和老子,善道教化,若使百姓因此向善,大贤良师功不可没。” 刘子敬眉头微蹙,慢声道:“张陵父子在蜀地鹤鸣山建立天师道,张角在河北宣传太平道,将来两教要到了洛阳,与党争无二,迟早也是公卿以下,屣履到门。一旦触及某些人利益,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另起一种党锢。天师道王长即将来幽州传教。” 郑玄点点头,刘子敬果然如卢植说的不凡,世人只看到宦官恶的一面,刘子敬却看到宦官能两次掀起党锢,实在是因为党争在前,给人落了口舌。当初,桓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周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 从此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及流言转入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林宗、贾伟节为其冠,并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危言深论,不隐豪强。是故无人不畏其贬议,因此宦官动手之时,旁观者众,才有窦武、陈蕃之诛,张俭、杜密之祸。 那边等待的是名士崔烈,崔烈见郑玄和几个商人捕快喝了半天,回来竟有沉思之状,心下不满,劝道:“康成,就算仕途不再,也不必和这些商贩为伍。当今举世舍农桑,趋商贾,牛马车舆,填塞道路,游手伪巧,充盈都邑,治本者少,浮食者众。天下百郡千县,市邑数万,类皆如此,我们为了大汉,要有自己的立场。” 郑玄是客,不便反驳,也不想争论,遂笑笑道:“我已在禁锢之列,这次是来抄录子真的《四民月令》,回去后当杜门不出,隐修经业。威考人在江湖,心在庙堂,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子真就是崔烈从弟崔寔,已过世。崔烈见郑玄如此态度,只能谈些经文古籍,再不多说,饭后郑玄自去安平取书而返。 ------------ 第四十二章 下战书 阁子间里,刘根看似无意,却在打探王政底细:“昔日常山一带有一个大侠叫王天刃,曾经一人一剑,一战灭云中七枭,二叔可认识?” 王政老江湖,如何不清楚刘根的心思,啃着鸡腿笑道:“我就是王天刃,做了公差就改名王政,不过七枭可不是我一个人杀的,那时江湖讹传,我仅仅杀了两个,你苏大伯杀了一个半,你子敬叔杀了三个。只不过他们是生意人,把杀人的事情都推到我的头上,我也怕,所以就做了捕快。 王政说完,苏双四人都笑了,只不过每个人的笑容不一样,王政是那种充满自信的笑容,苏双是一种好笑的模样,刘子敬分明是在苦笑,张世平笑的很辛苦,似乎在强忍什么。刘根也是人精,故作没察觉,找着张世平问:“四叔,当时真的是这样,你在场吗?” 张世平晃晃脑袋回答说:“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当时我们四个都在,只不过一开始云中七枭是来抢我和你苏大伯的货,二哥是我们的保镖,我们三个出其不意地抢先下手,他们俩各杀了一个,我只伤了一个,活着的五个就和我们拼命。杀了一个多时辰,伙计们都战死了,我们三人都受了伤,五枭中也只有饿枭和虎枭完好无损。 这时三哥来了,拾起一把剑上前劝阻,饿枭看他说话时还在发抖,根本不跟他说话,上前就是一个大杀招,没想到被三哥一剑就刺死了,倒下时睁着眼睛不相信;虎枭又扑了过去,也就二十招被三哥一剑抹过脖子。其实我们看得清楚,三哥当时一点动手的经验都没有,要不然虎枭撑不过五招,虎枭一死,我们四个就缠上剩下三个,二哥、三哥个杀了一个,我和大哥联手杀了一个。” 往事如烟,苏双似乎沉浸在当日的气氛里,眼睛半闭着,倾耳聆听,等张世平说完,停了半天才说:“我们也就是在那时候结拜为兄弟的。” 刘子敬点头说:“老四没说错,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看见饿枭的嚣张样子,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是饿枭的招式太过凶猛,我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细想,看见空隙就刺了过去,划过饿枭握刀的右手动脉,剑头插入他的心窝,实在是运气。”刘子敬至今都不忘这一战的细节,说明也是刻骨铭心。 吃完饭回到纸张店,孟岱已经等候多时了,孟岱是听到刘子敬回来的消息,连饭都没有吃就过来了。孟岱也就二十岁左右,充满了朝气的笑容,人站得笔直,一直到刘子敬等人进店,都没有一点不满的表情;刘子敬并不相信孟岱表面上的阳光,孟岱要是这样一个人,天雨会怎么敢让他做执事,天雨会的执事管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果然,孟岱笑着说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五行剑客孟祐的儿子,他是代表父亲孟祐来下战书的,孟祐希望能和刘子敬切磋一下。孟岱说得客气,说话时眼神清澈,一副隔壁邻居喊吃饭的样子;刘子敬看得明白,当场回绝道:“孟执事,我只是个小商贩,终日为生意忙碌,不想过问江湖的事情。” 孟岱的笑容变得有点嘲弄:“刘先生,如果真是这样,你也就不会与无也象一战。难道你真的认为家父和天雨会的面子比不了一个乌桓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苏双等人立即明白,刘子敬无法拒绝这一战,因为孟岱不接受刘子敬的退让,原本他可以回去大肆渲染,刘子敬就是一个胆小鬼,在孟祐的挑战下,根本不敢出面迎战。刘子敬沉默了片刻,肃容道:“如果令尊和天雨会如此看重,刘某接受令尊的挑战。” 孟岱大喜道:“先生果然有名士风范,那就定在下月初九,在常山北岳观一决高下。其实我们也是在帮先生扬名,天雨会将在冀幽青并四州广发英雄帖,请江湖朋友到场观摩。”苏双等人顿觉背后有些冷,难怪孟岱不在乎刘子敬的退让,天雨会竟然要摆这么大个场子。刘子敬依旧随意,笑笑点头,让简雍送客。 张白骑比较懂事,等了一个下午,估计刘子敬店里忙好了,才慢悠悠地过来,苏双等人早已走了。张白骑送上一份安平王府的订单,需要蔡伦纸一千捆,砚台五十只,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刘子敬必须去王府交货。刘子敬有些挠头,和张白骑商量说:“我刚从洛阳带回三车,每车一百二十捆,王爷要是相信我,给我一段时间,专门从洛阳采购,送到王府。” 张白骑理解地说:“王爷也是听说刘兄是宗族里人,才特意安排这批生意给你,价钱由刘兄定,至于时间上更没关系,王爷要的货可以半年送到,主要是砚台,王爷指定要下都砚。”这才是难题,安平王府必定有几件下都砚的古物,所以不担心刘子敬作假。 刘子敬暗叫好险,亏得自己给卢植选石头时,运了两车差一点的石头回去,否则就被难住了。双方按博陵的市场价格谈妥蔡伦纸的价格,下都砚每块五十金,张白骑随即找来车夫,连夜押着三百捆纸走了。简雍在一旁兴奋道:“师傅,你要这样做买卖,迟早比苏大伯还有钱。” 刘根冷哼了一声道:“安平王这手比天雨会漂亮多了,蔡伦纸可是少府专卖,子敬叔一个平民,半年要拿走一千捆,传出去,连王萌都要受非议。再说下都砚,始于春秋时代的燕国下都,已经失传了几百年,世上所剩不多,子敬叔一下子上那找去?” 刘子敬拍拍刘根肩膀说:“不错,是混过大场面的,正因为下都砚有古品在世,安平王才不担心我做假,甚至他已经另外派人在收购了。不过没关系,一是我还有办法,二是安平王所想的就是我要欠他一个人情,然后要我去做其他事。简雍,上门板,灭灯休息。” ------------ 第四十三章 难楼的难处 难楼的使者竟是难楼的次子石呼,石呼第二天一早,就先去拜访了苏双,然后和苏双一起来到店里。难楼的礼物是两匹好马,一匹马色如霜,没有一根杂毛,另一匹黄马,肋条显露在外,肚子和两肋有几缕白点。苏双笑呵呵地说:“三弟,难楼大人是真看得起你,这两匹马我要了两次都没给,这次一分钱没花送来了。” 石呼讲得一口流利的河北话:“刘先生,家父是个识英雄的人,希望你以后和苏掌柜一起来做客。”刘子敬懂得乌桓人的规矩,这么大老远的来不收下就是侮辱人了,所以没有拒绝。可是几个人没想到石呼送完礼后不走了,竟然在博陵住了下来,苏双费了三天的时间旁敲侧击,总算弄明白了,石呼还有其他事。 目前在大汉边塞的各部乌桓实力不匀。表面上看乌桓大人中上谷难楼实力最大,共有九千余部落;排在第二的辽西丘力居,也只有五千余部落;至于辽东苏仆延,虽然自称峭王,也就一千余部落;右北平乌延就更不行,只有六七百部落。但是部落有大小,丘力居五千余部落有十五万人口,几乎与难楼九千余落一样多,苏仆延也有六万之众,乌延有四万人左右。 难楼所处的位置更不如丘力居,直面鲜卑。鲜卑檀石槐将自己管辖的地区分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直至辽东,连接夫余、濊貊等二十多个城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直至上谷郡的十多个城邑,为中部;从上谷郡以西,直至敦煌郡、乌孙等二十多个城邑,为西部。 难楼的部落就在鲜卑中部和西部的夹击之中,形势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难楼就想到了背后的依靠,大汉朝。石呼这次来,就有这个使命,虽然没有说,苏双已经猜到有了联系人,并且猜到难楼找到的人就是中山国相张纯。张纯这些年日进斗金,花钱找上曹节的关系,摒弃前嫌,得到一个国相的位置。 中山国治卢奴,领一十三县:卢奴、安熹、汉昌、蠡吾、安国、毋极、新市、上曲阳、望都、唐县、蒲阴、北平、广昌.。中山国是难楼的一个主要物资供应点,张纯又控制着赤林集的生意,所以在张纯担任国相的事情上,难楼也出了力,出了钱。 既然是自己帮不上忙的事情,苏双乐得不管,自己还有这么一大摊生意要忙。苏双刚定下心来,杜掌柜就不慌不忙地走进来说:“邓钰姑娘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苏双有些头疼,一路上住旅店倒没什么关系,给邓钰单独开了单间,可是到博陵,刘子敬的那个小店住三个男人都挤,哪容得下邓钰。最后兄弟四人商量,暂时在马行后院找了个房间安置,为这事,刘子敬和王政特地去了苏双家里一趟,说明人是刘子敬带回来的。 邓钰一抹去伪装,也就二十三四岁,十足的美人,皮肤白皙,曲线玲珑,走到哪都惹得男人观瞧,马行的几个伙计常常望愣了神。不过知道是三爷带回来的,根本就不敢有放肆的,王政私下对苏双说:“邓钰大有来头,举止投足中有一股大家之气不说,并且是个高手。” 所以苏双打定主意,邓钰的事就交给刘子敬去烦神。听杜掌柜一说,苏双立即有请,邓钰笑盈盈进来一句话还没说,苏双就说道:“邓姑娘来得正好,我马上要去三弟的店里,不妨一同前往,看看刘根。”邓钰一到博陵,就留在马行,和刘根再没见过面,闻言只好答应;杜掌柜忍住笑,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离开了屋子。 到了刘子敬店里,正好没有客人,刘子敬笑道:“邓姑娘气色比在路上好多了。” 邓钰上前施礼道:“多谢刘先生相救。”邓钰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死者已去,洛阳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能在博陵安身也不是坏事,至少刘根还在这里。并且邓钰猜测,刘根和洛阳那边还有联系。 刘子敬摆摆手说:“刘根是我侄子,你是他的朋友,搭把手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姑娘以后是什么打算?” 邓钰一愣,把眼光投向刘根,刘根做了个什么都没说的动作,邓钰才款款问道:“刘先生的意思?” 刘子敬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不知道姑娘和刘根是什么关系,也不清楚你们原来在做什么,不过我清楚,你们俩不是坏人。我不想问你们的来历,但是我要说的是,我和苏大哥都是生意人,最怕的就是江湖中的事,并且刘根也看见,我现在的麻烦不算少,所以我希望姑娘表个态。如果留在博陵,姑娘就把以前的事放下;如果放不下,我们可以为你准备一笔川资。” 邓钰抿嘴一笑道:“先生就不怕我言而无信,嘴里说的一套,实际做的是另一套。” 邓钰的笑容摄人心魂,刘子敬似乎丝毫没有被打动,依旧板着脸说:“邓禹的后人要是如此,云台二十八将脸面都丢光了。” 听着无不变色,邓禹之后,最出名的就是邓禹的孙子邓骘和孙女邓绥。邓绥被汉和帝立为皇后,汉和帝二十七岁驾崩后,二十五岁的邓绥临朝称制,对内帮助东汉王朝度过了“水旱十年”的艰难局面,对外则坚决派兵镇压了西羌之乱,使得危机四伏的东汉王朝转危为安。被誉为“兴灭国,继绝世”。邓骘兄随妹贵,一度执掌朝政,安帝年间,被诬陷欲立平原王刘翼为帝,绝食自杀。 邓钰变色道:“你怎么知道。” 刘子敬无奈地摇摇头说:“赤伏功虽然独步天下,但是不适合女人修炼。”邓禹以赤伏功和五行枪著名,赤伏功必须从小开始练习,刘子敬既然看出邓钰练的是赤伏功,自然不难猜到邓钰的家世。 邓钰想了想,俏笑着说:“我答应你。”刘根欲言又止,最后无力地叹了口气。 ------------ 第四十四章 孟佗的面子 张纯出任中山相后,又控制了天雨会,正在志得意满的时候,看石呼求到门下自然一口答应,让已经闲赋半年的张举陪石呼进京。不过张纯这次安排张举见的人是张让,一个是张举和张让有旧,另一个原因就是去了几次京城,张纯有一个感觉,随着汉灵帝刘宏的年纪的增长,陪伴汉灵帝的两个太监赵忠和张让的权力会越来越大。 果然是权势滔天,张让家门前停满了车子,一眼望不到边,看得石呼眼都花了,张举感觉反正今天见不到张让,趁机数了数,大约停了一千多辆车子。再看看还有许多步行到门口的客人,张举只能苦笑,中常侍果然不一样;张举清楚记得,前年来的时候,张让还是个小黄门,门前空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影。 突然,张举看见张让家的管家张三带着众家奴匆匆出来,跑到最后几辆车的位置,给一个人当路行跪拜大礼,然后卸了马匹,众人直接把车子抬进了府门。别说张举吓了一跳,就是周围正在等待张让接见的宾客也全都绿了眼睛,这是谁啊?这么大面子,那张让的管事平时见了人头都昂到了天上,今天竟然亲自下拜抬车。 人们议论纷纷,人群中还真有认识的,说好像是扶风孟佗。张举脑海里转了转弯,见张让不容易,是不是见孟佗容易一点。张举索性不回马车里,挤在张府的门外,竖起耳朵听,不是插上一两句,最终确定是孟佗,并且知道了孟佗大概的住址。张举大喜,吩咐车夫等道路通了赶车回去,安排了一名手下去打听孟佗的详细地址,自己拉着石呼找地方喝酒。 石呼晕晕的,心里急着,却不敢说出来,喝酒时没精打采,张举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刚才你在门口也看见了,要是等张公公一个一个地接见,我们恐怕一个月也见不到张让本人。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等会打听到那个孟佗住的地方,我们先去拜访他。” 张举没打听错,那人还真是孟佗,孟佗那晚和卢植、刘子敬喝完酒后,也没再找过卢植,整天在洛阳转悠。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孟佗最后盯上了刚刚当上中常侍的张让府中掌事管家张三;认识后,孟佗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一心和张三交朋友,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花钱如流水一样。 通过这个张三,孟佗几乎和张让家所有的家奴交上了朋友,同样只管付出,不求回报。最后孟佗还是动了脑筋,晓得张让这样的人不缺送钱的,硬是安排人回了一趟扶风,把家里珍藏几十年的一斛葡萄酒运到洛阳,送给了张让。你还别说,张让就吃这一套,再加上张三等人帮衬这说话,张让认为孟佗对自己还是用了心的,孟佗因此成为张家座上宾。 只是孟佗从不提要求,带来的钱估计也花的差不多了,张家上上下下都很感动外,也很为难,一再问孟佗有什么愿望。几次询问后,孟佗终于假装为难地说:“我一辈子只是个土财主,从来没有什么贵人给咱行过大礼。要是各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咱行个跪拜大礼,让咱风光一下,死也满足了。” 张让的下人们终于放下心来了,这算不了什么大事,本身就是伺候人的人,谁在乎这个,就是张让听说也就是一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情,孟佗进府下车后,一个劲地感谢大伙,连连作揖,顺便又撒了一遍钱,众人皆大欢喜。 只是抬车此举惊呆了外面的宾客,都和张举一样的想法,孟佗一定是张让的好友,要不奴才们哪会如此的毕恭毕敬?如其求奴才们通禀,也要花钱,还不如求孟佗引荐来的方便,于是后面几日纷纷给孟佗送礼,张举和石呼就送给了孟佗一箱子玛瑙。 孟佗一下子收了大量的奇珍异宝,也知道烫手,这些人表面上都客客气气,可都是有实力的人。孟佗想了几天,决定拿出一半送给张让,张让收到大喜,对于孟佗传来的话,张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挑几件能办的,让孟佗能够交待。唯独听到张举的名字,张让决定还是见一见。 张举得到孟佗的通知,立即领着石呼到了张府,送上一箱子玛瑙和一箱子水晶,外加好马十匹,孟佗在一旁看了清单,心里琢磨,是不是乌桓占领的地方产玛瑙这些东西。张让关心的反而是正事,宾主落座后,张让询问石呼:“若是鲜卑来袭,乌桓和令尊打算如何应对?” “自然迎头痛击。”石呼早有腹案,张口答道:“只是鲜卑人多势众,乌桓本身就分散,本族人口有限,难以支撑长期战争。小人这次过来,就是希望护乌桓军能够及时相助外,朝廷给我们再提供一批铠甲和铁器,物资方面我们可以购买。” 张让自然听懂了及时两字的含义。乌桓内附大汉十郡,本就有着抵御外族的承诺和责任,难楼绝不会,也不敢推卸;但是难楼担心的是战事一起,汉军拖延时间,等乌桓和鲜卑两败俱伤,再加入战场,坐收渔翁之利。张让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道:“少大人请放心,乌桓也是我大汉的一份子,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若是护乌桓军延误战机,我绝对会向皇上说明,给难楼大人一个交待。” 石呼犹豫地点点头,张举急忙笑着插话道:“张公公一言九鼎,如此一说,难楼大人必定放心。只是铁器方面还需朝廷允诺调拨,否则一旦耽搁,鲜卑大军突来,一切就来不及了。” 大汉盐铁为国家垄断经营,在全国产盐铁的地方设立盐铁专卖署,并任命当地的大盐铁商为盐、铁官,管理煮盐、制造铁器和买卖盐铁等事务。不产铁的地方设小铁官,以熔化废铁作农具或用具,严禁私人铸铁和煮盐。至于乌桓,是不允许私下从中原买卖铁器的,只能通过朝廷。 ------------ 第四十五章 孟德盗书1 张让和张举早就认识,自然知晓张举除了做官,还有个身份,就是盐铁商人,只是用了家族里的人出面担任官职而已。张举见张让没有立即吭声,心下了然,回头对石呼说:“少大人请先到外面,我有些知心话要和张公公单独谈一下。” 石呼碍于张让的权势,只好闷闷不乐的出去;孟佗等人都明白两张要谈什么,转眼全部离开。屋内只剩下张举和张让、张三三人,张举才掏出一封信道:“张大人,来时中山国张纯国相托我带来一封信,铁器的一半利润是大人的,以后大人若是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张让听张举改了称呼,明白是有投靠之意,等张举话说完,才明白自己想错了,张举应该是天雨会的人,不是为了他自己。张让看完张纯的信,嘿嘿笑道:“你们太客气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会让朝廷下文,由中山国供应难楼的铁器。” “多谢大人。”张举谢完,乐呵呵的告辞了。张三担心地说:“这可是大买卖,张举说的是真的吗?” 张让收起笑容,轻轻挥了挥手中的信说:“这是张纯故意送来的凭证。天雨会位列江湖六大帮派,对我们也很重要。至于利润,对于张纯在赤林集的收入,还不是九牛一毛。我估计,这笔买卖只是张纯向我示个好,搭座桥,他那个中山相,可是从曹节手上买的。对了,你问下孟佗,凉州刺史有没有兴趣?” 孟佗在院子里听张三一说,嘴都乐歪了。怎么会没兴趣,孟佗在洛阳混了一年多,挥金如土,不就是为了当官吗?要不是知道张让在接见下一个客人,孟佗就准备进去跪谢了。孟佗客气地对张三说:“三哥,我要是走了,城北的那座宅子就给你了,否则没人住,不知糟蹋成什么样子。房契我明天送过来,帮我问下张公公,还需要打点谁?” 张让怎么会让自己的财神和别的中常侍交结呢,再说一个凉州刺史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在宫里,今天自己欠曹节一个人情,明天曹节欠自己一个人情,太正常了。不过孟佗是个懂事的人,送来房契的时候,也带给张让一张礼单,说不管如何,也不能让中常侍大人为自己破费,打点其他人总是需要。 张让得知,顿时感觉自己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等孟佗走了同乡路线,袁隗被夫人马伦逼得出面推荐,朝廷的九卿再无理由阻碍,无奈同意孟佗出任凉州刺史。鲜卑的檀石槐又帮了张让一个忙,出兵入侵并州,攻击雁门郡,在离马邑县城北六百里的杀虎口发生激战。 马邑县是秦大将蒙恬匈奴以后,在雁门关外围城养马而形成的一个县,地域广阔;鲜卑南下,必须走杀虎口,穿过马邑县全境,才能到达雁门关。这次鲜卑大军没有杀到马邑城下,就抢劫牛羊和粮食退去,动静并不大,但是雁门郡的官军虚张声势,善无、沃阳、中陵、阴馆、楼烦、武州、剧阳、崞、平城、埒、马邑诸县全部报警,震动洛阳。 张让趁机扩大事态,提议加长乐太仆曹节为车骑将军,向难楼的上谷乌桓开通铁器贸易。曹节得了便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甫等人以为是曹节和张让商量好的,自然同意,朝臣虽为此议论纷纷,但太尉郭禧、太傅胡广、司空刘嚣都没有反对,只好作罢。 曹操在大鸿胪桥玄府上听说,气得不得了,桥玄笑道:“有什么气的,张让不愧是熟读兵书的人,果然用的好手段。” 曹操大是好奇,张让一个宦官,读什么书不好,读兵书。经桥玄说明,曹操才知道张让真是喜好,只要听说谁有兵书,都要借去一阅,他处在这个位置上,谁也不会因为一本书得罪他,所以大多有借无还。桥玄是大鸿胪,因为宗室和内府的一些事,去过张让府,张让特地带桥玄去书房炫耀了一番。 听桥玄说有一百多本兵书,曹操就有点激动,出了桥府,对夏侯惇说:“看来袁公路他们说的是真的,张让确实在搜集兵书,这个太监有点意思,读书也与众不同。不过以张让的权势,肯地不会随便借人,不过有机会我要去看看,这张让都收集了那些兵书,不知道有没有《太公兵法》?” 夏侯惇听了不以为然,曹操的想法太荒谬,不过这两年,夏侯惇跟在曹操后面,遇见的荒唐事一件接着一件,夏侯惇只能希望曹操这次是随口说说。夏侯惇和曹操同年,虽然比曹操小两个月,但长期习武,个头反比曹操高出大半个头,为人刚烈,因在谯县有人羞辱其师,夏侯惇便将那人杀死,逃到洛阳。曹操的父亲曹嵩原姓夏侯,是夏侯婴的后代,过继给曹腾改姓曹,曹操就是夏侯惇的族兄。 可惜曹操不是说得玩的,不过曹操知道夏侯惇会反对,过了几天,找了个机会独自一个人溜出来,独闯了张让府。这天正巧张让在宫中值夜班,家奴大多安歇了,府里的侍卫十分懈怠,曹操早已从各种渠道知道张让府中结构,径直绕路到张让家后花园侧墙,机警地越墙而过。 张让本是太监,后院里没什么内眷,后花园里平时没人过来,曹操依旧在一座假山后蛰伏了半柱香时间,确认没有巡逻的人来往,才寻找到从花园里朝外开开的角门,轻轻推开一个缝,瞧定左右无人,开了角门,闪入院内。曹操预先穿了件下人的衣服,稳稳地朝张让书房走去,尽量把脚步放轻。 按照预先想好的路数,曹操慢慢踅到书房门口,意外地发现书房在一个僻静的拐角,竟然没有侍卫。想想也正常,张让的书房是真正的书房,不是有些太监藏金的地方,张让手下的人大多是趋势之徒,有几个会认为书房重要?就算丢几本书,在这些人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 第四十六章 孟德盗书2 曹操拔出短刀,撬开书房的门,憋手蹩脚地走进去,关上门,掏出火石,点起准备好的一支短蜡烛,在书架上翻看书籍。平心而论,张让的藏书真不少,不亚于一些所谓的读书人家,而且涉猎广泛,以兵书杂家为主,很对曹操的口味,曹操左手持着蜡烛,仔细地挑选起来。 看着看着,曹操发现最边上的书架上书摆的有些奇怪,在《孙子兵法》和《吴起兵法》中间摆了一本书,书架上标签明明白白写着《太平经》。曹操不免好奇,顺手就抄起《太平经》,没想到书一抽出来,屋子外的铃就响了;曹操立决不妙,把蜡烛扔在地上,把书揣在怀中,掏出面罩蒙着脸,冲出屋子。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去后花园的路已经被人堵死了,曹操只好朝练武场跑去,那里也有一截矮矮的女儿墙,便于逃脱。等曹操跑到练武场的时候,张让府上的几个家奴已经追到,曹操慌不择路,操起练武场兵器架上的大戟,狂舞一气,逼退众人,转身到女儿墙下,把戟头朝地上一戳,借助长戟的支撑力,一跃上了女儿墙,一步站稳,松了戟,跳下墙就跑。 翻墙的时候听见后面不少暗器声,也许黑夜里准头不够,没有一样打到曹操;曹操暗叫侥幸,边跑边摘了头罩,迅速穿过几条小巷子,到了安全处才停下来步行。曹操摸摸怀中,书还在,兴奋不已,想了想没有回家,一路快步到袁绍府外,伸手拍门。 袁绍正在秉烛夜读,就听得院子里一阵异响,家人去问了一声就开了院门,随即有人急匆匆地跑到自己书房外面敲门;袁绍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好友曹操,急忙把门打开,曹操一头撞进来,反手掩门道:“本初,吓死我了。” 曹操此刻神明英发,嘴里说着害怕,脸上没有一点惊慌的神色,细眼里满是得意的光彩。袁绍没好气地笑笑,请曹操入座,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曹操没有接,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袁绍;袁绍一看,竟是《太平经》,不由得好奇地问:“东观不是上报这套书遗失了吗,你从哪里得到,莫非还在东观?” 曹操接过茶一饮而尽道:“我还没那个胆子到东观去偷书,我今天去的是张让家。你别说张让一个太监,还真是爱好书,一屋子的兵书和练武的书籍,当时我就是好奇,这本老黄的书籍怎么摆在《孙子兵法》和《吴起兵法》中间。没想到一抽出来,屋子里的铃就响了;亏得我机灵,立即蒙着脸夺了把戟,一口气冲出来。” 袁绍盯住曹操不语,袁绍不相信张让一个中常侍,府里的侍卫就这么稀松,凭曹操的身手都能进出自如。曹操顿了一会,不好意思地说:“出来时有点运气,没遇见侍卫,只是碰到几个家奴,暗地里好像还有人帮我,趁着混乱,我才逃出来。” 袁绍不再追问,翻开《太平经》观看,是丁部第五卷,内容袁绍竟然没有见过,说的是黄帝治军,打败蚩尤的战例。曹操一看道:“这应该是有人托黄帝名义而著,不过我家祖上曾录,张良张子房的《素书》里就有黄帝的兵法。”曹操先祖是夏侯婴,曹腾先祖是曹参,夏侯婴和曹参都是和张良共过事的,袁绍正待问到底是谁留下记载。 就听得屋外有人道:“说得好,说得对。”说话间,门被推开,两个人步入书房,竟是好友何颙和一个术士,两人显然是没敲门就进来的。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少游学洛阳,何颙虽时后进,而郭林宗、贾伟节等与之相好,显名太学。友人虞伟高有父仇未报,而笃病将终,何颙往候之,伟高泣而诉。何颙感其义,为复仇,以头醊其墓。 同来的术士也就二十几岁面容,袁绍并不在意,曹操却感到奇怪,这个术士的眼睛怎么看都不象是二十几岁,那种深沉是五六十岁的人才有的。何颙把两人表情收在眼底,向袁绍介绍:“这是封衡先生,字君达,一直隐居在鸟鼠山修行。刚才救你这位小朋友的就是他。” 袁绍好士着名,宾客辐辏,折节下之,不择贤愚,最喜游侠异士,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施礼拜见,又介绍曹操与两人认识,分头落座。曹操心里咕嘟了两句,施礼后询问封衡:“先生所处的可是《山海经》和《尚书》都记载的那座鸟鼠山,书上说渭水源头,鸟鼠同穴。” 封衡点头笑道:“其实到现场看就没有多神奇了,鸟鼠山位在陇西黄土岭,一年四季黄沙滚滚,树木难以生存。因缺乏大树筑巢,鸟只得用鼠穴营巢下蛋,而鼠以鸟为它们报警,谨防老鹰侵犯。鼠在***鸟在穴外,各自生育,不相侵害而已。就象今天洛阳的局面,宦官和豪门鸟鼠同穴,天下百姓苦不堪言。” 尽管袁家是目前洛阳最大的豪门,与宦官有着说不清的联系,袁绍听了却没有丝毫的不快,要是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袁绍就不会辞去濮阳长。袁绍相信何颙,客气道:“还请两位先生指点迷津。” 何颙不客气地说:“本初,现在土地兼并现象比以前更为严重,豪门以财力和武力在地方自保;宦官以权势横行洛阳,李膺等人被罢官回家,现在的形势很不好,民间的议论很大。不过封兄和我这次前来,是另外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议。” 袁绍不禁动容,何颙已经四十岁,他称呼封衡为兄,那封衡的实际年龄应该比相貌至少大二十岁。封衡淡淡地一笑,拿过袁绍放在桌上的《太平经》说:“我和伯求去张让家,就是为了这本书,正巧遇见孟德有事,才出手相助,不想孟德慧眼,在上千书籍中把此书带出来,也许就是天意。” ------------ 第四十七章 孟德盗书3 封衡说下去,袁绍等人才知道,《太平经》原书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部,每部一十七卷,共一百七十卷,所谓神书天授是假,其实是顺帝时五个当世高人合编而成。封衡有点担忧说:“此书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等许多方面,是因为这五人所学各不雷同,在编书时或是尽抒胸中见识,或是掺入古籍孤本。窦武死时,有人盗去此书,发现的人就是张让。” 曹操顿悟道:“这是贼喊捉贼,定然是张让把此书带回家中,读过全文,才能择己所好。莫非有人找了张让,或重金相求,或异宝换之,不过张让是太监,想前去读书,还要有时间,莫非是桓帝的意思。”袁绍、何颙吓了一跳,汉朝安排近臣读书是惯例,但桓帝刘志无后,若是安排张让这么做就是另有后手。 封衡等了一会,看三人再无言语,才接着说:“孟德才思敏捷,只是盗书的人绝非张让,一百七十卷书,不是轻易能带出东观的。再说,从道家的角度看,太平经里最没有用处的就是兵法,因为无论是谁编写,总抵不过《孙子十三篇》。我这次过来,就是受平原襄楷之托来验证此事。” 襄楷字公矩,平原人,博通古书,会天文阴阳之术,桓帝时曾多次上书,灵帝即位,太傅陈蕃举方正,不就。袁绍目露精光问:“襄楷莫非有所发现?”袁绍熟悉朝廷各种故事,知晓襄楷是介绍宫崇献书的人,应该读过《太平经》,他猜襄楷找封衡出面必定是有所发现。 封衡迟疑一下说:“襄楷发现张让一直在安排人在江湖中寻找《太平经》,若是他没有看过,哪会有这个兴趣?所以伯求猜测《太平经》在东观没有全部丢失,有些落在张让手中。所以,襄楷让我来京,找本初帮忙。孟德拿回此书,足可证明此事。” 袁绍立马松了口气,封衡、襄楷能够把事情查得如此清楚,不仅仅是花了时间,手中的实力也是原因,否则早被张让发现;现在曹操误打误撞帮了这个忙,已经不需要自己在做什么。不过袁绍还是表了态,以后封衡有什么事,尽可以找自己,绝对会全力以赴帮忙。 四人又商议了一番,曹操便在袁府住下,何颙怕被人发现,与封衡悄悄离开;出了袁府,何颙二人穿街走巷,来到何颙租的小宅院休息。入屋后,封衡看只有一张床,就去外面抱了一捆干茅草进来,铺在地上,然后在茅草上盘腿坐下问:“伯求似乎对袁绍有点不放心。” 何颙摇头道:“我不是对本初有戒心,而是对袁府中那些侍卫,虽然大多数侍卫是本初招募的死士,但也有不少是袁家的老人。现在袁逢已经确定将来袁术主持袁家,难保个别人会背叛本初。本初辞官就是为了避免兄弟之争,想另找一条出路,若是因我而出事,于心不安。” 封衡遂笑笑,闭目养神;何颙很快在床上睡着了。等到天光大亮,就听得外面人声嘈杂,何颙一睁眼,封衡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张纸条,说先走了。何颙已经习惯了,封衡一直是无影去无踪,何颙起身梳洗完毕,整理了一遍衣服,才施施然出门,到巷子口的摊点买了三个胡饼。 突然有军官一把把他抓住,拖入小巷道:“大胆的何颙,光天化日下在街头现身,跟我到官府去。”何颙吓了一跳,正待挣扎,定睛一看是司马子威,才松了一口气。 司马子威笑道:“伯求,好大的胆,遇见个眼明手快的捕快,早把你投进大狱,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我已经够小心的了,只是肚子会饿的,人不能不吃饭吧。”何颙苦笑着说完,把司马子威领到小宅院,坐下问:“现在洛阳的形势到底如何?你怎么还在做官?” 司马子威从怀里掏出一包牛肉递给何颙道:“我要是走了,这洛阳城,你们还能随意进出。其实昨天你们进城时我就看见了,也知道你们是去找袁绍的,召公子和申屠蟠他们要入京,我现在天天在各个城门转悠。” 何颙警惕地望着司马子威问:“你们准备做什么?” 司马子威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们是给许伟康带的信。”许伟康在洛阳开着五处酒楼,收信自然极为方便。何颙有些不相信司马子威的话,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更重要的是何颙突然想到,司马子威能找到自己,那些为曹节卖命的江湖人更容易找到自己。 司马子威能很明确地感受到何颙情绪上的变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现在洛阳城中有一个野王楼,很有名,其实就是原来残亭的大漠门。改作酒店生意后,势头不错,就是曹节他们,也是不是地叫上两桌酒菜送到宫中,曹破石他们更是经常去野王楼吃饭。” 京城里名厨无数,大漠门一帮舞刀弄枪的家伙,能做出什么好菜?何颙苦笑地说着笑话:“难道是庖丁在帮他们做菜?” 司马子威看了何颙一眼道:“你是真不知道,庖丁是袁家的人?” 何颙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久才问:“庖丁不是曹节的人?” 司马子威这才相信何颙是真的不知道,摇头说:“这件事我是不会乱说的,以后你自己慢慢查吧,不过我信得过那个告诉我的人。”司马子威不敢多说,何颙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无论是铲除宦官和逃亡,何颙都离不开袁家的帮助,司马子威不能害人。 不过,司马子威还是告诉何颙自己的住址,以防万一。何颙的心思却是完完全全乱了,司马子威离去后,何颙好不容易捱到黄昏,化了妆,趁着昏暗,混在人群里出了城。袁绍很奇怪何颙这次没有再也找他,先后派文丑找了两次,才确定何颙和封衡已走,袁绍原准备介绍袁山五老之一的袁垢给何颙认识,现在只能作罢。 ------------ 第四十八章 常山比武1 袁垢来洛阳是专门来等刘子敬的,刘子敬和无也象一战的经过传到袁山后,袁山吴老的意见和王长一样,刘子敬肯定身怀道门重典,袁垢来就是想确认一下刘子敬的道行。没想到闻讯而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京城中的名捕范协,是来求助的。范协还是满面笑容,四十多岁的人显得很阳光,也没有回避袁绍、郭图等人,坐下后,很直截了当地说:“我找到了买刘鯈命的黄金,但是携带黄金的人很奇怪,不是一般的人。” 能让范协感觉奇怪的一定有原因,袁垢、袁绍、郭图都勾起了好奇心,范协接着说:“死者是河西大侠苗寅,身上携带着当年两个死者支付的两锭黄金,二十两,黄金上有着印记、批号,那批金锭是一次打造的,不止两千两,还多五锭,在我那里。为了破案的需要,两年前,我隐瞒了一些东西,没想到有用。” 袁垢三人都表示理解,这起案子典型的贼喊捉贼,买凶杀刘鯈的必定是庙堂上的有权势者,只要得知线索,就会很轻而易取地消除痕迹。范协当年要是如实禀告,这些黄金百分之百会被融化后再用,也许有人下达了融化的命令,只是有人没有遵守。现在范协找到了一个人,说明老天有眼。 范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继续说:“苗寅死了,在残亭附近。他成名的降魔杵断成两截,扔在一边,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苗寅身上发现了袖珍弩,快马送来的。”范协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只很精致的弩箭,弩安装在铁盒里,射出的不是箭,而是钢针,更要命的是里面还有一根没射出的针,发着幽幽的蓝光。 袁垢的脸色变得很严重,盯着蓝针一动不动,最后抬头对范协说:“这是九魔中蝙蝠的暗器,钢针打入人体后,血一凝固,在外面根本看不见伤口,只有一点有血迹的小孔,跟蝙蝠咬的没多大区别。江湖中谁都没见过蝙蝠,就是根据死因给这个魔头起的外号。” 郭图试探着问:“会不会苗寅就是蝙蝠?” 范协摇头道:“绝不会。我已经调查过案卷,有几个认为是蝙蝠的案子发生时,苗寅在千里之外。苗寅就算是和蝙蝠有关系,也不过是同党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我听说,苗寅还有两个同门师兄弟,不知道道长清不清楚。” “伏魔天罡白龙、日月杵蒋咨。”袁垢恢复正常道:“伏魔天罡白龙是我们袁山的看门人,日月杵蒋咨是士孙府三将之一。我会写信到两处询问,真要是有端倪,必定把人交给官府。”袁山自然不用说,士孙府也是关中武林禁地,袁家和士孙家都是豪强,官府难以涉足,郭图在心中咋舌,难怪范协需要袁垢帮忙。 不过袁垢也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让范协描述一番刘子敬;这明显不是一个好题目,但是袁垢相信,刘子敬击败无业象以后,官府必然做过一番调查。袁垢没猜错,宗室出了高手,第一个睡不着的就是官府,司隶校尉府已经调查过刘子敬,范协也看过这份报告。 刘子敬,涿郡涿县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刘胜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父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刘子敬崔瑗的学生,师门(石匠)不明,武功来历不明,商人,与驸马耿援、寇尚合伙做生意。 范协知道官府这封报告中少了一句,合伙生意中有野王楼的秋无岗,这也是司隶府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原因;范协相信,袁绍绝对知道这个情况,所以说得很坦然。文丑匆匆跑了进来,带来了一个让屋内人震惊的消息,五行剑客孟祐在去常山北岳观的路上,在一家客栈里遇刺身亡。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天雨会原来是想踩着刘子敬露脸的,现在孟祐被杀,天雨会脸没露着,屁股露出来了,要不找回场面,以后在江湖上是没得混了。无论有理没理,天雨会都要和刘子敬纠缠下去,郭图笑道:“刘子敬在河北是呆不下去了,袁长老,估计,你很快就能在洛阳见到他。”、 孟祐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苏双四兄弟刚刚在北岳观住下,北岳观常年收着天雨会的香火钱,胳膊肘子自然不会往外拐,第一时间调集人手,包围了苏双等人居住的房间,出了不允许离开,饮食各方面北岳观照常供应。苏双等人其实也走不掉,围观的江湖人物早就在观外搭了一重又一重的帐篷。 所有人在北岳观等了七天,中山相张纯才带着大批高手赶到常山,张纯是天雨会两大执事之一,现在孟祐刚死,新人还没有选出来,张纯就是唯一的执事。张纯一眼看上去是个粗豪的彪型大汉,仔细一看才会觉得张纯相格独特,短髯整齐,钩鼻高挺,一双鹰眼似乎对万事满不在乎,宽敞的额头上太阳穴高高隆起。 当所有人都以为要血战一场的时候,张纯竟然笑了,笑得很真诚,盯着刘子敬说道:“人肯定不是刘大侠杀的,五岳观和天雨会先到的人都可以作证。如果是刘大侠买凶杀人,我就更不敢得罪了,我可不想象孟祐那样,一觉睡去,就醒不过来。不过天雨会的威名不可坠,我已经请了鱼行赤来代替孟大侠出战,他明天就到,希望刘大侠能给我们天雨会一个面子,与鱼行赤一战。” 听到话的人顿时都静了下来,血刀鱼行赤这一年在塞外闯下了极大的名头,被誉为塞内第一刀客。苏双正要开口,刘子敬已然点头道:“孟老师事出突然,天雨会有权力换人,不管是谁,这一场我接下了。不过张相,我是个生意人,没有时间图这些虚名,我希望无论胜败,这是我和天雨会的最后一场比武。” ------------ 第四十九章 常山比武2 张纯莫名有些心惊,刘子敬说话时散发的气场很柔和,但是态度坚决,也让张纯和天雨会很有压力;天雨会,毕竟是天下六大帮派之一,天天找一个做生意人比武,算怎么一回事。张纯点头道:“刘大侠,请放心,张某替天雨会答应你这个请求。不过刘大侠你想过没有,从你击败无业象开始,你就是一个江湖人,一个做生意的江湖人,就算没有孟老师,也会有王老师、张老师来找你。恐怕这一生,你都需要用江湖的方式来解决很多事情,再说名声这玩意,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张纯没有说错,做生意人谁没有遇到坎坷,但是做生意人有自己解决的方式,拿起手中剑来解决问题,就是江湖的方式。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北岳观比武后,天雨会算了,但是其他帮派和江湖人物呢?在场的人都明白,刘子敬与鱼行赤一战,无论胜败都将轰动江湖。 鱼行赤现在如日中天,刘子敬就算输了,只要场面不难看,也等于赢了,江湖人物谁没有输过?江湖上那些经典的决斗都有输家,也看不到谁因为败了一场而被人轻视。当然,如果刘子敬战胜鱼行赤,刘子敬的声誉就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甚至有了和剑神王越媲美的程度,所以人一旦入了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到了第二天,北岳观已经是人满为患。刘子敬早上起来,先洗了一把澡,让身心轻松一点,吃完早饭,便和苏双等人,信步来到广场;北岳观是由原来的土地庙改建的,经过上百年的扩修,现在前后五跨,三进院落,进了正面的庙门,就是广场。天雨会早就用巨木打桩,在广场上建起一个三米高的高台,现在已经是旗帜招展,高台四周围满了人。 因为孟祐遇刺,张纯不避忌讳地在高台旁插了一排白旗。本来,今天对垒的是刘子敬和鱼行赤,无论谁犯事,都与天雨会无关,至于比武的输赢,张纯看得更开。张纯对鱼行赤的武功有绝对的信心,在孟祐本人之上,今日一战赢了是自己请人有功,输了也是死鬼孟祐挑起纠纷失当。 所以看见刘子敬到场,张纯还特地过来打了声招呼,这让在擂台一侧贵宾席上的几个人物很是赞赏,张纯有胸襟风度。所谓贵宾席,就是擂台右面侧殿台阶上搭起的一排木桌,坐着的是六派中天师道长老赵升、孤虚宫护法天枢道长、泰山盟副盟主郭太,还有江湖上的名人逍遥子襄楷、西域昆仑仙翁、五台山度厄大师、东海仇家四公子。 北岳观观主淳于江作为主人,有幸成为今天比武的裁判,陪坐在贵宾一旁,和那些江湖名人笑谈,着实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安。淳于江清楚,今天一战后,自己和北岳观必定会名扬天下,只是不知道结局时好时坏,会不会和刘子敬一样,惹上无穷的麻烦。 忽然,北岳观门口一阵惊呼,一条人影迅疾冲入观中,凌空越过人群,犹如苍鹰,横渡五丈,稳稳地落在台上。来人虎背猿腰,骨骼奇伟,锦衣敞开,道不尽的豪迈,青铜面具下眼神有些落寞,透露着一种看淡生死的疲倦,更添加无数沧桑的风采。 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喝彩,血刀鱼行赤并非是隐士,见过的人不计其数,粉丝成百上千,见到心目中的英雄,谁不兴奋。仇四公子右手中指敲击着桌面道:“刘子敬毕竟是被硬拉进江湖的,别的不说,气势上就差了不止一点。”襄楷和天枢道长对视一笑,没有言语。 淳于江急忙跳到高台上,宣布血刀鱼行赤已到。淳于江话音未落,刘子敬已然离席,一步步顺着楼梯走上高台,面对鱼行赤,拱手道:“见过鱼大侠。” 鱼行赤冷冷地看了一眼刘子敬道:“刘兄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你本是生意人,何必要趟江湖中的浑水。” 刘子敬笑笑道:“张国相说得对,从我在无业象面前拔剑开始,就没有了退路。今日鱼大侠要我认输,我就认输,明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再说既然学了武艺,师门的荣誉不可不顾,打输了没什么,总不能让江湖传言没有胆子吧。” 鱼行赤盯着刘子敬望了很久,面部表情变化不停,先是嘲弄,再是奇怪,然后惊异,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鱼行赤边笑边摇头,望着台下的张纯问:“你和刘子敬都不在乎这场比武的输赢,还有比下去的需要吗?” 张纯平静地回答:“死者遗愿,不可推卸。” 两人都没有提高声音,偏偏在场的人都能听见,人人都如同听了两句平常的对话,说话人就在身边。淳于江随即宣布比武开始,跳下了高台,鱼行赤在台上点点头,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漠,望向刘子敬道:“拔剑。” 说话间,鱼行赤的血刃已经出鞘,刀很短,长只有二尺左右,两寸宽,刀尖弧曲,弯而细,刀背上的金丝雪晶在阳光下闪耀,发出一种暗红的光芒,充满诡异的魔力。鱼行赤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便给刘子敬巨大的压力,犹如一条眼镜蛇,吐着蛇信,在等待机会,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刘子敬缓缓地抽出墨玄剑,眼光竟然没有看鱼行赤,全部关注在自己的剑上,似乎除了手中剑,这世界已经没有了其他东西。度厄大师叹了口气,精神却更加集中,对着台上两人一动不动;昆仑仙翁似乎有些感慨,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坐直了身形。 刘子敬的剑拔得太慢,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剑才拔出了一半;鱼行赤也没有动,此刻的注意力也全部在墨玄剑上,刘子敬看似动作缓慢,其实一直全神贯注,通过拔剑这个动作在周围形成一个防御的圈子,无论鱼行赤从那一方进攻,刘子敬都可以后发制人,封住对方的一击。 ------------ 第五十章 常山比武3 高台下准备看热闹的人哀叹连声,有几个大汉忍不住出声,埋怨刘子敬作秀,也可惜鱼行赤到现在都没有攻击,错失良机。一个老头怒斥道:“你们懂什么,自己先拿把剑拔拔看,能不能一个姿势拔这么长时间。”逍遥子襄楷认识那老头,摧心掌西门虎,一个亦邪亦正的人物,但西门虎话说的没错,刘子敬这一个动作,包含的东西太多。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鱼行赤还在等,刘子敬剑拔得再慢,总有拔出的时候,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台下已经鸦雀无声;就是贵宾席上的几个人,也是脸色凝重。刘子敬的剑尖终于离鞘了,鱼行赤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弧步一闪,血刃顿时化作无数红影,刺向刘子敬。 鱼行赤的刀短,刺是一个缩短与对手距离的最好动作,看似眼花缭乱,实则一式七杀,干练有效;刘子敬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慢,只是脚步几乎在原地转换了六步,正好避开了鱼行赤血刃的六刺。在鱼行赤血刃最后突然一抹的时候,墨玄剑正好封住了血刃。 刀剑相交,兵器重者讨巧,鱼行赤却借助刀剑撞击的反震力滑出圈外,身形一倾,灵鱼般旋转中挥出一刀,强大无匹的气流发出破空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刀网立即把刘子敬罩在其中。台下无论懂不懂武功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连十几招,鱼行赤那锐不可当的气势,越来越盛。 刘子敬依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剑,心如井中明月,感应着鱼行赤的每一次迫近。强如襄楷等人自然看出鱼行赤最可怕的是出刀的速度,有时候看似一刀,其实几十刀也有,并且每次出刀的速度、角度都有很大的差异;但奇怪的是刘子敬每次都能掌握到其中的微妙差别,第一时间化解。 血刀的名头已经无人怀疑,鱼行赤一连串的攻击变化莫测,招招老练毒辣,刀法实用诡异。刘子敬完全是被动化解,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招法,甚至有时候会出现一两个小小的破绽,但是鱼行赤没有理睬,攻击这样的破绽就会影响自己血刃的速度和连贯性,甚至掉进刘子敬的陷阱里。 “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一分险!”只是练武人的基本常识,绝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鱼行赤每一招都是夺命的手法,根本不在乎攻敌所救。但是刘子敬的剑拙能胜巧,外虚内实,往往在看似没有退路的时候另辟蹊径,突如其来地招数去留无痕。 二十招、三十招、四十招,一百招过去了,在大多数观众的眼里,鱼行赤几乎每次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击败刘子敬,只是刘子敬的运气特别好,一直支持不倒。但在襄楷等人的眼里,是为两人一样的担心,刘子敬若是采取以攻对攻的方式,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在各自挂上一点伤,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就可以劝阻双方罢手。 可惜今天没有机会,到目前为止,襄楷等人也只看出一些招式,对刘子敬和鱼行赤的武功来历一点也没有猜出来。并且刘子敬的打法不给这种机会,一百招下来,两人都没有受伤,谁也不知道刘子敬和鱼行赤后面有没有后招,郭太和龙四公子甚至露出一些兴奋,希望比武变成一场生死搏斗。 正当众人提心吊胆的时候,高台发生了意外,高台中间忽然出现一个大洞,刘子敬和鱼行赤的身形立即分开,飞向两个相反的方向落地。众人冲上去一看,立即反应过来,两人的苦战震断了架设高台的巨木和大青石块,最终导致高台坍塌。襄楷笑道:“这样最好,本就是不得不战,何必强求结果,平手。” 昆仑仙翁等人也赞成,淳于江看看张纯,只能无奈的说:“这要比武二人同意。” 郭太最想踩的就是天雨会,闻言不屑道:“两人都落下高台,都是输,还不是平局?”鱼行赤闻言,一语不发地走了;刘子敬表示没有异议,淳于江只好宣布结果。江湖豪杰们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谈笑着、嘟嚷着、遗憾着纷纷散开,常山离县城也不远,有些心急的立马走人,赶回县城去吃顿好的,炫耀炫耀。 襄楷走到刘子敬面前,微笑着说:“我是平原襄楷,子敬的武功和本门有些渊源,没有空,我们找一个地方单独聊聊。” 襄楷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虽是布衣,一幅神仙的派头。刘子敬也听过逍遥子的大名,笑着施礼道:“长着邀,不敢辞,我也正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襄楷点头道:“那就到你屋里去。”苏双等人很满意今天的结果,在一旁听的真切,不仅没有跟过来,还帮着应付了一些过来想结识刘子敬的人。 两人到刘子敬屋内坐下,襄楷问道:“子敬的武功不像是教出来的?” “家师就是一个石匠,吐纳之法是家师教的。武功则是在一些图上自学的。”刘子敬给襄楷倒了一杯水说:“家师家中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五招功夫的图形,我一开始就是照着那块石碑练的,至于基本的技击之法,自有便会,那时候家父还希望我能上马杀贼。” 涿郡靠近边关,外族时常侵入,马贼横行,稍有能力的家庭都会自幼培养男孩子骑马搏击之术。襄楷沉吟片刻道:“那石碑上有鱼骨、树叶,是不是刻有‘九万里,绝云气’六个字,秦篆;五招功夫下各有蝌蚪文一短行?” 刘子敬一下子怔住了,点点头问:“前辈莫非知道此碑来历?” 襄楷低声道:“王莽年间,逍遥掌门绝云子被骗到长安,据说遇害前将本门绝技留在了长安的某个地方,并且让好友刘歆带出口信。后来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引起无数纷争,王家几乎翻遍了长安的每一个角落,江湖人士更是蜂拥而至,谁想到被一个石匠拿走了。对了,你的吐纳之法能不能说?” ------------ 第五十一章 常山比武4 刘子敬摇头道:“前辈,石碑我可以给你,但是吐纳之法不是逍遥门的,家师明确说过传承,否则我也不会与无业象、鱼行赤比武,就是怕有一天被别人知道传承,有辱先人。” “我都这把年龄了,还要那石碑干什么。我只是好奇,逍遥武功是要配合内息使用,你是怎么练成的。”逍遥子笑道:“至于今天的比武,你恐怕还没有想到,张纯为什么坚持?是因为天雨会为这场比武设了一个赌局,已经收了大批的投注,要不比,岂不是要全额退款。现在你们打平了,就算赔点钱也是小意思。” 襄楷继续说下去,刘子敬才知道,江湖中一直有几个人专门设计神秘的赌局,他们行踪漂浮,实力雄厚,并且接受各式各样的赌注,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推波助澜,把每一次赌局的胜负最大化。襄楷有些羡慕地说:“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资料,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们光靠卖资料就能发大财。” 刘子敬疑问道:“难道张纯就是其中一个负责人?” 襄楷断然道:“不会,张纯不够格,不过张纯这次应该和他们有接触。子敬,你反对老夫这样叫你吧,我今天还有个事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逍遥门?”这才是襄楷今天谈话的目的,逍遥门式微,襄楷年事已高,门下弟子也没有成器的,今天看见刘子敬与本门有渊源,顿起心思。 刘子敬摇头道:“多谢前辈看重,只是我是个生意人,对江湖没兴趣。” 襄楷落寞地走后,郭太和昆仑仙翁又先后过来,郭太是替泰山盟拉拢人,邀请刘子敬有空去做客,昆仑仙翁是想看墨玄剑。昆仑仙翁碧眼童颜,手持藤杖,看见刘子敬解下墨玄剑递过来,立即弃了藤杖,接过剑鞘,抽出宝剑左看右看,竟然有些伤感。 已经回来的苏双试探着问昆仑仙翁:“老神仙认识此剑的原主人?” 昆仑仙翁过了许久才说:“此是班家之物,班超在西域用乌铁打造,一年方成。老夫也姓班,叫班骊,是班超他老人家在西域鄯善国领养的一个孤儿,后来拜入昆仑门下,就没有回到中原。此剑后来传给班雄、班始,班家蒙难后下落不明,今见此剑,往事历历在目。” 汉顺帝时,班超之孙班始率五营兵屯驻长安县,以备羌胡,拜京兆尹。班始娶清河王刘庆之**城公主为妻,公主为顺帝的姑母,恃贵而骄,**无道,往往与宠爱的下人厮混于帷帐之中,而召班始进屋,令其伏于床下。班始受不了这种羞辱,时间长了,最终忍无可忍,拔刀杀死了其妻阴城公主。顺帝刘保大怒,下令腰斩了班始,他的兄弟也因此都遭到了杀戮。 刘子敬在洛阳也曾听说过此事,一时不知该如何表态才好。好在昆仑仙翁没有其他意思,坐了一阵也告辞而去。在众人下山时,却看见赵升站在山道旁等待,身上穿着件粗布道袍,杏黄色的腰带,棕色皮靴,笔直地站着,长髯随风飘拂,眼睛炯炯有光。 赵升望见刘子敬,远远稽首道:“刘掌柜请慢步。” 刘子敬到近前下马,施礼道:“道长有何吩咐?” 赵升上前一步道:“贫道现在云游四方,想到刘掌柜那里做客,不知道是否唐突?” 刘子敬笑道:“固所愿也,只是怕小店的伙食没有天雨会好,还望道长海涵” 赵升正色道:“出家人一碗饭就可以,没有那多讲究。”苏双来时怕有急事,多带了两匹马备用,立即给赵升牵来一匹,众人一起回到博陵。刘子敬没想到二哥刘元起来了,刘元起坐在店堂里,一副掌柜的派头,正在指挥刘根和简雍做事;看见刘子敬,刘元起高兴地站了起来。 刘元起上前拍着刘子敬的肩膀,激动地说:“好兄弟,我们刘家终于扬眉吐气了。” 常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河北大地疯传,刘子敬等人一路快马,也没有消息跑得快。刘子敬心里明白,这是设赌局人的功劳,既然结局已定,就要兑付筹码,所以才迅速把消息传往各地。刘子敬拉着刘元起进房说:“二哥来得正好,我很快就要进京,以后这博陵的生意就劳烦二哥了。” 刘元起表面不满,实则高兴地说:“老七,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的话。你放心,我会把一切都打点好的。”刘元起小贩出身,做生意比刘子敬还擅长,只是没有遇到刘子敬这样的机会。 等众人散去,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子敬在屋内泡了一壶茶,与赵升席地而坐。赵升没有一点道骨仙风的样子,但是随意洒脱,一双眼睛如年轻人一样清澈,微笑起来看不到一丝隐藏:“子敬,你我年纪差不了多少,我就这样称呼你吧。我来,是受襄前辈的委托,有事相商。” 刘子敬笑道:“道长想必是个好说客,子敬洗耳恭听。” 赵升闻言肃容,放下茶碗,起身站立,以指为剑,在屋内比划起来;小屋并不大,赵升却在一尺之间,演练完这路剑法,进退有据,剑法玄妙,剑招绵绵不断,总在断处逢生。赵升演完,看刘子敬开始闭目沉思,也不介意,坐下独自抱着茶碗慢饮。 刘子敬看到赵升的剑法,一开始诧异,因为这路剑法与自己所练的剑法有很大的相似之处,越往后看,越是着迷,很多自己原来琢磨不透的地方豁然而解,所以赵升演完全部招式,刘子敬忍不住闭目把整个过程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重复一遍还是感觉不够,又结合自己的招式梳理了一番。 不知不觉中,刘子敬的呼吸跟随着脑海里翻腾的招式吐纳运行,整个人进入一种锁关的状态;赵升点了点头,端着茶碗坐在对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惊动刘子敬。过了足有两个时辰,刘子敬才从锁关中出来,睁开眼看见赵升坐在对面,站起来恭敬施礼道:“多谢道长指点。” ------------ 第五十一章 常山比武4 赵升示意刘子敬坐下说:“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能够从一块石碑,几页残缺的剑谱练出剑法,本就是天纵之才,若是埋于尘埃,就可惜了。其实这套剑法在我手中一点用处也没有,这是于吉前辈当年留下的天一剑法,只有剑招没有心法,襄前辈和我钻研多年,依旧如此,没想到子敬一见之下,竟然象襄前辈猜测那样,能够融会内息,实在是一件快事。” 赵升心中的惊骇其实更大。刘子敬要是花上十天半个月,或者更长时间领悟,赵升会感觉很正常,因为刘子敬修炼的心法练成逍遥剑术的例子在前面;但是刘子敬是在两转之间领悟,这就不一样了。赵升其实也是个天才般的人物,当年伏魔剑法一年练成,天师道自王长以下无不侧目,否则,襄楷怎么会把天一剑法传给赵升。 刘子敬喝了一碗凉茶,回味一下说:“道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无功不受禄,我得了好处,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赵升摇摇头说:“子敬,没那么严重,好东西,有德者居之。据襄前辈说,于吉前辈把这套剑术传下来,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希望不再失传;现在你能练成,不正了结了于前辈的心思。不过,你知道,天一剑法的来历吗?”刘子敬略微想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赵升轻轻说道:“秦始皇年间,安期生不愿寻求长生不老药,隐居东海修道,悟出了这套剑法;王莽擅权,梅福渡海去普陀山,在井壁上发现了这套剑法,上书‘天一’二字。” 刘子敬暗叫可惜,因为从逍遥门的石碑上练武,刘子敬有个感受,武功秘笈,尤其是无人教导的武功秘笈,最关键的还是一个悟,而不是一味贪图秘技,照葫芦画瓢苦练。悟出意境,就能悟出招式的微妙,同样的招式,角度的偏差,力量的大小,都会造成效果的不同。 要悟,就要看到最原始的东西,听赵升的意思,梅福是个隐士,但不一定是武学上的大家。要是于吉、襄楷,或者赵升,能亲自去看井中的剑谱,也许是另外一个结果,肯定不会这么多年下来,剑招看上去精妙无比,依旧既不实用,也没有威力。 赵升听刘子敬一说,点头道:“我们果然没看错你,宫崇是想了两年后,才得出这个结论,去了东海,可惜至今未返。子敬,我们没有其他想法,只是道门现在面临佛门压力,内部争端又此起彼伏,希望你能帮我们道门保留一点元气。” 刘子敬好奇道:“道长之言真是耸人听闻,就算有什么事情,道长你不是还在吗?”赵升的年纪比刘子敬大不来几岁,正是人生的巅峰,怎么会有如此的心病?莫不是襄楷和赵升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但是江湖上能对付两人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赵升停顿了一下说:“天师已经过世了,这天下也该到乱的时候了。天下大乱,并非单指民间的动荡和战争,还包含信仰之争,佛道之争,佛门和道门的正统之争。以我现在的处境,将来无论天师道有事,还是佛道相争,我都只有挺身而出,所以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子敬,拜托了。” 刘子敬不同意道:“道长此言差矣。道只在心中,是个人的追求,若是非要别人承认,就不是道了。” 赵升面露惊讶道:“康城先生说得没错,子敬果然是大悟性的人。可是子敬,今日道门绝不是你心中想象的道,老子说无为,道的本性就是什么都不要去追求,严子陵如此,袁安如此。但是两人都成了招牌,包括袁山在内,谁还在真的实施两人的想法;如果传言不假,子敬你也算是严子陵的传人,多少代,你的师长中何人曾扬名天下?” 刘子敬无言可说,赵升说到了很实际的问题,严子陵和袁安都是得道高士,但是袁山现在执武林牛耳,地位尊崇;而严子陵的传人,包括自己,都仅仅怡然自乐而已。 赵升注意到刘子敬在思考,继续说道:“其实每一个求道的人首先是人,既然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就有自己对未来的考虑,就有自己背负的责任。尤其责任两字,完全就背离了道的本义,就是要有所作为,就像我,除了有一天天师道主动把我开革掉,否则怎能置身事外。” 天师道开革赵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嗣师张衡并不是一个很有才干和决心的人,而赵升偏偏不能主动提出离开;一旦赵升主动提出,就会被认为是向张衡挑战的开始,天师道中支持赵升和支持张衡的人立即就会行动起来,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内斗。所以当天师道遇到挑战的时候,赵升只有挺身而出,否则就会被看做为难张衡,同样有许多麻烦。 刘子敬和赵升面面相觑,最后两人都只剩下苦涩的笑,刘子敬起身出屋,很快拿回来一块石雕。打磨成椭圆形的黄色玉石上雕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黑龙,黄色玉石散发出强烈的蜡状光泽,黑龙是根据玉石上黑色蛇形纹路刻出的,突兀而色彩鲜艳;整个玉石透明度并不高,巧色极为美丽,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味。 刘子敬介绍说:“这是塞外的岫岩玉,是一种河磨璞玉,在河床里经过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河水和沙石的冲击、磨涮,表层逐渐形成石皮,而内部的美玉完好无损被包裹起来。道长,你看黑颜色,应该是玉中不能沉淀的杂色,积累在一起的体现,依旧有自己独特的内涵,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这块玉就当做信物,将来有人拿来,我就授他天一剑法。” ------------ 第五十二章 段颎归京 长安,汉高祖刘邦时开始在渭河南岸、阿房宫北侧、秦兴乐宫的基础上重修宫殿,命名为长乐宫。高祖七年又建造了未央宫,同一年由栎阳城迁都至此,因地处长安乡,故命名为长安城。王莽执政,长安城一度毁于战火,汉光武帝刘秀因此定都洛阳,长安改为西京。 建宁三年的暮春,多少有点愁,站在青阳门外,看不见飘拂的柳丝,看不见悠扬的蝴蝶,只有远处袅袅炊烟才让天空不再寂寞。大鸿胪桥玄凝视着远方,秦朝修建的道路已经斑驳不平,路旁杂花生树,不由得让桥玄想起身后破旧的城楼,和昨天看见的懒散游人。 桥玄感到有点好笑,自己已是花甲之人,还是如此多愁善感,不知道段颎这个屠夫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也有五十了吧。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年轻时就敢假造玺书,现在带着一群虎狼之师回朝,不会弄出什么妖蛾子吧。桥玄不免有点心慌。 远处整齐的马蹄声打断了桥玄的胡思乱想,大队人马缓缓而来,犹如长龙,出现以后就望不到尽头。队伍逐渐行近,段字大旗迎风招展,在数百的旗帜间分外耀眼,先行的探马逐渐分列两边,一队威武的铁骑迎面而来,为首一员老将,雪鬓霜鬟,刚毅冷目,正是段颎。 段颎望见了桥玄手中的节杖,那时一根很普通的竹杆,上面缀着棕黑色的牦牛尾毛,被桥玄恭恭敬敬地握在手中,笔直。段颎急忙下马,身后的骑士随之全部下马,这根节杖是大汉使臣的信物,象征皇帝伴随,当年苏武被羁留在匈奴,北海牧羊,但苏武杖汉节,卧起操持,节旄尽落,最终保全自己忠诚于大汉的气节。 段颎走到桥玄面前,躬身施礼道:“盔甲在身,不便跪拜,请使臣允许我按照军礼参见。” 桥玄没有异议,汉文帝进周亚夫的细柳营都这样,何况自己。桥玄按朝廷礼仪慰劳大军后,便和段颎一起回转洛阳,但是几日行军,桥玄隐隐约约觉得,段颎的军队和传说中的细柳营不一样,甚至在某些地方还不如张奂的那支护匈奴军。但桥玄什么也没说,段颎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建宁二年夏,段颎先后破先零羌于塞外谷,灭当煎羌于武威,斩敌首三万八千六百余级,获牛马羊骡驴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朝廷专使谒者冯禅同时劝说汉阳散羌四千人投降,分别安置在安定、汉阳、陇西三郡,改放牧为农耕。朝廷因功改封段颎为新丰县侯,食邑万户,而段颎拖了半年,一直没有回师,是因为烧当羌。 这次东羌之乱,是由当煎羌与烧当羌等八羌联合发起的,当煎羌族灭后,先零羌势力大减后,烧当羌成为剩余七羌的盟主,但是怯于段颎大军的威力,烧当羌不敢再攻陇西。段颎此刻已经先后征集湟中等地义从羌一万二千骑,也感觉兵力不足,就同意冯禅去忽悠,冯禅忽悠了大半年,终于说动烧当羌愿意派使者入朝觐见。 上个月,段颎和冯禅联合写的奏章送到洛阳,汉灵帝大喜,立即下诏,要求段颎还师。据说段颎这次率领秦、胡步骑五万多人,押着汗血千里马两匹、俘虏一万余人,和烧当羌的使者一起回师。牛马羊骡驴骆驼早已分批送到洛阳和各地,汉灵帝已经派大鸿胪桥玄持节慰劳,表面看风光,其实已经决定,以段颎为侍中。 侍中为上起列侯、下至郎中的加官,出入禁中、顾问应对,位次常侍,乃天子近臣加官。对平常人来说,那时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位置,但是对段颎,桥玄还是觉得有点不好说,朝廷侍中员额无定数,现在已有三十七人。不过桥玄相信,汉灵帝看了那两匹汗血马后,会重新考虑的。 桥玄看过那两匹汗血马,都有五尺左右的高度,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每当颈部弯曲高昂,更勾画出它完美的身形曲线。一匹淡金色,太阳一照霞光四射;另一匹银白色,看上去如雪花簇拥。 段颎的表现却让桥玄另眼相看,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抱怨过一声,即使在正式被任命为侍中后,依旧态度从容地每天混日子。不仅桥玄,就是其他熟悉的人也在纳闷,那个性格如火,一心为国的段颎哪里去了?难道,难道凉州数年改变了一个人。 段颎确实改变了,他现在也是会做人的人,在洛阳一切安定后,段颎专门去拜访了中常侍王甫,礼物并不复杂,一箱产自昆仑山的玉石。王甫一开始也没在意,现在收礼物都是一箱一箱的,昆仑山的玉石虽然稀罕,家里也有几十块。看两个家人吃力地抬进大厅,原以为有个十来块,没想到打开一看,竟是一块整的玉石。 王甫乐得嘴都合不拢,听边上王萌嘀咕说怎么没刻好,立即上去一脚,也不管王萌好歹是个五品官,就踢出了门外。王甫转身对段颎抱歉道:“侯爷太给我面子了,这般大礼,实在受之有愧。” 段颎客气道:“应该的。下官的护羌军驻扎在京师,以后麻烦大人的地方多了,还有那些军官出身入死,就想图个出身,还望大人在曹侯和天子面前美言。”王甫急忙表示理解,五万人跟随段颎入京,谁不想要点好处。王甫突然想起张纯和难楼的事情,顺便问段颎对鲜卑的看法。 段颎大为惊奇,王甫天天关心钱和权,今天怎么会关心起国家大事,料定其中必有玄机,只好说:“鲜卑自檀石槐出,立庭于弹汗山,尽取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鲜卑东西部大人目前都已臣服。近些年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已有东西一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 ------------ 第五十三章 郭泰留棋1 王甫听了一惊,才晓得石呼和张纯所说不假,遂问段颎能如何应对?段颎眉头稍皱。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凉州,段颎还是知晓,灵帝已来,幽、并、凉三州边塞诸郡每年都被鲜卑入寇,杀略不可胜数。段颎不清楚朝廷是否准备用兵,只好沉吟到:“檀石槐所谋极大,我朝曾经想封他为王,甚至和他联姻都被拒绝,非战不能平安。” 王甫试探着问:“乌桓有控弦之士二十万,能否一用?毕竟鲜卑扑来,他们首当其冲。” 段颎明白了,王甫是替乌桓的某一部在问,考虑片刻道:“乌桓集中于幽、并,背靠我大汉,也是我大汉的一道屏障,因分为几部,力量分散,守成有余,进攻不足。朝廷若是想与鲜卑全力抗衡,当以凉州策应,使用围魏救赵之策,与鲜卑各攻一方,敌去我进,敌进我退,消耗鲜卑实力,然后寻机决战。” 段颎留了半截话没说,乌桓、匈奴要是和鲜卑同归于尽就更好。王甫大喜,段颎的话正合他的心意,王甫想对付鲜卑,倒不是为了大汉,而是张纯给他送的一千两黄金的重礼。一旁张让听了,更是松了一口气,亏得要张纯单独打点王甫,现在要是朝廷最后能按王甫和段颎的说法办,好歹能和难楼交待了, 等段颎一走,王甫就兴冲冲地去找曹节商量,曹节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曹节也征询过许多人,虽然众说纷纭,但有一个大致接近的观点,就是檀石槐不可匹敌,想要和鲜卑决战,最好等檀石槐死掉。王甫一说,曹节就清楚段颎没有出征的意愿,便在朝中商议,决定由段颎的部将夏育出任北地太守,应对鲜卑。 满朝皆暗笑,一个夏育就能对付檀石槐,不过外族远在千里之外,散朝后就都不放在心上。不想第二天就出现日食,虽然朝野见多了这种自然现象,已经习以为常,但为防止文人攻击朝廷,曹节和汉灵帝还是决定,太尉郭禧罢,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郭禧也算倒霉,去年十一月才接替太刘宠,半年都没做到;闻人袭去年五月被免去太尉,不到一年官复原职。 得知郭禧丢了太尉一职,郭图顿时面色如土,望着对面坐着的袁绍,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袁绍倒是波澜不惊,反过来劝郭图道:“令叔少习法律,兼好儒学,不喜兵事,换个职务也许更好,只可惜不再三公之列。公则,回去后什么也不要说,郭大人心里够难受的了。” 郭图大为感动,袁绍果然是折节下士的人物,有着如海的气量,犹豫道:“本初,你以后如何打算?”郭图曾经和袁绍策划,等三年守孝期满,找郭禧谋个军职,现在看只能另做打算。 袁绍沉色道:“我已决定,等替母守孝三年期满后,再向朝廷申请补服父丧,替父守孝三年。”消息传出,一片赞赏之声,大汉朝最重孝道,家族内都说袁成一房过继了个孝顺儿子。袁绍生父袁逢气得不轻,嫡子袁术整天飞鹰走狗,袁绍有又看重虚名。 袁隗看穿袁逢父子想法,劝说道:“本初品性高洁,将来必有出头之日。倒是公路,哥哥要早日谋划,既然你已决定以后将袁山令交给公路,就不能让他这样荒唐下去。”袁逢点头称是,没过一个月,就帮袁术活动好,请桥玄举荐袁术为孝廉;同时,桥玄的族侄桥蕤被司空刘嚣征辟。 袁绍得知消息,在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谁也不见,就是无也象、郭图等人有事求见,何颙入京,袁绍都没有出来。三天后,袁绍出来,立即召集郭图等人商议,郭图还未开口,无也象一脸不甘心地说:“公子,天雨剑客孟祐于比剑前六天,在邺城遇刺,根据仵作和孤竹剑客黄翻的检验,应该是蚩尤刃所伤。” 江湖上有三个神出鬼没的杀手,蝙蝠、蚩尤、无刑,没有人见过他们,江湖中人只是根据一个接着一个死者的伤势,给他们起的名字。蝙蝠杀的人,只有一个很小的伤口,就像蝙蝠咬了一口;蚩尤杀人会留下几个很明显的伤痕,象刀刃,象锯齿,象刺尖,有饱学之士认出,那是战国时徐夫人打造的一把匕首,蚩尤刃;至于无刑,是死者外面看不出怎么死的,每次都是内脏震碎。 袁绍大是意外,郭图补充道:“蚩尤上一次杀人是五年前,在东郡,十天内狙杀了金枪大豪丁禹、追魂鞭吕一明、泰山七煞、摔碑手穆高,使正在筹备的东岳大会迅速瓦解。这次杀孟祐,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天雨会摆出那么大阵势,比武又未能获胜,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袁绍脑筋一转,问道:“刘子敬现在如何?” 郭图笑道:“刘子敬和鱼行赤打平后,人气大涨。不过这个人眼光有限,现在整天忙着生意,就是安平王给的那张订单。”郭图是从安平王刘续的儿子刘岩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众人都笑了起来,在刘子敬眼里的大生意,对袁府的这些人算得了什么,就说郭图本人,虽然跟在袁绍后面奔波,可是在颍川阳翟,郭图也是个有上千亩良田的大地主,与阳翟公主的封地连在一起。 何颙摇头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蚩尤每次出手,都是给大社团一击,说明他背后的势力或者花钱请他的人与这些大社团有冲突,五年了,江湖中人都没能查出来,是何等的可怕。我们换个思路,刘子敬会不会就是露出来的那个角;就算不是,我和封衡道长讨论过,关键问题在于,刘子敬这样的高手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文丑赞同的点点头,王长曾经说过,刘子敬若是有无也象一半的战斗经验,在洛阳的那一战,无也象撑不过十招。王长的结论虽然怕人,但是文丑自己掂量过,没有五十招,自己不可能击败无也象,常山一战更证明了王长的看法。 ------------ 第五十四章 郭泰留棋2 何颙接着说道:“既然袁山对刘子敬很感兴趣,本初应该去拜访一下卢子干,刘子敬很快会到洛阳进货的,肯定会与卢子干见面。如果刘子敬不是敌人,我们就要把他变成自己人,毕竟他和卢植是好友啊。” 袁绍击节道:“伯求真是子房在世,什么事被你一剖析,就变得简单。”袁绍说完,却看见郭图有些心不在焉,就问了一句,郭图勉强笑笑,没有回答。袁绍有些生气,他最讨厌郭图的地方就是什么事都喜欢背地里说,于是点了郭图一水:“公则,此处没有外人,有事尽管说。“ “我认为刘子敬的事只是个插话,关键还是朝政。”郭图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公开说:“窦家并没有被族灭,窦武孙子窦辅经胡腾和张敞帮助,现在荆州零陵;窦武还有一个侄子漏网,就是雁门太守窦统,窦统闻窦武遇害,率部逃至漠北,经过几年努力,已经收容匈奴旧部与当地弱小部落,在漠北建立了政权,号为‘没鹿回’。窦统自为部落首领,草原人称他为‘王爷’,张俭就躲在没鹿回部落里,窦统已经续娶妻室,生子窦宾。” 郭图话未说完,满座失色,袁绍志向远大,布局不仅仅在江湖,立即意识到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何颙是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没想到郭图的消息比自己还准确,不由对消息来源产生兴趣,就问:“公则,这个消息,曹节等贼可知晓?” 郭图清楚何颙在猜测消息的途径,不置可否地说:“估计,曹节不知晓窦辅的事情,窦统的情况他们肯定清楚。”袁绍吩咐一声,让何颙和郭图留下,其他人都出去;何颙不禁愕然,正要劝阻,袁绍道:“我对你们每个人都充满信任,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泄密的可能就越小,窦绍被烧死就是一个例子。” 三人讨论到夜晚,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曹节就是清楚窦统的存在,在没有抓到之前是绝不会公开的,正如袁绍等人怕公开以后,被人说窦家人投靠异族,曹节也怕公开后,一批士子联系窦统,激化争端。窦绍的死虽然蹊跷,但是说明,在洛阳,还有窦家的潜在势力,袁绍要郭图想办法联系。 郭图始终没有说消息的来源,袁绍没有问,何颙立即明白,这是认为自己没有必要知道。谈完,已是半夜,何颙依旧不愿住在袁家,遂起身告辞,刚刚走出袁府,进入黑暗的街道没多远,两道寒光突然迎面闪来,何颙虽身怀武艺,也只能说和一般江湖人物相当,根本来不及反应。 谁想就在刀锋袭面的刹那,何颙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外力驱动,身体突然倾斜,手脚自然作出反应,一脚踢翻左边刺客,一拳打退右边刺客,只是何颙的力量不大,两人转眼便调整姿势站定。两名刀手根本没想过郑玄能有这手,稳住身形一时拿不定主意,正待再动手,突然闪出一个黑影,一把剑拦在前面。 那时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双面开刃,在夜色里发着寒光,两名杀手迟疑中,来人捞起何颙就走,空中飘下一个声音:“要是被袁本初知道你们刺杀伯求先生,恐怕满门活不过月底,还不快走。”两人刀手明白事情已泄,来人又比自己高明太多,感激那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急忙收起刀,仓皇逃去。 何颙已经认出,来人是无鞘剑苏不韦。苏不韦夹着何颙跳跃过几条街,翻进了一个单门独院,才把郑玄放下,何颙没有丝毫异样,整整衣服拜谢,苏不韦笑道:“伯求先生客气了,我只是适逢其事,举手之劳而已,有个人想见你,就在屋内,一个大人物。” 何颙笑道:“能使苏不韦奔波的,一定是大人物。”等进屋后,何颙却大失所望,明烛高照,一个衣衫褴褛的术士,横伸双脚,枕着一根木棍,在炕上睡得正沉,呼噜呼噜打着鼾,桌上的酒喝到一半,满桌的凌乱,酒气飘满屋子。要不是明了苏不韦是怎样的人,何颙真想一走了之。 术士听到声音,翻身而起,一双看似混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何颙问:“伯求先生对‘涂高’有何见解?” “涂高”一词最早出现在野史,据说汉武帝刘彻曾行幸河汾,中流与群臣饮宴乃自作《秋风》辞,顾谓群臣曰:“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群臣进曰:“汉应天受命,祚逾周殷,子子孙孙,万世不绝,陛下安得此亡国之言,过听于臣妾乎?“上曰:“吾醉言耳。然自古以来,不闻一姓遂长王天下者,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从此,“代汉者,当涂高也。”一语成谶,只要有异心的人都会搬弄一番,公孙述、隗嚣都援引过这句话。 何颙不由得仔细打量一番术士,术士的衣裳虽然不堪,但是清洁整齐,没有一丝破损,补丁打得周全,根本听不出哪里的口音,眼神中更有不言而喻的深沉,猛然想起一人。何颙遂笑道:“光武皇帝已定官谶,不在朝廷公布的谶言只是胡言乱语,左元放何必钻牛角尖。” 术士正是左慈,字元放,庐江郡人,少明五经,兼通星纬,学道术,明六甲。听何颙点破自己行藏,左慈反而眼睛一亮,更有了几分兴奋,把何颙上上下下瞧了一遍,最终眼神一黯道:“大汉值此衰运,官高者危,可惜想的都不是汉室。何伯求都良禽择枝而栖,当世荣华,真不足贪矣。” 何颙听了心头大震,左慈真能役使鬼神,坐致行厨?自己的心思就是袁绍、封衡都没有看破,左慈竟然一念间就察觉?何颙不敢轻易言退,朗声笑道:“山野村夫,图个捕风捉影,左元放无须用场面话搪塞在下。非是伯求不愿解谜,或不敢解谜,实在是不能。” ------------ 第五十五章 郭泰留棋3 左慈面色坦然,同意道:“贾伟节不留岑公孝,恨不能奋戈相待;伯求今日甚幸,贾公已去,洛阳来去自如。” 苏不韦脸色大变,左慈的话说重了。桓帝时岑晊以党事逃亡,亲友多匿焉,太学领袖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贾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以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贾彪字伟节,岑晊字公孝。 何颙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摇头道:“世事皆有定数,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别人拿不走。”自王莽篡位以来,大汉对皇权的认同就很薄弱,无论是谁,只要一掌握权力,就会把皇帝摆在一边,所以才引得外戚和宦官来来回回杀个不停。何颙也是这个心理,汉灵帝,一个依赖于阉宦的小孩子,能做什么?大汉的振兴还是要靠百官的士族;至于贾彪那种人,就是池塘里的青蛙,叫叫而已。 左慈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何颙的肩膀说:“既然靠天意,伯求又何必杞人忧天,屡屡以身犯险,难道你能改变天意?你也是精通内经的人,今日朝野,无论哪一姓,难道还能大过刘家。”左慈说完,再不看屋内二人,转身朝门外走去;苏不韦不禁看看何颙,何颙竟然伫立在桌边,一动不动,陷入在沉思中。 何颙的心里泛起一阵深深的恐惧,现在所有人都以士族和宦官为重,似乎都忘记了这大汉依旧姓刘,十几家藩王和近十万高祖子孙,难道他们就这样置身事外?苏不韦招呼了两声,何颙才醒过劲来,苏不韦笑道:“左道长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让做,要是那样,我们学得文武艺又如何,难道天天看着这些乱臣贼子胡作非为?先生请随我来。” 何颙想着心事,跟在苏不韦后面,来到另一间屋子,屋内有六个人,何颙都认识。老农打扮的是陈留茅容,漆工打扮的是外黄申屠蟠,商贾打扮的是洛阳许伟康,威风凌凌的军官是河内司马子威,五大三粗的地主是扶风贾淑,武士装扮的是苏不韦的族弟韦亮,都是郭泰身前的好友。 茅容年纪最长,等何颙落座后道:“伯求相必见过左元放?” 何颙点头道:“刚遭当头棒喝,季伟不会还有说法吧?”何颙感觉不妙,郭泰的这几个朋友其实都不是纯粹的读书人出身,都是郭泰在江湖游历中交的朋友,每个人有着丰富的阅历。窦武得势时,要么征召不应,要么笑傲江湖,申屠蟠就曾对当时局势叹过:“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 所以这几个人都躲过了前几年的混乱,现在聚集在京城,必定有大事要发生。果然茅容正色道:“我等正有一事烦神,请伯求指教。”原来一个月前,他们都接到了留给郭泰的信物和一封信,信中邀请他们到洛阳一唔,信的落款上没有签名,但完全是郭泰的语气和笔迹。 茅容和申屠蟠在陈留原先也有犹豫,正好遇见左慈,架不住劝说和心中好奇,便一起来京;其余五人本身就是江湖出身,根本没耽搁,借了新而来了。只是到了这座小院已经十天,还是没有见人过来,就连左慈这样的神仙级人物,也猜不透玄机;不过左慈提了个建议,就是让苏不韦,把他何伯求弄过来。 何颙一边心中大骂左慈,一边把几封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转念问:“这座院子的地契是谁的?” 茅容苦笑道:“我们到的当天就在屋内发现地契,是灵帝登基那年,林宗买的,地契是我的名字。”那人料到茅容等人心怀戒备,到了以后肯定把屋内屋外查了周全,所以把地契藏在一间卧室的棉被下,很容易地被收了出来。 何颙把信拿到蜡烛前又看了一遍,不安地问:“信会不会就是林宗写的。”何颙的不安是郭泰为什么不给自己写,论这些机变之事,茅容等肯定不及自己,难道郭泰生前就料到,自己会走怎样的路?何颙的思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几张纸很快被何颙组合在一起,茅容几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见重叠的纸上出现若影若现的字,每张纸正反面边角上不同的墨迹,合在一起是三个字:“白马寺。” 申屠蟠击掌道:“难怪左元放说要伯求过来,天机原来在此。”何颙暗叫侥幸,心中疑惑更盛,这是自己和郭泰说过的方法,难道真的是郭泰郭林宗的安排。 中原第一名刹白马寺,是中原的第一座寺院,已有百年历史,占地三十五亩,进得山门,东西两侧分别是“迦叶摩腾”和“竺法兰”的圆冢墓。明帝时,印度僧人迦叶摩腾和竺法兰随汉使秦景等回到洛阳,汉明帝下令在自己幼时避暑和读书的庄园处建寺安置,白马寺据说是因为当时驮载经书佛像的白马而得名。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从此主持白马寺,死后也葬在寺中。 何颙等八人起了一个大早,赶到山门拜访;左慈没有跟来,依旧在屋内睡觉。众人在山门一一报上名字,小沙弥听到申屠蟠的名字,竟然知晓,立即笑着引路:“安证师叔说了,施主一到,就请至清凉台相见。”一行人穿过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清凉台在幽深处,高约有六米,长四十米,宽三十米,青砖镶砌,石磴空蒙。 登到高台,只见寺台连绵,重檐歇山,飞翼挑角,蔚为壮观,配殿、僧房布局整齐,自成院落。院中古柏苍苍,金桂沉静,环境清幽,气氛肃然,殿内僧人的木鱼声悠扬清脆,音绕梵宫。一名老僧闻报,笑呵呵地迎了出来,老僧碧眼童颜,投足举止中自有一种大家气势,最让八人安心的是,老僧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 第五十六章 郭泰留棋4 沙弥介绍,老僧就是安证师叔;安证请众人到禅房入座,让沙弥送上香茗。苏不韦和司马子威看着安证用的木鱼暗暗吃惊,竟是玄铁打造,估计有三十斤重,安证瞅见,苦笑道:“老衲实在是修行不够,至今依旧要靠着法器打磨自己,让各位大贤见笑了。” 何颙心里更加不安,抢先问道:“大师以郭林宗的信物把我等找来,有何打算?” 安证停顿了片刻道:“只有七件信物,何施主是因何而来?” 茅容急忙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安证才恍然道:“林宗先生果然神机妙算。说实话,我也是半个月前才从昆仑山赶来的。当年林宗先生病危,我去扶风看他,他留给我一个锦囊,要我带着信物在今年到白马寺挂单;我按约前来,等了十多天,前天才见到一个人,对过信物后,他给了我一个箱子和七个人名。既然你们都到了,我把箱子交给你们。” 安证随即从禅房的小屋里搬出箱子,一个红漆木箱,上面有一把瓜形的青铜锁,发着暗黄的光,锁上有个用剑刻出的字“泰”。苏不韦点头道:“箱子是林宗先生的箱子,锁是林宗先生的锁。” 贾淑、申屠蟠大为好奇,苏不韦和郭泰的熟稔程度是最差的一个,怎么能认出来?苏不韦突然挥剑,剑走龙蛇,在石桌上刻出一个“泰”字,几乎一模一样,众人才醒悟过来。茅容踌躇道:“可惜没有钥匙。” 司马子威冷笑道:“大丈夫做事怎可瞻前顾后,一把锁而已,这个恶人我做了。”说完,司马子威上前一伸手,就拧断了铜锁,顺手掀开箱子盖,一片金黄色刺眼,竟然是一箱子的黄金,全是金块。几个人瞠目结舌,中原大富之家遍地皆是,但郭泰绝不在此列。 安证念一声佛号,自顾走出禅房。许伟康心中一动,把金块全部拿出来,大约有一千两左右;在箱子底部,什么也没有。许伟康轻轻敲击箱子底,然后伸手在箱子角摸索,终于下决心震碎了箱底木板,碎片中果然有夹层,一封信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许伟康拿出信,撕掉空白信封,打开一看,脸色竟然有些发白,转手递给茅容;茅容接过来看完,双眉紧锁,传给屋内个人。何颙很不想看这封信,但是苏不韦递过来的时候,却是不得不接,郭泰在信中只说了一个意思,窦武的失败虽然是自找的,但是为天下人,为大汉计,有些事还是需要做的,这一千两黄金就是郭泰筹集来的费用。 郭泰在整封信里没有废话,没有说一句那些世俗中的鼓励话,似乎在他心目中,这些赶来的朋友都是铁肩担道义的人物,是真英雄、真豪杰,虽千万人,吾往也。何颙抓着信,忍不住想大哭一场,想告诉郭泰,自己虽然满腹计谋,也是个敢担当的人物,否则何必与袁绍来往,与曹节他们作对。 但茅容没有给他表白的机会,而是问了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伯求,你是否和我们一起?” 何颙渐渐冷静下来,茅容要做的事情充满风险,不是象袁绍那样留有余地,而是掀起巨浪。何颙沉思良久,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完全考虑清楚,摇头说:“林宗担心的没错,我做不了。”说完,何颙步出禅房,只见安证和尚在院角乱石中坐着,看着桂花树在笑。 何颙走过去问:“禅师好雅兴。” 安证有点遗憾地说:“灵山会上,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萝花献佛,并请佛说法。可是,释迦牟尼一言不发,只是用拈菠萝花遍示大众,从容不迫,意态安详。当时,会中所有的人和神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唯有大弟子摩诃迦叶尊者妙悟其意,破言为笑。于是,释迦牟尼将花交给迦叶,嘱告他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椠秒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转之旨,以心印心之法传给你。’我对着各种花笑了二十年,还是不得真谛,施主不妨一起观看。” 何颙望向桂花树,桂花树上没有花,只有桂枝婀娜多姿,叹息道:“禅师好意境,无花赏枝,花在心中,枝在自然。” 安证点点头肃然道:“汉武帝破南越,在上林苑中兴建扶荔宫,原来想的是荔枝,其中有桂一百株,后来龙眼、荔枝等多枯死,唯有桂花活了下来。石榴原产于安息,随佛经被白马驮来,如今洛阳、长安到处都有石榴,白马甜榴比《二十四章经》更出名,所谓无心插柳,应在天意。” 何颙昨天听左慈讲,今日见安证也说天意,不禁有些恍惚,试着问:“禅师,林宗先生的想法是否合天意?” 安证大笑道:“谁敢说某件事必合天意,若是明白仕途凶恶,就早离官场;若是晓得遍地灾荒,就储粮满仓。可是,谁能知晓下一刻是什么?弹指间,沧桑变幻,芸芸众生能做的,就是善,也只有善。” 何颙也是机谋之人,顿悟安证话中玄机,立即恢复了平常心态,机锋毕露道:“原来佛也为难,不可言,不可言。” 安证站起来道:“佛不为难。施物与人、救人危难是小善;修桥铺路,谋众人利是中善;让天下苍生安居乐业,日日幸福则是大善。可惜施主晚来几日,我到白马寺三天后,安世高师兄便南下了,否则你俩倒是可以好好谈一谈。”安证听师侄严佛调说过,何颙是天下少有的智者,明白自己不可能改变何颙的理想,便留了个悬念。 何颙却想到,安世高连白马主持都匆匆放弃,必定是安证透露的情况让安世高担心,更不看好禅房里几人。忽然听到禅房门响,何颙一回头,就看见苏不韦和申屠蟠出来,满是担忧之色,只是事关重大,两人看见何颙点点头,和安证打了个招呼,就急急离去。 ------------ 第五十七章 奇怪的墙 安证禅师还是踏步而来,和何颙一起,送两人到清凉台的石阶边;剩下五人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没有出来。到了下午,太阳西坠的时候,禅门终于又开了,五人鱼贯走出来告辞,司马子威扛着箱子走在最后。茅容上前谢过安证和尚和何颙道:“我等商议已定,谢过二位相助,以后有事就到小院找我。”茅容给安证留了地址。 出了山门后,只有茅容、许伟康和何颙回城,其余三人带着箱子朝东而去。何颙也不问,进了洛阳城,便分手去了袁府,见到袁绍只说见了几个老友,其余一字都不提。何颙清楚袁绍的性格,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就会动心思招揽茅容等人,但是茅容等人连窦武都看不上眼,现在的袁绍更不会放在眼里;袁绍偏偏又是个要脸面的主,必定会生出许多事端。 所以后面一连几天,何颙缩在屋内猜测,突然郭图来找,说朝廷已派魏愔任陈相,袁绍急着见他。何颙也是心中一惊,魏愔是目前会稽魏家的家主,能同意出任陈王相,不是屈服于曹节的压力,就是陈王刘宠确实是个人物。但是无论那种可能,对袁绍都是不利的,陈国就在汝南边上,是吴楚的连接之地,大批的党人隐藏在四周,原本袁绍一直在联络他们,现在形势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袁绍也是这个想法,魏愔要是投在曹节门下,开始在南方搜捕党人,自己就不得不和五象堂产生冲突;如果魏愔借助刘宠的声望,与曹节苦斗,那么大批党人和士子就会投奔陈国,破坏袁绍的笼络打算。很快,袁绍和何颙达成一致,南方必须保持稳定。和众人商议后,袁绍立即安排文丑陪同何颙一路,去汝南联系张邈、许攸等人。袁绍是想到了张邈的江湖身份,张邈除了是士林的八厨之一,还是泰山剑客蒙貅甲的弟子,和弟弟张超合称泰山双英,一手剑术称雄江湖。 何颙和文丑迅速挑选了十二名好手,打着袁家的招牌出了城,十四个人在城外的袁家马坊上马,快马扬鞭奔南而去。官道旁有家茶馆,黄骧坐在门口的位子上,就来往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自然看见何颙一伙,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秋老大没说错,只要刘猛还在司隶校尉的位置上,洛阳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不管是强盗山贼,还是禁锢党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是黄骧没有任何动作,秋无岗说得仔细,野王楼是做正当生意的,黄骧作为明面上的管事,不允许涉及这些阴暗面,只要记住往来的的人就行了,真要杀人,还是让其他人来做;当然,就算秋无岗要求动手,黄骧也不会挑今天,袁绍手下第一猛士文丑,还是不碰的好。黄骧惬意地喝着茶,没在意一个戴着斗笠的外乡人牵着一匹黄膘马,从面前慢慢走过。 刘子敬在路边也看见了何颙等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放在心上,施施然地进了马市。刘子敬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就是大哥苏双的师兄甘豪甘老板,一个身价千万的人会被无业象勒索,但怎么会会为份子钱不惜得罪袁家?所以刘子敬在信都交完货,就骑着黄膘马独自赶往洛阳。 刘子敬没有找人打听任何情况,而是自在地溜着马,东看看,西瞧瞧,倾听着两边路人的闲言碎语;顺着记忆,刘子敬拐到牧野马行后面,立即发现这家马行的不同寻常。刘子敬去清楚地记得墙角的那棵石榴树枝繁叶茂,从院子里看,树枝早已伸到墙外,可是此刻,无论怎么观察,树还是那么茂盛,可枝叶根本到不了围墙边。 刘子敬的嘴角有点笑意,这种现象说明在围墙里面还有甬道,一个马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财要藏,要藏,就是藏人。刘子敬一点都没停顿,就像不认识路的人那样,顺着围墙走,绕到马行大门,直接进了院子;甘豪在里面望见,急忙迎了出来,高兴地说:“刘兄弟,好久不见,你在洛阳的名声更大了,孟祐都因为得罪你,被杀了?血刀鱼行赤也难奈你何,不得了啊。” 刘子敬急忙拦住甘豪说下去道:“甘大哥,别给我添麻烦了,我这次是来进货的,就想安安稳稳做生意,要是整天被江湖上人缠着,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甘豪依旧兴奋地说:“这是好事啊,你呀,好歹读了几年书,也不适合整天钻在钱眼里,要有些小事,我叫伙计帮你去跑。这次苏师弟没来,有空咱哥俩就出去转悠转悠,弄点酒喝。” 甘豪说完让伙计把黄骠马牵到后院马槽喂饲料,自己把刘子敬引进掌柜房间,刘子敬一眼就看见桌上放着一枚大印,顺手拿起来一看,是一枚“巨苏千万”的白文印,字形工整圆润,刀工精细复边;再看盖在蔡伦纸上的章,线条回环流动又十分均匀,不由得连声称赞。 甘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这也就是充个门面,所以不敢请老弟这样的高人出手。”大汉重农轻商,商人属于“七科谪”,即:犯了罪的官吏、杀人犯、入赘的女婿、在籍商人、曾做过商人的人、父母做过商人的人、祖父母做过商人的人。所以商人往往挥金似土,在各方面想办法提高自己的身价。 刘子敬脑筋一转问道:“大哥买了地?” 甘豪得意地抖抖身上的绸缎衣服说:“买了六百亩,总算入了庄户籍。” 大汉规定,商人只能穿棉麻衣服,不许穿绫罗绸缎,所以商人买地就是转换身份的一个手法。刘子敬无奈地摇摇头,甘豪拉着刘子敬坐下说:“我和你不一样,你宗室子弟,不在乎身份,干什么都可以。刘兄弟,不是哥哥多嘴,你要有机会也在洛阳买个铺子,以后赚钱的机会就有的是。” ------------ 第五十八章 胡女当垆 刘子敬把自己的生意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甘豪也不矫情,根据自己的经验,不时插上几句,指点一番。两人越说越有兴趣,转眼就到饭点,匆匆吃完中饭继续谈,直到下午有客人上门。刘子敬满脸笑容,心却在往下沉,甘豪在苏双嘴里是当代伯乐,可对黄骠马多一眼也没看,却对和官府做生意一清二楚,巨苏千万果然不是假的;而马行的后院,分明有高手,还不止一人,都来探听过。 借口甘豪在忙,刘子敬自己进城,没想到耿援夫妇去了阳翟,寇尚在皇陵做事,刘子敬只好独自前往野王楼。不巧的是秋无岗也不在,但管事李乐一听说是打败无也象的刘大侠,立即殷勤地招待,另外派出人手去找秋无岗。另一名管事黄骧回来后,看见刘子敬不禁吃了一惊,立即认出刘子敬是茶馆前路过的斗笠客。 黄骧一提起,两人都哈哈大笑,三人又说些江湖趣事,拳脚功夫。谈着谈着,黄骧有个奇怪的感觉,刘子敬对拳脚的认识并不驳杂,但对实战的看法却高明无比,不在秋无岗之下。秋无岗回到野王楼,立即拉着三人出去喝酒;秋无岗是老马识途,路边许多大的酒楼不上,七转八拐,来到一条小巷子口的临山酒馆。 黄骧和李乐本来奇怪,自家就是开酒楼的,还要出去吃饭,看见临山酒馆,两人稍微明白一点,秋无岗是要换个口味,自家的东西再好,天天吃难免腻味。李乐多了一个想法,秋无岗恐怕一直在回想着铁柱和尚的死,刘子敬上次在野王楼吃了一餐饭,就弄出那样一件大事,不怀疑是不可能的,但是秋无岗肯定不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得罪刘子敬,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刘子敬离野王楼远一点。 酒馆不大,一人高的酒坛放在店前垒起的石台上,虽然盖着木板,依旧是酒香四溢,领路人止步。店门口站着一名美艳的胡女,年纪十七八岁,活泼大方,不停地吆喝,大有文君当垆的气势。胡女看见秋无岗,直接把人引到北堂,黄骧笑道:“姑娘认识我们?” 胡女开口却是纯粹的汉语,清脆入耳:“风采无双的野王楼掌柜,奴家怎敢弄错。”四人不由得放声大笑,秋无岗虽然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仪表堂堂,但要说风采无双实在是太夸张了,洛阳天子脚下,玉树临风的俊才比比皆是,就是一起来的刘子敬也比他强上一点。 秋无岗笑得嘴都合不拢,给大家介绍,胡女叫素和莲,在屋内坐下,连菜都不点了,让素和莲安排。素和莲也是聪明人,点了烤驼峰、酱牛肉、驴肉汤,配上四个小菜,两坛酒。秋无岗给刘子敬倒了一碗酒说:“刘掌柜,还请谅解,野外楼的情况有点复杂,我怕你不自在,这里随便,大家将就点。” 不多时,素和莲送菜上来,秋无岗就端起酒碗道:“第一碗祝贺子敬在常山扬威,从此武林又多一番佳话。”黄骧、李乐赶紧举起酒碗,刘子敬含笑一口饮尽碗中酒,马奶酒味道的确不错,与中原的米酒比有些酸,但是另有一番风味。秋无岗三人也一口喝光,放下碗,素和莲急忙倒酒。 刘子敬趁着喝酒的空隙,和秋无岗说了进货的事情,秋无岗连说没问题,跟着随口问了刘子敬一个问题:“子敬一身功夫,是家传的吗?” 刘子敬暗笑,以野王楼的能力恐怕早已把自己的家底调查得清清楚楚,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父亲刘雄被举为孝廉,官至东郡范令,半个读书人出身,武功怎么可能是家传的?刘子敬坦然相告:“我的武功是自悟,气功是石匠师傅教的,就是为了提高采石刻石的水平。” 秋无岗其实早听刘根说过,也结合刘子敬和无也象动手过程分析过,刘子敬的气功已达一流境界,但是武功完全是自悟,有很大的缺陷。秋无岗叹口气说:“子敬是没有遇到好的师傅,我那里有一本南海剑谱,明天见过王萌回来,我就拿给你。” 刘子敬急忙起身谢道:“多谢秋掌柜,不过我一个生意人,会点防身之技就可以了,不敢领受剑谱。”黄骧暗赞刘子敬眼招子亮,依黄骧的看法,秋无岗就是在试探刘子敬;果然秋无岗又拐弯抹角地问起刘子敬的石匠师傅,才知道叫任仝,已经仙去。 秋无岗再也无法问下去,正好两坛马奶酒喝完,让素和莲又送进来两坛,四个人喝到深夜,竟然喝了七坛酒,刘子敬几乎就醉倒在店里,侧卧在羊毛毯上睡着了。秋无岗把素和莲喊进来,付账的时候多给了二两银子,坏坏地说:“我们还要去乐一乐,就把刘掌柜交给你了,照顾好,别放过机会。” 素和莲就算大方,也被调侃得满脸通红,秋无岗三人大笑着先走了;秋无岗等人一走,素和莲立即面色转冷,进入北堂,放下帘子,伸手在刘子敬身上摸索了一遍,最后失望地皱起眉头。素和莲突然一惊,掉头就跑到掌柜的房间,对正在等待的仆兰延汇报一无所得。 仆兰延沉吟道:“怎么可能,他到洛阳进货,没有带钱?身为武林高手,没有带江湖物品。素和兰,这次麻烦了,秋无岗今天是故意把他留在这里的。”仆兰延立即起身,朝北堂走去,心里在猜测,秋无岗是不是已经怀疑上这座酒店。好在刘子敬还躺在原处,只是呼吸已经均匀,酒醒的差不多了。 仆兰延把刘子敬喊醒,抱歉地说:“刘掌柜,小店没有客房,我让素和莲送你去隔壁客店。”刘子敬嘴里支吾着,被两人扶起来,由素和莲搀扶着到隔壁客栈,两人靠在一起,刘子敬比素和莲高了半个头,能够清晰地闻到素和莲身上的香气,触及到身躯的柔软。 ------------ 第五十九章 窗下纸条 素和莲是隔壁酒店的胡女,这条街上有名的美人,曾经多次送喝醉了酒的客人到客栈,所以客栈的伙计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担心刘子敬没钱,立即开了房间。素和莲在房间门口松了手,正要推刘子敬进屋,刘子敬突然玩笑道:“在我身上摸了一遍,就送到这里?” 素和莲才知道刘子敬一直是醒着的,脸一红撒腿就跑回店里;和仆兰延一说,仆兰延急忙带着素和莲过去,找到已经在房间里泡茶的刘子敬,递上二两银子,一个劲地抱歉。刘子敬望着仆兰延那双老而发青的手道:“没什么,在下也以为素和姑娘看上自己,谁想只是在求证在下身份而已。” 明知道是假话,素和莲的脸更红了,仆兰延松了口气,晓得刘子敬是给自己台阶下,顺口请教姓名,得知是刘子敬时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幽州刘大侠,我们还以为是求野王楼办事的富商,想找点外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刘子敬看仆兰延还在演戏,敷衍两句后,就送客关门。 回到临山酒馆,素和莲吐出一口气说:“总算糊弄过去了。” 仆兰延苦笑道:“没有。好在刘子敬另有目的,不会和秋无岗他们说。中原人物,果然像国师所说,个个狡诈难缠。”等素和莲去休息,仆兰延回到卧室,立即端出珍藏的葡萄酒,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饮尽,瞬间甘香甜美的酒驱除心中的寒气,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疲倦。 为了在洛阳落脚,这两年仆兰延已经把自己完全改变了,变得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即使在一件小事上,仆兰延也不愿任何一点微小的错误,因为国师说过一个汉人的故事,千里长堤毁于蚁穴;仆兰延如果犯错,檀石槐大王也许就会被连累,草原上的大局都会因此而改变。 仆兰延心不由得一紧,那个投鹿侯的遗弃子,那个把自己看作千万鲜卑人心目中偶像的人,现在已经不会允许手下有任何失败,不会允许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受到一点点的打击。上个月传来消息,长安的拔彦因为身份泄露,经残亭逃回鲜卑山,同行七人全部被檀石槐下令处死。 还有,自己的上司国师王净空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明明是汉人,却是从西域更西的地方而来,精通大秦、波斯、天竺、鲜卑、汉语。这些年,通过各种途径,王净空往大汉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探子,包括自己这一组,就是装作南匈奴的人,不过,自己这一组的人本来都是匈奴人,投降了鲜卑的匈奴人。想着想着,仆兰延莫名想起在鲜卑人手中死去的族人,眼睛不禁有点湿润,急忙又倒了一杯葡萄酒喝了下去。 后窗忽然响起了一长两短的敲击声,很迅速,也很有节奏;仆兰延急忙过去开了窗,和往常一样,根本看不见人影,只有窗下塞着的一个小纸条。仆兰延打开一看,是一份关于白马寺的情报,洛阳商人许伟康和几个读书人在白马寺盘桓多日,肯定在谋划大事。 仆兰延的情报有一半来自这个神秘的人,也曾向国师王净空请教过,王净空特地派完青潜入洛阳,告诉仆兰延,这个人不是自己人,只是盟友。盟友这个词的意义丰富,仆兰延原先的南匈奴小部落就是檀石槐的盟友,但是后来被日益强大的鲜卑人一战而灭。 既然是盟友,对方的情报就不能完全相信,倒不是说对方的情报是假的,而是对方绝对是有选择地交流情报。如果完全相信,很可能做了对方的掩护,或是一头掉在陷阱里。不过仆兰延觉得对方很了解自己,因为许伟康就是临山酒店的一个白酒的供应商,想在洛阳立脚,临山酒店不仅仅卖塞外的马奶酒,也卖中原的白酒。 仆兰延一直觉得,在这个神秘的人物和国师王净空之间,应该还有一个联系的通道,甚至分享情报的内容远远超过临山酒店。也就是说,那个联系通道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临山酒店,而临山酒店变成了一种掩护,在掩护别人的同时,仆兰延和他的小组随时准备去死。 秋无岗并没有去找地方乐一乐,而是在小院里听着老人的分析:“中山靖王的后代,文能和卢植、蔡邕交友,武是一代大家,却专心做一个小商人,既无风骨,又无大志,难得难得。无岗,要是你过这种日子,心里是否能太平,是否能没有一丝遗憾。” 秋无岗想到没想,就回答道:“不能。”哪一个英雄不是心怀满腔豪情,没有人能例外。 老人失笑道:“言不由衷吧,其实在心里是说我能,我也相信你能;要是说有人能和刘子敬一样,也就是你了。以你的武功,在大漠门没有对手,却屈身于一个野王楼,就是为了你的家人能够正常地生活在阳光下,而刘子敬这么做,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秋无岗还没来得及说话,监视刘子敬的汇报来了,刘子敬和素和莲并没有发生故事,仆兰延还去了客栈一趟。老者颔首道:“檀石槐的人还是有点见识的,就看刘子敬明天怎么说。”临山酒馆是鲜卑人在中原的一个耳目,对野王楼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出入鲜卑汗庭收集情报的汉人,同样被对方盯得死死地。 秋无岗面无表情地说:“我有一个计划,和刘子敬合作,在洛阳开一个做笔墨纸张的店,不以野王楼的名义,让寇尚出面。” 老者一时没有表态,这个计划说明秋无岗心里已经产生担忧,所以才想把刘子敬留在洛阳,便于观察和控制,但如果刘子敬真是那么危险,将来对秋无岗和野王楼伤害就会越大。老者第一次升起见刘子敬一面的想法,望着墙角慢慢地说:“雨打芭蕉,听个声音也好。” ------------ 第六十一章 剑生青芒 黄昏,是人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一天忙下来,刘子敬习惯性地朝临山酒馆走去,有空喝上两杯马奶酒,已经是他的一种享受。路上都是匆匆忙忙往家里走的行人,不那么着急的人,是因为约了人,或者无处可去。刘子敬就属于这样的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看着路边打闹的小孩和忙着点亮灯笼的老板伙计,刘子敬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无论什么时代,无论生活质量如何,城市里都少不了人间真情。 前面有一个提着药包在疾跑的男人,也许家里老婆或孩子得病,跑得很急,以至于不时碰上一两个行人,只是悲戚的心情伴随着他的一言一行,连抱歉的神态都慌慌张张的;不过被撞的人看着药包上济善两字,也只有无奈地摇头,更多的是一份同情。眼看着这个男人就要跑到眼前,刘子敬突然感觉不对,这个男人前几天见过,只是自己望了一眼竟没有记住面容,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立即笼罩全身。 药包突然化成万千碎屑,一包牛毛针如雨花般绽放,在空中发着幽蓝的寒光,互相碰撞着,有先有后,有缓有急,朝刘子敬倾泻而来,同时男人手上多了一把剑,整个人扑向刘子敬。那柄剑比剑还细,在微风中不停抖颤,夹杂在牛毛针里,根本看不出要刺向何方,快似灵蛇,五步追魂。正是第五先生。 第五先生跟踪了刘子敬十天,总算摸着一些规律,刘子敬在洛阳总是一个人,除了生意原因,很少外出。不过每天傍晚的时候,刘子敬总是喜欢到临山酒店逗留,吃点东西再回去。第五先生把沿途的店铺逐一琢磨了一圈,终于有了方案。一切都很顺利,出手后,第五先生能明显感受到刘子敬的窘迫处境。 可惜只有那么一瞬间,当刘子敬连续退了六步后,第五先生的心开始下沉。牛毛针竟然在刘子敬的罡气下,四处乱飞,甚至阻碍了自己追杀的速度;刘子敬虽然没有带那柄剑,随身的短剑已经霍然在手,封住了自己刁钻的一剑。一剑、两剑、三剑… 第五先生的脸色都青了,刘子敬竟然封住了自己的十一剑,这是第五先生从来没遇到的事情,并且第五先生清楚地看见,刘子敬虽然出手十一次,出剑的高低方向有所改变,但用的始终是同一招剑法。第五先生一咬牙,拼了,施展摄人魂魄的一招,漫天剑光,天地为之昏暗。 刘子敬终于变招了,短剑在空中如**旋转,大放光芒;第五先生似乎封堵不住,竟然连退两步。刘子敬的短剑转眼化作万道光弧,把第五先生完全笼罩在剑下;第五先生一步不稳,整个人跌倒在刘子敬的脚前。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第五先生在下跌中突然出剑,剑光突兀而起,直入云霄。 第五先生有信心,刘子敬的短剑最多伤了自己,自己由下而上的一剑必定能穿透刘子敬的身躯;剑上的毒药第五先生更有信心,那是南岭苗族的秘方,没有解药。可是这一剑空了,刘子敬身躯如鲤鱼般跳起,轻轻地从第五先生整个人上方掠过,同时短剑吐出短短的青芒,斩断了第五先生的颈动脉。 鲜血如雨水喷出,第五先生晃了晃,挣扎着一番,才猝然倒下,四周立即静寂如死,远远观看的百姓为这恐怖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有几个胆大的,试探着走近。刘子敬望着第五先生坦然闭上的双眼,心情变得极为沉重,洛阳的官兵自四面八方赶来,洛阳名捕头铁笔范协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只看见第五先生那柄长剑上的光芒,正在血中暗淡。 事实很清楚,现场的百姓都作证是第五先生刺杀刘子敬,刘子敬是自卫杀人;地上的灵蛇剑更证明了死者就是官府通缉多年的第五先生,一个作案过多次的杀手。只是刘子敬的表现让人琢磨不透,首先说是不认识第五先生,其次对动手过程描述不清,就连杀了第五先生都一口咬定是侥幸。 官差们并不感兴趣过程,破案是范协的事情,他们对这个案子,重点都放在这个人是不是第五先生上面,所谓天下第五的杀手,第五先生杀的人不是富商就是大豪,每次都收取重金酬劳,十多年的积蓄将是一笔可观的数字;还有就是,如果这个杀手真是第五先生,他的钱在哪里? 洛阳四周的里正、亭长被连夜召到河南府辨认杀手,官差们聚集了很大的热情,直接把唯一接触过第五先生的刘子敬和几个围观的百姓带了回去。不过由于野王楼的手下出面交涉,说刘子敬是他们社里的人,办事的差人已经做了过过程序就放人的打算。 蔡邕和秋无岗闻讯就赶了过来,可是在场的司隶校尉刘猛根本不睬他们。司隶校尉,号“卧虎”,是监督京师和京城周边地方的秘密监察官,权势强大,皇亲国戚也不敢轻视,刘猛更是下决心要让野王楼吃点苦头。 不过刘猛很在意刘子敬的那把短剑,墨色钢刃上点点晶光,像夜空中的繁星闪耀,剑背上花纹脉络犹如丝绸光泽夺目,配着错金护手,青牛角握把,镶着红珊瑚的剑鞘。刘猛也是宗室中人,清楚此剑绝不是中山靖王所传,衰落人家哪有持宝物几百年的故事。 刘猛不动声色地问:“范捕头,你们可知道此剑的来历?” 范协早已找来工匠蒲炫,蒲炫低声道:“大人,此剑绝不是中原之物,按照剑上花纹看,应该是波斯所产,天竺出产的花纹钢刃,横行脉络常呈数十层云梯;安息刀剑的花纹呈翻卷形,脉络犹如玛瑙。此剑虽不是凡品,但在富贵人家倒也常见,稀罕的是这只牛角,表面细裂纹如此完美,每道宽度正好手指一握,牛角中心没有红色,用沸水中试过,无清香气。” ------------ 第六十二章 有意隐瞒 大汉朝虽然不产犀牛,但是西域各国还是经常进贡,西域商人也大量贩卖犀牛和犀牛角,刘猛和范协等人都熟悉这种动物和动物的颜色。听蒲炫这样一说,两人都升起一种奇异感,死盯着蒲炫,等待下文;蒲炫后面的话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老子骑青牛,出函谷,你们看剑鞘上的牛皮可是有点黑?” 刘猛心头大颤,伸手去掸剑鞘,果然不是脏,也不是变色,是实实在在的灰黑色,比黑色浅,比蓝色深。自从荀子说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句话,青色就定义于蓝色和纯黑色之间,这一小张牛皮拿出去给谁看了,都会认为是青色,是青牛的皮。 有一把剑据说就是这样的剑鞘,刘猛脸色顿时变得严肃,沉吟道:“此事不可外传,刘子敬我要带走。”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范协和蒲炫都清楚地看到,刘猛的手指在发抖。 范协为难地指指衙门口的方向说:“刘子敬现在的人气不是一般地高,蔡邕和秋无岗带着人已在衙门外等候。”碍于刘猛的官位,范协有些话只能隐晦地说说,刘子敬今天能杀了第五先生,还有蔡邕和秋无岗这样的朋友,有些事还是慎重的好。 刘猛露出一丝怒意,身后张贤挺身而出,不客气地质问道:“难道刘子敬就没有一点可疑?孟祐要挑战他,被蚩尤刺杀了,蚩尤刃也是短剑,会不会就是这把?”张贤是捕快出身,有着丰富的破案经验,一双铁爪神出鬼没,江湖人称鬼爪。 范协丝毫不怯场,摇头道:“两者伤口完全不同,不可能是同一把短剑。” 刘猛正要发火,坐在大堂上一直没说话的河南尹段颎开了口:“刘大人,你好歹也是一方名士,难道连等等的耐心都没有,也许案子马上就有结果了。莫非刘大人怕本官徇私枉法?”段颎在朝中依托王甫,刘猛却是朝中的清谈一派领袖,两人本就水火不容;段颎这么一说,刘猛脸拉得老长,却发不出火来。 段颎的信心来自对人性的了解,手下那帮官差并不会对真相感兴趣,但是他们对这个案子绝对会重视,因为钱,只要能确定第五先生的身份,搜到钱,谁知道实际数字是多少?段颎根据自己的经验,最后能有一半充公就不错了,段颎自己当然少不了最大的一份。 果然这次河南府的效益极高,衙役们在当晚就找到了第五先生的一处住所,不仅证实了身份,还起出上万两银子;捕头范协根据现场所有证人的描述,也还原了厮杀过程,确认刘子敬是自卫,仵作的报告也表明那把短剑肯定不是蚩尤刃。不知道谁又请动中常侍张让,张让竟然跑到河南府衙,亲自替刘子敬出面作保,刘猛只能放人。 只不过那把短剑被官府留了下去,望着刘猛阴沉的脸,范协打着哈哈对刘子敬说:“刘先生,从案情来看,如果你和死者没有冤仇,完全就是自卫,只不过这还需要官府的查证。在没有结案之前,那把短剑必须作为证物,留在河南府衙备查,不过刘先生请放心,一旦结案,必定物归原主。” 范协说完,递过官府的收证物文书,刘子敬看完,点点头出了衙门,外面灯火通明,蔡邕等人一直在等待。张让看使命完成,笑嘻嘻地上前对蔡邕说:“蔡大人,刘子敬的才华不在你之下啊。孟祐就算不被蚩尤刺杀,在刘大侠剑法,也会变成孤魂野鬼。”第五先生什么人,先后刺杀过恨地无环于双、毒麒麟薛仁杰、崆峒一气剑木果道长、呆刀客无灜、双枪虎彦祖等十几位江湖高手,哪一个也不比孟祐差,尤其呆刀客无灜,十年前还赢过孟祐一招。 蔡邕和秋无岗却是满脸的愁容,等张让上车走后,秋无岗苦笑着说:“子敬,你不如加入我们野王楼。买卖,你肯定是做不下去了,和血刀打个平手还好说,能练出剑芒,击杀第五先生,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无数的烦恼会找上你,多少年轻人等着拿你做垫脚。如果你处理不好,会影响你的家人,还有你的朋友。” 观看的百姓中还是有几个有见识的,青色光芒的吞吐瞧得清清楚楚,秋无岗一听就知晓是剑芒。蔡邕少有地赞同秋无岗的说法,提醒道:“子敬,还有一条路,就是从军出仕。”但蔡邕有点说不下去,现在宦官当道,那哪是路,“朝为天子臣,暮是阶下囚”的事比比皆是,军队有时候更乱。 蔡邕是个实在人,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面色难得的有些阴暗。刘子敬笑笑道:“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第五先生都无法杀我,天下不就剩四个人了吗,我还是习惯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刘子敬还是听从了秋无岗的劝说,到野王楼住几天,避避风头;蔡邕想想有点不放心,又去见卢植,卢植看上去比他更愁,坐在床榻上一言不语。蔡邕以为卢植也在担心,就劝慰几句;卢植摇头道:“伯喈,你想错了,我是在琢磨,子敬还瞒着我们什么?” 蔡邕顿时无语,回顾往事,刘子敬在哪个方面的表现都可谓惊艳,就算不精通武功,蔡邕也明白,杀了第五先生意味着什么。如果刘子敬还有隐瞒,不要说卢植了,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该担忧了,朝廷各派,士族阀门,又有几个和江湖没有联系? 卢植轻轻说道:“子敬在刘家村并不显眼,村子里象他父亲刘雄一支有二十多户,同辈人近百,就算刘雄做过县令,在宗室子弟眼里,县令又算得了什么。奇怪的是子敬的经历,少年拜崔瑗为师,刘雄却没有强迫他走仕途;后来迷上石刻,拜任仝为师,一直到任仝死后;子敬后来与苏双等人杀了云中七枭,依旧隐身石匠中,拒绝和苏双一起做生意,来了洛阳太学。” ------------ 第六十三章 无名式 身为儒者,卢植有点说不下去,他和蔡邕原先看重刘子敬,就是刘子敬是一个不想官、不为名、不图钱的人,现在刘子敬已经把生意做到洛阳,名满天下,其中必有缘由。蔡邕不以为然,卢植的调查本身就是个问题,蔡邕摇摇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算你我,难道每件事情都是有道理的吗?” 卢植没有反驳,想想继续说下去:“我打听过了,刘弘、刘元起各有一子,分别叫刘玄德、刘德然,现在刘德然十二岁,刘玄德十一岁,拜李定为师。李定是个墨者,文武全才,应该不错,问题是刘子敬一身武学远超过李定,却让两个孩子拜李定为师。” 李定能做墨者,必定是心怀理想的人,见识情怀一样不会少,可是墨家在大汉已经不能晋身于庙堂。自汉武独尊儒术,严峻刑法以来,墨家就有点碍眼,墨家自有墨者之法,战国时秦国巨子腹的儿子杀了人,虽得到秦惠王的宽恕,但腹仍坚持墨法“杀人者死”,这要在大汉如同谋反,朝廷中谁愿意选这样的人做手下。没有前途的学派,又有多少人感兴趣? 几百年下来,在朝廷有意无意的关照下,墨家日渐凋零,游侠成为大多数自诩墨者的归宿,所以卢植的疑惑是有道理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前途。刘子敬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他父亲刘雄死后,兄弟们也已经分家,两个姐姐远嫁,大哥刘弘早亡,只有二哥刘元起在村子里做点小买卖,两个侄子应该是刘家的希望。 蔡邕听到这个问题,反而笑了,不慌不忙地说:“刘子敬把那两个孩子的前程交给了你我。他问过我,将来是否会开馆收徒,我建议他还是把人送到你的门下,从长远看,你是入阁拜相的人。我吃惊的还是他的剑法,听路人描述,一道青芒,不可想象。” 在蔡邕眼里不可想象,但是在袁山五老之一的袁垢就很好解释了。出事后,袁垢亲自去了现场,再加上袁逢从官府抄回来的口供,袁垢心中基本有底了,说道:“刘子敬那招剑法象传说中的无名式。春秋时,有人托老子之名创下道门三式,无名式、大渊式、守中式,数百年来早已失传,只是在一些典籍中有所描述。” 道士王长笑道:“典籍上道门三式的描述太过深奥,想必也是技艺失传的原因,所以每行每业都需要天才,就像蔡邕独步天下的《广陵散》就是从一部古谱中发掘的。全曲贯注了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纷披灿烂,戈矛纵横,与刘子敬的剑术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在座的还有很多人听不明白,包括袁绍。袁垢只好解释:“正因为一招难练,练剑的人才回去想这一招应该如何运劲,如何出击,如何防卫,如何把这一招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是求快,还是求角度的变化,或是借助武器的威力。而越复杂的招式,变化越多,刘子敬一连十一剑,虽然招式相同,细微处差别必定大,江湖高手经常把一套功夫中的一招或几招练成必杀技,就是这个道理。” 王长道人斟酌片刻说:“刘子敬既然练成剑芒,就是以气宗为主,招数反而是次要的,从他三次动手来看,刘子敬眼光精准,身法更是玄妙,就算贫道,细思量下来,也绝躲不过第五先生的最后一剑。” 郭图对武功没有兴趣,只关心官府记录的线索,插话问到:“道长,依你之见,第五先生的剑法如何?范协和仵作都没有下结论,连个名称都没有。” 袁垢迟疑道:“根据描述,第五先生的武功很像布衣剑法。”袁绍是半个江湖人,王长道人则是完完全全的江湖人,闻言都呆住了。布衣傲王侯,一剑震九州,据说布衣剑法只有七招,全部取自春秋战国时著名刺客的绝技,一击必杀,十步流血。 布衣剑法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是汉和帝时期,中常侍郑众在对付大将军窦宪时,召来七名剑客,剑法相同,每人各有一招必杀技,窦宪身边好手大半死在七人剑下,事成时七剑客五死二伤,两名伤者最后也不治身亡。布衣剑法从此失传,但是参加那一战的很多高手都留下了记载和观感,袁垢因此有很像一说;至于究竟是不是,依袁垢的身份,更不敢乱说。 坐在正当中的袁逢脸色有点阴郁,这些高手说到现在都是江湖的事情,全忘了今天开会的目的,一个刘子敬算得了什么,最主要的是朝中的局势。一旁的袁隗看出哥哥的心思,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子敬到野王楼避祸,就不免打上了曹节的烙印,以后也是许多正直之士要对付的人。朝廷之上,现在上上下下的多了。” 袁隗的态度一直是这样,袁家在任何事上都不必出头,无论那一方需要都提供帮助,所以很支持袁绍的隐居。袁逢知道袁隗在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在朝廷上着急的时候,就算好友司空刘嚣被罢职,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接手司空的桥玄和袁家关系也不错。 袁逢沉吟了一番,让袁绍、郭图、王长等人先出去,袁绍闻言几乎愣住了,但还是恭敬地行礼告辞。袁绍这段时间不顺,何颙在汝南一败涂地,陈王刘宠不仅善弩射,而且礼贤下士,与魏愔处得极为融洽,五象堂的势力终于过了长江。除了张邈几个人,就是许子将、诸葛玄现在也是态度不明。洛阳这边,河南府查出无也象曾经去白马寺烧香,又敲诈了五百两银子。 袁垢看着袁绍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没有因为挫折和袁逢的态度而情绪波动。袁垢是袁逢的族兄,早年曾拜在马融门下求学,后来为了家族弃笔拾剑,入了袁山,在袁绍和袁术之间,袁垢和袁隗一样,看好袁绍。袁逢自然清楚两人态度,不想多讲,只吐出两个字“董宠。”袁隗、袁垢立即明白了袁逢的意思。 ------------ 第六十四章 夜宴1 建宁二年,汉灵帝遣中常侍从河间国迎接生母慎园贵人董氏入宫,并召慎园贵人兄董宠于京师。同年三月初三日,汉灵帝尊母亲董氏为孝仁皇后,居住在南宫嘉德殿,宫殿称为永乐宫,董氏称永乐太后,任命舅舅董宠为执金吾,表兄董重为五官中郎将。 袁逢的意思就是袁家依旧不出面,利用董宠出头,试探一下汉灵帝,一口气铸了四把中兴剑铭志,是要和曹节翻脸的意思,还是小孩子图个虚名。汉灵帝今年才十五岁,要是想开创新局面,此刻绝不会相信外人,不外乎是亲戚老师之类,董宠应该是他最相信的人之一。 结果很快试出来了,一个月后,执金吾董宠矫称永乐太后属请,被尚书台查清楚后下狱处死,段颎接任执金吾,统领北军。曹节大获全胜之时,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坏消息,刘子敬消失了,竟然在戒备森严的野王楼里消失了。 张让苦笑着说:“第五先生死后,驸马寇尚就出面接手了买卖,野王楼还专门派了十二名高手协助秋无岗,就是想看死刘子敬。一个月中,刘子敬哪儿也没去,整天在楼里看书,要么到铺子里对对账,昨天晚上忽然就不见了;他这次是狠狠地打了野王楼一记耳光,也留下无数的悬念。” “没那么简单,师叔和颜白都看过那把短剑,确认是无相剑。原想找刘子敬来问个明白,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曹节闪烁着鹰鹫般的眼光,突然问道:“会不会是刘子敬不同意加入野王楼,被秋无岗他们杀了?” 张让真不敢回答,以大漠门的没人性,曹节的设想有很大的合理成份,因为刘子敬身怀两柄宝剑,那可是武林人最眼热的东西。虽然现在无相剑留在官府,但是随着案子的进程,迟早要归还刘子敬的;好在曹节没有在这个想法上纠结,问了第二个问题:“颜白到了没有?” “到了。”张让放下心来,曹节还有手段。颜白很快来了,自从诛杀窦武一役后,颜白就脱下了厨师装,在曹节的帮助下,光明正大地回到武威,把家主颜青一家全部抓入大牢,自己接手了家主之位。现在,只要曹节需要,颜白随时可以变回庖丁,抓起那把解牛刀,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颜白很清楚曹节想了解什么,没等问话,开口就说:“长风楼昨天四名好手看护,刘子敬依然失踪了,据说门窗都锁着,那就剩一个可能,刘子敬是混在野王楼人里面走出去的,或者是抬出去的。今天在蔡邕那里,发现一堆纸张的灰烬,比试过,一封信的大小,要不要把蔡邕抓起来。” 曹节笑笑:“约他们晚上见面。” 见面地点是曹节府中的一个宴厅,秋无岗到的时候,二十四根巨大的蜡烛把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黄花梨木的案几,透明的水晶器皿,银碗银筷。管事一声吩咐,侍女流水般进来,摆上精致的菜肴、艳红的葡萄酒、各色水果;摆完后,管事手一挥,侍女们鱼贯退出,随即侍卫们关上了宴厅的门,管事的去请曹节。 秋无岗明白,自己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的这个老人,老人笑得意味深长:“刘子敬跑了是好事,说明他很清楚,自己还不是我们野王楼的对手;但是我也很失望,你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跑。”秋无岗无言以对,昨天晚上他回家了,不在野王楼,今天忙了一整天,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 和曹节一起出面的还有三个人,张让,颜白,曹破石。众人分宾主落座,曹节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沉吟道:“你们说刘子敬他怕什么,第五先生都没能要他的命,说句玩笑话,难道你们野王楼有什么秘密?”秋无岗的脸抽搐了一下,曹节说得的玩笑话,要真敢当玩笑听,窦武、杜密就是下场。 老人淡淡地笑笑,拿起银筷拣了一块鲤鱼肉尝了尝说:“不错,曹侯,你这个厨子比以前的好,糖醋正入味,鱼肉新鲜嫩滑。”张让、曹破石都没有吱声,颜白大是诧异,老人虽然尊称曹侯,但是言语动作中没有一点觉悟,根本不象其他人那样缩手缩脚。 曹节面无表情,端起面前的葡萄酒,不动声色地说:“老友,你那个摊子要收拾收拾了,富贵日子过久了,没有几个能拼命了。颜家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野王楼的楼主张成,有个名动天下的徒弟牢修,弘农成瑨等人就死在他的妙计下。” 颜白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自然记得那次党锢,也听说过张成的事迹。桓帝延熹九年,朝廷大赦,在赦令下达之后,河南尹李膺处决了故意杀人的张成之子张汎,太原太守刘质处决了小黄门赵津,南阳太守成瑨处决了桓帝乳母中官贵人之外亲张子禁,东海相黄浮将中常侍徐璜的侄子徐宣一门老幼处死,并将徐宣本人弃市。 此四事轰动天下,朝野震惊,徐璜、侯览等纷纷向桓帝告状,但最后促使桓帝下决心的却是眼前的张成,他让弟子牢修上告李膺“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这几条可谓句句诛心,结党以营谋进身,牵引同类,淆乱是非,是政治上的一个大忌,却是士子们无法回避的嫌疑。 士子们都是好名的,喜欢交结,自然也不免互相标榜,互相结托;京城里的太学,游学者众多,而且和政治接近,便自然成为他们聚集的中心;三君、八厨、八俊等说法更是天下皆知,朝中大臣自公卿以下,都畏惧被他们指责贬损,皆登门拜访他们。 而宦官多有子弟亲戚,或在外面做官暴虐,或则居乡恃势骄横;用法律裁制,或者激动舆论,也都是士子们常用的立名手段,换个角度,就是逆我者忘的铁证。张成的说法为桓帝和宦官提供了一个罪名,一个一网打尽碍眼者的理由,于是桓帝诏告天下,逮捕并审理党人。 太仆卿杜密、御史中丞陈翔等重臣及陈寔、范滂等士人皆被通缉。太尉陈蕃认为“罪名不章”,拒绝平署诏书。桓帝见诏书无法生效,干脆跳过司法程序,直接让宦官负责的北寺狱审理此案。李膺、陈寔、范滂等人慨然赴狱,受三木酷刑而不改其辞,成瑨刘质等最终在狱中被害。 ------------ 第六十五章 夜宴2 张成微微笑道:“犯法的人总是要收到制裁的,不能因为是名士就例外,成瑨他们不是因为我而死,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就是世上的主宰,可以凌驾于大汉律法之上,可以大不道,可以抗旨不尊;或者说,他们就想一死,以便青史留名。” 颜白等人不住地点点头,党人输得不冤,他们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像张成这样剖析自己,否则就不会有第二次党锢了。前两年,侯览让朱并出首告状,不过是把张成的把戏又耍了一趟,但党人还是没有办法,死的人更多。曹节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老友,你看刘子敬的事情怎么办?” 张成坦然道:“目前只有在各处寻找。我们已经向博陵、信都、涿郡都派出了人手,让那些人长期地住下去,只要刘子敬一出现,就可以得到消息。另外,我会安排人手,把现在野王楼的人换掉一部分,天子脚下居住久了,难免有点富贵气,无岗,你说是吗?” 秋无岗吓了一跳,急忙点头认错。曹节的心里好受一点,劝道:“无岗这些年做得不错,主要是底下人懈怠了,以后一定要注意。那个开宝斋继续开下去,等有利润了,每年分红都送到刘子敬家里,交给他的哥哥嫂嫂。”几个人都听懂了,暗道曹侯腹黑,分红才几个钱,这么一做,江湖人都知道刘子敬和野王楼没分开,恐怕有人还会以为刘子敬加入了野王楼。 张成赞赏道:“曹侯眼光果然高,无岗,你干脆什么都不往外说,有人问就说刘子敬找地方练功去了。”曹节闻之击掌,张成这个说法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知道刘子敬去处的人绝不能出面辟谣,辟谣就是暴露了自己,甚至会涉及到刘子敬的真实去处。 颜白听得心惊胆颤,自己也算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可是在曹节、张成面前,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张让看曹节酒杯空了,过去斟满后说:“曹侯,你说刘子敬值得我们为他费这么大的神吗?还有,无相剑到底有什么秘密?” 张让意外的是,他的这一个问题竟然遭遇了冷场。沉寂片刻,张成终于先说:“相传无相、紫机两剑是帮助高祖争天下的许负所铸,里面有着一个关于天下兴亡的秘密。当年武帝杀郭解全家,也有这个因素在内,郭解毕竟是许负的外孙,可惜几百年来,两剑从未同时出世,更没有人同时拥有。” “楼主所言极是。”曹节肯定地点点头说:“现在也只能猜测,只有找到刘子敬,才能一解谜团,刘子敬的失踪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颜白,无岗,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遇到第五先生,几招能杀了他?” 颜白明显揣摩过,认真回道:“曹侯,我不可能比刘子敬用的招数少,第五先生的最后一招很可能伤了我,然后才被我杀掉。”秋无岗根本就没回答,他清楚颜白的身份,杀手界排列前三的庖丁也就这样,自己还能更强? 曹节很满意秋无岗的藏拙,问了一个问过范协的问题:“你们说,第五先生是谁请的?” 范协的结论设想了三个可能。第一是天雨会,要找回在常山失去的面子,如果刘子敬身亡,第五先生逃走,江湖上谁知道是那个干的?天雨会只要说自己做的,没有人会出面反驳;第二个是袁绍,什么原因范协说不上来,但是白马寺的调查记录,有无也象去烧香一事,更关键的是,无也象在洛阳失踪了;最后一个可能是大漠门的仇家,杀刘子敬就是为了给大漠门,或是野王楼一点颜色看。 曹节明白,范协故意遗漏了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在朝堂上的对手,担心刘子敬被秋无岗拉拢,最后帮自己做事,所以先下手为强。但是刘子敬的消失,让曹节找到了新的角度,就是张成和秋无岗也是有嫌疑的,因为无相剑的秘密,还有刘子敬练剑的秘密,江湖人对这些的痴迷,绝不亚于官场上某些人的执着。 张成是个老狐狸,立即琢磨到曹节的心思,自顾地欣赏起手中的酒杯;秋无岗却不能不回答,刚才已经避过了曹节的问话,再不回答,难免让人觉得心虚。秋无岗小心地组织着词语说:“听说官府找到第五先生的数处住所,虽然没有什么记载,但是发现了以前许多死者的信物或用品,会不会刘子敬身怀宝物,遭人惦记,只是刘子敬武功高强,那人才找到第五先生。” 秋无岗的话有一定道理,也没有择清任何人的意思,曹节在心里同意。不过曹节还是在看了一遍屋内人的表情后,才说出最后的决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刘子敬要是为别人所用,就是一个大麻烦。”既然大长秋曹节都这样说了,没人找不痛快,张让就把话题转移到朝廷,一个一个的议论,到了一更才散。 众人走后,曹节才问身边的管事:“你看张成和秋无岗说的有几分是真?”管事并不是真的管事,自称金无换,就连曹节也不清楚他的真名,金无换十年前投奔曹节,专门替曹节打点江湖小事,一直是曹节的心腹,三年前被安排到西域办事,上个月才回来。 金无换小心道:“五成。野王楼不是一般的酒楼,平日里就戒备森严,始终有人跟着刘子敬,所以刘子敬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现在的情况至少说明,野王楼有内鬼。” 曹节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张成还不想让我知晓,他又在下一盘大棋了,但愿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已经和侯览没有瓜葛了,否则我真有点难办。毕竟在天子脚下,有些事还是要顾忌的,不能太过分了。”金无换连忙允诺,心里明白,具瑗已死,在宫中对曹节真正威胁的人只剩侯览了。 ------------ 第六十六章 又一个商人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两人说话间,尚书令派人送来凉州的邸报,凉州刺史扶风孟佗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己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宴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馀人讨伐疏勒,攻桢中城,四十馀日不能下,现已退兵,依附大汉的疏勒王连相杀害。曹节无奈地摇摇头,按照早就与三公商量好的方法,入宫启奏汉灵帝,拜董卓为西域戊己校尉,继续出兵。 凉州在大汉的意思为“地处西方,常寒凉也”,治所陇县,下辖陇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武都、永阳、、张掖属国、居延属国,地广人稀。由于这些年羌族动乱,陇县人口急剧下降,原来两万多居民的县城现在只有在籍人口六千二百人,城中的官军比百姓多。 董卓率领五十精骑入城,在刺史府见到孟佗是哈哈大笑,孟佗欣慰道:“听说是仲颖你来负责,我是大为放心。”董卓是凉州本地人,少年做过游侠,武功高强,力大无双,擅长骑马飞驰时左右射击,与孟佗也是旧识。 董卓也清楚,孟佗就是一个大商人,来凉州捞钱的,对于政事没有经验,也没有想法。董卓打听到孟佗当官的原因,有点羡慕,暗暗下决心取而代之,但是脸上仍摆出一副忠厚的样子,表态道:“刺史大人放心,小将前去,必定一雪前耻,扬我大汉威名。” 孟佗除了将敦煌原有的军队交给董卓,另拨了五百精兵相助,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粮草物资一定不会拖后腿。董卓也是爽快人,预支了一万两银子的军饷,休息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董卓的弟弟董旻也在军中,不满地说:“大哥,我们就这样前去,太便宜孟佗了。” 董卓笑道:“到了敦煌,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一路戈壁、沙漠、草原、绿洲,就是望不到人烟,只有道路旁的城邑、塞堡住着官兵百姓。董卓一军本身带有粮草,沿途不断补充,除了躲避风沙,朝行暮宿,经过半个月的行程,终于赶到了玉门关。 夕阳下,玉门关就是戈壁中的一座孤城,在阳光下一片金黄,与蓝色天空,构成了一幅辽阔壮美的神奇画面;远远望去,甚至有一种海市蜃楼的缥缈感觉。进关登高远眺,玉门关四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烽燧兀立,胡杨挺拔,极目处,连绵雪山黯淡。 玉门关建在敦煌城西北两百里的一个沙石岗上,黄胶土夯筑方城,开西北两门,城墙高十米,上宽三米,下宽五米,上有女墙,下有马道,人马可直达顶部,是敦煌的重要关口。出了玉门关,经过楼兰,越过葱岭而到安息,西至大秦,出关就是异乡,汉和帝永元十二年,时任西域都护的班超年老思乡,上疏乞归,就说过:“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随行将士,包括董旻在内无不纳闷,为什么绕道不经过敦煌,直接来到玉门关;玉门关的守军也是同样的疑惑,守将樊稠曾是董卓部下,瞅无人时问董卓:“将军有什么打算?”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董卓笑道:“我是来接人的。”董卓在玉门关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来人。驼铃悠悠,随风而来,一支商队出现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深处,人喊马嘶,慢慢地向东而去,到了玉门关城下。董卓得报,上城观看,为首一人身形瘦长,望见董卓高呼:“仲颖、仲颖、我是牛佶。” 董卓急令打开城门,让商队进城,自己下了城墙,与牛佶城楼下相见。牛佶鹰眼长髯,喊过身后的牛辅道:“这是你董叔叔,还不拜见。仲颖,这是小儿牛辅。” 牛辅虎背熊腰,牛佶说话间已经跪在地上,给董卓磕了三个响头,董卓大笑着说:“起来吧,小子,不错,不错,有一股男子汉的样子。牛兄,我知道你每年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特地到这里来等你,让你的人歇一夜,我们好好说说,明天一起回敦煌。” 进到帅帐,董卓屏退左右,让董旻在帐外盯着,才问牛佶:“牛兄,你从西域归来,疏勒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佶考虑了一番道:“勒疏强大起来后﹐有户两万一千﹐兵三万余人﹐实力可以与龟兹﹑于阗相抗衡。勒疏王臣盘依靠我们大汉和贵霜国振兴,所以对汉朝一直不错,可惜现在臣盘被叔父和得杀死﹐和得自立为王﹐听说汉军讨伐失败,莫非现在派你前来?” 董卓正色道:“牛兄,我知道你熟悉西域,与各路势力都有交往,有什么好的建议?” 牛佶问清楚朝廷打算道:“此战不易。勒疏三万精兵,你也不过三万人,兵书说‘十倍攻之’,你不占天时;焉耆、龟兹、车师等国就在勒疏边上,除非是有绝对将和得赶下台的把握,否则不会全力开战,你不占人和;其次,劳师伐远攻城,你不占地利;天时、任何、地利你都不占,仲颖,你要三思。” 董卓反驳道:“班定远三十六人平定西域,我毕竟有数万将士。” 牛佶笑道“仲颖,我不评论你和班定远孰优孰劣,至少班定远的时候,三十六国大多希望汉朝帮他们赶走匈奴,现在局势反转,鲜卑的使者游说不断,和得自立,和檀石槐不能说没有关系。就算你能在战场上稍占优势,如果鲜卑来援,你有多少把握?” 董卓顿时无语,无论他怎么狂妄,也清楚在一个不占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击败鲜卑军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不过董卓不甘心,烦躁地站起来,在帐内来回踱步,牛佶拿起铁条,把火盆中的炭火拨亮一点道:“仲颖,你坐下,我有问题要问你?” 董卓强忍着性子坐下,牛佶放下铁条问:“你是想打赢这场仗,还是想得到凉州?” 董卓一下子愣住了,张口就问:“有区别吗?” ------------ 第六十七章 冒功 “有,当然有区别。”牛佶直接了当地说:“凉州三明征战无数,他们谁得到凉州了?只要朝廷的一纸诏令,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东西就付之流水。所以你想要靠打仗来独霸凉州,想都不要想,段颎能答应吗?皇甫家能答应吗?凉州的士族能答应吗?” 每一个假设都想利箭一样,刺穿董卓的心,董卓就感觉自己的信心犹如一个泡沫,转眼就被戳破了。段颎的护羌军、皇甫家代表的武林、凉州的士族怎么会同意自己这么做,他们想的就是凉州的一切保持不变,从孟佗如鱼得水就能看出,牛佶都比自己受欢迎。董卓正在懊恼,没想到牛佶话语一转:“不过你也有你的优势,就是不显眼,至少在凉州不那么引人注意,如果真要预先做点手脚,应该问题不大。现在,除了我,没有人看到你有这个潜力。” 董卓顿时感到绝处逢生,急忙说:“大哥,你讲。” 牛佶认真地说:“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扩张,而是收敛。凉州苦寒,英才辈出,但寒门之士没有多少机会,你现在就可以趁机招揽一批人才,收为己用;羌族百万之众,真想造反的不到十分之一,你本是和那些羌帅关系不错,可以保持下去。至于凉州刺史一职,你还是老办法,找王甫他们买,钱不是问题。” 董卓在洛阳买官就是牛佶给的建议,牛佶甚至专门去了一趟,帮董卓分析投靠宦官还是窦武,现在证明,牛佶的眼光独到。董卓信服牛佶的分析,迟疑地问:“这样就能控制凉州?刺史对凉州人来说,就是朝廷的一个传话筒,当不得真。” 牛佶赞许道:“你能看到这一点,很好。不过仲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心中的那个理想不可对人言。如果老天不帮你,你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所以你只能等,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你以后被调到哪里,事成后都要想办法回到凉州,这样,你的人脉和关系才能保住。我与和得有点交情,只要不让他下台,你打几场胜仗还是可以的。” 一个月后,董卓的大军在敦煌等地准备完毕,三万三千人马分五路逼近勒疏国,勒疏王和得一反常态,在野外接战,连战连败。汉军再次围住桢中城,不想车师国发生内乱,车师前后两军俱退,董卓无奈,分兵撤退,自统大军回到敦煌,檀石槐率鲜卑援军半路闻讯而退。 董卓得报心中暗喜,果然是祸福相倚,鲜卑大军倒不足虑,唯独檀石槐,董卓还是忌惮无比。但是该捞的还是要捞,董卓写一份捷报传入凉州和洛阳,说自己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大败鲜卑军,同时让董旻带了数百人头,回凉州当面向孟佗交差。 孟佗人精一样的人物,如何看不出董卓冒领战功,但是朝廷的故事就是这样,边塞众将很少有不杀良冒功的,孟佗要是不认可,出征的官军从上到下不满意不说,兴许查到诏书下来,还是没有一点结果。所以清点完人头,孟佗要书吏记录,夸奖董旻道:“贤昆仲果然是凉州有名的战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凉州三明不在话下。” 董旻虽然很希望得到刺史大人的夸奖,但是孟佗这样的夸奖让董旻有点承受不了,董旻再混账,也明白自己和大哥比段颎等人差得太远。董旻嘴里激动地推辞着,黝黑的脸庞有点泛红;孟佗不动声色,继续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最后才说出自己最近身体有恙,就等着西域战事一结束,就向朝廷请求调回关中养病。 董旻的心立马跳动得超出了正常频率,董旻心里清楚,就大哥董卓的性格,根本无法坦然面对这种诱惑。董卓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孟佗真要辞职,公文一来一回的两个月时间,董卓要是能什么都不做,那才是怪事。董旻粗中有细,立即发现孟佗在时间上是有意安排的,自己通知董卓,一来一回也有两个月时间,根本来不及操作。 董旻暗骂孟佗卑鄙,急急告辞,出了刺史府,休书一封,让心腹人一人三骑,去迎接董卓的大军。董卓接到董旻的信件,就要催动大军加速行军,牛佶劝阻道:“孟佗虽然是个商人,政治嗅觉差,但这挑起事端的办法实在高明。西凉之争,从张奂与段颎争执开始,到现在从未停过。皇甫嵩接手家主后,一直蛰伏不动,等的就是一个机会,这种环境下,稍微有一个火星子,就能燃起冲天大火,你想做这个火星子吗?” 董卓想了半天,眼中的欲望退去大半,最终摇了摇头,牛佶笑道:“想清楚了?依你现在的身份注定是插手不上了,干脆就不要回凉州了,那就是个是非窝。你在张奂手下,不是做得很好,单独与曹节联系,为什么后来不做了?” 董卓尴尬地笑笑说:“为什么不做,还不是没钱,那些阉人的胃口可以说是贪得无厌,孟佗为这个刺史的位置,差点倾家荡产。我哪能和孟佗比。” 牛佶笑容不变说:“现在正是机会,鲜卑军被击退后,并没有立即回到塞外,也许在寻找进入凉州的突破口呢?你应该向刺史大人汇报一下。”董卓这次是真的懂了,只要自己还在寻找战机,孟佗就必须源源不断地提供粮草军饷,而实际上并没有战事,如此一来,自己就有机会弄到钱,有了钱,还怕买不动宦官。 董卓于是传令三军向北运动,撒出大批侦骑,在三百里范围寻找鲜卑大军的踪影;却没想到牛佶一语成箴,鲜卑军真的没有北返,而是向东迂回。董卓和牛佶商量一宿,最后认定鲜卑大军往河套地区而去,那一带黄河两岸尽是平原,水草肥美,现在是南匈奴的安身之处;但是两人都认为鲜卑人不会去碰匈奴人,最大的可能还是狼山。 ------------ 第六十八章 狼山 很多中原人都以为狼山就是狼居胥山,汉武帝时,骠骑将军霍去病出代州二千余里与左贤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七万余级,左贤王皆遁之,霍去病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其实是错的,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有着两千里之远,狼山就在五原郡五原县西北的黄河北岸边,满山光秃秃的岩石,很少有树,偶尔成簇的荆棘是点缀颜色的风景。 狼山上有一条很窄的山路,确是卫青率汉军出征开辟来行军的,现在是各族商人来往的捷径,从五原走狼山道,不仅可以避开风沙,还可以节省两天的时间。在山道的那一头,还有一个不大的集镇,叫残亭,原先是卫将军建的长亭驿站,几百年下来只剩断壁残垣,所以叫残亭。 但是三十年前,京师洛阳、金城郡、陇西郡等地地震,残亭来了一群人,把长亭和驿站的几座房子修缮一新,建了客栈,渐渐地有了生气,许多零散的汉人、羌人、乌桓人、匈奴人、鲜卑人都逃到这里,二十年发展成一个不小的集镇。羌乱和檀石槐崛起后,残亭一下子大放异彩,成了各地商人会集的地方,鲜卑一半的物资供应来自残亭。 檀石槐这次增援西域是无奈之举,粮食、武器、物资紧缺的情况下,檀石槐只能亲自出马,带着五千精骑而来。解了桢中城之围,鲜卑军立即掉头向东进发,檀石槐觉得重要的还是狼山,还是残亭;眼看狼山在望,国师王净空一提马速,上前拦住檀石槐问:“大王,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檀石槐今年三十五岁,虎背猿腰,虽然常年在塞外风雪中奔波,依旧面目清朗,坐在马上,檀石槐伟岸身躯如刀刻一般,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其实王净空上前时,檀石槐已经勒住了马,望着远远的狼山,檀石槐双目生辉,冷静地问:“国师,以我们五千铁骑,能否拿下残亭?” 国师王净空大约四十七岁,白衣星冠,丰神逸然,淡淡答道:“我族长于野外生存,纵横天下,何曾守过一城,拿下残亭,又能如何?不过是又一个匈奴。”王净空的话说得太过直接,檀石槐身后众将无不变色。鲜卑大军是以掠夺为生,控制的地盘十之六七是荒地,但是檀石槐好歹是鲜卑之主,鲜卑已经控制了塞外广大的区域;不过王净空没说错,今日的鲜卑,还是比不上往昔的匈奴。 檀石槐微微一笑说:“当年家师要我立下誓言,若不下决心饮马中原,不得攻占残亭。我一开始以为家师是为汉族着想,实在有点失望,统一鲜卑以后才发现,家师是为我着想。若是一城一地这样打下去,纵我一生,也不能尽得汉室之地,非要汉族认可我不同。” 王净空赞同道:“鲜卑大军虽然善战,但是汉族人口是我们鲜卑数倍,富饶更是不可相提并论,非长期战争不可获胜,所以大王的为难其实在于内部。”檀石槐这个大王是打出来的,臣服的各个部落首领自有牙帐,鲜卑大军,说穿了就是各个牙帐的联军,檀石槐自己的部落如果损失过大,就会有人生出取代的想法。 檀石槐没有丝毫的生气,自嘲道:“我自己就是这样一步步起来的,别人当然可以模仿,所以我欣赏汉人的做法,治理国家和培养下一代一样重要。刘宏那个小儿何德何能,靠的就是一套制度,稳稳地坐在皇位上,有时候想,我还真的是不如他。” 王净空佩服檀石槐的就是这种博大的胸怀,大笑道:“大王说笑了,等诸子长大,有人可以分担的时候,天下就在大王手中。勇士们,是不是?” 檀石槐身后五千铁骑都是檀石槐本族中人,自然希望自己一族可以永远执掌鲜卑的牛耳,几十名将领听得真切,立即呐喊答应,高呼檀石槐万岁,五千铁骑随之高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惊得野兽四处逃逸。 檀石槐露出满意的笑容,纵马先行,王旗招展相随,大军开动;王净空明白残亭是檀石槐学艺的地方,也是檀石槐的一个心结。到鲜卑十年了,王净空用了所有的手段,出入残亭几十次,就是没有打听出来檀石槐的师傅是谁?不过王净空已经相信檀石槐没有攻城之意,也不再劝阻,扬鞭跟上。 望山跑死马,鲜卑战士大多拥有一副经得起折腾的强健体魄,长途赶路没有丝毫的疲倦,若不是顾忌战马,根本不会考虑休息。鲜卑大军也就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接近残亭二百里,檀石槐命令大军隐蔽,自己和王净空带着十余名高手,趁着夜色悄悄地进入残亭。 残亭五族共存,汉族占据大半区域,羌人、乌桓人、匈奴人、鲜卑人各自划分区域而住,鲜卑人集聚的区域叫东城,七八十户人家的一个村落。首领慕容褱见到檀石槐急忙下跪行礼,檀石槐等慕容褱站起后问:“残亭现在的局势怎么样了?” 慕容褱回答道:“卫家、王家、士孙三家依旧掌控着残亭的局面。奇怪的是大漠门和羌帮最近走得很近,大漠门在招揽各族的好手,羌帮从凉州请来了木勒和扎巴尔两名高手,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王净空负责这一块,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问道:“是不是色楞的夏庄牧场也扩大了规模?” 慕容褱惊愕道:“正是。” 王净空点点头说:“大漠门现在想着恢复大门派的身份,听说他们的分支野王楼在洛阳做得很大,所以大漠门的重点会逐渐移往中原,残亭不仅是他们敛财的地方,也是他们人员的补充地。夏庄牧场和羌帮也是想通过大漠门往内地渗透,这样一旦和我们开战,可以保住元气,有了这个想法,夏庄牧场和羌帮就必须表现出实力。” ------------ 第六十九章 第一场 实力,不仅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是自身安全的保证。夏庄牧场和羌族要没有实力,大漠门根本不会带他们玩,可是一旦参与游戏,赔光本钱,大漠门会毫不犹豫地把羌帮和夏庄牧场的财富一口吞下,连骨头渣子都不吐。慕容褱才明白自己是白白担心了,鲜卑铁骑一日就可杀到残亭,没有人会起死战的决心。 檀石槐突然发声:“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坐?”王净空等人一惊,敌人已经摸到门外竟然没有发现,要不是檀石槐在这里,今天人丢大发了。 门外人笑道:“没想到今日遇见檀石槐大王,我们真是有幸了。”说话间,两人已然进屋,一个衣衫褴褛的术士,光脚拄着一根木棍;一个身材修长的儒生,面目俊朗。 王净空见了笑道:“原来左慈真人和刘子敬大侠,真是稀客,刘大侠在洛阳失踪,震动朝野,没想到在残亭逍遥。” 慕容褱急忙窜到门外,只见负责警戒的人全部被点了穴道,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慕容褱解了几下,都解不开穴位,只好虎着脸回屋,檀石槐示意慕容褱站到一旁。问:“二位夜探东城,不知道有何指教?” 左慈醉眼朦胧地说:“贫道散步过来的,没想到东城今夜戒备森严,便想来看看贵客是哪一位,正好巧遇大王,还有国师。” 檀石槐冷笑道:“真人某非想替汉室除害?” 左慈摇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天下之争因循有道,岂是一人一剑可以解决的。”檀石槐身后的将领们大怒,左慈随意地表现不尊重檀石槐不说,言下之意刺杀檀石槐都是多余的,檀石槐必遭天谴。慕容褱第一个忍不住,愤然出手。 慕容褱身材魁伟,凭一双铁拳,为鲜卑守住东城这块地盘,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没想到一招连环三击还没有使完,就被左慈一棍击中手腕,顿时败下阵来。众将惋惜声中,檀石槐眼一亮,喝彩道:“中原第一散仙,果然名不虚传。左真人,你们只要能在我手中走到百招,就当我们今日没见过。” 左慈不信道:“大王好大的自信,所言当真?” 王净空喝道:“大王言出必行。”王净空有这个自信,檀石槐自从突破天吟境界,就是王净空也只能保证三十招不败,更何况高手对决,有时候一两招就够了。王净空更有个想法,檀石槐今天要是杀了两人,对汉族的打击将是不可估量的。左慈点头,和刘子敬退到屋外。 檀石槐昂然站起,漫步走到屋外,意外地发现,先在场中等待他的竟然是刘子敬,刘子敬一袭长衫,站在场中玉树临风,墨玄剑别在腰中。檀石槐一走进院子,立即像变了一个人,气息顿时充满天地,树叶、棘草、砂石纷纷卷起,在空中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漩涡旋转着。 王净空意外地看见左慈二人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檀石槐就是这样,和他们的心理预估一样。王净空荒唐地闪出一个念头,左慈二人某非真的是来刺杀檀石槐的?王净空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没有人知道檀石槐今天会到,包括檀石槐自己。 看刘子敬在如此压力下还没有拔剑,檀石槐暗暗颔首,突然一声大吼,剑已在手,雷霆一击。檀石槐的剑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剑,剑背不光滑,剑刃也不平整,剑刃的反光锯齿不平,散如狼牙;左慈吓了一跳,认出这柄剑叫龙刺,是昔日阎王任九幽的独门兵器。 阎王任九幽真正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介于黑白两道之间,仗着武功高绝,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抢官府粮食赈济百姓,为报私怨屠尽一寨六百余口,自负任性,不做第二人想;偏偏江湖中无人敢招惹,就是官府中人,也怕画虎不成反累犬,闻风避之。任九幽盖纵横江湖二十几年,突然消失,不知是生是死,江湖中人抚手相庆。 刘子敬的剑出得同样快,墨玄剑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恰到好处地封住了龙刺剑。檀石槐的剑招变化很快,天马行空,刚刚排山倒海的攻势,夹着无数风声;转眼寂静无声,变成一招直统统的杀招;等刘子敬一封,有羚羊挂角,剑走虚空,速度变化、招式的连贯性都超出想象。 刘子敬的应变很让人惊讶,墨玄剑没有随着檀石槐剑速的变化而变化,而是越来越慢,刘子敬似乎握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柄独角铜人。并且有时候刘子敬的招数就像独角铜人,让人有砸剑的感觉,不过作为对手,檀石槐只能惊讶刘子敬对角度和剑招的想象力。五十招过去,刘子敬没败,好吧,王净空只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檀石槐杀得兴起,突然间大喝一声,以意驱剑,龙刺剑幻作狂风骤雨,一连九式,连贯而出,“听风”,“归影”,“高山”,“流水”,“虎啸”,“日出”,“断水”,“投鞭”,“鹤唳”。这九招充分发挥了龙刺剑剑刃弯曲的优点,招招后发而先至,角度巧妙无双。 刘子敬的剑越发缓慢,剑尖青芒吞吐,嗤嗤之声大作,众人只觉得青光荡漾,在空中滚动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刘子敬的墨玄剑已经完全在走弧线,似乎一招无穷无尽,檀石槐的龙刺剑也只能在其中翻腾;终于在第七十七招,檀石槐灵妙地一步踏上,龙刺剑左右虚实一摆,脱出了青芒,击败了刘子敬。 王净空等人是第一次看檀石槐与人交手这么长时间,一时忘了喝彩,左慈朗声道:“檀大王好功夫,要不你休息一夜,我们明日再战。” 檀石槐摇头道:“不必,能见到逍遥剑法和伏魔剑法的合成品,已经足也,真人稍等片刻就可以动手。”檀石槐也不敢呆这一夜,要是其他族知道自己在东城,倾全力杀来,什么事都可以发生。 ------------ 第七十章 第二场 左慈明白这个道理,穿鞋的怕光脚的,檀石槐首先是鲜卑人的领袖,不似自己烂命一条,于是左慈点点头,表示一切以檀石槐说了算。好在没等多久,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檀石槐收功摆出迎战的姿势,左慈才提棍下场。 檀石槐晓得左慈的天行棍名扬中原,个人修为更被称为于吉之后的第一散仙,不敢大意;等交手之后,檀石槐才发觉左慈的内力虽不及自己雄浑,却更为精纯醇正。古人最原始的兵器就是木棍,能与虎豹搏斗,所以棍是兵器之祖,有剑招的变化,更能克制刀剑。左慈的木棍时而凝重如岳,时而轻灵似羽,在真气贯注下,木棍隐隐然有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泽,更添生了许多变化。 檀石槐的剑招变得大巧若拙,每一个剑招出来都有许多的破绽,但是每一个破绽都可能是陷阱,让左慈就像狼见了刺猬,哪里也下不了手去。两人的比斗越发奇招迭出,让旁观的众人大开眼界,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招数,这样的应对方法。刘子敬越看越入神,左慈一路来说的那些精微奥妙,豁然贯通,刘子敬相信,自己若是与檀石槐在比一场,会更加精彩。 檀石槐的龙刺剑忽然快攻,剑影晃动,犹如数十支长剑同时挥舞,在空中拉出一条条长丝,编织成网,把左慈罩在其中;在檀石槐内力的配合下,丝网越来越小,渐渐把左慈限制在一个小圈子里。左慈方寸之间见功夫,见招拆招,最后手腕一挽,木棍贴身一粘,万千幻影都化作虚无,木棍和龙刺剑紧紧地贴在一起。 若是在平时,檀石槐喜欢这种拼比内力的方式,高低立判。但是刚才和刘子敬一战,檀石槐虽然运气恢复,内力也只不过有平时的七八成,两人内力拼斗下,檀石槐忍无可忍,须眉皆竖,强运功力孤注一掷,施展出压箱底的绝学“乾坤一击”。 霎那间,剑气纵横,龙刺剑灿烂如后羿射日,一举冲破左慈的棍式,绵绵推进,连续不断;而檀石槐发出的螺旋内力,不停地冲击着左慈的奇经八脉。整个小院的空间都感受到压力,正面应对的左慈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退到十步之外。 檀石槐暗叫可惜,左慈能吐出这口血,就是彻底化解了攻入体内的螺旋劲力,表面上难堪,其实没有受伤,只是损耗了不少内力而已。檀石槐冷冷说道:“真人能百招不败,真是出乎本王意料,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说完檀石槐吩咐手下牵来战马,来时多少人,去时多少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有刘子敬在,慕容褱只能看着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东城,刘子敬挽着左慈的手,边走边传递内力,帮助左慈疗伤。左慈心中震骇,刘子敬的内力也许不如自己深厚,但是精纯无比,几乎没有任何排斥,就能与自己的内力融为一体,一个大周天下来,已经打通了自己受伤的所有经脉。 刘子敬收手后,脸上看不出任何疲劳的样子;左慈喟叹道:“难怪襄楷说我们是野狐禅,子敬,我们猜的没错,你是严子陵的传人,道虚重生,果然是天下第一绝学。化鹏、垂天、覆水、玄象、合一、冥灭,相传道虚六界,你恐怕已经到了玄象。” 刘子敬苦笑着点点头说:“关系则乱,我都忘了在你面前,内力相助的时候,根本瞒不住任何东西。” 左慈引刘子敬西来,就是两个目的,一个是希望说服刘子敬加入自己一方,另一个就是弄清楚刘子敬的底细。今天有这个机会,左慈怎么会放过,嘻笑着说:“主要是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从绝云子的五招逍遥剑法往前倒推,已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你又是从哪里学会道门三式中的无名式?” 刘子敬沉默了一会说:“那不是无名式,是玄象的身法。赵升跟着我到博陵,传授了我一套剑术,一开始我还对他的话信以为真,认为是于吉所托付。后来,我发现不对,到了洛阳,我到王长的道观一看,才确定是伏魔剑法;不过道虚心法最大的好处,就是内力的运用自如,一旦练成,就不受筋骨和穴脉的限制。而伏魔剑法是我接受的最完整的一套剑术,所以练习之下,突飞猛进。” 左慈收起嬉笑的样子,正色道:“子敬你不清楚,张陵的伏魔剑法与你练成的剑芒完全不同,真到生死关头,风雷声大作,不仅是内力深厚挥剑的呼啸声,而且能够风雷中御剑。赵升虽自负奇才,一年练成伏魔剑术,二十年下来却未能窥得真谛,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法子。” 刘子敬琢磨了一会问:“你和赵升怀疑张天师有绝学不传。” “有绝学不传算什么事,国人都喜欢到临死的时候,才把所有的功夫传给别人。”左慈冷笑道:“绝云子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出现那块石碑。问题是,张陵很可能学过佛门的功夫。” “那很好啊。”刘子敬的功夫就来自东一点西一点的大熔炉,对门派的意识即为浅薄,气得左慈怒目说:“这不是武功的事情,是佛道两门的大事。白马焚经后,道门在洛阳声势大落,这不算事;道门中人练佛门功夫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但是如果变成佛门中人故意装作道门出现,就会被人当做把柄。” 刘子敬明白过来了,还是不肯相信,不甘地问:“你怀疑赵升。” 左慈无奈地说:“张陵传位于子,必定有他的苦衷;但如果赵升找到证据发难,尤其是在张陵死后发难,天师道就会四分五裂。从你练成的青盲可以看出,赵升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左慈等于说了,天师张陵何等人物,岂会抱着门户之见;所谓的苦衷,左慈是同意了赵升的推断,张陵是靠着外力施展伏魔剑法。正因为如此,左慈才越发担心。 ------------ 第七十一章 闻香楼1 刘子敬不同意道:“你一个世外高人,这样想太诛心。我听赵升说过,张衡的天资有限。就说我们,就叫道虚门吧,心法代代相传,但是我师祖师傅就练到化鹏境界,一个是因为他们不是江湖中人,没有兴趣练下去,另一个原因是没有办法练下去。如果没有绝云子的石碑,我估计和我师父一样结果,赵升也许只是想试探,有没有其他窍门。” 左慈气得够呛,但是听懂了,刘子敬说的是天赋,张陵、刘子敬、赵升都属于有天赋的人,才可能练到高深的境界。左慈也是有天赋的人,要不然不会成为于吉之后的江湖第一散仙,于是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两人连夜离开残亭;路上左慈自行疗伤七日,才完全复原。 两人回到中原,在黄河岸边分手,左慈去南方游历,刘子敬在路上听说蔡邕做了河西县令,便决定转道河西县。临行前,左慈笑嘻嘻地递给刘子敬一张羊皮纸说:“子敬,这是说好的,你的报酬。别推辞,地契这玩意对贫道一无是处,对你大有用处;你既然不同意入道门,自然不会脱俗,愿你心想事成。” 刘子敬见左慈诚心,也不矫情,一手接了过来,两人洒洒脱脱地告别,各奔前程。到了河西,刘子敬没有登门拜见蔡邕,而是在县衙外转悠了几天,趁蔡邕带着女儿蔡文姬出来,突然出现在身边。蔡邕本来心中烦恼,汉灵帝十六岁成人,大赦天下,唯党人不赦;看见刘子敬,蔡邕喜出望外,忙让女儿蔡文姬喊叔叔。 蔡文姬年方六岁,长得一副美人胚子,瓜子脸,皮肤雪白,眼睛大而灵巧,听到蔡邕吩咐,大大方方地行礼下拜。刘子敬暗暗运力,将蔡文姬托起,笑着对蔡邕说:“伯喈,生了个好女儿。” 蔡邕笑得嘴都合不拢,挤兑道:“子敬,第一次看到我的女儿,总不能空手吧。” 刘子敬从怀中掏出两张乐谱说:“文姬,这是叔叔送你的,西域龟兹的乐谱,乐声七调。”龟兹乐声七调起源于天竺北宗音乐,与已经传入中原的佛曲实为同宗。蔡文姬谢谢声还没落,蔡邕忙不迭地抢过去观看,忽然想到,这两张乐谱刘子敬一开始肯定是准备给自己的,现在倒好,当礼物给女儿了。 蔡邕气不过,故意板着脸说:“子敬,你这趟到西域肯定发了大财吧?” 刘子敬明白蔡邕的意思,笑道:“大人若有雅兴,就挑个地方。” 蔡邕哈哈大笑说:“子敬,这可是你自找的,我知道河西有座酒楼不错。” 河西县属于左冯翊,却是北地郡的郡治,永和六年春,南北羌联合造反,征西将军马贤为羌人击败身亡,东汉惊恐,徙安定郡于扶风,将北地郡迁至冯翊,其后就一直没迁回去,富平、廉县、灵州等北地郡六县的人只能来往于河西办事,络绎不绝。 河西给人就一个感觉,热闹;还有,就是蔡邕来了以后,街道变得干净。蔡邕是个讲究的人,粗茶淡饭无所谓,眼睛看到的东西一定要有美感,看见乌七八糟的事就会讲,就会训人,所以河西县的差役都知道,大街上不能有事,花了很大力气来迎合蔡邕的这个喜好,就是北地太守也拿蔡邕这个大儒没有办法。蔡邕其实心里也有数,有点过头,但为官一方,蔡邕总要给自己找些乐趣不是。 刘子敬跑来看自己,还愿意请客,蔡邕更感觉没有遗憾,牵着蔡文姬的手,蔡邕一路走向闻香楼。离得还远,就听到伙计热切的吆喝:“诸位客倌,小店手艺地道,烹炒煮炸,应有尽有,酒是长安的闻香倒,包您满意!来来,快快请进。尝一尝,回头还想来。” 看见蔡邕,伙计急忙忙跑过来招呼:“大人,您可好长时间没来了,掌柜的可一直在念叨您。” “念叨我,老吉是盼我早点滚蛋吧?跟他说,这酒楼的菜太贵,我吃不起。”蔡邕没有胡说,到河西县上任以来,也就招待督邮大人,在闻香楼吃过一餐饭。掌柜老吉早已迎了出来,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大老爷说得对,我这酒楼价格是有点高,但您看我这店里的装修,店里酒菜,物有所值。您老今天吃什么?” 酒楼富丽堂皇,三层高的建筑在河西县绝对是鹤立鸡群,蔡邕跨进酒楼,满面笑容指着刘子敬说:“今天是我这个朋友请客,点菜问他?”老吉顿时心凉了半截,刘子敬一身旧布衣,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看不到一点贵重的物件。 老吉头一缩,伙计只好上来低声问:“客官,你看?” 刘子敬也是见惯了世态炎凉的人,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伸手放了一两金叶子在店门口的柜台上。老吉立即变了脸色,训斥伙计道:“怎么做事的,一点眼头见识都没有。”说完,老吉亲自提着茶壶,把蔡邕三人引到三楼雅座,斟了三杯热茶;雅座颇为幽静,桌椅临窗,空间宽敞,楼下梅花绽放。 刘子敬坐下问蔡邕:“这个老板和你很熟?果然是个好所在。” 蔡邕望着楼外,有点为难地说:“掌柜的姓吉,原来是袁家的一个厨子,在洛阳见过,袁本初又写了信来,上次督邮大人来,还特地拉我来捧场。”督邮,郡守属吏,掌监属官,位轻而权重,凡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无所不管。 刘子敬忍不住笑道:“袁本初也是个重情义的人。”这叫重情义,分明是袁家仗着势力,一个下人出来开酒店,还给督邮县官打招呼。刘子敬想到的是另一个可能,老吉不过是前面的木偶,这家酒楼的老板弄不好是袁绍,但是袁绍跑到河西县开酒楼干什么? 老吉下去安排好菜,又跑上来招呼:“蔡大人,老吉眼拙,下面的人也没调教好,怠慢的地方还望海涵。” ------------ 第七十二章 闻香楼2 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地方官员集民政、税收、司法、教化各类大权于一身,若然觉得治下那个子民不大顺眼,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够让他狼狈不堪,甚至家破人亡。蔡邕这要有这个心思,别说袁绍,就是袁逢出面,也不抵事;蔡邕听出老吉话里的意思,笑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明知道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故意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告诉下面的人,老爷一年难得来吃顿饭,菜烧得好一点。” 老吉忙应承:“小的早就吩咐过了,正宗的黄河鲤鱼,按您的口味,糖醋。” 蔡邕满意地点点头,老吉瞄了刘子敬一眼说:“这位先生看着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面?” 刘子敬不置可否,问道:“今天鲤鱼有鱼籽吗?” “多啊,六七条鱼的鱼籽。”老吉很奇怪,很少有人吃鱼籽;没想到刘子敬掏出一朵雪莲说:“把花朵切成丝,鱼籽拌入蛋清、芡粉、调配料,再加上菜心一起炒。”老吉听了一愣,仔细一想,这道菜还当真是有特色,应了一声,接过雪莲,匆匆下楼。蔡邕正要开口,刘子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桌上用茶水写道:“二楼有高手,不要多言。” 过了一会儿,老吉送上蔡邕,除了糖醋鲤鱼和雪莲鱼籽外,还有酱肉、蘑菇炖鸡、羊肉汤、蒸虾,外加一盘饸饹;饸饹是用荞麦面做的,性凉,羊肉汤热,正好互补。菜味道确实不错,材料鲜美;酒是闻香倒,伙计送上来两坛,说是店里免费赠送的,蔡邕父女吃得眉开眼笑。 刘子敬不免有些心痛,蔡邕一代大儒,也算个小士族出身,现在官居一县之长,竟然过得如此清贫。酒足饭饱之后,老吉换了一壶浓茶,让大家去去口中的腥气味,也帮助消化。蔡文姬抿着茶,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问刘子敬:“叔叔,你明天带我出来玩吗?” 刘子敬微微一笑道:“你父亲要不赶我走,我明天带你出来玩,还在这里吃饭。” 蔡邕没好气地说:“你干脆把这个丫头带走,要是天天这样吃,等你走后,我怎么办?” 刘子敬盯着蔡邕看了一会,看得蔡邕心里都有些发毛,才听得刘子敬说:“我真搞不懂,你好歹也是个县令,又不是寒门出身,这么虏待自己干什么,你不是有俸禄吗?” 蔡邕脸一红说:“你也知道,我收藏的那些东西,哪样不要钱,有时候一件器皿抵我一年俸禄的。” 刘子敬正要开句玩笑,突然听见楼下一个细若蚊声的声音:“正主儿来了。”刘子敬其实一直听着楼里的动静,但是客人来来回回都很正常,这二人先前点菜吃饭也没有地方不对,但是这句话却是明确的江湖说法,刘子敬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桌上用茶水写道:“二楼有高手,不要多言。” 蔡邕对刘子敬的能力极为相信,一把抱过宝贝女儿,换到靠墙角的位置,刘子敬慢慢站起来,走到楼梯口往下看,走上二楼的竟然是五台山度厄大师。度厄大师,青布僧袍,面容严肃,虽不苍老,也是说不尽的落拓,上了二楼,目光如炎,扫视着正在吃饭的宾客。 二楼的宾客并不多,刘子敬来的时候还是空空荡荡,现在也只有四个人,分别坐在三张桌子上。靠窗的桌子上,一个矮瘦的中年汉子正在抽着旱烟,也许怕其他客人反感,开着半扇窗子;角落上坐着个很虚弱的读书人,饮酒的动作懒散而洒脱;中间桌子上是两个商人,麻棉的衣服,戴着闪着金光的戒指,丝带上也是晶莹的玉佩,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度厄大师明显感受到三楼的目光,头都没有抬,走到读书人对面坐下,读书人愣了愣,黯然道:“你何必过来,难道没有看见我留下的暗记?” 度厄大师笑了笑说道:“正是因为看到了,我才要过来,有些事情发生了,总是要解决的,我过来,就是帮你下这个决心。” 读书人呆呆地望着度厄大师,眼睛里竟然有着一些泪花,犹疑地问:“你不怪我?” 度厄大师伸出双手,抓住读书人的手说:“每个人都会犯错,每个人都有应付不了局面的时候。我明白,你也是没办法。”两人的对话说得清清楚楚,没有想对任何人隐瞒,刘子敬感到奇怪,度厄大师一个出家人,怎么老是我我我的,应该自称老衲或贫僧。 读书人身体突然一颤,倒在了凳子上,度厄大师挺身而起,右手中一把钢刀闪着寒光,刀尖滴着红色的血液。度厄大师说的没错,他也做到了,他就是来帮读书人解决问题的,人一旦死掉,所有的对错,所有的烦恼,都将随风而去,再也干扰不了。 钢刀在度厄大师手中发出耀眼的寒光,刚刚站起来的两个富商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依旧逼了上去,瘦富商的袖中滑出了一把黝黑的铁钩,率先出了手。钩是刀剑的克星,瘦富商深得其中奥妙,铁钩推、拿、锁、压,如毒蛇吐芯,招招攻向度厄大师的要害;胖富商则趁机移步,始终站在度厄大师的侧面。 效果很明显,度厄大师花了相当的力气防范侧面,被迎面的铁钩死死缠住,渐渐落了下风。十几招后,度厄大师的钢刀竟然被铁钩锁住,瘦富商大喜,却突然看见钢刀不知道怎么一绞,弹出了铁钩,在空中划出半道圆弧;钢刀的速度太快,瘦富商只觉得身体一凉,再也没有知觉。 度厄大师的冒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胖富商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右掌一掌印在了度厄大师的背上。度厄大师的身形发生了奇诡的变化,整个身体向前深深地陷了下去,如同张弯弓,最大程度的卸掉了掌力;同时度厄大师的人竟然转了过来,钢刀反手封住了胖富翁的左掌。 ------------ 第七十三章 闻香楼3 刀光一闪,没有惨呼声,靠窗的中年汉子猛然冲了出来,烟斗准确地点在度厄大师右手的穴道上;钢刀落地,胖富翁的左掌正中度厄大师的右肩,却被度厄大师左手一指结果了性命。中年汉子倒退一步,惊呼道:“一劫指。”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惊惧慌乱。 酒楼里变得很冷,一楼的顾客早已惊慌失措地逃走,半开的窗户漏进来阵阵的寒风,度厄大师望着中年汉子,厉声道:“吴金,我知道你们是曹节派来的,魏重魏飞已死,告诉我一件事,我就放了你,你们是怎么发现高泽身份的?” 毒判官吴金和绝命钩魏重、摧心掌魏飞是曹节派来追杀侯览一方高手的,高泽是侯览在民间的暗探,不幸被吴金等人;听高泽说幕后人是五台山度厄大师,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料到度厄就是劫楼三大主事中的一劫指,魏重魏飞兄弟有被杀,吴金早就魂飞魄散,望着度厄大师,似乎听到了超度的隐隐梵唱,哪有心思回答。 吴金转身正要从窗户逃走,就看见度厄大师一步步走过,不觉已是惊慌得站不稳,好在反应快,一手扶住桌子,没有摔倒。吴金口齿不清地说道:“大师,大师,有时好商量,你要什么消息,我都告诉你。对了,上次我听曹破石说,孤虚宫,孤虚宫找到,找到。” 毒判官吴金在江湖上一直是得意非凡、无人敢惹的,生死之间不仅没有了过往的豪气,甚至连平常人都不如。度厄大师走到近前,讥笑道:“孤虚宫找到什么了,《草人经》?是不是,快说。” 度厄大师喝问中,一拍桌子,是说不出的威严,吴金却得意地大笑起来:“度厄,你这秃驴,当真以为你爷爷好欺负,老子的借物传毒,岂是你能想到的。你这一拍桌子,可就中了我的软麻散,你现在,是动也不能动。” 吴金笑声一敛,突然说不出话,度厄大师已然一步走到近前,一探手,点在吴金的死穴上,叹息道:“你轻功无双,又坐在窗边,应该跑的。”吴金瞪着一双怪眼,含恨倒地,烟袋掉在脚边。 度厄大师一指击毙吴金,才抬头往上看,刘子敬靠在栏杆上,悠然地望着楼下。度厄大师冷冷道:“你应该和他们一起出手的,现在知道我是一劫指,你难道还想活吗?”蔡邕听到,只觉得没有来的头晕,呼吸急促;反而是蔡文姬不明就里,轻轻按着蔡邕的太阳穴。 刘子敬淡然地说:“大师说笑话了,就算劫楼也是收钱杀人,怎么能轻易坏了规矩。” 度厄大师道:“我已经坏了规矩,要不然他们四个人也不会死。你不害怕?” 刘子敬笑道:“当然害怕,因为我想到大师可以自己出钱买我的命。除了死人,被劫楼盯上的人哪有不会害怕的?不过再害怕,总要问个价钱吧,大师准备出多少?还有,这闻香楼里,掌柜的原来是袁家的佣人,现在加厨师伙计,估计不下十余口,你要是杀了,可就是和袁家结仇。” 度厄大师咬了咬牙,沉声道:“刘子敬,我也知道你武功卓绝,但是我还是要试一试。”但是度厄大师不敢轻易出手,一则是自己已经负伤,对上墨玄剑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有把握;二则刘子敬站在楼梯口始终不动,等于封死了所有往三楼的道路。 刘子敬忽然说道:“大师难道不感觉到身体里异常,我看你的面色青灰,好像中毒了。”度厄大师一愣,急忙运功暗查,果然发现不对,毒判官吴金的烟斗也有毒,点中的右腕上一个黑点已经浮现,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度厄大师当机立断飘下一楼,准备离店。 就在度厄大师身形飘动的一霎那,一楼的厨房里冲出来排山倒海的一枪;铁枪文丑,一招霸王夺鼎,有去无回,枪风如霭,一楼的大厅瞬间犹如冰窟。度厄大师身形一展,左脚准确地踢在枪尖上,整个人立即顺着枪身下滑,正准备给偷袭者一点厉害,突然看见一截剑尖,从自己胸前露了出来。 这一剑先是刺穿了经脉,再穿过身体,度厄大师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就无力地坠落在地。一个道士飘然而落,喟叹道:“大师,怎么也没想到,你就是一劫指。” 度厄大师挣扎着微笑道:“即入佛门,便是两世为人;经营劫楼多年,就是三世为人,袁垢,我不怪你。我有最后一个请求,不要对外宣布我的身份,五台山不该受到指责,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袁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袁垢肯定不会说,就算五台山各家寺庙,人人都已知道度厄大师是一劫指,也绝不会有一个人承认。承认,就是将多少代人争取来的的声名和威望毁于一旦?为了保持五台山名门正宗的地位,就算袁家说了,五台山上上下下也要和袁家拼命到底。 袁家是名门正派,自然清楚江湖中声名累人,不亚于世家;为了声誉,会不惜牺牲一切,一切,包括本门弟子,也包括江湖交好。度厄大师念起了佛经,断断续续,声音渐渐微弱,终于圆寂;袁垢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刘子敬一直等楼下的血迹全部打扫干净,才护着蔡邕父女下来,文丑瞪着眼睛质问:“刘大侠剑术通神,为什么不下来帮忙。” 刘子敬笑道:“有袁山长老在,酒楼有后门,一个一劫指算得了什么。” 袁垢就是从后门进来的;袁垢确定抱起度厄大师的尸体,望了刘子敬一眼飘然而去。蔡邕镇定以后,已经明白,刘子敬对这几方人都没有好感,守住楼梯,只是保证自己父女不受伤害。令刘子敬心中诧异是蔡文姬这个小姑娘,睁大着眼睛,从头看到尾,硬是没有哭,也没有尖叫一声。 ------------ 第七十四章 声东击西 十月朔,汉灵帝以窦氏虽诛,长乐太后窦妙有援立之功,率群臣朝拜于南宫,亲馈上寿,黄门令董萌借这次东风,此后,数次为长乐太后诉怨,说窦妙生活困苦。也许是说多了,汉灵帝不仅相信,而且深纳之,下令供养窦妙资奉有加于前。 中常侍曹节、王甫看在眼里,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过了没多久,曹节、王甫就指责董萌附助窦太后,诽谤永乐宫,也就是汉灵帝生母董太后,董萌被下狱处死。董太后也为此深受刺激,感觉没几个心腹在宫中混不下去,于是整日找汉灵帝唠叨,要求提升永乐宫的宦官。杨赐和曹节两方都有争取董太后的意思,很快,永乐宫的小黄门夏恽做了中常侍,王旻荣升永乐太仆。 但曹节没有罢手,一直在琢磨,董萌一个小小的黄门令,哪来的胆子和自己作对,难道董萌真不知道窦武是死在自己手上?可是董萌在北狱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全身骨骼寸断,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董萌却依旧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名字。 这绝对不正常,正常的人此刻只求一死,就是没有幕后指使,也会咬出一大批的人,想叫他指认谁就会指认谁。董萌的不正常正说明暗流激涌,曹节与王甫、袁赦等人细数宫中能和自己扳手腕的人,发觉暗流只能来自于长乐太仆侯览。太后窦妙幽居南宫,侯览这个长乐太仆有名无实,资格又比自己这伙人老,难免有些不悦。 尤其是河西县的消息传来,曹节决心立下,冷哼一声道:“立即安排人手调查,我要看看这个老东西到底是什么货色。”王甫等人暗道,这还用调查,这太容易了,想办侯览,上大街随便找一个人都能说出几条罪名,从桓帝到现在,只要能得罪的人,无论是士族官宦,还是宗室外戚,有一个算一个,侯览都得罪了。但是让众人奇怪的是,曹节什么都准备好后,却引而不发。 侯览听到了风声,一阵冷笑,找来心腹人管亥,吩咐几句,管亥立即乔装出城,骑马到了洛水旁的一座土地庙。管亥进去,给土地爷塑像磕了九个头,才站起来,出了庙门,抖抖衣服,上马疾驰而去。黄骧等人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看得莫名其妙;一边安排人跟踪管亥,黄骧自己走进庙中查看端倪。 破庙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土地公的塑像也没有问题,黄骧甚至用手摸了一遍,雕塑及神台没有任何机关,拿开蒲团,地上干干净净。黄骧松了一口气,管亥也许就是来许个愿再去办事,可是出了庙门,黄骧就发觉不对,埋伏在土地庙周围的人都不见了,黄骧刚要叫喊,被人点在背后,失去了知觉。 秋无岗是在掌灯十分发现不对的,管亥越跑越远,一路传来的消息表明,管亥已经出了洛阳全境,朝着山东而去。李乐等人毫无消息,第二批人发现,土地庙的留守人员包括黄骧,全被杀死扔在庙后的枯井里。秋无岗的第一个判断就是侯览要动手了,急忙派出人手在城中蹲点,另外派人通知曹破石、金无换。送信的人刚出去,秋无岗就听得大堂那边喊:“贵客到。” 这是野王楼设计好的报警暗号,秋无岗顿时明白自己犯错了,对手根本没准备杀曹节,是要杀自己这只鸡给猴看。秋无岗大步流星地走入大堂,一个大汉满不在乎地站在大堂中央,面对着野王楼十二位护卫的弯刀冷笑。大汉九尺身高,魁伟无比,背后一柄长刀。秋无岗一眼就认出,是名扬江湖的大盗木冲,上前几步,拱手道:“原来是木大侠,不知道下面人什么地方得知你了,秋某给你陪个不是,有话好说。” 木冲摇头道:“秋掌柜,你没有得罪我,是得罪别人了。”木冲说完,一声长啸,酒楼里立即杀声四起,到处涌出杀手。野王楼转眼火光冲天,客人们只恨脚下少长了两条腿,拼命往外跑,惊叫声、呼喊声、哭泣声乱成一片。 野王楼安排了六十四名护卫,都是门中的好手,可惜对方来的人太强,二十几个人无一不是江湖中的好手,每个人都能应付三到四名护卫。幸亏大漠门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和来袭者一样,擅长喂毒的暗器,激战中,双方大部分人都是死在暗器上。 秋无岗被木冲死死缠住,木冲的长刀比无业象的刀还长上两寸,随着长刀挥舞,气浪令人窒息,刀刀不离秋无岗的左右。秋无岗赤手空拳,依旧应付从容,每一拳都打在木冲的薄弱处,让木冲的长刀不能尽展其能。秋无岗和木冲都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就是在这生死立判的时刻,对方似乎有所保留。 天子脚下,岂能乱来,公差比任何一个地方来得都快,秋无岗和木冲不过交手二十多招,大批的捕快和缇骑就已经赶到了现场,并且越来越多。木冲看形势不妙,几刀逼开秋无岗,唿哨连连,所有杀手开始撤退,由于杀手们配合默契,互相掩护,很快冲出酒楼,逃逸在黑暗中。 捕快和缇骑呐喊着追杀下去,秋无岗明白那就是一个样子,吃官家饭的谁都不愿死,说白了,死了就吃不上这碗饭了,家人怎么办。秋无岗立即安排救火救人;忙乱中,突然想起一件事,秋无岗脸色大变,立即到后院接了一匹马,扬鞭赶路。 野王楼火起的时候,张成在小院里刚刚喝完酒,正准备吩咐下人安排舞姬来跳舞,就看见有人走进了院子。来人带着青铜面具,僧袍随风而飘,一路走进来,护卫没有接得住一招的,张成静静地靠在椅子上,等着面具人走进屋子,才笑着说:“老友,真是十年没见了,侯览真是没人了,还是请你来,你以为穿着僧衣,我就会把你当做另一个人吗?” ------------ 第七十五章 黑虎石明 面具人笑得声音刺耳,得意地说:“难道你不怕和尚吗?十年前我就有杀了你的冲动,今天终于等到了机会。” 张成摇头说:“你杀不了我。” 面具人赫然停住了脚步,沉声道:“你下了毒?” 张成点头道:“每个护卫身上都下了一点,不过他们都预先服了解药,应该没事。我不知道你一路走过来,到底碰没碰他们的衣服,看你的脚步,好像你还没练到隔空杀人的地步。” 张成说得一本正经,面具人咬牙道:“我试过了,没中毒;就算中了毒,我也可以杀了你。” 面具人一爪扑出,一丈外,排山倒海的爪力隔空而来,张成轻轻一挥手,化解了爪力,可是面具人一爪威力太大,张成身下的椅子承受不住,顿时裂成碎片。张成有些尴尬地站起来说:“我还是托大了,没想到你一个正派的高手,会去修炼这种阴狠的爪力。据说这种搜魂爪每一招可以发挥人的三分之一功力,不知道你还能施展几招?” 一招三分之一功力,最多就是三招,而三招后,面具人难道还想走吗?就算张成倒下了,屋子后面还有人,随便出来一个会武功的,就能要了面具人的命。面具人犹豫了一下,望望张成,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张成等人一走出院子,再也支持不住,立即坐在案几上调匀呼吸。 面具人其实没有走远,而是绕到后院,很顺利地结束了后院护卫的性命,从后门闯进了屋子。看见张成运功疗伤的状态,面具人笑道:“张楼主,游戏该结束了。”面具人话音刚落,张成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听到骨骼的碎裂声,面具人惊愕的倒下,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以张成的修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面具人从后面来袭,运功疗伤更是做出的假象,就为了这一拳的机会。秋无岗赶到的时候,张成已经解开了面具人的面具,根本就不是和尚,头发梳得好好的,只是用一个布帽子压着。秋无岗低声道:“黑虎石明。”黑虎石明,铁拳无敌,关中士孙府的第一高手,没想到就这样丧失了生命。 张成阴沉着脸说:“我是越来越没有把握了,石明竟然练成了搜魂爪,派人去石明的故乡,去士孙府,寻找他的家人和旧部,和一切有关联的人,一定要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不过要隐瞒石明死在这里的消息,我还不想和士孙府开战。”张成有绝对的把握,石明就是一个弃子,杀了自己更好,杀不了自己,大漠门和士孙府开战,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张成偏偏不能让幕后人如意,秋无岗会意下,派出了大批的人员去围着石明和木冲调查,结果很简单,也很神奇,什么都没查到,有关的人如同说好一样,从人间蒸发了,包括临山酒店的素和莲和仆兰延。这世上的人真容易消失,秋无岗反而松了一口气,临山酒店十有八九是鲜卑或南匈奴的耳目,真要查出来,万一牵扯到朝中某位大佬,对野王楼来说,绝对是划不来的事情。 秋无岗放松之余,不禁想起已经失踪了一年的刘子敬,喊来管事的问了一番账目,便施施然走到开宝斋。寇尚满面笑容地接待了他,吩咐伙计立即去对面的醉香居买来酒菜,五斤驴肉、一只肥烧鸡、一份羊排、两只牛舌,外加一坛醉里香,醉香居的招牌酒。 寇尚现在活得比任何时候都自在,这个小店因着刘子敬的传奇和野王楼的维护,虽然说不上日进斗金,也是生意兴隆,就是杨赐、段颎等人也都来照顾过。寇尚没事就呆在店里,看看书,要是什么名士或者官员来,陪着聊聊天,有机会再做点其他生意,有益阳长公主的名头罩着,白道的人都不敢过分;至于黑道,没有一个能放在野王楼眼里。 家里益阳长公主表面上不屑,但是看着寇尚隔三差五地买些礼物回去,说话语气还是大为缓和,寇家毕竟已经倒了,寇尚既无封地,朝中又当不了官,能挣到钱就不错了。洛阳城皇亲国戚海了去,大部分还不都是这样生活,益阳长公主自己也做着生意,现在有些小麻烦,还让寇尚找人出面。 两人烤着小火,喝着酒,意兴阑珊,说着说着,就说到刘子敬的身上。寇尚半醉着说:“分红的钱我已经交给卢子干的时候,正好遇见他一个朋友来,也是涿郡那边的人,还认识刘子敬二哥刘元起。他们都在议论,刘子敬到底在练什么功夫需要躲起来练,卢子干是一百个不相信。” 秋无岗左手把玩着酒杯,装作不在意地问:“卢子干是什么身份,他不会相信无稽之谈。” 寇尚半眯着眼,回忆道:“不过卢子干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说刘子敬身怀绝技,却屈身于石匠小贩多年,没有委屈抱怨,应该早就突破了剑道中的入世意境。刘子敬和其他高手比较,缺乏的反而是剑术的精湛,怎么可能独自找地方修炼,就算不在野王楼,也应该是去游遍天下。” 秋无岗的左手顿时停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一个错误,也是大多数人的错误,大家只记得刘子敬的绝世武功,把刘子敬往一个又一个的设想里塞,却忘记了刘子敬原本不是江湖人,也不牵扯到官场。那么接应刘子敬的人应该也是个高手,同样的身份,秋无岗立即想起当时在洛阳的左慈。 秋无岗回忆着申屠蟠的供词,左慈左元放是和申屠蟠一起进京的,见过苏不韦和何颙后,左慈就消失不见了。而官府的查房证明,左慈当时并没有立即离开洛阳,那么他来洛阳的目的就是见几个人,刘子敬很可能是目标之一。袁山的人、白马寺的人听说刘子敬都纷纷派人观察,这刘子敬难道有什么秘密? ------------ 第七十六章 子敬归来 秋无岗确定,自己疏忽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江湖上奇人百出不穷,没见过佛道两家这么关心的,这也才说得通,为什么有人出大价钱请第五先生出手,杀刘子敬。秋无岗琢磨了半天,隐隐有些眉目,担心地自问,难道刘子敬真和那些典籍有关,张成必定已经猜到,为什么没和自己说? 秋无岗不安地来到小屋,一个人正在和张成饮酒赏雪,看见秋无岗进来点头微笑;秋无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失踪了一年多的刘子敬。刘子敬更像儒商了,风度翩翩,恰到其份的笑容,就是皮肤稍微黑了一点,添加了几分沧桑感。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张成笑着让秋无岗坐下,吩咐人再去拿一副碗筷后说:“子敬早上摸进院子把我也吓了一跳,好在他预先递上了一张拜帖,我说你今天准过来,就没有安排人报信,想给你一个惊喜。” 秋无岗喝了一杯酒,才问刘子敬:“这一年多,你也不打点生意,跑哪儿去了?” 刘子敬笑道:“那天晚上,左慈左元放来找我,说有一笔大买卖,做成了还告诉我那把短剑的秘密。你想,那是我师傅留给我的剑,解开秘密使我们师门两代的心愿,还有钱赚,能不去吗?” “结果怎么样?”秋无岗自然清楚左慈这个散仙般的人物是不会做生意的,所谓生意,不过是刘子敬随口说出的一个幌子,一个借口。秋无岗依照习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刘子敬回答道:“他带我去见了一个人,给了我一件物品,刚才已经二百两黄金卖给张老了,确实是大生意。” 张成微笑着证明,端着夜光杯是说不出的得意,秋无岗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紧盯着张成,张成掏出一张羊皮纸道:“这是我们大漠门在残亭那片房屋的地契,你说值不值钱。” 大漠门之所以在残亭挣扎,张成和秋无岗来洛阳,其中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残亭被关中士族视为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他人染指。就像地产生意全部被卫家、司马、士孙三家控制,在残亭求生存的门派要不然成为其中一家的附庸,要不然就凭厮杀来霸占地盘。就算投靠了曹节,大漠门依旧无法在残亭周围买到一块地,也没有绝对的实力战胜士族,张成和秋无岗才会被门主霍三笑派到洛阳,担任野王楼楼主和掌柜。 秋无岗更清楚,张成早有夺取门主之位的想法,野王楼这些年在洛阳风生水起,论实力早就超过了大漠门总坛。张成按兵不动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或者逼狠了,霍三笑投奔士孙府,他们毕竟有联姻的关系;这份地契上有卫家、司马、士孙出让画押,官府的大印,份量可想而知,对大漠门来说是大功一件。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秋无岗怕张成立即起了回残亭的想法,岔开话题问刘子敬:“子敬,你去了残亭?” “去了,和檀石槐还见了一面。”刘子敬望着墙角的数枝红梅,悠然地说:“我陪左慈去了一趟昆仑山,地契是回来的时候给我的。说实在的,那晚追出野王楼我只是好奇,天亮在城外确认了是左慈,我才放了心,所以根本没机会给你们留信。无岗,你陪张老坐会,我去找卢植,过几天到野王楼告诉你短剑的事情。张老,晚辈先告辞了。” 说完,刘子敬就起身离开。秋无岗望着刘子敬出了院门,问张成:“楼主,你打算怎么办?”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张成苦笑道:“我现在充满欲望,却无法抉择。好消息还有一个,刘子敬说他和左慈,都与檀石槐动过手,对方也就是血肉之躯。” 傍晚,卢植在太学见到刘子敬也是一副怪怪的感觉,皱着眉头说:“你这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方式,很让人受不了。”刘子敬连连道歉,说去河西县见过蔡邕了,然后才说有经学上的事情请教;卢植摇摇头,一句话没说,把刘子敬带到自己的屋子。 卢植压根不相信刘子敬会和自己讨论经学,果然刘子敬谈起那把留在官府里的短剑说:“刘猛大人肯定知道点什么,但是我不好问,左慈说,此剑有可能是道门之宝,可惜《史记》和函谷关、昆仑山的石壁上都没有记载,左慈说的事情又太难,我只好向你求证了。” 卢植摇头说:“我看过那把剑。武帝时,发生了几件不能明言的大事。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大侠郭解全家被杀,淮南王刘安谋反,戾太子刘据谋反,官府中一直有谣言,说三人都留下了传世之物,最神奇的是与戾太子战而获封侯的商丘成、张富昌和李寿后来分别自杀、被贼人杀及被武帝诛杀。” 刘子敬笑道:“既已封侯,贼人就不是一般的贼人。” 卢植斟酌道:“有传说游侠裴基赶到洛阳时,刘据已经兵败,就遁入江湖。而裴基是许负的孙子,大侠郭解的表弟,遁入江湖后拿出了两把剑,分别为无相、紫机。本来也就是一种野史轶事,没想到三十年前青州徐从事得到紫机剑,轰动江湖,此剑的模样倒真像传说中的无相剑。子敬,相信左慈也是这样跟你说的,你那个师傅任丘绝不是什么石匠,宝剑绝谱,多大的福泽啊。” 刘子敬点头说:“这些我都可以相信,但是左慈因此对家师身份进行了猜测。” 卢植直接笑道:“他是想找到更多的道门典籍,也想把你拉进道门,和襄楷、赵升在常山招揽你没有差别。问题是,你想怎样,如果不准备担当起道门的责任,你就是得到一把宝剑,练成了一身功夫,其他的管他干什么。我相信蝙蝠、蚩尤他们不会没事找事干,来招惹你这个强敌。不过,你既然回到洛阳,应该是已经拿了主意。” 刘子敬会意道:“我还是准备做生意。”两人哈哈大笑,起身出门吃饭去。 ------------ 第七十七章 归乡浪子 倒挂在房屋后檐上的鱼行赤听了,反而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鱼行赤一路跟踪而来,原以为刘子敬在洛阳危机重重,现在一听,才知道全不是这回事。鱼行赤不敢多呆,立即一闪,离开房屋,整理整理衣服,悠悠地出了太学,回到自己的住处;鱼行赤正要进门,隔壁的王伯已经迈着蹒跚的脚步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条鱼。 鱼行赤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刚刚回家的浪子,身材奇伟,虬髯如剑,眉宇间英气逼人,举止间透露着一股风采。王伯慢慢走到鱼行赤跟前,递过鱼说:“还没找到工作吧,别急。这是我侄子送来的鱼,一下子送来五条,家里吃不完,正好给你一条,练练手艺。” 老人家世故精明,知道鱼行赤从小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是个高傲的人,说话留了很大台阶。鱼行赤急忙谢过,接过鱼,开了房门,把王伯让进屋说:“王伯,要不然晚上一起吃饭,正好让你看看我烧鱼的水平。我还有一坛好酒,等会陪你老人家喝点。” 王伯点点头,高兴地说:“那我就打扰了,你那个妹子烧的菜根本没什么意思。” “爸,你说什么呢?”王伯身后跟进一个姑娘,不乐意地说:“要是你觉得这儿好,就别回去了。”姑娘是王伯的女儿,鱼行赤从小就认识,叫王姣,面容俊俏,就是粗布大褂罩着下,依旧可以看出曲线玲珑的身材,手里也拎着一条鱼。 王伯嘿嘿地直笑,王姣把鱼也递给鱼行赤道:“我估摸着爸爸在你这儿吃饭,怕一条鱼不够。” 鱼行赤清楚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就邀请王姣一起留下来吃饭,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王姣很爽快地答应了。鱼行赤不一会就把两条鱼烧好,用的是松鼠鱼的做法,将鱼片刺成两扇,鱼肉上剞上麦穗花刀,淋上盐和黄酒,涂上一层淀粉,七成热的油旺火炸鱼,呈深黄色取出,与兑好的汁搅拌一下,王伯父女吃得是赞不绝口。 黄酒也是十年以上的佳酿,酒足饭饱后,王伯回味着酒的香醇说:“小修,你不如自己开一个酒店,生意绝对好。” 鱼行赤在这条街上的名字叫鱼修,从小随着做厨师的父亲到处奔走,隔个两三年回来住上一阵子。鱼行赤自己明白自己的事,只好含糊过去,王姣望着这个从小就认识的男人,含笑不语。鱼行赤长得相貌堂堂,言谈举止中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王姣不知不觉中被吸引。知女莫若父,王伯试探着问:“小修,你想过成家没有?” 鱼行赤真被弄红了脸,有点力不从心地说:“现在连生计都没有着落,哪有心思谈这些。”王伯闻言哈哈大笑,鱼行赤的家境在他看来,绝不像说的那样艰难,父亲留下了一座两进的宅子,鱼行赤又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到哪儿都有饭吃。 王伯父女走时已是深夜,两家院子相邻,有侧门相同,鱼行赤看着两人提着灯笼回去,关好门独自回屋。鱼行赤没有点蜡烛,黑暗中盘腿坐在床上,双腿交叉,双手环抱,左右手大拇指互相抵住,余下八指虚空放松,全身气脉合扣连环,真气在身体里游走。渐渐地,鱼行赤进入无我阶段,整个人沉浸在下意识阶段,只感觉身心合一,运功也越发得心应手。 等鱼行赤醒来,天色已经大白,鱼行赤只觉得精神焕发,起身梳洗完毕,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就一个人溜达上大街。今天是初五,鱼行赤按照约定,来到了菜市场,一个摊点接着一个摊点地观望,不时看看鱼肉和蔬菜是否新鲜,和小贩讨论一下价格。鱼行赤这一阵子经常来,早就混了个眼熟,小贩们笑嘻嘻地和争论着,也没多大的火气。 鱼行赤正和一个卖羊肉的贩子说的火热,就听得身后有人招呼:“小修,小修。” 鱼行赤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年的厨子,五十多岁,一张很平常的脸,望着鱼行赤满面笑容,惊喜道:“师傅。”急忙奔了过去。 老者哈哈大笑:“我看着就像你,怎么,不闯荡江湖了?” 鱼行赤好奇地问:“师傅,你什么时候来洛阳的?” 说话间,已经有两个太监走近,老者笑着给双方介绍:“我是去年被野王楼请来的,现在在宫里做御厨。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何五何六两位管事,这是我的一个徒弟鱼修,烧菜的手艺不错,就是整天不安心,老想着出人头地。” 做厨师就是伺候人的手艺,上哪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何五何六看着鱼行赤的身材,也明白老者的苦心,只好尴尬地笑笑。老者叫邰贺,边走边数落鱼行赤,等把才买齐了,才突然问:“小修,你现在在做什么?” 鱼行赤为难地看看邰贺没有说话,何五何六立即反应过来,这个鱼修现在是闲人。邰贺叹了口气说:“早和你说过,你就是不听。要是哪天没事,和我去宫里,帮我打打下手,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要是你真能干,我再向两位管事求个面子,还不谢谢管事。” 邰贺的意思很简单,你要是能干有手艺,做师傅的肯定会帮你,但是你要是不行,那就算了;鱼行赤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立即塞给两个太监一人五两银子。何五何六听了心道,老邰是个实在人,注重名声,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先入为主认为眼前的鱼修不会有什么问题,又拿了银子,立即喜笑颜开,表示回去和小黄门桓贤说说情。 皇宫里做御厨还是有点讲究的。首先要身怀绝技,有拿手的菜;其次个人的身份完美,身体健康;最关键的是嘴要严,不乱说话。何五何六虽然卖邰贺一个面子,也没当一回事,就是说了一句;没想到桓贤是个认真的人,听后立即询问邰贺,调查鱼修又是洛阳本地人,就同意并办理了手续。 ------------ 第七十八章 夜探太庙 鱼修到御膳房给邰贺打下手,邰贺又送了何五何六一人十两纹银当谢礼,请二人安排鱼修和自己同住一间屋。邰贺说自己年纪打了,需要人照顾;何五何六却想到邰贺肯定要私下传艺,就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了。鱼行赤找了一个没人的机会问邰贺:“师傅,你们到底准备做什么?” 邰贺轻声道:“你听说过《天鉴谱》吗?” 鱼行赤吃惊道:“难道在宫中?” 邰贺低低说道:“应该八九不离十。就在陈蕃来砸宫门的那晚,我们的人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可惜知情人刚传出消息就被杀了,所以天尊下令暂停行动,坐看窦武失利。因为我没有武功,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就派我来调查,现在需要一个高手,所以把你调来。” 鱼行赤不满地说:“就为了一本子虚乌有的《天鉴谱》,我们就放弃了应有的道义?” “道义?”邰贺训斥道:“窦武若取胜,百姓会过得更好?还是会让我们过得更好?你想没想过,我们是窦武的一个污点,他会放过我们吗?身居高位者的想法,很复杂。” 鱼行赤悚然而惊,这几年许多想不明白的问题迎刃而解,忽然想到窦绍毁容潜入洛阳被发现,试探着问:“师傅,雩侯不会是我们出卖的吧?”邰贺为难了片刻,沉重地点点头。鱼行赤彻底明白了,窦绍是被某个人当做投名状,送给了曹节。鱼行赤猜到了那个人,没有来地生出一股厌恶的感觉,为了利益,一次又一次地出卖朋友,能成什么大事? 邰贺哪能不知道徒弟的心思,只能装作没看见,说出自己的看法:“《天鉴谱》的传言有很大的可能性,布衣七剑客孤傲冷僻,荣华富贵是打动不了他们的,郑众用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这本武林奇书,只是七人先后死去,郑众便不必兑现诺言。可以肯定,此书不在郑众后人之手,应该还在宫中,有两个地方最可疑,一个是太庙,一个是长乐宫的神明,你可以先探探路。” 太庙是皇宫里供皇帝祭祀祖先的地方,在夏朝时称为“世室”,殷商时称为“重屋”,周称为“明堂”,秦汉时起称为“太庙”。大汉宗庙制度承接周制,尊君卑臣,宗庙成为天子专有,士大夫不敢建宗庙。天子七庙,分别是太祖、三昭、三穆;诸侯五庙,太祖、二昭、二穆;公卿三庙,太祖、一昭、一穆。鱼行赤为刺杀曹节,熟悉过皇宫布置,知道太庙位于宫门前左侧。 等夜间躲过皇宫的警卫,翻进去一看,才晓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太庙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南北长五百米,东西宽三百米,里外三重围墙,由前、中、后三大殿构成三层封闭式庭园。大殿耸立于整个太庙建筑群的中心,重檐庑殿顶,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四周围石护栏;殿内的主要梁栋外包沉香木,别的建筑构件均为名贵的金丝楠木。 虽然除了进来点香添油的太监,就是巡逻的羽林卫也不走近大殿,阴森森的,正好便宜鱼行赤搜索,但是地方太大。两个时辰过去了,鱼行赤几乎搜遍了三座大殿的所有物件和地面,没有任何的发现;雕梁璧画的图案中也看不出任何启示,鱼行赤无奈放弃,原路返回。 邰贺得知,反倒是不露声色,要是如此轻松的话,何必费大力气把鱼行赤弄进宫里,只是叮嘱鱼行赤行动时要小心。第二天夜里,鱼行赤依旧等隔壁屋的人都睡了,悄悄出屋,潜入长乐宫。 长乐宫,周廻十八里,台殿连绵,都是以香木为栋檬,以杏木作梁柱,门扉上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椽端上以璧为柱,窗为青色,殿阶为红色。殿前左为斜坡,以乘车上,右为台阶,供人拾级.黄金制作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清风袭来,发出玲珑的声响。鱼行赤就是趁着壁带的声响,越过一座座屋顶,渐渐靠近神明台, 汉室的神明台最早是武帝为求仙所造,据说阶陛皆为玉造,高五丈,上有承露盘,一位铜仙人手把铜盘玉杯,以承云表之露.汉武帝以此露和玉屑服之,冀求长生。可惜到汉武帝死去,真仙行踪依旧杳然,唯有铜铸的仙人每天为武帝服务。 长乐宫的神明台和传说中的差了太远,高台只有三米不说,铜人也没有,只有一个玉盘静静地躺在一尊方石上,玉台玉盘,互相辉耀,月光下别有意境。鱼行赤一眼望去便觉得有戏,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守住秘密,鱼行赤仔细观察起脚下的神明台。 大方石是整整的一块,嵌在玉台中间,往下不知道多深,鱼行赤不认为其中会有机关,无论是拔起大方石,还是转动大方石,都会把周围的玉块碰碎,留下痕迹。鱼行赤俯下身子,用手一块一块地摸地上的玉块,鱼行赤明白,如果玉块下面有暗门,一定是触发式的,在平时难以注意到的地方。 果然,在靠近大青石的地方,有一块玉石可疑,和其他玉块是平面的不一样,鱼行赤的手指触及到一块弧形的玉石,弧形很微弱,但是鱼行赤依旧有清晰的感觉。鱼行赤暗运内力,轻轻拍打了一遍神明台上的玉石,弧形玉石下的回声也与众不同;鱼行赤心中大定,整个人悬空贴在大青石上,手轻轻一按弧形玉块,没有丝毫的反应,运功隔物传功,就听得轻微的机关声,玉块竟然顶了上来。 鱼行赤无声落地,就见玉块下是一个石龛,石龛里面一个铜盒,精致不凡,鱼行赤取了铜盒,看见机关竟然是在铜盒之下,不由得暗暗佩服设计机关之人。机关之巧妙不说,最关键的是开启的人需要高深的内力,否则就是发现也是无奈,鱼行赤伸出右手一点机关,闪电般地缩回手指,就见石龛迅速落下,一切恢复原样。 ------------ 第七十九章 三方巧遇 鱼行赤溜回宿舍,邰贺见了铜盒大喜,怎奈铜盒上的锁竟然是双锁,两人技术有限,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法打开。鱼行赤也不敢用内力毁锁,怕铜盒有机关,损坏了里面的物品;看看天明,邰贺坚决地说:“我去找何五何六,说今天要去菜场选购,你想办法把铜盒藏到驴车下面,带出宫去。” 御厨的住所和羽林卫的宿舍都在皇宫的范围,却不在皇宫墙内里,而是皇宫侧门外的一片院落里。出入检查是比皇宫松一点,也只能说夹带一些小东西,这铜盒一看就是非凡之物,绝对无法带走。邰贺的主意虽然有些风险,但是是唯一的办法。 烧菜的大师傅都有绝活,有时候需要自己出宫挑选食材,但是能否出宫,要看负责采购的何五何六的心情。今天,两人的心情就很好,大清早,邰贺就送来十两银子,希望出宫一趟,何五何六张嘴就答应下来;不过听说鱼修要同行,回家拿点衣物,两人又多要了二两银子。 不过两人的心里都有些怀疑,邰贺不过是一个御厨,不断地如此大手笔行贿,总要图点什么,所以鱼行赤赶着驴车出来时,两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车辆和包裹。刚看到一半,桓贤就走了过来,看看四人的神情,不高兴地说道:“老邰你怎么又要出去?今天中午,侯公公等着吃你拿手的云梦羹,别耽误了,快去快回。” 邰贺苦笑道:“桓公公,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要亲自去挑食材吗?就是怕被骂。”何五何六吓了一跳,中常侍侯览最近脾气暴躁,稍不如意就发火,宫中人都躲着走,急忙催促邰贺快走。桓贤顺路和何五何六说了些御膳房的杂事,竟然一路说到宫门口,守门的羽林卫以为桓贤夹带私货,特地来照个脸,连看都没看就让邰贺等人走了。 到了街市,邰贺和何五何六去买菜喝茶,要鱼行赤驾着驴车赶紧回家拿衣服,鱼行赤回到家中,把铜盒藏在密室里,急急赶回菜场。路过菜市街口,猛看见刘子敬在漫步进饭店,一辆牛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分明是在跟踪刘子敬,鱼行赤不敢惹麻烦,等牛车过去后,才赶到菜场,接了邰贺三人回宫。 刘子敬其实发现了有人窥视,就在进门的一霎那,刘子敬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眼角侧望,远远一辆驴车拐弯后的背影,便锁定身后不远处一辆牛车上的驾车老汉。刘子敬毫无迟疑,装作不知情地走进店里,和早已等待的寇尚把酒言欢,今天寇尚做局,介绍刘子敬和许相认识。 牛车停在离小饭馆一百多米的地方,驾车老汉低低地对车中的袁绍说:“本初,估计刘子敬已经发现我们,此人修为非同小可,除了你叔祖,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老汉叫袁垢,是袁山五长老之一,袁垢说的袁绍叔祖就是五长老之首袁忘,是袁山仅存的两位上代人物之一,一手孤鹜剑法袁门无敌。 袁绍原以为刘子敬再高明,也就是和袁垢差不多的人物,闻言倒是吃了一惊,急忙追问:“垢叔,这话如何说?” 袁垢驾起牛车,徐徐前进,走过小饭馆说:“若是论修为,刘子敬也许比忘叔差了不少,但是刘子敬志向不在求仙,所以隐身工匠商人,由无常而入有常。你也调查过,他过的一直都是平常人的生活,就算学过招数,也已经忘了,而忘叔还没有完全达到心中无招的地步,当然若是生死搏杀,则是另外一回事。” 袁绍透过帘子的缝隙,看见刘子敬正坐在当中一张桌子上吃饭,似乎完全觉察不到有人在观察他,有些担心问:“垢叔,会不会我们走眼了。” 过了饭馆,袁垢立即放松下来,笑道:“你以为他觉察不到?周围的情况都在他关注之下,只是不象你,非用眼睛不可。高手可以在黑暗中运用功力,用听的方式搜索环境,甚至是感觉,冷和热的感觉,女人经常能发现注视她的男人,就是感受到那一点点的不同。”袁垢说着笑话,让袁绍好受了许多,也明白自己在这些高手面前差得太远。 袁垢拎了拎牛车的缰绳,让开路上一个抱小孩的妇人说:“本初,若是忘叔能来洛阳,恐怕能和刘子敬一叙。只是本初,汉武以来,墨家难存,游侠多避世,练武者不是成为官吏,就是官吏的辅翼;刘子敬能独身自好,秉行严子陵之事,也是难能可贵,你又何必强求?从你的将来看,卢植的作用远大于蔡邕、刘子敬之流,甚至袁山。” 袁垢曾拜马融为师,游学多年,后来为家族考虑,才放弃仕途入袁山,所以看问题角度比较周到,不顾袁忘的反对来帮袁绍。袁山不管在袁家如何重要,在江湖上如何让人敬畏,在官场上不过是袁家的祠堂而已,说穿了袁山的人马就是一群守墓人;袁绍最终的目的还是仕途,蔡邕、刘子敬、袁山众人都是身怀各种绝技之辈,但在官场还是不如一个大有前途的卢植。 袁绍听了好似醍醐灌顶,原来想和袁术争夺袁山的心思顿时熄灭,对刘子敬一事也就看得淡了,一路和袁垢讨论拉拢卢植的办法。回到府中,郭图急急忙忙过来,禀告说:“刚接到消息,泰山盟盟主罗醉已经过了虎牢关,估计傍晚就能到达洛阳。” 袁绍很是意外,脱口就问:“罗醉来干什么?” 郭图也不知道,八卦手罗醉纵横江湖几十年,在出任泰山盟主后,就很少离开泰山,一般的事情都交给副手郭太办理。不过一个时辰以后,整个洛阳的官场都知道了答案,罗醉是护送刘郃进京的。刘郃为河间王宗室,光禄大夫刘鯈之弟,刘鯈对灵帝有拥立之功,遇刺后朝野哗然,宗室民间都感觉朝廷对不起刘鯈。 ------------ 第八十章 交换1 刘子敬晚上在野王楼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根本不感兴趣,更感兴趣的是酒,刘子敬看着酒杯中暗黄的酒色,对秋无岗说:“我俩好歹是生意上的伙伴,一两年才在野王楼喝一次酒,你就不能拿出一坛御酒招待我?中午和寇尚才喝的醉里香。” 秋无岗失笑道:“是我错,怠慢了刘大侠。”秋无岗立即招来伙计,换上宫里拿出来的洛阳春。洛阳春是宫中的一种秘方酒,入口绵甜,酒劲足,人喝再多也不会头晕,就算喝醉,一觉醒来连头都不会疼;刘子敬看着清澈的酒色,品了一杯赞不绝口。 秋无岗晓得刘子敬今晚的来意,是和自己商量无相剑的事,也不催问,只是和刘子敬对饮。没想到刘子敬在美酒面前,似乎失去了谈话的兴趣,酒过三巡,秋无岗无奈找了一个话题:“中午和许相见过了,感觉怎么样?” 秋无岗很好奇,许相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和刘子敬见面肯定有原因,可惜寇尚对江湖事不了解,听了一餐饭,愣是什么都没听懂。不过寇尚的记忆力不错,把三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谈论的都是在江湖和士族两边同时涉及的趣事,秋无岗担心的是寇尚漏掉了一些看似没用,实际重要的内容。 刘子敬终于放下酒杯说:“许相是个风趣的人,应该比许子将更适合仕途,他今天是想问无相剑的事情,又怕卷入风波,所以吞吞吐吐。无岗,你在江湖上的阅历远胜于我,你说,无相剑为什么那么受人关注?” 秋无岗转动着空酒杯说:“江湖传言,无相剑是奇人许负所铸,包含着一个秘密。可是数百年下来,没有谁能说出这个秘密,包括郭解、裴基两位大侠,他们可是许负的外孙和孙子。但是人心就是这样奢望,越是发掘不出来的秘密越发神奇。你那把剑在河南府存档,不下于三十人去看过,最感兴趣的刘猛大人去了十一次。” 刘子敬笑笑问道:“是否杨赐和严佛调也去看过?” 秋无岗对三十多人的名字牢记在心,当即点点头,士族和宗室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底蕴,有些秘密在他们面前根本不是秘密;佛门的优势就是线放的长,很多人会主动把秘密送来分享。 “这就对了。”刘子敬欣慰地说:“左慈的看法与你不同。左慈说这柄剑没有秘密,价值在剑的本身?” “剑的本身?”秋无岗是真的有点吃惊了,定神关注着刘子敬,以便确定刘子敬是不是在消遣自己。 刘子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这柄剑鞘上的牛皮是青牛皮,西域的铸剑术。左慈说,这可以糊弄百姓,老子化胡。”秋无岗现在有点信了,他看过那把剑,也清楚现在大汉佛道的尴尬。 自白马焚经以来,佛道两家就失去初期互相利用的局面,佛教在皇室面前挣到了面子,但是在民间遇到道教的阻拦,说是夷狄之教。老子化胡说,就是说老子入天竺变化为佛陀,教化胡人佛事;既然佛陀就是老子,能教化胡人,也就能教化汉人。这种说法让佛教传播变得容易,道教也保住了脸面,是个双赢的题材。 喝到掌灯时分,刘子敬起身告辞,要在宵禁前赶回开宝斋;秋无岗送到楼下,望着刘子敬走远,才转身回店。刘子敬走了小半个时辰,也看着就到金市,路边突然窜出一个乞丐,险些撞到刘子敬身上;刘子敬身形微微一晃,闪过乞丐,忽然有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 乞丐低声道:“刘爷,是我,素和莲。” 刘子敬仔细一看,果然是临山酒店的胡女素和莲,急忙问:“你们酒店不是关门了吗,怎么这副模样?” 素和莲急切地说:“刘爷,一言难尽,请跟我来,仆兰延叔叔要见你。” 刘子敬艺高人胆大,也是好奇心作怪,二话不说,跟着素和莲转入小巷子,三拐两拐到了胡人居住区,走到孤僻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素和莲推门进去,内屋的炕上躺着仆兰延。仆兰延和酒店时的精神样完全不同,人瘦得只剩骨头不说,眼睛也深深地陷在眼眶里,说话声若游丝:“刘大侠,谢谢你能来,老夫只有一个请求,安排素和莲在大汉定居。” 说完,仆兰延指指自己的枕头,素和莲从枕下摸出一张纸片,递给刘子敬;刘子敬接过来一看,密密麻麻写着二十多处的地点和人名。仆兰延断断续续地说:“这是鲜卑在中原的一部分联络点,如何处理,有刘大侠决定。我贪生怕死,又助纣为虐,有如此下场,罪有应得。” 仆兰延的神志还是很清醒的,明白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决定权在刘子敬手中,交换的条件和忏悔就摆在前面。刘子敬沉吟片刻,问素和莲:“出了什么事,你们既然是探子,出了事为什么不向自己人求援?” 素和莲低声道:“我们负责协助中原人袭击野王楼,事败后,上面想灭我们的口,亏得仆兰延叔叔和我熟悉洛阳的情况才脱了身,酒店里其他人都被杀了。我们不敢露面,也找不到其他人,早上我路过金市,听说你回来了,仆兰延叔叔立即让我去找你,我从中午一直等到夜里。” 刘子敬伸手搭上仆兰延的脉,明白已经迟了,仆兰延是靠着自己深厚的内功和生命的潜力才支撑到今天,看见自己,无论是什么结果,仆兰延都活不过十二个时辰。刘子敬轻声问素和莲:“你以后有很么打算?” 素和莲咬着牙说:“不知道,先出了洛阳再说。” 素和莲是个坚强的姑娘,尤其不愿在一个有点喜欢的男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刘子敬暗暗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其他安排,事情就简单多了。至于那份名单的真假,刘子敬并不放在心上,甚至决定不出示于人,找机会,自己把这些查明;如果是真的,刘子敬不在乎手上沾血。 ------------ 第八十一章 交换2 第二天,刘子敬去找了萨离,萨离根本没有问刘子敬原由,亲自驾了一辆马车,进了洛阳城,素和莲打扮成乌桓女子,提了一个藤箱坐着车出了城,到了预定的地点,看见刘子敬和一匹枣红马。等候多时的刘子敬递给素和莲一个包裹,里面是两本做菜的书和五十两银子,素和莲把包裹放进藤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果断地上马,孤身离去。 风萧萧,马嘶嘶,西风凛冽,素和莲一人一马,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黑点。回过头,刘子敬递给萨离二两黄金,萨离拒绝道:“刘大侠,您这不是骂我吗?上次石呼少爷来的时候吩咐过,您和苏大爷的事,就是赴汤蹈火,也不能推辞。” 刘子敬回到城中,洛阳城胡人居住区的一座茅屋失火,烈焰浓烟飞腾,等百姓救完火,才发现两个人被烧死在屋内,还有不少的金银,无不叹息,钱多了还是要有福消受。刘子敬清楚,那是仆兰延最后的灭口,临死前杀了房主,彻底掐断了各方的追踪线索。 范协查了现场,意外地发现两人都不是被烧死的,一个是被杀,一个是自杀,可惜是焦尸,面目全非。萨离的马车根本没有进入胡人区,是在大街上接走了素和莲,所以在范协的视线之外,连一般的查问都没有。其实就是问,萨离也说不出什么,萨离能看出素和莲的伪装,却猜不到素和莲的真实身份。 洛阳城中小儿依旧成群奔跑,根本感受不到人间的悲凉,奔跑中小儿念着童谣:“白盖小车何延延,河间来合谐,河间来合谐!”范协叹了口气,刘郃出来做官真是一件好事,听说已经重病的太傅胡广都在病榻上,还连说了几个好字。朝廷上上下下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一件让绝大部分人都满意的事情。 不过世事难料,几天后洛阳又传开了两件事,一件是刘郃成了中常侍程璜的女婿,另外一件则是罗醉完成使命后,竟然没有离开洛阳的打算,整日流连在烟花柳巷。郭图说起这事就愤愤不平:“要是一个年轻人也就罢了,你说罗醉一个老头子,这像什么样子,泰山盟的脸都被打肿了。” 袁垢笑呵呵地说:“公则,这叫什么话,老头子就不能去那种地方。罗醉功力深厚,这些年就是在保养,身体比年轻人不差些。问题是罗醉为什么这样,他要是这样的人,泰山五家会选他当盟主吗?”泰山盟最主要的成员是五家门派,每一届盟主都是五家选出来的,这么多年也没有对罗醉非议。 郭图换了个角度一想,吓了一跳,张口道:“难道泰山盟要出事,罗醉是故意滞留洛阳的?” 袁绍点头道:“何伯求也是这样猜测的,已经派张邈前去打探了。” 建宁五年春三月壬戌,太傅胡广终于没有抗过病魔,因病去世,享年八十二岁。灵帝下诏命五官中郎将持节奉册,赠以太傅安乐乡侯印绶,赐东园梓楠棺木,派谒者监护丧事,在孟津光武帝的陵寝原陵为他赐墓地,谥号“文恭”,以其子孙一人为郎中。胡广的故吏自公、卿、大夫、博士、议郎以下数百人,都穿着丧服前来会葬,葬礼规格自从光武中兴之后,没有一位人臣能与其相比。 刘子敬因着宗室身份,和蔡邕的关系,有幸参加了葬礼。葬礼后刚回到开宝斋,寇尚就摇着头递给他一份请柬,泰山盟主罗醉请刘子敬三天后在野王楼赴宴。寇尚开着玩笑说:“子敬,宴无好宴,罗醉老儿肯定是在烟花柳巷倦了,想找个人谈谈心。” 刘子敬苦笑道:“长者请,不敢辞。”刘子敬要是敢扫罗醉的面子不去,就算是泰山盟的仇人,即使有秋无岗和野王楼罩着,开宝斋的生意也别想做下去,每天上门寻仇的人能把门前的大街站满了。 看到罗醉,刘子敬真的是大吃一惊,也明白为什么平时泰山盟都是郭太出面。与郭太一副江湖老大样子不同,罗醉是个像竹竿一样的人,很瘦,眼神中不时透露出迷茫,不过刘子敬不得不承认,罗醉绝对有做泰山盟主的资格,有气派,有心计。 野王楼在洛阳的名声,不是因为消费价格昂贵,而是因为气派,罗醉就有气派,请的客人刘子敬还没到,酒席早已经开始。刘子敬进房间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肉香,陪坐的三个人都是太阳穴突起的高手,连头没抬,自顾自地饮酒谈笑。 刘子敬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没有丝毫的火气,听秋无岗介绍完罗醉,施了个礼,就神情自然地走到贵宾的位置坐下,罗醉等秋无岗走开,半醉着对刘子敬说道:“我现在和子敬一样,也是不应该在洛阳混日子的人,偏偏因为说不出的原因,无法离去,只好天天麻痹自己。” 刘子敬笑道:“小可哪敢与盟主相提并论,一介商人,只求温饱外,有钱可赚。” 罗醉摇头道:“做买卖,要想利益大,就要知道货物的好坏和需求,道路远近是很重要的一条。听说子敬刚起步的时候,在博陵一天就卖了一车蔡伦纸,其实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开宝斋在洛阳生意虽然不错,但是利润实际上是在下降,要不是野王楼和你的名声,也就是个一般的店面生意。其实对于你,也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你只是为了留在洛阳找一个借口。” 刘子敬摇头道:“盟主是目光如炬,不过小可自己都不清楚,有这么一回事。” 罗醉大笑道:“子敬可知道你现在不仅是在江湖中名声鹊起,就是在朝廷也有很多人关注你。我送刘郃进京的路上,程璜和刘郃翁婿就多次问起你。也是,高祖之后能够拔剑笑傲江湖的,你是第二个,不知道羡煞多少宗室中人。” 陪坐中一个大汉脱口问道:“第一个是谁?” ------------ 第八十二章 强中手1 大汉七尺五六身材,紫色脸膛,虎目圆睁,毡笠放在一旁地上,衣裳坦开,露出胸脯上的黑毛。最上首的先生道:“是戾太子刘据的一个儿子刘无,后来改名成为一代大侠。”罗醉似乎嫌两人插话,责怪地看了两眼,随即介绍先生叫墨长青,大汉叫绵盛,没有说话的老者叫朱三。 无极掌墨长青、赤面金刚绵盛、风叟朱三,罗醉座下三大长随,很多人都说,要没有这三个人,罗醉早被排挤出泰山盟了。可惜刘子敬的表现像个刚刚出道的菜鸟,根本没什么反应,连久仰之类的客套话都没有,只是很有兴趣地问墨长青:“刘无?” 墨长青心中有几分不悦,偏偏说不出口,刘子敬目前人气正高,听说和左慈等人都有交情,只能愤愤地说:“就是大侠刘无,原先在宫中的名字早就无人再提,或许他自己都忘了。” 这个人刘子敬总算听说了,问道:“练成《草人经》的刘无?” 墨长青点点头说:“武帝元狩年间,淮南王刘安手下八公中雷被潜奔长安上,上告刘安谋反,几经波折,最后武帝以淮南王刘安‘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叛逆事’等罪名派兵入淮南,刘安被迫自杀。八公中左吴漏网,带枕中书逃走,传言左吴在湖县泉鸠里救了刘无,都传说刘无是唯一练成《草人经》的人。” 刘子敬点头道:“左元放也曾言过,《草人经》在三书中最为人在意,是因为刘无练成过,不像《天鉴谱》和《舞释图》,历代记载传言都是天书,从未有人窥得其中奥妙。” 罗醉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左元放对《草人经》还有什么见解?” 刘子敬回忆道:“元放也未曾看过此书,每每说起都是一脸向往的神色,全不似平时仙风道骨。” 罗醉四人放声大笑,左元放再修炼,也是一个人,一个练武的平凡人,对典籍的在意完全可以理解。秋无岗在笑声中走了进来,身后两名伙计各托着一坛酒,秋无岗满面笑容地对罗醉说:“罗盟主能光临小店,真让野王楼蓬荜生辉,刚刚从宫中酒坊弄来十坛酒,先送两坛来,请盟主品尝。” 又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泰山盟对秋无岗调查的时间比刘子敬还长,同样有着许多说不清的疑点。墨长青立即替罗醉谢过,请秋无岗一起落座,秋无岗吩咐伙计再上几个菜,和众人喝了一阵酒才问道:“刚才说得热闹,不知道几位在讨论什么?” 一直没开口的朱三淡淡地回答道:“说到武林三书。” 秋无岗动容道:“罗盟主来京就是为了这事,拿到没有,某非书在子敬老弟这里?” 刘子敬没好气地说:“秋无岗,能不能好好说话。明天开宝斋关门没关系,反正你也有股份。要是给罗盟主添了麻烦,你这野王楼是不想开了?” 罗醉笑道:“没那么严重。再说秋掌柜的野王楼也不是我敢惹的,背后可是有曹公公和大漠门撑腰。” 秋无岗同样笑道:“不知道罗盟主后面,是哪位公公撑腰?” 罗醉等人顿时色变,墨长青沉声问道:“秋掌柜这一问,是曹公公问的?还是大漠门问的?”墨长青并不担心,今日罗醉请客,特地要野王楼安排的是银筷银碗银杯银盘,上来的每道菜墨长青和朱三都用银针测过,可以说绝不会中毒;至于厮杀,墨长青更不担心,洛阳毕竟是天子脚下,野王楼不敢冒险。 秋无岗饮完杯中酒说:“我是替天下的百姓问的。罗盟主为什么亲自护送刘郃来洛阳,不就是有愧于心吗。朱三爷,我记得你就是山阳人,那个朱并就是你家的人,是族弟,还是族侄?罗盟主,你说百劫生有没有可能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名字,譬如罗醉。” 秋无岗话音刚落,手中银杯已经砸在低声,碎片声中,官军捕快已经冲上楼来,门窗全被打开,为首一人脸上始终挂着笑,正是司隶总捕头范协,一个有名不受欢迎的人。范协进了房间,目光如剑一般盯着罗醉,问话声音不大:“罗盟主,有人告你就是百劫生,河南尹段颎大人差我前来,请你回去问话。罗盟主,你不会拘捕吧?” 范协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和蔼可亲,但是应该有的礼貌和客气都有了,给人一种很讲道理的样子,话语里也有着一点担心,一点嘲讽。罗醉等人在洛阳盘桓已久,自然认识范协,不过罗醉没有立即吭声,脸色却变得很严厉,好像暴风雨即将来临。 范协也知道罗醉的背后有强大的靠山,明里暗里都不是自己一个可以摆平的,罗醉的模样就是告诉自己,是朋友,还是敌人,取决于自己的态度。可是罗醉不清楚,范协是个不贪的硬骨头,办起案子来连静观其变四个字都不记得,范协朝身后挥挥手,示意手下捕快上前带人。 二楼的窗子一开,风就呼呼地刮了进来,气温顿时就冷下去。上前的六名捕快能明显感受到屋子里的阵阵寒意,手脚不由自主地在哆嗦,只是明白没来的河南尹段颎、站在一旁的总捕头范协都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主,没奈何地往前走,心里在不停的祈祷。 赤面金刚绵盛是盗贼出身,性急暴躁,被罗醉收复以后做了长随,根本不相信罗醉会是劫楼的主事人百劫生,一步拦在了捕快前面,强大的气势逼迫得六名捕快再也不敢向前。范协适时发话:“绵盛,没你的事,我只是带罗醉回去问话,还不让到一边。” 秋无岗暗赞范协机会抓得好,同时表明只针对罗醉一人,若迟了一分,捕快不退后,就只有和绵盛冲突,所有人就失去了说话谈判的机会。墨长青不满道:“范捕头,你们官府也不能因为小人挑拨,就随便抓人,一旦形成死结,可就无法解开了。我们泰山盟一向遵纪守法,为百姓解忧,但是也丢不起这个脸,你可要想清楚。” ------------ 第八十三章 强中手2 墨长青在泰山盟里是最擅长谋略的人,罗醉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拿主意,墨长青平生志愿就是要掌权,要呼风唤雨。年轻时发觉当官不成,墨长青就弃文从武,后来在泰山盟找到一点感觉,虽然谈不上翻手为云覆手雨,但罗醉的倚重照实让他满意。罗长青想探询的就是,官府到底有没有证据? 范协让墨长青失望了,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出示了公文,要求罗醉等人配合。罗醉终于发出一阵长笑,声音犹如夜枭,凄厉得让人起毛,笑完道:“范捕头,我很失望,你也不过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既然这样,老夫就不想奉陪,你请回吧,让段颎自己来。” 范协被的脸上笑容不减,摇头道:“罗盟主他自信了,不管你在江湖上是什么人,在官府的眼里,你就是一介平民,一个疑犯。” 墨长青反驳道:“就因为这样,上面交代下来,你们就志在必得,要剪除谁就要谁心甘情愿地去死。不要说你会秉公办理,一旦罗盟主进了监狱,你根本就插不上手,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范协倒真是被说愣住了,因为墨长青说的都是实话,也是实情。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一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范协这个总捕头根本管不了过堂的事情,更不要说监狱里的黑暗手段。多少人经不住严刑拷打,死在牢中;多少人被掠拷摧残,不复人形,三木之下,求死不能,宵小之徒就是喜欢辱杀人。党锢之时,就有很多读书人忍受不了非人之苦,牵累亲朋好友,认下了无数捏造的罪孽。 看范协沉默,罗醉突然望向秋无岗,秋无岗大吃一惊,那眼光与张成离开残亭时的眼光无二,像一头老虎就要上山,什么也不可能挡住。秋无岗暗叫不好,向站在门边的一个伙计发出不为人知的暗号,伙计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慢慢移出房间而去。 没有人看见伙计的动作,可以说根本没有人注意,因为罗醉动了,没有任何先兆,一步就绕过前面的人,和范协贴在了一起。范协的反应并不慢,一拳直挺挺的打出,快捷有力,但是打在罗醉身上犹如打在棉花里,不仅不着力,而且打进去,拳头就拔不出来。罗醉的手已经轻轻抓住了范协的颈子,只要稍一用力,便能把范协的脖子扭断。 六名捕快毫不犹豫地逃了回去,范协暗恨自己刚才走神,冷笑道:“罗醉,你这是拘捕,袭击公差。” 罗醉笑道:“范大人说的没错,你说我现在还有退路吗?” 没有,如果说百劫生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众目睽睽之下袭击捕快就是死罪,罗醉既然做了,就下了决心,不再在乎后果。绵盛冷喝一声:“让道。” 官军捕快很自觉地退后、让路。他们倒不是因为担心范协的生死,而是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泰山盟主果然不是吹的,总捕头范协一身好武艺,连一招都没有接住,对方杀死自己,还不就像是踩死只蚂蚁。不多时,罗醉就挟持着范协到了大街上,官兵捕快全站在野王楼里不出来。 天漆黑,野王楼前挂着的两排灯笼在风中摇曳,明灭不定的火光充满诡异,街上望不见一个人影,静的怕人。墨长青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中计了,官府根本就没有罗醉是百劫生的证据,就是想把他们逼上绝路,否则谋定而动,大街上骑兵和弓箭手是少不了的。 野王楼伙计很自觉地把罗醉四人的马牵了过来,另外加了四匹马,秋无岗站在二楼的窗口微笑着说:“罗盟主,还不把范总捕放了,抓紧时间逃命去吧,官府通缉很快就会遍临天下,祝你们一路顺风。”这么远的距离,秋无岗的声音就像站在罗醉等人跟前,不大不小。 罗醉微微一笑,点了范协的穴道,带着墨长青三人上马,一人双骑往东南而去;刘子敬立即从店里冲出去,解了范协的穴位。范协并没有立即下令追赶,而是在街上踱起步来,等秋无岗出了店门,范协突然说道:“秋掌柜果然算无遗策,和你们联系的是郭太,还是泰山五派的人?” 秋无岗闪过一丝犹豫,笑道:“如果想把事情办好,就要遵照办事的方法,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南人擅舟,北人擅骑。罗醉为什么不回去,就是想让郭太他们看看,离开他这个盟主,迟早要出乱子,我们不过是在火上添了一把柴,给人做了承诺。” 这就足够了,只要范协回去发出通缉罗醉等人的文书,罗醉就再也当不成泰山盟主,泰山盟将从今夜起不得安宁,那个盟主的争夺,不会比争夺皇位轻松。范协忽然有些羡慕秋无岗,活得不累,谈笑间,把所有人算计进去,不对,应该不包括河南尹段颎,他是秋无岗一伙的同谋。 “罗醉想到了这点,但是从他的角度看,侯览这次肯定完了,还是浪迹天涯的好。说句胡扯话,这年头,忘恩忘义的人最有恃无恐,罗醉怕的就是进去以后,泰山盟的人背后捅刀子,有人会落井下石,向朝廷很多的证据,他执掌泰山盟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点犯法的事情?”刘子敬话语很平淡,也很惊心:“你们说,无岗的这个圈套会不会误中副车,罗醉就是真的百劫生?” 秋无岗耸了耸肩,走进店里吩咐伙计重新摆酒,众捕快看见酒肉顿时忘了刚才的凶险,风卷残云般地开席。范协总觉得一切太顺利了,坐在桌旁仔细回忆今夜的一幕幕,当想到刘子敬的最后一个疑问时,范协突然一惊,刘子敬说的没错,罗醉可能真的就是百劫生,那么他会去逃难吗?不会。 范协几乎可以肯定答案,范协长身而起,叫伙计立即找来秋无岗说:“无岗,我感觉不妙,如果罗醉真的是百劫生,你说他现在在哪里?” ------------ 第八十四章 强中手3 秋无岗闻言变色道:“当然是完成他准备做的最后一单。”罗醉等人往东南去,是绕城而走,既可以回山东,也可以换一个城门,乔装入城;而能成为百劫生亲自出手的目标,只有独揽大权的曹节。秋无岗手一挥,命令李乐去挑选十名好手,跟随自己一起入城。 范协犹恐力量不够,邀请刘子敬同行,刘子敬苦笑道:“我去合适吗?你们真不怕我是名刺客。” 刘子敬,宗室中人,一个与曹节根本搭不上关系的人,跟着跑去救曹节,本身就有些别扭;如果真是刺客,到时候一剑结果了曹节,那范协真是有嘴也说不清。范协毫不在乎,笑道:“你真要一剑结果了曹侯,天下读书人的心愿得到了解,我也认了。” 秋无岗大笑,范协隐藏了一句话,杀了曹节也是他范协的心愿,只是作为公门中人,范协再对曹节有意见,还是不得不去保护他。范协四人带着野王楼的十名好手骑马先行,捕快官兵随后;西部尉赵玹是曹节的师弟,闻言立即开城门放行,自己还带了六名缇骑,一同冲往曹节府上。 二十一匹快马连续的马蹄声震动了大街,巡逻的官兵看范协、赵玹领头,没有一个上前阻拦盘问。眼看着转过街角就要到曹节府上,就看见冲天的火起,火光下,黑雾显得那么诡异,笼罩了整个府第;厮杀声、哭叫声、呼救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听见奔腾的马蹄声,门前的警卫早已绷紧了神经,刀出鞘,箭上弦,死死盯住了外面,赵玹冲在前面,里面依旧不肯开门。最后,还是警卫看到范协和秋无岗同行,才打开府门,就这么一耽搁,听声音,已经杀到内堂。赵玹顾不得和警卫怄气,与范协三人一起展开身形,各持直奔内堂,一路上尸横累累,可见层层护卫都被偷袭瓦解。 秋无岗双足一点,如一只大鸟般扑进内堂,斜刺里呼的一声,一柄铁槊袭到;秋无岗看似闪避不及,危急中长剑硬挡,当的一声,火花四溅,持槊的绵盛竟被震退一步。绵盛心中震撼,铁槊之下难逢敌手,被人随意一剑震退是第一次。但是绵盛是豪勇中人,并无怯意,铁槊一沉,一招横扫千军,继续攻击,二十五路霸王槊法强横无比,两人缠斗十余招,秋无岗始终抢不近绵盛身边。 赵玹被无极掌墨长青拦住,墨长青的无极掌力是一种刚柔并用的内家真力,可以击破对手内力,让对手瘫倒地上;墨长青的掌力发出去,只觉对方掌力空荡荡的,觉察不到任何内力抵抗,偏偏对方又毫无异状。墨长青这一惊非同小可,赵玹在孤虚宫并不是顶尖高手,内力不可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种内力正好克制住无极掌。墨长青有了这个念头,越发谨慎起来,收起内力拼斗的想法,依靠无极掌的玄妙变化,开始游斗。赵玹其实也是心中惊栗,墨长青的第一掌差一点就冲破了他的脉门,看墨长青开始比较掌法,心中暗喜,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两人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 范协冲进内堂,就听得暗器轻微的响声,早被牛毛针射中,范协就感觉半边身子一麻,中了毒;一把钢刀跟着砍了过来,被刘子敬隔空一剑拦住,剑芒闪过,持刀人已经无声倒下。范协一眼认出死者是巨盗钟英,以暗器、下毒、少华刀法三样绝学名扬江湖,没想到刘子敬的招数太过犀利,钟英竟然一招毙命。 “好剑法。” 一声喝彩,一名胖大的中年汉子已经持剑和刘子敬战在一起,那汉子虽然身材胖大,丝毫不影响剑招的灵活,一招“梅花三落”,举重若轻,寒风起处,剑剑攻向刘子敬要害。刘子敬凝神屏气,墨玄剑守中带攻,一剑、一剑、一剑,看似轻飘飘,其实牢牢封住了大汉的攻势。二十多招过去,两人依旧一个在攻,一个在守。 大汉见刘子敬深得内家剑术三昧,明白一旦自己不能把握局面,对方的反击必定石破天惊,心中暗暗焦急。又过了五招,大汉突然使出个出奇制胜的险招,借助于刘子敬长剑相碰的机会,身形暴起,整个人平射出去,长剑直奔刘子敬咽喉。刘子敬忽然侧仰,腰板几乎放平,墨玄剑往上一封,大汉只觉得手上一震,长剑被墨玄剑粘住,就在剑尖离刘子敬面门几分的距离时,长剑脱了手。横在半空的身躯毫无遮挡,被刘子敬一剑挥作两截。 掌声响起,车骑将军兼中常侍、大长秋曹节从里面稳步走出,称赞道:“子敬果然名不虚传,剑法比杀死第五先生时更上了一层楼。”曹节身旁三人,看相貌其中两人分别是秋无岗说过的老不死和颜白,还有一个白眉老道士面目沉重,显然刚经过恶战,功力损耗巨大,心情也不是很愉快。 老不死一步来到范协身边,伸指搭了一下脉,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送入范协口中,不多时就见范协头上开始冒白气,面色转红。秋无岗和赵玹也先后进来,绵盛被擒,墨长青跑了;赵玹见到老道士,急忙下跪行礼,原来是孤虚宫的掌教天赫道长。 曹节笑道:“亏得天赫师兄进来没有人发觉,跟随罗醉杀进来的有七名高手,包括岁寒三剑。罗醉就是百劫生,在和天河师兄动手时,施展出了传说中的百劫千变手,最后还是被天赫师兄一掌击毙。朱三和两名剑手,还有金无换那个内奸被老不死师叔和颜白解决了。无岗,子敬杀了一名剑手和钟英,我看他武功在你之上。” 秋无岗顿时觉得背后发凉,发现自己遗漏了一点,就是曹节的疑心,来曹府救援的人,其实说不清到底是来救曹节,还是准备杀曹节。偏偏自己没有象范协那样上来就中毒,或者象刘子敬一样斩敌剑下,曹节盯了秋无岗一眼,下令:“把绵盛杀了,所有首级挂在城门上示众。”话音刚落,府外又传来呐喊声,赵玹听得分明,是来救援的人,急忙跑到府门口,让所有人散了,回家的回家,回营房的回营房。 ------------ 第八十五章 呆捕头1 朝阳在长乐宫前广场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宫女、太监忙忙碌碌,根本感受不到阴影下那一丝令人快慰的凉意。曹节遇刺消息传出,把宫中窒闷的气温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人,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夏五月己巳,朝廷大赦天下,改元熹平。 改元后的第二天,尚书令廉忠举奏长乐太仆侯览专权骄奢,列出营私结党、夺人财产、僭用形制、强抢民女等共二十二条罪名,说侯览大逆不道,罪不容恕。大殿内一片哗然,满朝文武都清楚,尚书令廉忠是曹节、王甫的人,他说的就是曹节的意思。 袁逢听完廉忠的奏章是暗赞不已,难怪曹节能屹立不倒,就看对付侯览的手段,果真不是一般人物。曹节罗列的罪名并不稀奇,随便找个中常侍出来,都可以套上,但是廉忠没有说侯览最大的罪名,陷害党人,这给汉灵帝留了很大的台阶;另外就是时机,袁逢早就听袁赦说过此事,但是因为汉灵帝一直在等病重的胡广去世后改年号,曹节就坚决等下去,等到大赦后才出手,要的就是侯览死。 朝中大臣经过一阵冲击,大多也想通了其中玄关,有些老臣不免心中发酸,当年李膺等人要能如此忍耐,如此变通,杀得那几个人又算什么,也许根本没有党锢,朝廷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果然,汉灵帝看于己无害,下诏收缴侯览印绶,查办;侯览闻讯,随即自杀身亡,不到十日,依附侯览者皆免官。 太学广场的树荫下,每天都挤满了马车牛车,这些车辆聚集在一起,占去了广场超过一半的空地。每辆车里走下的都是精神饱满的名士,仆从们随即就汽躲到树荫下乘凉,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望着主人们慷慨激昂的表演,等待着主人们的命令。 其实名士们也很煎熬,不要看表面上各各胸有成竹,其实他们知道的并不比太学的学子多多少,这次事件缺乏官府方面的真实资料,完全凭个人的猜想来演绎。只有司隶校尉府每天的公告,不断地验证着某些猜测,但是司隶校尉刘猛却令人意外地没有踏入太学半步。 刘猛安排了三百多人,对侯览一党的人进行询问和抄家,凭心而论,侯览的每一条罪名都找到了铁证,不过这点成绩满足不了刘猛,刘猛希望的是有证据直接指向其他宦官。就算不是曹节,王甫、袁赦之流也行,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刘猛发现,这只是自己的一个主观幻想,侯览的案子竟然就是一个孤案。 刘猛左侧站着的是从事张贤,右侧是刚刚从长安调来的捕头陈阳。陈阳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倒背着手站在屋子里犹如木桩,一双眼睛不时地闪现出冷漠、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堂下的人。公差们没来由的感受到一种压力,似乎为了稍微松弛一下紧张的情绪,一个个都抬起头,眼睛雪亮地盯着陈阳,一副准备随时出发的架势。张贤不在意地笑笑,他清楚陈阳的经历。 陈阳是行伍出身,喜欢用冷淡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感情,郭泰就给过一个恰如其分的评语“呆若木鸡”。陈阳是银匠的儿子,十七岁就在皇甫规的军中做了骑兵,参加了一系列艰苦的战斗,可是就是不入皇甫规的视线,无论如何也是升不上去的。 后来陈阳遇到郭泰,经皇甫规同意离开了军队,做了一名捕快,接连破获了许多大案,很快声名鹊起。但是陈阳与范协不同,陈阳曾亲眼看着自己的袍泽死去,还参与过无数支离破碎的恶战,站在哪里,都透露出一股军人的煞气,那种经历过生死瞬间的煞气。 刘猛仔细看完陈阳整理出来的一沓子材料,疑惑地问:“这里有什么玄机吗?” “这是侯览与江湖中人联系的账目。”陈阳耸了耸肩,开始讲解。陈**据自己所知,把一些账目可能涉及到的人姓名都说了出来,有的是江湖恩怨,有的是官场上的争斗,有的是钱财的纠纷,一共二十三个人。经过半个多时辰,陈阳终于全部说完,刘猛再次低头看资料,陈阳默默地从桌子旁走开,慢慢地走到窗子跟前,远眺窗外,似乎院角的松柏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张贤刘猛和堂上的几个官员越听越心惊,如果陈阳没有做足功课,他们根本想不到其中的关联,至少现在有了二十三个目标,捕快们知道该捉谁了。“这些混蛋!”刘猛低头,是为了平静内心,要不是在公堂上,刘猛都想用大声咒骂来发泄自己对这些犯罪者的强烈仇恨,侯览竟然和劫楼、雷神殿都有交往,朝廷纲目被糟蹋得体无完肤。 陈阳的分析没有想对谁隐瞒,堂下公差们听得真真的,只是感觉和刘猛截然相反,更多的是恐惧。劫楼、雷神殿都是传说中的神秘组合,杀人不眨眼,要是沦落到与劫楼、雷神殿去搏杀,大部分的公差宁可丢掉这份差事,哪怕上战场去和鲜卑人打仗都行。 大堂上下静的只剩下刘猛翻资料的声音,心凉半截的公差们都眼巴巴地盯着陈阳,心道墙外的风景就这么吸引人?又过了半个时辰,范协终于转过头来,刘猛也几乎同时合上了资料。刘猛问了一个问题:“陈捕头,你对劫楼和雷神殿了解多少?” 陈阳拱手道:“回大人,劫楼的秘密已经被野王楼揭开,前泰山盟的盟主罗醉就是百劫生,前一阵子率众夜闯皇宫,被曹公公击毙,轰动天下。想必劫楼不会善罢甘休,倒不是正义和报仇的问题,而是信誉,他们收了别人的钱,就一定会完成买卖。” 这就是劫楼的可怕所在,所有的信誉和威慑都是建立在完成交易上,但这也是劫楼的命门所在,曹节这单生意有可能让劫楼从此消失。刘猛点点头问:“你还是比较担心雷神殿?” ------------ 第八十六章 呆捕头2 “不错,因为雷神殿无迹可寻。”陈阳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说道:“雷神殿传说是在某座山谷的一座神殿中,九位神将护卫此殿。雷神殿从来不做杀人的交易,但是侯览依旧和他们搭上了关系,雷神殿一次出手,就让度尚手下的二十八名高手全部丧生,当时的仵作验明了伤痕和死因。” 桓帝党锢时,度尚是少数手握实力的党人,为防意外,从军中和江湖上召集了二十八名高手准备入京,为首的是天下第一剑王越的师兄博浪剑杜帆,没想到在邺城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包括杜帆在内,一夜间全军覆没。窦武派出了多名仵作和江湖名宿调查,就连逍遥子襄楷也闻讯赶到,最后断定是雷神殿的武功。 此事轰动朝野,刘猛既是名士,又是有名的剑客,自然有所耳闻。刘猛沉吟半晌,再一次问:“陈阳,我要把此事完全交给你办理,可有信心完成?” 陈阳的此次调动是因为铁面范协外出办案赶不回来。按常理,等范协回来,陈阳就得回长安,但是刘猛这么一问,就意味着即使范协回来,也会把这件案子交给陈阳。张贤自然洞悉刘猛的心理,范协是一个好捕快,但绝不是个唯命是从的捕快,从不参与朝中争斗,这一点让刘猛一直不满。 陈阳似乎没想到这么多,立即一口应诺了差事。长安和洛阳虽然号称两京,其中差别很大,况且有司隶校尉刘猛这样一个九卿中的人物认可,对前途大有好处。陈阳领了命令,就离开了校尉府,没想到刚到大街上,就发现了一个熟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贾淑正在铜驼街上闲逛,抬头看见陈阳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不免有点心虚。陈阳冷冷地问道:“老贾,你什么时候到洛阳来了?” 贾淑一时感觉很不好回答,陈阳是郭林宗生前的好友,但是值不值得信任,贾淑一点把握可没有。陈阳是长安名捕,一个与范协齐名的捕头,几乎没有欺骗的可能,贾淑只好含糊地说:“我到洛阳是想看看,侯览倒台以后,有没有机会出仕。” 陈阳笑了,笑容很难看,难看到贾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陈阳转身和贾淑并排,边往前走边说:“上个月在长安,我和苏不韦喝得烂醉,他说对你们的做法没兴趣,所以这次到洛阳公差,我主动请缨而来。我有兴趣。” 贾淑跟上一步,听得真真切切。苏不韦是唯一一个知道详情,而没有参加行动的人,贾淑只好赌一把,要是陈阳想请功,就不会堵着自己。与共与私,都无法摆脱陈阳,贾淑只好把陈阳带到牧野马行。 屋外大雨倾盆,马行里酒气冲天,一片欢腾,甘豪笑得满面泪水,嘶哑着说:“董萌以身取义,值了,值了。” 茅容边喝酒边咬牙道:“这才是刚开始,曹节,王甫,他们一个都不会少,都要尝到报应。”贾淑进门,身后跟进来一个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茅容顿时站了起来,他认得陈阳。屋里的人都抬起了头,只有韦亮依旧注视着自己的兵器。 屋内一片寂静,陈阳面无表情地说:“我正巧遇到老贾,就缠着他一起过来。我知道你们聚在一起,准备做什么,我到洛阳就是为了和你们在一起。最新的消息,窦老妇人在日南郡去世了,太后窦妙一得到消息,就病倒了,宫里传出话来,窦妙恐怕没几天活了。” 茅容和陈阳打过几次交道,闻言点点头说:“说说你的打算?” 陈阳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说:“现在的形势,其实很危险,窦妙一死,就有可能产生新的争斗,我不了解你们的具体打算;但以我的经验,有时候雇用一些局外人更有效。” 茅容和韦亮看着陈阳,若有所悟。茅容问道:“什么样的局外人?” “江湖中人。”陈阳说:“这些人既不是林宗的朋友,也不属于官场,他们有自己做事的准则,为了大义、为了朋友、为了钱。我们需要的时候,把他们调来,每次事情结束,就让他们找地方躲起来,这样即便出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他们中有人被捕,也不会影响大局。” 韦亮皱着眉头说:“这就是收买刺客。” “完全正确。”陈阳回答说:“很多事情靠的不是激情,具体行动中,对智力和胆识方面的要求都很高,罗醉那么高明的人物都黯然收场,你们当中没有合适的人,就是苏不韦和我,也不行。” 陈阳说的是实情。曹府一战轰动江湖,泰山盟盟主罗醉、昆仑岁寒三剑客等人全部战死,只有墨长青一人逃脱,泰山盟副盟主郭太和泰山五家的掌门都公开表态,前来洛阳,由曹节决定泰山盟后面的事情,现在六人据说正在路上。陈阳就算武功与范协相当,参与进去也就是个送死的角色。 贾淑苦着脸说:“天师道、五象堂、天雨会、孤虚宫、泰山盟,这五派不是曹节的走狗,就是依附豪门,昆仑派远在西域,这两年内讧,四分五裂。” 陈阳笑道:“正因为内讧,才有机会。昆仑分龙池、天柱、析城、九井、不周、炎火、层城七部,岁寒三剑就是析城那一支的掌门,不是也跟着罗醉去杀曹节吗?现在岁寒三剑已死,难道昆仑不想讨回这个面子,就算他们不想,我们也要制造舆论,让他们无法下台。听说昆仑仙翁已经东来,他可是个要面子的人。” 昆仑仙翁不是七部中任何一部的掌门,却是整个昆仑派辈分最高的一个人,七部每三年换一次,轮流执掌昆仑旗,处理派中事务,所以所谓的昆仑掌门没有多大权力,反而是昆仑仙翁,在昆仑派中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茅容等人都笑了起来,散布消息加以品论,这是他们最擅长的,陈阳果然说了一个好办法。 ------------ 第八十七章 昆仑派1 陈阳又说了一个好办法:“还有雷神殿,他和劫楼完全不一样,正常情况下,他并不参与俗世的争斗,但是如果有东西打动他们,他们一定会出手。” “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们?”韦亮是江湖中人,自然也晓得这个途径,忍不住一问。 “现在我也不知道。”陈阳不慌不忙地说:“不过等我把侯览一党的案子办完,我就知道了。侯览既然请动过他们一回,就是在邺城杀掉度尚手下的那次,我一定会找到打动他们的方法和联系途径的,相信我。”茅容和贾淑相对苦笑,不相信,又能如何?先不说能不能杀掉陈阳,就凭陈阳是郭林宗的朋友,没有真凭实据前,也下不了手。 昆仑派的反应极快,不到一个月,昆仑掌门卞茫翼就到了长安,随行的是七影九僧。七影分别绝影、穿影、残影、暗影、虎影、玄影、毒影,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七部各自培养的高手,自幼加入昆仑,孤儿,七影的代号是他们的身份,昆仑是他们唯一的家。九僧是昆仑旗的护法,无一不是昆仑的名宿,鞭僧、铁僧、木僧、风僧、盾僧、地僧、寒僧、鬼僧、明僧。 大清早,太阳还没露头,城墙下的雾还没有散,城门旁的槐树绿叶上盈满朝露。城门内外排满了准备进出城的商旅和本地行人,骡车马车驴车,都是有福的人家才能乘坐的,大部分的贩夫走卒,从一座城去另一座城,都是靠一双腿来走路的。卞茫翼一行僧俗结伴,十九匹骏马,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不过一直到城门口,都没有官军公差上来询问,因为第五梁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第五梁和第五先生根本不是一回事,第五先生是自诩蚩尤、庖丁、蝙蝠、无刑后的江湖第五杀手;第五梁就是姓第五。第五梁出身不算低微,但家道贫寒,自幼不爱读书,擅长与市井中的地痞流氓交往。二十岁时踏入江湖,后来拜在昆仑门下,不周城的高手。 第五梁年约五十,浓眉黑发,腰杆挺得笔直,看见卞茫翼一行,急忙迎上前,施礼道:“见过掌门师叔。” 卞茫翼已是满头白发,双目炯炯有神,早已勒住了马,下马搀扶第五梁,长笑道:“十年没见,甚是想念。”卞茫翼本是炎火山的长老,对第五梁也不敢过分亲热,不同分支中总有些难言的苦衷。第五梁点点头,谢过师叔,领着众人进城,来到城西北的昆仑酒楼。 留侯张良劝汉高祖刘邦定都长安,曾说:“洛阳建都的东周虽然比秦晋两世好,但是城郭仅数百里,田地太薄,四面都是平地,容易遭受到攻击。反观关中有函谷关、陇蜀的沃野千里,南边有巴蜀的富庶,北边有胡人畜牧的便利,可以在三面防守,并向东方牵制诸侯,只要握住渭水通运京师,当东方有变,就可以顺流而下。正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 后来光武中兴,关中残破,特别是长安,大量的物资需要从外地运进来,为了减少人民物资运输之劳,光武帝刘秀因此建都洛阳,但长安依旧有大城市的气概,长安九市依旧热闹非凡。没有酒店大清早就开门营业的,但是昆仑酒楼已是宾客满门。 一个郎中正在为病人把脉,一个樵夫和一个渔夫在把酒说笑,两个道士半眯着眼,是不是地交谈几句;门口的富家公子正在和掌柜的吩咐着什么,站在箩筐边的担夫杵着扁担,频频点头。看见第五梁引着众人过来,都纷纷迎出门外,富家公子是第五梁的一个侄子第五儁,其余都是第五梁的朋友,只有担夫也是昆仑的弟子。 掌柜的叫柳平,看见老板第五梁带着贵客到了,立即和伙计搬来几坛美酒,拍碎黄泥封口,酒香顿时充满酒楼;菜是早准备好的,两桌荤席,一桌素席。众人入席,正等着卞茫翼说上几句,几匹快马突然来到门前停住,马上人翻身下马,快步走进酒楼。 六人个个虎背熊腰,身背长剑,气度举止绝非泛泛之辈,为首的一人是捕快打扮,瘦长的身材,冷峻无情的脸上泛着勉强的笑容,望着第五梁道:“第五兄,不好意思,上峰差遣,来询问一下你接进城的都是什么人?”第五梁认识,恶捕杜厉,和自己齐名的人。 杜厉三十多岁的时候,被关中最著名的叫花子廖平激怒,十招内击杀廖平,横空出世;后来在衙门里混日子,一发不可收拾。杜厉清楚自己直接与老百姓打交道,一方面上对朝廷负责“忠心”,一方面对江湖朋友“义气”,一个两难的职业,杜厉如鱼得水,就是名捕陈阳想了六年的办法,也拿他没办法。 第五梁笑了,促狭地问道:“是太守大人的意思,还是士孙府的意思?” 士孙府在江湖上出名和袁家不一样,士孙府很克制,一分三亩田就在关中,既有弘农杨氏在官府的势力,又有河东卫家的财力,所以风生水起。士孙府中的武术教师无不是一门一派的高手,尤其近二十年,士孙丰崛起,跻身关中四霸,江湖上的事,士孙府也有了发言权。关中四霸中除了第五梁,恶捕杜厉和小霸王吕射,都唯士孙丰马首是瞻。 第五梁面带笑容,但说话的声音冰冷,杜厉正要开口,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从楼上传来。偌大的厅堂里,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的,都给这一声惨叫吓了一跳;惨叫后,楼上人声沸腾,看动静竟然不止一个人。 第五梁一改平日里温和的语气,缓慢而有力地介绍道:“杜捕头,这位是我师叔,昆仑掌门卞茫翼,剩下的都是昆仑同门,至于长安城的几位,和你都是熟人,就不用我介绍了吧。我只是奇怪,怎么你一来,楼上就发生了厮杀。” 杜厉冷冷地笑道:“第五梁,你一介平民,就这样对官府人说话?” ------------ 第八十八章 昆仑派2 “官府中人。”第五儁讥笑道:“杜捕头,你一个贪赃枉法、逼良为娼的恶人,也能代表官府?”第五儁可是长安有名的读书人,忍不住出言;杜厉眼光一变,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六人突然拔剑。剑影似山,疾如闪电,坐在门口的郎中、病人、担夫、酒楼掌柜,还有七影中的穿影、毒影,顿时丧命。 九僧立即动手,鞭僧的长鞭如鬼魅般袭向一名大汉,虽然缠住了大汉的脚,鞭僧却在听见对手骨裂声中,被一剑穿喉;几乎都是一招之间,地僧、寒僧、铁僧都倒了下去,只有盾僧的蝉翼盾封住了对手的剑,鬼僧与对手同归于尽。毒影一闪而过,粉色烟雾中,剩下五名剑手立即不支,摇摇欲坠。 毒影身形未定,忽然发现自己已被一支钢镖击中心窝,恍惚中,就听杜厉枭笑道:“名门正派,也有这种下三滥的功夫。” 第五梁的脸色难堪得无法形容,自己负责接待掌门,杜厉就来了六七个人,一转眼已经死了三影四僧,昆仑威名大受影响。卞茫翼轻轻一哼,筷子脱手而出,恶捕杜厉只觉得胸膛一麻,便倒了下去;筷子贯穿杜厉身体后,依旧余势不减,飞向门外,被一个翩翩公子顺手接住。 翩翩公子已不年轻,依旧风神秀朗,穿一身剪裁合身的衣服,明亮的眼睛中充满自信;第五梁和第五儁都认识这个人,名扬两京的召公子。召公子的另一只手提这个包袱,四四方方,应该是盒子一类的东西;召公子进屋,把包袱放在卞茫翼面前的桌上打开,显露出一个铜盒说:“召某还是迟来一步。” 卞茫翼却笑了,问道:“你是遗憾,还是不甘?”听语气,两人竟是旧识。 召公子摇手道:“掌门勿躁,今天的事情确实有些邪门,第五梁,楼上还有什么人?” 第五梁没有回答,木楼梯吱呀声响,一行十人缓步下来,在为首一人带领下朝卞茫翼行礼道:“不周城弟子见过掌门。” 五僧心里骇然,为首的正是不周城城主焦峒群,第五梁的师傅。从外表看起来,焦峒群正气凝然,但五僧和他几十年同门,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卞茫翼面色平静,示意众人免礼,不解问道:“焦师弟,既然你也来长安,何不与我们同行。” 第五梁的脸顿时没有了血色,连第五儁看了都为他这个叔叔难受得要命。焦峒群冷冷地说道:“师弟,我是带城中弟子出来见见世面,顺便考究一下第五梁的功夫,预先并不知道你们要过来。” 明僧朝毒影的尸体看了一眼,毒影是不周城的弟子,记得出发时说城主还在城中,可惜现在死无对证;不过焦峒群的话说得太勉强,所有人都想到,就算真相如此,卞茫翼等人进来,你又为何躲在楼上。最了解焦峒群的人还是卞茫翼,都掌昆仑七部中一部,有些事动了几十年的心思;卞茫翼淡淡问道:“焦师兄,刚才楼上出了什么事?” 焦峒群不屑地说道:“一群宵小从后面翻进来,被我们杀了。” 卞茫翼摇头道:“不对,楼上还有一个人,你请他下来。” 焦峒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无奈向上面喊道:“士孙公子,我们掌门有请。” 士孙丰鼓着掌从楼上走下来,斯斯文文,颀长的身材根本不象一个练武人,在一身华丽的衣裳下,怎么看,都是一个浊公子。同为关中四霸的第五梁绝没有这种错觉,这些年关中地面上发生的事情给他太多深刻的印象,士孙丰绝对是个狡猾大胆的家伙。 士孙丰在士孙家是个不幸的人,四岁,父母去世,自幼由父亲的小妾养大,十四岁时,拜索命太岁秦昌为师。因秦昌和士孙家的背景,士孙丰三年后出道,名动一方,关中南部很快变成了他的地盘,任何人都插手不了;每一个和他作对的人,都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士孙丰微笑着走近卞茫翼说:“掌门是不是对我和焦大侠在楼上很奇怪?”话音未落,士孙丰身体已然飘动,长链从袖中闪出。但令众人意外的是,士孙丰的长链笔直如剑,刺向的不是卞茫翼,而是召公子。这种反应之突兀,正是士孙丰经验、武功和智慧的体现。 可惜,一切都在召公子的算计中;士孙丰惊愕地看见,召公子突然就到了自己面前,右拳短促而有力地打在自己胸膛。没有骨折声,没有疼痛的感觉,士孙丰的尸体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地跌在地上;旁边的人,只有卞茫翼等三四个人,看清楚了召公子的那鬼神莫测的一步,那致命的一拳。 焦峒群不敢置信地望着士孙丰的尸体,又跑去看看六名剑客的尸体,喃喃问道:“你如何向士孙府交代?” “无需交代,他应该也是从窗户进来的。”召公子哈哈大笑道:“一个士孙府的败类,我替他们清理门户,还需要交代?士孙瑞要是知道,说不定怎样感谢我。第五梁,你说是不是?” 第五梁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在关中称王称霸的四霸天,在大人物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连死去两人。听见召公子的问话,第五梁只感觉口中干涩,忙不迭地点头;明僧却表情严肃地说:“刚才死去的六名剑客,施展的好像是布衣剑法。亏得召公子谨慎,进屋时每人补了一根钢针。” 第五梁才反应过来,刚才毒影毒杀五剑客只是一场戏,那么为什么要演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恶捕杜厉又为何要杀毒影呢?第五梁的思绪越清楚,背后的冷汗流得越快。第五梁的脸色很难看,焦峒群的脸色更难看,就在这时,昆仑掌门卞茫翼开了口:“士孙丰的局做得太精妙,难道焦师兄一时不察,为他所惑,好在结果不算太差。召公子,你这个铜盒藏了什么宝物?” ------------ 第八十九章 昆仑派3 召公子谦逊地笑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盒子太好,舍不得弄坏,那把锁又打不开。”不用召公子说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了召公子的来意,是来见风僧的。风僧粟南北投入昆仑前,是江湖上第一巧手,如果还有他打不开的锁,普天之下,就很难找到人打开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盒子,一个游戏江湖的公子哥,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卞茫翼和风僧都不愿意出手。但是江湖人,好奇心最重,刚才召公子又帮了忙,识破了鬼影和剑客的阴谋,还杀了六个人,拒之千里,传出去对昆仑的名声绝对是个伤害。 焦峒群窝着火,刚找地方坐下,看到此景冷笑一声,抢先开口说:“召公子,你总该说说这件东西的来历吧?” 召公子点点头道:“焦城主所言极是,此盒据说是郭解家的东西,流落江湖几百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花了一千两黄金收来,所以想看看,是否物有所值。” 第五儁认真地看了一眼召公子,真能编故事。很明显,昆仑派都是江湖人,说这个盒子里是藏宝图,未必动心,但若是说是大侠郭解几百年的遗物,卞茫翼等人是非动心不可。果然,明僧替卞茫翼出面道:“粟师弟,召公子带着这个不明之物实在不便,容易被江湖人盯上,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妨打开一看,若是珠宝,皆大欢喜;若是一般之物,也替召公子省却许多麻烦。” 第五儁差点笑出声来,就凭召公子刚才露出的两手,那一个江湖人敢没事找事;第五梁看在眼里,不易觉察地一个眼色。风僧粟南北看看掌门卞茫翼,见不反对,起身说道:“召公子,看在你搭救昆仑的份上,粟某来试试,不过粟某有言在先,若是弄坏了锁,或是开盒毁了里面的东西,召公子你只能自认倒霉。” 风僧江湖经验丰富,知道有些存放了数百年的纸张丝帛,一旦遇见空气便会风化,转眼分解地连碎屑都没有。召公子是明白人,含笑点头道:“能前辈出手,就是一个空盒,也值千金。” 召公子承诺的同时捧了一下风僧,风僧听了很是受用,立即示意众人都到边上的桌子去,仔细观察起锁来。过了一个时辰,风僧掏出工具摆弄了几次,锁没打开,风僧反而笑了,抬起头对召公子说:“说是郭解家的东西,我倒是信了几分,这个双锁看结构并不难解,难解的是两个锁的滚珠在同一个珠盒;并且两个锁眼都不是正对着锁扣,拐弯在里面,我需要做几样工具。” 又过了半个时辰,风僧做好了工具,请第五梁按住铜盒,风僧小心翼翼地把两个钥匙头先横塞进去,然后同时用拨针推动钥匙头后的滚齿,一下、两下、三下……到第九下的时候,双锁上的轴柱轻轻滑动分开,赤铜锁掉在桌上。风僧长吁一口气,退后一步,示意第五梁松手,召公子可以去打开盒子。 卞茫翼突然说道:“召公子,此是你私人之物,不必在大庭广众下打开。” 召公子满不在乎地说:“怀璧其罪,我可不想整天提心吊胆。” 召公子打开铜盒的盒盖,顿时满屋金光,盒子里躺着一张金箔,金箔上刻着一行行蝌蚪鸟篆,类物象形,触角、鱼头、翅膀、鸟头,意巧兹生。召公子拿起金箔仔细看了一遍,递给卞茫翼,卞茫翼摇手道:“我就不用出丑了,明僧,你精通文学,不妨一观。” 明僧伸手接去看了一番,有些尴尬地说:“蝌蚪鸟篆在六国时很流行,是古文字六书之一,在字的笔画上增添虫、鱼、鸟等动物形象,被用来写在传达命令的旗帜上,由于笔画复杂,难于模仿,所以有保密的作用,各国虽然都有蝌蚪鸟篆,其实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秦始皇统一文字时,因此取消了这种文字,若无参考,根本难以了解。” 召公子笑笑道:“多谢大师。” 第五梁插话道:“小侄第五儁精通各种文字。” 召公子大喜,急忙请第五儁上去观看,第五儁看完后说:“这是一个故事,战国时,秦军攻占洛东周王畿后,秦昭王取九鼎,于是秦军夺鼎从渭水运往咸阳途中,其中一鼎落入泗水。”说到这里,第五儁就不再往下说了。 在座的江湖经验无不在第五儁之上,卞茫翼立即问道:“金箔上有没有说,为什么专门记载此事?” 第五儁摇摇头说:“没有,这是一个暗语,只有特定的人听到这个故事,才会明白其中意思。” 召公子点头说:“要是这么简单就没意思了,不过明天我还要赶回洛阳,在长安不能久留。这样吧,名僧大师和第五儁都将蝌蚪文抄下,回去慢慢琢磨,有什么消息,我们再联系。”明僧等人肃然起敬,召公子的心胸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第五梁急忙准备笔墨,明僧和第五儁各自临摹了一份,互相确认无误,才珍重地收好。 太阳已经西坠,地面的尸体全部由第五梁派人送到官府,长安大震,流言四起,纷纷说第五梁终于借助昆仑派的实力,一举铲除了两个对手,独霸关中。小霸王吕射连夜赶来,与第五梁见面,表示善意;站在楼上,望着吕射带人快马离去,明僧问第五梁:“你相信他的诚意吗?” 第五梁笑道:“师叔,江湖就是这么回事,没有门派的信仰,就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听从哪个人,一切都要看好处和实力。只要我的实力比吕射强,又有好处给他,他不会乱来。可疑的是召公子,我问了师傅,士孙丰是在路上和他认识的,而楼上的人,并不是士孙丰带来的,士孙丰还杀了两名来袭的刺客。” “苦肉计。”明僧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稍一思索,分析道:“是士孙丰,还是召公子?没想到我们昆仑一派,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我去见掌门说明此事。” ------------ 第九十章 窦妙之死 长乐宫一十四所宫殿,均坐北向南。其中前殿位于南面中部,前殿西侧有长信宫、长秋殿、永寿殿、永昌殿等;前殿北面有大夏殿、临华殿、宣德殿、通光殿、高明殿、建始殿、广阳殿、神仙殿、椒房殿和长亭殿等。现在各个殿中几乎人迹罕至,稍有地位的太监都被当作侯览的余党处决了,只有部分宫女还在每天清理上香。 一到晚上,长乐太后窦妙居住的临华殿还是灯火辉煌,但是大殿里除了窦妙,一个人都没有。太监、宫女全部站在殿外,窦妙有事一拉响铃,众人便会入内,太监、宫女们早就暗暗约定,非四人同时不入殿,免得被中常侍曹节的手下询问,说不清楚遭无妄之灾。 晃动的烛光下,窦妙望着青色纱罗帐,绝世苍白的颜容上露出无奈的凄凉,数年的幽禁早已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早上曹节又特地派人来通知窦妙母亲在日南死去的消息。纱罗帐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阴影,窦妙以为是曹节派来的人,却听到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你后悔吗?” 窦妙的身形猛地一震,回过身,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憔悴地站在面前;这个人已经不再年轻,面额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充满了忧患,看着窦妙,每一眼都是心痛,也许就是这心痛,才让中年人有了别样的风采,再也看不见年轻时在洛阳街头的不羁。 窦妙已不是妙龄少女,依旧激动地说不出话,往事如烟,洛水踏春、白马上香,昔日的一幕幕重现眼前,仿佛那芦絮依旧在眼前飞舞。窦妙望着中年人,无助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后悔,还是哀鸣生在窦家,命运早已被家族决定,顿时泪如雨下。 中年人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问:“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 “你和宫中还保持着联系?是谁?”窦妙浑身一震,目光中出现一丝清明,脱口问道:“还有,召明,召公子,这是你的真姓吗?” 召公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轻说:“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召公子,你不相信我,难道连郭林宗也不相信?我可是他推荐的人。”郭林宗几乎接近圣人,窦妙怎么可能不相信,当年窦武也正是看在这一点上;窦妙的纤纤细手忍不住颤抖,努力睁大眼睛,希望能看透眼前这个男人。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延熹八年二月,汉桓帝废黜皇后邓猛女。同年,窦妙被选入掖庭,受封为贵人。同年十月二十日,汉桓帝立窦妙为皇后。窦妙虽然贵为皇后,但很少受到汉桓帝的宠幸,汉桓帝最宠幸的是采女田圣等人。好在老天站在窦妙这边,汉桓帝死了,灵柩尚在前殿,窦妙就把田圣杀了;窦妙又想把汉桓帝的所有贵人都杀掉,中常侍管霸、苏康苦苦劝谏,才没有下手。 这个人曾经来劝过她,就如今夜悄悄进来,却被窦妙骂走,在管霸、苏康死后,这个人就再也没进过宫;曹节动手的晚上,这个人完全失去了消息。窦妙从回忆中醒过来,轻吐红唇问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窦妙的美丽无可挑剔,年纪也并不大,病中的言行更添了几分娇弱,楚楚动人。 召公子的眼神似乎更加痛苦,犹豫良久说:“我不该来的,你一点都没有变,明知道你父亲是因为我而死,却依旧故作不知。你放心,我会杀了曹节,为你们窦家报仇。”召公子说完,转眼就不见了,没有给窦妙任何的机会,好像怕自己再拖延片刻,就会拜倒在窦妙裙下。 窦妙满面泪水,喃喃道:“你还是不懂我。” 召公子其实还在窗外,听见这句话满腹惆怅,窦妙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从她杀田圣那天开始,窦妙就失去了纯真的想法,完完全全把家族的事情担在肩上,同时也需要发泄心中的不满。召公子明白,窦妙同样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些年没有说出自己的一点事迹,也没有让人来找自己,召公子抬头看看月色,皇宫中的月亮和其他地方一样圆,一样不幸。 六月癸巳,长乐太后窦妙崩,一个在无限懊悔和痛苦中忧思成疾的女人,熬了几年,终于去世,同时带走了和召公子的秘密。可是窦妙的遗体却被悄悄地送到城南的一个宅院里,只有两个小太监、十来个宫女在陪同,谁也猜不出朝廷要干什么。被请来念经的严佛调立即意识到,朝廷对窦太后的后事怎么操作,还没想好。 严佛调不愧智者,一猜即中,朝廷正在为此事大费周折。中常侍曹节、王甫一开始想按贵人之礼将窦妙入殡,怎奈汉灵帝刘宏此时已有十六岁,晓得窦顾忌名声,在杨赐等人引导下,坚持按原礼发丧。谁想等到下葬时,曹节等人又打算将窦太后埋葬到别处,而把冯贵人的尸体与桓帝合葬。 冯贵人原已经下葬多年,但是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盗贼,挖掘了冯贵人的墓冢,把冯贵人的尸棺暴露于天,陪葬的贵重器物被洗劫一空,尸体暴露在外;河南尹段颎因此获罪,被免职,降为谏议大夫。被盗贼碰过的尸体与先帝合葬,百官无不在议论曹节等人荒唐变态。 其实曹节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窦武要铲除自己的原因,要不是窦妙犹豫,曹节哪有翻身的机会,曹节要的是震慑满朝的效果。汉灵帝刘宏清楚一切,此刻既不愿再得罪曹节,也不愿自己背负非议,下诏召集三公九卿等百官在朝堂上集会议论,命中常侍赵忠监督集议。 太尉李咸字元卓,汝南郡西平人,已到古稀之年,本来卧病在床,闻讯抱病出门,随身携带了毒药。李咸临走时对妻子说:“倘若皇太后不能随桓帝一同祭祀,我决不活着回家!“ ------------ 第九十一章 怒笔 李咸来到大殿,已经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人,数百官员,无一缺席,司空宗俱、司徒许栩、大鸿胪袁隗都降阶相迎,站在正中的是中常侍赵忠。赵忠身为汉灵帝的心腹,自然清楚皇帝心里的底线,不在乎最后结果,只在乎自己名声;曹节等人也不是非要怎样,不过是借着窦太后的事情指鹿为马,看一看朝中大臣们的态度。 李咸的到来没有改变大殿里安静的气氛,官员互相观望了很久,没有人肯先发言。赵忠,安平人,少年时都在宫廷中做事,桓帝时任小黄门,因为参加诛杀梁冀功封都乡侯,灵帝时升为中常侍,封为列侯。赵忠此刻大有赵高指鹿为马的痛快感,催促道:“各位大人,议案应当迅速确定!“ 会场依旧死一般的沉寂,赵忠饶有兴趣地把目光从一个官员身上移到另一个官员身上,心中评论,三公中宗俱太老,许栩是自己人,李咸有病。李咸看见赵忠的表情,心中忿怒,正要开口,早有廷尉陈球挺身而出道:“皇太后品德高尚,出身清白,以母仪治理天下,应该配享先帝,这是毫无疑问的。“陈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清高不动。 赵忠感觉有点意思,廷尉也是九卿之一,职掌天下刑狱,有权驳正皇帝﹑三公所提出的判决意见,本身就负责礼仪﹑律令等事。赵忠于是笑着说:“那就请陈廷尉赶快执笔起草议案,让我等一观。“赵忠暗想,你要不怕死,就拿你开刀;赵忠没想过,陈球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陈球闻言也不谦让,立即下笔写道:“窦太后身处深宫之中,天赋聪明,兼备天下之母的仪容和品德。遭逢时世艰危,太后援立陛下为帝,继承皇家宗庙祭祀,功勋卓著。先帝去世后,不幸兴起大狱,窦太后被迁往空宫居住,过早离开人世。窦家虽然有罪,但事情并非太后主使发动。而今倘若改葬别处,确实使天下失望。并且冯贵人的坟墓曾经被盗贼发掘过,骨骸已经暴露,与贼寇尸骨混杂,魂灵蒙受污染。何况冯贵人对国家又没有任何功劳,怎么有资格配享至尊?“ 赵忠看完陈球起草的议案,气得脸色大变,全身发抖。赵忠有过种种准备,没想到陈球如此胆大,竟然敢直言不讳,一点也不给曹节等人留面子,这让自己如何圆满交差,于是平静下来后嗤笑说:“陈廷尉起草的议案真好!“在场的官员都是经过大场面的,无不为陈球捏了一把汗。 陈球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朗声回答道:“陈蕃、窦武既已遭受冤枉,太后又无缘无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无不愤慨叹息!今天,我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即使是会议之后遭到报复,决不后悔,这正是我一向的愿望。“陈球之语发自肺腑,浩气之下,赵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李咸是抱着替窦太后出头的想法而来,一开始还有点犹豫,此刻再无耽搁,大声说:“我原来就认为应该如此,陈廷尉的议案和我的意见完全相同。“三公中有人发话,百官都松了口气,纷纷发言赞成陈球的意见。赵忠见众意难违,只好汇报上去。 曹节得讯,只能和王甫拥着汉灵帝来到前殿,阴森森地说:“本朝此事有惯例,梁皇后为先帝正妻,后因梁家犯恶逆大罪,将梁皇后别葬在懿陵。汉武帝废黜正妻卫皇后,而以李夫人配享。现在窦家罪恶如此深重,怎么能和先帝合葬?” 李咸上前一步,辩答道:“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坤育天下,且授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 汉灵帝根本不在乎合不合葬,要的就是堵住曹节等人的嘴,闻言目视曹节良久,见缄口不语,乃说道:“窦氏虽为不道,而太后有德于朕,不宜降黜。”见汉灵帝刘宏最终立即决定让窦皇后以先帝嫡配的身份“合葬宣陵”,谥为桓思皇后,朝廷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算好日子下葬。 汉桓帝墓叫宣陵,山方三百步,高十二丈,在洛阳东南,离洛阳三十里,庙号威宗,还是陈球担任将作大匠时建的。以山为陵,四围引水,居山旷野,以视天下山河,相关人等忙了一天,总算将窦妙下葬。严佛调和安证念完经,等到仪式结束,带着僧人径自回到白马寺,继续往日生活。 大鸿胪袁隗等官员回到洛阳,已是张灯时分,也各自回府。没想到天刚朦朦亮,中常侍袁赦就差人来报信,宫中出事了。袁隗赶到宫中,被一路领到洛阳北宫的南门望楼朱雀阙,只见阙上书写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一行字触目惊心,用红漆描过,分外耀眼。 洛阳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南为朱雀门,东为苍龙门,北为玄武门,西为白虎门,南宫的玄武门与北宫的朱雀门经复道相连。由于是帝王经过的路,朱雀门最为尊贵,门楼的建筑也格外巍峨壮观,离洛阳四十三里的偃师城,都望见德阳殿及朱雀阙郁郁与天相连。 此时不要说百官了,就是城中的百姓闻讯赶来的也有七八千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曹节、王甫等人站在朱雀门上,看着二十一个字,又惊又怒。有人悄声说,那人要是不愿写字,而是行刺,将是什么结果?段颎听到这些声音,不以为然地对身边的桥玄说:“十步贱血,只是布衣之怒,写字的人想的是天下之怒。” ------------ 第九十二章 苏不韦死1 刚刚赶到洛阳的名士崔烈大是后悔,原以为廷尉是个位高权重的好差事,没想到活生生一个烫手山芋,旧识好友不时上门,议论朝政者有之,怒斥曹节的更不乏其人。段颎为着一个又一个案子,更不会放过他,尤其一到关键时刻,段颎就以武夫自居,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崔烈想逃避这个是非圈,又怕上书辞职,得罪曹节等人,整日惶惶不安,根本廷尉左监法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暗地里去找卢植商量。 法衍,字季谋,扶风郿人,法真之子,顺着马融的关系,也算卢植半个晚辈;法衍见到卢植道:“朝廷要崔大人入京,就是想洛阳有一个能起缓冲作用的人,现在太学中有人打出郭林宗的旗号去找了苏不韦。段颎一代名将,心高气傲,最忌讳阴柔手段,苏不韦又曾刺杀他好友李暠,崔大人怕得罪双方,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卢植其实已经找过袁隗,希望袁逢兄弟出面缓和洛阳局势,不料袁家另有打算,袁隗避而不见;现在法衍来商量,卢植清楚法衍是怕崔烈走后,廷尉换个宦官的人,局面更糟,边吩咐家人摆酒菜边道:“季谋,你若是担心威考,大可不必,他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不会轻言后退。再说段颎已经准备和解,派人去征召苏不韦了。” 法衍面色大变,喃喃道:“糟了,糟了。苏不韦岂会屈身应召,段颎施展的就是一个小手段。”卢植反应过来,段颎的手段很简单,我请了你苏不韦,不给我面子,再对付你,任何人都没有话讲。正因为简单,才实用,苏不韦除了转性,根本没有办法逃过段颎的手段。担心之余,一顿酒喝得没有半点气氛,法衍回到家中,思索一夜,给父亲去信,求教办法。法真的回信还没到,官府的消息先一步传来,苏不韦果然拒绝了段颎的征召。 段颎听到这个回话,心里方才安定下来。段颎和李暠是多年的好友,早想为李暠报仇。不久,就有男子在长安告发苏不韦,唆使宾客夺其舅财物,案子很快转到司隶校尉府,段颎立即上奏汉灵帝,顺便说通汉灵帝,将苏不韦逼杀李暠一事立案,随即派从事张贤等去扶风。 张贤也是经过大风大雨的人,面对段颎的安排,面露冷笑,就准备拒绝;段颎摆摆手,不慌不忙地说:“张从事,我已经把令尊接到军中,给他准备了一瓶毒鸩酒,你若是不能杀掉苏不韦,我就会请你父亲饮下毒酒。你不会为了一个江湖浪子,不要你父亲的性命吧。” 段颎有这个把握,张贤既然能出卖刘猛,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张贤牙咬得紧紧的,感觉面前这个老人就是一头狼,从头到脚没有半点人性,却不敢回绝,只能恨恨地望着段颎。段颎不以为然,一声传唤,两名军官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段颎吩咐道:“你们护送张从事过去,务必要尽忠职守。”张贤惊奇地发现,两人竟是赵玹和段颎的侄子段煨,心顿时沉了下来。 张贤明白了,整件事背后是曹节在操纵,苏不韦的事情明显只是一个开端,张贤无奈率队出发,段煨跟在张贤身后,赵玹带人另走一路,说怕苏不韦跑了。可是张贤怎么也没想到,在扶风城外迎接他的只有一个人,儒生打扮,佩着一柄没有鞘的剑,在风中昂然而立,望着张贤一行的眼神竟有那么一丝悲哀。张贤止住大队人马,独自上前问道:“来着可是苏不韦?” 苏不韦点点头道:“苏某奉太守之命,在此等候上差。”苏不韦有点奇怪,张贤不仅比估计的时间迟到了半天,而且比韦亮说的人数少上很多。韦亮得到消息,一人双骑从洛阳赶来,抢先一步报信;可是苏不韦不想退了,天下之大,一个人随便哪里都可以去,拖家带口几十人,能躲到哪里? 古道,黄昏,西风冽冽,群鸦鸣叫,苏不韦的剑已出手。苏不韦从不以为自己是杀人如草的英雄,也并不喜欢杀人,但是今天,他必须要杀,不是因为眼前是值得他杀的人,而是因为来的人已经决定杀了他们全家。所以苏不韦一旦出手,就用上了全力,疾风逾电,但一双漆黑的铁爪适时锁向苏不韦的剑。 张贤刚进官府的时候,第一次参加的行动就是追捕苏不韦,所以对这个人一直很关注。不过苏不韦的剑还是闯过了铁爪,在天空掀起一片霞光,直奔张贤的面门;张贤身形半转,左爪一扣,右爪顺着长剑滑向苏不韦执剑的右手,苏不韦的剑灵巧地一挑,脱出锐利的双爪,直奔张贤的胸膛。 张贤的那双铁爪,看起来黑黝黝的不起眼,其实是用镔铁打制,一连串的铁指环由铁索衔结的奇形兵器,尖锐的钢爪灵活,五个钢爪长短各一。张贤挥手之间,铁爪变幻无穷,或锁或滑,或封或钩,如两点流星,好像随时能夺去苏不韦的剑,掐断苏不韦的关节。 不过张贤的内心震撼是巨大的,铁爪在兵器上本就克制长剑,张贤的爪法更是模仿草原青狼,最讲究出其不意,每一个招式都是凶险诡异;可是苏不韦的长剑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毫无疑问地奔向自己的薄弱处,根本不考虑防守。张贤忽然有所警觉,苏不韦某非准备同归于尽,更加小心起来。 两人可谓旗鼓相当,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剑光爪影里,拼命相博,站在队前的段煨看着不免惋惜。若是两人单独较量,没有顾忌,苏不韦的剑可以更快,最后倒下的必定是张贤。可是今天,旁边站立的大队人马影响了苏不韦的发挥,苏不韦只好一上来就全力以赴,变成和铁爪硬碰,反而影响了出剑的速度。 ------------ 第九十三章 苏不韦死2 夕阳下,草木因着最后一抹余晖,显示出无尽的落寞,残阳为云气笼罩,只剩下了缺损的光环,照射在大路上是深浅不同的阴影。远处马蹄声大作,十余骑冲来,赵玹手里举着一颗人头,大喊道:“韦亮已死,苏不韦你全家无一漏网,还不束手就擒?” 苏不韦心神大震,手上难免一滞,张贤的铁爪立即锁住苏不韦的剑,两人相持,一时分解不开,段煨抓住时机,一箭射去,正中苏不韦左肩,官军一拥而上。苏不韦在张贤等人围攻下,没能撑到十招,就被段煨一脚踢飞长剑,当场擒下。晚上风高月黑,苏门六十余人尽被诛灭,扶风苏家从此不在。 张贤这次行动还有个收获,就是韦亮。虽然韦亮战死,但是张贤收集的情报显示,韦亮这两年一直生活在洛阳。回到洛阳,段颎把张贤的父亲亲自送回了张家,满面笑容;张贤恨不得打扁这张笑脸,却也只有忍气吞声,汇报了韦亮的事情。段颎脸色大变,苏不韦明显得到风声,苏不韦和韦亮的朋友绝不会是一般人物,要是苏不韦的朋友象苏不韦对付李暠那样对付自己,段颎想想都害怕。 段颎立即安排张贤和陈阳追查,其实不用段颎吩咐,张贤早就安排人手,排查韦亮曾经落脚的地方,张贤还是个小捕快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个道理:“除恶务尽。”既然已经和人结仇,就不能再有多余的心事,只有把对方连根拔起,张贤才能睡下安稳觉。 不过后面几天收到的都是坏消息,张贤费了老大的力气,搜集到牧野马行、茅容的院子等几处线索,可是等捕快去的时候,早已人去屋空。唯一人来人往的线索就是白马寺,可白马寺是皇家寺院,张贤不敢去搜查,只好让手下人去收买僧人,秘密打探。 最后段颎动用了野王楼的关系,花了大笔的香火钱,才打听到安证这个名字。可是安证大师和他师兄安世高一样,也离开寺庙云游去了,严佛调很客气地接待了张贤和陈阳,甚至调出了安证的物件供两人参考,可惜有价值的东西一点也没有。佛家四大皆空,要是有,反而是笑话。 “郭林宗亏得早死几年,否则这次也会被活活气死。”十多天后,卢植得知苏不韦死的详情说话都有些激动,卢植是真受不了段颎的胡作非为。法衍叹息道:“段颎取得圣旨,我等就是在现场也无法挽回。凉州三明,何等英雄,张奂除窦融,段颎清太学,难道士子们真的做错了?天下人都错了?” 卢植也跟着一声叹息,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窦融如果得势,会如何对待异己,张奂又是什么下场?等法衍走后,卢植不禁琢磨起这个问题,不知不觉,竟然推敲了一夜。卢植到最后感觉窦融如果得势,连霍光都做不了,最相近的人竟然是王莽,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卢植不由得大汗淋漓。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泛白,家人来报,有一位将军求见,卢植大是纳闷,自己和军中从无来往,这么早上门的是谁?卢植按捺住心中好奇,让家人引来人到客厅等待,自己漱洗完毕,整装出见。这名军官四十多岁,精悍干练,身上自有一种肃杀之气,见了卢植急忙施礼道:“末将徐荣见过大人,惊扰大人清修,还望恕罪,只是事情紧急,不得不打扰。” 卢植一问,才知道徐荣是从弘农华阴赶来,带来了张奂署名的一封信,在信中请求卢植帮忙,送张奂的一封信给司隶校尉段颎。信里只有一张便条,是卢植恩师马融的女儿马芝所写,满是相求师弟的意思,马芝嫁给了前并州刺史赵岐,赵岐现在因党锢牵连在家。 卢植不由得望向徐荣,徐荣赫然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封信低声说:“苏门惨案,京师颤抖,司隶震动,张将军也心中忧惧,得知段颎要将自己一家赶去敦煌,特地书信一封。”徐荣说到一半,竟然说不下去,干脆递给卢植。 卢植接过来看都没看,就置于案几之上,平静地问道:“然明将军要下官去送这封信?” 徐荣迟疑了片刻说:“张将军为家族担忧,想向段颎谢错。要是一般人送去,怕司隶校尉以为轻视;想请杨赐的公子杨彪帮忙,却担心段颎认为以势压人,适得其反。思来想去,只有大人合适,张将军也说了,请大人先看书信内容,再决定是否帮忙。卢大人,若是张将军一族回迁敦煌也罢了,就怕是又一个灭门。” 卢植盯着徐荣看了一会,打开信件观瞧,张奂在信中写道:“小人不明,得过州将,千里委命,以情相归。足下仁笃,照其辛苦,使人未反,复获邮书。恩诏分明,前以写白,而州期切促,郡县惶惧,屏营延企,侧待归命。父母朽骨,孤魂相托,若蒙矜怜,壹惠咳唾,则泽流黄泉,施及冥寞,非奂生死所能报塞。夫无毛发之劳,而欲求人丘山之用,此淳于髡所以拍髀仰天而笑者也。诚知言必见讥,然犹未能无望。何者?朽骨无益于人,而文王葬之;死马无所复用,而燕昭宝之。党同文、昭之德,岂不大哉!凡人之情,冤而呼天,穷则叩心。今呼天不闻,叩心无益,诚自伤痛。俱生圣世,独为匪人。孤微之人,无所告诉。如不哀怜,便为鱼肉。企心东望,无所复言。” 卢植反复看了几遍,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卢植看清楚了信中的内容,也明白张奂求饶的原因;张奂本人身经百战,淡漠生死,可是三个儿子和全家的存亡让他低下了高傲的头,无奈向宿敌求饶。所以送信的人尤为关键,张奂必定也是和人反复商量,才做了决定,找自己出面。 徐荣在一旁低声说道:“卢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第九十四章 段颎放手 卢植有点意外,虽说佛教已在大汉传播,徐荣顺口说出也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卢植心中一动,决心阻止段颎再做杀戮,捻须问道:“徐将军现居何职?” “和戎护军。”徐荣不明所以,依旧恭谨回答。和戎护军虽然只是六品职位,也是大汉正式的将军,官位与卢植这个五品差不多,卢植点头道:“徐将军放心,今日不上朝,下官这就去司隶校尉部见段颎大人。” 徐荣急忙施礼谢道:“多谢大人,小将这就回客栈等候大人消息。” 卢植劝阻道:“徐将军不必奔波,要是没事,不如就在此休息,下官去去就来。”卢植没有其他想法,一是怕回来自己再派人去客栈,人多眼杂,耽误时间;而是怕徐荣还有后手,在客栈另有一批人手,到时候乱来,自己就会被卷进漩涡。徐荣一听就懂,立即答应下来,留在客厅等待。 卢植不知道自己一去多长时间,吩咐下人伺候好徐荣,到饭点准备饭菜,又让家人去开宝斋请刘子敬前来。曹府一战,让刘子敬的名声更加响亮,卢植一开始都有点不想见他;后来卢植发现,就是自己处于那个局面,也不得不前往,因为那晚罗醉先请刘子敬吃饭,再去曹府行刺,刘子敬必须表明态度。今天请刘子敬来,是卢植怕段颎拒绝自己,但是卢植相信,段颎不会拒绝曹节,刘子敬是最适合给曹节带信的人。 卢植揣着张奂的信件前往司隶校尉部。司隶校尉部在铜驼街,此街以在宫南四会道处一对铜驼相对得名,自宫城的南门,穿阊阖门,与南城的宣阳门对直﹐成为全城的中轴线。宗庙﹑社稷和太尉府﹑司徒府等高级官署分布在铜驼街的两侧。 卢植到了司隶校尉部门口,报上姓名,不多久,就传出话来,段颎有请。卢植到达客厅,段颎倒是客气,因为卢植不仅名望高,而且有着袁家的关系,不惹事,就连曹节等人也常是挂在嘴边。宾主落座,卢植也不矫情,直接把张奂的书信交给段颎,段颎看了,脸色竟然阴晴不定,最后一句话也没问,就喊田晏出来送客。 田晏和卢植在涿郡就认识,不明就里,路上问卢植出了什么事,卢植淡淡地透露是张奂的信,自己也不清楚期间内容。田晏跟随段颎征战多年,自然清楚段张两人往事,送走卢植,回到客厅,看段颎还在端详那封信,田晏大气不敢出,田晏倒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段颎沉思良久,才轻轻地问田晏:“这段时间,我是否杀戮太多?” 说完,段颎递过张奂的信,田晏看后摇头说:“将军切莫多虑,士林势力浩大,到今天,我们稍退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就象张奂,他选择卢子干,一是光明磊落,求人的时候有个旁证,让将军下的了台;二又何尝不是让我们有所顾忌,一旦做过了头,卢子干必会发话。当年窦武权重一时,卢子干也没放在眼里,布衣上书。” 田晏留了句话没说,段颎的地位比之窦武,还是差了许多。段颎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但张奂和我一样是武将,不属于士林,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被皇甫威明看不起,也不想让那些酸儒看笑话,通知夏育,让准备去敦煌的人各自回营。明天你再去告诉卢植,张奂一家不用去敦煌了。” 皇甫威明就是凉州三明中的另外一位,皇甫家的家主皇甫规。田晏见段颎取消了追杀,松了一口气,答应一声,就去安排人通知五原的夏育。出门时,却看见大太监中常侍王甫降贵纡尊地进来,急忙上前施礼。王甫笑嘻嘻地说:“田将军,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我就找段大人叙叙,你忙你的去。” 田晏明白这是王甫不愿自己在场,暗想不知又有哪一个要倒霉,于是谢过离去,通知夏育后,到卢府报信。卢植三人正在焦急等待,闻讯大喜,卢植一再替张奂谢了段颎和田晏,田晏正要上任护羌校尉,顺便请卢植书信一封给凉州刺史孟佗,便于联络感情。 田晏走后,徐荣急忙出发,赶回华阴报喜,卢植命家人摆上酒菜,与刘子敬对饮,说了张奂的事情问道:“子敬,你到底想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却和曹节走得那么近,听说曹节赏了你一些银子。” “一千两。”刘子敬毫不隐瞒说:“我是一个商人,自然应该对钱有兴趣。子干,本来你搬了新居,我就应该过来祝贺,可是也知道你不喜我去曹府帮忙,所以就想缓一阵子。今天你既然请我来了,我真的是有事要求你。” 卢植晓得刘子敬说的没错,那时候刘子敬要登门,自己能把他轰出去,于是好气地笑道:“你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刘子敬望着卢植道:“我有两个侄子,以后你若是单独讲学的时候,能不能把他们收到门下?” 卢植也望着刘子敬说:“以你现在的门路,把他们送入太学也是可以的,为什么要盯着我,不过我答应你,只要我有了办学这个想法,立即派人去涿郡通知刘家。子敬,不是我不相信你,恐怕就连曹节,现在对你讲的话都要反复琢磨,所有人恐怕都很好奇,失踪的一年,你到底去了哪里?曹节没有请你去做官,恐怕也就是这个原因。” 刘子敬点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范协应该就是到残亭去打听了,我和左慈、封衡去了西域和塞外,看了不少名胜古迹。在残亭,我们意外地遇见了檀石槐,我在第七十七招上败北,左慈支撑到一百零一招,檀石槐当场逃走。” 卢植稍一琢磨,恍然大悟道:“檀石槐是发现你和封衡未尽全力,不对,你们若是真心比武,怎么会超过二十招,你们是在寻找檀石槐招数中的破绽,并且找到了,而檀石槐更怕暗地里埋伏着高手。” ------------ 第九十五章 王甫旧恨 刘子敬笑道:“子干,你的剑术恐怕比岁寒三剑高明。你说的没错,在第一百零一招时我们发现了檀石槐的一个破绽,檀石槐原先的招数浑然天成,但是最后三招威力突然变强,应该说,左慈不是败在剑招上,天行棍变化无穷,左慈而是败在内力上。” 卢植明白檀石槐为什么逃,檀石槐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和两个修道的高手一决雌雄呢?两人虽然没有群起攻击的想法,问题是檀石槐不能给任何人这个机会,万一檀石槐出事,对正在崛起的鲜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卢植沉吟道:“武功高强,智谋无双,又能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子敬,你和檀石槐见过面,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檀石槐身材高大,有一种王者的气度。”刘子敬斟酌着词语道:“檀石槐一旦与人动手,猛若雄狮,估计在战场上也是如此。若不是生在鲜卑,可以算得上一代明君,此人给我们最大的印象和担心,就是汉化。”汉化,是汉族对周边民族的同化与融合,是汉族文化的骄傲,但是在刘子敬的嘴里说出来,却有着说不尽的忧虑。 卢植赞同道:“秦灭六国后,修长城、统一货币都没有遭到异议,唯独文化融合,焚书坑儒都没有成功,六国中依旧有大批的贵族反对,所以陈胜一起,各地响应,才有我大汉立国。檀石槐主动汉化,就是想吸取我们的长处,在以后进军中原的时候,少一点阻碍,其人雄心不小。不过,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刘子敬思量半晌,终于说道:“左慈有个发现,檀石槐的武功很像传说中的《草人经》,只可惜我们谁都没有见过。檀石槐在残亭有个汉人的师傅,叫余涯子,估计不是真名,却查不出是哪一位前辈。”卢植顿时合不拢嘴,《草人经》重新出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出现在鲜卑,出现在檀石槐身上,那个余涯子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人,对于大汉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中常侍王甫这些日子到司隶校尉府衙有点勤,让段颎有些摸不着头脑,宫中真清闲到这个地步?今天宾主落座,段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王甫待下人上了茶,示意所有人退出后说:“大人还记得史弼吗?” 段颎迟疑了一下问:“是那个上书勃海王刘悝的史弼?”史弼字公谦,陈留考城人,桓帝年间,上书曰:“窃闻勃海王悝,凭至亲之属,恃偏私之爱,失奉上之节,有僭慢之心。州司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不忍遏绝,恐遂滋蔓,为害弥大。臣妄知藩国,干犯至戚,罪不容诛。不胜愤懑,谨冒死以闻。”因刘悝是亲弟弟,桓帝不忍下手,以坐逆谋贬为瘿陶王了事。 王甫哀叹一声说:“当年有流言说渤海王想带兵抢夺迎驾诏书我还不信。现在看史弼说的要成真的了,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和刘悝关系很好,其中有隐情啊。这几天我拿不定主意,可是到了你这儿,我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得王甫如此谦虚,段颎为官几十年,自然清楚说到一个藩王和皇帝身边的两个实权太监有联系,还能有什么隐情,不是想控制朝政就是想谋反。王甫说得轻松,段颎却能感受到明显的压力,比马踏太学还大的压力,于是试探问:“大人的意思?” 王甫当然听懂了,段颎这声“大人”就是要公事公办,点头道:“校尉说的有理。”从衣袖里掏出早已写好的状子递给段颎,段颎怕的就是空口无凭,既有原告,就大喝一声招来从事张贤等人,递过王甫的状纸说:“王公公出首勃海王刘悝谋反,你们速去请相关的人到校尉部来问话。” 张贤看王甫在座,状纸又确实是王甫笔迹,急忙和假佐等人带队去抓捕,两个时辰便将郑飒逮捕至北寺狱审讯。奉命前来审讯的尚书令廉忠带着一大堆预先准备好的材料,严刑拷打下,很快就让郑飒认了一大堆的死罪,廉忠继续喊打,郑飒支撑坐在地上说:“老夫现在认的罪死上十回也够了,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廉忠要的就是这句话,让吏员递过去最后一张状纸说:“郑飒,你看看这个,可不要让我把你的家人一一找来询问。” 廉忠话里充满威胁,郑飒虽不是士族出身,但郑飒得势十几年,攀附的族人也不在少数。郑飒忍着剧痛,哆嗦着接过状纸,草草一看,顿时明白了一切,苦笑道:“罢了,罢了,有一个刘家的人陪着,路上也不寂寞。”说完,提笔画押;王甫拿到供词暗自得意,刘悝你这是自找的,王爷又怎么样?谁叫你舍不得钱。 刘悝被贬为廮陶王后,找过王甫,许诺如果帮其复国之后,答谢五千万钱。汉桓帝刘志驾崩,遗诏命刘悝复为勃海王,刘悝认为是哥哥的遗愿,并非王甫出力的结果,一分钱也不给,终种下祸根。中黄门董腾也被如法炮制,只是多费了些日子才拿下,最后证据齐全,段颎和廉忠上奏郑飒等人阴谋篡位,欲立刘悝为帝。 刘宏出身卑微,一直担心的就是宗室中这些大佬的看法,对外戚和宦官倒是看得很淡,只要为我所用,用的一天就是一天。看完廉忠的奏章,汉灵帝刘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这个刘悝,不管是真是假,渤海国如此声势,今天不反,不代表将来不反。熹平元年十月,汉灵帝刘宏下诏,由冀州刺史逮捕刘悝查办案情,又遣大鸿胪刘郃持节与宗正刘焉、廷尉崔烈到勃海责问。 按汉朝议制的规定,宗室亲贵有罪要先向宗正申述,宗正再上报皇帝,而后便可得到从轻处置。同姓王犯法,宗正也可参预审理,如西汉时衡山王、江都王等有罪,皇帝曾派宗正协同其他官吏承办这些案件。此时的宗正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汉景帝第五子鲁恭王刘馀后人。 ------------ 第九十六章 大贤良师1 刘焉刚刚从南阳调回京师,得知汉灵帝没有转交宗正核对的意思,便洞悉了刘宏的用意,也不多话,就和大鸿胪刘郃等人一起赶往冀州。不想刘郃等人到时,刘悝已在狱中不堪拷打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渤海国立二十五年,如此国除,莫说宗室人物,就是看懂内情的人莫不怜之,刘郃和刘焉仔细盘诘冀州官员,发现渤海王刘悝并无招供,全是渤海国官员指认,一怒之下,向朝廷建议,渤海国傅、相以下,以辅导王不忠,尽诛。 王甫等十二人依旧因此有功被朝廷封为列侯,王甫被封为冠军侯;段颎增封四千户,并前共一万四千户。曹节也增封食邑四千六百户,与以前所封合起来有七千六百户。曹节的父亲、兄弟、子侄都当上公卿、校尉、州牧、郡守、县令,曹节家族为官的人遍布天下。 消息传到信都,安平王刘续一口气摔坏了十几个银杯,怒骂道:“刘宏小儿,竟然为了几个奴才,不顾亲情,刘鯈,你当时是瞎了眼啊。如此下去,我们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刘家的天下,迟早要败在这小儿手上。”侍女们忙不迭地上前擦拭桌子和地面,替刘续换上新的酒杯。 刘续对面,端坐着一名四十多岁的道人,五柳长须,百纳道袍,双目炯炯有神,身边放着一根九节杖,发着幽幽的黄光,正是大贤良师张角,一身布衣傲王侯,与安平王刘续平起平坐。张角笑着劝阻刘续道:“王爷息怒,这就是天意,刘宏为一己之私,弃国法与纲常不顾,令天下人失望,让高祖之后心寒;若是逢个天灾人祸,必定流民失所,天下混乱。王爷,为了大汉,为了百姓,你都应该振作。” 刘续发泄了一阵,已然恢复常态,抱歉道:“本王富贵放纵已久,竟然忘记收敛,一时失态,还望大贤良师莫要见怪。”张角微微一笑,站起来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替刘续斟上一杯酒道:“王爷,我们到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张角并不避讳,因为屋内这几个侍女都是太平道的弟子,是张角选来送给刘续的,忠心绝对没有问题。 张角创立太平道后,这些年一直在冀州活动,发展得很好,张角明白其中有安平王的一份大力。人性的贪婪往往胜过一切,实际吸引大批流民加入太平道的不是道义,而是一般人对死亡的恐惧。太平道中加了药的符水虽然不能包治百病,但是对于一些常见的病还是有效果的,最主要的就是对于道众,教中还有能保持一定的粮食供应,粮食的来源就是安平王刘续的粮仓。 张角投桃报李,先后选了二十名年轻美貌、身手不错的女徒弟送给刘续父子,其中有几个很是得宠,被刘续父子纳为小妾。正是通过这帮女子搜集的情报,张角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刘续随着年龄增大,对吃喝玩乐渐渐看淡,对刘家的江山反而有了一份责任感,或者说是野心。 刘续沉吟半晌,还是摇摇头。刘续心里清楚得很,张角当年说要济世救人,请刘续开仓赈灾,但是随着太平道的不断壮大,道义中已经开始有惩恶扬善的讲法。如今的世道,谁是善,谁是恶,那是讲得清楚的吗?再说,你要扬善惩恶,谁给你这个权力,一句话,张角居心叵测。 张角对刘续的反应并不意外,为什么在士族门阀的眼里,救助一群流民还不如对付几个太监重要,因为那是朝廷,象征着权力。刘续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让其他人来推翻大汉,除非,除非这个皇帝是他刘续做。张角清楚,刘续其实已经开始准备了,现在安平国内的很多官员已经被刘续收买控制,刘续的权力实际上远远逾越了朝廷的限制。 所以张角相信,刘续迟早会走上一条反叛的不归路,那就是太平道崛起的机会;在这一天没到来之前,只要安平国提供粮草资金,就什么都不用计较。张角坐回位置,端起自己的酒杯,看似无聊地说:“据说前一段时间陈王刘宠在军民面前表演箭法,十发十中,均中靶心,观者如痴如醉,百姓欢呼声响彻云霄。” 刘续的眼皮动都没动,赞赏道:“真要如此,刘宠的本身就不亚于飞将李广,光武以来,刘家总算出了个英雄。”说完,刘续继续低头品杯中的酒,似乎大贤良师在说路边一个卖菜的小贩,与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看刘续老练致斯,始终把头缩着,张角只好转换话题说:“王甫之辈如此嚣张,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刘续还是没有搭茬,但是让侍女找来管事,吩咐再捐给张角两千石粮食。虽然碰了一鼻子灰,张角还是达到要粮的目的,满意地离开了王府。 信都的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信徒,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说大贤良师今天来拜见安平王爷,所以都来等候。张角一出来,成百上千的人就跪了下来,只剩下瞧热闹的人,纷纷退到大街两边房屋的屋檐下。张角满面笑容,和蔼地和信徒们说着话,缓步走在人群中。 张角忽然发现一双眼睛,无欲无求,平静如水,从街角远远地望来,从容不迫,似乎能触及张角的心灵。张角心生感应,想看清对方面容,一眼追去,只看见一个离去的背影,似曾见过。张角没想到来的信徒络绎不绝,稀稀落落的人群一直到城门口,张角无奈,只好放弃原先的约定,直接出了城。 到了城外分坛,张牛角和马元义已然在等候,张角看似随便地说了一句:“牛角,信都的工作做的不错,是你们通知了教徒集会?” 张牛角和马元义一阵愕然,张牛角想了想说:“今天教主前来是机密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恐怕是教主进城时候,被教徒们看见了吧。” ------------ 第九十七章 大贤良师2 张角对这件事也没在意,信徒崇拜自己总是好事,自己到安平王府根本就不算事,传出去惹麻烦的是安平王刘续,而不会是自己。张角转而问马元义:“你赶过来有什么事?”马元义是张角的大弟子,这次张角来信都,留他在邺城协助弟弟张梁,专门处理教中事务,张角只带了三徒弟彭脱过来。 马元义行礼道:“师傅,五象堂的长老许生动手了,与其子许昌起兵于句章,自称越王;会稽、丹阳两地山越响应,前锋已达丹阳。朝廷派杨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夤领军讨伐。”马元义曾和张角讨论过,魏愔到陈国后,让魏家的力量全力北上,五象堂在江南的实权落入长老许生之手。许家也是会稽郡大户,内争不远,没想到的是许生有鸿鹄之志,竟然起兵造反。 张角冷哼一声:“长江以南的八郡,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属荆州,扬州只有四郡,分别为丹阳、会稽、吴、豫章。若没有其他士族的加入,许生虽然有山越出兵相助,胜算依然不大,不过是替别人做衣裳而已。只是许生这么一闹,大汉连最后一块富庶之地也没有了。” 自从汉灵帝即位,灾年不断,就是张角脚下的河北大地,原来也是产粮之所,年年粮食由余,现在却因为旱灾、蝗灾不断,一年的收成能保住冀州一地就不错了。中原的豫州、徐州情况都差不了多少,只有扬州稍微好一点,许生之乱算是毁了大汉最后的安宁。 张角忍不住朝南方望去,许生的这次叛乱真和魏家没有关系? 争夺天下,民心第一。魏家在江南的地位无人可以代替,如果没有魏家的支持,许生就算说动蛮族出兵,依旧会败得很惨,只不过多支持一段时间。假如许生只是台前唱戏的,陈王刘宠和魏愔在背后支持,那就大不一样了,物资和兵器会源源不断地送到会稽,甚至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候,刘宠可能走到台前。 张角沉吟半天,看了一眼马元义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张牛角晓得张角这样问,要说的一定是机密之事,走到门口警戒。 “师傅,这次就算许生失败,臧旻也不可能三五个月结束战事,这对我们是个机会。徒儿急着来见你,就是有个想法。”马元义看看张角脸色道:“徒儿想去扬州,传播教义。” 张角点点头,这才是马元义赶来的真正目的,张角有点遗憾,要是赶来的是张梁或张宝就好了,可惜自己的两个弟弟过早地对权力产生了兴趣。张角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估计,战事一起,扬州就要出兵出粮,豪族和官府的一些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扩充实力的机会?” 马元义心服口服道:“师傅,,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就是这么想的,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就是我们的机会。” “有眼光。”张角赞许了一句,叮嘱说:“不过有一件事情要注意,扬州的佛门能量不小,你去宣扬教义,一定不要急于求成,避免和佛门的信徒产生冲突。” 马元义允诺道:“弟子明白。” 张角微笑道:“你还没明白。” 马元义低头想了想,说道:“师傅的意思是低调,以静制动,让佛门大张旗鼓地唱戏,以为我们只是在尽人事,。” 张角来回踱步,一时举棋不定,马元义思维的敏锐远远超过自己的期望,但是真的就让这样去单独主持扬州的事情吗?还是和张宝他们商量后再说。张角瞥见马元义恭敬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也不是绝对的,你根据情况掌握,条件许可的时候,动静大一点也无所谓。” 张角又喊进张牛角,吩咐道:“这几天,你安排几个高手,最好你也到信都城中寻找,寻找一个高手,瘦长身形,最主要的是眼睛,无欲无求。”张牛角的身手在太平道中能够跻身前十,闻言立即感到要找的人绝对是个厉害角色,急忙去安排人手。 刘子敬和张角一样,感受到对方的关注,闪进小巷后,一直看着张角离城,刘子敬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大贤良师的修为远远超过刘子敬的预估,在洛阳街头,张角和召公子站在一起时,似乎还没这么厉害,难道和自己一样,张角也有奇遇?刘根一路小跑地过来,问道:“子敬叔,你都从洛阳来了,何必费那么大周折,让我从博陵赶来交货。” 刘子敬笑着解释道:“我没有和货一起来,蔡伦纸还是按老规矩,由寇尚安排过来,我是知道你带着砚台等其他货物来信都,才留下记号,我们见一面。” 刘根心思极巧,明白刘子敬这趟来必定有事,跟在刘子敬后面来到一家酒店坐下。刘子敬点了一斤羊肉和一只肥鸡,要了一斤酒,边吃喝边说:“你把钱带回博陵后,让苏大哥想办法从东海买些好铁,我也会在洛阳找西域人,看看西域的雪花镔铁。” 刘根兴奋道:“子敬叔,你要铸兵器,别忘了为我铸一把剑。”以刘子敬现在的身份,要铸兵器就一定是神兵利器,刘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刘子敬笑着点头说:“还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的事,先把铁采购到,然后还要找好的铸剑师傅。等会吃晚饭,你找个客栈住下,白天赶路安全,你慢慢吃,我现在就出发,尽快回洛阳。昆仑派现在独霸长安,范协说,野王楼很快就会行动,我回去看有没有挣钱的机会。” 刘根张张口,没有说话,看刘子敬信步出了酒店,骑的竟然不是黄骠马,而是一匹褐色的骏马。当时刘根没有放在心上,等第二天出城时,看见城门口有几个太平道的信徒在走动,立刻醒悟,这一切与刘子敬有关。 张牛角原想着有这样一个人,信都城就这么大,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自己连夜下令监视各城门的进出,那个人插翅难逃。可是几天下来,不要说瓮中捉鳖了,连个人影子都没发现,张牛角一阵气馁,好在张角已经去邺城了,张牛角少了份担心,写明情况,派人快马送去。 ------------ 第九十八章 卫家请柬 洛阳已经开始下雪了,漫天的雪花夹着北风呼啸,房顶白雪皑皑,发出耀眼的银光,只有挂在树上的雪霜,才有那么一丝朦胧的美感。秋无岗跺跺脚,进了屋子,立即感觉到春天般温暖,顺手把寒冬关到门外;屋内生着火盆,地上铺着安息的羊毛地毯,夜光杯里倒好了酒。 张成正在看文件,示意秋无岗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其实对练武人来说,这点严寒算得了什么,但秋无岗明白,这代表着张成的关心,脱了皮袍,连饮了两杯。秋无岗很少到这个屋子里来,更少看见张成办公的样子,不免有点好奇,什么事让张成如此重视。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好在时间不太长,张成总算看完了手中的文件,端起自己的银杯喝了一口酒道:“是南方送来的,会稽郡的事有些蹊跷,许生起兵后数日内,五象堂便在另一位长老淳于翼的带领下尽数北上,叛军没有干预;魏朗、魏愔的直系亲属也一同逃离,只有一些魏家的旁支留下家中。” 秋无岗闻言叹息道:“人的名,树的影,淳于翼在,许生就掌握不了五象堂的死士,断不敢节外生枝。”五象堂中轮势力,许生最大;论计谋武功,就是魏伯阳在世,淳于翼也是五象堂的第一高人。许生纵使造反称王,也不愿招惹淳于翼,淳于翼手上掌握的百名死士,都是经过训练的高手,也是五象堂的根基所在。 张成点点头道:“所以,我准备回残亭一趟,正好卫家送来了帖子,在长安请客。听说卫不言现在身体不错,卫家有动手迹象,我要去和卫不言谈谈;洛阳和司隶就交给你了,替我看好了。” 秋无岗不问,也知道张成说的卫家是河东卫家,原本是卫青次子卫不疑一支,明帝时,大儒卫暠被朝廷征召,卒于途中,家人便成为河东卫家的一支,卫家也因卫暠的地位和声望,成了读书人家的望族。但是,卫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从来就没人敢轻视。 在残亭,大漠门和卫家争斗多年,就算不是水火不容,也没好到交谈的份上,卫不言也不是个好惹的主。现在竟然送来请柬,显然是个局,秋无岗急忙劝阻道:“楼主,无岗愿意替你去一趟,必要时,拿下卫不言首级。” 张成微笑道:“没那么严重,人家给我们发了请柬,卫家也是河内士族的象征,我一个贫民还不敢动他们。就是去谈谈心,卫不言还年轻,以后有的处,洛阳现在已经是昆仑派的地盘,怎么能惹事呢?” 秋无岗只好垂头不语。张成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说:“西岳组在汉中截住了茅容一行,可是被两个人救了茅容,只杀了贾淑、甘豪两人;你要去派人去博陵调查一下,看看苏双他们在有没有参与甘豪的事情。另外,那匹黄膘马你要找个懂行的好好地养,听说都被你养成瘦马了。” 张成的语气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秋无岗却听出了话外之音,无论是人,是马,都牵扯到一个人,刘子敬。这个横空出世的高手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在野王楼突然消失后,又在洛阳突然出现,成为野王楼的在喉之鲠;所以当甘豪等人逃走时,依旧把黄膘马留在马行,秋无岗和张CD是大吃一惊。 秋无岗笑着回答:“那黄骠马即使喂饱了草料,肋条也显露在外,懂行的师傅说那是宝马良驹的一种特征,叫透骨龙;刘子敬回来这么久,问都不问,我还要找他要饲料钱。不过说来奇怪,刘子敬前几天出门一次,没有骑黄骠马,跑到白马寺借了一匹马。” 秋无岗就是有这点长处,不仅能听到别人话里的意思,而且该担当的时候绝不后退;张成满意地点点头说:“最好今天你就和他见一面,听说一大早,范协就找了他,一起去见曹节了。” “好的。”秋无岗答应一声,随即问道:“楼主,需要野王楼调集多少人手?”野王楼在各地的高手都有其他身份,是见不得光的;每逢行动就从遍布全国的十二社团挑选,野王楼是十二社图之首,秋无岗这也是充满按惯例一问。 张成笑笑说:“对于卫不言,我的身份应该不算秘密,我已经让幽、冀、青、并、徐五地调集三百一十六人,现在应该都在路上。洛阳我只带十名护卫,应该够了,你不用太担心,我是去祝贺的,不用大动干戈。” 秋无岗料定,这些都是表面上的,真要是起冲突,给卫不言致命一击的很可能是大漠门和牢修。否则,这几百号人都不够卫家的死士杀的,更不用说长安现在是昆仑派的地盘,卫家在长安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只是张成不说,秋无岗是不能再问下去了,于是抓起皮袍,推出门外。 门外的雪停了,依旧黯云笼罩,看样子还要下,秋无岗穿上皮袍,朝护卫点点头,笑着离开了小院,不自觉地走到开宝斋。寇尚瞧瞧左右没人,问秋无岗:“曹节找子敬是不是你的主意,你说会给子敬一个什么官职?”只要做过官的人就不会忘记做官的好处,寇尚的话里明显有着羡慕嫉妒。 秋无岗吓了一跳,半天才问清楚,范协把刘子敬请入宫中,说是曹节有让刘子敬当官的意思。秋无岗理了一下头绪说:“我们野王楼哪能给曹侯出这个主意,可是范协来请,应该不是让刘子敬做官,而是有事询问。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关于无相剑的事情,现在官司了结了,子敬毕竟是无相剑原来的主人,曹侯就算喜欢,也要有所顾忌。” 刘子敬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曹节肯定不会顾忌,但是能够杀死第五先生,挑战檀石槐的人,曹节就不得不小心了。不过刘子敬很会做人,完全一副商人的嘴脸,让曹节放下心来;刘子敬愿意把无相剑送给曹节,但是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条件,就是钱,要六十两黄金。 ------------ 第九十九章 不缺钱 曹节最不缺的就是钱,一年四季,行贿的、送礼的不断,曹节有时候连礼单都懒得看,财物都守在库房里,曹节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钱。不过曹节有把握,自己不缺钱,所以闻言大喜,答应后问道:“子敬,你刚从野王楼弄了两百两黄金,又要六十两,准备做什么。” 刘子敬笑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小人也要过日子。”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刘子敬说的是实话,平常人过日子,几乎恨不得把一个钱瓣成两个花,衣食住行,缺钱一样也做不起来;要是大清早起来,冷锅倒灶,兜里一个铜钱也没有,一天也不会有精神。江湖人同样需要钱,义气好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哪一样不是用钱码出来的。 “是有点道理,贫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曹节笑道:“子敬,你刚才怎么不多要一点,现在,本侯给你一个重新开口的机会。” 刘子敬摇头道:“在子敬眼里,那不过就是一把剑,六十两黄金足矣。” 一把剑,六十两黄金足矣,曹节疑惑道:“子敬,难道你还有话没和我说?”曹侯怀疑一个人,比发怒更可怕,发怒也许就是一下子,过去就没事了。怀疑,嘿嘿,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范协暗暗埋怨,刘子敬,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当真以为曹节和你和颜悦色的讲话,就把你当一个人了?宦官都是不正常的,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缺失感,所以疑心病是最重的。有些话能够不说的,最好烂在肚子里,范协看着曹节脸色转暗,暗暗着急。 刘子敬似乎丝毫没有觉察两人的态度,依旧笑着说:“关于无相剑,不外乎是有两个看法,一说是许负所铸,其中有秘密;另一说是暗射老子的遗物,符合老子化胡的猜测。事实上,《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还有儒家著作《礼记》中都有记载,说老子退隐后东归西峡老君洞,《庄子》中有一段记载: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化胡之说只是虚构,至于许负的秘密,郭解、裴基都解不开,难道几百年后会有答案?” 范协闻言颔首,曹节沉默片刻说:“传言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若是能找到所谓的玄机,也是胜天半子,留一段佳话。子敬,你有了钱,对后面的生意准备如何处理?听说你最近和秋无岗有些不痛快?” 范协插话道:“子敬准备从野王楼手上,把开宝斋买下来,包括开宝斋的那处房子。”范协当然知道这件事,前天刘子敬莫名其妙地来找范协,请他打听办理的手续问题;至于曹节知道,范协并不意外,刘子敬的行为意味着和野王楼翻脸,肯定有人报告曹节。 曹节眯着眼,好奇地问道:“子敬,难道现在你不满意吗?离了野王楼,你从何处进蔡伦纸?” 刘子敬也不隐瞒,回道:“野王楼毕竟是大漠门的分支,到残亭看了才明白,秋无岗为什么拼命在各地招人。因为大漠门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愿到洛阳来,还想着称霸塞内外。我是个生意人,和野王楼有些瓜葛没关系,但是耿援、寇尚则不行,若是出了事,倒霉的还是我。” 曹节和范协都明白,长社公主和益阳长公主毕竟都是已故桓帝的亲妹妹,要是因为江湖事情出了什么事,够刘子敬抄家灭族的。曹节点点头说:“我明白子敬的苦衷,所以到现在也没和张成讲。现在有个机会,只要子敬你陪着范捕头跑一趟长安,无论结果如何,与野王楼断绝关系,少府供应纸张,这两件事包在本侯身上。” 刘子敬沉思片刻说:“曹侯,跑一趟没有问题。只是不瞒你说,有些事情,小人是做不得的。” 曹节大笑道:“子敬,你放心,范捕头愿意做的事情,哪件不是光明磊落,合乎律法的。范协,还是你来说一下。” 范协自然能听出曹节话里的骨头,无所谓笑笑说:“经过几年追查,朝廷发现了徐从事的踪影,他在虎牢一战后受了伤,最后可能躲到了残亭,或者是河东。我们的人已经确定,就在卫家,病孟尝卫不言是他的徒弟;只是徐从事毕竟这么大年纪了,谁也不敢确定他还活着。这次卫家大宴宾客,是个机会,曹侯的意思是,只要能把紫机剑带回来,就把案子结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刘子敬完全听懂了,官府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对徐从事和窦家的追踪,刘子敬甚至能断定徐从事已经死了,否则范协这几年两次出入残亭,为什么不动手?刘子敬忽然想到左慈,他找自己过去难道一开始是因为徐从事?刘子敬揣着怀疑道:“如果徐从事失踪,并没有逃入卫家?” 刘子敬的问话表明他愿意去长安,只是怀疑消息的来源,曹节微微笑道:“这些年朝廷花了不少力气,消息是准确的,一个给徐从事看过病的大夫在我们手中。” 范协心中大讶,以曹节一贯的作风,是不会对一个办事的,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实在,难道曹节对刘子敬特别信任?范协猛然惊醒,急忙问了一个问题:“曹公公,如果卫不言矢口否认,是否要把人带回来?” 曹节没有立即回答,看了一眼屋外,缓缓道:“凭你们二人带不回来,不过可以准备好公文,到时候调集官军,把宴会的场所包围,一个人也不许放走。”范协明白了,曹节的意思就是困住卫不言的宾客好友,逼得卫不言低头,而不是用杀人强捕的手段。 在两人告辞的时候,曹节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听说刘猛也在长安。” 范协两人顿时一愣,卫家的宴会实在是宴无好宴,士族、江湖搅在了一起,范协拱手正容道:“小人有几句肺腑之言,长安之行,我和子敬要有独立处置的权力,为防节外生枝,公公切莫再派人手。”曹节顿了顿,哑然失笑,挥手示意两人离去。 ------------ 第一百章 伏杀 潼关两侧,岩幛苍翠相间,峰壁环向攒耸,恍若芙蓉之姿;往事数百年,神仙浮云去,现在潼关脚下,只有秦朝修的一条大路,还在见证当年秦汉的盛事。潼关往西,六车道大路上,四匹高大的骏马铁蹄翻腾,拉着一辆豪华的车厢长鬃飞扬,驾车的老汉双眼眯缝,周围十名灰衣骑士行进中始终保持着菱形的队型,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拐过山脚的一个大弯,五根一米粗的大树横七竖八地倒在路的当中,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车队前行的道路。十骑警惕地查看了四周,没有一点异常,鸟儿都在山林里愉快地唱歌,除了鸟鸣,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前面开路的两名骑士走到近前下马,开始搬开大树,搬到第三棵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树下竟然埋着机关,并且准确地预料到搬树人站的位置,箭不虚发,两名卫士腿部中箭倒下,脸色转眼乌黑,中毒身亡。 马车旁的骑士正准备上前详查,忽然听到马车后面异响,掉过头去,最后两名骑士已经被杀,一个蒙面人鬼魅般地从后面杀来,阻挡他的两名骑士连一招都没挡住,其中一名就被突如其来的长鞭缠住喉咙,摔下马去。好在马车两侧的四名骑士及时赶到,五人联手总算支撑了十几招,突然,那如灵蛇吐信的长鞭一招变化,如长河落日,滚滚直下。 五个人都感觉到长鞭带着罡气朝自己杀来,全力之下依旧抵挡不住,都不由自主地朝后退,退的最慢的一个被长鞭从颈部扫过,一颗人头滚落在地。活着的四人心寒到了极点,封挡更加小心,不到十招,蒙面人故技重施,又一个人死在鞭尖的直刺下,栽落下马。 此时马车已经转过方向,马车停好,驾车的老汉就依在马车上,抓起葫芦喝酒;车厢门一开,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走了出面,叫道:“我家主人请客人到车上一叙。”剩下的三名骑士暗自松了口气,退到马车旁保护;蒙面人刚才一战也损耗功力颇多,一边调整一边思考对付的用意。 双方静峙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动作,童子站在马车前,一句也没有催促蒙面人,似乎忘了他出来,就是请人上车的。老汉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掏出一块块牛肉吃,就是吃香有点难看。蒙面人没想到会遇见这么尴尬的场面,等气力恢复一点,就长鞭入袖,准备迈步上前。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歌声,是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歌声豪迈,却充满凄凉,一遍遍唱着,人越来越近。 刘邦平黥布还,过沛县,邀集故人饮酒,酒酣时刘邦击筑,唱出《大风歌》,虽说气势磅礴,实际感受只有刘邦自己知道。当时异姓王皆被铲除,刘邦的疑心也就剩沛县的一帮老乡,萧何、樊哙皆在其中,但若要连这批人都干掉,朝廷又靠谁来支撑。也许就是在歌声中,刘邦收起了杀心,高祖十二年,杀白马为盟,订下誓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来的人身穿青衣,头戴蓑笠,步伐从容豪迈,很快就到了马车前面,站定,歌声陡然而止。老车夫丢掉酒葫芦,揉揉眼睛,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了蓑哀人面前,空气顿时变得很冷,很冷;两人距离是如此地接近,似乎伸手就能拍在对方的肩上。 老车夫就这样做了,右手轻轻地拍在青衣人的左肩上;青衣人没有躲避,看似毫不在意地承受了这一拍。老车夫姓言,辰州言家的人,别人都叫他言老头;言老头所谓僵尸功已经练到第九重,曾经这样一掌击倒一头大象,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承受自己的一击。 青衣人没有任何反应,言老头的脸已经变了,手掌在衣服上遇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来,不仅让言老头的手停留在衣服表面拍不下去,更在不断地融化他的内力。严冬酷寒,言老头的心更寒,对手的武功正是自己的克星,言老头断断不敢收回内力。 所有人都看见了,似乎又都没看见,没有一个人轻易地动作,原先虎视眈眈的双方都不敢乱动,局势一下子扑朔迷离。马车里传出击掌声,张成推开车厢门,下车道:“师兄手下留情。”言老头只觉得前面人影一空,手上力道一空,青衣人已经在五步以外,脱掉了青衫和蓑笠,一名老僧持佛珠而立。 老僧瘦骨嶙峋,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氏,一双浓眉下眼神肃然,正是贵霜帝国僧人,竺佛朔。竺佛朔在佛门与白马寺主持安士高齐名,住在西域人聚集的洛阳城西小镇,平日里总是埋头翻译经书,要不然就独自在洛阳游荡,算得上洛阳的一个名人。如此人物,野王楼的人自然晓得,张成也自然晓得,竟然还是张成的师兄;张成笑得犹如一头狐狸:“师兄,明知道你整日在洛阳找我,小弟却因为不能公开露面,只好装作不知,实在抱歉。老天对你我师兄弟不薄,在崤山脚下还能见上一面。” 竺佛朔比张成高半个头,眼里充满了怜悯道:“师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也应该晓得,老衲这些年为什么找你,安士高和支娄迦谶为什么在我前后脚到了洛阳。师弟,老衲错了,当年的赌注是老衲错了。” 张成有点意外,认真地看看竺佛朔说:“师兄,你以为我们收得了手吗?现在我们都不是一个人,成千上万的人跟在我们后面,如果我们突然停了手,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屠杀,是家破人亡,是几十年的奋斗转眼成空。师兄,佛家既然万物成空,你就当眼前一切是空,宦官执政,党人执政,与你我何干?” ------------ 第102章 放行 竺佛朔的脸上第一次失去淡定,想了一会道:“佛门是空,信徒不是空,若是为自己的一个念头,让千万信徒迷茫,就是有了心魔。你我的年纪,已不需要口舌之争,我问你,三师弟现在何处?” “化身千万,茫茫人海何处去找。你我在洛阳多年,都形同路人,更不用说他了,其智慧岂是你我可比,找不到,就是造化弄人。”张成苦笑着指着蒙面人道:“就像你,无刑,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你的身份。秋无岗,你说是不是?把面罩摘下来,官府对你可是熟悉无比,一个时辰内就能搞定你的图形。” 蒙面人摘下面罩,果然是秋无岗,秋无岗面无表情,心里已是惊涛骇浪。秋无岗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而是在考虑,以张成的智慧都说远不如人,他们那个三师弟是何方神圣?竺佛朔、安士高、支娄迦谶都卷了进来,佛门真不是空。 张成望着秋无岗道:“没想到,我实在没想到。你要是告诉我,你是无刑,我对你会更加重用。” 秋无岗叹了口气说:“若是我告诉你身份,根本活不到今天,还是没瞒过你。” “你瞒过了我,只是没瞒过刘子敬。”张成眼中神光闪动道:“不对,他不知道你是无刑,他肯定知道你的一些事情,猜出了你是在大漠门卧底,才会想和你把生意分开。”秋无岗省悟到当年跟踪刘根的就是刘子敬,刘子敬因此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才会把刘根带走,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张成朝竺佛朔一抱拳道:“师兄,你我都不愿手足相残,小弟就此告辞。”竺佛朔闻言一怔,点点头,任凭张成走向马车。秋无岗突然长鞭出手,竖成一柄长枪,悄无声息地直奔张成后心,宛如一条吐着毒信的竹叶青,一闪既至;言老头等人面色大变,根本来不及提醒,张成好像根本没有察觉,身形却在瞬间平移三丈,避开了这一击。 等闲高手能平移一丈,已是了不起的成就,张成随便一动,就是三丈。秋无岗一惊,转眼恢复正常说:“恭喜楼主,功力更进一层。” 张成掉转头,微微一笑道:“无岗,不要言不由衷了。只不过流星选择你,是绝对的错误。你是一个独立特行的人,迟早会因为有所发现,而成为流星的对头。”说完,张成不等秋无岗反驳,上马车离去。 秋无岗伫立良久,最终叹道:“错过今天,再无杀此人的可能。” 不过秋无岗明白,竺佛朔既是佛门中人,和张成又有师兄弟情谊,断无生死相博的愿望。竺佛朔也刚刚从沉思中缓过来,宣一声佛号说:“凭你我,留不下他,杀几个下面的人,又有何意义。你回去告诉主事的人,如果能帮我找到三师弟,我愿加入你们。” 秋无岗好奇地问:“你们这个三师弟叫什么名字?你们的师傅是谁?当年的赌又是怎么回事?” 竺佛朔回忆道:“我们的师傅是个异人,名字不提也罢。他本是汉人,却跑到西域做了胡僧,佛经一本都没看完,几十年时间,练了一身本领。我从小被他收养,剃度后,就和他一起来到中原;张成是他隔壁邻居的孩子,天资卓绝,做了我二师弟;三师弟来历很奇怪,是师傅一次出门后带回来的,叫解奴辜,聪慧更在张成之上。但解奴辜一进师门,张成就下了评语,说解奴辜是大凶之人,我们为此打赌;没到一年,师傅暴毙而亡,解奴辜就失去消息。” 秋无岗感慨道:“难为大师了。”解奴辜没有消息,也可能死了,那么竺佛朔师傅的死绝对和张成有关,但是解奴辜要没死,事情就很难说了。难怪竺佛朔埋首译经,不在江湖中走动,实在是这件血案太让人纠结。 竺佛朔平和地说:“没有什么为难的,你们的人既然知道解奴辜没死,就一定能找到他。”竺佛朔刚才回忆了见到的流星中人和事,竟然没有发现什么轰轰烈烈的壮举,暗暗决心,以后打交道要有所保留;秋无岗这才知晓,竺佛朔帮助自己,竟然是因为这条消息,只好暂时不语,回去后再看看有无线索。 马车里,书生也在问张成:“刘子敬是怎么猜到秋无岗头上的。” 张成靠在一张虎皮上,琢磨着说:“他二人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刘子敬又是局外人,不像我们灯下黑,很容易察觉秋无岗与我们的不同之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刘子敬也来自一个组合,他们有消息的渠道。杨弘,你去涿郡调查没有结果,并不代表刘子敬的师门或朋友没有实力。” 杨弘是书生的名字,杨弘纳闷道:“我调查了所有和刘子敬有关系的人,现在看,他和流星那个组织也没有关系。” 张成摇摇头说:“刘子敬不可能是流星的人,不过我们的调查还是有遗漏的。刘子敬的师傅石匠任丘,我在泰山其实见过,当时共有十块碑,任丘他负责刻一块山崖上的石碑,别人都是几十个人操作,任丘只带了几个小徒弟,甚至刘子敬可能就在其中。任丘会一点内家心法,但并不精深,刘子敬确实是自己独创出一个局面。但问题在任丘不会只收刘子敬这一个徒弟,刘子敬也是讲感情的人,他的那些师兄弟呢?” 杨弘差点吓出一身汗来,张成的推测很有可能,任丘传心法的不仅仅是刘子敬一个人,如果刘子敬突破后,再指导几个有根基的,即使达不到刘子敬的境界,成为江湖一流好手却是有可能的。如果这些人隐瞒身份,投入到江湖门派中,很可能已经是名动一方的人;张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人老了,精力跟不上了,没怎么,就累了。” 话音刚落,张成已经在虎皮上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 第103章 卫家宴1 大雪纷飞,山舞银蛇,天地间雪白无垠,踏着松软的厚雪,六骑从东南疾驰而来,到了镇外,众人勒住马。为首的正是刘子敬和名捕范协,六人坐下都是骏马,也不下马,手握马缰慢慢溜进镇子,凤高镇的规模已经象一个大埠了,但房屋并不规则,一看就知道是一次又一次扩建造成的,五条不宽的街道会集在一座大院子的前面,每条街道都有着上百家店铺。 现在正是中午饭点的时候,到处都传来喧哗声,笑声,吆喝声,近处的小餐馆刀杓铲动,油锅爆响,还有小孩的闹声;每个酒店门口都放着酒瓮,香气袭人。镇上的人似乎都习惯了种种骑马的来客,除了少数人对这支骑队望上几眼,大部分人熟视无睹,依旧埋头干自己的事情。范协望着街道叹息道:“我们的到来,有可能打破镇子的平静。” 刘子敬笑道:“那有什么?比起边境上的百姓,日子还是好多了。范捕头,你不感觉镇子太平静了吗?今天可是卫家大摆筵席的日子。” 范协冷静地说:“你是杞人忧天了,看见前面那大院子没有?那就是卫家,这个镇子有一半都是卫家的产业。”真要是这样,卫家还怕人来捣乱?沿街的店铺里不知道暗藏着多少好手。 卫家的院子很大,灰瓦白墙外,足有上百棵白杨树,一溜排开,让人看不到头,每两棵白杨树的宽度正好能容下一辆马车,两树之间都有一个栓马桩。就是雪天,门前也站着两排家仆,看见有客人来,纷纷迎了上来。 刘子敬意外的是,前面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张成,依旧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和一个书生被请进了檐门;范协同样看见了,察觉到刘子敬一霎那情绪有变化,也没往心里去。听说范协有公干,管家卫夏匆匆出来,客气道:“下人无知,怠慢了二位,既然是奉曹公公的命令前来,先请里面坐,我这就去通禀家主。” 两人跟着卫夏穿过长阶曲廊,一路走进大厅,厅内炉火熊熊,已经摆好酒筵,还有歌舞,屏风前主人席位空着,但已有五个来宾坐在两侧的位置上。左边最上首的一个落魄的道士在自斟自饮;左边第二位是个身穿巴蜀服装,铜色的皮肤,浓眉入鬓,目光炯炯有神;左边第三位是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正玩弄着骰子。右边最上首的一个峨冠锦袍的中年人倨傲地端坐不动,紧挨着道士是一个色眯眯的剑客盯着乐女喜笑颜开。 在五个人后面,都站着随从,有男有女,有道有俗,有人神情放松,有人面部严肃,唯一相同的是那目中充沛的眼光,如剑。卫夏一一介绍,左边三人分别是天师道赵升、益州雍典、岭南士昂,右边五象堂淳于翼,天雨会张举;听说是曹节的手下和野王楼主,雍典、士昂,淳于翼都没有吱声,只有张举客气地和范协打了声招呼。 张成笑吟吟地跟着家丁走到右边,刚刚在张举身旁落座,书生站立身后;赵升看见刘子敬,装作不认识,刘子敬立即意识到今天有事要发生,否则赵升怎会如此谨慎,范协和刘子敬在左边下首坐下,侍女立即给三人奉上酒菜。卫夏随即往大厅后面走,进了一重院落,到花厅禀告:“老爷,客人们到齐了,还多了两个,曹节特地派铁面范协和刘子敬来办案。” 案几后坐着的卫不言,蜡黄皮肤,眼神似乎黯淡无光,一身绸缎尽显富豪之气,听见脚步声,刚刚放下手中狼毫;卫不言闻言也很是意外,不由得沉吟片刻,随即收拾了一下衣服,大步流星地来到大厅,卫夏急忙跟在后面。两人到了大厅,歌舞已经结束,卫不言径直坐到了主人位置上,没有人敢轻视这个看似病怏怏的人,卫不言十三年前突然崛起,成为了河内卫家家主,卫家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卫家的生意做到了南海北漠;在残亭,卫家更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随着卫不言的到来,宾客席上的高手能明显发觉屋外增加了一大批的高手,微弱的呼吸声隐隐可以听见。在座的都心里清楚,卫不言的家,就算是好友亲朋,也是万万不能喧宾夺主,否则就会被庄园里的武士惦记上,卫不言的叔叔卫全就是因为酒后多说了两句话,被活生生地打断了两条腿。 卫家的这些武士只有一个任务,保护卫不言,保护卫不言的生命和名誉,只要是对卫不言有威胁,不管来自哪一方面,都要解决。只要卫不言满意,他们便什么都不用愁,美女华厦、锦衣玉食唾手可得;如果卫不言不满意,他们就失去了一切。 卫不言看着六位客人,温和地笑了笑说:“为感谢各位过来,我有一个秘密要和大家分享。但在说出这个秘密之前,我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个秘密只能各位知晓,不可以告诉别人,我不想牵扯进官场的争斗。不能保证的人请先出去,等会我们再商量大比的事情。” 张成心中暗笑,野王楼有自己的情报网,预先听到一点风声,所以张成这个楼主才会冒着风险亲自前来,书生听完,率先离开。淳于翼挥挥手,身后的三个人立即走出了大厅;赵升犹豫了片刻,回头吩咐身后的两名道士出去,两名道士的年纪都在赵升之上,劝说了两句,无奈地出去;雍典、士昂没有任何动作,唯有张举,站起来一言不发,带着手下人离席。 范协有些尊敬地看看赵升和张举,一个接受了诱惑,一个拒绝了诱惑,都同样需要勇气和担当,他们的选择都会遭到很多大人物的质疑,张衡和张纯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在任何一个组织里,都有自己人的竞争,有人明着争夺,有人暗中下毒手;不过人活着就要拼命,不管持家、治国、从商、当官,莫不如此,不如此就会被淘汰。 ------------ 第一百零四章 卫家宴3 桓帝时,张成因儿子被李膺依律处死,指使弟子牢修上书,造成党锢,若不是窦武出面营救,对士族将造成致命的打击。大厅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卫夏顿时汗如雨下,认识张成也不少年了,只不过大汉同名同姓的多,残亭远在边关,卫夏从没有往那上面想;张成笑笑道:“刘大人,别吓唬卫管家了,相请不如偶遇,多少年没遇见老朋友了,不如你我好好喝一杯。” 刘猛细长的眼睛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冷光道:“我说大漠门怎么和曹节搭上关系,原来张先生避之幕后。其实江湖中,朝堂上听说你名字的人很少,见过的人更少,因为你一直小心之至,就连儿子被杀都没有在大众面前露面。也罢,趁着今天大家高兴,我来说一个故事。” 张成的心一紧,不动神色地笑道:“刘大人宗室出身,宦海几十年,又是墨家的巨子,想必故事精彩的很。”在座的虽然都是一方豪强,听说刘猛是巨子也是大吃一惊,只有范协点点头。 猛也没有出言否认,自顾自地说起故事:“天师张陵在北邙山修道,请一个朋友铸剑,那是战国徐夫人的传人,不到三十岁铸剑之术天下无双。张陵早年在巴蜀为官,天赐精铁,张陵的朋友花费百日,将精铁锻成天雷夺情剑,一文未收,飘然而去。” 范协笑道:“大人所说莫非是安大师安十羽?”范协对刘猛充满尊敬,也随众人称呼。现在刘猛其实已是平民百姓,卫夏等人乱叫无碍,范协是官身,被朝廷查到是要受责罚的。 刘猛点头道:“不错,正是安大师。只是安大师并不是一点回报没有要,在铸剑以后,悄悄带走了废料。可惜没有瞒过天师张陵,张陵倒不是在意好友拿走一把神兵,而是奇怪这些废料会如何使用?于是请了另外一个朋友去调查。”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淳于翼摇头道:“世间万物阴阳相辅,精铁既出天雷夺情剑,必产生相辅相克之物,废料若是能再出兵器,就是天赐之物。” 赵升终于停住了喝酒,如梦中话道:“天师的这个朋友是费长房,可惜调查安大师没有半年,被人所杀,身上伤口怪异。不过后来出现得多了,就不怪异了,江湖上出现一个杀手叫蚩尤,那把匕首让天下人寒心,叫蚩尤刃。家师一直奇怪,以费长房的武功怎么会被蚩尤杀了,怎奈安大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大厅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张成,虽然没有任何指证,但是刘猛和赵升话里的含义是不可回避的,再说年龄也只有淳于翼和张成合适。淳于翼既做过官,又长年奔走于江湖,张陵要是找不到那就是怪事了;只有张成变身术士,先是隐于市井,后来隐于宫中,最后藏于残亭,张陵才找不到。 张成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反而安详地喝起酒来,边喝边评价道:“卫家的酒不错,据说是用昆仑雪水酿造,果然有一种清新在里面。卫管家,要是你把这酒卖到洛阳、博陵等地,必然赚大钱。” 卫夏笑道:“承楼主吉言,只是昆仑雪水运来成本太大,一直不敢对外推广。不过听说东海普陀山几宝岭下东侧岩洞中有一口仙人井,其水虽大旱大潦亦无增减,色味甘洁,井窟中寒气侵人,虽酷暑不可久居,想来酿酒的效果不会比昆仑雪水差。” 张成的脸上第一次动容,盯着卫夏看了半天道:“原来宫中的传说是真的。不错,老夫正是安十羽,不过费长房不是我杀的,他毕竟是我师傅。”大厅里顿时悄然无声,这个说法太惊人了,费长房手中一根青竹竿,横扫中原无敌手,谁能想到是安十羽的师傅;只不过张成身负毒师之名,杀师灭祖的事情不是干不出来。 张成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惆怅,饮下杯中酒道:“当时拿走废料,我也知道瞒不过张陵,不过我也是为他好,天地轮回,有得必有失,废料太坚硬,根本锻打不起来,形状龇牙裂嘴,就像一把怪异的匕首。那时候家师风头正盛,我也以为在东海马秦诸岛上练成的功夫能够叱咤风云,但今天来看,我师徒是井底之蛙,家师惨遭不幸,我更是四处躲藏。” 众人听懂了张成话里的意思,张陵必定是知道他们师徒关系,才会知会费长房。张成已经在回忆:“家师看见我带回去的废料形状是惊恐万分,说是不祥之物,并起了个名字叫蚩尤刃,我反驳说神兵利器,主要是看使用的人怎样,所谓不祥,其实是心理原因。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老夫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张成本来就有口才,说话恰到好处,明知道诡异,众人还是静静地听了下去。张成喝了一口酒,似乎也要压制心头的恐惧道:“有一天家师兴冲冲地回来,说发现一个人的武功很适合蚩尤刃,带着蚩尤刃出门,我也是私心作祟,悄悄地跟在后面,亲眼看见家师进了一座茅屋,很小的茅屋。我等了两个多时辰,家师都没有出来,忍不住上前观察,才发现家师已经死去多时,有人从一条地道里逃走了。” 范协摇头道:“费前辈武功深不可测,对方杀他难道一点异响都没有?” 张成苦笑道:“就因为和任何人说,对方都不会相信,我才一直缄口。” 刘猛嗤笑道:“太阳还会从西边出?” 范协想了想问:“你当时看费前辈有没有中毒的迹象?” 张成回答道:“我仔细查看过家师的尸体,和茅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一点下毒或者迷香的痕迹。等我发现地道,追踪出去回来,茅屋已经被烧,天师张陵已经赶到,我躲在地道里根本不敢出来,家师烧焦的尸体也被张陵带走。”有赵升在场,范协明白张成不会胡说,顿时被难住了。 ------------ 第一百零五章 道消魔长 刘猛一步步走近,望着张成说:“我不是为了费长房,我是为了士林里那些冤死的鬼魂,江湖上那些枉死的英雄。我要向你挑战。” 范协立即劝阻道:“大人,你是官员,按朝廷律法,不能参与私人决斗。” 刘猛大笑道:“我现在已经是平民,可以和人比试,范捕头你正好做个见证,我和张成这一战要立生死文书。” 张成面色越发阴沉,站起来说:“范捕头,阎王要人三更死,哪的停留多半刻。我接受这个挑战,卫管家,拿文书来。” 卫夏心中大喜,张成据说走火入魔多年,近两年才恢复武功。卫夏表面上还是踌躇半天,一直到范协无奈地同意,才吩咐家人取来笔墨纸砚,亲自磨墨,写好文书,让范协看过,刘猛、张成签字画押。 众人出了大厅,走进卫家的院子,院子里随即充满肃杀之气,跟张成前来的手下都站在院子的一侧,赵升的人站在刘猛的身后,卫不言也闻讯前来。刘猛和张成徐步下场,站在了院子中央,刘子敬突然上前,开口劝道:“二位前辈,子敬愿意去查找蚩尤一事,问清楚当年费前辈死因的真相,此战能否押后?” 刘猛肃容道:“我前面已经说过,我不是为了费长房,我是要为士林争一点活命的余地,张成不除,很多人迟早会遭殃。子敬,你也是宗室中人,人各有志,不便多说,我只有一事相求,若我不敌,将我尸体带回洛阳,交到宗府。”刘子敬一声喟叹,退到旁边。 刘猛说完,拔剑出鞘,真气立即灌满长剑,剑尖颤抖中,封住正面,有如大战待起,号角呜鸣,伏然相守,就等对方一击。张成微笑中步步前进,就在要踏入刘猛剑势范围前,突然长剑出鞘,剑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击刘猛,霎那间风声大作,张成的长剑发出凌厉的啸声,一个圆圈接着一个圆圈地在空中翻腾,突兀而玄妙。 雍典等人爆出喝彩声,众人都是武学大家,自然瞧得清楚,看上去刘猛是后发制人,要的就是张成出手;但是武功来不得半点含糊,张成的招术正是墨子剑法的克星。刘猛一阵长笑,铁剑斩击,画破圆弧,反手弯击张成长剑。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当!” 两剑相击,张成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剑柄已经从右手换到左手,漫天剑影突然变了方向,朝刘猛另一侧攻去。刘猛一步踩住,人剑合一,如陀螺一旋,两剑连续交击,响声似爆竹连串。刘猛趁着敌剑收敛,连续几步滑出剑圈,暴怒的剑连续重手,劈在张成的长剑上,尖锐的破风声在大厅激荡。 观看众人变得脸色凝重,表面上张成落在卜风,刘猛长剑威势可怕,但是刘猛的内力应该比张成逊色,一旦后力不足,就会被张成反噬。果然十多招后,张成趁着刘猛一剑换招的一刻,正在后退的身形一点,施出精妙绝伦的手法,轻轻一挑,逼得刘猛往后疾退;张成的身形顿时化作无数,在场上飘忽无定。 刘猛身体一侧,悬空飞起,好像燕子波浪,在张成剑尖前掠过,长剑顺势反手向后,刺向张成,观者无不变色。张成连人带剑急速后退,刘猛落地站定,长剑依旧反指,全场鸦雀无声;刘猛的脚下滴落几滴鲜红的血,随之越来越多,长剑堕地,刘猛的身体向后倒下,胸口中剑,已然气绝。 刘子敬飘落场中,一把兜住刘猛的尸体,走到拴马桩,单手解了缰绳,上马和众人一声道别,纵马而去。卫夏适时开口道:“没想到刘大人就这样走了,张长老的剑术果然奇妙无双,天色已晚,要不然大家在卫家歇息一夜,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场面如此尴尬,就是范协也不能说什么,卫夏亲自给个人安排好住处,送来酒菜。张成身边的书生叫杨弘,也是张成的徒弟,杨弘听完大厅里的故事,笑道:“卫不言布了好大一个局,《舞释图》就是一个二桃杀三士的把戏;至于咳嗽,更不可能,病孟尝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外号,卫不言据说是华佗的徒弟,连自己的咳嗽都掩饰不住?” 卫家本身不以武功见长,江湖上关于卫不言充满了传闻,光是卫不言的师傅就有好几个版本。野王楼特地调查过这件事,比较可信的就是,卫不言有两个师傅,一个是华佗,另一个是徐从事。曹节让范协来要剑,本身那就是张成的主张,投石问路,一辩真伪,张成又问:“今天有奇怪的地方吗?” 杨弘点点头说:“有,今天卫不言没有请昆仑派人,这个很不合常理,正常的情况下总要喊三五个人过来,凑一下门面。还有赵升,一副酒中仙的样子,其实若真是淡泊心志,王长在洛阳,总比他从河北过来方便;张举盯着舞女也是假相,他的样子不错,只是好色之徒的激情一点没有。” 张成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作为男人,张成理解杨弘话里的意思。沉迷于美女,沉湎于美女跳舞的人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激情,这和年纪、武功通通没有关系,就象赌徒见到赌局,战士上了战场,眼神立即会变得不一样,精神状态会得到一种升华。不管结果如何,过程是痛快淋漓的;而张举,就是一直那么盯着看,不管舞女是谁,这不符合常理,反常必有妖。 杨弘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自从张举出任总管后,天雨会在幽冀两州边寒的地带开辟了商业通道,现在赤林集热闹得很。檀石槐一时没有南下的意思只是在千里边境骚扰,但是物资交货还是必不可少的,赤林集和残亭一样,成了一个绝妙的地点。名义上是乌桓的老巢,其实乌桓各部都控制不住,但鲜卑军和汉军又都不能入内,就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 第一百零六章 得剑 纵横数百里,连废墟荒村都看不见的苦寒之地,出现一个能够贸易的黄金之地,无疑充满吸引力,良民因风险裹足,冒险家趋之若鹜,实实在在的金钱,会驱使充满理想的亡命之徒铤而走险,中间掮客流连忘返。那是野心家的安乐窝,只要能活着,就有希望赚到几十倍的利润,甚至是无本买卖。 天雨会控制着这样一块地盘,拥有唾手可得的财富,和用之不尽的凶徒,势力必定成倍的膨胀,想想都是件可怕的事情。张成有点说不出话来,停留了良久才笑起来:“那是魔鬼的所在,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地狱。张举前来,应该是来取经的,朝廷没有插手,不代表士族不插手,天雨会怕赤林集变成第二个残亭。” 杨弘也笑了起来,士族是做什么的,是把天堂变成地狱的执行者,大汉的土地兼并,流民失所,哪一样没有士族的影子,何况是赤林集那个魔鬼控制的海市蜃楼。一夜无话,第二天卫府照常举行宴会,刘猛似乎就是一阵刮过的风,风过后,什么都没留下,就连卫家家主卫不言都没有再提。 宴会上,范协再次提起紫机剑,原以为卫家会依旧百般推脱,没想到卫不言轻轻地问了一个问题:“朝廷是要用紫机剑给卫家定罪?” 范协摇头道:“家主多心了,曹公公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卫不言蜡黄的脸上闪过一道煞气,冷声道:“徐从事是我学剑的师傅,把剑送到我们卫家的一处商铺后就立即离去,从此不知踪影。”大汉最重孝道师道,纵使有天大的危险,卫不言也不能说徐从事不是自己的师傅,但是给出的解释绝对没留下任何把柄,曹节总不能因此给卫家治罪吧。 范协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如此,我会如实禀告,相信曹公公也是个明白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卫不言立即让卫夏取来那把剑,拔出剑鞘,铁剑长不过三尺,依旧继承了古铜剑的铸制之法,剑头呈椭圆形,整个剑身连锻一体,只有剑刃有合金成分,剑面布满菱形的血槽,发着幽幽的寒光。范协反而松了口气,这与宫中所说极为相似,应该是曹节他们所求的宝剑。 卫不言将剑插回剑鞘,顺手抛给范协,宝剑在空中缓缓而进,似乎是卫不言慢慢递给范协一般;卫不言这一手以气驱剑的手法太过高明,范协不敢怠慢,凝神聚气,双手向上平摊,卸掉卫不言的劲道,恭敬地接下宝剑。卫不言动容道:“范捕头的六合真气如此精纯,是卫某失礼了。” 范协暗叫侥幸,卫不言明显未用全力,经过几米长的空间力道又泄了几分,自己才能搏个平手,要是交手,恐怕连十招也应付不下来。淳于翼盯着宝剑道:“宝剑赠英雄,可惜卫家主献出师门之物,也未必能让曹节满意,天不假大汉,两年前让曹节得手,窦武屈死。” 范协握剑反问道:“如果曹侯尽除,窦侯得势,就天下太平了?千万流民,不是这两年才有的。”淳于翼顿时无语,范协一语击中软肋。范协原是读书人出身,痛恨贾彪等人误导太学生,认为清谈误国,虽逞一时之快,迟早会逼得各方势力反弹,最后无论是哪方势力得胜,太学生都沦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尤其桓帝时党锢,岑晊以党事逃亡,贾彪独闭门不纳,还说:“《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以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世人咸服其裁正,范协却厌恶贾彪说一套做一套,从此抛弃读书人身份,加入公门,数年内成为一方名捕。 赵升笑道:“铁面神捕果然名不虚传,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豪门贪婪造成的,就算窦武活着,难道能对他们下手?在窦武眼里,就连张奂那样的人物都看不上,黎民百姓就是蝼蚁,只有那些吹捧他的人,他们窦家的人,才会认为窦武是国家的栋梁。” 谁都听出来了,赵升嘴里说得是窦武,其实说的是天下的豪门,就连主人卫不言都绕在里面。卫不言却没有一丝不快,反而露出笑容道:“张奂算什么,听说在长社,长社公主的封地都有人敢侵占,打官司都赢不了,现在当真是三老可以约定三章,不过我卫家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卫家现在没有做官的,只是商人,所以卫不言话语中也有种无奈。范协既然完成任务,就准备回去,没想到宴会结束,管家卫夏带着十名武士前来;看见范协,卫夏满脸堆笑地说:“我正好要去洛阳打点生意,和家主说了,与范捕头一路同行。” 范协顿时把握了卫家的心理,这把剑绝不能在路上出事,一旦丢失,曹节等人难免会想到卫家表面交出剑,暗中夺回。刘子敬先走了,范协也感觉需要人手,闻言欣然答应,到了大门口,卫家准备的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范协放了点心,不过好奇心作怪,低声问卫夏:“你们为何不矢口否认?” 卫夏上马后笑道:“老不死也是家主的师傅,我们和曹侯是自己人,推脱一说只能是笑话。再说,我们现在是生意人,要这把剑做什么?献给曹侯,还能请你们照顾在司隶的生意。”卫夏的话里,范协已经是曹侯的鹰犬。 范协不以为然,笑着反问:“那你们何不拒绝我,自己去献给曹节,功劳岂不更大?” 卫夏摇头道:“那是小人之见,若是得罪了铁面范爷,我们以后在洛阳的生意谁来照顾。曹侯虽然势大,但不能什么小事都去找他吧。”说完,两人相视,会意大笑。众人放马狂奔,一路到长安无话,长安官府对范协这个曹节的使者虽然说不上巴结,也是恭恭敬敬。一直走到交口,卫夏还在拿范协开心,没注意到范协的些许忧虑。 ------------ 第一百零七章 突变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黄河出龙门峡谷后,由北向南,到风陵渡口,南遇秦岭峻峰,北堵中条山脉,不得不拐弯向东,在两山之间滔滔东去。:.*无弹窗?@++www.*t x t 8 0.cC从长安往洛阳,由交口向南,走菜园,过南陵、雁翎关、沿永昌河东行,经洛宁、杨坡、宜阳、韩城,沿洛河达洛阳;沿途只有崤山靠近黄河岸边的台地,地势平缓,狭窄修长,是一条天然通道。 崤山高山绝谷,峻坂迂回,形势险要,自古以险峻闻名,是关中至中原的天然屏障,登崤山北眺,黄河谷深流急,蔚为壮观。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崎岖,狭窄处车不并辕,马不并列,甚至有时候不得不下马步行,既是山路走得稳当,也避免屁股颠簸得难受。 山路弯弯曲曲,辙痕清晰可见,有的地方还有人工钢钎凿刻的痕迹;随着道路的高度上升,山势更加雄奇,密林浓郁,寂静无声,只有山道上马蹄踏上石板,发出的清脆声音。高处的山岭上飞起一群鸟,范协心中咯噔一下,瞧着那群盘旋不去的飞鸟,眉头微微皱起;卫夏没有在意,随意的看着马队,和两名卫家的武士有说有笑。 “上面有人。”范协几乎可以肯定,卫夏闻言一笑道:“宿鸟惊飞,大概是我们惊动了他们。”宿鸟惊飞,赶过山路的人都知道,如果是夜晚,还有可能是盗贼来临,望着自己这近二十人的马队,卫夏不相信有人敢动手。 范协摇摇头说:“不是我们,你看我们头上没有鸟。”难住范协的是判断不出前面有多少人,是干什么的。这一带全是山林,有可能是其他的商队或当地的猎人,范协有许多种方法判断经过的人员和数量,但是要到近前看见更多的线索和痕迹才行。 卫夏看鸟群还在树林上空盘旋,笑笑道:“马上就到了,什么幺蛾子一看就知道。” 范协突然看见前面亮光一闪,本能地招呼:“有埋伏。” 话音未落,迎面箭如雨注,范协的部下和卫家的武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反应迅速,依旧有三人中箭,两死一伤。范协一声长啸,贴着山势,S形往上冲去,卫夏和四名武士跟着向前,剩余七人张弓便射,为范协等人掩护。范协没想到卫夏和四名武士的功夫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与自己前后脚冲到高处。 山道上只有六个人,身材魁梧,面目狰狞,每人手持一根狼牙棒。卫夏一眼扫去,惊呼道:“河西六狼。” ?河西六狼是亲兄弟,姓赫,赫一郎到赫六郎,原是江湖大盗,现在是鲜卑西路军的先锋大将,因杀人如麻,祸害百姓,被河西百姓称为六狼,曾多次进入残亭运送物资,因此卫夏认识。六狼看见范协等人上来,一阵狞笑,各自寻找对手厮杀,不多时,胜负已分。 跟随卫夏的四名武士分别是南山樵夫古年,落日枪马夺,邯郸居士朱八,忘情剑林炙,都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除了朱八冲锋时中了两箭,激战中被赫三郎杀死外,赫二郎给古年的链子斧飞甩击杀;赫六郎十几招后被林炙抢入圈内,一剑刺死;马夺一枪戳穿赫四郎同时,被赫四郎的狼牙棒打碎了天灵盖。 赫大郎先是被范协砍断了双手,转身逃跑时,被范协追上,一刀砍下了人头;卫夏在游斗中,一镖击中对手,赫五郎立时毒发身亡。眼看着对手只剩一人,局面大好,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一支带着金光的铁箭穿过了无情剑林炙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把林炙连人带剑甩到了岩石上,瞬间死亡。 范协一方人人变色,金翼铁箭,这是鲜卑西路军副帅慕容万云的独门武器,江湖和军队中独此一家。山路中追上来大批的杀手,刚刚跑上来的七人掉头射箭阻拦,很快被乱箭射倒,赫三郎大喜,挥舞着狼牙棒想拖住三人,早被卫夏一镖结果了性命。 南山樵夫古年舞动链子斧,连挡了两箭,落地时已经面无血色,对卫夏惨笑道:“慕容万云的怒海穿云弓果然厉害,我连掸两箭,已然负了重伤,你们赶紧逃走,紫机剑无论如何,不能落在鲜卑人手中。” 说话间,就看见数条人影已经奔近,卫夏和古年大吼一声,拼死拦住最前面两人,范协急忙掉头就跑,没多远就听见卫夏的叱喝声,显然已陷入绝境。范协顾不上其他,急急朝林中逃去,穿过树林,顺着山路狂奔;为躲避慕容万云的铁箭,在三岔口拐进一条羊肠小路。可惜,范协奔跑中就听见后面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范协却发现自己忙着出错,竟然跑进了一条死路。 慕容万云身边是鲜卑西路军中最出色的探子完青,不仅熟悉关中一代地理,而且最擅长追踪,所以能紧缀范协,眼看着范协身临绝境,不由得放下心来。两人慢慢地合围上来,范协一步一步退向悬崖边,慕容万云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远远地叫道:“范捕头,只要你交出紫机剑,本帅就放你一条生路。” 范协在悬崖边站住,冷冷一笑,取出紫机剑,握在手中喝道:“你们再上一步,我就把剑扔进山谷。”慕容万云急忙示意完青止步,却看见范协身后的崖下竟然冒出了一个人,青衣蒙面,一掌击在范协后心,夺了紫机剑又跳下悬崖。范协瞬间瘫倒,慕容万云惊恐万分,和完青疾步追到崖边,只见下面云雾盘旋,深不见底,根本看不见人影。 完青用绳索下滑,搜索了近二十米深度,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身的洞穴,那个人似乎凭空消失了;范协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慕容万云回头召集人马,正待下山去搜索,山谷中,不知道什么人放出了汉军求援的火焰,瞭望哨报告,大队汉军已经分三路进山,足有两千之众,慕容万云无奈率军撤退。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零八章 揭语 1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谷关的官军已经连续几天接到发现胡人的线报,今天发现焰火,立刻猜测沿途出了事故,所以分三路来搜查。:.*无弹窗?@++www.*t x t 8 0.cC可惜迟了一步,现场只留下三十三具尸体;范协靠着龟息功骗过慕容万云,侥幸活命,却因为受伤太重,根本无法移动,官军在山上生火取暖,硬等到夜里老不死和颜白前来。 两人是在刘子敬回到洛阳后,曹节派来接应的。颜白查看了范协伤势,喂了一颗丹药道:“范兄果然命大,从后面袭击你的人并不想要你的命,否则。”颜白没有再说,自顾自地摇摇头;范协疲倦地闭上眼睛,借助着丹药的药效,运气疗伤。到了次日日出,范协才睁开眼睛,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颜白简单地问了几句情况,得知是鲜卑人潜入,马上让官军通知各处关隘,做了副担架,抬着范协下了山。回到洛阳,老不死到曹府一说,曹节满脸皱纹舒展道:“有趣,有趣,鲜卑人也插手了。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看来我们要重新筹划了。不过紫机剑里真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把杨伯献请来。” 杨赐很快就到了,他也急于知道目前的情况,当听完颜白转述的过程,杨赐沉默了。曹节并不着急,佝凄着身子静静地坐等着,他相信,依杨赐的学识,就是不能解答所有的疑问,至少清楚锁在哪里。杨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说了一句:“许负留下一段揭语,是关于紫机剑的,和刘子敬的那把南山剑也有关。” 杨赐并不准备骗曹节,也晓得骗不过曹节,自己不说,总有人会说的,武帝时传承下来的世家和师门太多,甚至曹节是知道这个典故,来试探自己;别看曹节满头白发,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但是有久经锤炼的智慧和冷静锋利的思维。杨赐一说,曹节立刻吩咐所有人退出房间,杨赐才在蔡侯纸上写下了许负的揭语:“无相隅,紫极盒,轩辕殿,九州鼎。” 许负是大侠郭解的外婆,千古第一女神相,握玉而生,十九岁汉高祖刘邦封为鸣雌亭候;许负算薄姬子有天命,文帝登基后称许负为义母;周亚夫和邓通如日中天时,许负算两人饿死,帝王和周亚夫两人都不信,结果却证明许负神眼无误。景帝时,周亚夫狱中绝食而死,邓通穷困而死,都是饿死。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曹节颔首道:“伯献真君子也,秘史也说汉武为此十二字杀郭解。不知道现在这十二字可有解?” 元朔二年,汉武帝的一纸诏令,为了充实京师,下令各郡国资财超过三百万的富户迁往茂陵居住,郭解家里没有达到这个标准,但也被列入了迁移名单。车骑将军卫青曾为此向汉武帝求情,说郭解家贫,不符合搬迁的条件;但汉武帝说:“一个百姓的权势竟能使卫将军替他说话,可见他并不贫穷。” 后来负责迁移杨县掾和他的父亲杨季主先后被人刺杀,杨家告状的人又被杀死在宫门之下,郭解为临晋大侠籍少公所救,逃亡到了太原,依旧被捕王苍鹰郅都所擒,满门灭族。但是汉武时侠客遍野,为什么这样对郭家,野史民间有的是不同的说法;曹节这么一说,就表明他早知这个故事。 杨赐摇头道:“虽有人说起,下官一直以为是玄幻之想,看檀石槐都动了心思,下官才认为也许是真的。”杨赐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作为朝中大臣,离江湖事情和皇家是非越远越好;曹节盯着蔡侯纸,手指轻弹,纸竟然烧了起来,曹节轻轻提起纸,直到整张纸烧完,才把灰烬扔进瓦罐里。杨赐等灰烬落完,才起身告辞,曹节立即派赵玹请枯石寺的苦劫大师来见。 苦劫走进宫里,总是浑身不自在,最主要的是苦劫不想解下从不离身的佩剑,师门传言,此剑名无忧,打锻千次方炼成,祖师爷剑僧因此一卷僧袍,持剑笑傲江湖,帮郑众除掉了窦宪。窦宪兄弟死后,剑僧归隐于沁水之阳云台山,靠郑众的养子鄛乡侯郑宏接济,在山中建了一座枯石寺。 曹节的师弟赵玹前一阵子来到枯石寺,说服了寺中唯一的僧人苦劫,到洛阳来见识一番,以便应付即将到来的大乱。苦劫胡思乱想中,曹节的咳嗽声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苦劫不喜欢这个喜怒难测的老太监,清楚他权倾朝野的底下是一颗如履薄冰的心,所以和身边人交谈,永远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赵玹就要轻松多了,曹节怎么说也是同门师兄,虽然赵玹拜入师门的时候,曹节已经做了太监,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关系。赵玹是曹节手下最可怕的高手,并不是说赵玹杀戮太重,而是赵玹会利用每个人的弱点,因此让许多人双手无奈沾满了血腥。 知晓苦劫和曹节前几次谈话的结果,路上赵玹就一直提醒苦劫:“在宫中可以得罪皇帝,但不可以得罪曹师兄。惹恼了小皇帝,师兄能帮你求情,得罪了师兄,就剩死路一条。” 曹节心情不错,示意两人在左右坐下,打量了苦劫一阵,才漫不经心地问:“苦劫平日里修的是哪些经文?” 苦劫暗叹一口气,耸肩道:“枯石寺只有一本经书,摄摩腾写的《四十二章经》第一卷。”摄摩腾,全名迦摄摩腾,迦摄即迦叶,意译饮光,摩腾意译大象,天竺人,擅长礼仪,解大小乘经典,常以游化为己任,和竺法兰在洛阳建白马寺,《四十二章经》第一卷的原稿就在白马寺**存。 曹节欣慰道:“苦劫要是告诉我佛学有多高,那就让我失望了,佛本留在心中,不是多念就有道行的。”曹节说完,目光投向门口,赵玹和苦劫都没有再说话,静待着曹节的下文。 曹节收回目光,好一会才道:“我请大师来,是要降魔除暴的,希望大师不要让我失望。”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零九章 揭语 2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苦劫暗松一口气,对此他早有准备,毫不犹豫的答道:“小僧生性孤独离群,但是遵守朝廷法纪,若是公公有所差遣,尽管吩咐。:.*无弹窗?@++www.*t x t 8 0.cC” 曹节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平和地道:“大师如此豁达,真是让我们节省了时间。”曹节掏出一张准备好的纸条,上面十二个秀丽的小字:“无相隅,紫极盒,轩辕殿,九州鼎。” 苦劫看了,低说了一声:“善哉。” 僧袍飘动,人已经站了起来,苦劫缓缓解下背肩的长包,一层又一层地打开包裹,解到最后一层,一个方形的盒子静静地躺着。方盒是红木的,做工极为考究,尤其是盒上装饰的图案,更为精美;打开盒盖,里面是佛经。苦劫坚韧得象一块石头,一字一字说道:“公公,此盒就是紫极盒的仿制品。” 曹节这才满意地说:“大师果然没有骗我。大师的那柄剑应该就是大侠郭解当年的兵器,郭解的表弟裴基起了一个名字叫渡厄。剑僧想必是裴大侠的传人,现在既然有仿制品,大师应该还知道一些典故,请不吝赐教。” 苦劫心说我敢不赐教吗,嘴里平静地说到:“师门传言,许负料到汉武帝最后必选儒术,怕焚书一事重现,所以预先搜集各派典籍收藏。裴祖师也只留下这四句话,说这四样东西是信物,而安排收藏人的是郭家,郭解死后,再也无人知道具体的人名,除非他们自己出现。” “自己出现?”曹节有些狐疑,苦劫莫非还想保留什么。苦劫道:“因为许负给了期限,如果到了期限没有人去找他们,当事人就可以自行处理。汉武至今二百多年过去,想必早已过了时间,只是有些人家传下来了,有些人家恐怕都早已断了根。” 苦劫的说法很合理,经过多次朝廷争斗,加上王莽新朝的战争,有人意外全家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曹节沉吟半晌,吩咐赵玹:“帮苦劫大师在白马寺挂一个名,等有好的名山大刹,再请大师去主持。不过,大师到了白马寺,要想办法和刘子敬谈一下,无相剑原来在他手上,也许他知道一点什么。” 苦劫大为纳闷,既然有这样一个人,曹节出面谈,岂不是更有威慑力。出了皇宫,赵玹才说:“师兄现在不方便见他,刘子敬带着刘猛的尸体回到洛阳以后,就说愿在白马寺为刘猛守灵。刘猛无后,刘子敬又是宗室中人,此事经宗人府认可后,无论如何,师兄都不能去打扰。大师到了白马寺,就是知客僧,可以帮助念经的时候多多交谈。” 苦劫心中一动:“可是杀了第五先生的刘子敬?” “正是,大师来洛阳就是想会会高手,刘子敬就是高手。”赵玹苦笑着说。其实由于秋无岗身份暴露,逃走以后,曹节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之所以没动刘子敬,是在等张成回来,但是曹节又担心,张成一旦和刘子敬达成默契,很多事情就再也无法探明。所以才决定让苦劫出马,希望苦劫多发掘一些秘密。 两人到了白马寺,看了朝廷公文,严佛调没有任何异议,白马寺本就是皇家寺院,朝廷有权力安排僧人,况且名义上的主持毕竟还是已经去了南方的安世高,严佛调只是主持寺务。不过严佛调问了苦劫一个问题:“佛门戒杀否?” 问题如此直接,让苦劫的神经都跳动了一下。佛门以慈悲为主,慈悲就是要有恻隐众生之心,不忍伤害一切众生,不要说人,就是胎卵湿化,四生九有之属,鸟雀虫蚁皆包括在内。所以诸余罪中,杀业最重,刀兵视为大劫,戒杀是佛门第一条的戒律。 苦劫立即反应过来,严佛调对曹节、对自己并不信任,但是赵玹在侧,苦劫只好稽首道:“佛门戒杀,但若暴乱入侵,佛戒以一已私欲而伤害生命,执干戈以卫社稷,乃是慈悲勇猛。食丈夫禄不勇猛者,不名丈夫。”严佛调闻言望了苦劫一眼,如春水,掠过苦劫;苦劫目光自然,依旧平视,似乎没有任何感应。苦劫在枯石寺十年面壁,独自一人,早看开了一切;赵玹走后,严佛调一句话都没问,就把苦劫带到厨房。 白马寺的伙食不差,白米粥很稠,馒头松软,还有十样小菜,炒菜有油。严佛调吩咐一个小沙弥:“从明天开始,由苦劫禅师负责给刘施主送饭,今天你先带苦劫师傅熟悉一番寺内的环境。”小沙弥连忙点头,盛好一碗稀饭,摆了两个菜碟,一个空碗装了两个馒头,托盘托在手中,引着苦劫来到侧殿后的一个小屋,苦劫顺手给自己准备了同样的一份,也托在手中。 刘猛已经下葬在寺后的墓地里,小屋里摆设很简单,案几上摆着牌位、香炉等供祭的物品,刘子敬端坐在门口的草席上,檀香味道一直飘到屋外。刘子敬一眼扫到屋外,出来接过小沙弥手中托盘,低声道:“斯人已去,大师要是进屋,请解下身后长剑。”苦劫放下托盘,解下忘忧剑,漫步进屋,先给刘猛的灵位上了一炷香,拜了三拜,方退到门外。 小沙弥已经离去,刘子敬把两个托盘放在屋前的石桌上,两人相对而坐,食时无语。放下碗筷,刘子敬淡淡说道:“大师不是凡人,不知有何赐教?” 苦劫想了一下说:“刘施主,贫僧苦劫。我是曹公公派来的,我实在想不出如何欺骗你,干脆说实话吧,曹公公想知道无相剑的秘密,特地让我来和你探讨一番,当然,不仅无相剑,紫机剑、轩辕殿、九州鼎的事都可以谈。不瞒你,其实我内心里也很想知道,师门传下的东西过于零碎。” “无相剑现在就在宫中,如果有秘密的话,曹侯一定早已知晓,至于我,若是真有秘密,我怎么会把无相剑亮出来,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刘子敬说完,就望着天上的白云,再也没有言语。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一十章 鸣剑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一僧一俗,就这样坐在石凳上,等到黑夜降临。:.*无弹窗?@++www.*t x t 8 0.cC忘忧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刘子敬和苦劫都是一愣,刘子敬道:“相传颛顼有曳影之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剑飞起指其方,则克伐,未用之时,常於匣里,如龙虎之吟。云台二十八将中臧宫、马武亦能抚鸣剑而抵掌,没想到大师也是如此,已经到了剑人合一的地步,失敬失敬。” 苦劫摇头道:“不瞒刘施主,这是本门一项绝学,臧宫、马武都是本门前辈高手,可惜至今,弹剑宗就剩我一个人了。” “以指弹剑,以气震剑,以意驱剑。”刘子敬轻声说道:“大师的修为已经不在当年剑僧之下。子敬有点好奇,曹侯凭什么说动大师来洛阳?” “见识。以意驱剑,其实剑不会响,但是刘施主刚才也看见了,我只是貌似人剑合一,实际上遇见了一个瓶颈期,非有人指点,不得进步。赵玹答应我,让我见十名顶尖高手,刘施主就是第一位,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苦劫有点兴奋,刘子敬是知道弹剑宗的,也许听说过一些典故。 果然,刘子敬说道:“我听左慈说过弹剑宗和剑僧,弹剑宗是轩辕剑派的一个分支,非毅力坚定之人难以练成剑法,所以在江湖上时有时无。左慈说剑僧当年能够练成弹剑宗风雪十七式,是因为看见布衣七剑的招式有所突破,但是剑僧内力有限,所以微妙之处难以尽窥,若是传下剑谱难免有瑕疵。” 刘子敬话里明显有否定祖师剑僧的成分,苦劫却听得喜出望外。苦劫的师傅只练成十二式,所以苦劫练成十七式后,一直殚精竭力地推敲是否有漏洞,鸣剑现象就是其中的一个心病,既然散仙左慈说是内力不够的原因,苦劫就大可不必担心了。根据师门的典籍记载,苦劫现在才练到风雪功的第七层,而弹剑宗历史上有四人练到了最高的第九层。 严佛调打着灯笼走了进来,含笑道:“刘施主和禅师果真一见如故。” 严佛调一路走来并没有掩饰,灯光和脚步声被刘子敬二人听得清清楚楚,当然,严佛调也把两人对话听得真真切切。严佛调走到石桌旁,把灯笼摆在桌上,坐下说:“当年血战,白马寺第一高手竺能禅师也曾参加,因同时佛门弟子,竺能禅师与剑僧相谈甚欢,剑僧从竺能禅师学去了小乘相功,竺能禅师晚年说过,担心剑僧佛道不能兼容。” 弹剑门是道家的心法,剑僧也只是个玩佛的假僧人,竺能禅师自然希望能把剑僧变成真的佛门中人。苦劫是一流的高手,自然听懂了严佛调的话,却没有分辨,因为弹剑宗只是个很小的武林分支,竺能和严佛调的想法却是佛道之争。佛道兼容也好,相斥也罢,其实就是说有了分歧,最终要有个说法,灯笼的烛光照耀下,严佛调的笑容显得有点异样。 严佛调问了刘子敬一个问题:“那本《大月赋》是否还在施主手中?” 永平七年,汉明帝刘庄夜宿南宫,梦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次日晨,汉明帝将此梦告诉给大臣们,博士傅毅启奏说“西方有神,称为佛,就像您梦到的那样”。汉明帝听罢大喜,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佛法。蔡、秦等人万里征途,在大月氏国遇到印度高僧摄摩腾、竺法兰,见到了佛经和释迦牟尼佛白毡像,恳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国弘法布教。 永平十年,二位印度高僧应邀和东汉使者一道,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同返国都洛阳。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摄摩腾和竺法兰在此译出《四十二章经》,为中原第一部汉译佛典。《大月赋》就是秦景所著,说的是西去一路的风情典故,其中很多地方由摄摩腾和竺法兰补充,整本书汉文和梵文交替使用,秦景不得不画上近百幅插图。 刘子敬也是第一次听说《大月赋》,严佛调介绍后,刘子敬淡然说道:“若是真有此书,子敬必藏之高阁。可惜,那本书在支谶禅师的手中,我也是帮他刻碑的时候,偶尔见了几页,并不知书名。” ?支谶禅师,全名支娄迦谶,贵霜帝国佛教僧人,本为月氏国人,通晓汉语,学问广博,思致幽微,操行淳深,性度开敏,亶持戒法,讽诵群经,以精勤著称。严佛调看过部分译文,虽译笔凝滞,但能弃文存质,深得经意;不过支谶禅师信的是大乘佛教,与白马寺的小乘佛教还是有一点差异的。 支谶禅师就住在洛阳城中,找到不难,但是《大月赋》严格来说,不是白马寺的书籍,严佛调没有完全相信刘子敬的托词,却也只能笑笑,把话题转回武学方面,不在意地问道:“?支谶禅师的大乘杖法和般若掌都是武林绝学,子敬和他切磋过没有?” 刘子敬摇头说:“没有,?支谶禅师为人谦逊,根本没提武功的事。主持,你这庙太热闹,这么晚还有人来。” 严佛调和苦劫也听到山路上的脚步声,来的不止一个人,来人没有做掩饰,每一步都走的实实在在;不多时,一个巨大的身形堵住了整个门,来人就像一只黑熊,巨大的身形堵住了整个门咧着大嘴笑道:“司徒大人找你们。” 严佛调认出是司徒袁隗府中掾吏董卓前来,急忙起身相迎,董卓让开身形,后面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司徒袁隗,一个是光禄大夫杨赐。袁隗笑道:“世事果有渊源,曹侯请来苦劫大师,有些事情就有了消息。听赵升回来,在长安聚会的那些人都和卫不言一样,去了残亭,朝廷有些想法,怕其中另有秘密,曹侯让我们来找二位。”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2章 求徒 刘子敬脱口问道:“司徒大人莫非怀疑卫不言和鲜卑有所勾结?还是大漠门?” 刘子敬问话如此尖锐,袁隗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无论卫家,还是大漠门,都是不能轻易定罪的。董卓撇了撇嘴,这明显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谣言,袁隗等人却不得不认真对待,有些话还不敢明说,这些士大夫实在是太没有信心了。董卓上前一步,不怒自威,庞大的压力霎那间逼向刘子敬,小院里刮起了狂风,董卓的内力犹如脱缰野马,看似四处乱转,其实形成一个风柱,把刘子敬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董卓其实有点取巧,刘子敬以剑术闻名天下,在今天袁隗杨赐都在的场合,刘子敬是不可能拔剑的。严佛调两人心中同时叫苦,袁隗、杨赐都显示出不凡的功力,那狂风,还有狂风卷起的落叶沙砾,到了两人的衣角附近就悄悄落下。刘子敬一动不动,恍如毫无知觉,望着董卓,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 衣衫飘飘,刘子敬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太过高明,正好走在一个空点上,袁隗四人立即发现,刘子敬就因为这一步,而让两人的局势完全对调。董卓的风柱,其实是经提聚逼运而出的罡气,无形而强劲有力,最能消蚀对方元炁;刘子敬进一步,风柱应该退一步,始终把刘子敬锁在风柱中心,现在刘子敬一步前行,董卓却来不及后退,肯定有原因。 董卓是说不出的痛苦,刘子敬的内力虚虚渺渺,瞬间强大无比,瞬间消失得没有反应;等董卓发现刘子敬脱出风柱,只剩下所有重力收不回来的难受。董卓连动也不敢动,强行凝神,把真气往檀中穴回收,再经丹田,走冲脉,重楼、绛宫、阴阳腧脉,形成小周天;小院里的风停了,严佛调身边灯笼的烛光不再摇曳,静静地发着光芒。 杨赐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山中的晚风确实有些凉,杨赐从怀中掏出半枚令符说:“范协这次出事令人意外,醒来后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紫机剑的秘密若是被檀石槐看破,更没有人可以制止他。当然,也许是考虑过头,所以不能从官府中出人,子敬是宗室高手,皇上和我们都觉得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有事,凭此令符可以去北地调人。” “调人?”刘子敬清楚调人和调军之间的差别,心中不仅升起疑问,北地太守夏育是段颎的人,何不直接让段颎来负责此事,段颎经验丰富,手下更是高手如云。可惜袁隗和杨赐再也没有说话,刘子敬顿然醒悟,又是纷争,他们是不相信段颎,不对,恐怕其中另有安排。 苦劫不明就里地看着三人,严佛调低声道:“若是人数没有限制,我和子敬一起走一趟,正好去北地传教。” 严佛调这么一说,刘子敬只有答应,袁隗和杨赐吩咐了一些具体细节,说好刘子敬三人明晚出发,便起身告辞,严佛调一直送到寺外山门。天还没完全亮,刘子敬几乎赶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匆匆进城,来到卢植家求见;卢植吓了一跳,急忙迎了出来,到客厅落座看茶,刘子敬说了情况,开口道:“子干,小弟有一事相求。” 卢植朗声道:“子敬,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客套,有事尽管说。” 刘子敬望着卢植说:“我想收卢毓为徒,临行前传他一套剑法。” 卢植立即明白刘子敬的为难,传一套剑法没什么,收徒就是要传递衣钵,不管刘子敬这一天能教多少,卢毓一旦答应了,就一辈子和刘子敬绑在一起。最关键的问题是,刘子敬是个布衣,也许比卢植有钱,但是在世人的眼里,卢毓是士族子弟,拜一个布衣为师是有**份的事情。 卢植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难处,还要遮遮掩掩,我就怕他领会不了你的功夫。”卢植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些世俗之见,刘子敬是宗室,算得上一代宗师;卢植担心的是蹑云剑讲究的是身形和剑招变化的速度,与刘子敬那种以意用剑完全不同,卢毓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自己领悟难免有问题。 刘子敬笑道:“卢毓难道比德然悟性还差?” 卢植恍然大笑,立即让家人找来卢毓,让卢毓拜刘子敬为师。卢毓行完拜师礼,刘子敬起身扶起卢毓笑道:“我的剑术原来自逍遥、天师两派,唯有玄象一式自创,今天我就讲逍遥步和玄象一式。” 几个时辰很快过去,卢毓天资聪慧,口诀心法全部记下,玄象一式过于深奥,卢毓画下了二十几个刘子敬演示的身形。卢植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眉头越皱越重,看看天光变暗,刘子敬终于停止教授,起身告辞;站在石阶上,望着刘子敬远去的身影,卢毓担心地问:“师傅是不是不回来了?” 天空中乌鸦寒号,霭云千里,卢植坚定地说:“不会的,子敬一定能回来。” 掌灯时分,董卓和袁垢来访,还带来一个叫朱儁的人。 朱儁,字公伟,会稽郡上虞县人,好义轻财。与朱儁同县的周规在之前受征辟时曾向公府借钱百万以整饰衣冠。后来周规家贫不能偿还,朱儁于是以母亲的缯帛去为周规还债。朱儁母亲十分愤怒,朱儁却以先贫后富的道理安慰她,八厨之一的度尚深以朱儁为奇,把他推荐给郡守韦毅。 尹端担任会稽太守后,任用朱儁为主薄。这次尹端征剿许昭失利,被州刺史举奏,应问斩刑;朱儁悄悄到京师,花费数百金,买通董卓说情,袁隗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尹端得输作左校,留了一条命。 董卓二人带朱儁来,说的是五象堂的事情,原来魏家一夜高手尽毁,是因为淳于翼带着大部份死士消失了。朱儁低声道:“根据我们的探子回报,淳于翼带走了三百死士,魏家是在预定的撤退路线上惨遭袭击的。魏愔原想用自己做饵,让五象堂和魏家保存一点元气,却落得最惨的结果。”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南英豪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卢植顿时感觉朱儁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若是象董卓介绍的那么清廉,这次来洛阳办事的数百金从哪里来的?再说,会稽郡的探子,怎么过了长江,跑到陈国,还能追踪到魏家的下落?卢植立即断定,朱儁和魏家是有关系的,甚至魏家从陈国撤退,就是准备回会稽郡,而朱儁,就是接应的人。:.*无弹窗?@++www.*t x t 8 0.cC 思虑至此,卢植问道:“公伟找我,有何指教?” 袁垢插话道:“次阳让我们来,是想和子干你讨论一下江南的局势。” 朱儁点头道:“现在扬州刺史臧旻和丹阳太守陈夤合兵后,节节胜利,现在已经包围了句章,纵使有山越相助,许昭父子落网,只是迟早的事情。在这次征剿中,出现了两个年轻人,不在袁本初之下。” 卢植这才明白袁隗为何如此重视,袁绍是年轻一代中难得的翘楚,江南一下子有了两个可以和袁绍相提并论的人,袁隗有点吃惊。朱儁很明白这一点,所以说话都在重点上,介绍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孙坚孙文台,一个是陶谦陶恭祖。 孙坚,吴郡富春人,据说是春秋期军事家孙武后裔,世代在吴地作官,孙坚性阔达,好奇节,一柄破浪刀难于敌手。孙坚出生前,孙氏祖坟数有光怪,五色云气,上连于天,蔓延数里远近;孙坚母亲更是梦见肠子从腹中拖出,环绕吴地阊门。 十七岁那年,孙坚随父乘船去钱塘,途中碰上海盗胡玉等人抢掠商人财物,孙坚独自提刀,独自一人驱散群盗,杀胡玉而回,因此声名大振,郡府里召他代理校尉之职。许昭在句章兴兵作乱,孙坚以郡司马的身份召募精良勇敢的壮士千余人,会同州郡官兵讨伐,现任盐渎县丞,所到之处,官民顺服。 陶谦,丹阳郡人,外貌奇特,幼年丧父,少年时以性格放浪闻名县里,十四岁时以布作为战旗,骑着竹马与乡里小孩子一起嬉戏。他的同乡、曾任苍梧太守的甘公出门时遇见陶谦,见到陶谦的外貌不凡,于是叫上车来与他交谈,感到非常高兴,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陶谦。陶谦先是考上诸生,在州郡为官,后被举为茂才。 陶谦则更出名在江湖,他和山越的后起之秀严白虎、祖郎、潘临、费栈的关系都好,这次臧旻出兵,陶谦深入山中,说服了大半的山越退兵,屡立奇功。陶谦的武功以拳脚见长,曾空手击败过泰山剑客张邈,在江南与孙坚齐名。 董卓笑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公伟说得夸张了。”这两人的经历和董卓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所以董卓感觉自己完全能看透两人的手段和动机,至于武功,董卓从来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过。要不是看在朱儁是自己金主的份上,董卓的话恐怕更难听。 卢植听完朱儁所说,就确定朱儁所言不假,这两人名符其实,不过卢植对孙坚更为担心;孙坚的孙武之后身份和出生前有异兆,很让卢植怀疑。董卓这么一说,卢植更不愿多言;袁垢一看,心里有了底,袁隗的意思就是要一辨真假,卢植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袁垢告诉袁隗后,袁隗半天没有吱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说:“陶恭祖还算正常,孙文台为什么大肆宣扬祖坟的事,难道没有一点忌讳?” 袁术出生的时候,袁术的母亲说神仙托梦,说她怀中的孩子有一段天命在身,这和孙坚的传说极为相似,但是袁逢就算给袁术赐字公路,这段传说半个字也不敢让袁家以外的人知道。袁垢不以为然道:“孙坚的出身最多不过是一个小官吏而已,孙坚少年时在江湖,意气方遒,肯定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这就是江湖与官场中的不一样,江湖是侠客草莽的江湖,铁马嘶魂,喋血黄沙,不受官场的约束,有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江湖中恩怨第一,月如霜剑,无论是张扬,还是隐忍,都是一种无奈,任我独行,就是江湖的标签,孙坚少年成名,一代英豪,又怎么能例外? 袁隗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沉吟半晌道:“如此说来,还是刘子敬更让人担心。他到卢府呆了一天,做了什么事?” 袁垢已经打听清楚,有些遗憾地说:“收了卢毓为徒,传了一天功夫,刘子敬想必不看好这次残亭之行。次阳,我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刘子敬一个布衣去办这种事,军队捕快中有的是好手。” 袁隗苦笑道:“这道理谁人不知,但如果是官军和捕快前去,昆仑派会动吗?我和杨赐都没有办法,关中士族希望一石二鸟,大有我们不同意,就要生事的意思。再说,刘子敬和苦劫也是曹节相信的人,让我们惭愧的是严佛调,明知道是陷阱,为了大义,让自己和朋友身临险境,虽千万人,吾往也。” 袁垢问道:“所以你又派了颜白前往,杨赐也安排杨儒西去,是想弥补一些?” 袁隗颔首道:“听说淳于翼逃到残亭,颜白去,正好查一下这件事。杨儒应该是去协调关中诸家,杨赐还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杨儒和第五儁、士孙瑞都是好友,也是杨家唯一熟悉江湖的人物。”杨儒这么多年都没涉足官场,一直在江湖游历,根本没有瞒过袁家。 袁垢果断地说:“如此一来,关中士族的如愿算盘就会落空。” “为何?”袁隗顿感诧异,袁垢答道:“关中士族的实力若是超过昆仑派,怎会希望其他势力掺和,颜白和杨儒的行动会让他们产生担心,担心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相比较昆仑派,他们更担心洛阳的人。而昆仑派的根基不在长安,卞茫翼的想法就是在长安建立一个自己掌控的昆仑派,肯定会主动生事。” 袁隗听完,反而笑了,说道:“你不知道,召公子给卞茫翼和第五儁留了一个一张带有蝌蚪文的金箔,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猜猜看,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还用问,自然是从第五家和昆仑派传出来的,那些人即使不是奸细,也是家族门派中别有用心的人,怎么肯放过洛阳为他们营造出的这种气氛?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刮成大风,长安就会出现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局面。袁垢明白了,曹节、杨赐、袁隗等人无论出自什么不同的原因,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把长安的水搅浑。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玉石店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天空中飘起了雨,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雨,路两侧倒是有不少树,可惜枝叶多落,根本挡不了什么雨;一辆牛车车轮咿呀不停,老牛一声不吭,就是不急着挪地方,慢悠悠地在雨中走着,任凭主人着急。:.*无弹窗?@++www.*t x t 8 0.cC严佛调眯着眼,望着远方崤山说:“没想到遇见这种鬼天气,真是命苦啊,我们是不是捋一捋线索。” 刘子敬笑着说:“你不就是要传播教义吗?正好在雨中温习一番,别有情趣,至于捋线索,就算了吧。” 苦劫戴着斗笠,宽大的僧袍随风而起,脸上难得露出笑容说:“不错,那是刻舟求剑的举动,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人家还能呆在原地不动,等着我们回来抓他。” 严佛调斟酌着说:“大师言之有理,有时候就是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一直在琢磨那个蒙面人的身份,身手极高,不应该是一般的人物,能够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出手,不是预先知道鲜卑人的计划,就是从长安一路跟踪范协到崤山;如此人物,不会是为钱出手,而是本人对紫机剑感兴趣。既然如此,他就没有同伴,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参详紫机剑的秘密,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如果他真有这个想法,就应该在集市上。” 刘子敬点点头说:“前面就是磁门镇,看我们运气如何。” 崤山险峻,出了崤山,两边都是平原,所以崤山居民稀少,这一带的集市并不多,函谷关前的磁门镇是最出名的一个地方,函谷关属新安县,当地有个说法,“关外新安,关内磁门”,意思就是一样繁荣。严佛调三人进镇,兴致勃勃地看着两边做生意的摊子;说笑间,刘子敬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家卖玉石的店,或许是因为小地方,店里的玉并不多,主要的是千奇百怪的石头,大者犹如一座小山,一人多高,宽度超过一米,重约两千斤;小者就是鹅卵石,一只土碗里放了几只,石质细腻。无论大小,都显露着独具特色的天赋神韵,画境形象异常丰富,色彩有红、橙、黄、绿、青、蓝、紫、金、白、黑,纹理奇异,或丝、线、条、点,或直、圆、叉、旋,图案变幻莫测,一个店里没有任何两块石头雷同。 “大河出奇石。”刘子敬赞叹着,不时拿起一块,在手中慢慢摆弄,边看边赞:“不错,黄河石就是凝重,不像南方湖石那样晶莹剔透,绚丽多彩,但更为古朴浑厚,粗犷豪放,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岁月感,饱含着千磨万砺的悲凉、豁达之气。” 陪在一旁的掌柜五十多岁,一个很平常的山里人,听着刘子敬的称赞,脸上乐开了花,陪笑道:“先生果然是行家。说实话,小店的生意做的并不是本地客人,对象主要是南来北往的文人骚客,只有大胸怀的人,才会钟情这种自然之美,领悟其中的妙趣。” 刘子敬连连点头道:“掌柜的果然是同道中人。小可在洛阳有一家小店,也可以做奇石的生意,我看店里的种类是比较齐全,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精品?” 掌柜的看了刘子敬一眼,想想走进后堂,不多时,捧出来三个松木盒子,打开盒子是三件奇石。第一件是一方状如红烧肉的奇石,活脱脱一块的肉,肉皮很有动感,连毛孔都清晰可数;第二件呈米黄色,红色条纹,与层理近于直角,基底还有红色树木年轮与玛瑙条纹相缠绕;第三件石块表面鼓出一个个青灰或灰色圆形疙瘩,犹若星辰。 刘子敬拿起奇石,反复观看,喜不释手地问:“掌柜的,这可都是好东西,从哪里收来的?” “这都是我自己捡到的。”难得遇到知音,掌柜自豪地挺起了胸膛。刘子敬颔首道:“五花肉这样的品相难得一见,尤其是在黄河中,这块石头表面已达被玉的程度,价值不可估量;龟纹石和星辰石也不错。不过掌柜的,这三种石头在崤山可捡不到,五花肉石和星辰石应该在黄河源头的地方,最起码在青海;龟纹石属于清水石,近一点,大概在北地郡,河洛可不产这种石头。” 黄河奇石是“上苍”的手笔,大量岩石经千百万年风化、剥蚀和河水长期搬运、冲刷、撞磨之后形成色彩多样、花纹美丽、形状奇特的卵石;但是黄河九曲,各地山势和岩石不同,石块的品种也是大相径庭,遇见刘子敬这样的行家,只能说是掌柜的不幸。掌柜的竟然笑笑,淡然说道:“刘大侠是石匠出身,我也没打算能搪塞过去,不过刘大侠,你没感觉身体有些异常吗?” 刘子敬把奇石放回盒中,双手一伸,一层碎皮就从手中脱落下来,掌柜的惊讶道:“人皮手套。” “不错。”严佛调上前一步,拦住掌柜的退路说:“掌柜的,太殷勤了,谁会第一次和人谈生意,就把精品拿出来,这也太没经验了。最起码也应该在刘子敬出钱买下一些石头以后,再进一步招揽生意,要知道精品一拿出来,店里的这些石头刘子敬是绝对不会要的。不过你把店开在磁门镇,已经不对,离黄河岸边太远了。” 掌柜的咬着牙说:“所以我进去的时候,刘子敬带上人皮手套。” 人皮手套是官府中人预防中毒的工具,上次去长安时范协给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刘子敬点头说:“我只是做个预防,没想到真有用,我是从石头上看出你的破绽。你能认识我,必定是去过洛阳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不能,掌柜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人倒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严佛调一头冲进后堂,把小小的店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只找到一些毒剂和地图。严佛调稍一思索,面色大变道:“这是鲜卑的探子,难怪慕容万云进来,如入无人之境。”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5章 函谷见客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三人让当地亭长通知县里,把案子交给了当地官府;然后严佛调和刘子敬就是忙着解毒,两人的水平都不差,在仵作确定三块奇石无毒后,刘子敬笑吟吟地取出一个皮囊,把石头收了起来。:.*无弹窗?@++www.*t x t 8 0.cC 苦劫一直在沉思,动身前问刘子敬:“你不是无意中来这家店的,莫非你以前就知道?” 刘子敬想了一下,告诉两人:“有人和我谈起过这个店。只不过我比死去的掌柜幸运,看石头是一个石匠的本行。”刘子敬觉得还是不能透露素和莲的情况,有些事情少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 严佛调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说:“他是不知道我们无意上门,还是专门来办案的,今天应该有鲜卑的人要过来。来不及了,官府都来了,就是有人想来拿地图,看见出事,也早跑了;我们要加紧行程,鲜卑动手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北地或五原,如果这样,残亭不保。” 刘子敬笑道:“那有什么?都是人,有时候刀枪相见,和睦的时光是温暖的,也是短暂的。大师,残亭本来也不是世外桃源,同样充满着争夺;残亭是分界线的,顺着几条道路过去,分别是九原驿、绿洲城、赤峰集、东城、小楼兰五个区。九原驿是汉羌的混居地、赤峰集是乌桓人的、小楼兰是匈奴人的、绿洲城是西域各族的,只有东城那个区域最危险,是鲜卑人的。” 严佛调一眼扫过道:“左慈果真带你去过那里,我只是奇怪,檀石槐志向远大,鲜卑大军几乎年年侵袭边塞,怎么能容忍卧榻之下,有这样一个小镇存在?把生意垄断岂不快哉?” 刘子敬收起笑容道:“这才是檀石槐的可怕之处。听说檀石槐曾拜过汉人为师,自认是残亭的人,所以檀石槐发下誓言,一日不决心饮马中原,一日不摧毁此镇。再说,所谓贸易,就是靠人来人往,塞外地域辽阔,檀石槐就算得到了残亭,各族也可以另找地方贸易,还不如暂时分一杯羹。” 严佛调点点头,鲜卑人也需要贸易,长期征战,拼的不仅仅是士兵,如果檀石槐真独霸了残亭,各族都不来贸易,岂不是场空?这地方要人口没人口,要物产没物产,没有贸易,就是个荒凉之地。严佛调转念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在这种表面繁荣的背后,檀石槐是不是已经通过其他手段,暗中控制了残亭?大漠门,还有卫家,和檀石槐是不是有联系。 刘子敬悠然地说道:“我们就是放马狂奔,两日里到了残亭也帮不了什么忙,卫家和大漠门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更没有办法。不如先去北地,夏育或许能给点帮助。” 苦劫抬头看了看,说道:“我们现在是真需要帮助了,大白天,连鸡鸣狗盗的手段都没有。”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汉关东移,西距秦关三百里,不再是老子出关的地方,也不是秦军大败六国联军所在。东城墙长一千八百米,东门关楼呈凹型,坐西向东的三层建筑,楼顶上雕着一只丹凤,关楼下,一溜站着六个人,五僧一俗。 俗家的老者年约五十,浓眉黑发,腰杆挺得笔直,呵呵笑着自报名号:“老朽昆仑第五梁,这是本门的五位护法,鞭僧、木僧、风僧、盾僧、明僧五位大师。听闻白马寺严佛调大师前来,特地在此恭候。” 刘子敬和苦劫勒了勒马的缰绳,让严佛调超出一个马身向前;严佛调宣了一声佛号,持礼道:“有劳五位师兄相等,不知有何赐教?” 明僧上前一步,伸手去拉严佛调马的缰绳道:“听闻大师精通佛法,远道而来,不如在关中小歇,我等也好早晚请教。” “不敢有劳师兄。”严佛调笑着说道,人早已下马,两人身体一晃,各自退了一步,第五梁等人脸色大变。明僧是蓄力而为;而严佛调下马的时候,人在空中重心不稳,严佛调谈笑间必定无法运足全身力量,随意一拦,依旧和明僧不分伯仲,若是真要动手,明僧必然不是对手。 木僧大步流星,来到刚刚下马的苦劫面前,严肃地说道:“这位禅师也是白马寺的?” 苦劫微微一笑道:“白马寺知客僧苦劫。” 木僧点点头,已然出手。木僧之所以叫木僧,就是因为他不多话,寻常专注于武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被他师傅天昊大师赐了一个木字。但是木僧的武功在九僧中是最踏实的一个,使一对短柄的青鹤啄。青鹤啄属于戈类兵器,青铜质地,用銎孔装柄,啄体较戈援窄,不到一尺,灵巧无比。 木僧镇静自若,步伐稳重,一双青鹤啄转眼化成上百只仙鹤狂舞,一圈接着一圈,纷纷啄向苦劫。忘忧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苦劫弹剑在手,一招风雪无比,剑光如雪,在苦劫身体四周转了起来,光圈越来越大,仙鹤随着忘忧剑的气流渺然失去;木僧的僧袍随风而起,木僧的双啄变得很慢,一下、一下、一下,似乎要在风中划拉什么东西。 昆仑众人的眼里闪出一阵狂喜,木僧的境界已经接近一啄断流的地步,风果然静止了,无忧剑被木僧的双啄钳住,可惜只是一霎那。苦劫的剑诡异地一变,竟然滑出来了双啄,一剑抵在木僧的胸前;一寸长,一寸强,无忧剑一米的长度远非双啄可比,木僧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 苦劫后退一步,剑已入鞘,客气道:“多谢师兄指教。” 昆仑六人互相看看,明僧一声长叹,朝严佛调三人施礼道:“三位东归的时候,若有时间,来长安一聚。” 五僧飘然而去,第五梁示意函谷关的官兵放行,陪着严佛调三人过关后,意味深长地透露了一个消息:“听说淳于翼逃到残亭,躲在卫家,昨天,西凉颜家的家主颜白带人过了长安。”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5章 函谷见客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三人让当地亭长通知县里,把案子交给了当地官府;然后严佛调和刘子敬就是忙着解毒,两人的水平都不差,在仵作确定三块奇石无毒后,刘子敬笑吟吟地取出一个皮囊,把石头收了起来。:.*无弹窗?@++www.*t x t 8 0.cC 苦劫一直在沉思,动身前问刘子敬:“你不是无意中来这家店的,莫非你以前就知道?” 刘子敬想了一下,告诉两人:“有人和我谈起过这个店。只不过我比死去的掌柜幸运,看石头是一个石匠的本行。”刘子敬觉得还是不能透露素和莲的情况,有些事情少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 严佛调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说:“他是不知道我们无意上门,还是专门来办案的,今天应该有鲜卑的人要过来。来不及了,官府都来了,就是有人想来拿地图,看见出事,也早跑了;我们要加紧行程,鲜卑动手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北地或五原,如果这样,残亭不保。” 刘子敬笑道:“那有什么?都是人,有时候刀枪相见,和睦的时光是温暖的,也是短暂的。大师,残亭本来也不是世外桃源,同样充满着争夺;残亭是分界线的,顺着几条道路过去,分别是九原驿、绿洲城、赤峰集、东城、小楼兰五个区。九原驿是汉羌的混居地、赤峰集是乌桓人的、小楼兰是匈奴人的、绿洲城是西域各族的,只有东城那个区域最危险,是鲜卑人的。” 严佛调一眼扫过道:“左慈果真带你去过那里,我只是奇怪,檀石槐志向远大,鲜卑大军几乎年年侵袭边塞,怎么能容忍卧榻之下,有这样一个小镇存在?把生意垄断岂不快哉?” 刘子敬收起笑容道:“这才是檀石槐的可怕之处。听说檀石槐曾拜过汉人为师,自认是残亭的人,所以檀石槐发下誓言,一日不决心饮马中原,一日不摧毁此镇。再说,所谓贸易,就是靠人来人往,塞外地域辽阔,檀石槐就算得到了残亭,各族也可以另找地方贸易,还不如暂时分一杯羹。” 严佛调点点头,鲜卑人也需要贸易,长期征战,拼的不仅仅是士兵,如果檀石槐真独霸了残亭,各族都不来贸易,岂不是场空?这地方要人口没人口,要物产没物产,没有贸易,就是个荒凉之地。严佛调转念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在这种表面繁荣的背后,檀石槐是不是已经通过其他手段,暗中控制了残亭?大漠门,还有卫家,和檀石槐是不是有联系。 刘子敬悠然地说道:“我们就是放马狂奔,两日里到了残亭也帮不了什么忙,卫家和大漠门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更没有办法。不如先去北地,夏育或许能给点帮助。” 苦劫抬头看了看,说道:“我们现在是真需要帮助了,大白天,连鸡鸣狗盗的手段都没有。”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汉关东移,西距秦关三百里,不再是老子出关的地方,也不是秦军大败六国联军所在。东城墙长一千八百米,东门关楼呈凹型,坐西向东的三层建筑,楼顶上雕着一只丹凤,关楼下,一溜站着六个人,五僧一俗。 俗家的老者年约五十,浓眉黑发,腰杆挺得笔直,呵呵笑着自报名号:“老朽昆仑第五梁,这是本门的五位护法,鞭僧、木僧、风僧、盾僧、明僧五位大师。听闻白马寺严佛调大师前来,特地在此恭候。” 刘子敬和苦劫勒了勒马的缰绳,让严佛调超出一个马身向前;严佛调宣了一声佛号,持礼道:“有劳五位师兄相等,不知有何赐教?” 明僧上前一步,伸手去拉严佛调马的缰绳道:“听闻大师精通佛法,远道而来,不如在关中小歇,我等也好早晚请教。” “不敢有劳师兄。”严佛调笑着说道,人早已下马,两人身体一晃,各自退了一步,第五梁等人脸色大变。明僧是蓄力而为;而严佛调下马的时候,人在空中重心不稳,严佛调谈笑间必定无法运足全身力量,随意一拦,依旧和明僧不分伯仲,若是真要动手,明僧必然不是对手。 木僧大步流星,来到刚刚下马的苦劫面前,严肃地说道:“这位禅师也是白马寺的?” 苦劫微微一笑道:“白马寺知客僧苦劫。” 木僧点点头,已然出手。木僧之所以叫木僧,就是因为他不多话,寻常专注于武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被他师傅天昊大师赐了一个木字。但是木僧的武功在九僧中是最踏实的一个,使一对短柄的青鹤啄。青鹤啄属于戈类兵器,青铜质地,用銎孔装柄,啄体较戈援窄,不到一尺,灵巧无比。 木僧镇静自若,步伐稳重,一双青鹤啄转眼化成上百只仙鹤狂舞,一圈接着一圈,纷纷啄向苦劫。忘忧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苦劫弹剑在手,一招风雪无比,剑光如雪,在苦劫身体四周转了起来,光圈越来越大,仙鹤随着忘忧剑的气流渺然失去;木僧的僧袍随风而起,木僧的双啄变得很慢,一下、一下、一下,似乎要在风中划拉什么东西。 昆仑众人的眼里闪出一阵狂喜,木僧的境界已经接近一啄断流的地步,风果然静止了,无忧剑被木僧的双啄钳住,可惜只是一霎那。苦劫的剑诡异地一变,竟然滑出来了双啄,一剑抵在木僧的胸前;一寸长,一寸强,无忧剑一米的长度远非双啄可比,木僧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 苦劫后退一步,剑已入鞘,客气道:“多谢师兄指教。” 昆仑六人互相看看,明僧一声长叹,朝严佛调三人施礼道:“三位东归的时候,若有时间,来长安一聚。” 五僧飘然而去,第五梁示意函谷关的官兵放行,陪着严佛调三人过关后,意味深长地透露了一个消息:“听说淳于翼逃到残亭,躲在卫家,昨天,西凉颜家的家主颜白带人过了长安。”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6章 残亭事变1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卫家楼宇叠嶂,坐落在镇中的繁华处,也就是原来的驿馆位置,气度不凡,门前宽敞,雪地上的蹄印轮印清晰可见,还没有被风雪掩盖。:.*无弹窗?@++www.*t x t 8 0.cC卫家大门开着,进去后是一个宽大的园子,已经有四部马车和二十二匹马停在院子里,范协等人到时,一辆豪华马车刚刚停好。 残阳如血,照在冰雪覆盖的屋顶上说不出的诡异。完青一动不敢动,从昨天夜里潜入卫府后,完青就趴在这片瓦上,观察着院落里的情景。卫府房舍无数,是南派的建筑风格,亭台楼榭、假山花园,一样不少,但是整体上分外中内三重,越是接近内院的地方,守卫越加森严。围墙附近,每座院落交界的地方,都有高出房舍的哨楼,完青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天亮都不敢撤退,就是因为这些哨楼。 完青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块哨楼的死角,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卫家家主卫不言今天去了后面的一个阁子,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对了,完青想起来布置图上的名称,叫“飞云阁”。飞云阁外站立了一排护卫,还有两只藏獒,飞云阁的窗子始终没打开过,屋内点着蜡烛,透露出柔和的光。 飞云阁内部布置典雅,色调宁谧,卫不言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樽,缓缓倒着酒,劝说道:“师叔,颜白已经到了三天了,你还是走吧。”酒樽喜腹,圆底,下有三足,腹壁有三个铺首衔环,发着轻微的晃动声,这声音似乎刺激着卫不言,卫不言的脸色有点发青。 淳于翼望着夜光杯中的美酒,叹了一口气说:“不言,你不告诉我你师父的死活,我怎么安得下心来。” 卫不言暗骂老狐狸,淳于翼几个月前逃到残亭,任凭卫不言想尽了办法,淳于翼就赖在卫家哪里也不去;卫不言甚至怀疑,万两黄金的失窃,也和淳于翼有关系。现在太原王家传来消息,曹节派出了几批人马,在并州查访;三天前,颜白更是大摇大摆地进了九原驿,拿着公文在驿馆住下,残亭名义上毕竟是大汉的土地,汉庭的公文是有作用的。 卫不言给淳于翼斟满酒,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师叔,我已经说了多少遍了,师傅不在残亭,我也找不到他。” 淳于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不言,露出心痛的表情道:“不言,没想到在你们师徒眼里,我淳于翼就是一个小人,他去救窦家也不和我说,你要是你魏师伯魏伯阳在,唉!不怪你们,谁叫师叔无能,把魏家和魏愔断送了呢。算了,师叔听你的,今天就从卫家搬出去。”说完,淳于翼饮尽了杯中酒。 卫不言猜不透淳于翼又要玩什么花样,态度诚恳地说:“师叔放心,就算颜白是庖丁,我也敢保证,在残亭,您进出自由,他绝见不到您的面。” “如果我就是要见他面呢?其实你只是猜错了一点,我没有投靠曹节,因为我根本不会投靠任何人。”淳于翼放下酒杯,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微笑着从怀内掏出一个皮囊,倾出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推到卫不言眼前说:“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也许明天早上,你就会求我回到魏家,这颗珠子就算我这几个月的开销费用。” 淳于翼的意思就是一拍两散,卫不言不愿放过这个择清卫家的机会,更不相信走投无路的淳于翼还能拿自己怎么样。卫不言言语更加恭敬:“那些费用不值得一提,只是这颗珠子太过名贵,不言暂时替师叔收着,等师叔离开残亭的时候一定奉上。” 卫不言拍拍手,一名管事捧进来一个托盘,银绸上放着五百两黄金;淳于翼哈哈大笑,银白色的头发在笑声中颤抖;淳于翼伸出左手,把银绸连同黄金卷成一个包袱,昂然走出了飞云阁。卫不言恭顺地跟在淳于翼的身后,一路送到卫府大门口,然后吩咐管事的牵过两匹早已准备好的骏马,交到淳于翼的手中。正在对面酒店喝酒的颜白看见这一幕,差点被呛住。 卫不言和淳于翼,颜白都见过,这也是曹节派他来的原因。卫不言的做法,在江湖人眼中就是欺师灭祖,落井下石;再怎么说,淳于翼也是徐从事的师弟,卫不言的师叔,卫不言就是赶淳于翼走,也应该背着人走后门。颜白顿时明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瞒过卫不言,所有后门和侧门的埋伏都被对手看在眼中,唯有正门,只有自己,身后漫天的杀气,数枝弩箭破空射来。 一柄乌黑的铁叉从天而降,木屑漫空,随着高大的身影纷纷落下,明晃晃的钢叉尖奔向颜白的头颈,颜白头也不回,横闪避过弩箭,抢在钢叉前面,飞速往门口掠去。作为杀手,颜白根本没有和敌人力拼的习惯,既然掉进了陷进,最要紧的就是跳出陷阱,逃离险地。如果门前没有人拦截,大街现在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门口没有看见人,颜白的心却沉到了底,因为颜白感觉到了人,似有似无的呼吸,毫无声音的步伐。颜白的解牛刀抢先出手,天下前三的杀手不是白给的,颜白准确的判断救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对方惊天泣地的一刀被短小的解牛刀破解,五尺二寸长的锯齿刀被架到了一侧,两人擦肩而过。两名高手见暗袭不成,没命地追杀上来。 持叉的木勒八尺以上身材,满脸狰狞,腰细膀阔,六十二斤重的虎叉呼呼作响,滚捣搓刺,截拦横扦,泼天转开,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使锯齿刀的扎巴尔是个矮子,身体结实得像一个秤砣,面容认真严肃,眼中似乎只有颜白这个要死的对手,每一刀都是用尽全力,不留一点后手。颜白暗暗叫苦,这是凉州的旧识,羌族高手木勒和扎巴尔.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6章 残亭事变1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卫家楼宇叠嶂,坐落在镇中的繁华处,也就是原来的驿馆位置,气度不凡,门前宽敞,雪地上的蹄印轮印清晰可见,还没有被风雪掩盖。:.*无弹窗?@++www.*t x t 8 0.cC卫家大门开着,进去后是一个宽大的园子,已经有四部马车和二十二匹马停在院子里,范协等人到时,一辆豪华马车刚刚停好。 残阳如血,照在冰雪覆盖的屋顶上说不出的诡异。完青一动不敢动,从昨天夜里潜入卫府后,完青就趴在这片瓦上,观察着院落里的情景。卫府房舍无数,是南派的建筑风格,亭台楼榭、假山花园,一样不少,但是整体上分外中内三重,越是接近内院的地方,守卫越加森严。围墙附近,每座院落交界的地方,都有高出房舍的哨楼,完青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天亮都不敢撤退,就是因为这些哨楼。 完青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块哨楼的死角,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卫家家主卫不言今天去了后面的一个阁子,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对了,完青想起来布置图上的名称,叫“飞云阁”。飞云阁外站立了一排护卫,还有两只藏獒,飞云阁的窗子始终没打开过,屋内点着蜡烛,透露出柔和的光。 飞云阁内部布置典雅,色调宁谧,卫不言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樽,缓缓倒着酒,劝说道:“师叔,颜白已经到了三天了,你还是走吧。”酒樽喜腹,圆底,下有三足,腹壁有三个铺首衔环,发着轻微的晃动声,这声音似乎刺激着卫不言,卫不言的脸色有点发青。 淳于翼望着夜光杯中的美酒,叹了一口气说:“不言,你不告诉我你师父的死活,我怎么安得下心来。” 卫不言暗骂老狐狸,淳于翼几个月前逃到残亭,任凭卫不言想尽了办法,淳于翼就赖在卫家哪里也不去;卫不言甚至怀疑,万两黄金的失窃,也和淳于翼有关系。现在太原王家传来消息,曹节派出了几批人马,在并州查访;三天前,颜白更是大摇大摆地进了九原驿,拿着公文在驿馆住下,残亭名义上毕竟是大汉的土地,汉庭的公文是有作用的。 卫不言给淳于翼斟满酒,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师叔,我已经说了多少遍了,师傅不在残亭,我也找不到他。” 淳于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不言,露出心痛的表情道:“不言,没想到在你们师徒眼里,我淳于翼就是一个小人,他去救窦家也不和我说,你要是你魏师伯魏伯阳在,唉!不怪你们,谁叫师叔无能,把魏家和魏愔断送了呢。算了,师叔听你的,今天就从卫家搬出去。”说完,淳于翼饮尽了杯中酒。 卫不言猜不透淳于翼又要玩什么花样,态度诚恳地说:“师叔放心,就算颜白是庖丁,我也敢保证,在残亭,您进出自由,他绝见不到您的面。” “如果我就是要见他面呢?其实你只是猜错了一点,我没有投靠曹节,因为我根本不会投靠任何人。”淳于翼放下酒杯,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微笑着从怀内掏出一个皮囊,倾出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推到卫不言眼前说:“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也许明天早上,你就会求我回到魏家,这颗珠子就算我这几个月的开销费用。” 淳于翼的意思就是一拍两散,卫不言不愿放过这个择清卫家的机会,更不相信走投无路的淳于翼还能拿自己怎么样。卫不言言语更加恭敬:“那些费用不值得一提,只是这颗珠子太过名贵,不言暂时替师叔收着,等师叔离开残亭的时候一定奉上。” 卫不言拍拍手,一名管事捧进来一个托盘,银绸上放着五百两黄金;淳于翼哈哈大笑,银白色的头发在笑声中颤抖;淳于翼伸出左手,把银绸连同黄金卷成一个包袱,昂然走出了飞云阁。卫不言恭顺地跟在淳于翼的身后,一路送到卫府大门口,然后吩咐管事的牵过两匹早已准备好的骏马,交到淳于翼的手中。正在对面酒店喝酒的颜白看见这一幕,差点被呛住。 卫不言和淳于翼,颜白都见过,这也是曹节派他来的原因。卫不言的做法,在江湖人眼中就是欺师灭祖,落井下石;再怎么说,淳于翼也是徐从事的师弟,卫不言的师叔,卫不言就是赶淳于翼走,也应该背着人走后门。颜白顿时明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瞒过卫不言,所有后门和侧门的埋伏都被对手看在眼中,唯有正门,只有自己,身后漫天的杀气,数枝弩箭破空射来。 一柄乌黑的铁叉从天而降,木屑漫空,随着高大的身影纷纷落下,明晃晃的钢叉尖奔向颜白的头颈,颜白头也不回,横闪避过弩箭,抢在钢叉前面,飞速往门口掠去。作为杀手,颜白根本没有和敌人力拼的习惯,既然掉进了陷进,最要紧的就是跳出陷阱,逃离险地。如果门前没有人拦截,大街现在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门口没有看见人,颜白的心却沉到了底,因为颜白感觉到了人,似有似无的呼吸,毫无声音的步伐。颜白的解牛刀抢先出手,天下前三的杀手不是白给的,颜白准确的判断救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对方惊天泣地的一刀被短小的解牛刀破解,五尺二寸长的锯齿刀被架到了一侧,两人擦肩而过。两名高手见暗袭不成,没命地追杀上来。 持叉的木勒八尺以上身材,满脸狰狞,腰细膀阔,六十二斤重的虎叉呼呼作响,滚捣搓刺,截拦横扦,泼天转开,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使锯齿刀的扎巴尔是个矮子,身体结实得像一个秤砣,面容认真严肃,眼中似乎只有颜白这个要死的对手,每一刀都是用尽全力,不留一点后手。颜白暗暗叫苦,这是凉州的旧识,羌族高手木勒和扎巴尔.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7章 残亭事变2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木勒和扎巴尔是被颜白杀掉的上一任家主颜远的好友,见到颜白是凶性大发,连声怒斥中,全力以赴地进攻,根本不考虑防守。:.*无弹窗?@++www.*t x t 8 0.cC这是两人早就设计好的战术,庖丁名震天下,两人不认为自己能够抵挡颜白那神出鬼没的杀技,但是仗着兵器的优势,和以死拼死的打法,博的就是两条命比一条命有优势。 颜白不敢退后,退后虽然能节省功力,化解对方的劲力,但同时也会让对方的长兵器占据更大的优势。解牛刀长一尺七寸,刀身没有任何暗纹,刃部平直,看上去比蝉翼厚不了多少,却是精钢练成,在颜白手中无痕如隐,只能看见颜白出手时,缕缕寒如冰雪的刀光。最要命的是颜白的内力变化,时刚时柔的真气,不断伴随着刀式转换,让木勒和扎巴尔应付不及,吃尽了苦头。 颜白真气刚猛的时候,解牛刀可以一次次与钢叉、锯齿刀相碰不落下风;若是真气阴柔的时候,竟能提前卸掉木勒和扎巴尔的内力,两人几乎有兵器将要脱手的感觉。时间一长,木勒和扎巴尔的配合屡屡出现破绽,好在两人功力深厚,每招只使出七八成功力,虽然气势减弱,颜白也没有占到明显的上风。 淳于翼早已上马跑得无影,卫府也关上了大门,只有行人远远地关注着战事,道路的两头人越聚越多。大漠门和颜家的人终于纷纷赶到,堵住了道路的两头,就等着听颜白一声号令,冲上去杀了这两个坏事的家伙。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几十骑羌族战士疾驰而来,为首的羌族大汉目露凶光,像是一头要噬人的恶狼,远远的就大声吼道:“让开,不许以多欺少。” “嗤!嗤!嗤!”十余根箭矢射在地上,逼得大汉勒住了坐骑,身后羌族战士也收住缰绳,一个声音从墙角冷冷地传出来:“铁罕,你们暗中偷袭,到现在还是以二打一,还说我们以多欺少?” 人群中走出一个马脸的锦衣男子,年纪在四十七八岁,中等身高,体格匀称,最让人记住的是那双眼睛,真正的鹰隼一样的目光,狡猾锐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心底。铁罕自然认识这个人,大漠门的总管牢修;铁罕喝道:“这是我们和颜白的恩怨,与你们大漠门无关,看在残亭一家的份上,你们让开。” 牢修语气平静,淡淡地说:“颜白是我们在洛阳野王楼的盟友,在残亭,就是我们的人。”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铁罕骑在马上,能清楚地看见三人苦斗的场面,无奈下了马说道:“牢修,既然你这么说,就当是一场误会,喊他们停手。” 牢修点点头,挥了挥手,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牢修和铁罕并肩走到酒店门口,两人手下早就开始高呼,要三人停住。颜白哈哈一笑,倏地身形一侧,一刀磕在扎巴尔的刀背上,扎巴尔就感觉一股摧心裂肺的真气顺着锯齿刀传到心头,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后退;木勒的虎叉趁机强攻,却被颜白旋身一刀击中叉尖,再度迫开。 颜白洒脱地从战圈中脱身,一步来到牢修二人面前;木勒和扎巴尔想整势再战,被铁罕出言拦住,灰头丧气地拎着兵器离开。铁罕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五名弓弩手的尸体黯然而去,人群也稀稀落落地散去,牢修阴沉着脸说:“颜兄,情况不妙,铁罕今天死了人,竟然灰头土面地回去,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卫府大门打开,卫不言咳嗽着走了过来,凑到牢修面前,压低声音道:“今天我做了一件错事,要羌族掩护淳于师叔脱身,没想到他去了东城。”牢修身形一震,和卫不言对望一眼,都发现对方眼中充满了恐惧,就听到楼上有人喊“火,火。”卫家的钟声同时撞响;残亭四周,东西南北,同时冒起数十股浓烟;残亭内,到处烈焰腾奔,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大地在颤抖,四面八方都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很有规律和节奏地伴随着战鼓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直敲进每一个残亭人的心里去;报警的火花在天空中燃放,鲜卑人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卫家的管事带着三十多名牵着马出来,对卫不言说:“家主,趁鲜卑大军还没合围,你就先走吧。” 牢修训斥道:“这是送死,你们难道比鲜卑人跑得还快,要是我估计没错,方圆百里早已布满哨桩。你们突围,卫家主跟我到大漠门,或许还有一份生机。”卫不言毫不犹豫,吩咐管事依计而行,自己翻身上马,跟在牢修后面;牢修同样命令大漠门和颜家的人继续抵抗,自己带着颜白和卫不言直奔大漠门总坛。 就在离大漠门还有一条街的时候,牢修突然拐进了一个死巷子,领着两人进了最里面的一个院子。院子里坐着一个女人,看三人进来,立即关上了院门;牢修连续三掌击毙了三匹骏马,出掌没有声音,骏马死去也没有声音。女人把三人带到放菜的地窖,打开机关,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秘道就在眼前。 牢修掏出火折子,点起秘道口准备好的火把,带头走了进去,女人走在最后,关上了密道的门。牢修似乎情绪不坏,边走边说:“这条秘道,原来是准备被霍三笑追杀时逃命用的,没想到今天还是用上了。” 颜白不安地问:“令师张成怎么办?”颜白的不安是装出来的,但是想了解张成的下落却是颜白的真心话。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我也不知道。”牢修的话里透着一丝寂寥:“大漠门现在两派对峙,家师和霍三笑估计谁也走不了。我现在不想这些,只要逃出去,我就能知道所有的情况,然后重建大漠门。”地道虽然够深,但是依旧不是能感觉到地面上成群的战马奔驰而过的声音;几个人功力深厚,都依稀能听到一些呼喊声、厮杀声。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7章 残亭事变2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木勒和扎巴尔是被颜白杀掉的上一任家主颜远的好友,见到颜白是凶性大发,连声怒斥中,全力以赴地进攻,根本不考虑防守。:.*无弹窗?@++www.*t x t 8 0.cC这是两人早就设计好的战术,庖丁名震天下,两人不认为自己能够抵挡颜白那神出鬼没的杀技,但是仗着兵器的优势,和以死拼死的打法,博的就是两条命比一条命有优势。 颜白不敢退后,退后虽然能节省功力,化解对方的劲力,但同时也会让对方的长兵器占据更大的优势。解牛刀长一尺七寸,刀身没有任何暗纹,刃部平直,看上去比蝉翼厚不了多少,却是精钢练成,在颜白手中无痕如隐,只能看见颜白出手时,缕缕寒如冰雪的刀光。最要命的是颜白的内力变化,时刚时柔的真气,不断伴随着刀式转换,让木勒和扎巴尔应付不及,吃尽了苦头。 颜白真气刚猛的时候,解牛刀可以一次次与钢叉、锯齿刀相碰不落下风;若是真气阴柔的时候,竟能提前卸掉木勒和扎巴尔的内力,两人几乎有兵器将要脱手的感觉。时间一长,木勒和扎巴尔的配合屡屡出现破绽,好在两人功力深厚,每招只使出七八成功力,虽然气势减弱,颜白也没有占到明显的上风。 淳于翼早已上马跑得无影,卫府也关上了大门,只有行人远远地关注着战事,道路的两头人越聚越多。大漠门和颜家的人终于纷纷赶到,堵住了道路的两头,就等着听颜白一声号令,冲上去杀了这两个坏事的家伙。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几十骑羌族战士疾驰而来,为首的羌族大汉目露凶光,像是一头要噬人的恶狼,远远的就大声吼道:“让开,不许以多欺少。” “嗤!嗤!嗤!”十余根箭矢射在地上,逼得大汉勒住了坐骑,身后羌族战士也收住缰绳,一个声音从墙角冷冷地传出来:“铁罕,你们暗中偷袭,到现在还是以二打一,还说我们以多欺少?” 人群中走出一个马脸的锦衣男子,年纪在四十七八岁,中等身高,体格匀称,最让人记住的是那双眼睛,真正的鹰隼一样的目光,狡猾锐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心底。铁罕自然认识这个人,大漠门的总管牢修;铁罕喝道:“这是我们和颜白的恩怨,与你们大漠门无关,看在残亭一家的份上,你们让开。” 牢修语气平静,淡淡地说:“颜白是我们在洛阳野王楼的盟友,在残亭,就是我们的人。”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铁罕骑在马上,能清楚地看见三人苦斗的场面,无奈下了马说道:“牢修,既然你这么说,就当是一场误会,喊他们停手。” 牢修点点头,挥了挥手,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牢修和铁罕并肩走到酒店门口,两人手下早就开始高呼,要三人停住。颜白哈哈一笑,倏地身形一侧,一刀磕在扎巴尔的刀背上,扎巴尔就感觉一股摧心裂肺的真气顺着锯齿刀传到心头,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后退;木勒的虎叉趁机强攻,却被颜白旋身一刀击中叉尖,再度迫开。 颜白洒脱地从战圈中脱身,一步来到牢修二人面前;木勒和扎巴尔想整势再战,被铁罕出言拦住,灰头丧气地拎着兵器离开。铁罕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五名弓弩手的尸体黯然而去,人群也稀稀落落地散去,牢修阴沉着脸说:“颜兄,情况不妙,铁罕今天死了人,竟然灰头土面地回去,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卫府大门打开,卫不言咳嗽着走了过来,凑到牢修面前,压低声音道:“今天我做了一件错事,要羌族掩护淳于师叔脱身,没想到他去了东城。”牢修身形一震,和卫不言对望一眼,都发现对方眼中充满了恐惧,就听到楼上有人喊“火,火。”卫家的钟声同时撞响;残亭四周,东西南北,同时冒起数十股浓烟;残亭内,到处烈焰腾奔,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大地在颤抖,四面八方都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很有规律和节奏地伴随着战鼓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直敲进每一个残亭人的心里去;报警的火花在天空中燃放,鲜卑人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卫家的管事带着三十多名牵着马出来,对卫不言说:“家主,趁鲜卑大军还没合围,你就先走吧。” 牢修训斥道:“这是送死,你们难道比鲜卑人跑得还快,要是我估计没错,方圆百里早已布满哨桩。你们突围,卫家主跟我到大漠门,或许还有一份生机。”卫不言毫不犹豫,吩咐管事依计而行,自己翻身上马,跟在牢修后面;牢修同样命令大漠门和颜家的人继续抵抗,自己带着颜白和卫不言直奔大漠门总坛。 就在离大漠门还有一条街的时候,牢修突然拐进了一个死巷子,领着两人进了最里面的一个院子。院子里坐着一个女人,看三人进来,立即关上了院门;牢修连续三掌击毙了三匹骏马,出掌没有声音,骏马死去也没有声音。女人把三人带到放菜的地窖,打开机关,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秘道就在眼前。 牢修掏出火折子,点起秘道口准备好的火把,带头走了进去,女人走在最后,关上了密道的门。牢修似乎情绪不坏,边走边说:“这条秘道,原来是准备被霍三笑追杀时逃命用的,没想到今天还是用上了。” 颜白不安地问:“令师张成怎么办?”颜白的不安是装出来的,但是想了解张成的下落却是颜白的真心话。 “我也不知道。”牢修的话里透着一丝寂寥:“大漠门现在两派对峙,家师和霍三笑估计谁也走不了。我现在不想这些,只要逃出去,我就能知道所有的情况,然后重建大漠门。”地道虽然够深,但是依旧不是能感觉到地面上成群的战马奔驰而过的声音;几个人功力深厚,都依稀能听到一些呼喊声、厮杀声。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8章 残亭事变3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走到秘道的尽头,还是一间小房间,房间里放置着十几件兵器,还有羌、鲜卑、匈奴、乌桓等族的衣服,包括不少鲜卑军和汉军的盔甲,卫不言暗惊牢修深思远虑。:.*无弹窗?@++www.*t x t 8 0.cC四人迅速换上鲜卑军的装束,带上兵器弓箭,慢慢顺着石阶走上去,上面是一个石洞出口,打开石门后,颜白仔细听了一阵,确定四周无人,率先从石缝中钻了出去,然后招呼三人出来,女人依旧关闭了石门。 卫不言发现,四人所处的位置是离残亭不远的一座石山,山上寸草不生,除了失落的人来发泄情绪,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但是现在石山仍然在鲜卑大军的包围中,山下不断有巡逻的鲜卑骑兵举着火把路过,四人相视一笑,悄悄溜下山,趁着一队十人的鲜卑骑兵小队落单,断然出手,全歼了骑兵小队,一人双骑,向南跑去。 沿途也遇到不少鲜卑骑兵,但是混乱中,无人追问,就是偶尔遇到打招呼的,卫不言和牢修都是一口流利的鲜卑语,满脸笑容地应付了过去。不过到了外围最后一道防线,严阵以待的鲜卑军还是询问了口令,一看对面不过五十人,牢修只说了一句:“冲过去。”四人飒马跑到鲜卑军近前,突然出手,一口气宰掉二十多名鲜卑军,余者四处逃逸,并放出了求救的火花,牢修暗叫不好,四人放马狂逃。 附近两个百人队很快赶了过来,问清情况拼命地追了下来,四人的骑术还是差了一点,渐渐地被缩短了距离,两路火把的长龙越来越近。牢修望见前面有一座小山丘,急忙招呼三人往山丘上跑,鲜卑军已经追到弓箭的射程内,纷纷射起箭;卫不言回身一箭,射倒一个鲜卑兵,牢修、女人也不时射箭还击,可是鲜卑骑兵散开后,包围圈越来越小。 突然一声号角,山丘上箭如雨下,冲在前面的鲜卑骑兵连连中箭坠马,一队两百人的汉军骑兵从山丘上杀了出来;两军刚刚接战,又一队骑兵从山丘侧面杀出来,足有三百多人。鲜卑军措手不及,被杀得大败,二百人只有十余骑突围而去,颜白四人被带到指挥官面前,发现刘子敬三人正和一名军官在说话。 刘子敬给四人介绍,军官是匈奴中郎将夏育的部将,叫张璋。三人在北地见到夏育,刘子敬出示了令符,夏育已经发现鲜卑军有可能入侵,让张璋率两百骑,跟着来来巡视一番,正好遇见逃出来的色楞一部。色楞一面命令牧场其他人继续向安全地带进发,自己带着三百匈奴战士跟随张璋回头,远远看见两条火龙,就决定在山丘设伏。 卫不言阴沉着脸,冷冷地对色楞说:“你逃跑的时候,难道示警都不行?” 色楞身材矮而粗壮,大头阔脸,浓眉杏眼,目光炯炯有神,上唇胡须浓密,颔下留一小撮硬须,耳垂上佩戴着一只耳环。色楞苦笑着说:“我发现鲜卑骑兵时,牧场到残亭的道路已经被羌族人隔断,我派出了十名通报的人,只有一个逃了回来。”色楞其实能做得更多,比如烽火报警,不过色楞真的要这样做了,色楞就不可能带着大部分手下逃出来。牢修摇摇头,望着残亭的方向,也不知道大漠门怎么样了? 大漠门总坛的外墙已经不存在了,大漠门中的子弟依旧苦战不退,阻挡着潮水般涌入的鲜卑大军,每一座院落,都是血战后丢失的。留在总坛内的上前弟子,只剩下六十多人,外围所有的院落俱已失守,全军覆没的厄运,看样子无法逃避。霍三笑眼光扫过门前的弟子,无不带着伤,血衣覆身;霍三笑泪光闪动,大喝道:“我大漠门是大汉的子民,只有断头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众人轰然应诺。大漠门不是不想退,而是无路可退,但是做汉奸是万万不能的,霍三笑扭头跨进小屋,问正在看书的张成:“你准备如何?” 张成漠然道:“你放心,我虽是毒师,但是最后一点天良还是有的,刺槐的事就交给我了。”屋外战鼓声又一次响起,越来越密,叩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似催命魔咒,激起人们心里与命运抗争的决心。霍三笑冲出门外,漫天的箭雨迎面射来,鲜卑军终于突破了大漠门最后的防线。 霍三笑挥手间,震落了鲜卑战士强弓射出的三十多枝长羽箭,行云流水地杀入人群中,手下无一招之敌,就连身穿重甲的两名百夫长也是一招毙命。好在鲜卑军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一有死亡,立即有人补上位置,不给霍三笑丝毫喘息的机会;霍三笑身陷绝境,越战越勇,转眼击杀四十多人。 督战的鲜卑将领相顾骇然,国师王净空笑道:“强弩之末,告诉众将士,后退着杀。” 两个时辰过去,小院内除了霍三笑,所有的大漠门弟子全部战死,伴随他们倒下的,还有三百多名鲜卑将士。王净空终于承认自己失算了,下令百名弓弩手分成两队,无差别地放箭;还在和霍三笑厮杀的十几名鲜卑士兵迅速被射倒,霍三笑陷在铺天盖地的箭阵中,根本出不来。 霍三笑的衣服鼓了起来,乱箭遇到衣服纷纷被震落,王净空看了大喜,又派上一百名弓弩手助战,鲜卑将领中也有不少人主动加入。经过一个多时辰,霍三笑终于支持不住,被一箭射穿了身体,真气一泄,顿时被射成了刺猬。鲜卑军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看霍三笑确实死了,才陆续冲进小院。 忽然有鲜卑军高喊:“屋内还有一个老头。” 王净空心中一动,难道张成还没走,王净空带头走到屋前,示意众人留在外面,独自进屋。王净空看过张成的画像,确认无疑后上前施礼:“见过张门主。” 张成摇头道:“大漠门的门主是霍三笑,国师认错人了。”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8章 残亭事变3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走到秘道的尽头,还是一间小房间,房间里放置着十几件兵器,还有羌、鲜卑、匈奴、乌桓等族的衣服,包括不少鲜卑军和汉军的盔甲,卫不言暗惊牢修深思远虑。:.*无弹窗?@++www.*t x t 8 0.cC四人迅速换上鲜卑军的装束,带上兵器弓箭,慢慢顺着石阶走上去,上面是一个石洞出口,打开石门后,颜白仔细听了一阵,确定四周无人,率先从石缝中钻了出去,然后招呼三人出来,女人依旧关闭了石门。 卫不言发现,四人所处的位置是离残亭不远的一座石山,山上寸草不生,除了失落的人来发泄情绪,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但是现在石山仍然在鲜卑大军的包围中,山下不断有巡逻的鲜卑骑兵举着火把路过,四人相视一笑,悄悄溜下山,趁着一队十人的鲜卑骑兵小队落单,断然出手,全歼了骑兵小队,一人双骑,向南跑去。 沿途也遇到不少鲜卑骑兵,但是混乱中,无人追问,就是偶尔遇到打招呼的,卫不言和牢修都是一口流利的鲜卑语,满脸笑容地应付了过去。不过到了外围最后一道防线,严阵以待的鲜卑军还是询问了口令,一看对面不过五十人,牢修只说了一句:“冲过去。”四人飒马跑到鲜卑军近前,突然出手,一口气宰掉二十多名鲜卑军,余者四处逃逸,并放出了求救的火花,牢修暗叫不好,四人放马狂逃。 附近两个百人队很快赶了过来,问清情况拼命地追了下来,四人的骑术还是差了一点,渐渐地被缩短了距离,两路火把的长龙越来越近。牢修望见前面有一座小山丘,急忙招呼三人往山丘上跑,鲜卑军已经追到弓箭的射程内,纷纷射起箭;卫不言回身一箭,射倒一个鲜卑兵,牢修、女人也不时射箭还击,可是鲜卑骑兵散开后,包围圈越来越小。 突然一声号角,山丘上箭如雨下,冲在前面的鲜卑骑兵连连中箭坠马,一队两百人的汉军骑兵从山丘上杀了出来;两军刚刚接战,又一队骑兵从山丘侧面杀出来,足有三百多人。鲜卑军措手不及,被杀得大败,二百人只有十余骑突围而去,颜白四人被带到指挥官面前,发现刘子敬三人正和一名军官在说话。 刘子敬给四人介绍,军官是匈奴中郎将夏育的部将,叫张璋。三人在北地见到夏育,刘子敬出示了令符,夏育已经发现鲜卑军有可能入侵,让张璋率两百骑,跟着来来巡视一番,正好遇见逃出来的色楞一部。色楞一面命令牧场其他人继续向安全地带进发,自己带着三百匈奴战士跟随张璋回头,远远看见两条火龙,就决定在山丘设伏。 卫不言阴沉着脸,冷冷地对色楞说:“你逃跑的时候,难道示警都不行?” 色楞身材矮而粗壮,大头阔脸,浓眉杏眼,目光炯炯有神,上唇胡须浓密,颔下留一小撮硬须,耳垂上佩戴着一只耳环。色楞苦笑着说:“我发现鲜卑骑兵时,牧场到残亭的道路已经被羌族人隔断,我派出了十名通报的人,只有一个逃了回来。”色楞其实能做得更多,比如烽火报警,不过色楞真的要这样做了,色楞就不可能带着大部分手下逃出来。牢修摇摇头,望着残亭的方向,也不知道大漠门怎么样了? 大漠门总坛的外墙已经不存在了,大漠门中的子弟依旧苦战不退,阻挡着潮水般涌入的鲜卑大军,每一座院落,都是血战后丢失的。留在总坛内的上前弟子,只剩下六十多人,外围所有的院落俱已失守,全军覆没的厄运,看样子无法逃避。霍三笑眼光扫过门前的弟子,无不带着伤,血衣覆身;霍三笑泪光闪动,大喝道:“我大漠门是大汉的子民,只有断头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 众人轰然应诺。大漠门不是不想退,而是无路可退,但是做汉奸是万万不能的,霍三笑扭头跨进小屋,问正在看书的张成:“你准备如何?” 张成漠然道:“你放心,我虽是毒师,但是最后一点天良还是有的,刺槐的事就交给我了。”屋外战鼓声又一次响起,越来越密,叩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似催命魔咒,激起人们心里与命运抗争的决心。霍三笑冲出门外,漫天的箭雨迎面射来,鲜卑军终于突破了大漠门最后的防线。 霍三笑挥手间,震落了鲜卑战士强弓射出的三十多枝长羽箭,行云流水地杀入人群中,手下无一招之敌,就连身穿重甲的两名百夫长也是一招毙命。好在鲜卑军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一有死亡,立即有人补上位置,不给霍三笑丝毫喘息的机会;霍三笑身陷绝境,越战越勇,转眼击杀四十多人。 督战的鲜卑将领相顾骇然,国师王净空笑道:“强弩之末,告诉众将士,后退着杀。” 两个时辰过去,小院内除了霍三笑,所有的大漠门弟子全部战死,伴随他们倒下的,还有三百多名鲜卑将士。王净空终于承认自己失算了,下令百名弓弩手分成两队,无差别地放箭;还在和霍三笑厮杀的十几名鲜卑士兵迅速被射倒,霍三笑陷在铺天盖地的箭阵中,根本出不来。 霍三笑的衣服鼓了起来,乱箭遇到衣服纷纷被震落,王净空看了大喜,又派上一百名弓弩手助战,鲜卑将领中也有不少人主动加入。经过一个多时辰,霍三笑终于支持不住,被一箭射穿了身体,真气一泄,顿时被射成了刺猬。鲜卑军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看霍三笑确实死了,才陆续冲进小院。 忽然有鲜卑军高喊:“屋内还有一个老头。” 王净空心中一动,难道张成还没走,王净空带头走到屋前,示意众人留在外面,独自进屋。王净空看过张成的画像,确认无疑后上前施礼:“见过张门主。” 张成摇头道:“大漠门的门主是霍三笑,国师认错人了。”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9章 残亭事变4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王净空含笑道:“霍三笑已经死了,现在张前辈才是门主。:.*无弹窗?@++www.*t x t 8 0.cC” 张成放下手中书说:“霍三笑死了,大漠门也完了。” 王净空上前一步道:“大漠门没有完,只要张门主愿意,随时都可以重建。”大漠门并不是以武学见长的门派,更相当于一个帮派,不需要同门学艺,只要是人就行;所以王净空有把握,大漠门可以重建。张成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望着王净空,王净空突然想到,这些是檀石槐才能做主的事情,急忙让人去请大王过来。 檀石槐的脸色铁青,谋划快一年,枕兵五万,在内应的帮助下杀入残亭,却没想到遭到了顽强的抵抗,除了一开始收买的羌族,其余匈奴、乌桓、汉族等都在拼死反抗的同时,烧毁物资。匈奴人做的最过分,在首领色楞的率领下,在放弃了流星牧场的老弱病残,赶着所有的战马落荒而去前,把所有的牛羊全部毒死。 听说围住了张成,檀石槐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带着慕容褱和铁罕匆匆来到小院,檀石槐让两人上前劝降。张成看见慕容褱和铁罕,随口问道:“残亭的公议第九条是什么?” 残亭的公议第九条是杜绝一切外来的侵入,不管是哪一族。慕容褱和铁罕顿时无语,不是答不上来,而是不能说;谁也没想到张成剑光一闪,两人已成为剑下之鬼。屋内外的鲜卑、羌族高手无不变色,只有国师王净空神色如常。 檀石槐好像没有看见两个手下被杀,或者是根本不在乎,点头说:“张门主果然是睚眦必报的人,不过在这世上,不能说,你恨一个人恨到切骨,一见面就要对方死,人活着要向前看。张门主以后有什么打算?”檀石槐就是这样的人,或许,并不是他的本性,而是他的身份,鲜卑之主,求的是鲜卑的未来,张成要是能够归降,杀两个废物泄愤并不是大事。 张成的剑已入鞘,悠然道:“人的宿命早就注定。残亭就是这么一个随时会遇到危险的地方,但是几十年来,没有人因为危险而离开,也没有人因为危险而真正担心,所以残亭就像昨夜,是一张伸手就能戳穿的窗户纸。只要别人用点力,就能清楚地看见窗户里的东西,大王不来,自然也有会有别人来。” 檀石槐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门主想通了。” 张成不置可否,问了一个问题:“大王占领残亭,得到想要的东西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檀石槐现在如同吃了一个发霉的馒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大部分的物资都被毁了,一半的鲜卑战士还在忙着救火,就是想尽可能地抢出点东西。 “其实残亭不象外人想的那么富裕,乌桓人早就走了,王家、士孙府每次做完生意,都会把利润部分运走;鲜卑、羌族根本留不住钱,西域各族运来的都是名贵的特产,对战事毫无帮助。如果我们猜错,卫家和匈奴已经把物资都毁掉了,现如今,只有大漠门还有些积累。”张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老朽想和大王打个赌,筹码就是大漠门在残亭的仓库。” 王净空立即猜到张成的赌局是什么,冷笑道:“张老先生好如意的打算。告诉你,不需要打赌,仓库只要在残亭,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找出来。” 檀石槐阻止王净空往下说,冷声道:“张门主,你就是不甘心,想和本王一战,本王答应你,但是赌注按本王说的来。你若赢了,本王退出残亭;你若输了,归降本王,交出仓库。如果毁约,残亭也有千余俘虏,本王不介意让手下练习一下刀法。” 天已鱼肚白,站在小院里可以看见附近数百道青烟在袅袅上升,天空完全被烟雾笼罩了。张成的手已经按在了剑上,一剑出鞘,恍如梦中惊雷,威不可挡;王净空看了一惊,张成先前杀掉铁罕二人,剑术快捷无比,现在又能施展出如此剑招,说明张成的剑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龙刺剑破空而现,没有任何光芒,似一轮明月,无限遥远而寂寥夜空,一个字冷;此剑一出,檀石槐的身形亦变得空清灵虚。张成剑在途中,忽然变得无迹可寻,如同一幅画裂成无数碎片,飞向檀石槐;檀石槐似乎无从招架,龙刺剑停在半空,不动如虬枝,松月花间无一物。 就在张成的剑快刺到檀石槐前胸的时候,檀石槐退了一步,这一步生死立转。张成剑招已老,再无余力伸前;龙刺剑斜刺,剑风大作,如哨子鸣叫,打破了晨间第一抹静寂。张成凭借剑尖上压迫过来的风,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英雄迟暮,并不代表名花凋残,张成斩出一剑。 这一剑并不快,却恰恰斩在龙刺剑尖上。檀石槐上前一步,杀气陡盛,小院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到冰点,龙刺剑轻轻颤动,宛如柳絮挥洒,瞬即又攻了上去;张成的剑连斩三式,挡开了檀石槐的长剑。不料檀石槐的长剑一翻,如惊涛骇浪,又卷了上来,根本不给张成喘息的机会。 张成再不敢退后,长剑屈伸如折,剑势横斜,寓攻于守;檀石槐身形舒展,龙刺剑化成千朵梅花,剑涛延绵不断,瞬间困住了张成。梅花如血,张成在逆境中发出了天地崩裂的一击,正面硬撼,连环七剑;张成的剑招没有丝毫地犹豫,直奔檀石槐而去,最要命的是,张成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人不畏死,人乃我何;人不畏死,天奈我何;张成本身是武学大家,拼起命来,声势无可滞挡,檀石槐唯有退避。张成硬捱了两剑,扳回了局面,但是观战的鲜卑将领们心态更加轻松,张成的伤势不轻,势必影响张成剑术的发挥,久战下,张成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二十招过去,三十招过去,四十招过去,张成困兽犹斗,只能苦苦支撑。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19章 残亭事变4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王净空含笑道:“霍三笑已经死了,现在张前辈才是门主。:.*无弹窗?@++www.*t x t 8 0.cC” 张成放下手中书说:“霍三笑死了,大漠门也完了。” 王净空上前一步道:“大漠门没有完,只要张门主愿意,随时都可以重建。”大漠门并不是以武学见长的门派,更相当于一个帮派,不需要同门学艺,只要是人就行;所以王净空有把握,大漠门可以重建。张成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望着王净空,王净空突然想到,这些是檀石槐才能做主的事情,急忙让人去请大王过来。 檀石槐的脸色铁青,谋划快一年,枕兵五万,在内应的帮助下杀入残亭,却没想到遭到了顽强的抵抗,除了一开始收买的羌族,其余匈奴、乌桓、汉族等都在拼死反抗的同时,烧毁物资。匈奴人做的最过分,在首领色楞的率领下,在放弃了流星牧场的老弱病残,赶着所有的战马落荒而去前,把所有的牛羊全部毒死。 听说围住了张成,檀石槐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带着慕容褱和铁罕匆匆来到小院,檀石槐让两人上前劝降。张成看见慕容褱和铁罕,随口问道:“残亭的公议第九条是什么?” 残亭的公议第九条是杜绝一切外来的侵入,不管是哪一族。慕容褱和铁罕顿时无语,不是答不上来,而是不能说;谁也没想到张成剑光一闪,两人已成为剑下之鬼。屋内外的鲜卑、羌族高手无不变色,只有国师王净空神色如常。 檀石槐好像没有看见两个手下被杀,或者是根本不在乎,点头说:“张门主果然是睚眦必报的人,不过在这世上,不能说,你恨一个人恨到切骨,一见面就要对方死,人活着要向前看。张门主以后有什么打算?”檀石槐就是这样的人,或许,并不是他的本性,而是他的身份,鲜卑之主,求的是鲜卑的未来,张成要是能够归降,杀两个废物泄愤并不是大事。 张成的剑已入鞘,悠然道:“人的宿命早就注定。残亭就是这么一个随时会遇到危险的地方,但是几十年来,没有人因为危险而离开,也没有人因为危险而真正担心,所以残亭就像昨夜,是一张伸手就能戳穿的窗户纸。只要别人用点力,就能清楚地看见窗户里的东西,大王不来,自然也有会有别人来。” 檀石槐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门主想通了。” 张成不置可否,问了一个问题:“大王占领残亭,得到想要的东西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檀石槐现在如同吃了一个发霉的馒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大部分的物资都被毁了,一半的鲜卑战士还在忙着救火,就是想尽可能地抢出点东西。 “其实残亭不象外人想的那么富裕,乌桓人早就走了,王家、士孙府每次做完生意,都会把利润部分运走;鲜卑、羌族根本留不住钱,西域各族运来的都是名贵的特产,对战事毫无帮助。如果我们猜错,卫家和匈奴已经把物资都毁掉了,现如今,只有大漠门还有些积累。”张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老朽想和大王打个赌,筹码就是大漠门在残亭的仓库。” 王净空立即猜到张成的赌局是什么,冷笑道:“张老先生好如意的打算。告诉你,不需要打赌,仓库只要在残亭,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找出来。” 檀石槐阻止王净空往下说,冷声道:“张门主,你就是不甘心,想和本王一战,本王答应你,但是赌注按本王说的来。你若赢了,本王退出残亭;你若输了,归降本王,交出仓库。如果毁约,残亭也有千余俘虏,本王不介意让手下练习一下刀法。” 天已鱼肚白,站在小院里可以看见附近数百道青烟在袅袅上升,天空完全被烟雾笼罩了。张成的手已经按在了剑上,一剑出鞘,恍如梦中惊雷,威不可挡;王净空看了一惊,张成先前杀掉铁罕二人,剑术快捷无比,现在又能施展出如此剑招,说明张成的剑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龙刺剑破空而现,没有任何光芒,似一轮明月,无限遥远而寂寥夜空,一个字冷;此剑一出,檀石槐的身形亦变得空清灵虚。张成剑在途中,忽然变得无迹可寻,如同一幅画裂成无数碎片,飞向檀石槐;檀石槐似乎无从招架,龙刺剑停在半空,不动如虬枝,松月花间无一物。 就在张成的剑快刺到檀石槐前胸的时候,檀石槐退了一步,这一步生死立转。张成剑招已老,再无余力伸前;龙刺剑斜刺,剑风大作,如哨子鸣叫,打破了晨间第一抹静寂。张成凭借剑尖上压迫过来的风,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英雄迟暮,并不代表名花凋残,张成斩出一剑。 这一剑并不快,却恰恰斩在龙刺剑尖上。檀石槐上前一步,杀气陡盛,小院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到冰点,龙刺剑轻轻颤动,宛如柳絮挥洒,瞬即又攻了上去;张成的剑连斩三式,挡开了檀石槐的长剑。不料檀石槐的长剑一翻,如惊涛骇浪,又卷了上来,根本不给张成喘息的机会。 张成再不敢退后,长剑屈伸如折,剑势横斜,寓攻于守;檀石槐身形舒展,龙刺剑化成千朵梅花,剑涛延绵不断,瞬间困住了张成。梅花如血,张成在逆境中发出了天地崩裂的一击,正面硬撼,连环七剑;张成的剑招没有丝毫地犹豫,直奔檀石槐而去,最要命的是,张成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人不畏死,人乃我何;人不畏死,天奈我何;张成本身是武学大家,拼起命来,声势无可滞挡,檀石槐唯有退避。张成硬捱了两剑,扳回了局面,但是观战的鲜卑将领们心态更加轻松,张成的伤势不轻,势必影响张成剑术的发挥,久战下,张成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二十招过去,三十招过去,四十招过去,张成困兽犹斗,只能苦苦支撑。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0章 残亭事变5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五十招过去,局面再次倒向檀石槐,观战的鲜卑将领们助威的呐喊声不断,檀石槐却小心起来。:.*无弹窗?@++www.*t x t 8 0.cC因为檀石槐发现,对面这个老者越发地冷静,并且完全没有认输或逃跑的打算,这样的人只会做一件事情,与自己拼到底。果然,又过去十多招,张成突然剑气暴张,临空斩出一剑,这一剑突兀得不成章法,似漫天乌云突然就有了阳光,还是照在干涸的沙漠上,炎热无比。 小院空气中的水分似乎被蒸干了,龙刺剑霎那间停顿,仔细看,剑尖微微震动,随即这柄剑浮了起来,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这种虚幻。如果刘子敬在,一定会大为感叹,又一种无名式的变化产生了;王净空不禁想起檀石槐说过的话:“所有的绝招都需要苦练,但最关键的,还是要悟。” 张成败了,檀石槐的龙刺剑后发先至,刺中了他的胸膛;但是张成也赢了,最后一斩还是伤了檀石槐。张成指指自己的剑柄,无声地倒了下去,王净空上前拾起剑仔细查看,终于发现剑柄中的奥妙,找出藏在里面的一张图,果然是大漠门在残亭的藏宝地点。看檀石槐已经坐下运功,王净空立即让太子和连安排人按图索骥。 檀石槐运气疗伤了一个时辰才站起来,苦笑着对王净空说:“没想到张成的功夫如此厉害,没有半年的时间,我是无法复原。好在他是个前辈,但愿没有骗我。” 王净空表面点头赞同,心中却充满苦涩,一张藏宝图值得这么兴奋吗?按大漠门的风格,里面不外乎是金银珠宝,金银珠宝不就是矿石吗?鲜卑控制的地区有的是。檀石槐为了摆平下属各部落的叫嚷,放弃了长久之计,进攻残亭本是失措;见猎心喜,与张成拼杀受伤,更是犯了大错。只是檀石槐在鲜卑已经是接近神一级的人物,就是王净空贵为国师,大部分时候也无能为力。 完青进来报告,发现了一队汉军的踪迹,大约五百人,离残亭一百五十里。昨夜十几名鲜卑骑兵逃回来后,鲜卑军不清楚对方实力,也不敢做出反击,完青就亲自出去侦察了一番,最后确定,方圆两百里,只有这一队汉军。檀石槐不屑地说:“他们不敢接近残亭,命令大军扎营,侦骑放出百里,修整三日。” 到了第二天中午,和连和两个将领满面兴奋地回来,说在张成标识的仓库里找到整整二十箱金银珠宝,足足价值十五万两黄金,想必是大漠门几十年收刮的积蓄。王净空一愣,问了一句:“其他的东西,象兵器、粮草、瓷器、字画一类的东西有没有?” 和连的个头和父亲檀石槐差不多高,模样也有八分相似,但是缺少檀石槐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和自信,听王净空一问,急忙解释道:“师傅,我仔细查过了,除了这二十个箱子,秘库里什么也没有,我们把四周的墙全部砸了一遍,全部砸破了,没有机关,也没有其他密室。” 檀石槐和王净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这个收获还是可以的。十五万两黄金算不上什么,若是摊到出征的将士头上,一个人连十两黄金都分不到;但是和连做事的态度绝对是超出想象,不顾危险,细心大胆,假以时日,就算超不过檀石槐,以后接手鲜卑还是有希望的。鲜卑毕竟是胡族,不同于中原,子承父业不过是表面上的一句话,那么多部落首领中,永远不缺的就是野心家。 檀石槐心头大喜道:“和连,你先带着五千本族劲旅,将在卫家收到的物资和这二十个箱子运回弹汗山。国师,我感觉好些了,麻烦把淳于前辈请来,就说帮我看看伤势。” 淳于翼其实一直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喝酒,见王净空到,立即放下手中的夜光杯,和王净空来到檀石槐的屋内。檀石槐低声道:“前辈是国师的恩师,石槐本该行弟子礼,怎奈身负重伤,行动不便,还望前辈海涵。” 淳于翼和蔼地笑道:“大汗是鲜卑之神,老朽怎当得起,这些年净空在鲜卑,全靠大汗提拔,才有如今成就,老朽谢谢了。大汗,老朽略通医术,能否让老朽看看你的伤势。” 能编写周易参同契的人岂是略通医术,檀石槐立即点头,淳于翼上前搭脉,检查了一遍说:“张成的功力果然不凡,大汗若是按照自己的内功强行疗伤,不到半年便可痊愈,只是暗伤仍在,以后再受伤的时候还会复发。” 檀石槐本身修为极高,清楚淳于翼不是危言耸听,自己的伤势就是这样,请教道:“依前辈的意思?” 淳于翼十分有把握地说:“我这次带来周易参同契,大汗若是和净空一起练习,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根除此伤。” 淳于翼的意思就是将周易参同契献上,王净空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檀石槐和淳于翼都没察觉;淳于翼是背对着王净空,檀石槐是有些激动,武林中人爱的就是秘笈,更何况这秘笈好是周易参同契。檀石槐诚心道:“前辈在中原亦难立足,不如就在鲜卑住下,石槐和国师也可以早晚请教。” 淳于翼笑道:“非所请,固所愿也。”若没有在鲜卑藏身的想法,淳于翼何必千里迢迢来残亭,在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僻静处,淳于翼还是能做到的;曹节的手再长,淳于翼也能藏身于南蛮之中,或是放舟海上。 北地太守夏育得到张璋的报告后,立即命令张璋就在现在的位置,离残亭两百里左右的地带活动,派出探子去残亭打探消息;同时征调色楞一部南匈奴入伍,协助张璋完成任务。残亭实际上是个半独立的地方,所以残亭被攻占被没有引起官府的恐慌,夏育的眼光放在了五原。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0章 残亭事变5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五十招过去,局面再次倒向檀石槐,观战的鲜卑将领们助威的呐喊声不断,檀石槐却小心起来。:.*无弹窗?@++www.*t x t 8 0.cC因为檀石槐发现,对面这个老者越发地冷静,并且完全没有认输或逃跑的打算,这样的人只会做一件事情,与自己拼到底。果然,又过去十多招,张成突然剑气暴张,临空斩出一剑,这一剑突兀得不成章法,似漫天乌云突然就有了阳光,还是照在干涸的沙漠上,炎热无比。 小院空气中的水分似乎被蒸干了,龙刺剑霎那间停顿,仔细看,剑尖微微震动,随即这柄剑浮了起来,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这种虚幻。如果刘子敬在,一定会大为感叹,又一种无名式的变化产生了;王净空不禁想起檀石槐说过的话:“所有的绝招都需要苦练,但最关键的,还是要悟。” 张成败了,檀石槐的龙刺剑后发先至,刺中了他的胸膛;但是张成也赢了,最后一斩还是伤了檀石槐。张成指指自己的剑柄,无声地倒了下去,王净空上前拾起剑仔细查看,终于发现剑柄中的奥妙,找出藏在里面的一张图,果然是大漠门在残亭的藏宝地点。看檀石槐已经坐下运功,王净空立即让太子和连安排人按图索骥。 檀石槐运气疗伤了一个时辰才站起来,苦笑着对王净空说:“没想到张成的功夫如此厉害,没有半年的时间,我是无法复原。好在他是个前辈,但愿没有骗我。” 王净空表面点头赞同,心中却充满苦涩,一张藏宝图值得这么兴奋吗?按大漠门的风格,里面不外乎是金银珠宝,金银珠宝不就是矿石吗?鲜卑控制的地区有的是。檀石槐为了摆平下属各部落的叫嚷,放弃了长久之计,进攻残亭本是失措;见猎心喜,与张成拼杀受伤,更是犯了大错。只是檀石槐在鲜卑已经是接近神一级的人物,就是王净空贵为国师,大部分时候也无能为力。 完青进来报告,发现了一队汉军的踪迹,大约五百人,离残亭一百五十里。昨夜十几名鲜卑骑兵逃回来后,鲜卑军不清楚对方实力,也不敢做出反击,完青就亲自出去侦察了一番,最后确定,方圆两百里,只有这一队汉军。檀石槐不屑地说:“他们不敢接近残亭,命令大军扎营,侦骑放出百里,修整三日。” 到了第二天中午,和连和两个将领满面兴奋地回来,说在张成标识的仓库里找到整整二十箱金银珠宝,足足价值十五万两黄金,想必是大漠门几十年收刮的积蓄。王净空一愣,问了一句:“其他的东西,象兵器、粮草、瓷器、字画一类的东西有没有?” 和连的个头和父亲檀石槐差不多高,模样也有八分相似,但是缺少檀石槐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和自信,听王净空一问,急忙解释道:“师傅,我仔细查过了,除了这二十个箱子,秘库里什么也没有,我们把四周的墙全部砸了一遍,全部砸破了,没有机关,也没有其他密室。” 檀石槐和王净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这个收获还是可以的。十五万两黄金算不上什么,若是摊到出征的将士头上,一个人连十两黄金都分不到;但是和连做事的态度绝对是超出想象,不顾危险,细心大胆,假以时日,就算超不过檀石槐,以后接手鲜卑还是有希望的。鲜卑毕竟是胡族,不同于中原,子承父业不过是表面上的一句话,那么多部落首领中,永远不缺的就是野心家。 檀石槐心头大喜道:“和连,你先带着五千本族劲旅,将在卫家收到的物资和这二十个箱子运回弹汗山。国师,我感觉好些了,麻烦把淳于前辈请来,就说帮我看看伤势。” 淳于翼其实一直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喝酒,见王净空到,立即放下手中的夜光杯,和王净空来到檀石槐的屋内。檀石槐低声道:“前辈是国师的恩师,石槐本该行弟子礼,怎奈身负重伤,行动不便,还望前辈海涵。” 淳于翼和蔼地笑道:“大汗是鲜卑之神,老朽怎当得起,这些年净空在鲜卑,全靠大汗提拔,才有如今成就,老朽谢谢了。大汗,老朽略通医术,能否让老朽看看你的伤势。” 能编写周易参同契的人岂是略通医术,檀石槐立即点头,淳于翼上前搭脉,检查了一遍说:“张成的功力果然不凡,大汗若是按照自己的内功强行疗伤,不到半年便可痊愈,只是暗伤仍在,以后再受伤的时候还会复发。” 檀石槐本身修为极高,清楚淳于翼不是危言耸听,自己的伤势就是这样,请教道:“依前辈的意思?” 淳于翼十分有把握地说:“我这次带来周易参同契,大汗若是和净空一起练习,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根除此伤。” 淳于翼的意思就是将周易参同契献上,王净空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檀石槐和淳于翼都没察觉;淳于翼是背对着王净空,檀石槐是有些激动,武林中人爱的就是秘笈,更何况这秘笈好是周易参同契。檀石槐诚心道:“前辈在中原亦难立足,不如就在鲜卑住下,石槐和国师也可以早晚请教。” 淳于翼笑道:“非所请,固所愿也。”若没有在鲜卑藏身的想法,淳于翼何必千里迢迢来残亭,在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僻静处,淳于翼还是能做到的;曹节的手再长,淳于翼也能藏身于南蛮之中,或是放舟海上。 北地太守夏育得到张璋的报告后,立即命令张璋就在现在的位置,离残亭两百里左右的地带活动,派出探子去残亭打探消息;同时征调色楞一部南匈奴入伍,协助张璋完成任务。残亭实际上是个半独立的地方,所以残亭被攻占被没有引起官府的恐慌,夏育的眼光放在了五原。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1章 朝堂议事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五原这个古地名源于夏朝。:.*无弹窗?@++www.*t x t 8 0.cC相传四千多年前天下洪水泛滥,大禹采取疏导之法,根治洪水,待水势减退后,在高埠处首先出现了若干个丘状原所,其中有五个较大的原所,人们在原所之上辟田、造屋、繁衍、生息、耕作。五原称谓始而至此。战国以前,五原地区属昆夷、熏粥、猃狁诸族,周赧王十六年,赵武灵王置云中郡;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置九原郡,郡址设在五原。 汉武帝时,卫青反击匈奴,收复了河南地,将九原郡一分为二,东部地区改名五原郡,西部地区改称朔方郡。五原郡治九原县,领县十六,即:九原、固陵、五原、临沃、文国、河阴、浦泽、南兴、武都、宜梁、曼柏、成宜、禾固阳、莫黑旦、西安阳、河目。光武帝时,匈奴内争,分为南北两部,南单于附汉仍入居塞内,命左贤王屯朔方。 五原郡实际上成为汉族在河套地区的一块跳板,五原在手,南匈奴才会听命大汉,与鲜卑作对;如果失去五原,朔方就是一块飞地,南匈奴三面受敌的情况下,做出什么选择就不得而知了。夏育把公文送到洛阳的同时,给太尉陈耽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夏育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陈耽接到信很为难,这几年三公很少有能够担任满一年的人,陈耽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多久,最主要的是,陈耽并不是一个擅长军事战略的人,心里没底。陈耽看完信,就决定找杨赐商量,杨赐虽然在去年莫名其妙地被免去司空职务,但毕竟是帝师,汉灵帝随即拜杨赐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俸禄和司空无异。 大臣们表面上,一个个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干望着人来人往,其实心里透亮,杨赐重入九卿之位是迟早的事情;陈耽也是这个看法,一直与杨赐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却不料杨赐看完信后,只提了一个建议,让陈耽找段颎商议,遍观朝廷,也只有段颎称得上百战名将,也曾与檀石槐对过阵,不落下风。 陈耽几乎是拂袖而去,要他去和一个宦官的走狗打交道,无论这走狗是何等人物,陈耽都认为是一种辱没。望着陈耽离府的背影,杨赐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为了国事,难道存异求同都不行?杨赐顿时想到朝廷三公变化太快的原因。 这几年,大汉各地灾异频繁,汉灵帝刘宏在曹节等人的引导下,不接受“天人感应”的思想,无论杨赐三位老师如何劝说,刘宏就是不愿仿效前面几个皇帝下“罪己诏”。因此只能让三公代罪,不仅是杨赐,段颎等人也一样,三公很少有做到一年的。 但是大臣们想多了,以为汉灵帝长大了,在练习均衡之术,其实刘宏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哪会有这么多能耐。杨赐对身边的儿子杨彪忧心忡忡地说:“世风日下,天道难持,高洁之士难保前程,操守薄浊者反能如鱼得水,长此以往,儒家难免衰落,百姓会重找寄托。” 杨彪苦笑道:“明帝梦金人迎佛,建白马寺;桓帝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就是一种信仰的改变。要不是读书能做官,太学里有几人能坚持学业,张角的太平道现在能在河北蓬勃发展,大收徒众,就是一种征兆。流民四溢,朝廷不闻不问,豪强趁机聚财发难,他们不相信张角又相信谁?父亲不必担忧,夏育也算得上一代名将,没那么容易败的。” 杨赐听后更添几分愁绪,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在庭中长久伫立。杨赐没料到的是陈耽根本没有考虑好,以至于第二天朝上,陈耽否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建议,却拿不定主意,和尚书令阳球争执不休。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世代望族,是申不害、韩非子的信徒,最擅长辩论,不管陈耽换什么角度,阳球总有反驳的理由。 汉灵帝最烦这种情况,当即向太中大夫段颎问计,段颎道:“檀石槐此次行动属于突袭,最多也就几万人马,不会杀入中原,大约也就是在边境几郡抢掠一番。为以防万一,不如让夏育征调休著屠各部,再把洛阳、长安两地的护匈奴军全部调去,夏育手上有了近四万人马,两万六千汉军装备又远胜鲜卑,应该能够应付了。” 果然,夏育得兵后,再也不催促朝廷了;在离残亭一百九十里远的青湾滩,张璋等人意外地见到了淳于翼,淳于翼带来了张成和霍三笑的尸体。对于尸体,淳于翼没有过多的解释,但是告诉卫不言,卫家所有的武士全部战死,在残亭的财富被洗劫一空,但是剩下的七十多人,王净空已经答应保证安全;卫不言冷笑道:“师叔,鲜卑人保证的是什么样的安全?” 淳于翼顿时无语,王净空所答应的安全就是让这些人活着,至于怎么样活着,王净空并没有说,不过就鲜卑人的性子,所有人是想都想得出来。剩下的人大多是妇人孩子,没有食物,没有强有力的保护,而鲜卑人可以威逼利诱,用尽手段;严佛调适时问了一句:“前辈是怎么让王净空答应的?” 淳于翼没有隐瞒:“周易参同契下册,我本来就是准备去找王净空,没想到在东城刚住下,檀石槐的大军就发动了进攻。等战事平息,我去卫府一看,惨不忍睹,见到王净空就达成了交易。” ”前辈和王净空很熟?”严佛调问话很有技巧,抛开了所有大义的讨论,只问事实;淳于翼点点头说:“他从西域归来,曾经游历江南,在我门下三年,陈王出事后,来信要我到鲜卑避难。” “那是鲜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牢修阴阴地刺了一句,望着张成和霍三笑的尸体,牢修竟没有想象中高兴,准确地说,根本没有办法高兴。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1章 朝堂议事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五原这个古地名源于夏朝。:.*无弹窗?@++www.*t x t 8 0.cC相传四千多年前天下洪水泛滥,大禹采取疏导之法,根治洪水,待水势减退后,在高埠处首先出现了若干个丘状原所,其中有五个较大的原所,人们在原所之上辟田、造屋、繁衍、生息、耕作。五原称谓始而至此。战国以前,五原地区属昆夷、熏粥、猃狁诸族,周赧王十六年,赵武灵王置云中郡;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置九原郡,郡址设在五原。 汉武帝时,卫青反击匈奴,收复了河南地,将九原郡一分为二,东部地区改名五原郡,西部地区改称朔方郡。五原郡治九原县,领县十六,即:九原、固陵、五原、临沃、文国、河阴、浦泽、南兴、武都、宜梁、曼柏、成宜、禾固阳、莫黑旦、西安阳、河目。光武帝时,匈奴内争,分为南北两部,南单于附汉仍入居塞内,命左贤王屯朔方。 五原郡实际上成为汉族在河套地区的一块跳板,五原在手,南匈奴才会听命大汉,与鲜卑作对;如果失去五原,朔方就是一块飞地,南匈奴三面受敌的情况下,做出什么选择就不得而知了。夏育把公文送到洛阳的同时,给太尉陈耽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夏育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陈耽接到信很为难,这几年三公很少有能够担任满一年的人,陈耽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多久,最主要的是,陈耽并不是一个擅长军事战略的人,心里没底。陈耽看完信,就决定找杨赐商量,杨赐虽然在去年莫名其妙地被免去司空职务,但毕竟是帝师,汉灵帝随即拜杨赐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俸禄和司空无异。 大臣们表面上,一个个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干望着人来人往,其实心里透亮,杨赐重入九卿之位是迟早的事情;陈耽也是这个看法,一直与杨赐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却不料杨赐看完信后,只提了一个建议,让陈耽找段颎商议,遍观朝廷,也只有段颎称得上百战名将,也曾与檀石槐对过阵,不落下风。 陈耽几乎是拂袖而去,要他去和一个宦官的走狗打交道,无论这走狗是何等人物,陈耽都认为是一种辱没。望着陈耽离府的背影,杨赐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为了国事,难道存异求同都不行?杨赐顿时想到朝廷三公变化太快的原因。 这几年,大汉各地灾异频繁,汉灵帝刘宏在曹节等人的引导下,不接受“天人感应”的思想,无论杨赐三位老师如何劝说,刘宏就是不愿仿效前面几个皇帝下“罪己诏”。因此只能让三公代罪,不仅是杨赐,段颎等人也一样,三公很少有做到一年的。 但是大臣们想多了,以为汉灵帝长大了,在练习均衡之术,其实刘宏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哪会有这么多能耐。杨赐对身边的儿子杨彪忧心忡忡地说:“世风日下,天道难持,高洁之士难保前程,操守薄浊者反能如鱼得水,长此以往,儒家难免衰落,百姓会重找寄托。” 杨彪苦笑道:“明帝梦金人迎佛,建白马寺;桓帝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就是一种信仰的改变。要不是读书能做官,太学里有几人能坚持学业,张角的太平道现在能在河北蓬勃发展,大收徒众,就是一种征兆。流民四溢,朝廷不闻不问,豪强趁机聚财发难,他们不相信张角又相信谁?父亲不必担忧,夏育也算得上一代名将,没那么容易败的。” 杨赐听后更添几分愁绪,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在庭中长久伫立。杨赐没料到的是陈耽根本没有考虑好,以至于第二天朝上,陈耽否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建议,却拿不定主意,和尚书令阳球争执不休。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世代望族,是申不害、韩非子的信徒,最擅长辩论,不管陈耽换什么角度,阳球总有反驳的理由。 汉灵帝最烦这种情况,当即向太中大夫段颎问计,段颎道:“檀石槐此次行动属于突袭,最多也就几万人马,不会杀入中原,大约也就是在边境几郡抢掠一番。为以防万一,不如让夏育征调休著屠各部,再把洛阳、长安两地的护匈奴军全部调去,夏育手上有了近四万人马,两万六千汉军装备又远胜鲜卑,应该能够应付了。” 果然,夏育得兵后,再也不催促朝廷了;在离残亭一百九十里远的青湾滩,张璋等人意外地见到了淳于翼,淳于翼带来了张成和霍三笑的尸体。对于尸体,淳于翼没有过多的解释,但是告诉卫不言,卫家所有的武士全部战死,在残亭的财富被洗劫一空,但是剩下的七十多人,王净空已经答应保证安全;卫不言冷笑道:“师叔,鲜卑人保证的是什么样的安全?” 淳于翼顿时无语,王净空所答应的安全就是让这些人活着,至于怎么样活着,王净空并没有说,不过就鲜卑人的性子,所有人是想都想得出来。剩下的人大多是妇人孩子,没有食物,没有强有力的保护,而鲜卑人可以威逼利诱,用尽手段;严佛调适时问了一句:“前辈是怎么让王净空答应的?” 淳于翼没有隐瞒:“周易参同契下册,我本来就是准备去找王净空,没想到在东城刚住下,檀石槐的大军就发动了进攻。等战事平息,我去卫府一看,惨不忍睹,见到王净空就达成了交易。” ”前辈和王净空很熟?”严佛调问话很有技巧,抛开了所有大义的讨论,只问事实;淳于翼点点头说:“他从西域归来,曾经游历江南,在我门下三年,陈王出事后,来信要我到鲜卑避难。” “那是鲜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牢修阴阴地刺了一句,望着张成和霍三笑的尸体,牢修竟没有想象中高兴,准确地说,根本没有办法高兴。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2章 袭营1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残亭和大漠门出了这么大的事,颜白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丢下一个烂摊子,就拍拍屁股回洛阳了。:.*无弹窗?@++www.*t x t 8 0.cC牢修现在身边搜集到的人虽然有五十多人,大部分是并州一代的弟子,曹节是不指望了,可是连朝廷征调的大军都开始行动了,杨弘的野王楼援军迟迟没有踪影,所以牢修的心里充满不快 淳于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停顿了一下说:“数百年来,匈奴、乌桓先后南归,难道不是异族?鲜卑就像当年的匈奴,尽管胜在一时,但是迟早会归顺中原。所谓族类,只是我们今天的区分,将来是不存在的,轩辕时的东夷、九黎,就是今天的青州、徐州地区,还有谁说是外族吗?” 众人顿时哑然,古蚩尤崛起于九黎,与黄帝大战于涿鹿;九黎、涿鹿,今日都是大汉的天下。淳于翼难住众人,脸上却没有任何兴奋,淡淡说道:“武帝刘彻行汾河,曾醉言说自古以来,不闻一姓能长王天下者,真慧眼灼见。” 刘子敬摇头道:“前辈所言差矣。天下往来,皆为一个利字,无论一人,还是一族,想的就是自己多捞到一点,自己过得舒服一点。怎奈山川天定,不同的区域之间有富饶,有艰苦,各族所争就是富饶地,若无百年战争,卫青、窦宪等人,匈奴怎肯南归?汉族经过数千年才取得中原一地,若是在我们手中丢失,有何颜见中原父老,泉下先人。” 匈奴人直爽,就服英雄好汉,色楞闻言没有半点不悦,反而频频点头说:“若是鲜卑战胜,打进中原,不要说羌族、乌桓,就是我们匈奴恐怕都会四分五裂。”色楞此刻没想到的是自己随口发出的感慨被张璋上报朝廷后,引起轩然大波,连夏育都为此被调走,失去对匈奴军的控制权。 淳于翼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才说:“人活着,就是装装样子,成败就像一个赌局,最后还是由老天来决定。不言,你应该尽早收几个徒弟,一技的兴衰往往由高手的生死决定,我很羡慕张成,收了那么多好徒弟,不管是听不听他的,技艺传了下去。”严佛调等人的年纪比淳于翼差了一代人,都听愣住了,牢修黯然低头;淳于翼寂寥离去,萧瑟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黄沙的背景里。 张璋扼腕叹息,严佛调平静地说:“淳于翼没有说实话,他们联系应该在陈王出事前,应该是去袭击的人替王净空传递了消息,否则有淳于翼坐镇,天下六派之一的五象堂哪会一夜崩溃。对了,卫家主,你府上剩下的人当中有鲜卑的奸细,要不然王净空不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牢修赞同说:“王净空是汉人,在鲜卑贵为国师,但是权力有限,这次出动的是檀石槐近族的军队,将领们没那么听话。” 刘子敬一直在研究张成的尸体,众人的话尽收耳中,闻言站起来说:“檀石槐要退兵了。” 所有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刘子敬指着尸体致命一剑的位置说:“你们看,对手这剑毫无力量减弱的痕迹,这不正常;张前辈剑术通神,再不济,架一架还是可以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张前辈当时根本没有想活命,正在全力以赴地攻击,施展的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招数。能逼得张前辈如此的,只有檀石槐,所以被张前辈伤的人必定是檀石槐。” 刘子敬和檀石槐交过手,也见过张成的功夫,对张成临死前伤人有绝对的把握。牢修眼前一亮说:“鲜卑不象大汉,各个部落凭武力说话,檀石槐要是出了事,鲜卑就会乱成一团。” 严佛调点头说:“这也是把张前辈尸体送过来的原因,鲜卑想要退兵后安稳,就必须除掉卫家主、牢门主和色楞头领,所以他们会举行一次假撤退,给我们致命一击,然后再安然撤走,所以不仅卫家,各族的人都不会屠杀,因为要留下奸细。”严佛调认同刘子敬的看法,张成是与檀石槐一战而死,也随着刘子敬改了称呼,称毒师张成为前辈。 色楞赞同道:“我们可以算出时间,他们这次物资虽然抢到不少,但是粮食紧缺,要退就要在粮食吃完前撤退。”其后几天,探子果然看见一小队一小队的鲜卑军押着马车离去,有的车上还装载着妇人。张璋倒是想立点功劳,几次想派小队人马去袭扰,都被卫不言死死拦住,卫不言不想鲜卑人退走后,换一个不熟悉的军官来,还要重新打交道。 牢修和刘子敬详细地记录了张成的伤口,除了鲜卑人做的假伤口,真正的伤口一共三十七处,牢修怀疑问:“有淳于翼在,檀石槐的伤势要是好了,会不会不退兵。” 刘子敬笑道:“你若有万里江山,天天呆在一个小集镇上,你愿意不愿意?檀石槐若是改变主意,鲜卑就要增兵而来,会增兵吗?” “不会。”色楞肯定地说:“汉族怕鲜卑,鲜卑何尝不怕大汉,鲜卑不怕各种各样的冲突,怕的是大汉倾全国之力来拼个鱼死网破。就像当年对匈奴,大汉年年苦战,不死不休;随着一个又一个依附匈奴的小部落全族覆灭,在剩余的小部落中引起极大的恐慌。每一个部落首领都明白,当自己的部落丧失战斗力的时候,不用等汉军杀来,身边的战友就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吞并,全族变成奴隶,所以越到后期,匈奴战力越弱,信心越弱。” 色楞说着,眼神越发闪着光芒,矮壮的身躯似乎笼罩了一圈光环,金色的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种指点江山的气势是严佛调、刘子敬这些江湖高手所没有的。一个小小的头领都如此厉害,匈奴、鲜卑难怪可以纵横草原大漠,色楞发现了张璋眼里异常的目光,立即恢复常态说:“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3章 袭营2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傍晚时分,夏育带着一千铁骑来到了青湾滩,包括匈奴骑兵在内的四万汉军已经分三路逼近残亭。:.*无弹窗?@++www.*t x t 8 0.cC听完张璋介绍的情况,夏育点头道:“你们分析的不错,不过忽略了一个情况,檀石槐不会一下子把粮食物资全部运走,自己还留在残亭设伏。遥遥万里,不可预测的事情太多,就算他是鲜卑的大汗,也无法杜绝有人动坏心思,所以最把稳的办法,实在往北面、或西北面五六百里处,找一个囤积地,然后根据形势再做决定。我们要做的,就是摧毁这个囤积地。” 夏育果然是一代名将,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檀石槐的打算和自己的设想。色楞兴奋道:“将军所说的地方必须隐蔽,易守难攻,有水源,还要能躲避风沙,最多不过五处,分别是黑山、石崖山、瓦窑沟、默图沟、北凌沟,我这就派人去侦查。” 夏育颔首道:“我走的时候再留下五百骑兵给你们,这件事有色楞负责。” 按大汉惯例,色楞连匈奴名义上的小头领都不是,只是匈奴人在残亭的一个江湖大豪,根本没有资格指挥汉军,但是夏育知道张璋的能力,更看重色楞熟悉地形,才有如此决定。张璋的脸色顿时有些阴郁,严佛调急忙说:“色楞庄主是武林人士,冲锋陷阵当仁不让,但是以后上报朝廷,还是应该以张将军为主。” 色楞随口就蹦出一句粗话:“谁说不是,我骂他娘。” 见色楞没有抢功的意思,张璋的脸色方霁;夏育不由得再向几个江湖人看了一圈,才说出自己的一些设想。等一切安排好,夏育带着五百骑和来时一样,悄悄离去;两天后,色楞派出的探子回报,马车去的地点是石崖山和北凌沟,两地相聚三百里,骑马半天的路程。 色楞立即决定全军出发,三百匈奴壮士,七百汉军铁骑,连夜狂奔,穿行七百多里,赶到默图沟侧面,一处背靠悬崖的平坡,藏在树林深处。色楞望着远方说:“若是今夜不起大风沙,我们可以直接杀到石崖山,给檀石槐一个惊喜。” 卫不言问:“北凌沟不管了吗?” 色楞笑笑说:“到时你就知道了,北凌沟应该是陷阱,就算不是陷阱,也不能去毁。” 卫不言疑惑问道:“鲜卑人还有粮草,难道会退兵?” 色楞想想,解释:“我们偷袭的关键不是摧毁物资,而是在摧毁物资后,能不能打乱檀石槐的思路,让他乱了方寸。如果你是檀石槐,得知石崖山被袭后,会不会加强北凌沟的布置,无论是加强防守,还是加强陷阱的深度,都会日夜戒备。我们偏偏回到这里,再不动手,不战,而牵制鲜卑军的兵力。能不能收复残亭,最关键的还是看夏将军大军的动向,不是我们。” 下午,刘子敬发现默图沟一处迎北的崖壁上刻着东西,和严佛调、苦劫攀过去一看,是近六十组图画,每幅画面由若干个单体画组成,图案内容包括北山羊、盘羊、骆驼、麋鹿、虎、狼等。岩画多采用打凿的手法,图案刻痕较宽,线条略显笨拙,画面清晰,保存较好,最奇怪的是一幅蝌蚪画,东西约五米、高约三米,约有八十个蝌蚪像组成,蝌蚪栩栩如生,刘子敬和严佛调都用蔡伦纸临摹下来。 石崖山,西去残亭五百里,天亮前的一刹那,漆黑和雾色交错,渐渐泛白,兀鹰开始在清朗的天空里盘旋着,仙人掌和白杨树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远处传来阵阵螺笳声。晨光霭色里,一队人马渐渐的走近山脚下,很多人灰布缠头。鲜卑军没有统一的服装,是鲜卑慕容族的旗号,岗哨并不疑惑,因为运送物资的人中有副帅慕容万云的族人。 在绵亘的山影里,红日露出了一丝白光,山脚下的漠地突然起了风,黄尘形成螺旋状,在空中飘舞着上升,漫天轻飘。惯走沙漠的人都知道这不是好兆头,马队加快速度,冲上了石崖山,想在风沙覆盖苍穹前,躲进山中的避风良地。一千多匹战马的全身为汗所湿润,看上去油般的滑亮,一千多个马背上的汉子,斗志昂扬,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缰绳和兵器,忘命般的奔驰。 看看将近,战号大作,一千骑兵分成四路,束草举火,鼓噪杀进连绵的帐中,无不争先;一霎时,火焰四起,高呼声此起彼伏,牛、羊、马、骆驼在火中乱窜,踏坏带燃无数营帐。守护着粮草的主将拔亿并不惊慌,命令手下战士在预先准备好的石垒前后,立即以小截秃树干为基柱,结好绊马索阵。 可惜绊倒的竟然都是逃来的鲜卑军,敌人看见石垒根本不往前冲,随之放出无数的沾了油脂的火箭,不多时,粮草都被点着,越烧火越大,烟雾缭绕,几乎看不见人。拔亿急忙大叫救火,混乱中,被一个小卒迎面跑来,一剑结果了性命,小卒正是苦劫;周围士卒大怒,急忙举刀枪杀过来,要替拔亿报仇。 无奈对面的苦劫武功太高,转眼间,血肉横飞,十几名鲜卑军就命丧剑下;随着苦劫和扮成另一个鲜卑军的刘子敬在营中飞速地换位杀人,所有的鲜卑军恐惧中,终于炸营。人人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身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挥舞手中兵器杀人;更有想起心中的怨恨,抄起家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追杀军官、仇人、甚至不认识的战友。 听着几百名鲜卑士兵同时尖叫嘶喊,如同鬼嚎,色楞等人也是心中发怵,等刘子敬和苦劫杀出来,说全部粮食都被点着,炸营后无人救火,色楞和张璋立即集中人马,等风沙一停,立即逃遁。北凌沟的守将岩引在风沙停后,立即率二千铁骑前来援救,经过两个时辰的奔波才到石崖山,战马全身都被汗所湿润,看上去油般的滑亮。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3章 袭营2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傍晚时分,夏育带着一千铁骑来到了青湾滩,包括匈奴骑兵在内的四万汉军已经分三路逼近残亭。:.*无弹窗?@++www.*t x t 8 0.cC听完张璋介绍的情况,夏育点头道:“你们分析的不错,不过忽略了一个情况,檀石槐不会一下子把粮食物资全部运走,自己还留在残亭设伏。遥遥万里,不可预测的事情太多,就算他是鲜卑的大汗,也无法杜绝有人动坏心思,所以最把稳的办法,实在往北面、或西北面五六百里处,找一个囤积地,然后根据形势再做决定。我们要做的,就是摧毁这个囤积地。” 夏育果然是一代名将,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檀石槐的打算和自己的设想。色楞兴奋道:“将军所说的地方必须隐蔽,易守难攻,有水源,还要能躲避风沙,最多不过五处,分别是黑山、石崖山、瓦窑沟、默图沟、北凌沟,我这就派人去侦查。” 夏育颔首道:“我走的时候再留下五百骑兵给你们,这件事有色楞负责。” 按大汉惯例,色楞连匈奴名义上的小头领都不是,只是匈奴人在残亭的一个江湖大豪,根本没有资格指挥汉军,但是夏育知道张璋的能力,更看重色楞熟悉地形,才有如此决定。张璋的脸色顿时有些阴郁,严佛调急忙说:“色楞庄主是武林人士,冲锋陷阵当仁不让,但是以后上报朝廷,还是应该以张将军为主。” 色楞随口就蹦出一句粗话:“谁说不是,我骂他娘。” 见色楞没有抢功的意思,张璋的脸色方霁;夏育不由得再向几个江湖人看了一圈,才说出自己的一些设想。等一切安排好,夏育带着五百骑和来时一样,悄悄离去;两天后,色楞派出的探子回报,马车去的地点是石崖山和北凌沟,两地相聚三百里,骑马半天的路程。 色楞立即决定全军出发,三百匈奴壮士,七百汉军铁骑,连夜狂奔,穿行七百多里,赶到默图沟侧面,一处背靠悬崖的平坡,藏在树林深处。色楞望着远方说:“若是今夜不起大风沙,我们可以直接杀到石崖山,给檀石槐一个惊喜。” 卫不言问:“北凌沟不管了吗?” 色楞笑笑说:“到时你就知道了,北凌沟应该是陷阱,就算不是陷阱,也不能去毁。” 卫不言疑惑问道:“鲜卑人还有粮草,难道会退兵?” 色楞想想,解释:“我们偷袭的关键不是摧毁物资,而是在摧毁物资后,能不能打乱檀石槐的思路,让他乱了方寸。如果你是檀石槐,得知石崖山被袭后,会不会加强北凌沟的布置,无论是加强防守,还是加强陷阱的深度,都会日夜戒备。我们偏偏回到这里,再不动手,不战,而牵制鲜卑军的兵力。能不能收复残亭,最关键的还是看夏将军大军的动向,不是我们。” 下午,刘子敬发现默图沟一处迎北的崖壁上刻着东西,和严佛调、苦劫攀过去一看,是近六十组图画,每幅画面由若干个单体画组成,图案内容包括北山羊、盘羊、骆驼、麋鹿、虎、狼等。岩画多采用打凿的手法,图案刻痕较宽,线条略显笨拙,画面清晰,保存较好,最奇怪的是一幅蝌蚪画,东西约五米、高约三米,约有八十个蝌蚪像组成,蝌蚪栩栩如生,刘子敬和严佛调都用蔡伦纸临摹下来。 石崖山,西去残亭五百里,天亮前的一刹那,漆黑和雾色交错,渐渐泛白,兀鹰开始在清朗的天空里盘旋着,仙人掌和白杨树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远处传来阵阵螺笳声。晨光霭色里,一队人马渐渐的走近山脚下,很多人灰布缠头。鲜卑军没有统一的服装,是鲜卑慕容族的旗号,岗哨并不疑惑,因为运送物资的人中有副帅慕容万云的族人。 在绵亘的山影里,红日露出了一丝白光,山脚下的漠地突然起了风,黄尘形成螺旋状,在空中飘舞着上升,漫天轻飘。惯走沙漠的人都知道这不是好兆头,马队加快速度,冲上了石崖山,想在风沙覆盖苍穹前,躲进山中的避风良地。一千多匹战马的全身为汗所湿润,看上去油般的滑亮,一千多个马背上的汉子,斗志昂扬,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缰绳和兵器,忘命般的奔驰。 看看将近,战号大作,一千骑兵分成四路,束草举火,鼓噪杀进连绵的帐中,无不争先;一霎时,火焰四起,高呼声此起彼伏,牛、羊、马、骆驼在火中乱窜,踏坏带燃无数营帐。守护着粮草的主将拔亿并不惊慌,命令手下战士在预先准备好的石垒前后,立即以小截秃树干为基柱,结好绊马索阵。 可惜绊倒的竟然都是逃来的鲜卑军,敌人看见石垒根本不往前冲,随之放出无数的沾了油脂的火箭,不多时,粮草都被点着,越烧火越大,烟雾缭绕,几乎看不见人。拔亿急忙大叫救火,混乱中,被一个小卒迎面跑来,一剑结果了性命,小卒正是苦劫;周围士卒大怒,急忙举刀枪杀过来,要替拔亿报仇。 无奈对面的苦劫武功太高,转眼间,血肉横飞,十几名鲜卑军就命丧剑下;随着苦劫和扮成另一个鲜卑军的刘子敬在营中飞速地换位杀人,所有的鲜卑军恐惧中,终于炸营。人人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身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挥舞手中兵器杀人;更有想起心中的怨恨,抄起家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追杀军官、仇人、甚至不认识的战友。 听着几百名鲜卑士兵同时尖叫嘶喊,如同鬼嚎,色楞等人也是心中发怵,等刘子敬和苦劫杀出来,说全部粮食都被点着,炸营后无人救火,色楞和张璋立即集中人马,等风沙一停,立即逃遁。北凌沟的守将岩引在风沙停后,立即率二千铁骑前来援救,经过两个时辰的奔波才到石崖山,战马全身都被汗所湿润,看上去油般的滑亮。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4章 鲜卑退兵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炸营已经结束,石崖山尸横遍地,狼烟弥漫,一半的火势还在燃烧,三千守军十去其八,活着的数百士卒就是不带伤,也疲惫不堪,看上去那么无神,深深垂着头;清理点计粮草物资,剩下不到一成。:.*无弹窗?@++www.*t x t 8 0.cC岩引问清情况,脸色大变,急忙指定一名小将负责石崖山的善后,灭火后,把剩余物资和伤兵运到北凌沟,自己带着本部人马匆匆赶回,同时派人送信去残亭。 王净空早收到探马的消息,等接到岩引的信,不禁皱上眉头;檀石槐的伤势比原先估计的严重,淳于翼查过后明言,檀石槐半年时间根本无法复原。王净空还是把信呈给了檀石槐,檀石槐看后笑道:“夏育没有让我失望,算得上一个对手,好吧,这次就如他的愿,我们退兵。” 王净空放心了,檀石槐还是原来的檀石槐,拿得起放得下。鲜卑众将松了口气,石崖山的粮草被毁,残亭和北凌沟的粮草只能维持大军一个多月,就算打退夏育的四万汉军,鲜卑也支撑不了多久,每一个士兵都掠夺到不少金银物品,人心思归;至于援军,赶到的时候消耗粮食会更多,此时决战不符合鲜卑的大计。 檀石槐多次讲过自己入侵中原的构思,就是利用鲜卑控制的广阔区域,拉长汉王朝的战线,从西域到辽东,然后一一侵入,让每个地带都有朝不保夕的感觉,再等到中原大乱时,先拿下凉、并、幽三州,再徐图进取,从北到南,横扫中原。檀石槐很满意众将的反应,立即吩咐将残亭百姓捆绑关在大漠门,二更退兵,大营虚插旌旗,草人持械。 等汉军发现,已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夏育闻讯,懊恼不及,无奈回到河西县,上书报捷;洛阳上下都很满意,就连陈耽看段颎,都有了几分顺眼。朝廷按惯例派了一个叫郭胜的宦官,带来一纸诏书前往北地郡,宣旨嘉奖。 听到奖赏的只有十万钱,夏育掩饰住心头失望,依旧奉上二百两银子的辛苦费,郭胜皮笑肉不笑地说:“夏将军建此功业,曹公公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最近出了件大事,有些怠慢。曹公公还有句话,请刘子敬、严佛调、苦劫、牢修、卫不言火速进京,有事相商,不知道五人现在何处?” 夏育一听就明白是江湖事,笑道:“真有些不巧,卫不言回河东了,牢修留在残亭,只有刘子敬三人是奉公文而来,正在河西。要不,我安排人通知卫不言和牢修。” 郭胜阻拦道:“无须多事,时间上来不及,曹公公估计到这种情况,说也可以刘子敬三人先回。”夏育激起了好奇心,屏退左右,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塞到郭胜手中,郭胜才说了详情。本个月前前有人匿名投书宫中,说两个月后安平王刘续的寿宴上,有人会献鼎,并且是九州鼎;夏育听完,顿时吓了一跳。 九州鼎是什么,那是皇帝才能拥有的。大禹建夏,划天下为九州,州设州牧,后夏启令九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事先派人把全国各州的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奇异之物画成图册,然后派精选出来的著名工匠,将这些画仿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所刻图形亦反映该州山川名胜之状。九鼎象征九州,反映了全国的统一和王权的高度集中,显示夏王已成为天下之共主,顺应天命。 从此,任何一个朝代造鼎,都包含着这个意思;任何人造反,都说是要问鼎中原。九州鼎将在安平王府出现,还不把刘续吓得半死,就算刘续自己没有半点谋反的意思,有人献上九州鼎,也是死罪。夏育讪笑道:“如此机密,想必是刘续身边之人透露;要不然就是有人陷害。” 郭胜道:“谁说不是,不是内部人,上哪得到这个消息。可是我们查了,安平王刘续身边没人进京,国相公孙祐也没有任何线索。刘续后来听到风声,宣布取消寿宴;曹公公说要给弄清楚真相,皇上就没同意,下了一道旨意,让安平王一定要办寿宴,看九州鼎到底会不会出现,使者是盖升,比我早两天出京。” 夏育再也不敢耽搁,急忙吩咐一名副将去寻找三人。 刘子敬和严佛调、苦劫正在闻香楼吃饭,闻香楼的素斋也是一绝,香菇面筋、八宝菜、栗子鸡、烧肝尖、素烧羊肉、松仁小肚六样,色香形俱佳,令人馋涎欲滴。可举箸品尝却叫人大吃一惊,继而拍手称绝,鲜活的荤菜原来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就连严佛调都是一幅满意的表情。 酒楼老板老吉满脸堆笑地站在边上,满意地看着三位贵宾的反应,四人说些洛阳旧事,倒也其乐融融。得知老吉原来是袁家的厨子,度厄大师就死在闻香楼,严佛调不免多关注了几眼,刘子敬笑着问老吉:“出事后你这里重新装修,蔡大人补偿你没有?” 老吉立时变成一张苦脸道:“官府没有把我抓进去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要补偿?” “哦。”刘子敬夹了一块肝尖说:“是袁家出的这笔钱。” “亏大了”三个字顿时噎在老吉嗓子眼,猛想起这三个人平时都生活在洛阳,和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吉点头道:“本初公子,让人送了一笔钱来,要不是这样,小店早关门了。”严佛调和苦劫立即反应过来,闻香楼很可能就是袁家在河西的一个眼线。 说话间,太守府有人来请,说洛阳使者到,刘子敬付了饭钱,三人回到太守府;穿过前厅的时候,刘子敬忽然看见张璋正在和一个小太监说着话,两人很熟稔的样子,心中暗暗诧异。郭胜的态度很和蔼,告诉三人,曹公公让他们和自己一起,火速赶回洛阳,另外有事要办,半个时辰后,所有准备妥当,众人出发;在路上,刘子敬发现,和张璋说话的小太监是郭胜的随从。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24章 鲜卑退兵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炸营已经结束,石崖山尸横遍地,狼烟弥漫,一半的火势还在燃烧,三千守军十去其八,活着的数百士卒就是不带伤,也疲惫不堪,看上去那么无神,深深垂着头;清理点计粮草物资,剩下不到一成。:.*无弹窗?@++www.*t x t 8 0.cC岩引问清情况,脸色大变,急忙指定一名小将负责石崖山的善后,灭火后,把剩余物资和伤兵运到北凌沟,自己带着本部人马匆匆赶回,同时派人送信去残亭。 王净空早收到探马的消息,等接到岩引的信,不禁皱上眉头;檀石槐的伤势比原先估计的严重,淳于翼查过后明言,檀石槐半年时间根本无法复原。王净空还是把信呈给了檀石槐,檀石槐看后笑道:“夏育没有让我失望,算得上一个对手,好吧,这次就如他的愿,我们退兵。” 王净空放心了,檀石槐还是原来的檀石槐,拿得起放得下。鲜卑众将松了口气,石崖山的粮草被毁,残亭和北凌沟的粮草只能维持大军一个多月,就算打退夏育的四万汉军,鲜卑也支撑不了多久,每一个士兵都掠夺到不少金银物品,人心思归;至于援军,赶到的时候消耗粮食会更多,此时决战不符合鲜卑的大计。 檀石槐多次讲过自己入侵中原的构思,就是利用鲜卑控制的广阔区域,拉长汉王朝的战线,从西域到辽东,然后一一侵入,让每个地带都有朝不保夕的感觉,再等到中原大乱时,先拿下凉、并、幽三州,再徐图进取,从北到南,横扫中原。檀石槐很满意众将的反应,立即吩咐将残亭百姓捆绑关在大漠门,二更退兵,大营虚插旌旗,草人持械。 等汉军发现,已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夏育闻讯,懊恼不及,无奈回到河西县,上书报捷;洛阳上下都很满意,就连陈耽看段颎,都有了几分顺眼。朝廷按惯例派了一个叫郭胜的宦官,带来一纸诏书前往北地郡,宣旨嘉奖。 听到奖赏的只有十万钱,夏育掩饰住心头失望,依旧奉上二百两银子的辛苦费,郭胜皮笑肉不笑地说:“夏将军建此功业,曹公公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最近出了件大事,有些怠慢。曹公公还有句话,请刘子敬、严佛调、苦劫、牢修、卫不言火速进京,有事相商,不知道五人现在何处?” 夏育一听就明白是江湖事,笑道:“真有些不巧,卫不言回河东了,牢修留在残亭,只有刘子敬三人是奉公文而来,正在河西。要不,我安排人通知卫不言和牢修。” 郭胜阻拦道:“无须多事,时间上来不及,曹公公估计到这种情况,说也可以刘子敬三人先回。”夏育激起了好奇心,屏退左右,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塞到郭胜手中,郭胜才说了详情。本个月前前有人匿名投书宫中,说两个月后安平王刘续的寿宴上,有人会献鼎,并且是九州鼎;夏育听完,顿时吓了一跳。 九州鼎是什么,那是皇帝才能拥有的。大禹建夏,划天下为九州,州设州牧,后夏启令九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事先派人把全国各州的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奇异之物画成图册,然后派精选出来的著名工匠,将这些画仿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所刻图形亦反映该州山川名胜之状。九鼎象征九州,反映了全国的统一和王权的高度集中,显示夏王已成为天下之共主,顺应天命。 从此,任何一个朝代造鼎,都包含着这个意思;任何人造反,都说是要问鼎中原。九州鼎将在安平王府出现,还不把刘续吓得半死,就算刘续自己没有半点谋反的意思,有人献上九州鼎,也是死罪。夏育讪笑道:“如此机密,想必是刘续身边之人透露;要不然就是有人陷害。” 郭胜道:“谁说不是,不是内部人,上哪得到这个消息。可是我们查了,安平王刘续身边没人进京,国相公孙祐也没有任何线索。刘续后来听到风声,宣布取消寿宴;曹公公说要给弄清楚真相,皇上就没同意,下了一道旨意,让安平王一定要办寿宴,看九州鼎到底会不会出现,使者是盖升,比我早两天出京。” 夏育再也不敢耽搁,急忙吩咐一名副将去寻找三人。 刘子敬和严佛调、苦劫正在闻香楼吃饭,闻香楼的素斋也是一绝,香菇面筋、八宝菜、栗子鸡、烧肝尖、素烧羊肉、松仁小肚六样,色香形俱佳,令人馋涎欲滴。可举箸品尝却叫人大吃一惊,继而拍手称绝,鲜活的荤菜原来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就连严佛调都是一幅满意的表情。 酒楼老板老吉满脸堆笑地站在边上,满意地看着三位贵宾的反应,四人说些洛阳旧事,倒也其乐融融。得知老吉原来是袁家的厨子,度厄大师就死在闻香楼,严佛调不免多关注了几眼,刘子敬笑着问老吉:“出事后你这里重新装修,蔡大人补偿你没有?” 老吉立时变成一张苦脸道:“官府没有把我抓进去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要补偿?” “哦。”刘子敬夹了一块肝尖说:“是袁家出的这笔钱。” “亏大了”三个字顿时噎在老吉嗓子眼,猛想起这三个人平时都生活在洛阳,和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吉点头道:“本初公子,让人送了一笔钱来,要不是这样,小店早关门了。”严佛调和苦劫立即反应过来,闻香楼很可能就是袁家在河西的一个眼线。 说话间,太守府有人来请,说洛阳使者到,刘子敬付了饭钱,三人回到太守府;穿过前厅的时候,刘子敬忽然看见张璋正在和一个小太监说着话,两人很熟稔的样子,心中暗暗诧异。郭胜的态度很和蔼,告诉三人,曹公公让他们和自己一起,火速赶回洛阳,另外有事要办,半个时辰后,所有准备妥当,众人出发;在路上,刘子敬发现,和张璋说话的小太监是郭胜的随从。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焉的尴尬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使者盖升在安平王府宣读完圣旨,也是一脸尴尬,盖升被汉灵帝命令,一定要等到寿宴结束才准回京。:.*无弹窗?@++www.*t x t 8 0.cC这是赤裸裸的监视,国相公孙祐等官员都在场,安平王刘续欲哭无泪,只好接了圣旨,继续安排寿宴;江湖上各路豪杰闻风而动,信都城里的客栈爆满,离寿宴还有一个多月,已经是一室难求。临近寿宴,汉灵帝又派宗室刘焉专程来送贺礼,玉斗一双。 两只玉斗几乎一模一样,奶白色,质地细润均匀,块度大,透明如水晶,方二寸四分,厚一寸二分,上雕篆文。刘焉心中暗暗打鼓,汉灵帝选玉斗,不会有什么想法吧;玉斗表面看就是玉制的酒器,但是在某些时候,玉斗暗指北斗星,也就是借喻江山社稷。如果汉灵帝有这样的想法,安平王刘续就将是又一个刘悝。 作为高祖子孙,刘焉明白,皇权的争夺没有对错,汉灵帝刘宏已经成年,对某些事情担心是正常的举动,但是动不动就要找诸侯王的过错,就不是宗室中人愿意看见的。刘焉正是抱着这样的惆怅,拖拖拉拉地来到信都时,安平王府已经是贵客云集;刘焉找盖升一打听,才知道大部分的诸侯为了避嫌,没有安排官场人出面,一大半是江湖中道家中人,甘陵王、平原王、中山王派来的使者分别是召公子、襄楷、郭太。 寿宴那天,来客有一百多人,安平王还以保护寿宴为名,邀请了昆仑仙翁、张角、赵升、封衡、董扶、黄龙子等一批名人到场,刘焉不由得皱眉,这些高手来自天南海北,岂是说请就能的,安平王的做法明显就是掩耳盗铃。刘焉突然冒出一个让自己魂飞魄散的想法,九州鼎的事情,莫非是汉灵帝逼反刘续的一个圈套?自己就是送死的一颗棋子。 珍珠园虽然是个富贵的名字,但是走进去才发现,那不是座寻常的花园,没有丝毫的富贵。春天的阳光沐浴着整个花园,一条弯曲宽敞的道路,从花园门口延伸到花园中央,消失在成片的花海里。说是花海,就是一片片的花林,五彩缤纷;道路两旁,苍郁的绿色树木,满布着各种自然生长的灌木。花海绿林的间隙里,不时露出黛瓦飞檐,甚至半堵红墙,才发现蜿蜒的小路就在脚下,只是林深不知去处。 刘焉暗暗称奇,刘续在山水上的情调与他表面的庸俗根本不象一个人,不过等到了花园中心,不仅刘焉,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花园为什么叫珍珠园。苍松如涛,翠柏取静,一座能容纳几百人的大厅中间,一座别致的太湖石假山,高也就一米左右,山顶上光芒闪耀,小小的七层宝塔上镶满珍珠,白色、粉红、嫩黄、草绿、淡蓝、娇褐、浅紫,在光线的反衬下有一种彩虹的璀璨。 盖升苦着个脸对刘焉说:“刘大人,我这个心都跳的发慌。”刘焉自然明白这是盖升的矫情。 在刘焉眼里,盖升就是一个标准的弄臣模板,出生世家,有点文采,武功也说得过去,最关键的是脸皮够厚,戏谑滑稽,言无不至;有一次,盖升到宫中,给汉灵帝送去一只会说话的红嘴鹦鹉,被帝师杨赐堵住,盖升张嘴就来:“杨大人,您就当我是一个屁,放了。”弄得杨赐哭笑不得,连教训的兴致都失去,直接让盖升滚蛋。 刘焉笑道:“你还是小心一些,要是九州鼎真的出现,无论如何要替皇上夺下来。”盖升的嘴立即张得老大,有襄楷、南极仙翁这帮人在,自己能夺下九州鼎,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盖升正要再说上两句,突然看见王府的王官张白骑带进来一个人,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刘焉也看见了,认识,在刘猛的葬礼上见过,宗室中的刘子敬。 安平王刘续的几个手下似乎都认识这个崛起的高手,襄楷、郭太、昆仑仙翁、赵升都纷纷过来打招呼,刘焉不由得一愣,依刘子敬的平民身份,怎么可能来给安平王祝寿,就是来,也不应该能进这珍珠园啊。除非、除非他们本就是熟人,刘焉的心顿时在下沉,以刘子敬今日在江湖的地位,要是投靠刘续,几乎不下于九州鼎出现的效果。 盖升在人群中转了几圈,神色轻松地回来说:“原来刘子敬是王府的一个供货商,因为宗室身份,特地允许进入珍珠园的。” 刘焉心中暗骂盖升滑头,刘子敬的纸张生意牵扯到耿援、寇尚、野王楼,再往后面就是曹节,明显的内侍和藩王勾结。盖升是曹节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其中关节,故意在自己面前说出来,就是要推卸责任,一旦刘续和刘子敬以后真有什么事,盖升绝对会说提醒过自己。 刘焉忽然想到洛阳的一个消息,曹节在江湖上的一条狗,野王楼的掌柜秋无岗突然失踪,大漠门和曹节的人都在悬赏捉拿。消息传开,多少人庆贺,狗咬狗,一嘴毛,但是刘焉听到就感觉其中有玄机,见到刘子敬,更是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刘子敬、秋无岗在洛阳的所作所为,都是真的吗?多年官场的经验,让刘焉明白一件事情,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刘焉发现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宽衣博带,说话是蜀中口音:“君朗,朝廷派你过来,真是太好了。”刘焉一看,认识,在太学里见过,广汉名士董扶。董扶,字茂安,广汉绵竹人,事同郡杨厚,学图谶,一听说话,就知道是个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有很多种。有的人喜欢相信别人,哪怕是别人随便的一句承偌,都宁愿把他当真,最后真相大白,才会幡然醒悟,大叫一声:“某某误我!”;有的人常常感叹命运不公,见到身旁的人投机钻营,不屑一顾,等别人得到实惠,只好躲在角落里独自感叹;有的人仗义疏财,好交朋友,往往三句好话就把别人当成知己,掏心窝里的话都对人家说。殊不知有的人是有意套话,对自己造成许多的不利,大呼上当!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三个使者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董扶属于名士类的性情中人,脸皮子薄,喜欢帮人的忙,而不愿意麻烦别人,遇事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去为难人家,天马行空,我行我素。:.*无弹窗?@++www.*t x t 8 0.cC按照董扶的身份,绝没有资格称呼刘焉的字,应该按照朝廷的惯例称呼大人,但是董扶不这样想,今天董扶是准备帮刘焉的忙,所以感觉称呼亲近一点,便于掏心掏肺。 董扶的自信来自于刚刚结束的汝南之行。在许劭许子将的家中,董扶正遇上许劭评点了一个叫波才的人;董扶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许劭评点完赞叹说:“波才就是汝南本地人,据说学艺终南山,这次回来显得很有钱,带着数百随从,天中山在建的房屋大约够五千人居住,流民也不讲究,可以安置到上万人,善莫大焉。” 许劭说完就回衙门办事了,董扶就听身边的郭图苦笑着说:“我们上去看过,规模就像一个兵营,波才就是开山立派也够了。波才随从中有不少高手,文丑说十几人和他相当。”董扶当时就有点吃惊,除了袁山的人马,文丑是整个袁家的第一高手,有十几个和他相当的人,波才是什么身份?又是到哪里去招揽到这些人?许劭已经做官抽不开身,郭图第二天回了洛阳,董扶踌躇了两天,最后还是独自前往天中山。 禹分天下为九州,豫为九州之中,汝又为豫州之中,故为天中,周武王在此筑土累石,筑山一座,上置土圭,测日影考分数以此为正,号天中山。圆形小山倒是不高,一座山寨几乎占据了整座山峰,从山脚到山顶有一条宽敞的山道,山道旁栽满了菊花,一朵或数朵簇生,花分雄雌,色彩丰富,有红、黄、墨、紫、绿、橙、粉等,美不胜收。 到了山顶豁然开朗,广场上由菊花和茱萸搭配的装饰别致一格,门口的年轻人竟然听过董扶的名声,把董扶引到一个偏厅,急忙跑进去禀告,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匆匆赶来。中年人保养的很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让人不满意的地方,衣裳华丽,说话从容亲切:“在下波才,曾经拜会过令师杨厚,董老弟一代名士,前来必定有所指教。” 董扶看波才年长,连说不敢;董扶问到山寨,波才正色道:“我在终南山学艺十五年,又在巴蜀游历数载,近日才回汝南。只是看豫扬百姓流离,想尽自己菲薄之力,帮助一次那些在苦难中的人。可是良田俱在大户之手,只有这荒山可以栖身。”董扶在山寨住了五天,每天和波才讨论天下的形势,十分融洽;山寨里已经开始招收流民,董扶仔仔细细观察,也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郭图的“军营”感触始终困惑着董扶,不得不说,董扶也有这个感觉,但是一直到下山前来河北,董扶都不得要领。不过今天,董扶突然有所发现,就是大贤良师张角,同样来自昆仑,同样在招收流民,太平道,不过是更大的一个山寨。董扶把刘焉拽到无人处,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刘焉也是面色大变。 刘焉比董扶想得更多,刘焉倒不认为张角和波才有什么勾连,董扶的发现也许只是巧合,问题的关键在,张角这里有安平王刘续;波才附近有陈王刘宠。刘续是现在诸侯国中辈分最高的王爷,按宗谱算,是汉灵帝的爷爷辈,威望无人能及;刘宠虽然年轻,却武功高超,人送外号“小养由基”,箭法百步穿杨。 刘焉正待开口,就听得钟响,安平王刘续到珍珠园了,两人急忙回到大厅,正赶上安平王刘续进来;刘续五十八岁,精神矍铄,锦衣悠然步入,只是脸色沉凝,没有半点赴宴的喜悦。刘续环视众人,来到刘焉面前又叹一口气道:“君朗,这是何苦来由,害得你来回奔波,也不知道今天如何结局。” 刘焉笑道:“食君之禄,为君解忧,这是做臣子应该的。王爷高寿,是本朝之幸,当喜宴以庆,与民同乐。”来宾纷纷附和,公孙祐、盖升等人更是按照官场上的惯例歌功颂德,称赞安平国在刘续的管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诸侯王只是摆设,管理的大权在国相公孙祐手中,治下百姓的生活好坏,也都是国相的功过。 门外一声高唱:“朝廷使者皇甫嵩到。”刘焉和盖升顿时傻了眼,自己二人都到了,怎么还有使者。再说皇甫嵩的身份,应该还是布衣吧?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郡朝那县人。他的叔叔皇甫规是凉州三明之一,父亲皇甫节曾任雁门郡太守,久为边将。皇甫嵩少年时便有文武志介好诗书,熟习弓马。最初被察举为孝廉、茂才。为郎中,迁任霸陵、临汾县令,因父亲去世而离职。后来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相继聘他为官,都没有应召。 皇甫嵩走进大厅,果然是麻布葛衣,除了束发的帻巾外,只有脚下的那双皮靴有点豪华的气派。皇甫嵩身材雄伟,容貌古朴,眼神平静,没有丝毫的不屈傲气,来到安平王刘续面前下跪行礼道:“草民见过王爷,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即称朝廷使者,进门不宣读圣旨,还下跪见礼,这更给刘续添加压力。皇甫嵩虽是老百姓,却不是一般的老百姓,是皇甫家这一代的家主,绝不会给自己找事,冒充朝廷的使者。刘续急忙上前搀起道:“义真见外了,你能来给本王祝寿,真是让本王喜出望外,一别快二十年没见了。” 皇甫嵩起身恭敬道:“草民前来,是圣上口谕,一切都是圣上吩咐,有信在此。”原来皇甫嵩是汉灵帝刘宏的信使,一屋子的人心痒难熬,可是安平王刘续接过信看完后,简单地点点头,就把信揣入怀中。皇甫嵩走出大厅,很快领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捕头陈阳,还有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背着一个包袱,见谁都点头哈腰。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奇怪的密道1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可是江湖中很多人都认识畏畏缩缩的男人,巧手古孛,武功不怎么样,但最擅长机关之术,据说是鲁班的传人。:.*无弹窗?@++www.*t x t 8 0.cC刘续吩咐所有人都退到大厅外面,除了皇甫嵩三人,只留下盖升和张白骑;来宾一个个不知道所以然,可谁也不敢多说,今天的事情透着说不出的邪门。国相公孙祐不停地向四周的人解释,再说开宴还有一个多时辰,大家只好无奈地等着,不过许多人都在心里祈祷,期望早点结束寿宴,安然离开珍珠园。 不到半个多时辰,就听得大厅里吱呀呀的声音响,张白骑出来请众人进去,只见地面上出现一条甬道,有窄窄的台阶向地下延伸,有密室。安平国人上自安平相公孙祐,下至王官张白骑等人,无不骇然;襄楷等人虽然面色如常,也是满腹疑虑,不敢多说一句。刘焉莫名的紧张,要是真发现刘续谋反的秘密,这个珍珠园立即就要血流成河。 最镇静的反而是安平王刘续,冷笑道:“此大厅是十年前建造,没想到某些人这么有耐心,硬是等了几千个日子。诸位,有谁愿意下去一探究竟。”还是没有人出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家的事情谁敢伸头;皇甫嵩倒是不在乎下去一趟,但是皇甫嵩明白,如果一切是圈套,自己一旦出事,刘焉和盖升是一个都别想活。 人群中走出一人,修长的身材,淡淡的笑容,身背墨玄剑,拱手见过刘续说:“王爷,草民愿意走一趟。”原来是宗室刘子敬。 刘续大喜,望向皇甫嵩问:“可否?” 皇甫嵩笑道:“刘子敬既是宗室中人,又是武林高手,正合适。陈阳,你和古孛一起下去。古孛,段大人说了,只要你把这一路机关全部打开,就免了你家人的罪。”古孛无奈地看看陈阳,点起火折子,带头走下了甬道,刘子敬、陈阳跟随下去。 甬道造得很严谨,三人的个子都不矮,走在甬道里没有一点压抑的感觉。拐过两个弯,就看见一堵青砖墙封住了去路,既没有门,也没有洞;古孛在三面墙摸索了一阵,在左侧的甬道的一块砖上发现了机关,用力一按,墙没有任何反应,脚下的地砖突然分开,刘子敬急忙左手捞住古孛,右手一剑刺在甬道的墙上。陈阳的反应也不慢,如壁虎附墙,紧紧地贴在甬道的另一侧墙上。 古孛慌乱中向下张望,兴奋地叫道:“放手,放手,下面是平地。” 刘子敬和陈阳往下一瞄,还真是自己吓自己,平地离脚下也就两米的高度,纷纷落下。又是一条甬道,很干净,干净地让陈阳都怀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墙壁,竟然没有一点灰尘;古孛清楚这个现象意味着什么,顿时不知道该向左,还是向右,或者干脆回去,急得满头是汗。 刘子敬看出古孛的心思,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如果找不到答案,回去也不好交差。谁知道这底下到底是什么?只要我们三个不分开,左右不妨都走一遭,若是有什么金银珠宝,回头我和王爷说一声,多赏我们一点,犯不着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陈阳冷哼一声道:“刘爷要是帮安平王解了今天的一劫,金银财宝算什么。” 古孛琢磨了一会,终于先向左边走去说:“我们的目的还是要看,有没有皇甫家主要找的东西,对了,陈捕头,你知道他们找的是什么吗?” “无论是什么,对你只有好处。”陈阳边走边说:“要不是有这事,怎么能把你从死牢里带出来。刘子敬,听说大漠门准备请你担任野王楼的大掌柜,你不好好的在洛阳待着,跑到安平国来趟什么浑水。” 刘子敬耸耸肩说:“陈捕头,和范协比,你就是疑心病太重了,人还是要阳光一点。我是来想见识一下九州鼎,失踪了几百年的东西,总是有吸引力的。” 古孛停住脚步,担心地问道:“要是九州鼎真是被王爷藏在地下,我们可就有去无回了。” 陈阳推了古孛往前走说:“要真是安平王干的,我们就安全了。王爷他人在皇甫嵩手上,王府被皇甫家的高手控制着。只要我们出了问题回不去,皇甫嵩、刘焉就会把安平国的人都抓了,然后调兵马来找我们。现在怕的就是,一切都是针对安平王刘续的圈套,那我们三个能生还的机会就不算多了。” 古孛的心更加阴郁,感觉脚步越走越重,有点熬不下去的感觉;刘子敬拍拍古孛,鼓励道:“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也不用害怕,有陈捕头在,宵小之辈不敢露面。” 三个人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地走了五十米,发现甬道的砖变了,先是墙上变成了汉白玉墙,最后地上石板也变成汉白玉地砖。火光下,前面白色的甬道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十米不到的尽头是一扇铜门;古孛在汉白玉地砖前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铜钱,对准每块地砖都砸了一记,回声是同样的清脆,没有差异。 古孛站起身,示意刘子敬二人稍等,自己轻轻抬脚,轻轻落步,慢慢挨到铜门前,点燃了铜门边上的油灯,铜门的浮图是一只狰狞的霸下。霸下又名赑屃,形似龟,细看却有差异,霸下有一排牙齿;相传霸下是龙的第六子,平生好负重,力大无穷,上古时代常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来大禹治水时收服了它,它服从大禹的指挥,推山挖沟,疏遍河道,为治水作出了贡献。 古孛搜索了一番,按原路退回到石板地上说:“没发现机关,估计门是一推就开,但是门一开,恐怕有暗器。你们注意了,我来试试。”古孛从包裹中取出一块铁锭,递给刘子敬,刘子敬接过暗运内力,猛然投向铜门左侧,铜门没有丝毫反应;古孛又取出一块铁锭交给陈阳,陈阳投向同门右侧,门立即打开,箭如雨注,迎面扑来。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奇怪的密道2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好在三人早有准备,各自身形飘动,气流发出形成一道屏障,将箭纷纷打落在地;看弩箭射完,古孛又小心翼翼地用铜钱试了一遍地砖,才带着两人走进铜门后的密室。:.*无弹窗?@++www.*t x t 8 0.cC一个长方形的房间,并不大,房间的对面同样有一个铜门,比这边的小了一号,铁树房梁的顶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把室内照得透亮;地上铺的竟然是波斯地毯,地毯纹路华丽,没有丝毫的破损发霉,一只青铜古鼎屹然而立在地毯上,充满岁月沧桑的痕迹,气势磅礴,让人有下跪的冲动。 铜鼎为圆形,兽面三足双耳云纹,鼎腹偏上部环饰绹索纹,上下有蟠虺纹,相互颈绕交错,细密布于鼎腹;鼎身有六条扉棱将装饰纹饰均匀等分,豫州一带的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奇异之物跃然在其中空白处。整个鼎纹饰华美,组合有序,发出幽幽的青光,在密室里俨然透露出王者之气。饶是刘子敬等人一身技艺,也感觉到那种巨大的压力,鼎定天下,果然不是一般的感觉。 古孛跑过去,围着鼎转了好几圈,狐疑地问:“九州鼎就只有一只?” 刘子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鼎上的图案,回答道:“太史公在他撰著《史记》时两次提过九鼎,在本纪中说‘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周赧王死,秦从雒邑掠九鼎入秦’;但在《封禅书》中说‘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看似自相矛盾,其实都是事实,秦国掠夺去的九鼎有一只是重新铸的,这象是在泗水中沉没的豫鼎。” 陈阳面容一动,兴奋地问:“刘兄没有认错?” 刘子敬点头,指着鼎上的图案道:“我听蔡邕、左慈都说过,枕中书关于豫鼎有专门的线索,你们看,图案中含禹字,是夏天的风光。至于真伪,我们何须担心,运回洛阳,由那些大人物和专家鉴证吧。” 古孛听了连连点头,陈阳望望没打开的铜门说:“不会门后面,还有一个真的吧?或者是珠宝也说不定。” 财帛动人心,偏偏刘子敬和古孛都没有动心。刘子敬提议道:“不如我回去通知皇甫嵩,陈捕头和苦师傅在这里再看看。” 刘子敬的提议没有问题,古孛现在还是犯人,应该和捕快呆在一起;两人如果真对珠宝有兴趣,自己走后,两人还有一段时间去操作。问题是陈阳不愿意,闷声道:“还是我上去,有些事情,你说不清楚。古孛在下面要是有异动,你就一剑把他结果了。” 古孛身子一阵发抖,也不知道是紧张害怕,还是被陈阳的话气的,陈阳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听陈阳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古孛嘴角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问刘子敬:“刘大侠,感觉如何?” 刘子敬突然感觉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动弹不得,古孛伸手取下墨玄剑说:“君子暗香,果然是一种温文尔雅的毒,估计陈阳最多也就走到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刘大侠,不要怨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没有选择,对不起,我先走了。”古孛说完,走到还没打开的铜门边,一按门上的机关,没有动作,再按一次,不动如故。 古孛顿觉不妙,就听身后有人说:“来接应你的人,比你高明太多。忘了告诉你们,我是在你们后面出京的,只是有一匹千里马,比你们早到了半天。” 古孛手中的包裹和剑已被夺走,回头一看,刘子敬笑吟吟地站在身后,古孛诧异道:“君子暗香竟然没有伤到你?” 刘子敬摇头道:“怎么可能,君子暗香奇毒无比,只要沾了,哪有不中毒的,我和陈阳接钢锭的时候都用了其他东西隔离。你不该把毒下在钢锭上,有一层防毒的皮包着,太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对了,你也没有办法,你从死牢里出来,物品是别人准备的。我和你说这些没用,上面的人很快就会下来。” 古孛欲哭无泪,瘫坐在地上,不多时,襄楷带头,十几位高手鱼贯而入。陈阳听刘子敬说了过程,对着古孛冷冷地说道:“若想活命,带我们去另一侧看看。” 古孛望着陈阳,狞笑道:“活命,别假心假意了,我不会替你们做任何事的。”陈阳不以为然,一指点在古孛的忘颤穴上,古孛顿时抽搐不止;襄楷等了片刻,见古孛支持不住,才解了穴开口保证,众人费了些时间,终于把古孛摆平,打开了剩下的一扇铜门,走出去一直通到一个院子,院子里狼藉遍地,早已是一个人都没有;再回到下落处往右边走,尽头是一个小型的兵器库,上百件的刀枪弓箭,保存得很好。 豫鼎被一帮高手抬回到大厅,正在等待开席的宾客观者无不惊讶,与江山社稷有着关联的九州鼎真的出现了。一时间,大厅里什么表情的都有,兴奋、羡慕、好奇、贪婪,什么样的都有,可是谁也不敢上前,窥视九鼎一样会大祸临头。刘焉指挥把鼎放在中央说:“国鼎放之宗庙间,为国之重器,今豫鼎重现,标志着大汉国运昌隆,适逢王爷寿宴,真是双喜临门。微臣敬王爷一杯。” 刘焉是汉灵帝正式的祝寿代表,他这个态度让安平国君臣暂时放下心来,一时半会应该没事,所以皇甫嵩和陈阳立即要把豫鼎运到洛阳,安平王刘续是一万个赞同,安排国相公孙祐亲自协助办理。等宴会结束,回到信都城中王府,安平王刘续让人悄悄地请来襄楷和刘子敬,见面的地点是王府内一座红砖碧瓦的小阁楼。 小楼掩映在林木间,只有一条小径可以到达;夜间小楼点着灯,说不上灯火辉煌,纸糊的窗户依旧透出昏暗的光。难道一场盛宴之后,王府就成为一个传奇,威风不再?整个楼里都是檀香的味道,两人被引到二楼时,安平王刘续正坐着聊天,刘续身后一扇三隔的丝绸屏风,大贤良师张角赫然在座。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观画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刘子敬是第一次与张角距离如此之近,张角五柳长须,面目和蔼,有着一种难言的亲和力,眼神清澈,没有一点其他的东西。:.*无弹窗?@++www.*t x t 8 0.cC看见刘子敬,张角笑着微微点头,分寸掌握得极好;刘子敬还礼时,脑海里猛然闪过张成的神情,很像,一样的对别人无所希冀,一样的感觉内心强大,所以看人没有任何杂念。 张角的感觉也很奇异,他一眼就认出刘子敬是那天在街头观察自己的人,现在两人当面,刘子敬的眼神中居然是欣赏的成分居多,这让张角有点很不习惯,对别人欣赏,只有在觉得自己比别人的视角或眼界更高的时候。张角绝不相信刘子敬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那么就应该是刘子敬晓得自己的某些秘密,或者看穿自己的一些打算,才会有这样的表情,虽然没有恶感,张角还是感到一丝不快。 襄楷嘴角含笑,看着这两个声誉如流星一般在上升的高手,径直坐到刘续左手的位置,以逍遥子襄楷在江湖上的地位,就是张角也不敢怠慢,所以左位上座给襄楷留下了。刘续一边示意刘子敬随便坐,一边说道:“子敬,我们是自家人,在我眼里,你就和我侄子一样,你说,今天的事情,朝廷会怎么看?” 刘子敬和刘续见过几次,虽然都是汉高祖刘邦的子孙,但是宗谱离的太远,刘续就按年纪以叔叔自居。刘子敬坐下沉吟片刻道:“叔叔,我是杨赐大人安排赶来的,说是有人给皇甫嵩送去一封信,皇甫嵩立即带人星夜奔赴京城,然后,朝廷才派他们过来,古孛也是信中提醒到的。杨大人就是怕其中有猫腻,才到白马寺找我,和我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位高僧,严佛调和苦劫,他们在城外等候,我刚才去看了暗记,已经和皇甫嵩一起走了。” 刘子敬虽然没有回答问题,但是透露的消息已经够多的了,杨赐的态度很明显,既不希望冤枉安平国,也不希望坏了汉灵帝的计划。刘子敬赶到珍珠园助皇甫嵩一臂之力,两个和尚就是负责探风,如果刘焉、皇甫嵩等人都出了事,立马逃回洛阳汇报。而皇甫嵩只是个被牵线的木偶,无奈奔波。 襄楷低声道:“九州鼎只是个障眼法,兵器才是关键。王爷,当年这个珍珠园是谁负责修建的?” 安平王刘续苦笑着说:“是堂溪和。” “难怪。”襄楷点头道,看张角和刘子敬莫名其妙,襄楷解释说:“孤虚宫的长老天赫道长就复姓堂溪,堂溪和是他的族弟,古孛就是堂溪和的徒弟。王爷,不对,有着曹节的关系,想把古孛从牢里捞出来,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这次是针对你的,是个阴谋,就算是皇上不怪罪王爷,但是这件事会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 “简在帝心,不是坏事。我已经写了一封认罪书,让刘焉带回去了。”刘续比襄楷更早看穿这件事。作为诸侯王,有所作为朝廷担心,混吃等死自己不满,欺压老百姓的事情都轮不到,整日里就剩琢磨两个字。刘续琢磨了几十年,就算再笨,也把这些道理想得透透的,心中也早已拿定主意。 刘续喝了一口茶说:“宦海沉浮,自有天数。本王找三位来,不是为了这等俗事,而是有一件大事要商量,仙翁,你出来吧。” 昆仑仙翁碧眼童颜,鹤袍飘展,无声地从安平王刘续背后的屏风后转了出来,呵呵笑道:“王爷重金购到一幅山水图,老夫看后发现一个秘密,可以无法琢磨明白,三位既然都是王爷信任的人,大家不妨共赏。”说话间,刘续已经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卷,在案几上铺开,果然是一幅山水图。 荒凉的月色下,高低两山相望,江水自东而来,数叶小舟飘在江中;悬崕峭壁,无尽江水,孤舟博浪,说不尽的凄凉,在画者的笔下淋漓尽致;在画卷的左上角,题着三个字“江中流”,没有任何的印章。襄楷明显有些紧张,站在画前,仔仔细细地观看,甚至用手试了一下纸张,终于吁了一口气说:“象,但不是,不是《舞释图》,就是一幅画,没有任何用处。” 《舞释图》,传说中的武林宝典,观图习艺。模仿的,想象的画,多了去,也许有那么几分接近,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绝对丧失了《舞释图》原有的神韵,所以襄楷断言没有用处。昆仑仙翁点头道:“确实不是,在画《舞释图》的时代,没有这样的纸张。但是,画这幅画的人,应该见过《舞释图》。你们看,这个人的画风是不是象赵歧?” 赵岐,初名嘉,字邠卿,京兆长陵人,少明经,有才艺,廉直疾恶。先后得罪中常侍左悺、唐衡,被唐衡兄唐玹收赵岐家属宗亲,陷以重法,尽杀之。赵岐遂逃难四方,江淮海岱,靡所不历,自匿姓名,卖饼北海市中,被安丘孙嵩迎入上堂,藏复壁中数年。后因赦乃出,三府闻之,同时并辟,乃应司徒胡广之命,擢拜并州刺史,很快又因“党锢之祸”被免职。 襄楷不止一次欣赏过赵岐的作品,昆仑仙翁说得没错,赵岐的画风就是一个苍凉。一个人,遇到无穷磨难,一次又一次的飞来横祸,因为自身的弱势害得家人被杀,道义信念呛在口中,每一个字说出来都是痛苦的记忆,哪能不苍凉。不过昆仑仙翁的话有些奇怪,他一个不喜欢风雅的人,怎么对赵岐的画有研究?房间里烛火长燃,檀香缭绕,似乎每个人都陷入等待中。 过了很长时间,看依旧没有人开口,昆仑仙翁才无奈道:“老夫的意思是去派个人去问问赵大人,这幅画是不是他画的,构思是怎么来的?见没见过类似的画?” 张角笑了,脱口而出:“王爷,现在河北流民事务繁忙,贫道就此告辞。”张角说完,不待安平王刘续表态,就起身下楼;刘续阻止不及,一声叹息。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谈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昆仑仙翁把目光转向刘子敬,剩下三人中也就刘子敬合适,刘子敬和刘续有生意往来,名声不好不坏,但是足够镇住江湖宵小。:.*无弹窗?@++www.*t x t 8 0.cC虽然和赵岐没有任何交情,但刘子敬的朋友中有卢植蔡邕这样的大儒,有些话还是可以问一下的,或者找个人问一下。 没想到刘子敬也笑了,摇摇头说:“我对《舞释图》没有兴趣,其实还是大贤良师合适,他手下能人辈出,总有适合的人选。”张角有着独步天下的豪情,怎会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对《舞释图》这样的武典不感兴趣。刘子敬说得比较婉转,但是屋内的三个人都是老狐狸,哪有不领会的,安平王刘续顿时生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欢愉感觉。 一直到离开王府,襄楷都在推敲,所有的野心都要付出代价,而且不是一般的代价,张角真象刘子敬说的,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吗?刘子敬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又为什么拒绝。在江湖人的眼里,刘子敬并不是什么侠义之辈,视钱如命的商人,和野王楼、曹节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拒绝了道教的多次邀请。 客栈中的召公子向封衡回答了这个问题:“刘子敬是一枚棋子,但是不知道是谁布下的棋子,甚至刘子敬自己都不清楚。不过这样的人最可怕,他们没有江湖人的束缚,甚至算不上江湖人,他们和江湖就像一场生意,无论好坏,只要他愿意,随身可以带着利润,或是亏损离场。” 纯正的江湖人,一步一步走上来,无论是谁,都有着师门、朋友、道义的束缚,不管所信奉的道义对还是不对,都是每一个江湖人心中的坎,是非恩怨,快意情仇,说不尽的心酸,道不尽的烦恼。刘子敬就像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没有师门的约束,没有江湖上朋友的是是非非,更不管谁对谁错,所以自在;刘子敬若有烦恼,还是市井里的烦恼,家人、生意、前途,江湖对于刘子敬,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封衡也是醉了,现在的年轻人,看人一个比一个诛心,袁本初如此,召公子也如此,也许张角还是这样。饶是深夜,召公子还是喊来客栈的伙计,吩咐拿来碗筷,端来酒菜,给自己和封衡各倒了一碗酒说:“费长房纵横天下,使用的是一根绿竹竿,听说大贤良师张角使用的一根九节杖也是一根竹竿,会不会是同一个东西?” 封衡今天算领教了,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原以为只有张角是做大事的人,现在看,师傅鲁女生说得对,自己要是还在江湖混,迟早是死在沙滩上的。道士不禁酒荤,封衡捡了块五花肉放入嘴中,慢慢地嚼碎,咽下说:“费长房只有于吉和张陵两个朋友,活者见过它兵器的不到五人。等等,你说绿竹杆,费长房有一个徒弟出师后,一天也没在江湖中出现过,难道你怀疑张角是他的徒弟。” 召公子大喜,他和张角是好朋友,但是这么多年,张角从未说过师门来历,所以这一直是召公子的一个心病,今天听封衡这么一说,有门。封衡低声道:“费长房的徒弟有胡僧竺佛朔,安大师,也就是毒师张成。还有一个,据说入门两年,未等艺满,就追随一个女子离开师门,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后来的情况。” 召公子能够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费长房的那个徒弟追求美满爱情而去,最后很可能连江湖人都不是,所以根本找不到他。封衡又喝了半碗酒,摇头道:“这个女子的家人没有同意这门婚事,小伙子愤然而去。” 以费长房的本事,既然知道这个女子,怎么可能查不到徒弟的行踪,就算不是江湖人,偶尔去看一下也是可以的。而一个激愤的年轻人有可能轻生,也有可能立下誓愿,召公子端着酒碗的手停住了,就费长房在江湖上传说的性格,教出来的徒弟有可能轻生吗?就像安大师,放着好好的一个善士不做,变成了毒师张成。 召公子不禁好奇地问:“那个女子后来怎样?” 封衡笑道:“没有后来,费长房都不告诉别人那女子是谁,谁能查得出来,所以费长房一死,关于他的这个徒弟的一切都结束了。” 封衡世外高人,对任何事都看得很淡,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召公子却无比郁闷,故事没有开头就算了,不想结果也没有。召公子心事重重回到屋中,忽然心中一惊,感觉漆黑的屋中有人,召公子还没来及开口,刀光一闪,黑暗中有人迅速地扑了过来。召公子身体一侧,双脚连环踢出,却被对手轻而易举地化解,兵器的寒冷直逼胸前。 封衡等人就在隔壁几个房间,召公子偏偏不愿呼救,握拳横击,正打在刀背上,那人突然收刀,笑道:“这么好的功夫,为什么隐瞒?” 召公子听出声音,惊讶道:“行赤?” 说完,召公子仔细听听,外面没有动静,才拉鱼行赤坐下。鱼行赤不满地说:“我们在洛阳这么长时间,秋无岗跑了,你既不命令行动,也没有消息,所以他们共推我,到甘陵问一下情况。陈逸说你来了信都,我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召公子轻声道:“时机未到,告诉他们静心等待。你来得太冒失,刚才更不该出手相试,我估计封衡应该听到了动静,只是他表面清高,不能过来探寻,等会你走的时候,很可能被他缀上。你听我说,你要这样做。”召公子在鱼行赤耳边轻轻说了一番安排,鱼行赤暗暗叫好,记住后离开了客栈。 召公子没有猜错,封衡确实听到了动手的声音,但是以为是有刺客,被召公子解决了,所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客栈的周围。鱼行赤一动,就被封衡发现了,很自然地跟了上来;鱼行赤用了几个方法想甩掉封衡,无奈封衡的武功太高,根本不起作用。看看天色将亮,鱼行赤无奈,把封衡引入了一个小树林。 封衡一是艺高人胆大,二是清楚这个小树林并不大,所以就跟了进来。没想到才走到一棵大槐树下,就看见鱼行赤的身影一闪,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落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封衡手中剑竟然一下子划不破大网,连续几剑才破网而出。等封衡破网而出,鱼行赤早已没有了踪影。回到客栈,封衡发现所有人都走了,连召公子也已经出发,无奈独自前往洛阳。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章 流星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鱼行赤没想到的是凌晨摆脱了封衡,中午却意外地发现了刘子敬。:.*无弹窗?@++www.*t x t 8 0.cC一间小酒肆,竹篱泥墙草门,刘子敬独自一人坐在店中,正在自斟自饮,似乎是在等人,鱼行赤把身形藏匿,远远地在一棵树荫下坐下,盯着草门。可是等看到来的两个人,鱼行赤几乎反应不过来,竟然是失踪多时的邓钰和刘根。 刘根已经是个大小伙子;看起来和刘子敬很熟,刘根几乎是奔进店里;邓钰还是那么楚楚动人,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让她扬起的一抹微笑明媚无比,邓钰的表情明显有些激动。鱼行赤想着当年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站起来拿起斗笠,正要离开,意外地看见召公子正半笑不笑地站在前面。 召公子没有说话,回头就走;鱼行赤不缓不急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酒楼,到了二楼的阁子里。召公子点了菜,等伙计下楼后说:“刘根、邓钰这些年都在博陵,刘根做了刘子敬店里的伙计,邓钰被刘子敬当大小姐养着,耗了不少钱财。我去了一趟博陵,原想起用刘根,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们生活得很愉快。” 鱼行赤已经不是愣头青了,闻言不信地笑道:“你是把刘子敬当成了一个目标,有一天,你想对付刘子敬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就会被打破。” 召公子愣了一愣,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在你们的心目中就那么差。” 鱼行赤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伙计上完酒菜告退,鱼行赤起身倒了两碗酒,递给召公子一碗说:“我敬你,无论怎么说,这些年你都不容易。” 召公子接过来道:“臭小子,这才像话。” 两人一口饮尽碗中酒,召公子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说:“我知道你心中的疑问,要不然不会巴巴地从洛阳跑来,甚至用刀试探我的事情都做了出来。我跟你说,其实我也不清楚,陈蕃死的那夜,我在许伟康的酒楼里,只是后来听你说有人命令你们按兵不动;窦绍被烧死后,我回了一趟洛阳,听秋无岗说铁柱和尚叛变,无岗冒险出手杀了铁柱,还是迟了一步。” 鱼行赤盯着召公子说:“当时让我们按兵不动的就是秋无岗,我见过竺佛朔,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秋无岗只是假名,他是杀手无刑,只要你们愿意,秋无岗一个人就能在那夜杀了曹节;更何况第五先生也是我们的人,雩侯就是发现了这些,才不顾生死地回洛阳调查。雩侯是怕别人去,会泄密与我们的联系渠道,你们却怕他查出真相,故意让铁柱和尚出卖他。” 召公子的脸真的变了,变得很不好看,纤长白皙的手背上爆出根根青筋,过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平静。召公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半碗说:“在你的眼里,我恐怕比曹节还不如。可是你知不知道,袁家为什么放弃窦武,我们为什么中途退出,因为窦家和侯览达成了默契,劫楼会逐一对付我们。窦绍是个英雄,可是他会背叛家族吧?查清真相后,他会放过我们?” 不会,是人都知道这个道理。鱼行赤有些气馁,依旧不甘心地问道:“你说窦家与侯览达成协议,有什么证据?” 召公子停顿了一下说:“墨长青是我们的人,当时罗醉感觉人手不足,或者有其他想法,招揽墨长青加入劫楼。” 泰山盟主罗醉是百劫生,五台山度厄大师是一劫指,窦家当时就算收罗这些人,也没有人会怀疑窦家。可以说窦家是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召公子揭发得一点没错,但是鱼行赤的冷汗已然暗流成河,召公子从那时候起就知道罗醉的身份,却没有在组织内示警,就连竺佛朔也瞒着,说明内部还是出了问题。 召公子察觉鱼行赤有点不对,但是一时没想起自己哪里说错了;沉默了一会,召公子叹口气说:“你回到洛阳,还是要告诉大家,我们虽然叫流星,但是不会象流星一样消失,我们会像北斗七星一样,指引着天下苍生。” 北斗是由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七星组成,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鱼行赤和召公子所在的流星组织没有这么耀眼,但是几十年来,一直与各种势力在斗争,为的就是保留朝野的一点正气;只是在这个酒楼里,鱼行赤有点迷糊,召公子说的是流星,还是北斗。 召公子表面上有些激动,其实心里波澜不惊,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漏洞,装作不知地说:“现在秋无岗、竺佛朔都不能现身,洛阳只有靠你了。你先接替秋无岗的位置,我会让人带着资料来找你,启动一部分暗桩。”召公子掏出一块佩玉,一劈为二,给鱼行赤半块为信物,就起身先走了;鱼行赤突然发现自己的担子很重。 刘子敬等到刘根、邓钰,便一路赶回洛阳。刘根很好奇,问刘子敬:“子敬叔,你有什么事这么急?” “安平王府接到南方传来消息,现任陈相师迁追奏前陈相魏愔与陈愍王刘宠共祭天神,希幸非冀,罪至不道;五象堂遭到大批高手袭击,几乎全军覆没。朝廷已经派使者验案,诏槛车传送魏愔、师迁诣北寺诏狱。我总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安平王府九州鼎案,陈王府祭天案,其实都是一个核心,刘姓王要造反。”刘子敬边走边说:“我已经把开宝斋和铺子一起买下来后,以后你负责协助寇尚,把生意做好,邓钰帮我把房子看好。” 邓钰脸一红,啐了一口说:“谁帮你看房子,到了洛阳我就回家。” 刘子敬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我就怕你回家,把家里人都吓着了,不过,这样就要恭喜你了。”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同的担心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邓钰一个女子,离家多年,突然回去,肯定把家里人吓一跳,要是再说不清楚去外面的原因和在外面的情况,稍有脸面的大户人家谁会让姑娘回去。:.*无弹窗?@++www.*t x t 8 0.cC若是还讲亲情,最常见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把姑娘嫁了。邓钰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只是听不惯这种话,闻言顿时想咬刘子敬一口。刘子敬似乎没在意,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刘根,秋无岗是杀手无刑,现在下落不明,你在洛阳还有其他联系人吗?” 刘根吓得不走了,停下来说:“叔,你饶了我吧,或者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出卖人的。” 刘子敬眉头一皱,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谁要你出卖人呢。现在洛阳风声紧,曹节为了找回脸面,眼都红了,更有曹节请来的人以各种面目出现;如果有,也不要和他们联系,就当没参与过这件事,连秋无岗都不行,你还不掂量掂量。等我忙完了手中事,我会想办法联系左慈,让他帮你找个好的师傅。” “你又不是刘根的家长,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邓钰一点脸面都不给,上前替刘根打抱不平,刘子敬几乎气乐了,连邓钰一起训:“我可是他的族叔,还有你,也要脱离他们。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是出了事,被验明身份,曹节会放过你家里人?想一想当年,你们邓家何等风光,权倾一时,结果呢?不到一个月,罗侯邓骘与弟弟邓凤绝食而死,河南尹邓豹、度辽将军舞阳侯邓遵、将作大匠邓畅自杀。” 刘子敬的理虽然不糙,但是话太糙;不要说邓钰一个姑娘家,就是刘根都有些受不了。刘根心思一动,试探着说:“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 刘子敬收起笑容,望着前面的路说:“以前我就是个石匠,是个小商人,没有人注意我,也没有人注意我身边的人。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得不为你们担心,对了,邓钰,刘大人的那本剑谱看的怎样?”刘子敬在带着刘猛尸体回洛阳的路上,发现刘猛给自己留了一封信和一本墨家剑谱,信看后烧毁了,剑谱最后决定交给邓钰。 “你难道认为我适合练墨家的剑法?”邓钰其实已经开始练习了,进展也不错,但是嘴上绝不愿认输。 “适合。”刘子敬肯定地说:“刘猛的剑术来自楚墨,以轻巧灵活见长,适合女子联系,刘猛和张成一战,就是拙重有余,灵活不足,才会被张成击杀,否则就算落败,性命还是能够保住的。”刘子敬给刘根、邓钰演示过那一战,评析过张成和刘猛各自剑法的优劣;邓钰顿时闭嘴,刘子敬现在是天下扬名的剑术高手,与他论剑就是自取其辱。 刘根轻轻问了一声:“叔,你难道不替玄德、德然担心,你现在名满江湖,很多人拿你没办法,会朝你的家人下手。要不把他们接到博陵,王二叔可以帮着照看,元起叔赶回去也没有用。” 刘子敬摇头说:“不必。我把玄德学的剑法演示给左慈看过,他认为李定应该是齐墨的传人。左慈认为楚墨、秦墨、赵墨只有武学上的传人,已经算不上墨门,而齐墨是最后的墨门,李定手下应该还有不少人,虽然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但是自保应该没问题。”刘根、邓钰大吃一惊,两人都知道刘子敬对刘玄德、刘德然是什么态度,没想到抱着这么大的指望。 刘子敬忽然问道:“你们流星不是无处不在吗?应该了解墨门,我说的对不对?” 邓钰脸色刷白,就像一个小贼,被人人赃俱获;刘根好点,怀疑地问:“叔,你怎么知道流星的?” 刘子敬沉吟道:“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延熹年间,我随师傅去泰山刻碑,路过琅琊郡不其县时,遇见一名受重伤的老道士,叫唐虞,花白头发,半旧的道袍,言谈举止浪荡不羁,七尺的身高,一双眼睛深邃不可测。他临死前跟我有缘,随身记载中就有流星的许多故事。” 唐虞是唐尧与虞舜的并称,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个是道士的名字,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散仙人物,天天吹嘘自己从光武年间活到桓帝时期,后来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了。邓钰和刘根却忍不住点头,邓钰问:“唐虞,一个寻常人怎能起这样的名字?子敬,他还说了些什么?” 刘子敬叹息说:“他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就是把一本日记塞给了我,一本一百多年前的日记,我看了日记,原来张步弟弟张寿的后人,那本日记是张寿写的,全是关于光武、赤眉、张步的故事,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唐虞临死前,嘴里就念叨着流星这个词,我才猜测他随身记载的东西就是流星的。后来左慈说过你们,这次刘猛大人死时,给我留了一封信,同样说到流星,并说窦家和流星有联系,我要是还猜不出你们的身份,真的说不过去。” 邓钰静默了片刻说:“我们也不是故意瞒你。唐虞的事情听前辈提过,他原来是流星的创始人之一,后来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上面花了很大的力气,找了许多年,没想到是这种结局。对了,他有没有和你说是谁杀了他?” 刘子敬怅然地摇摇头说:“没有。他是个看得明白的老人,怎么会让两个石匠卷入江湖争斗,所以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念叨流星。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改变了人生,师傅看我对唐虞的日记那么有兴趣,泰山石碑刻完后,师傅把我带回了老家,给我看了逍遥门的那块石碑。‘九万里,绝云气’,上面刻着逍遥剑法的最后五式。” 邓钰和刘根都听说过这件事,刘子敬的剑术就是从那块石碑开始,走上了一代高手的途径,邓钰撇撇嘴,正准备插话,刘子敬继续说道:“不过我一直记着唐虞的伤势,描绘给左慈听,左慈说那是传说中雷神殿的功夫,雷火掌。”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色大棒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三人到京的时候,正遇魏愔、师迁被押解回京,这是另一个版本的九州鼎案,陈相师迁上奏:“前国相魏愔和陈王刘宠共祭天神,谓天下迭兴,未知谁是,称兵据土,可图非冀,大罪不道。:.*无弹窗?@++www.*t x t 8 0.cC” 现在原告被告都被押解回京,汉灵帝命令中常侍王甫与尚书令、侍御史杂考。审了几天,魏愔一口咬定与刘宠共祭黄老君,只是求长生不老而已,无他冀幸。王甫等人洞察圣意,奏魏愔职在匡正,而所为不端,师迁诬靠其王,罔以不道,皆诛死。汉灵帝有诏赦免陈愍王刘宠,不追究。 袁逢回家分析给袁术听:“陈愍王刘宠善弩射,据说曾公开演示,十发十中,皆中同处。这样的人物年纪又轻,怎么会去祈求长生不老?只是去年刚刚诛杀勃海王刘悝,这次无论如何,皇上都不能治陈愍王刘宠的罪。” 袁术心领神会道:“皇上也是人,有时候也得忍,他是怕一有臣子告状就诛杀了刘姓王,会被宗室和诸王侯认为是削藩之举,引起又一个七王之乱。魏愔料定自己必死,保下陈王刘宠,最起码以后家人有个指望。我们袁家虽不是王侯,托于袁家的门生故吏,抱的也是和魏愔一样的指望。” 袁逢本宽厚长者,欣慰地说:“公路,你有这个想法就很好,平时对他们真诚一点,多照顾一些,有事情的时候,很多人也会象魏愔一样,对你有所帮助。你当官以后,要懂得收敛自己,尽心做事,就算遇到挫折,也不能象本初那样,找一个理由就跑回来。”袁术慨然答应,他心里最痛快的事情就是听到父亲袁逢贬低袁绍。 袁绍听到袁垢转述这段对话,一点没往心里去,并且心情很好。这些年,袁绍躲在幕后,小团体蓬勃发展,曹操、许攸等人纷纷加入,袁垢更是明确表示支持,袁山第一高手袁忘也决定在年底来洛阳。袁忘是袁逢的族叔,也是袁山的精神支柱,在袁家,只有袁忘能否决袁逢的意见,甚至改变袁山令的归属。等着袁绍发表意见的曹操心情却很差,甚至有点埋怨袁垢来的不是时候。 今年,曹嵩出面活动,帮二十岁的曹操谋到了洛阳北部尉一职,曹操一上任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誓言“有犯禁者,皆棒杀之”。没料到第一夜就遇到一个硬茬,蹇硕的叔叔蹇图违禁夜行,被曹操毫不留情,用五色棒处死;随后在洛阳城北,无敢犯者。 曹操杀人的本意就是要立威,用严刑峻法管理好洛阳的治安;当然,也有一举扬名的想法,甚至考虑过蹇硕来报复如何应对。可是蹇硕好像怕了曹操,一个多月过去,什么话也没有说;曹嵩父子当然不会相信蹇硕这么没胆,伴君如伴虎,天子近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艺高胆大的角色。 曹嵩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找了还几个人出面调解,偏偏蹇硕表面上不当一回事,见谁都说没关系,就连执金吾宋酆出面都不行。宋酆可是宋皇后的父亲,汉灵帝刘宏的岳父,执金吾也是九卿之一,权力虽不如从前,但也是位高权重;宋酆因为儿子滁强侯宋奇娶的是曹操的堂姐,和曹家是亲戚才出面,没想到失了面子。曹嵩最后没办法,只有打发曹操来找袁绍。倒不是曹嵩觉得袁绍比自己儿子曹操聪明,而是知道袁绍手眼通天,又有几个得力的谋士,或许有办法摆平这件麻烦事。 袁绍听完,并不觉得有多大的事情,蹇图犯了法,曹操执法是应该的。从骨子里,袁绍就没有把宦官当一回事,曹节、王甫都不在眼中,蹇硕算什么?何颙一看袁绍的眼神不对,抢先开口说:“孟德,蹇硕与其他宦官不一样,他是皇帝的亲随,未必有多大的权势,所以他也许就是没当回事。或许他有报复的心理,但是不会太大,要看你怎么对待。” 曹操立即听懂了,何颙说的意思就是安抚蹇图的家人,只要蹇图的家人不闹事,蹇硕不会,也不敢说什么。蹇硕现在的环境也不好,他是汉灵帝刘宏的亲随,也就是心腹,就不可能和曹节他们一条心,曹节王甫等人恐怕就在等着蹇硕出错,好换一个自己人上去,所以蹇硕一定得忍,就算有报仇的心,也会忍住。果然,蹇图家里收了曹嵩的钱,说了几句撑场面的话,这件事就烟消云散,算过去了;蹇图家也没办法,曹家不仅有权势,还是曹腾之后,蹇硕没法子翻脸。蹇图人死不能复生,对于活着的人,钱是最实在的。 转眼就到年底,大汉朝在南北战场都取得了胜利。十一月,扬州刺史臧旻率丹阳太守陈寅,大破许生于会稽,抓获许昭父子,俘虏叛军数千人,皆斩之;十二月,鲜卑寇北地,北地太守夏育率南匈奴休著屠各部追击破之,臧旻因功升任为匈奴中郎将,迁夏育为护乌桓校尉。 就在准备过年的时候,九江蛮反,朝野再次震动。自汉兴,改黔中郡为武陵后,三百年来,江南的人口得到持续增长,会稽等十三郡户数已达二百零四万户,约居全国户数百分之二十强;人口数已达七百四十万口,约居全国口数的百分之十五。比之高祖立国时,百分之二的比例,无论是户数还是口数,都增加得很明显。 但是蛮族,一直是大汉的心病。延熹年间武陵蛮起事,十余万众连克武陵、长沙、零陵,荆南皆没。义旗所指,矛头所向,官军损兵折将,州郡将吏,死职之臣,相逐奔逃;五年战事更使朝廷财库空虚,不得不减公卿俸禄,假王侯租赋。这次扬州九江郡叛乱,四府商议,都认为不能硬来,要选个文武双备的人过去;司徒袁隗提出一个人选,博士卢植,太尉陈耽、司空许训俱无异议,汉灵帝便拜卢植为九江太守,全权处理。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卢植开馆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卢植到了九江,立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无弹窗?@++www.*t x t 8 0.cC原来朝廷对蛮族是收税赋的,按人头,每年大人交布一匹,小孩交二丈;蛮族生产水平落后,负担是重了点,但是还有可能承受,问题出在蛮族的管理方式。朝廷虽然设置郡县,但实际上蛮族完全没有按照内地的郡县管理办法来,内部事务基本上都是由各族的上层自己说了算,所以蛮族的头领们平时作威作福,拿尽好处,一旦下面不满,又带头闹事。 不过九江的形势比想象中好,十四城中,实际上只有阴陵蛮族闹事,闹事的要求就是把今年的贡布免了,问题不大,仅仅因为地方官员胆怯,怕后面越闹越大,就直接上报造反。卢植到府库查了一下,发现总数字也就差六千多匹布,立即命令下面官员联系蛮族头领;见面后,卢植教训了蛮族头领一番,申明朝廷规矩不可破,最后还是同意今年可以先欠着,等以后补交。 蛮族头领性情耿直,没有汉人那么多弯弯绕,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就行,忙不迭地点头画押,带着手下人撤退而去;卢植公文报告朝廷,朝廷大喜。不过卢植很快发现其中还有蹊跷,原来地方上官员对蛮族还有徭役安排,就在这些安排中,官员和蛮族头领互相勾结,扣下了朝廷拨发的款项,甚至有蛛丝马迹显示,九江闹事有汉族官员的影响在其中。 卢植为此给袁隗、许训都去了信,回信都是稳定第一,吏治由专门部门负责。卢植明白,九江下面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当地的士族,根深蒂固,凭自己一人根本动不了他们;卢植考虑了两天,最终决定上书朝廷,说自己身体有疾,不能再处理公务,请求辞去九江太守一职。快马加急,五天后,朝廷公文就到,同意卢植辞官,由太守从事暂时处理郡里事务。 袁隗同时还让邮卒捎来一封私信,很关心地问了一下卢植的身体,建议卢植回洛阳养病,并且说和御医已经联系过了;言辞切切,让卢植不由得暗暗发笑,袁隗等人怎会不知道自己辞职的原因,只是故意装作糊涂。卢植连头带尾,在九江不到两个月,黯然离去,不过卢植没有回洛阳,而是决定到偃师缑氏山开馆授徒。 卢植本身是大儒,又做过高官,出发前就以各种方法传递出公开收徒的信息,本该应者如云;但是卢植没想到的是,来的学生竟然一大半是从幽州赶来的,包括刘子敬的两个侄子,刘备、刘德然。而来的学生大多数并不是冲着学问而来,只是想攀一个师生的关系,为将来打一点基础,这正合卢植的意思,自己又不是郑玄,不指望学生中出大学问家。 袁隗听说卢植边养病边教书,料定是朝中暗流激涌,卢植不愿回来,和袁绍一样避开是非圈,便委托封衡离京途中,到缑氏山去弯一趟,再带一封书信给卢植,劝说卢植不要对仕途失望。封衡懂得袁家的意思,一口答应,拿了信和何颙出发,袁隗用自己马车送二人出城,城门军士无人盘查。 缑氏山相传是西王母和王子乔两位神仙的修行之地,汉武帝封禅也是先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封衡和何颙一路说笑,可惜到了圣地两人大为扫兴,彩凤玉泉没看见,从山上往下看,从缑氏山到缑氏镇是满眼的恢宏建筑。封衡有些扫兴,何颙却道:“《史记·封禅书》载曰:‘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缑氏镇是从洛阳到嵩山的必经之路,难怪卢植会在此地开馆。” 何颙话音刚落,听见后山战马嘶腾和兵器相斗之声,转过去,就见山脚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指导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武技,两人一看衣着就不是当地人,在马上各持长矛刺来拨去,不亦乐乎。何颙深知战事,看出年轻人勇冠三军,长矛技巧完全出自军中实战,就是迎战的少年也是一派高手作风,不由得暗暗称奇,对封衡说:“看那样子是卢植的学生。” 谁知封衡那边一点声音没有,何颙回头一看,封衡正盯着远处一个在登山的少年;何颙顺着目光看过去,也发现那少年登山的步伐,明显与众人完全不同,与其说在登山,不如说在踩山,每一步都是一样的幅度,一样的高度,身体没有丝毫的晃动,似乎他脚下就是一条平坦的草地,而不是石头突兀的山壁。封衡喃喃念道:“化鹏步,严子陵的化鹏步。”何颙听了一愣。 严子陵就是严光,原姓庄,因避汉明帝刘庄讳而改姓严,与光武帝刘秀为好友,曾帮助刘秀起兵,刘秀即位后,严子陵隐姓埋名,退居富春山;数百年来,只有袁逢先祖袁京可以和他一论。封衡回过神来说:“化鹏步已失传百年,我只是在书中见过记载,化鹏步是道虚心法的练功基础,可以让练功者在不知不觉中突破化鹏境界,看那少年四肢如浮,全凭呼吸生根,应该快了。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封衡说完,立即晃动身形,追上少年,何颙也疾步赶过去。登山少年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一个方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急忙停住脚步,施礼道:“先生有何指教?” 少年看上去很平常,平常到封衡都有一丝犹豫;只是化鹏步太有吸引力,封衡客气地问:“小友贵姓?” 少年展颜一笑道:“我叫刘德然。” 见刘德然的笑容充满了自然,封衡心中大定,一只手搭上刘德然的肩膀,继续问道:“小友不凡,不知从哪里学得这功夫?” 刘德然没有丝毫的躲避,只是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也叫功夫。我七叔刘子敬就是我师傅,他就教我写字,一开始是让我站桩,到这里后才教我这样走路,说是对身体有好处。我练后确实有这个感觉,尤其登高的时候,经常感觉到人可能会飘起来,不知道多舒坦。”刚刚赶到的何颙听了差点没岔过气去,自己也炼气,几十年也没达到这境界。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非常道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封衡一测便发现刘德然本身骨骼并没有奇异之处,再一问得知刘子敬到目前为止还没教过刘德然武功,不由得大为叹服,不由后悔在安平没有和刘子敬交谈;山下传来骑马少年的喊话:“大兄,老师喊我们回去。:.*无弹窗?@++www.*t x t 8 0.cC”刘德然闻言急忙告辞,一路滑下山去;封衡与他并肩而行,得知山下两人是刘德然的学长公孙瓒和堂弟刘备,一起从幽州来求学的。何颙不方便出面,独自躲在山中。 公孙瓒字伯珪,辽西令支人,有姿仪,大音声,性辩慧,几件事摆在一起说也丝毫没有混淆;而公孙瓒来之前已经在辽西做过官吏,年长有经验,自然成为整个学堂的核心,就是一些世家子弟,气势也不如他。公孙瓒和刘备是一见投缘,都是记忆力好且不喜欢读书,一有时间就溜出去骑马练艺。 公孙瓒见封衡和刘德然一起下山,急忙和刘备上前施礼,封衡对公孙瓒的爽朗很是欣赏,一路相交谈;心中却对刘备暗暗吃惊,刘备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说话极有条理和感染力,全不似这个年纪的人。最主要刘备说所习的是墨门心法,封衡怎么看刘备都不像。 说话间到了学堂,卢植闻讯急忙迎了出来,把封衡接到自己书房入座。听封衡问起刘备,卢植心里暗笑,要不是刘子敬那个伯乐,这千里马恐怕就是一堆马骨了,李定是肯定教不好的。刘德然兄弟一来,卢植就发现两人不同,刘备虽然喜好华服犬马,但行为做事与太史公笔下的高祖极为相似,元道心法也练到第三层;刘德然表面木讷,但练成的气功卢植也吃惊不小。 因此卢植虽不知道刘元起、刘子敬他们后面的打算,也能猜到中山靖王之后沉寂数百年,一动必定石破天惊。儿子卢毓是刘子敬的入室弟子,卢植自然知道刘德然练的也是道虚心法,见封衡问起,接过袁隗的信笑到:“他七叔刘子敬是我好友,现在是剑客。原先是一个石匠,但博览全书,现在是个商人,一个与众不同的商人;小子卢毓也是刘子敬的弟子,只不过教法有些不同。” 卢植喊来门外的卢毓,封衡坐下问了几句,过了半晌突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刘子敬悟透了道虚二字,心法自然可以改进。”封衡说着老子的《道德经》,起身大笑而去,上山喊了何颙,施施然回南阳郡。 卢植是到半夜才醒悟过来,刘子敬做石匠也好,做商人也罢,就是为了练自己的一颗平常心,所以刘子敬教授刘德然的时候根本没有制定目标,才收得奇效。卢植辞官就是因为心中有不平,此刻意外地静下心来,倒有了重新出山的念头。没过多久,蔡邕、李巡等人发起的校勘儒学经典书籍的建议得到朝廷批准,并将以刻成石碑的形式立在太学门口,卢植立即主动上书,毛遂自荐。 汉灵帝和曹节等人正需要大儒捧场,于是马上下诏征用,卢植给每个学生留下作业,把缑氏山学堂托给张芝代管,匆匆进京。卢植见到蔡邕,就问起目前正在修订的经书工作,蔡邕道:“秦始皇焚书坑儒后,经书争议颇大,甚至有行赂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其私文,皇上的用意就是平息事端,为读书人提供了儒家经典的范本。只要我们做好这项工作,以后就会少了许多是非。” 卢植听了一时不好言语,蔡邕学究天人,但在政治上还是差了一点。汉灵帝此举向天下人公布经文范本的做法,一旦形成惯例,象以一书而传家的袁家、杨家等世族就丧失了在读书人中的优势,直接影响到门生弟子的高下和前程,时间一久,随着门生故吏的减少,权势必定会减少。旁坐的刘子敬笑笑说:“伯喈,还是给子干看看你和赵佑大人捉摸出来的东西吧。” 蔡邕听刘子敬提醒,立即带两人到厢房案几前,案几摊开铺着一张大纸,上面是黑底白字的画面:“画面正中央华丽的柱子上扎着长长的丝绸飘带,柱子当中是一个大鼓,两个鼓手穿着华丽的服装翩翩起舞。鼓舞者左侧,一人跽坐抚琴,神情专注,旁边一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然。抚琴者上面是一倒立者,以两手支于几案上,身子弯曲作倒立状。倒立者旁边是一人在连续向空中抛七个球,球在艺人手中来回循环却不落地。画面的左上方为一只五颗人头两颗鸟头的神兽,神兽右侧的二猴相嬉,再往右,一个长羽毛的仙人正手捧仙丹喂一只凤鸟,凤鸟立于扶桑树上。” 卢植一看就懂,神兽是遇难呈祥的意思,二猴相嬉取“猴”与“侯”同音,寓意“王侯将相”;羽人传为西王母身边的侍卫,与凤鸟一起,可传达神仙的福音,传递人间的期望与祝愿。只是这画面不是画上去的,像是从哪里取下来的;面对卢植询问的目光,蔡邕谦逊地说:“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石经文刻好了,总不能要求天下的学子都到洛阳来,如果一再转抄,难免有所遗漏和偏差,就和赵佑一直商量着要想个办法,最后总算和子敬琢磨出拓文这个法子。” 卢植知道有拓文这个手法,却没见过如此精美的作品,蔡邕解释道:“我们试了多次才发觉,最关键的是纸张的问题,一般用拓文的都是寒门,民间的纸坊做出来的纸太硬,纸无法完全紧贴于石面,蔡伦纸柔软就不一样;其次宫中使用的细布密度均匀,包裹棉花做成拓包,墨汁不溢,效果好。所以古人所言不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疑点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卢植二人恍然大悟,若没有赵佑的支持,蔡邕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完成此事。:.*无弹窗?@++www.*t x t 8 0.cC北海赵佑虽是宦者,却与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等人一直被士族称赞,五人都住在里巷,不贪私财,不争威权。这次刻石经就是李巡向汉灵帝建议的,赵佑则博学多览,著作校书,是东观的常客。 正说着,家人报李巡赶到,刘子敬躲到房中回避,李巡进来传达汉灵帝口谕:“参校诸体文字的经书有《周易》、《尚书》、《鲁诗》、《仪礼》、《春秋》和《公羊传》、《论语》。石经以一家本为主而各准有校记,备列学官所立诸家异同于后。已决定《鲁诗》用鲁诗本,《公羊传》用严氏本,《论语》在盍、毛、包、周等家挑选,《周易》等望早拿出备选。” 袁家自袁安的祖父袁良起,以《孟氏易》立世;弘农杨家从杨震始,精研《欧阳尚书》,就是官方的兰台漆书也多采用两家之言。汉灵帝刘宏本身师从杨赐,看样子还是有所顾忌,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做法,把难题留给了蔡邕等大儒,众人不由得苦笑。李巡说完公事,看左右无人,小心翼翼地说道:“蔡大人,那个刘子敬的事情,你办得恐怕不妥。” 李巡是个有底线的人,不会故弄玄虚,所以李巡说的话,蔡邕和卢植不得不重视。蔡邕试探着说道:“伯喈也是按照朝廷正常程序,由专门的官署出面征召刘子敬徭役,难道手续不全?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李巡不以为然地说:“蔡大人做的过程没有问题,问题是打乱了某些人的安排,他们很不高兴。” 蔡邕叹息一声问:“如果刘子敬成了野王楼的掌柜,或者楼主,他们有没有信心,继续征召刘子敬入伍。”李巡顿时哑然,谁不知道野王楼就是曹节养的一只恶犬,野王楼背后的势力是杀手无刑都不愿面对的人物,刘子敬要是真成为野王楼的一员,那些人根本不敢再有任何念头。 蔡邕诚恳地说:“刘子敬虽然是宗室,不过是一个小商人,在各方势力中周旋,实在不易。曹节、张成对他十分欣赏,多次邀请,都被刘子敬拒绝;但是不代表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刘子敬不会改变主意。李大人,有些事情一反一复,就是双倍的力量,我就怕那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蔡邕这么一说,李巡也就明白过来,起身告辞说:“如果有机会,我会为蔡大人解释几句。卢大人,你眼光看得远,也帮着蔡大人琢磨一番,有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巡去后,刘子敬从里屋出来,蔡邕便和卢植说了事情缘由。太尉陈耽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要征刘子敬入伍,去的地方还是凉州;蔡邕得知刘子敬不愿意,便借着刻石经的由头,抢先征了刘子敬徭役,将刘子敬留在了洛阳。这一来,自然得罪了不少同道,因为在他们眼里,刘子敬就算不是曹节的人,也和宦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死不足惜。 卢植听了很是意外。陈耽是个很不错的官员,忠心不说,而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样的人能曾经做到三公的位置,能力就算不怎么样,也是有才有德,怎么非要和刘子敬较劲?刘子敬笑道:“子干无须多想,陈耽只是出面的一个人,背后必定还有别人。事已至此,我想他一个大人物,也不会和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计较,弄得非死方休,只是牵连伯喈了。” 蔡邕摆手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估计陈耽是因为赵苞的死乱了方寸。” 赵苞是中常侍赵忠族弟,对赵忠深以为耻辱,不与往来。去年底,赵苞升任辽西太守。谴人迎母及妻子赴辽西,途经柳城,为鲜卑所虏,作为人质,载以进攻辽西。赵苞引军出战,阵前痛哭,对母亲说:“儿子实在罪不可恕,没有用俸禄供养您,反而为您招来大祸。无奈儿是朝廷的大臣,忠义不能两顾,唯有拚死一战,弥补自己的罪孽。” 赵母道:“人各有命,何得相顾?”赵苞立即下令进战,击败鲜卑军,母、妻皆遇害。赵苞上奏朝廷,请求护送母亲、妻子的棺柩回故乡安葬。灵帝派遣使节前往吊丧和慰问,封赵苞为鄃侯。赵苞将母亲、妻子安葬已毕,对他家乡的人们说:“食朝廷俸禄而逃避灾难,不是忠臣;杀了母亲而保全忠义,不是孝子。不忠不孝,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便吐血而死。 不过卢植不相信陈耽一个心志坚定的人,会如此轻易失态;琢磨了一炷香的时间,卢植忽然想到刘子敬说是一介平民,却是宗室中人,又有一身武功,与朝廷高官有联系,和曹节也有说不清的关系,心中一动,问刘子敬:“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子敬,说出来,就是假的消息也值得参考。” 刘子敬点点头说:“杨赐不是让我和严佛调、苦劫去了一趟残亭,又去了一趟安平国,帮助皇甫嵩把豫鼎取回来吗?事成后,曹节没有食言,不仅继续让我从内府买纸,还介绍了几个大客户。听说陈耽认为我们帮着安平王刘续脱罪,我原是王府的纸张供应商人,现在古孛死在回来的路上,陈阳突然失踪,只有拿我开刀;只是一家之言,算不得真,范协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卢植和蔡邕都懂,这个消息肯定是曹节一方说的,刘子敬自然不能信以为真。卢植颔首道:“你是不能去问范协,我来跑一趟。”卢植说完,就起身告辞,上了牛车,前往河南府,卢植感觉需要尽快弄清楚这件事情,也许安平王府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陈王刘宠证据确凿,汉灵帝刘宏都不敢下手;安平王府的事情有着那么多疑点,朝廷怎会死追不放,会不会是宫中的原因,难道要陈耽出面的人,就是皇帝?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雷神1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卢植有些气闷,伸手掀起车厢里的窗帘。:.*无弹窗?@++www.*t x t 8 0.cC洛阳的大街上竟然已经可以看见太平道的道士了,三个太平道服饰的年轻道士彬彬有礼,正在向人宣扬道义;周围的人一片哄笑,似乎有一个醉汉在胡说八道,边上手快的朋友急忙把他拉住,向道士和其他人解释:“酒喝多了,酒喝多了。”大贤良师现在在中原犹如圣人一般,大汉要是胡说,不是找死吗?所以大家都懂,只有酒醉的人才能胡言乱语。 但是围观的人群中还是有很多人面色严肃,从四周逼了过来;看众人眼光里都喷着怒火,拳头都握得紧紧的,巡逻的差役急忙跑过来劝阻:“天子脚下,不得乱来。你们把醉汉看好,不要惹事。”旁边观看的人,有劝阻的,有煽风点火的,有一心瞧热闹的,还有跟着吵架的,街上乱成一团。 卢植微微一笑,正准备要车夫从人群外面绕了过去,就听见门口有人高呼:“范捕头来了?”说是高呼,喊话人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不知道是范协在洛阳的名头太大,还是喊话人这一手功力的显示,街上乱哄哄的气氛竟然冷了下来。这个声音似曾相似,卢植让车夫停住牛车,下车在人群中找喊话的人。 范协微笑着从远处走过来,三言两语就劝解开纷乱的人群,醉汉在朋友们的搀扶下,嘟噜着走远;太平道的道士和信徒说笑着分成几批,消失在不同的街巷。范协掉头走到卢植面前行礼道:“见过大人。” 卢植拦住说:“我们之间就不要这样客套了,还是原来的称呼吧。我正有事找你。” 两人上车,牛车转向卢植的宅子,卢植没有说话;范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问道:“子干是想问刘子敬的事情?”卢植松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范协明白是最好,卢植开口难免有插手案件的嫌疑。 没想到范协也沉默了好久,一直到卢府书房坐定,卢植让所有人不得靠近,范协才说:“安平王府一案实在是扑朔迷离。首先是九州鼎的消息传出,当然豫鼎也是九州鼎之一,不能说消息不对,但是安平王刘续那时候还没有决定在珍珠园摆酒,再说如果真是刘续有野心,刘续有太多的时间把鼎转移走。我后来去珍珠园看过,密道的另外一个出口可以出入马车,转移一个豫鼎根本算不了一回事。” 卢植惊讶道:“这明白是陷害刘续的一个圈套,为何还要纠结?” 范协无奈地说:“因为密道和密室中的兵器,很多人都认为其中有玄机,希望找到散步消息的人。”什么玄机,就是认为刘续有不臣之心,准备谋反;如果这样猜测,那么散布九州鼎消息,做圈套的人就有可能有更多的证据。卢植说不出话来,从这个角度看,古孛之死、陈阳失踪就有了不一般的意义,最先下密道三人中唯一没出事的刘子敬绝对有疑点。 卢植换了一个问题:“那你认为刘子敬有什么嫌疑?” 范协谨慎地说:“从我的角度看,在这案子里,陈阳的嫌疑最大,刘子敬根本就是清白的。但是如果超出这个案子,刘子敬就根本说不清楚,因为在很多人眼里,他是曹节的人,最起码是和曹节有关系的人;同时,他和安平王刘续也是熟人,而最关键的是,有这样的关系,刘子敬竟然不准备做官。” 内侍和藩王的任何联系都会让朝廷上下心跳,曹节什么人,刘续什么人,这两个人若是勾结,汉灵帝刘宏晚上恐怕也睡不着觉,现在顺着刘子敬这个点,别人发现了蹊跷。说的也是,刘子敬与野王楼合伙做生意,罗醉袭击曹府时出手救援过,和范协一起去残亭要紫机剑,带回来刘猛的尸体,要说和曹节没关系,谁相信。而这么好的关系,刘子敬不求做官,曹节更不想笼络就更说不过去,有其他重要的事托付才是合理的解释。 卢植彻底明白了,刘子敬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不和蔡邕说,因为以蔡邕的脾气,绝对会出面去解释,去求证,那只能越描越黑;范协不找刘子敬,就是为了冷处理,一旦超出这个案子的范畴,范协也绝对控制不住,那就遂了有些人的心愿。范协淡定地笑道:“安平王远在河北,但是洛阳的人还是有顾忌的,子干,不必多虑。” 担心,是的,刘子敬剑锋之下,曹节权势之下,有多少人能够全身而退?这也是所有人不敢堂而皇之出面的原因。卢植顿然醒悟道:“让刘子敬从军也是一个算计?” “那当然,都如此担心了,谁敢让他在军中发展?”范协站起身说道:“不过,听说有人想把故事做在半路上,所以选了凉州那个地方。子干,说句我不该说的话,那些就是江湖上的事情,你我都不适宜预先插手,曹侯消息灵通,刘子敬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根本不需要我们担心。” 世间果然没有绝对的秘密,过了几天,卢植到袁府做客,从袁隗那里得知,帮着陈耽安排的是张脩。袁隗端着装满葡萄酒的玉杯说:“令我感兴趣的是,这班人集在一起,究竟意欲为何?不过张脩这个人不简单,如非朝廷显赫之人,又有极大的好处,恐怕也使不动他,陈耽,有些奇怪。” 卢植好奇道:“这是什么人?” 袁垢答道:“据说是雷神殿殿主,侯览原来就是和他联系的,张脩自称雷神。”卢植就算再孤陋寡闻,毕竟也是武林中人,雷神殿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天下六派,五象堂牵扯到许生造反、陈王祭祀两案,和魏家一起烟消云散了;泰山派现在日落西山,在郭太率领下一日不如一日;天雨会、天师道、孤虚宫都只看着自己的一块小天地,雷神张脩进京,无疑代表着一直低调的雷神殿,终于忍耐不住,要走到台前。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雷神2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不过卢植注意到袁垢的用词“据说”,也就是说,在袁家的眼里,还没有最后确定张脩就是雷神殿的人。:.*无弹窗?@++www.*t x t 8 0.cC袁家的能力天下人皆知,有这样的看法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卢植笑道:“难道没有人去求证?” 袁垢一脸无奈说:“怎么求证,雷神殿已经几十年没有在江湖正面出来,能够在江湖上威名不减,是因为他们过一段时间,就出来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五十年来,雷神殿共出现过十一次,每一次都是将对手屠杀得一干二净,不管十人,还是百人,从不留下活口。每次事后都找不到任何的目击证人,死者伤口上也查不出一点线索,唯一不变的就是,能找到一枚雷神殿的玉牌。” 卢植诧异道:“张脩岂不是自投罗网?” 袁隗大笑道:“张脩没那么傻,听说他进京后,和侯览根本没有来往,也不承认那些案子是雷神殿所为,是江湖中人的诬陷。他现在在洛阳住得好好的,只不过没有住在洛阳城中,而是住在了洛水旁的一个茅屋里。如果能平安度过今天,他会过得更好。” 卢植听懂了,有些人终于按捺不住,要开始反击了,试着问道:“什么人敢惹雷神殿。” “还会是什么人?”袁隗一副笑看风云的模样说:“除了曹公公,谁有这个能力。听说野王楼今天大举出动,这是新楼主杨弘的第一战。” 野王楼厉害,张脩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批人过来的,现在院子里埋伏的,草屋内外站立的,无不是一顶一的好手。吕布埋伏在小径旁的一处密集草丛后面,整个人趴在挖好的坑里,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雨声干扰很严重,有时候让吕布很难分清楚是人声还是小动物的声音。 不过吕布的精力很好,耐力更是难以想象,吕布趴了两个多时辰,一动不动,再过一会就到换岗的时候。远处人头高的茅草似乎动了动,不是小动物的动静,应该是有人猫着腰在窜掠;吕布自幼在草原上的经历,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超人的第六感,即使还没看到人影,吕布已经肯定来人已经到了五十步内,吕布知道来人很扎手,小心的屏住呼吸。 人总会轻估自己的弱点,就是马龙这样沉稳的老手也不例外。在绵绵的雨中观察了半炷香的时间,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立即如箭一样射向早已看中的半截矮墙,没想到路旁突然衣袂声起,一个灰影如狂飚骇浪似地扑了上来,马龙横泻数步,已是来不及,吕布一戟刺进马龙胸膛,将尸体高高甩起。 呼哨声响,大批的高手从四面八方涌杀过来,偷袭变成了强攻;埋伏在暗处的弓弩手虽然不断射倒冲在前面的人物,依旧挡不住对方人多,被冲破了防线。许多象吕布一样埋伏的杀手都杀了出来,竹林里、草丛中、断墙下,无处不是厮杀的战场;雨水、血水很快地就分不清楚,两股洪流交汇在一起,杀声震天。 天子脚下,捕快的效率还是最快的,听到报警,十几名公差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顿时被激战的场面惊呆。一方是野王楼,不仅有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那些家伙,还有大批的黑衣人,清一色的弯刀,在雨幕中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雷神殿一方明显是江湖上的好汉,透露出彪悍的杀气,只是人数明显少于野王楼,勉强保持着平手。 一名老公差哆嗦着说:“是他们,是他们。窦武谋反的那夜,这些黑衣人就出现在街头,屯骑校尉冯述就死在他们手上。” 吕布已经连续斩杀了五名黑衣人,感觉自己的形势更加地糟糕,四柄弯刀竟然合成了一个小小的阵势,联手出击,发挥出十倍的威力,死死地缠住了长戟。这不是江湖上的比武,是生死之战,双方都拿出了全部的实力,由于厮杀得太过凶狠,不断地有人倒下去,人员在迅速地消耗。 这时,野王楼展现了洛阳第一大帮的实力,又一批好手赶到了现场,谁都看出,野王楼是下定决心,要把对方踩在脚下。群斗不同于江湖上的单挑,功夫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胆量、凶残、奋不顾身;人数的优势在逐渐扩大,再差劲的武功,都能给进攻方多一些筹码,都能让同伴缓一口气。 雷神殿的好汉们已经逐渐退缩到院子周围,吕布一声长啸,骁勇地冲入刀光中,硬生生地挨了一刀,打破了四把弯刀的配合;趁着稍纵即逝的空隙,吕布长戟挥舞,一招横扫千军,四个黑衣人的人头飞上了天空。雷神殿一方声势大振,拼死反击下,硬生生地把野王楼的一帮爪牙逼退了三四十步。 招招见血的冷酷场面,让公差们脸色发白,就是后面赶来的众多缇骑也是心如死灰,一点出手阻止的心都没有;野王楼是一群恶狗,雷神殿那帮人就是饿狼,唯有他们自己,是真正的绵羊。缇骑们都是拿人命不当一回事人的人,此刻也禁不住冷汗涔涔地往下流,都在心中埋怨自己,就不知道多耽搁一点时间再过来。 野王楼的第三批二百多人到了,公差们才发现,就在离自己站立处不远的两间草屋里,竟然隐藏着大批野王楼的高手,一下子出来十五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正是接替秋无岗担任掌柜的杨弘。杨弘一副文人的装饰,脚步从容,面色淡然,似乎是去参加一个寻常朋友的聚会,露一下脸就准备回家,没有激情,也没有埋怨。 杨弘挥挥手,身后十名高手投入了战斗,每一个都是一流的高手,很快撕开了一个缺口,野王楼将包围圈缩小,终于把雷神殿的人挤压到那座并不大的园庭墙下。但是屠杀突然降临,院门一开,冲出五名高手,剑、戟、钩、叉、斧,血光飞溅,面前无一招之敌;就是最后出手的十名高手冲上去以二敌一,也不过是二十几个回合的时间就全部做了冤鬼。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雷神3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不到一个时辰,野王楼在五人面前丢下了六十多具尸体,还有数目接近的伤者,哀嚎一片;只是野王楼的人太多,第三批的二百多人迅速接手了战场。:.*无弹窗?@++www.*t x t 8 0.cC杨弘和身后四人同时拔剑,扑向五人,竟是同样的剑法,都是张成的弟子;经过近百招的激战,剑、戟、钩、叉、斧五名高手先后被杀,杨弘的四名同门一死三伤,同时雷神殿的力量几乎被摧毁殆尽。 吕布瞅准一个机会,杀出了包围圈,迅速地消失在草丛中,没有人顾得上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刚刚出来的张脩吸引,不舍得在吕布身上下工夫,因为楼主有令,杀张脩者,赏黄金三百两,出任野王楼的二掌柜。张脩四十多岁,英俊健壮,双眉飚扬,古铜色的皮肤一看就是饱经风尘,最让人吃惊的是张脩的眼睛,黑亮如寒星,却充满了忧伤,也许正是这忧伤,打动了太尉陈耽,也让所有人产生信任。 张脩的忧伤也打动了杨弘,杨弘升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杨弘的经历很简单,孤儿,被张成看重收养,然后在大漠门中长大,十八岁进入太学混了三年,正式出道后一直负责张成在各地部署的联系协调,张成发现秋无岗异常时调入洛阳。杨弘终于想起来了,太学,在太学里见过张脩,也是如此忧伤。 杨弘出人意料地命令手下退出一丈之地,张脩也让手下全部退入院中屋内,一笑说:“杨掌柜真的是好记性,一面之缘也记得如此清楚。” 杨弘也笑道:“早知道是故人,就不需要这么大声势。张兄,曹侯想见你一面,就当给小弟一个面子,也给你手下一个活命的机会。小弟发誓,只要张兄去见曹侯,以往的事情小弟一个字也不会向被人透露。” 张脩竟然相信道:“杨掌柜不必发誓,真到那一步,我会说出西塔镇的故事,对谁的都没有好处。” 杨弘面色一变,顿时握紧手中剑,考虑是不是将面前这个人斩杀剑下;张脩恰到好处地一拍身边的石狮子,石狮子转眼化成一堆石粉,散落在地上。杨弘长长地嘘出一口气道:“我和张兄也是同病相怜,张兄若无异议,这就请动身。”说完,杨弘让人通知公差,接管现场,野王楼的人如潮水一般退去,带走了所有的尸体。 张脩和曹节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曹破石和杨弘最后亲自把张脩送出了洛阳城。洛阳的官场跌出了一大堆眼珠子,太尉府里,陈耽更是气愤填膺,准备派人出城找张脩问个清楚,光禄大夫杨赐拦住说:“汉公,此事你不可再插手了,江湖中事每每透着古怪,张脩自号雷神,其实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如果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某些人想通过张脩,寻找出哪些人是心腹大患,你岂不遂了他的愿望。” 陈耽冷笑道:“本官并不怕死。” 陈耽话里对杨赐似乎也有了成见,杨赐明白陈耽钻了牛角尖,厉声道:“身居庙堂,当以江山社稷为重,难道个人的面子就那么重要。死是很容易,可是你的作用就是一个死字吗?大汉内忧外患,你一个开府的太尉动不动就说死,你要底下的将士如何看待,你要这一府的吏员如何自处,你又如何对得起圣上的信任。” 大汉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太尉管军事,司徒管民政,司空管工程,三公各行其职,分别开府,置僚佐。不过由于平时实权在尚书台,真有战事,朝廷会另设大将军;太尉只能作为最高武职,除了评定全国武官的功绩高下、以为升降的依据外,就是皇帝的顾问。但是开府的实权是确确实实存在,幕府中长史、丞、参军、主簿一大帮子人靠着陈耽吃饭,如果陈耽出了事,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杨赐当头棒喝,让陈耽十分尴尬,不甘心地说:“难道我一个太尉,还拿一个布衣没有办法?” 杨赐没有留丝毫的余地,平静地说:“汉公,你比窦武的权势如何,当年卢子干布衣上书,窦武和窦太后不就是只能干瞪眼吗?”杨赐留了下半句话没说,你陈耽现在想对付的人是曹节,窦武和窦太后当年都失败了,你还能强势到哪里;陈耽也是聪明人,冷静下来立即发现自己处境不妙。 杨赐放缓声音说:“曹节能够给张脩的,就是做官。张脩是个聪明人,就算投靠曹节,也明白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这一点杨赐有信心,杨赐也是纬学大家,听范协讲述完洛水边的一战,就明白张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绝对清楚,就是投靠了曹节,也不能把以前的事情说出来。 一个叛徒如果天天和自己的上司说,自己以前整天想着如何害上司,现在洗心革面,要帮上司对付过去的同伴。上司也许表面很高兴,但是心里一定跟扎了根刺一样,看你反戈一击,更会想到有一天你再变换门庭,会不会同样给自己来一下。如果这样,这个叛徒就不用混了,张脩是个自信心很强的人,肯定不会走这条衰路;曹节需要张脩千金买马骨的效益,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至于陈耽那边,太尉府有的是曹节的耳目。 转眼露冬十月,面对国库亏空,张脩出了个主意,令天下囚罪未决者入缣赎。曹节和汉灵帝一说,汉灵帝大喜,立即下诏,要各地官府执行;同时改平准为中准,使宦者为令,列于内署,自是诸署悉以阉人为丞、令。 光武帝刘秀中兴之初,宦官悉用阉人,不复杂调他士;至永平中,始置员数,中常侍四人,小黄门十人。和帝时,郑众得专谋禁中,终除窦宪大憝,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宫卿之位;明帝以后,中常侍至有十人,小黄门二十人,兼领卿署之职;其后孙程定立顺之功,曹腾参建桓之策,续以五侯合谋,宦官势力越发强悍。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140章 雷神4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此时遍观宫中的宦官,高冠长剑,纡硃怀金者,布满宫闱;苴茅分虎,南面臣人者,盖以十数。:.*无弹窗?@++www.*t x t 8 0.cC府署第馆,棋列于都鄙;子弟支附,过半于州国。南金、和宝、冰纨之积,盈仞珍藏;嫱媛、侍兒、歌单、舞女之玩,充备绮室。汉灵帝使宦者为内署令,更是将宫中权力全部交给曹节等人,百官再无能力干涉。 曹节高兴之余,安排张脩进宫拜见灵帝,保举张脩做了侍中,盖升做了光禄大夫;张脩在朝中见到陈耽神色如常,恭敬有加。陈耽虽没有指着张脩大骂,始终是一副冷冷冰冰,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曹节看在眼里,没有任何表情。 严冬酷雪,白霜黄草,洛阳城已经是一片银色的世界,道路、房屋、树木上都挂着厚厚的积雪和冰块,路上行人稀少,不时有人滑倒。曹节府中,炉火正旺,酒香扑鼻;不止是酒香,还有菜香,山珍海味,无所不有。曹节坐在堂上,老不死、颜白、曹破石、盖升、赵岐、张脩、杨弘、苦劫坐在两侧,正听天枢道长在叙述。 “听说淳于翼暗中潜入中原,我们找遍了江南、青州、崆峒山,都没有发现淳于翼的踪迹,《周易参同契》下落不明。”天枢道长无奈地说:“掌教说,徐从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淳于翼亦如此,此事值得追究。不过孤虚宫的实力有限,还望曹师兄出面,请让其他门派帮忙。” 孤虚宫里全是修真的道士,聪明、智慧、心志都不差,但要是说去江湖中找人,那就是短板。曹节把目光转向杨弘问:“牢修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杨弘低声道:“牢修在卫家的支持下,出任门主一职,但是大漠门损失太大,各方面百废待兴,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稳住局面,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 曹节沉吟道:“不能这么拖下去,赵岐你准备一下,明天我让皇帝下旨,安排你去残亭视察,助牢修一臂之力,顺便弄清楚徐从事到底死了没有?如果徐从事没死,淳于翼回来的消息就是一个骗局。杨掌柜,你和张脩立即安排手下去寻找一切有关魏家和淳于翼的线索,还有查明袭击魏家的究竟是哪方人。” 赵岐、杨弘立即答应,张脩却犹豫片刻,轻声说道:“如果在派刘子敬和范协去一趟残亭就更好。” 苦劫不满道:“张大人似乎对刘子敬有偏见?”苦劫和刘子敬有患难之谊,自然不愿意刘子敬无缘无故地又被拉进旋涡;张脩到了洛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陈耽对付刘子敬,本身就让人感到奇怪,所以曹节也没有不满,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张脩。 张脩同意说:“你们不感觉这个人很奇怪吗?按照他的修为,要么叱咤风云,要么遨游九州,他却对一个没什么利润的小生意那么上瘾,并且想尽办法留在洛阳。按我看,他是有着明显的目的,等一个人,或是寻找一件东西;只要让刘子敬离开洛阳,他就需要安排,我们就可能发现一些端倪。” 曹节笑道:“原来你帮陈耽是这个目的,你也是想尽办法留在洛阳。你还知道些什么?” 曹节一直防范着张脩的投靠另有目的,纵使张脩这几个月没有一点反常,曹节也从没有放松戒备,今天听张脩主动说起,曹节正好一问。张脩回道:“公公没有说错,张脩入京就是为了刘子敬。张脩只是托了雷神殿这个名字,除了死去的五煞,张脩手下不是邀请来的江湖朋友,就是花钱请的杀手。这一切全因为刘子敬的一个破绽,就是他杀第五先生的那招剑法。” 苦劫不以为然,摇头道:“那不是无名式,是刘子敬根据玄象的身法独创的剑招。”苦劫有点厌恶张脩,为了武功秘笈设局骗人没关系,但不能拿人命开玩笑,更不能朝秦暮楚。 张脩摇摇头问:“那是刘子敬的一家之言,当今世上,没有人见过道门三式,刘子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我猜测没错,道门三式应该就在刘子敬手中,只不过他就练成了其中一式;左元放花那么大代价,引刘子敬去残亭与檀石槐一战,未尝没有这种考虑。”张脩一席话,让颜白和天枢道长眼中放光,就是老不死也好像一下子有了精神。 杨弘暗暗骂道,张脩这是驱虎吞狼之计,刘子敬要真是练成道门三式,堂内这几个人单挑没一个有好果子吃。曹节也不相信张脩的话,但是考虑到淳于翼和卫家的实力,曹节觉得范协和刘子敬去一趟不是坏事,琢磨了一会,曹节说:“我们就不要出面了,颜白,你去袁府和袁司徒商量,看他那边能不能与河南府协调一番,除了刘子敬,白马寺的苦劫和尚也一同前往。” 袁司徒,就是袁隗,听了颜白的话,立即表示没有问题;袁家也想知道答案,颜白又是看袁家面子去帮曹节的,怎么说都是自己人。苦劫没有问题,范协也没有问题,只有刘子敬,听完范协的要求,拉着范协,找到卢植,跑到袁隗府中;好在范协预先传了消息,王长、颜白、袁垢、袁绍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刘子敬竟然是来请教易经的,请袁家帮着算一卦吉凶;袁家执当今孟喜易的牛耳,孟喜易最精华的地方就是以六十四卦分配气候,以卦气言《易》,占验吉凶。袁隗哭笑不得,袁绍的功力自然不够,好在袁垢精通此道,出面应付;一卦下来,坎震卦三,云雷,屯,刚柔始交而难生,雷雨之动满盈,动乎险中。 这是百分之百的凶卦,袁垢注意着措词说:“磐桓,利建侯,志行正也。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最好的结果是乘马班如,泣血涟如。”不管懂不懂卦,只要听到袁垢的用词充满凄美的色彩,就明白不是好话。 (本章完)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四十章 发现线索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刘子敬面不改色道:“道长此卦算得极准,所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司徒大人能否答应。:.*无弹窗?@++www.*t x t 8 0.cC” 袁隗朗声道:“子敬,就冲着子干的关系,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客套?有事尽管说。” 刘子敬望望卢植说:“找徐从事本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情,卫不言既然敢说师傅已死,我们肯定是找不到徐从事人的。如果淳于翼真的重新潜回中原,那只有一件事,就是《周易参同契》的中部和下部,卫家是徐从事出现的最后之地,中部可能在卫家,上部应该还在魏家人手里,但绝不会在残亭。” 袁隗点头道:“子敬言之有理,如果这样,去残亭就毫无意义,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曹节会同意的。不过,子敬,你和张脩到底有什么过节,他如此关心你。” 刘子敬摇摇头说:“不好说。他和我一样是武功不明的人。” 武功不明的人,换一个意思就是横空出世的高手,没有人知道来历,很多事情在有心人眼里都是一个谜。卢植恍然大笑,袁垢起身笑道:“子敬看贫道如何?” 刘子敬一愣,袁垢说道:“若是子敬还有些需要托付的事情,贫道愿意奔走。如果牵扯到师门秘笈,贫道愿意拜入门下。”袁垢刚刚和袁家人一起见过颜白,知道张脩给曹节献计的事情,是真担心刘子敬出事,那些刘子敬刚刚琢磨出来的招式就会失传,因此不惜身份和面子,强行开口。 袁绍听了,脸涨得通红,正要出声阻止,却被王长点了哑穴;刘子敬肃容起身,整理衣服,朝袁垢失礼道:“袁门倜傥,果不虚传。道长一心为道,子敬怎敢藏私,子敬剑术原来自逍遥、天师两派,唯有玄象一式自创,子敬已将六招剑谱留在子干府上,若是子敬离京,道长有空务请必指点卢毓。道长若是练成,你我就是同门师兄弟。” 袁隗、卢植等人无不点头,刘子敬和袁垢能够在中年就成一代宗师,两人果然是有博大的胸怀。袁垢的话有可能是假的,如果刘子敬此次出事,不要说袁垢投入刘子敬师门,甚至从卢家夺走剑谱都不意外;刘子敬偏偏不做任何考虑,想的只是要将功夫传下去,根本没有门第之见。 袁隗托人带去话,曹节果然同意,改变了主张,决定由范协带人去卫家,颜白负责江南,刘子敬依旧留在洛阳城中。张脩听到这个消息,望着窗外挂着冰柱的屋顶,惆怅了很久,很久;张脩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说什么,司徒袁隗的脸面不是自己可以驳的,也根本没有驳的可能。 袁隗得到回信,立即让袁垢去卢府通知,看着袁垢兴冲冲而去,袁隗和袁绍不禁都笑了起来,绝技对武林高手的吸引力就是这么大,从刘子敬同意袁垢看剑谱后,袁垢就恨不得立即跑到卢府一览为快。袁垢的身影刚消失,看门的家人就跑过来禀告:“郭耽大人求见。” 郭耽也是有地位的太监,袁绍出迎,袁隗在厅中站着等待;等郭耽进来,袁隗恭敬地请郭耽先坐下,自己和袁绍才跟着落座,郭耽满意地说:“今天我在东观藏书阁中发现一样趣事,所以特来相告。当年扶风马融竟是读过《太平经》的,他在一册《淮南子》上做了笔记,说两书风格极为接近,以道家思想为主,同时夹杂着先秦各家的学说,其目的是辩论之用,而非学说专著。马季长还在边上写了一则小故事,说张良张子房死后,其子张不疑将《玉钤经》随父下葬,《三略》则下落不明。让人不解的是马季长为什么写这一段故事?” 袁绍和袁隗眼前一亮,马融为什么写?因为天师道。顺帝汉安元年,沛国丰人张陵在蜀地鹤鸣山自称受太上老君之命,封为天师之位,创立天师道。张陵本为太学生,汉安帝延光四年始学道,据说是留侯张良之后,天师一名取自《庄子·徐无鬼》:“黄帝于襄城之野遇牧马童子,遂问‘为天下’之道,最后黄帝受教,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 郭耽不是江湖人,不清楚这些关联,可袁家在江湖上一言九鼎,袁隗和袁绍转念就想到了。袁隗还是故作姿态,想了想告诉郭耽自己的猜想说:“郭大人,由此可推测,马融应该与张陵见过,才会有此猜想。” 郭耽没有接话,却背起襄楷延熹九年的上言:“昔秦之将衰,华山神操璧以授郑客,曰‘今年祖龙死‘,始皇逃之,死于沙丘。王莽天凤二年,讹言黄山宫有死龙之异,后汉诛莽,光武复兴。虚言犹然,况于实邪?夫星辰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也。下将畔上,故星亦畔天。石者安类,坠者失势。春秋五石陨宋,其后襄公为楚所执。秦之亡也,石陨东郡。今损扶风,与先帝园陵相近,不有大丧,必有畔逆。 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及学门自坏者也。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阳,浊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太学,天子教化之宫,其门无故自坏者,言文德将丧,教化废也。京房《易传》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尽,地吐妖,人厉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 袁绍和袁隗不明所以,又不便于问,只能静静等待;郭耽背完,把襄楷在桓帝时的奏章和所为说给两人听后道:“皇上即位,认为襄楷对的,太傅陈蕃举他做方正,他不就职;可能襄楷好学博古,善天文阴阳之术,看出窦武不足以依靠,因此躲过一劫。本初,你有没有打听,献书人宫崇后来的下落?” 宫崇犹如一颗流星,带着《太平经》到洛阳匆匆走了一趟,就在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袁绍早就派人去打听过,甚至请诸葛玄潜回琅琊找当地两个大族王家和颜家帮忙;王家是王翦之后,颜家是颜回之后,当代家主王音和颜盛仔细查访,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颍川荀家帮忙,倒是从襄楷那里得到一个说法,宫崇献完书后未获封赏,独自去了东海。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袁家分支 八_ 零_电_子_书( 八 零 电 子 书 手 机 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t x t 8 0.CC 郭耽听后轻声笑道:“琅琊国就在东海边,宫崇会不会还在琅琊?”袁绍和袁隗心一跳,琅琊国与琅琊虽只差一字,含义大不相同。:.*无弹窗?@++www.*t x t 8 0.cC琅琊只是一地,琅琊国地域广大,属县众多,赋税甚高,其宫殿华丽,都城开阳坚固具有重要军事地位,琅琊王刘据在位四十四年,历顺帝刘保、冲帝刘炳、质帝刘缵、桓帝刘志、灵帝刘宏,辈高权重。 郭耽明白自己说到要点,停顿片刻说:“宫崇上书的汉安二年,正是朝廷多事之秋,顺帝派侍中杜乔、光禄大夫张纲等人分行州郡,考察政绩,劾拿贪官污吏。张纲出了京城,行到洛阳都亭,将车轮埋于地下,说:‘豺狼当道,安问狐狸?’于是回朝弹劾大将军梁冀贪污放纵,不忠于君。被赶出了京城。此年除了宫崇献书,魏伯阳撰《周易参同契》,顺帝驾崩。” 望着郭耽的花白头发,袁绍二人猛然醒悟,郭耽当时已在宫中,恐怕还知道其他内情,袁隗还好,袁绍立即感觉背后冒汗。郭耽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知道赵佑读过《太平经》,那时候我们还小,无话不谈。他说《太平经》更象《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南华经》、《枕中鸿宝苑秘书》的合本,其中还参杂着一部讲易经算术的书和一部兵书。” 袁绍咋听几乎乱了方寸,赵佑都能发现这个秘密,襄楷怎么可能不知道?襄楷不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宫崇;郭耽今日托出全盘,就是感觉自己欺骗了他,所以把话说到位。袁绍有点尴尬地站起来赔礼道:“袁绍无能,要不是大人提醒,至今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完全是在盲人摸象。” 郭耽嘿嘿笑道:“本初不必如此,本官今日前来,也是想当着袁隗大人的面把事情弄清楚,后面还得麻烦本初安排人手,速去琅琊国,查明此事。”郭耽虽淡薄权势,毕竟还是太监,最恨的就是别人看不起自己,欺骗自己。袁绍明白,只要郭耽不高兴,随便向曹节或者张让吐露点口风,自己就会有大麻烦,连忙答应。 郭耽见找回面子就笑嘻嘻地走了,袁隗琢磨半天,吩咐袁绍说:“让袁垢赶往琅琊国,你再修书一封,派人送与何颙,让他找到许子将,或诸葛玄,从汝南直接去琅琊国,与袁垢会和。”袁垢第二天就带人出发,袁绍另派文丑前去送信,顺便助何颙一臂之力。转眼十余天过去,两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袁绍心思惆怅,却听说袁山五老之首袁忘到了袁逢府上。 袁绍想起袁垢说过的话,顺路去卢植府上借了刘子敬送的砚台,才赶往袁逢府。袁忘满头银发,面色红润如婴儿,见了砚台,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轻轻放在桌上说:“本初,你看整个砚台的雕刻,刀法圆润细腻,没有丝毫的滞顿,花纹顺石而走,流畅洒脱,有庖丁解牛之妙。袁垢的评价不错,逍遥游果然奇妙。” 袁绍试探着问:“叔祖是想见他一面?” 袁忘今天心情出奇地好,和蔼地笑道:“这些事情要看天意。本初,二月启蛰,因风而生长万物;八月收获,因风而凋残万物。天施万物恩泽,自然变幻妙处,乃为易。这次来,我住上一段时间,教你两手剑法再走,刘子敬,我想见见他。”袁绍大喜,突然听见亲生父亲袁逢的咳嗽声。 袁绍偷偷地看了一眼袁逢,袁逢因为压制怒气,俊逸的面容已经有点苍白,却始终没有开口;袁绍心头掠过一丝悲伤,自己虽然过继给伯父,可好歹也是袁逢的亲生子,没想到袁逢对自己如此防备。袁忘似乎也发觉了,安慰袁逢道:“周阳,我没有别的意思,听说本初现在还在家里,没什么事情,指点两手,就是希望他以后能防身。你性格淳厚,也因此自我把握力极强,有些事往往从大局出发,受点损失也不在乎,可是袁山,已经开始凋零了。” 袁忘这么一说,袁逢更是说不出话来,袁隗和袁绍的眼睛也是一黯,袁忘说得没错,由于袁家现在是大汉第一世族,族中年轻人都想着借着家族的力量去做官风光一番,愿意在袁山孤守的人越来越少;而恪于族规,又不能从外姓中招募弟子,袁垢后面一批可谓青黄不接。袁忘和袁隗多次找袁逢商量,让一些外面的人改姓袁,加入宗谱,可是袁逢不同意。 袁逢不同意的原因是家谱,汝南袁家相传是虞舜的后裔。西周初,周武王追封先贤后裔,封有虞氏之裔妫满于陈,建陈国。妫满死后,谥号为陈胡公。他的十一世孙有个叫诸公,字伯媛。伯媛的孙子涛涂,以祖宗字媛命氏。春秋时,媛氏世袭陈国上卿。当时媛、辕通用,故媛涛涂又写作“辕涛涂“。至西汉初,辕氏后裔政将“辕“字的“车“旁去掉,邕以袁为氏。 袁逢认为,任何一个家族追求的都是几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延续,其中必然有兴起,有失落,就像日出日落一样正常,所以不赞成为了一时的成功,强行改变家族的结构。袁绍听说心里很不屑,就冲袁逢给袁术起的字是公路,又能有什么长远的打算。袁忘毕竟是袁逢的长辈,把话挑明了,袁逢也不好置之不理。 袁绍沉思片刻,想到何颙曾经提过的建议,进言道:“若是我们离开汝南呢?”袁逢等人初听不是差异,就是恼怒;但几个人都是非凡之辈,仔细一想反而感觉袁绍说的大有深意,袁隗示意袁绍继续说下去。 袁绍低声道:“我袁家本身是大世族,又有袁山之助,在朝野很多人的眼里是根刺。并且汝南颍川一带人杰地灵,各大族英才辈出,对我袁家的发展空间也形成挤压,若桓景真是北斗,南阳郡就是以后的风尖浪口。我们如果分一支到河北,就可以减轻别人的顾忌,也能够备不时之需。”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 w w . t x t 8 0. c c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袁忘想找的人 袁绍真实的目的是想以此为契机另起炉灶,袁忘等人自然看得很清楚,但是这个提议带来的巨大回报是显而易见的。几个人商量一宿,最后决定,袁家到河北以家族人自愿为主,袁隗建议由袁绍的堂兄袁遗先在邺城负责,开展生意,购买土地,袁山派人协助。袁遗,字伯业,是袁家这一代读书最好的人,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心中学识包罗载籍,管综百氏,登高能赋,鷪物知名。 袁逢明白袁隗是在帮袁绍的忙,因为袁遗和袁绍的关系最好,对袁绍这个堂弟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袁逢转念一想也好,这样袁绍以后就会把心思摆在河北,与袁术不会产生冲突,于是也同意。袁绍大喜,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恭敬谦逊,众人把细节讨论了一番才散,袁忘趁机表示,以后就留在洛阳,算是退隐了。不过袁绍和袁隗都明白,袁忘在提醒众人,该见刘子敬了。 袁隗安排的地方是袁家在城外的一座小花园,就在白马寺的山门对面,中间隔着一条官道;小山坡上,寒冬花事阑珊,只有柏树下几支腊梅艳红,在白雪中分外耀眼。刘子敬和袁垢走上山坡,正门敞开着,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反倒显得静悄悄,花园本来就不是个禁卫森严的地方,袁忘更不需要所谓的保护。 两人走进花园,穿过已经扫干净的青石小径,就看见两个中年人站在屋前等候,两个人中等身材,都很平常,一副谁看见都会感到很熟悉的脸,蓝袍紫绦。刘子敬二人走到近前,其中一个淡淡地望了刘子敬一眼,上前握手,只是伸出的手掌太与众不同,一眼瞧去,就像一只铁打的手掌,没有丝毫的肌肉感和热气,隐隐有些僵硬。 刘子敬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很自然地伸手握在一起,袁垢提醒不及,干脆含笑地站在一边,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刘子敬微笑地松开了手道:“袁垢,你是主人,好歹也要为我介绍一下。” 中年人练的是枯木功,一种传自安息的功夫,当与人掌力对峙时,会同时发出一轮又一轮的奇异震力,冲击对手的奇经八脉。可是与刘子敬两手相握时,中年人的枯木功发出去犹如石沉大海,掌心中始终感受到一片温暖,宛如大海,深不见底;当刘子敬很随意地就缩回了手掌,中年人明白自己输了,彻底输了,枯木功的冲击力根本伤不了对方。 中年人有些尴尬地缩回手,袁垢笑着介绍道:“这是袁忘师叔的记名两个弟子,文厉、文钊,和你动手的是文钊。” “勾漏双煞。”刘子敬在心里暗自警惕,袁山的势力确实让人吃惊,勾漏双煞成名也早,听左慈说过,左慈曾经和双煞动过手,以一敌二打了近百回合,双煞才落败,没有负一点伤。刘子敬和二人重新见过礼,文厉正要开口说话,屋内传来轻轻的两记节拍声,文厉让开一步,示意刘子敬可以进去了;刘子敬看了一眼袁垢,袁垢摇摇头,刘子敬便独自走上台阶,推开屋门。 屋里没有点灯,除了一张旧床榻,一张桌几,四把椅子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墙上、家具上都是干干净净。桌几上摆着五个菜,一碟红烧鲫鱼,一碟白切羊肉,一碟麻辣豆腐,一碟红烧笋,一碟炒青菜;现在是冬天,在北方,鲜笋、青菜可都是不多见的东西。茶是沏好的,翠绿的茶叶在透明的琉璃壶中似如兰花绽放,栩栩如生。 袁忘的身材很高,站在那里让刘子敬不得不仰视,穿着一身纯棉的道袍,剪裁和手工都考究得要命;银发散落下,袁忘的眼神更让人有压力,就像老虎在微笑。刘子敬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问好,袁忘摇头叹气道:“不好,在袁山那座空山里,夜深听不见任何声音,反而让人难以入睡,所以和袁逢说了,我退休了,以后就住在洛阳,每天看着人来人往,心里踏实点。” 刘子敬笑笑,袁忘的难以入睡只是老年人的通病,不过刘子敬同意袁忘的看法,活在闹市有时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袁忘静静地注视着刘子敬,缓言道:“我看过你做的砚台,每一刀用力都很均匀,为什么用剑?”刘子敬已经算得上是剑术宗师,袁忘却似乎在好奇刘子敬为什么会用剑,难道刘子敬的兵器应该是用刀? 刘子敬大吃一惊,表面上冷静笑道:“当时从石碑上学的就是剑法。” “可是严子陵是刀客。”袁忘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刘子敬的脸。一百多年来,严子陵第一,袁安第二,所以对严子陵最有研究的就是袁家,无论从官方的记载,还是光武一代很多名人的记载,严子陵使用的就是一把断痕刀。现在总算遇到一个严子陵的传人,袁忘不得不小心。 刘子敬的心境顿时空灵清澈,今天的见面是个危险的见面,如果应对不当,凭袁忘一人之力,就能将自己留下,更何况门外还有袁垢三人。刘子敬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师父就是个不动武术的人。” “子敬,你的江湖经验还是不足,你看是否能带我去你师傅原来的住所看看。”袁忘看不出刘子敬有任何不妥,试探着问了一句。 刘子敬的表情起了变化,眼神依旧是绝对冷静的,问道:“前辈不是临时起意?” 袁忘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只想找一个人,严子陵的传人,继承传下了严子陵所有的东西。” 刘子敬平淡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不过前辈想去瞻仰家师的故居,怕有所失望,更何况逍遥门的石碑在那里,要不和襄楷前辈联系一下,我们一起去。” 那块逍遥门石碑的事情袁忘当然知道,闻言立刻道:“算了,以后有机缘再说。” 刘子敬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以袁家的力量要查一个人太简单了,哪怕那是一个死人,哪怕是没有线索;刘子敬相信,从今天以后,袁家就会出动所有的力量来做这件事情。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授技 过了一个月,范协等人还没有回来,袁家也没有再来找过刘子敬,只有袁垢三天两头到卢府,常常与刘子敬碰到。每次见面,袁垢都会和刘子敬讨论这剑法,有一次,袁垢走后,卢植突然担忧地问了一个问题:“子敬,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绝学?” 卢植是个正派人,但不迂腐,他明白袁垢一旦练成六招剑法,袁山的人迟早会有破解的招术;刘子敬笑道:“除了玄象一式,其余五招都是逍遥门的剑术,襄楷都不想要回去,我死守着干什么?我希望任何一个门派都可以发扬光大,子干,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把这几招融入蹑云剑法。” 刘子敬有如此胸怀,卢植十分欣慰,依旧担心道:“子敬,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付你,那你的安危怎么办?” 刘子敬笑道:“你忘了,我已经练成剑芒,招式忘得差不多了。”卢植也是剑术大家,立即醒悟刘子敬是走上了气宗的路子,开始追求无招的境界。吃过晚饭,刘子敬回到开宝斋,邓钰递给刘子敬一封信,是刘元起写的,刘子敬的大嫂,也就是刘备的母亲去世了,刘元起通知刘子敬等人回家。 刘子敬第二天一早出城,直接去缑氏山接了刘备、刘德然,一起回家;料理完丧事,刘子敬就把刘备、刘德然、简雍带到自己僻静的小院,让三人在屋内看画,第一幅是一张美女图,乌发飘逸,雪肤凝脂,远望若朝霞红晕,近看似出水芙蓉;尤其是美女的姿势,柔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刘备看了运起远道心法收敛心神;简雍嘻嘻一笑,依旧大口地喝酒;只有刘德然盯着画在屋内来回走动。 刘德然只感觉,美女的脚从哪个方向出都会产生无穷的变化,刘德然边琢磨边走,过了两个多时辰,刘备和简雍发现他竟然走出了几步匪夷所思的变化,才醒悟这是武功,跟在后面模仿。刘子敬在窗外看见,也不多言,直到天黑,才点燃油灯进来,指点三人根据自己的武功演变。 刘备发现,简雍不是什么时候,已经练成了一套与自己似是而非的剑法,原来刘子敬看简雍向李定学了点墨门的剑法,便教简雍把书法中的变化糅合在剑招里。刘德然听刘子敬和简雍讲解,突然感觉自己练的字一个个活起来了,《道德经》五千文在虚幻中各现出不同的峥嵘;刘备却如饥似渴地看着简雍的招数哪些自己可用。 美女图看了三天,刘子敬换成了一张鲤鱼图,也不知道是哪位画家画的,七十二条鲤鱼在水里各有姿态,栩栩如生。三人顿悟到这是身法,便一个一个模仿,刘备练了十天,模仿成功七个动作,遇见刘子敬,拉刘子敬到僻静处问:“叔叔,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让大兄学习的武功,而让我驰骋疆场?” 刘子敬点头说:“我和你二伯,还有你师傅都认为你将来不可限量,哪有侠客不可限量的。武以侠犯禁,郭解对人以德报怨,厚施薄望,救人之命不恃其功,侠义无双,却有灭门之祸,虽太史公立传,又能如何?大丈夫当做一番事业,德然宅心仁厚,若入仕途迟早是第二个王越,你则不同,万户侯不足为道,你在习武的同时,更多的心思要放在大局上。” 刘备恨不得拥抱刘子敬,心想你真是我叔叔,对我太了解了,能说的话全让你说了。刘子敬却把脸一正说:“玄德,你要记住,你是汉室宗室,无论如何不能象哪些贪官,祸害百姓。” 刘备凛然,急忙恭声施礼道:“侄儿记住了。” 刘子敬这才柔声地说:“你先练功,等以后,我们再商量其他事情。”刘备赶紧答应,回室内揣摩。过了一个多月,刘备才练会十九种,简雍练成二十二种,刘德然练成四十六种;刘备和简雍发现,并不是自己二人不能领会,而是身体无法转换。刘德然则不同,多年修行,身体如同一条鱼,想怎么变化怎么变化。 刘子敬不等他们练成,又换了一副画,十二个动物的动作:鼠窜、奔牛、猛虎扑食、兔子蹬腿、盘龙、蛇袭、马腾、羊桩、灵猴窜跃、鸡啄、犬滚、猪撞。等三人看了一天,送进来三柄剑;三人各自推演,互相观摩,刘备、简雍也练习过逍遥游的基础,从刘德然那里获得许多练气的诀窍,刘德然则恶补了武技技巧。 又过了一个多月,刘子敬才开始讲解:“每个人用的剑不同,招式则不同。重剑施展身在力量,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薄剑讲究速度,霍如射日,矫如游龙,出则闪电一击,收则灵猫捕鼠。但无论何种剑术,都讲究后发而先至,剑招的角度,自己的身形步伐都将成为其中的一个关键,所以经验是很重要的,从明天开始,你们自己去削一柄木剑,互相比试联系。” 刘备心下不以为然,墨门中的比试都是真刀实枪的,但是考虑到简雍和刘德然,刘备还是乖乖地做了木剑。但一旦比试开,刘备才发现自己错了,简雍熟悉墨门剑术,独创的剑术变化不同于常理,刘备的剑术明明高处一截,每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拿下;刘德然更是奇怪,每次比试招数都不超过三招,但刘备的压力越来越大,刘德然自己悟出的剑招一连二十多天,竟然没有重复的,而且一招比一招有威胁。 三人就这样每天练习,刘子敬过个三五天就指点一番,李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顺便指点两手,光阴似箭,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这天,饭桌上,当着刘备三人面,刘子敬与刘元起商量道:“现在虽然宦官掌权,百官和名士把持社会言论,子干来信说宦官有意提拔寒门人士,后面双方必有一场苦斗,我们要早做打算。”众人默然,世族怎会轻易放弃手中的特权,让寒门子弟崛起。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仙翁来访 简雍呵呵冷笑道:“江山都会变色,世族难道就永远是世族?太史公说得好,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士族和寒门,谁能说永远不会变。”说完,简雍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一桌子的刘家人和汉灵帝一样,都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人,不由得讪讪而笑,夹起一块肉,堵住自己的嘴巴。 刘备似乎毫不觉察简雍话里的瑕疵,顺口道:“宪和说得有理,汉武皇帝早说过:‘自古以来,不闻一姓遂长王天下者’,汉室要保住江山,我们宗室子弟更要发奋图强。” 刘元起听了目闪精光,喝彩道:“有志气。”宗室中人就算过得再平淡困苦,很少有人会忘记自己是刘邦的子孙,平日里可以装作淡定,某一个特定的时刻,还是会爆发心中隐藏的念头。刘子敬摇摇头,二哥就是这样,所以看自己儿子哪都不行,对刘备却殷切希望;刘德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扒饭。 吃完饭,唐氏收拾碗筷,刘元起站起来说:“我们到村里走走。” 刘子敬一笑,带着刘备三人跟在刘元起身后,出了门,村里村外绕了一圈,最终走到刘备家。东南角篱上的桑树依旧郁郁葱葱,刘子敬盯着桑树问道:“李大哥当年一见此树,就决定在这一代落脚,这树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刘备三人已经不是天真无涯的少年,也知晓李定是看重刘备自行练成心法的缘故,只是相信刘子敬不会随便一问,都苦苦思索起来,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难看。刘子敬拍拍刘备的头说:“玄德,你能问前面的问题,确实是不容易,我和你元起叔没有看错你。自从我们发现你误打误撞,练成气功,便开始担上心,所以他在家照顾你,我去了洛阳。” 刘元起点头说:“玄德,那时候圜中总在闲聊中,有意无意地说一些修行之法,你学了去多能解决一些问题,我们便猜圜中来涿郡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刘备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让我拜师,叔父那么高明的功夫也不敢教我。” 刘子敬笑道:“我的武功是在实战中练成,当时自己还浑浑噩噩,要不是遇到左慈点拨,根本不适合授徒,卢毓和德然的教法就完全不一样,你我就更不敢教了。二哥,你要是同意,我就把德然正式收到门下,卢毓毕竟还是要做官的。” 刘元起哈哈大笑说:“老七,别假惺惺的,德然早就是你的弟子了。” 李定听说此事,在家置办了一桌酒菜为刘家人庆贺,请刘元起父子、刘子敬叔侄一起赴宴。谈笑间,李定敬酒说:“子敬,我就是井底之蛙,早知道你如此修为,就不敢要玄德拜我为师,差点耽误了孩子。对了,你是从何处学的功夫?听玄德说有那三幅画。” “那是我在残亭一带石壁上临摹下来的,又做了些改动,取形意之态。”刘子敬说了残亭画壁的事情,谦虚道:“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加了改动,也不知效果如何。李大哥,玄德练成元道心法,就适合在你门下,我练的是道虚心法,正好与墨门心法有点互补,武功主要还是靠你教。” 李定明知道是假话,听的也是心花怒放,严子陵的道虚心法据说失传百年,现在传人就在自己对面,还口口声声称赞自己,怎不得意?摇头道:“效果很好,玄德这半年进步很快,再有个三两年,就能超过我了。” 刘元起则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老七,你现在在洛阳与卢植等人有联系,何不求个一官半职,以后也好提携几个孩子。” 李定等人闻言也都望着刘子敬,刘子敬摇头说:“现在局势未明,等以后再说,这两年我还要离洛阳远一点,就在博陵打点生意,有空涿郡陪陪玄德。李大哥,你和二哥相交这么多年,又视玄德如己出,家里有客人,不妨一起坐吧。” 刘子敬话语一出,满桌惊愕,李定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刘元起正待相问,一个碧眼童颜的老者如鬼魅般,从内堂飘入,坐在了空着的凳子上,赞赏道:“子敬,你越来越厉害了,老夫一声呼吸竟没有瞒过你的耳朵。” 李定看见老者,竟似乎有些意外,刘子敬站起来恭敬地施礼道:“见过昆仑仙翁。” 李定端着酒碗的手不由一晃,昆仑仙翁的名声如雷贯耳。昆仑仙翁班骊深瞅了刘备一眼说:“子敬,你们这一支宗室果然不简单,你这个侄子以后成就不在你之下。李定,不要担心,老夫来就是和子敬一家道歉的,子敬,当年李定收到的元道心法就是老夫卖给他的,老夫只是想换两个钱花花,没想到要了你大哥一条命。” 刘备起身道:“前辈不用往自己身上揽,当年师傅没有让家父练习,家父是自行学习,就是这个命。”刘备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李定闻言,顿时落泪。 刘元起让出了自己位置,刘子敬问昆仑仙翁:“前辈不会就为了这件事来涿郡一趟,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昆仑仙翁坐下,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再看看墨玄剑。” 刘子敬盯着昆仑仙翁,不相信地说:“班前辈,这剑你已经看过,还要再看,到底有什么秘密?” 昆仑仙翁摇头道:“都说你们汉人狡猾,果然不错,甘豪也是这幅嘴脸。告诉你也没关系,有人说墨玄剑剑柄上的花纹是梵文。” 刘子敬点点头说:“没错,我在残亭的时候牢修已经看过,说是武功秘笈;我又请两个懂梵文的人看过,翻译的意思都差不多,就一句话。” 昆仑仙翁脸兴奋地通红,道骨仙风荡然无存,眼巴巴地等着刘子敬往下说,刘子敬没有让他失望,说:“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一屋子人听的莫名其妙,刘子敬自己也无奈地摇摇头,唯有昆仑仙翁闭目沉思,似乎一下子着了魔。一直到吃晚饭,昆仑仙翁还没有睁开眼睛,大伙只有继续等,李定让厨房又泡了一壶茶。 昆仑仙翁在一个时辰后睁开了眼睛,问刘子敬:“你现在家里能走开吗?” “能。”刘元起立即答复;奇怪地看了一眼刘元起,见刘子敬没有异议,昆仑仙翁点点头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半个月就回来。”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孤虚不再1 昆仑仙翁带刘子敬去的竟然就是琅琊孤虚宫,天赫掌教感觉来者不善,还是客气地招待了两位名人,亲自陪同参观。孤虚宫坐北面南,宫内有藏经、迎鹤二楼阁,五殿六院,加上道舍、客堂等建筑百余楹,雄伟壮观,金碧辉煌。建筑依山借势,层层而上,银杏、桂花、红枫和茶树各自成林,幽深曲径,福地洞天。 太一殿是孤虚宫的主殿,雄踞山顶,面阔十五米,进深二十米,金色楠木的檐柱高四米。石券拱门,系由九块巨大的汉白玉石砌成,自上而下雕有五龙,凤、狮、象、鳌鱼各一对,透雕精致,形象生动。殿内供奉老子的一幅画像,墙壁嵌有碑刻三方:《道德经》,《建造大殿碑记》,《孤虚星解》。最有意思的是《孤虚星解》这块石碑,孤虚是用来记日时的,以十天干顺次与十二地支相配为一旬,所余的两地支称之为“孤”,与孤相对者为“虚”。这块碑上刻的全是星辰,上面还有十六个字“日辰不全,故有孤虚,临兵斗者,阵列前行。” 刘子敬立即明白,昆仑仙翁还有事情没告诉自己,这里后半句与剑柄那句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的前半句一样。天赫掌教也是聪明绝顶的人,两个同行莫名其妙地来,单单望着石碑不会没有缘由,吩咐天枢道长准备素斋,自己和天枢道长亲自做陪,素斋摆在天赫掌教居住的观星阁。 孤虚宫在后山有几个重要所在,观星阁就是最神圣之地,历代掌教都在此闭关悟道。潺潺清泉自山上流下,枣树、银杏树蔚然成林,足有五亩广阔,金银花顺着小溪两侧、湿润山坡灌丛、疏林中攀援而出,造成一道道层次分明的绿墙。在林密深处,一颗银杏古树古银杏树参天而立,远看形如山丘,冠似华盖,气势磅礴。 走到近前,才发现树围足有十米,虬枝龙盘,树根蜿蜒裸露,枝桠根部,长出的几十个形似钟乳石状的树瘤,刘子敬轻轻叩击,里面似乎是空的,发出咚咚的声响。观星阁就在这棵古树旁,阁前尽是空地,阁高三层,极为狭窄,三层顶上是一个小小的八角亭,瓦顶飞檐,雕蟾红柱,古树的枝杈几乎紧挨着八角亭。 一楼是天赫掌教见客所在,正好摆下一桌酒菜,在座的还有两位客人,上首一位老者龙眉凤目,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身崭新的白袍,依旧透露着虎威;坐在边上的中年人咋一看象英雄人物,虽然谈不上虎背熊腰,健硕的体格、腰上的铁扇无不显示出这一点,让人感觉不真实的是中年人虚伪的笑容,一双眼睛总显得那么不真实。 天枢道长介绍,老者也是宗室人士,渤海刘石,高祖刘邦之孙城阳景王刘章之后;中年人叫甄飘,中山人。刘石呵呵笑道:“我刘家数万宗人中还是英才辈出,南有陈王善射,北有子敬扬名,一个是当代李广,一个是江湖游侠,让高祖脸上有光。”刘子敬嘴里连说不敢当,刘石和甄飘在江湖上是没有什么名气,但是两人英华内敛,又是天赫掌教的座上客,岂能是寻常之辈。 孤虚宫的素斋着实不错,八个主菜:红烧肉、糖醋鲤鱼、油焖春笋、醋溜大白菜、蒸南瓜、素菜丸子、凉拌黑木耳、油爆花生米;汤有两式,分别是荠菜豆腐汤、银耳红豆盅;主食是炒饼、荞麦凉面、豆沙汤圆、素白菜饺子。红烧肉是冬瓜做的,糖醋鲤鱼是豆腐干做的,色香味俱全,吃在嘴里也难以分辨;孤虚宫不禁酒,天枢道长特地吩咐厨房,拿来一罐曹节送来的御酒,打开封盖后,幽幽酒香四溢,色泽泛红,酒液醇厚。 昆仑仙翁和刘子敬等人都愣住了,这种酒竟是平生未见,天枢道长笑道:“这是西南僰人酿制的蒟酱酒。牂牁江畔,蒟树如桑,雄花蕊长二三寸,味酢。取其雌株花果以为酱,蜀人以为珍味。唐蒙率万余人出蜀灭夜郎后,僰人逃散入蛮族羌族,此酒几乎失传,前凉州刺史孟佗,游历巴蜀时,找到部分僰人,买下一片果林,才重新酿出,去年卖到洛阳,宫中收藏了一部分,曹师兄送来两坛。” 孟佗两个月前被免去凉州刺史一职,所以天枢道长采用了前凉州刺史的称呼;刘子敬和刘根的通信中知晓此事,暗想孤虚宫对朝廷的形势还是很关注的。刘石品了一口酒,在嘴里回味了一番说:“好酒,甜而不涩,浓香别有味道。子敬,你看孤虚宫的石碑,可有什么体会?” 刘石比刘子敬年长,话里自带着长辈的味道,昆仑仙翁立即意识到刘石二人恐怕是孤虚宫中的人,来客不会如此的巧。刘子敬似乎毫无察觉,一副家中人讲话的态度说:“石老,孤虚宫中的石碑要说好,就是《孤虚星解》这一块,字体大篆,金钩银捺,以子敬拙见,应该是秦始皇丞相李斯的大作,只是子敬孤陋寡闻,不清楚李斯因何写这段碑文,或是此碑原在别处,后移来孤虚宫。” 昆仑仙翁立即发现刘子敬说到要害了,天赫掌教没有丝毫反应,但是天枢道长和刘石都有动作,天枢道长端着酒的左手停顿了一下,刘石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刘石嘿嘿地笑着,头转向天枢道长,很明显,刘石也发现了天枢道长的动作,天枢道长把酒倒进喉咙里,满意地咽下说:“子敬果然见多识广,这块碑确实是李斯所写。大家还记得秦始皇焚书坑儒的传说吗?” 众人都多多少少算读书人,无人不知这段典故,纷纷点头。秦始皇三十四年,博士齐人淳于越反对当时实行的“郡县制”,要求根据古制,分封子弟。丞相李斯加以驳斥,并主张禁止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只是战国时讲究诸子百家,秦朝刚立,也不是一种声音。。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孤虚不再2 几经辩论,秦始皇最终采纳李斯的建议,下令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对民间医药卜筮种树之书以及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等也限期交出烧毁;有敢谈论《诗》、《书》的处死,以古非今的灭族;禁止私学,想学法令的人要以官吏为师。此即为“焚书”,不愿意焚书的就与书同亡,就是坑儒的由来。 天枢道长继续说:“这块碑就是本门先辈找到李斯所书写的一段话,刻成石碑来揭露李斯前后言行不一。后来孤虚宫立,请了不少先生释意书写,却发现没有一人的文采或文字超过李斯,第一代掌教遂决定留此碑,让后人牢记,世事难料。” 刘子敬抚掌笑道:“难怪太史公得知,把这段故事编进史书。” 刘子敬虽然是奉承孤虚宫的客套话,但是没有胡说,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龟策列传》:有这么一段话:“神龟知吉凶,而骨直空枯。日为德而君於天下,辱於三足之乌。月为刑而相佐,见食於虾蟆。猬辱於鹊,腾蛇之神而殆於即且。竹外有节理,中直空虚;松柏为百木长,而守门闾。日辰不全,故有孤虚。黄金有疵,白玉有瑕。事有所疾,亦有所徐。物有所拘,亦有所据。罔有所数,亦有所疏。人有所贵,亦有所不如。” 其中就有石碑的前八个字“日辰不全,故有孤虚”,不过是在书中借孔子的名头说出来。天枢道长满意地望了刘子敬一眼,天赫掌教叹了口气说:“可惜,至今无人读懂碑文。第一代掌教曾经花了十年的心血,推敲李斯这十六个字的意思,根本不得其解。” 昆仑仙翁班骊嘿嘿冷笑两声道:“天赫掌教,这一手没用,刘子敬什么都不知道。子敬,还是老夫来做恶人吧,我们这些人找你,其实都是为了《草人经》。这本书相传是梅福所著,梅福年轻时以剑术扬名天下,中年后再不用剑,留剑谱在东海的一个枯井底,但是用羊皮写下了一辈子的武学心得,被师兄黄石公带到中原,据说交给了许负。” 天赫四人出奇地没有反驳,反而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刘子敬,希望能看出一丝端倪,刘子敬偏偏让人失望地问了一句:“就是让张子房桥下捡鞋,留下《太公兵法》的黄石公?” 班骊颔首道:“黄石公是秦朝重臣,姓魏名辙。庄襄王死后,不满秦始皇独断专行,挂冠归隐,躲在下邳西北黄山北麓的黄华洞中,当地人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就称他为黄石公。梅福逃往东海,就是与黄石公商议的结果,黄石公虽然留书张良与许负,那是为梅福和白起找传人,自己其实另有徒弟。” 班骊说到这里,反倒是停住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其他几个人。天枢道长的表情有些激动,天赫掌教微微一笑说:“师门深秘,都被仙翁得知,说出来也无妨,黄石公的弟子只是信道之人,一代代作为术士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是到了武帝时期,这一派的传人叫左吴,是淮南王刘安的门客,武帝以淮南王刘安叛逆为由派兵入淮,刘安被迫自杀,唯有左吴携枕中书,在好友仇景的帮助下逃出,两人一起遁世三十年。” 刘石和刘子敬都长嘘了一口气,作为宗室中人,两人比外姓人更能感受史书上那段历史的悲凉,左吴和仇景活下来,总不是坏事。天赫掌教的目光越发明亮,说道:“两人在一起,把一生所学互相融汇,后来都找到了传人,左吴的弟子就是后来创立逍遥门的西门延年,仇景的弟子,便是孤虚宫的第一代宫主灵覆子。” 甄飘满目向往的神情说:“一饮一啄,果是天定。” 天赫掌教摇头说:“说得太轻巧了,每一个人的成功都不是侥幸得来,必定是付出了人所知的代价,两人真正迎来机会的是遇见大侠裴基。裴基虽然是郭解的远房表弟,两人年龄差了二十多岁,郭解族灭时,裴基才十一岁,论年龄,与西门延年、灵覆子相仿,裴基说了一个秘密,就是井中剑谱的传说,三人一起到东海,根据先辈们的故事终于找到那座枯井。” 刘子敬很是诧异,天赫掌教说的和赵升所言完全不一样,如果真找到了这座井,怎么会没有心法。天赫道长似乎在回忆某一种情景,慢慢说:“准确说,那已不是枯井,井里蓄满了水,井壁上大部分的剑谱都被水淹没,可能由于地震的原因,井壁破裂缺损,井水来自地方,无法抽尽。裴基三人都识水性,又功力深厚,轮番潜入井中观看,终于抄到大部分的剑谱和只言片语的心法碎片。” 甄飘诧异道:“难道《草人经》中没有剑法?”《草人经》既是梅福一生心血所致,应该包含着梅福所有的武功和心法,甄飘的好奇心很有道理。 天赫掌教笑道:“刘兄真是信人,对甄老弟都没有说。《草人经》其实就是九幅图,梅福在岛上,这几十年的心血就是这几幅图,井中留下的只有剑谱。子敬,你知道仙翁让你来的目的了吧,你练的武功就是《草人经》的一部分,许负曾经见过此书,据说其余七幅图太过复杂,以许负的才能,也只能根据记忆刻了两块石碑。从东海回到中原后,裴基把两块碑分别送给西门延年和灵覆子,逍遥门和孤虚宫才因此得名。” 天赫掌教话说道这个地步,刘子敬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部分,甄飘听了有些激动地问:“逍遥门的石碑不是绝云子现刻的?” 刘石没好气地说:“如果是绝云子现刻的,他绝对会安排人送回逍遥门,怎么也不会落入一个不会武功的石匠手里,王莽翻遍长安都查不出来,因为东西根本就不在长安。襄楷那么说,不过是想加重子敬的心理负担,希望子敬感激之余,有一点责任感,最好加入逍遥门。”众人都在心目中赞同,刘石说的在理,绝云子如果有这个机会刻碑,肯定就有机会安排好后面的一切,就算委托石匠带出长安,也会通知门中弟子去取。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孤虚不再3 甄飘不满地说:“那也说不通,为什么传言绝云子把石碑送到长安。” “因为刘歆。”天赫掌教信心满满地说:“刘歆学究天人,和绝云子又是好友,所以绝云子相信刘歆的话,认为刘歆已经找到《草人经》的线索,所以带着石碑入京,却没想到被卷入了刘歆反对王莽的一场政变中。据说绝云子两名弟子也随同在长安身亡,甄家主,这段历史你相必比我更加清楚。”天赫掌教说完,眼睛死死地盯住甄飘;刘子敬立即明白,甄飘是无极甄家的人。 甄飘苦笑着摇头,道:“其中一名弟子投渭河而死,打捞半月未发现实体。这又说明什么?石碑既然是刘大侠师传,难道那弟子没死,是严子陵?” 刘石哼了一声道:“如果这样,逍遥门的人难道不认识严子陵?严子陵帮助光武中兴,岂能不用到逍遥门的人。” 刘子敬心头一动,忍不住朝刘石看过去,以刘石的年龄和修为,在江湖上应该是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却偏偏没有人提起过。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刘石是刘家的叛逆之后,所以小心翼翼,躲藏着朝野大众的目光。刘子敬不相信刘石会是隐士,真真的隐士,是不会和孤虚宫打交道的,刘子敬想到一个名字,刘歆。 王莽篡位,出力最大的就是甄丰、王舜、刘歆三人,光武后,关于三人的故事在正史野史中被说个不停,细节更是被反复挖掘,就连班固的汉书也有记载。据说王莽立国后,分封功臣,依照金匮符命,只封甄丰为更始将军,与卖饼儿王盛平级,不但与王舜、刘歆等人相差太远,甚至连甄丰的弟弟甄邯也比不上,甄丰父子闷闷不乐。 甄寻设计,利用王莽相信符命之说,假作符命,想让王莽把女儿嫁给自己,没想到弄巧成拙,甄丰还服毒自尽,甄寻被捕后供认不讳,却没想到王莽有心除掉一些人,国师刘歆的儿子侍中刘棻、长水校尉刘泳以及刘歆的门人骑都尉丁隆、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王奇等,都被定成同党诛杀。就连刘棻的老师,写《太玄经》的扬雄都成了嫌疑犯,扬雄跳下天禄阁,王莽这才下令免罪。 一日丧二子,王莽连尸体都不放过,学大舜处置四凶布告天下,流刘棻、刘泳于幽州,投王奇于崇山,放甄寻于三危,殛丁隆于羽山,硬是官府用驿车载着他们的尸体到达。刘歆忍下了凌辱,因为王莽杀儿子都如儿戏,长子王宇因为杀了一个奴仆,被王莽逼死,换取了王莽大义灭亲的好名声;次子王获往大门上泼狗血,被王莽逼死,让王莽借机诛连除掉了多位政敌。 等女儿刘愔被逼自杀,女婿王莽的四子太子王临被活活吓死后,刘歆终于按捺不住了,自己背叛了刘家,放弃了读书人的操守,利用谶讳,协助王莽,却是如此的结局,只要是个人,就忍不住。刘歆利用天象来计算辰光,准备谋反;可惜,王莽是个根本就不相信谶讳的人,王莽自己用来谋利还差不多,绝不会因为这些邪说就束手就擒。刘歆自杀,王莽则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忠臣,很快,丧失了自己的国家和性命。 甄飘闻言有些尴尬,刘石适时一笑道:“甄家主是甄邯的后人。”甄邯是甄丰的弟弟,字子心,中山无极人,孔光婿。汉哀帝时为斄令;汉平帝初进侍中奉车都尉,封承阳侯,拜光禄勋;王莽居摄初为太保后承,始建国初拜大司马,封承新公。光武帝刘秀建国时,甄邯已死,后人投奔刘秀,保全士族。 甄飘目光闪烁道:“刘前辈说的没错,我就是甄邯的后人。刘前辈自称是阳景王刘章之后,刘盆子兄弟也是刘章之后,莫非有什么渊源?”刘盆子,太山郡式县人,更始三年,被赤眉军领袖樊崇等拥立为帝,史称建世皇帝,后投降光武帝刘秀,刘秀对刘盆子赏赐甚厚,刘盆子靠均输官地生活,直到终身。 天枢道长打了个哈哈说:“甄家主,你是我们孤虚宫的大施主,每年都捐赠无数,刘老先生是甘陵王介绍来的客人,身份也非同一般。”天枢道长的意思很简单,甄飘你就别问了,别管刘石是什么家世,人是甘陵王介绍来的,万万得罪不起。 甄飘毫不含糊地说:“道长此言差矣,我和你们是世代交好,商量《草人经》这般大事,怎么能随便让外人介入?” 天枢道长不愧是专门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人,抢在天赫掌教发话前说:“家主言重了,刘老先生来,就是说他有《草人经》的消息。” 天枢道长话音刚落,天赫掌教微微一皱眉头说:“天枢,带人到前面宫中看看,好像有些喧哗。” 天枢道长闻言一愣,但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出观星阁,几乎是刚走出去,就退了进来,变色道:“宫中起火了,好像遇到袭击。”众人都有些愕然,敢到孤虚宫惹事,到底是何方神圣;众人纷纷起身朝门口走去,刘石突然一掌击毙了身边的甄飘。 昆仑仙翁班骊几乎同时朝刘子敬伸出一抓,这一抓表面上平淡无奇,但是手法精妙,把刘子敬逃躲之路完全封死的同时,五指同时发出寒冰之气;刘子敬猝不及防下,竟然没有失神,手臂随心所欲地一扭,化解了班骊的必杀之招,闪到了角落。天赫掌教看在眼里,知道眼前便是自己平生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战,拦住刘石厉喝到:“二位想要如何?” 不料他话未说完,异变陡起,天枢道长一掌直直地打在天赫毫无防备的背上,势如闷雷;天赫掌教闻风不动,一时真气遍布全身,硬生生承受了天枢一掌,同时头也没回,反手一掌甩出,正印在天枢道长的胸前。天枢道长踉踉跄跄跌出去十余步,才化解了掌力,收住脚站稳。 天赫道长面容宁静,说不尽的道骨仙风,点头说:“是我看错了,没想到你的修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天枢道长摇摇头说:“师兄过奖了,我是知道自己远不如你,预先穿了护身软甲,否则你我师兄弟,只能到阴间一叙了。” 天赫掌教面色惨白,露出一丝讥俏的笑容说:“既然知道远不如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因为权力?”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孤虚不再4 天枢道长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是,也不是。我是想成为掌教,但是还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方。只是不忍心孤虚宫放过眼前这百年难遇的机遇,以曹师兄现在的权势,孤虚宫就是想成为江湖第一大派,也是易如反掌,你却不思进取,整天想着这些没用的古籍,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置门派的未来于不顾。” “我明白了,如果你我不死,依旧会给你找个机会,让曹师弟和宫中所有人决定,掌教是谁,孤虚宫要不要称霸江湖。”顾不上天枢道长的迟疑,天赫掌教转向昆仑仙翁问:“仙翁又是为何?”昆仑仙翁要是想做昆仑的掌门人,是一件轻而易取的事情,但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这般要求。 昆仑仙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说:“人总是有私心的,我很想尝试天下第一高手的风头,但是这几十年,江湖英才辈出,我怎么努力,甚至几次放弃了出任昆仑掌门的机会,依旧看不到任何希望。劫楼说了一个法子,天下能和我比肩的人不超过两只手,他们愿意无条件地为我除去所有的对手。” 天赫掌教点点头说:“那么刘老先生就是劫楼的人了,千劫僧?”劫楼三个主事,百劫生是泰山盟主罗醉,被天赫掌教杀死在曹节府中;一劫指是五台山的度厄大师,在河西县闻香楼被袁垢所杀;刘石气度轩昂,一般人难以比及,天赫掌教自然这么一猜。 刘石没有让他失望,大大方方地承认说:“老夫就是千劫僧,不过劫楼现在还是三个主事,仙翁和天枢道长都愿意加入劫楼,接替罗醉和度厄的位置。”天赫道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说劫楼用对了心思,刘石、昆仑仙翁班骊、天枢道长三人都有不同的需求,正好各取所需,观星阁瞬间陷入沉默。 孤虚宫那边的厮杀声越来越大,银杏林中、溪流旁传来孤虚宫弟子呼救叫喊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验证着孤虚宫今天的命运。天赫道长刚要开口,忽又失声,终于忍不住,盯著苍松道人说:“你不是要做掌教吗?就任凭宫中弟子遭人残杀?还不让他们住手。” 刘石和昆仑仙翁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满脸得色地说:“旧人不去,新人不来,天枢道兄在孤虚宫惨遭劫楼屠杀后,历经艰辛,重建门派的举动必定能打动曹节,感动天下俊彦,天赫道长还怕孤虚宫将来没人?”天赫掌教和刘子敬都明白了,曹节不是个容易被骗的人,只有死亡才能掩盖所有的真相。 天赫掌教心中一阵翻腾,惨笑道∶“厉害,厉害,刘先生真是算无遗策。” 刘石看了看他,微笑摇头道∶“道兄不必装作一副认输的样子,天枢道兄受你一掌,虽然没死,暂时也丧失了战力。你和刘子敬都不是善与之辈,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劫楼只要把天赫道长和刘子敬的尸体悬挂在某一个城楼上,劫楼的威名就会重新竖起,天枢道长率领孤虚宫废墟重建,必定是无数人心中的英雄。仙翁,你说是不是?”昆仑仙翁班骊发出一连串的怪笑,连连点头。 站在角落的刘子敬真正有点担心,不是因为现在严峻的形势,而是因为现在刘石清醒的态度,劫楼今日一举获胜后,说不定比罗醉等人在时更加强大,刘石却没有一点意气风发的嚣张,反而对局势依旧小心翼翼。这样,刘子敬感觉,自己和天赫掌教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甚至可能,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刘石似乎一下子记起刘子敬,呵呵笑道:“子敬,只要你愿意加入劫楼,我们既往不咎,将来你还可以接替我的衣钵,再怎么说,我都是高祖的子孙。”刘石研究过刘子敬,发现一直让刘子敬成长的,不是江湖上人津津乐道的奇异和武道,而是刘子敬每次面对对手,表现出来的一无所惧的意志和信心。 刘石的话就是想消减刘子敬的斗志,可惜毫无作用,刘子敬深吸一口气道∶“前辈,时间不多了,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的,但事到如今,我是不会低头的。”不会低头,就不可能被放走,刘子敬的话在刘石等人的耳中就是战书;天枢道长不禁动容,正要再说上几句,忽然听到狂笑声起,剑光闪动,天赫掌教终于出手了。 满室寒光,天赫掌教身法之快,令人瞠乎其后,没有丝毫受伤的样子;刘石轻轻一掌拍在桌沿,桌子立即上浮旋转起来,桌面上的酒壶酒杯菜碟依然在桌面上,酒菜一点都没撒。桌子没有能阻止天赫,长笑声中,天赫已经越过桌子,剑如闪电,凌空朝刘石横扫过去,昆仑仙翁见势不妙,一拳直击,强烈的劲气下,室内温度陡降。 没想到天赫的潜力发挥出驾世骇俗的速度,在空中闪了闪,不但避过了班骊凌厉的一拳,还把天枢道长也罩进剑圈中。幻天剑网,每一招都充满锐利的剑气,天赫掌教一副以命搏命的架势,真气沛然不可抵御;三人暗暗叫苦,倒不是担心以三敌一会失手,而是有刘子敬在一侧虎视眈眈,三人不敢用尽全力,加上天枢道长带伤,一不小心,就会被天赫找到同归于尽的机会。 利益就在眼前,刘石三人谁也不想死,胆气顿时下降许多,只能采取守势,不敢冒然进击,想凭刘石和班骊的绝世内力消耗下去。此消彼长,五人竟然打成了一个平手的局面,天赫掌教的剑法越发变化无方,层出不穷;刘子敬一步步靠近战圈,看似随意,每一步却踩在刘石三人意想不到的位置,似乎一出手,就能找到三人中一人的破绽。 昆仑仙翁班骊手中突然多了一根竹杖,拼着捱了一剑,强攻上去,顿时兵器碰撞声不绝如缕;天枢道长趁机拔剑,再次冲前,加入昆仑仙翁的战圈之内。天赫掌教招招用强,内力似乎绵绵不绝,击碎了两人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刘石刚脱出战圈,就发现一点剑芒,突然在眼前不断扩大。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孤虚不再5 无坚不摧的剑气,随着青芒的跳跃,不断变化着方位,刘石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已经陷入生平未曾遇过的凶险里。刘石一连做出了五种不同的反应,点点青芒的炫闪依旧直奔他的死角,一道犀利的剑气袭向肋下,刘石却无法捕捉到刘子敬身影的落处;刘石了连各攻一侧都没把握,只能凭本能的反应左手无名指弹向剑尖。 差了一点,差了一点青芒的距离,刘石的弹指带着螺旋劲道,弹歪了剑,却没有弹到剑上,刘子敬墨玄剑微微一抖,生出奇异莫测的变化,青盲消失,剑向前平生了一寸,瞬间削下刘石半截手指。刘石只觉得无名指一凉,随即一热,血立时喷了出来;刘子敬的墨玄剑丝毫没给他止血的机会,青芒再吐,又缠了上来。 血喷得太快会让功力迅速下降,刘石暗叫不好,勉强支撑几招,急忙找机会卖一个破绽,退出屋外;昆仑仙翁班骊立即丧失斗志,竹杖三连击,逼退天赫掌教,护着天枢道长,撞破南墙,直接遁出屋去。天赫掌教也不追赶,吩咐刘子敬:“穷寇莫追,跟我来,上古树。” 两人一前一后,冲上楼顶,顺着八角亭旁茂密的树杈,跳进古树里;天赫掌教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果然看见一个洞口,一路下滑到一条地道中,天赫掌教再也支持不住,身体晃了晃,用剑撑在地上,勉强站着;刘子敬不敢耽误时间,喂了天赫掌教一颗左慈的乌角丹,挟着天赫,跑出地道,只见是琅琊山后的一片空旷地带。 天赫道长拍拍刘子敬,示意放自己下来;天赫掌教靠在洞口的巨石旁,掏出孤虚令牌,递给刘子敬说:“我先前激战,催动伤势,虽有灵丹妙药,也活不多久,我就守在地道口,子敬,你带着我孤虚宫的信物,迅速进京,除了曹师弟,你谁也不能信。除了今日之事,再告诉曹师弟一句,我已经找到宫崇了,宫崇也答应,该出面的时候自然会出面。” 连天枢道长这样的人物都会叛变,天赫掌教也只能如此吩咐;刘子敬明白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也不矫情,接过令牌,给天赫掌教磕了三个头,起身决然离去。望着刘子敬转眼即逝的身影,天赫掌教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坐下调整呼吸,知道听见地道里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刘石三人包扎伤口的时候,突然看见天赫和刘子敬一前一后跳进银杏树,立知大事不妙,小心回到楼里,攀上树中,发现树洞,不敢轻进。找来手下探路,再追到地道口,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等厮杀多时,杀死天赫掌教,冲出洞口,已经过去三个时辰。昆仑仙翁着急道:“刘子敬出去一说,怎么得了。” 刘石阴沉道:“那就杀了他全家。” “好。”身后昆仑仙翁班骊鬼魅般的出手,一掌印在刘石的后胸,没有声音,却有排山倒海的力量,刘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觉得骨骸一碎,顿时倒在地上。天枢道长大惊失色,班骊身形瞬间暴涨,双手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封住天枢道长的四周,巨大的气流让天枢道长呼吸困难。 天枢道长没想到昆仑仙翁的功力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连炼气人自然的身体回应都还没有没有做出,就被班骊的天罡气击倒。天枢道长毕竟功力深厚,倒地时平移一丈,趁机身形调整斜度,正待跃起,只觉得身边人影一晃,颈子一凉;一柄长剑半空飘出,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剑尖划破天枢道长的喉咙,血如泉涌。昆仑仙翁班骊空中落下,剑已收入竹杖。 山下的百姓发现山前山后都烧起了大火,急忙报告亭长,等官府赶到,灭了山前山后的火,孤虚宫已经是一片废墟,高手尽失,道士十不剩一。因着曹节的关系,此案惊动了州府,范协从洛阳分明赶来调查,那一天上山四名客人,甄家的家主甄飘死在观星阁,其余三人下落不明。 由于案子牵扯太大,又牵扯到权势无二的曹公公,无极甄家死了家主,话都没敢说一句,反而花了大笔的金银,来打点官府中人,就是求一句话,甄飘不是袭击孤虚宫的人。甘陵王刘忠更是一口否认认识刘石,信誓旦旦地说,从没有派人到孤虚宫。最诡异的是后山七具焦尸,虽然没有发现真相,但是范协感觉反常即妖。 范协是见过昆仑仙翁和刘子敬的人,焦尸中没有两人的骨骼,所以问题就来了,既然烧尸体,为什么不把天赫、天枢的尸体也烧掉,难道尸体中还有更大的机密。直到袁垢和中郎将赵玹从洛阳赶来,赵玹说了谜底,刘子敬带着天赫掌教的令牌到了洛阳见到曹节后,拒绝出掌孤虚宫,飘然而去。 范协面色平静,依旧感受到一丝丝不对,倒不是对刘子敬说孤虚宫事件怀疑,而是曹节怎么会接受刘子敬的拒绝。曹节的打算不错,孤虚宫高手损失殆尽,现在真正称得上高手的只有曹节和赵玹,都是官场上人,不可能来做道士,刘子敬是个不错的人选。范协低声问:“开宝斋封了?” 赵玹摇摇头说:“刘子敬耍了个花招,开宝斋早是寇尚的了,刘子敬带走了刘根和邓钰,师哥也不愿彻底翻脸。” 范协笑道:“那就恭喜大人了,哪天不做官了,立刻来孤虚宫做掌教。”赵玹苦涩地摇了摇头,任何一个门派的成功,都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成就,除了顶端的高手,还要有下面坚强的基石,赵玹明白,自己离顶端的高手差得太远,;曹节不愿意和刘子敬决裂,自然是希望刘子敬以后能帮衬孤虚宫一二。 范协感觉一身轻松,既然知道了大概的过程,通缉昆仑仙翁和刘石就行了,范协根本没考虑能捕获两人,差役们不闻风丧胆就算不错了。私下里,范协又问了袁垢一句,袁垢淡淡地说:“子敬是杀出曹府的,三局两胜,击败了木灭明和颜白,王越连下场的机会都没有。不过这次曹节还是遵守了诺言,子敬闯出后,就没有再追究;刘子敬怕连累家人,自然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换个角度看,淳于翼逃亡鲜卑,不是没有道理。” ------------ 第一百五十章 讨伐鲜卑1 王甫得知孤虚宫出事,刘子敬和曹节走远,很是高兴,晚饭是多饮了两杯酒;最近一段时间南宫出了事,让王甫很是头疼了一阵。南宫在东汉以前就存在,初为周城,秦始皇灭周统一中国后,将此城封给吕不韦,吕不韦精心经营,使此城规模雄伟,秀丽壮观;汉高祖刘邦初建都于洛阳,继续沿用此城,并不断修葺,使其保持着繁华的景象;光武后则进行了全面整修,正式作为皇宫。 从此南、北两宫复道连接,南北长七里;道路中间一条是皇帝专用的御道,两侧是臣僚、侍者走的道;每隔十步设一卫士,侧立两厢。南宫年代长久,有部分损坏并不奇怪,问题是几乎同时,洛阳城南平城门及武库东垣屋都坏了,并且找不到原因。武库东垣的建筑时间并不长,又没有人为因素,洛阳一时谣传:“小人在位,厥妖城门自坏。” 为平息谣言,王甫只好建议维修,汉灵帝不愿拿钱;张让和赵忠出了个主意,收田亩税,一亩十钱,再从太原、河东、狄道诸郡征收材木及文石。这本来是件来钱的买卖,州郡的东西送至京师,宫中强折贱买,中常侍和黄门令收百分之十的辛苦费,有的刺史、太守甚至通过中间人,一起捞钱。 王甫一时欣喜,就出了个主意,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调动升迁,都要赞助修宫钱,大郡二三千万钱,其余的面谈,由西园论定其价。有些没钱的官员只好辞职,但是出了个意外,钜鹿太守司马直被王甫等人议价三百万钱,辞官后,在孟津口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古今祸败之戒,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吞药自杀。洛阳为之沸腾,司隶为之沸腾,上书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汉灵帝无奈同意,暂时停止征收修宫钱。 同为中常侍的吕强关键时候踩了王甫一脚,告诉汉灵帝刘宏,宫中收到的木料都开始腐烂,修两次都够了。汉灵帝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言语中责任都变成王甫的,曹节竟然像个聋子哑巴,没有帮王甫说一句话。所以王甫才乐得看曹节笑话,正在高兴,家仆来报,护羌校尉田晏带着两箱金银珠宝登门拜访。 看完礼单,王甫笑吟吟地起身,到门口迎接,田晏看见王甫,上前行礼道:“见过王公公。” 田晏在凉州为了打击袁家的势力,对先零羌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征用民夫有如儿戏,结果在陆浑的支持下,有两个小部落试图用武力对抗,被田晏屠杀殆尽,震动朝廷。西凉地方州郡纷纷上书谴责,洛阳的舆论在袁绍的推动下也是沸沸扬扬,田晏因此被召回京接受调查。 王甫心里一本账,表面上装作不知田晏来意,皮笑肉不笑地说:“田将军,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不必这么客套,难得你从西凉回来一次,晚上咱家给你好好地接接风。府上刚刚到了一批东海的海鲜,田将军真是有口福之人。” 田晏急忙拦道:“小将晚上还有去段公处,不敢再烦扰公公。小将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一事请公公帮忙。”田晏现在坐事论罪,心急如焚,和王甫又是老熟人,为自己和朋友,田晏和王甫之间的行贿不知道多少次了,所以田晏决定实话实说,有事办事。 和段颎的关系摆在那里,王甫其实也想帮助段颎一派的田晏,只是不清楚田晏会对自己提什么要求,试探着说:“田将军,军营之事刘太尉做主,你这次对羌族处置不当,朝廷中很多人都有看法。”太尉刘宽字文饶,弘农郡华阴人,高祖刘邦十五世孙,和杨赐、张济一样,都是汉灵帝刘宏的老师,熹平五年代许训为太尉,为政以宽恕为主,被海内之人称为长者,自然对田晏乱杀人不满。和刘宽持一样态度的,还有司空刘逸。 田晏来前见过老上司段颎,清楚朝中的形势,低声道:“现在鲜卑骚扰不断,边境各地民不聊生,地方官吏百姓盼王师北征,如盼太阳。小将愿为国家披荆斩棘,前往漠北,击败檀石槐。” 王甫听得这番话耳熟,猛记起今年刚入秋的时候,护乌桓校尉夏育就曾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余发,请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擒灭。”当时朝廷讨论了两天,因反对的人太多,最终未许;现在田晏重提,应该是和段颎商议过了,想找个让田晏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甫上下打量田晏一番道:“将军一腔热血,果是国家栋梁,只是出师鲜卑非同小可,不是咱家一言可以决定。不过看夏育将军有言在先,将军报国心切,明日咱家再争取一番,希望能让将军和夏育并力讨贼。”田晏一听,拜谢不止。 第二天朝堂上,王甫建议向鲜卑遣兵,满朝哗然。王甫什么人,从来不务正业的宦官,在众人眼里,曹节还算一个掌权柄的能臣,王甫纯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这样的人提出讨伐鲜卑的议案,不要说三公九卿,就是汉灵帝刘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上朝的百官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在猜测其中内幕。 议郎蔡邕第一个出面反对:“十万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余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于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蚧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 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 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狡寇计争往来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夫专胜者未必克,挟疑者未必败。众所谓危,圣人不任,朝议不嫌,明主不行也。守边之术,李牧善其略;保塞之论,严尤申其要。遗业犹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规,臣曰可矣。”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讨伐鲜卑2 王甫被蔡邕说的一愣一愣的,根本提不出反驳的话来,段颎面露愠色,出面冷笑道:“现在的形势不是我们准不准备和鲜卑作战,而是我们准备和鲜卑在哪里作战。檀石槐以战养战,不停侵入我大汉北疆,战线六千里,九原诸县就是这样失去。大批百姓迁入并州,表面上看坚壁清野,实际上九原等县已沦落为鲜卑和我大汉的灰色地带,对檀石槐毫无抵御作用,整个河套地区都在鲜卑铁骑的窥视之下。如果再等上几年,河套不保,我们是否还是不战,蔡议郎,莫非建议求和?” 当然不行,九原等地丢失,不过是少了一块养马的地方;河套地区若是丢失,关中就完全失去屏障,连长安都会变成檀石槐的嘴边之物。段颎站在战略的高度上,一番话彻底把蔡邕等一帮反战方的嘴封上,与鲜卑不战,就要求和,再找个王昭君出塞和亲不是不可以,但是满朝文武都明白,谁提出这个方案,谁就是出使鲜卑的使者;一旦檀石槐不同意和平,使者很可能变成第二个苏武,去北海牧羊。 汉灵帝刘宏能感觉到大殿下那些炽热的目光,像是一条条无形的手臂,要将他拉到一个个不同的方向,有柔和的,有担心的,有不满的,就是没有谦卑的;汉灵帝有个错觉,他离大臣们很近,近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汉灵帝的心狂跳不止,坐在宝座上,寻找着杨赐等人的身影,老师,还是可以相信的。 杨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一步步走到大殿当中,坚定地说:“求和,是决不可能的事情。国家与国家之间,讲究的是实力至上,求和是一种表达善意的手段,不是决策的根本。不过兵者,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本官担心的是,请战的各方是真正做好出征的准备,还是仅仅想通过所谓的军事行动转移视线,刘太尉,哪位将军有明确的作战计划?” 杨赐的话可谓入木三分,把段颎等人的心机全部抵了出来;太尉刘宽也是灵帝的老师,稍稍挺身,望了王甫一眼,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人上呈过计划。段颎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杨赐虽然在指责求战的一方,但是并不反对求战,这是个好兆头;段颎上前一步,朗声说:“檀石槐三路分兵,我们可以三路迎上去,大军分别出高柳、云中、雁门。就算是其中一路,出了差错,也不影响大局,更何况是在鲜卑地盘上打仗,对大汉的民生影响不大。” 大殿中人都是一怔,就连王甫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段颎,你这真是要出兵啊;段颎根本无视众人,只顾上自己脑海里作战的画面,继续说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所以在朝中我们只能确定三路的将领,其余只能靠他们临阵发挥。” 汉灵帝听了有些气馁,号称朝中第一名将的段颎都说得如此谨慎,如此没把握,说明前景确实不可观;汉灵帝的脸色忽青忽红,欲言又止,然后还是习惯性地看看杨赐,又看看曹节。曹节原准备躲过去,望见汉灵帝有些怯弱的目光,曹节只有出头替汉灵帝询问:“各位大人,如果按段大人所说三路出兵,有没有合适的将领?” 王甫在一边忍了半天,就等着这句问话,抢先道:“匈奴中郎将臧旻、护乌桓校尉夏育、护羌校尉田晏。此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良将,目前正好驻扎在边境,并且便于调动南匈奴、乌桓、羌族的战事。”王甫这个建议,让百官说不出话,这三位将军都是不错的人选,连杨赐、刘宽都挑不出毛病。 八月,得知军队、粮草、器械都已经准备完毕,汉灵帝颁旨,遂遣护乌桓校尉夏育出高柳,护羌校尉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沿途和边境各州郡征补粮草物资。田晏得旨大喜,从云中郡调集粮草后,率军从原阳出发,一路北上,连克九原、残亭、犊和、阳寿、陶林等地,出塞两千里。 护羌军从段颎担任校尉开始,就没有打过败仗,无论是外人,还是护羌军自己,都是同样的看法,自己是战无不胜的,现在的战况再次证明了这一点,上上下下的心态就和以往有了不同。田晏尤其着急,他是讨伐鲜卑计划的始作俑者,又是戴罪立功之身,满脑子想着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战功,恨不得几天就把鲜卑人灭了,回到洛阳受赏封侯。 连战连捷,田晏不免有些得意,他有准确的情报,檀石槐和慕容万云都不在自己出兵的方向,西部大人的援兵还很远。不过田晏毕竟是有经验的将军,在兴奋的同时依旧保持着应该的谨慎,他将护羌军分为两部,前部五千人,皆是精锐,由自己率领,轻装出击,其余部队护着辎重正常行军;结果,田晏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一天赶到涿邪山。 涿邪山在西河以北,山势险峻,此刻遍地狼藉,遮天蔽日的浓烟蔓延几十里,在昏暗的天气下,大大减低了能见度。前方斥候回来通报说那是燃烧尸体、牛羊、帐篷等物所带来的,田晏断定鲜卑人逃走不久,立即下令全军进攻。战鼓声在军中响起,连绵不断,声势滔天,五千精锐纵马疾驰,很快在涿邪山脚下追赶到一批鲜卑的士兵,盔甲不齐,兵器杂乱,还有着不少的妇女老人。田晏再不犹豫,将全军投入战场,鲜卑人四处逃逸,少数坚持作战的鲜卑战士很快就倒在汉军的刀枪下。突然,呼哨漫天,鲜卑骑兵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讨伐鲜卑3 成群的鲜卑骑兵还在从涿邪山附近的山中冲出来,络绎不绝;田晏粗粗一看,围上来的足有三万鲜卑军,立即下令撤退。汉军的装备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实战性更强的环首刀是护羌军的主要装备,这种厚脊、单刃、重量大的砍刀长度在一米左右,经过钢化不会轻易卷刀刃,更不会折断。 汉军势如破竹,冲破了鲜卑军的包围,快速退向后面的辎重部队,鲜卑军充分发挥自己在马上的优势,在后面紧追不舍。双方追逐了半天,看到前面的青烟,田晏算算接近辎重部队,正要安排部分精锐拦截鲜卑军,为辎重部队列阵做准备,就听到远处杀声震天,战鼓声、呼哨声此起彼伏,一彪鲜卑军斜刺里杀出,大旗上面一个斗大的王字。 鲜卑人自有语言,一般部落的战旗都是以图符为主,用汉字的只有国师王净空一家。田晏明白大势已去,想利用辎重部队的大弩和长戟重创鲜卑骑兵的想法再也不可能实现,只能率军拼死突围,厮杀到天黑,田晏终于率部分骑兵突出重围,到达安全地带,只有数十骑相随。后面数日,田晏一面撤退,一面收拾残兵,回到陶林,护羌军十死七八,辎重物资尽失。 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单于甘木出雁门,被檀石槐亲领大军击败,损失兵马无数,单于甘木身负重伤;护乌桓校尉夏育出代郡高柳,在阴山遇慕容万云十万大军而败。并凉幽诸州一日三惊,风声鹤唳;朝廷急忙征调各地良家子,充实护羌、护匈奴、护乌桓三军,臧旻、夏育、田晏撤职查办,削爵免为庶人,槛车押回洛阳。 杨赐闻讯急忙进宫,来到御书房,就见汉灵帝刘宏面色苍白,对着窗外的风景喃喃自语,杨赐走近,才听见刘宏说的是:“朕是孤家寡人。” 杨赐暗自叹了口气,大汉这几代的皇帝没有出文帝、武帝这样的君主,很多情况下是先天条件不足。外戚和宦官选皇帝,第一要素就是便于控制,皇帝年纪小,自幼没有接受过帝室之争的熏陶,家族近支也缺乏可以直言的人。从现在看,刘鯈之死无论对朝堂,还是汉灵帝刘宏都确实很重要。 汉武帝刘彻十六岁登基,奶奶窦太后不喜,叔叔梁王刘武不爱,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诸侯国居心叵测,刘彻照样大杀四方;因为汉武帝刘彻不仅聪明,还有母亲孝景王皇后和姑母馆陶公主刘嫖这样的老师。有些做法,不是杨赐这样的儒家老师可以教的,就算杨赐能看出宦官、士族的手段,诛心的手段是绝不能教刘宏的;帝王都是孤家寡人,都是多疑的,今天杨赐帮助解决一个问题,刘宏心生感激,也许多少年之后,就是杨家灭门的祸根。 汉灵帝听到门口赵忠的提醒声,转过了头,双手撑在了案几上,案几上是一幅刚刚写完的字“鲲鹏”。杨赐顿时感觉有些不忍,每一个皇帝一开始都是有理想的,但是在一次次失败中,理想会渐渐失去,汉灵帝现在正处于选择的关键时刻;杨赐能感觉到自己走进书房后,背后赵忠那凉飕飕的目光。 杨赐上前行礼道:“陛下无需担忧,此战虽败,但是总算发生在鲜卑境内,为国内争取到了时间。依我大汉的人力物力,数万军马的损失不到三月就能补充完备,但是檀石槐,恐怕要花更长的时间。”杨赐想说的是,战争打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其他东西,如兵械、粮食、物资等,这席话本该是朝中太尉来说,杨赐说出来,就是希望汉灵帝刘宏恢复一点斗志。 但是看见汉灵帝刘宏恢复平静后的神态,杨赐失望了,自己刚才对牛弹琴。汉灵帝是一个舞文弄墨的皇帝,修改经书,鸿都门学做得都还尽人意,不过一牵扯到军国大事,就显示出文人的缺陷,彻底没了主意。这没关系,杨赐不奢求汉灵帝刘宏享受着皇权的同时,能远离政治的肮脏;杨赐失望的是,汉灵帝又一次打起了找替罪羊的主意。 永安太仆王旻看到了这一点,对汉灵帝母亲董太后说:“此战是王甫擅权所为,当处置以谢天下。” 董太后心有所悟,以相思为由,请汉灵帝到永乐宫商议,汉灵帝思考良久,始终下不了决心。不想第二天,曹节得到赵忠传出来的消息,和尚书令廉忠急急来找汉灵帝,说七州大灾,百姓需要官府的救济,朝廷因为新败,财政紧缺;汉灵帝起自贫寒,最担心“缺钱”二字,立即表态,他还是相信曹节对朝政的判断,要曹节立即处理此事。 司徒杨赐虽持异议,但是几乎所有的实权位置和州郡主官都是曹节一方的人,最终为了七州百姓能安然过冬,只能让步。冬十月癸丑朔,日有食之,太尉刘宽免;辛丑,京师地震,十一月,司空陈球免,十二月甲寅,太常河南孟有彧为太尉;庚辰,司徒杨赐免,太常陈耽为司空;鲜卑寇辽西,永安宫太仆王旻下狱死。 政治是肮脏的,但是在大汉熹平六年的冬天,变得越发丑陋不堪。尚书卢植散朝后,心烦意乱下,信步来到开宝斋。老板寇尚正好在店里看账,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到了里间落座上茶,驸马寇尚笑道:“子敬不在洛阳,卢大人一年是难得来几次。” 寇尚知道卢植和刘家的关系,说话随意。卢植笑道:“驸马爷,我是真羡慕你啊,逍遥自在。” 寇尚摆手道:“卢大人,别笑话我了。我是没有办法,好在当年结识了子敬,开了这个店。” 寇尚说的是凭心之论,如果刘子敬那一次没有和曹节建立关系,又花钱买下了店铺,秋无岗出事后,开宝斋只有关门的结局。秋无岗是无刑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通缉令遍布全国,秋无岗得罪了曹节,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刘子敬离开洛阳前,一文钱都没收,就把整个店转给了寇尚。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鸿都门学1 本来就有很多人眼红开宝斋的生意,失去了野王楼,刘子敬得罪曹节逃走,现在准备撬墙角的不是一个两个,但是曹节没明确发话,谁也不敢贸然插手。因为刘子敬不是反对曹节,只是不愿做孤虚宫掌教,两人连对头都谈不上,也许哪一天,一切都烟消云散,所以就连内府也依旧按原来的规矩,让寇尚去买纸。 看寇尚有些担心刘子敬,卢植特地说了一些闲话,就一个意思,刘子敬对曹节和孤虚宫还有用处,迟早会回洛阳。卢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曹节已经多大年纪了,孤虚宫百废待兴,赵玹的能力又在那里,以后若是有刘子敬这样一个严子陵的传人为友,绝不是坏事。两人正说着话,无也象骑着马匆匆而来,进店给卢植施礼道:“本初公子请大人一聚。”? 卢植一惊问:“出什么事了?”卢植知道袁绍勾结党人,暗中与宦官作对,最近有些不顺,何颙在汝南一败涂地。即使没有五象堂的帮助,陈王刘宠礼贤下士,豫州群豪唯马首是瞻;除了张邈几个人,就是许子将、诸葛玄现在也是态度不明,袁绍大是恼恨。卢植因此始终有些担心,故此一问。 无也象沉声道:“山阴韩说探亲回来,带来一个叫史叔宾的人,两人现在袁府。” 作为士林中人,卢植和寇尚都知道这两个人。韩说字,会稽山阴人也,博通五经,尤善图纬之学,举孝廉,是蔡邕的好友,曾经多次上陈灾情,及奏赋、颂、连珠,这次回来是要担任侍中。史叔宾者,陈留人,少有盛名,曾被郭泰评价:“墙高基下,虽得必失。”后来,史叔宾果然以论议阿枉败名。 寇尚笑道:“韩说和袁绍肯定有什么打算,子干不妨去一趟。”卢植微微一笑,起身告辞,和无也象来到袁绍家,除了韩说和史叔宾,在座的还有郭图和严佛调。 韩说已经六十三了,表情寥落,了无生趣却没有一点恓惶,看见卢植进来,一张老脸顿时发出灿烂的笑脸调侃道:“子干,枉我对你仰慕,到今天,还是看在袁本初的面子上,才能在一起吃顿饭。” 袁绍望了一下两人神情,连忙吩咐仆人:“还不把卢大人的位置安排在叔儒旁边,一点眼力界都没有。”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韩说听袁绍称卢植为卢大人,直呼自己的字,有着明显的远近差别,脸色越发好了;卢植知道袁绍是把自己当叔叔看,更不会介意,径直坐在韩说身旁。史叔宾面色苍白,暗叫厉害,袁绍的厉害就在于洞察人心,在强大的人其实都有一个脆弱的心,伤害不起。 卢植刚坐定,袁绍开口道:“阳球今天上的那份奏章不错,比蔡邕和杨赐的奏章有力。” 卢植顿时明白,今天袁绍要谈的是鸿都门学的事。鸿都门学所招收的学生和教学内容都与太学相反,学生由州、郡三公择优选送,多数是士族看不起的社会地位不高的平民子弟。开设辞赋、、尺牍、字画等课程,打破了专习儒家经典的惯例,老师有江览、乐松、任芝、贾护、郄俭、梁鹄、师宜官。 鸿都门学设置之初,蔡邕、杨赐都先后上疏反对,蔡邕认为鸿都门学提倡的工书鸟篆是“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则泥,君子故当志其大者。”;杨赐是汉灵帝的老师,说话的言辞就激烈得多,上奏说:“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以虫篆小技,见宠于时,如膳兜、共工,更相荐说,旬月之间,并各拔擢,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郄俭、梁鹄,俱以便辟之性,佞辩之心,各受丰爵不次之宠。” 杨赐的指责是有道理的,鸿都门学筹建半年多,学生还没开学,曹节就提拔乐松、任芝等人,有违常理。但是今天阳球的奏章完全就是人身攻击,阳球在奏章中云:“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喜眉承睫,徼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点牍,辞不辩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蝉蜕滓浊。是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 卢植不想评论蔡邕等人的话,劝道:“本初,反对早不可取,不说皇上和曹节等人的决心,这也是寒门子弟的一条出路。马上就要开学了,多少学子恐怕已经在路上了,再说朝廷也需要新鲜血液。” 卢植说得没错,寒门弟子大部分靠的就是两条腿走路,远的地方到洛阳,要走一两个月,可是袁绍听不进去。无论从对付宦官的角度,还是士族本身的利益,袁绍都必须反对鸿都门学;今天请来卢植、韩说、史叔宾,袁绍就是希望这些寒门出身的大儒们也反对,所以出言试探。 卢植见袁绍没有吭声,便猜到袁绍心意,索性埋头喝酒,等着韩说和史叔宾的下文。韩说也是老而成精的人,对鸿都门学根本说不上有意见,不过和阳球一样,看不惯乐松那几个小人的嚣张样子,更关键的是好友蔡邕反对。韩说能够重新回到朝廷,全凭蔡邕出力;韩说也从没把自己当做一个能臣,韩说觉得自己和东方朔更接近,所以埋头做鸵鸟,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史叔宾有点彷徨,自从败名后,史叔宾抱定了沉默是金的想法,甚至一度想隐名埋姓;可是袁绍让张邈找到了他,又激起了他心中的豪情壮志。这次到洛阳原本以为是个机会,但是看见卢植和韩说的态度,史叔宾才发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是处理不好,自己很可能会摔一个更大的跟头。 三个客人都静坐不语,郭图只好出面打破尴尬道:“本初的意思是要看的长远一点,在宦官的帮助下,鸿都门学的弟子老师很快就会出来做官,到时候朝廷原有的程序和规则立即会遇到挑战,与其将来掀起争斗,不如一开始就处理好。”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鸿都门学2 郭图这几句话说得很到位,袁绍的脸色好看一点,卢植摇头道:“本初,你若是出来做官,担心也就罢了。现在你隐居在家,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袁隗和杨赐他们处理吧,他们自有分寸。”袁绍悚然一惊,自己是当局者迷,卢植是旁观者清;自己在袁家和外面,就是个不问朝政的人,在大部分的官员眼里,现在混迹官场的袁术才需要为袁家考虑这个问题。 袁术正站在袁逢面前,听着袁逢叹气。袁逢心里充满着委屈,过继给哥哥的儿子袁绍对做官毫无兴趣,自己欣赏的嫡子袁术偏偏没什么内涵,袁家以后怎么办啊。旁边坐着的袁隗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只是在心里评价曹节对鸿都门学的运作,鸿都门学最关键的不是老师叫什么,学生学什么,而是鸿都门学招的学生,多数是士族看不起的社会地位不高的平民子弟。 这些平民子弟从一开始就会对士族充满反感和警惕,将来在官场上难免会形成另外一个抱团取暖的势力;曹节这次如此高明,让袁隗吃惊不已,对曹节的下一步打算充满担心。袁隗同意,在朝廷里,国士和精英们身后,应该有普通人看不到的阴暗面,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应该有人去做这些事。 长期以来,士族和宦官就是一个互相提防的共存,曹节承担的就是一个阴暗的任务,问题是曹节现在走到了台前。鸿都门学明显就是修枝杈的第一步,士族根须主干尚在,但是在曹节这个自认为园丁的眼里,很多部分都是多余的,影响视觉,并且表现出动手的倾向。这说明什么,说明曹节不满意,要打破士族和宦官之间的平衡。 “你们有没有想过,曹节为什么要这样做?”袁隗看着尴尬的袁术,脸上露出微笑。 “在名义上来说,是讨好皇上,皇上喜欢歌赋诗画,实际上是搭顺风车,掺进去自己的东西。”袁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一眼父亲袁逢说:“曹节家里也算个小的士族,所以他清楚我们软肋在什么地方。” 袁逢听了有些欣慰,袁术还是聪明的,看出了事件的端倪,就是平时做事太不用心了。袁术胆子大了些,继续说:“现在,我们表明自己的态度,来让士族感觉到,一切都不会改变,也不能改变。如果这次退让了,大家脸上无光不说,肯定还会有下一次,有时候付出一些,是值得的!” 袁术没有说付出什么,但是袁逢和袁隗都清楚袁术说的是什么,是行动,是风险;袁隗眼睛一亮,袁术表现出不同于寻常的大局观和成熟。袁逢摇了摇头说:“不妥,蔡邕、杨赐先后出面表明了立场,一个是皇上欣赏的文豪,一个是皇上尊敬的老师,都没有能改变皇上的主意。” 袁逢有些话当着袁术面还是不敢说。汉灵帝刘宏正是看重了朝廷内难能可贵的平衡,在演练这种平衡。曹节更是一个能压住心事的人,就像一条毒蛇,静静地贴在树枝上,随时准备咬敌人一口;只要曹节不动,没人能猜不透他的打算,而一旦曹节动了,别人就很难翻盘,鸿都门学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二月的雨天,阴沉沉的,洛阳鸿都门在雨水中巍峨耸立,呈现着帝都的气派与庄严。鸿都门外不远处,刚刚设立的鸿都门学门口人头汹涌,密密匝匝的停满了牛车和驴车,车夫们抄手缩脖,躲在大树下、屋檐下等一个个遮雨处。更多的是扛着包袱行李的步行客,寒门中坐得起车的还是少数,从幽凉来的很多学子还穿着臃肿的冬装,他们是步行了一个多月才到洛阳,连年都是在路上过的。 有学子是第一次来洛阳,好奇地端详着庞大的城墙,发出一声声由衷的惊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外显眼;有的学子一看穿着行径,就是洛阳本地人,满面笑容地穿来穿去,还叫嚷着“别挤别挤”,遇到顺眼地彼此认识一番,到处混一个脸熟;也有的脸上阴云密布,忙着打听着什么,往往得不到确切的消息,黯然神伤。 鸿都门学一经宣布,就成为寒门人士的希望,就是当地州郡不推荐,很多有技艺的学子也自发前来洛阳,准备通过洛阳或司隶一带的熟人介绍入学。曹节为防止州郡的士族干扰,方便自己安插人,说服汉灵帝还设了是初试的一个便捷通道,由各门学科的老师和宦官共同把关。作为考官的蔡邕,和韩说看着热闹的场面哑然失笑,蔡邕笑道:“教化之行,首善之地,以后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叔儒,你的孩子没有过来,是不是有点遗憾?” 韩说摇头道:“他们既入了儒家的门下,将来的事情就由不得我们做主,再说,做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汉重视师道,除非老师点头,否则就是学生的长辈也不能强行决定孩子的前程,韩说本是大儒,更不能坏规矩。不过蔡邕和韩说看法一样,鸿都门学出来的人虽然能够做官,但是州郡的重要位置都在士族手中,这些寒门子弟除非搭上宦官的路子,否则前程还是握在士族的手里,朝为官吏暮为囚,都是有可能的。 韩说叹了口气说:“所有这些都要看皇上的。”大汉的每一件事情,大到朝堂上的国事,小到百姓的吃饭问题,都有着皇帝的影子,都有着皇帝推卸不了的责任。鸿都门学同样如此,要真想有些效果,就看汉灵帝和他后面的皇帝能不能坚持下去,如果能,是六千万寒门百姓的福份,多了一条崛起的出路;如果不能坚持,鸿都门学就是宦官集团短时间招揽人才的工具。 蔡邕不以为然地说:“尺牍中已有不少精彩散文,所以,学习尺牍,既有实用性,又有文学性。只是我认为这些雕虫小技玩玩尚可,做官还是要德行第一,应该从太学选拔人才。” 韩说也担心地说:“宦官派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对鸿都门学的学生特别优待。学生毕业后,多会给予高官厚禄,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封侯赐爵,恐怕都不在话下。鸿都门学的学生,大多是无身份地主及其子弟,都是士族看不起的斗筲之人,但是不是每个人这样的人都是司马相如。” 由于擅长文辞而被朝廷委以重任之事,并不是自灵帝开始,例如汉武帝时,就有一批文学艺术家在朝廷供事,其中司马相如以《子虚赋》、《上林赋》闻名于世,曾为进攻西南夷出了很多力。此外,严助、朱灵臣等辞赋、散文家,也受到武帝重用。这些文入学士在政治上积极支持汉武帝的政策,在文学上又表现出非凡的学识与才能,因而受到重用和赏识。 蔡邕就算是再不敏感,也能用脚趾头想到,这些灵帝即将宠信的文学之士,必定会受到士族集团的猛烈攻击。经过党锢之祸,士族集团虽然受到很大挫折,但在舆论上却始终是得势的。宦官集团却相反,政治上虽然得手,但由于社会地位低、又得不到知识分子的支持,所以在舆论上一直不占优势,这使他们深深感到培养自己的知识分子的重要。为了与士族以及他们支持的太学抗衡。 蔡邕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鸿都门学3 洛阳士族的危机感其实来得更早,还在去年官府刚刚下文以后,各家士族就借着拜年的机会已经互相走动串联。此刻,洛阳的十一家士族正在袁府相聚,除了袁逢兄弟,分别是颖川阳翟郭禧,汝南平舆许训、沛国相山闻人袭、梁国睢阳桥玄、南阳新野来艳、襄阳许栩、沛国谯县曹嵩、下邳淮浦陈球、颍川阳翟唐珍、东海陈耽。这十二人中就算不是一家之主,也绝对是在家族中说话算话的人物。 见陪袁逢袁隗出面,负责接待的是袁逢的长子袁基,而不是袁术,众人稍有点放心。袁基身长俊朗,温文尔雅,是一个标准的好孩子,从小没有一件事情忤逆袁逢的,读书、结婚、做官,每一样都按部就班,几乎没让袁逢操过心;偏偏因为这样,无论在袁家,还是在士族当中,袁基的名头都没有两个弟弟袁绍袁术响亮。 等大家入座,袁基示意所有家人退下,自己施了一遍礼,最后一个出了房间,顺手带上房门,然后就站在门外等候。许训其实一开始有些担心,有些不想来,但是袁逢相邀,不来又怕得罪袁家;一看是商量大事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袁家现在的气势很旺,许训在朝中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自然晓得讨伐鲜卑三路兵败,得到最大好处的反而是袁家。 田晏去职后,陆浑在羌族变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物,袁隗原先的掾吏董卓出任了并州刺史不久,又转任河东郡太守。靠着门生故吏,袁家风头无二;但是曹节何许人,自从崛起后,在朝堂上从未败过。许训看看唐珍和曹嵩,心才放回原处,唐珍是唐衡的弟弟,曹嵩是曹腾的儿子,都是宦官阵营中的人物,袁逢袁隗要是想生事的话,绝不会喊这两人到场。 陈球、陈耽则脸色铁青,对袁逢的安排很不为然。郭禧的资格最老,和袁家也最为默契,明白在座的一半人已经身不由己,干脆先开口问袁逢:“周阳,今日约我等过府,是有何事要商量?” 袁逢苦笑道:“现在还有何事?就是鸿都门学一事。”作为士族,谁不知道舆论优势是自己的本钱,鸿都门学的出现,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帐不能这样算,毕竟眼前真正有威胁的,还是朝堂上掌权的那些人,鸿都的那些寒门中人,要说有威胁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后。如果现在为这事翻脸,不要说曹节,就连汉灵帝拿个小孩,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屋中人无不是宦海老人,早在心中把这个疑虑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看袁逢直奔主题,一个个眉头拧成了川字,就是不开口说话,出头的椽子先烂,沉默也是一种手段。也有想说话的,那就是陈耽,陈耽的感觉就是他再不搭茬,估计就没有人和袁逢商量,今天的聚会就没有人和意义了。虽然有些地方,袁家是表现了强势,但陈耽明白,那时威望所在,这点强势为士族和读书人,争取到了一份很大的好处。不过就眼前的鸿都门学的问题,威望不见得好使,否则袁家就没必要请这么多人来商量。 陈耽提议道:“我们应该上书朝廷,表一个态。” “这是在没事找事。”郭禧虽然七十多岁了,根本没有垂暮之态,说话声音响亮,思维敏捷;陈耽闻听顿时大怒,正待出言反击,被闻人袭一把拉住,陈球抢先说道:“公房的话不错,我等就是要没事找事。现在闹腾得这么厉害,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尸位素餐?表个态不是坏事,起码说明我们坦荡荡,不授人以柄。” 唐珍暗叫厉害,陈球的话其实很重,丝毫没有顾忌袁家的面子,并且把袁逢闭上了绝路。袁逢要不同意上书,说明没胆量;要是同意,又会被一部分人说成没主见。桥玄笑笑道:“不就一个上书吗,我看是好事。现在谶纬之学变成了一部分读书人的装饰,儒家经学更不是他们信仰;朝廷有百家争鸣的意愿,是一件好事。” 桥玄的意思正是曹节掇弄汉灵帝办学的说法,如果这样上书,那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一点问题也没有。唐珍率先表态:“公祖所言极是,都是木已成舟之事,犯不上搞出动静。” 若是平常,陈耽免不了反驳一二,但是今天,陈耽只有先憋住这口气,他相信以陈球的个性,绝不会说得这么简单。果然,陈球说道:“朝廷大事,安能那么消极。在上书的时候,应该对寒门,或者各样技巧都有规定,尤其学校,还有学校的老师,也应该由朝廷的某个部门来专职管理。” 陈球这话出自公心,挑不出一点毛病,袁隗却发现了其中的机会,赞同道:“鸿都门学是朝廷所办,学子大部分是州郡选送,就应该和太学的管理一样。诸位,你们看,是不是这样。” “我同意次阳的看法。”唐珍来前和曹节商量过,只要袁逢等人适可而止,唐珍就和和稀泥,当个好人。可唐珍的故意示好,不但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感激,甚至在袁逢的眼中,唐珍今天是随风摇摆,不过话是亲弟弟袁隗说的,袁逢再也说不出话来。袁隗和乔玄交流了一下眼神中的笑意,今天总算糊弄过去了。 等众人离去,桥玄找了个借书的理由单独留下,对袁逢说:“去岁黄龙见谯,正好太史令单飏和魏郡殷登来访,我问了单飏,他说‘其国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龙当复见,此其应也。’。周阳,若真是如此,国家堪忧。”单飏字武宣,山阳湖陆人,以孤特清苦自立,善明天官、算术,举孝廉,迁太史令。 袁逢毫不在意地笑道:“各有所见,单武宣有些夸张。” 桥玄是老而成精的人物,那看不出袁逢的糊弄之意,意味深长地看看袁家兄弟,起身告辞。桥玄走后,袁逢立即变了脸色,与袁隗商量到:“此事颇有古怪,难道是陈王刘宠又出古怪?” 建武十八年,朝廷在谯县治豫州刺史部,下辖颍川郡、汝南郡二郡,梁国、沛国、陈国、鲁国四国,共九十七个县。袁逢在脑海里转了一个圈,只能锁定在陈王刘宠身上,其他人没有这个魄力;袁隗来回踱了两步说:“陈王自魏愔死后,本分了许多,不会节外生枝,或许还有其他的故事在内。不过没关系,大汉这些年,异象层出不穷,此事单飏记录在册,到现在也没有人关注。” 汉灵帝刘宏在高彪的暗示下,也看到了单飏的记载。高彪字义方,吴郡人,家境清寒,有文才而讷于言,后郡举孝廉,试经第一,除郎中.校书东观.所著赋、颂、文章受到灵帝称赞。刚才在长乐观设酒送别第五永使督幽州时。议郎蔡邕等人都赋诗,高彪独作箴曰:“文武将坠,乃使俊臣。整我皇纲,董此不虔。古之君子,即戎忘身。明其果毅,尚其桓桓。吕尚七十,气冠三军,诗人作歌,如鹰如鸟。天有太一,五将三门;地有九变,丘陵山川;人有计策,六奇五间。总兹三事,谋则咨询。无曰己能,务在求贤,淮阴之勇,广野是尊。周公大圣,石石昔纯臣,以威克爱,以义灭亲。勿谓时险,不正其身。勿谓无人,莫识己真。忘富遗贵,福禄乃存,枉道依合,复无所观。先公高节,越可永遵,佩藏斯戒,以厉终身。” 蔡邕等人是赞不绝口,纷纷说自己做出不这样的句子;回到御书房,高彪誊写此箴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把一个小折子放在了案几上,汉灵帝看到打开,便看见黄龙见谯的记载。汉灵帝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是沛国,还是豫州?” 高彪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悠然地说道:“普天之下,某非王土,沛国也好,豫州也罢,哪一处的祥瑞不是陛下的?就像天灾,哪一处的灾难不要陛下操心?”高彪语含讥讽,汉灵帝并没有在意,而是拿着小折子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静静地思考起来;三月辛丑,汉灵帝大赦天下,宣布改元光和。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魁首刘郃 在城北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店里,鱼行赤没想到见面的人竟然是司徒刘郃;刘郃五柳长须,相貌堂堂,就是在一身布衣下,依旧掩饰不住慑人的气势。鱼行赤在宫中藏身数年,不止一次看到过刘郃,已经惊讶不已;更惊讶的是刘郃带来的消息,卫公子退休了,刘郃从各个渠道发出消息,都没有找到卫公子。 十天前,秋无岗重新出现在流星的总坛,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卫公子的人,带来了卫公子的一封亲笔信,两天前,这封信送到了刘郃手上,刘郃再也顾不得风险,与鱼行赤联系,才有今天的聚会;这里是流星的一个联络点,老板王老实正坐在门口的长凳上,两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盘卤牛肉和一只烧鸡,还有一壶酒。 信是卫公子的笔迹,包括印章和话语中的暗记都对,卫公子只说自己身体不行,宣布自己正式退休,不再管流星的事务,一切由刘郃负责,并且建议流星和太平道联手。鱼行赤看完信,反而冷静下来,注视着刘郃问:“卫公子把各地的资料都送来了?” 流星在大汉各地都有人,资料不仅包括一份名单,还有许多事情的真相;刘郃悠然地摇摇头说:“怎么会?现在我掌握的就是洛阳,连司隶都鞭长莫及。外地肯定出事了,卫公子怎么会如此仓促退出,只是他在信中没有求援,我也不能做什么;再说,以洛阳现在的人手,洛阳都不够用。” 原本洛阳有一个铲除曹节的计划,据鱼行赤所知,流星所有的人手都安排上了,除了刘郃那边的人。不过刘郃现在身为司徒,手上应该有大批的人,鱼行赤突然明白,卫公子正是担心刘郃的势力会越来越大,才会做出如此决定。刘郃捡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说:“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秋无岗要来京,袁家请他杀一个人。” “袁家要杀的人必定棘手。”鱼行赤点头道:“庖丁的名头不在无刑之下,寻常人物何必费这么大劲。” 刘郃放下筷子说:“我们为道义而战,洛阳外的事情暂时不管,我有一个计划,你看一下。” 刘郃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叠折子递给鱼行赤,上面全是蝇头小字,写得密密麻麻,鱼行赤看完后,暗一运功,折子顿时化为粉末。鱼行赤思考着说:“计划不错,宫外的问题不大,麻烦在宫中。我只是御膳房的一个下手,邰贺武功尽失,实施起来很困难。莫非,莫非你在宫中还有其他人?” 刘郃点点头,用手沾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随即抹去。鱼行赤欣喜道:“这就没问题了。” 刘郃想了想说:“行赤,你比我进流星早,你了解流星吗?” 鱼行赤正要点头,想想又摇摇头,流星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棋子,棋子能了解多少?刘郃低声道:“我在宫中得到一个消息,窦家还有人,就在我们流星里。” 鱼行赤几乎跳了起来,这是一个让他无法相信的消息,如果这样,窦武怎么会失败?鱼行赤看看刘郃,四十岁已是半头白发,鱼行赤忽然想到,刘鯈死后,刘郃恐怕无时无刻不在想找到真相,也许就是参杂着这个原因才加入流星。刘郃似乎读懂了鱼行赤的眼神,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酒店。 光和元年四月丙辰,陇西地震;侍中寺雌鸡化为雄鸡。五月壬午,有白衣人入德阳殿门,言“梁伯夏教我上殿”,与中黄门桓贤语,忽亡去不获。六月丁丑,有黑气坠温德殿庭中,如车盖隆起,奋迅,五色,有头,体长十余丈,形貌似龙。七月壬子,天上青虹见玉堂后殿庭中,颜色鲜盛。 汉灵帝再也忍受不了,下诏召蔡邕与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华、太史令单飏至金商门,入崇德殿,让中常侍曹节、王甫问他们关于灾异及消除变故所应当采取的办法。杨赐一路无语,进宫遇曹节询问,杨赐叹道:“吾每读《张禹传》,未尝不愤恚叹息,既不能竭忠尽情,极言其要,而反留意少子,乞还女婿。朱游欲得尚方斩马剑以理之,固其宜也。吾以微薄之学,充先师之末,累世见宠,无以报国。猥当大问,死而后已。” 张禹和杨赐的经历有很相似的地方,是汉成帝的师傅,做过光禄大夫,与汉成帝的舅舅阳平侯王凤并领尚书事时,内心不安,屡以病上书请求退职,想退避王凤。曹节心里有数,杨赐是不会退避自己的,于是客气地说道:“皇上垂询,杨公天下为望,因德高委以国政,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奴受皇恩已久,不敢徇私,亦不敢流言毁短之事,一切以皇上取舍为重。” 杨赐和曹节都是汉灵帝亲信的人,虽然政见不同,但是彼此之间并不存在欺诈,一切都可以摆在明面上,就像是实权派人物之间的一场交易。这场交易的筹码就是朝纲,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子汉灵帝,反而最可能被蒙在了鼓里;曹节的态度如此坦荡,显然今天的谈话不会那么简单。 杨赐拖着迟疑的步伐,走进御书房,心中依旧有些犹豫,他该不该说,该说些什么?不过在该与不该的问题上,杨赐很快就否决了不说的理由,作为帝师,虽然不能只图博得一时之快,但作为杨家,杨震的后代,杨赐有绝对的责任感。政治资本只是对那些墙头草难以割舍,弘农杨家,在任何一件事情上都应该表现得积极一些,说不定,说不定儿子杨彪也能有机会角逐官场。 蔡邕等人跟在杨赐身后,看着杨赐的步伐逐渐坚定,暗暗松了一口气,蔡邕明白杨赐不缺乏勇气,但是怕杨赐因为家族的缘故退却。没想到,杨赐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就下决心,蔡邕暗暗窃喜起来,紧锁的双眉也渐渐舒展开;曹节担心地看在眼里,也是没奈何,只能听天由命。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殃及池鱼 杨赐依旧猜不透曹节的玄机,便不再想,入御书房率先递上写好的奏章:“按《春秋谶》曰:‘天投霓,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昔虹贯牛山,管仲谏桓公无近妃宫。《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今妾媵嬖人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以虫篆小技见宠于时,如欢兜、共工更相荐说,旬月之闲,并各拔擢,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郄俭、梁鹄俱以便辟之性,佞辩之心,各受丰爵不次之宠,而令搢绅之徒委伏亩犬,口诵尧舜之言,身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处,从小人之邪意,顺无知之私欲,不念《板》、《荡》之作,虺蜴之诫。惟陛下慎经典之诫,图变复之道,斥远佞巧之臣,速征鹤鸣之士,内亲张仲,外任山甫,断绝尺一,抑止盘游,留思庶政,无敢怠遑。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老臣过受师傅之任,数蒙宠异之恩,岂敢爱惜垂没之年,而不尽其慺慺之心哉!” 汉灵帝看了心中有三分不喜,再看后面三人的奏章,蔡邕所写尤为恐怖:“貌之不恭,则有鸡祸,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今鸡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事而不遂之象。成帝时,男子王褒衣绛衣入宫上殿曰:‘天帝令我居此。’后王莽篡位。今此与成帝相似,而被服不同,又未入云龙门。以往方今,将有王氏之谋,其事不成。” 汉灵帝对杨赐等人排斥宦官的心思一清二楚,开始也没在意,就当学习一次大儒们的文章,但看到蔡邕文章中鸿都门下一段,沉默片刻,让杨赐四人到书房外等待,随即起身如厕;曹节料定几人奏折必忤自己,一直站在汉灵帝身旁,趁机偷窥内容。等汉灵帝回来询问,故意误导说:“杨大人也是无奈,毕竟士林领袖,没有学曹鸾已经很不错了。” 曹鸾,永昌太守,熹平五年,上书为被禁锢的党人鸣冤叫屈,要求朝廷予以平反;灵帝大怒,下令收监,在狱中拷打致死。曹节暗示杨赐有解除党锢之心,灵帝犹豫道:“老师不是这样的人,让他们先回去吧。” 杨赐等人得知汉灵帝刘宏的意思,不便再言,杨赐摇摇头,转身和张华等人出了御书房,到了宫门口,杨赐不好意思地对三人说:“连累大家了。” 蔡邕笑道:“能和杨公比肩,四海扬名,足矣。”说完,四人大笑,昂然出宫。 王甫看着四人远去,疑惑地问曹节:“他们怎么这样从容?” 曹节沉声说:“他们处在皇上和士大夫之间为难,明知道皇上和我们设立鸿都门学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一帮人,却因为身为儒学领袖而必须反对。这次天变帮了他们大忙,可以用一篇奏章就置身事外。” 曹节边说边想,不自觉地面目变得凶狠,就连在边上坐着的王甫看着都有些紧张,尖声问道:“按现在这形势,我们岂不是要和士族直接冲突,是不是赶紧找几个人来缓冲,免得这些征兆和矛头都指向我们。皇上长大了,有时候我都感觉他看人的目光与以前不同,有种说不出的内容。” 曹节叱道:“慌什么,士族没那么傻。昨天我和袁赦见过袁隗夫妇了,他们说雌鸡化为雄是宦官和女人干政的结果。你不是一直关注宋家吗?这么多年了,难道一直没发现宋酆父女有谋反的现象?要知道,隐瞒不报就是欺君之罪,与谋反者同谋。”王甫立即醒悟,连连点头认错。 曹节心中不忿,想想又找中常侍程璜,程璜虽权势不如曹节,资格却老,就连曹节也称他一声“程大人”。蔡邕与刘郃不和,蔡邕的叔父卫尉蔡质,又与阳球关系不好,刘郃和阳球都是程璜的女婿;所以程璜一听说蔡邕在奏章中诋毁自己,顿时大怒,立即与曹节来找汉灵帝刘宏,呈上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汉灵帝刘宏接过来一看,是检举卫尉蔡质和议郎蔡邕的,说几次因私事请托于刘郃,刘郃没有答应,蔡邕于是怀恨在心,决心要陷害刘郃。因着刘鯈的关系,刘郃在汉灵帝心中是一等一的好人,但汉灵帝对蔡邕的印象也不错,是个有才情的实在人;曹节察颜观色,建议道:“要不让尚书台查明此事?” 汉灵帝松了口气,连连说好。曹节遂到书房外宣旨,蔡邕和其叔蔡质送洛阳狱。中常侍吕强闻讯跑来问曹节:“蔡议郎何罪?” 曹节低头沉吟一会,摇摇头说:“此事咱家不便评论,一切有尚书台决定”。曹节不想在这件事上顶真,也不愿去探讨程璜说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曹节并不在乎真相,最关键是对现在的形势高兴,真要是蔡邕有本事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倒霉的人也是程璜。吕强闻言,气得差点笑出来,阳球刚刚从将作大匠,改尚书令,这不是把蔡质叔侄往死路上送吗? 吕强是个颈子硬的人,不怕得罪曹节和程璜,上书替蔡邕辩解无罪,汉灵帝从上请,蔡邕减死罪一等,依旧与家属被流放至朔方,不得因赦令而免罪。蔡质无人解救,死在狱中。阳球得知很不高兴。 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但天性严厉,喜欢申不害、韩非的学术。在担任高唐令时,就因严厉苛刻超过法理,太守将他拘捕并向朝廷弹劾阳球,赶上大赦才被释放;后来任平原相,阳球阳球因犯严酷罪,又被司空张颢征召去廷尉府受审,好在灵帝认为阳球在九江有功,改命为议郎,迁将作大匠,坐事论。顷之,拜尚书令。 阳球绝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立即去岳家拜访,与老奸巨猾的程璜吃了一餐饭,翁婿二人都认为这次是曹节没有尽心,程璜带着醉意说:“有些人就是这个德性,你打了他,他才重视你,要不然根本不把你当做一回事。”程璜有时候在想,刘郃和阳球两个女婿,无论性格还是政见,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相比而言,阳球更有魄力。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事发 阳球隔了几天,又上书攻击蔡邕,让朝臣跌落了一地眼珠子,蔡邕都流放了,你还不罢休,难道真要蔡邕死吗?汉灵帝刘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既不批准,也不驳斥,让奏章束之高阁。曹节看不方便表态,与手下众人商量后,便让张让请严佛调、苦劫进寺念经,不少人暗笑,曹节还是有吃不消的时候,病急乱投医,又搞桓帝时佛道齐上的把戏。 只有张让明白,严佛调算是个高僧,苦劫分明是曹节的一颗棋子。曹节这是不相信天谴,认为有人在宫中作乱啊。苦劫进了宫,倒是规规矩矩,一副低眉下眼的模样,宫中太监怎么吩咐他,他就怎么做;老不死也以指导武功的名义在宫中走动,和苦劫一明一暗地调查。苦劫盘桓了十多天,没有一点收获。 就在苦劫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段对话,膳食房的太监何五何六在争执,是不是再从邰贺那里弄点钱。何五何六说话声音很小,但是苦劫是个一流的高手,听得真真切切,让苦劫感觉有问题的是那个再字。管事的太监中饱私囊,或是敲诈勒索,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对一个名厨一次又一次的敲诈,不是手握把柄,就是邰贺那个人太软弱。 苦劫找了个理由看到了邰贺本人,虽然确定邰贺不会武功,但绝不是个可以随便摆弄的人,苦劫越发有了兴趣,邰贺一个名厨,有什么把柄在两个小太监手上。老不死听说,立即来了兴趣,偷偷在宫门窥视下班的厨师,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邰贺是曾经的武林高手,两人当年在卫家曾有过一面之缘,邰贺的外表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曹节听说后,不动声色地把何五何六找到自己府中,面对着曹节阴冷的目光,何五何六已然六神无主;听到曹节笑嘻嘻地说出“邰贺”的名字,两人顿时面色如土,瘫倒在地上,把邰贺进宫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曹节很满意,对那个叫鱼修的年轻人十分感兴趣,立即让赵玹和范协,一起上门去拜访。 太阳的余晖洒在矮墙上,都是树的影子,正在自己家门口晒着太阳的鱼行赤,一眼就看见范协和赵玹带着人拐了过来。赵玹面色阴沉,雾一般的表情,眼睛却锐利得像一把刀子,站在鱼行赤的面前,就像是一个专诚来拜访的朋友,等着坐在石阶上的鱼行赤站起来;鱼行赤嘴角带着笑意,眼睛看着赵玹,如同兀鹰在看一只肥羊。 鱼行赤不敢多看范协,刑部肯定有自己的资料,鱼行赤唯恐范协从蛛丝马迹中认出自己,范协这样的捕头肯定有自己的本事,很容易根据一个特征联想到其他。赵玹呆了片刻,忽然道:“你想不到我们会来找你?” 鱼行赤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说:“可惜你已经来了。”鱼行赤看赵玹先开口,立即断定邰贺一定出事了,所以不准备硬来,先看看赵玹的条件。 感受到鱼行赤强大的气场,赵玹的瞳孔在收缩,眼睛里充满了凝重,忽又问道:“你一个人?” 鱼行赤满不在乎地道:“我也想找一个人聊聊天,问题是找不到。” 赵玹嘴角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淡淡道:“你没有费心找,自然找不到。” 鱼行赤一愣,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说得好,是我没费心机去找。你们上门找我,总要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吧。” 赵玹本身是高手,说话间,手指暗暗拢在衣袖之中,早已施展出搜魂指,不料真力如泥丸入海,发出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鱼行赤起身说话,没有一点异常,似乎毫不知情。赵玹的心渐渐变冷,冷得汗憋在身上,淌不出来;对方肯定是高手,才会有这种慑人于无形的手段,赵玹的脸上没有丝毫变色,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只是笑容让人心酸。 范协有些迟钝地朝鱼行赤望去,好像没有察觉到赵岐的尴尬,又似清清楚楚地看透了鱼行赤,慢慢说道:“鱼家在洛阳居住已有数代,想必和左邻右舍的街坊多少有些感情。唉,有些事,只要做了,于己于人都是有害的。”范协的话里没有一丝的恶毒和恐吓,却让鱼行赤不寒而栗,练武的人不怕死,最怕的是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 鱼行赤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有了汗意,是止不住地冷笑,笑得赵玹都有点奇怪,终于鱼行赤止住笑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要弄错客人的口味,菜烧的再好也没有用。你们不告诉我姓名,我怎么知道这位先生说的是那一个方面。” “失礼了。”赵玹通上姓名说:“曹公公想见你一面。如果你不去,那个叫邰贺的厨师便会被投进大牢。” 鱼行赤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冷冷地说:“你不该用邰贺来要挟我,这没用。他只是我众多师傅中的一个,要不是想留在家门口混碗饭吃,我才不愿意进宫呢。”赵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因为他感觉很不适应,在洛阳,竟然还有听到曹公公不当一回事的人物;鱼行赤越镇定,赵玹越不舒服。 范协恰到好处地提醒说:“鱼先生,你师傅会因为你的态度很为难,陷入一个危险的处境。赵将军只是一个传话的人,谁知道宫中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事情。” 听到这话,鱼行赤已经百分百肯定,范协认出了自己;刘子敬是鱼行赤心中的一根刺,范协其实也是鱼行赤心中的一根刺。鱼行赤曾经去看过刘根和邓钰,开宝斋的位置离这里也不过是三条街的距离,走过去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刘根和邓钰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在流星中还有身份,在开宝斋过得快快乐乐的。这快乐,是组织中大部分人都难以奢望的;但是鱼行赤很奇怪地发现,范协在开宝斋一直安排着人监视,即使是刘子敬不在洛阳的日子。 鱼行赤站直身形,点头说:“我和你们走一趟。”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曹嵩的担心 忽然一阵吆喝声,北部尉曹操出现得正是时候,带着几个公差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赵玹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曹操是个很让人为难的有为青年,一上任就打死了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但他又是曹腾的孙子。曹腾迎立桓帝有功,被封为费亭侯,升为大长秋,加位特进,并且用事宫中三十多年,未有过失,曹节原来就是曹腾手下。 不管大汉朝什么时期,官场中都有理想主义者,象陈蕃,坚持信仰,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就能够改变整个时代;同样,更多的是机会主义者,能够捞多少是多少,金钱、权力、美色都在其中。曹操让人为难的地方就是,他没有明确的特征,明面上还是宦官一方的人,却让好几位宦官打了寒战,有点像鬼故事。 曹操面对个头和官职远高于自己的赵玹没有丝毫怯意,自己行为端正,既是世家,也是宦官一党,谁怕谁啊。但是面对刘子敬,曹操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同样,面对鱼行赤的时候,曹操也感受到这种压力,当他站在鱼行赤的面前的一霎那,发现鱼行赤竟然在打量他,慵懒的一眼,就让曹操如坠冰窟。 曹操这么快的赶到是袁绍袁公子的本事,听到消息、锁定对象、安排人手,都是非常效率,袁绍带给曹操的就一个要求,弄清楚那个人的身份。现在曹操很清楚了,这个厨师是一等一的高手,曹节又一次找对了人,不过对于鱼行赤是否能承受住曹侯的后面手段,比如高官厚禄、美人计、钱财利诱、恐吓之类的……曹操没有把握,和曹节能这样周旋了几年的只有两个人,名捕范协,和站在身边的布衣刘子敬。 赵玹看出了曹操的走神,顿时理直气壮,挺身用鼻孔对着曹操道:“这是曹师兄要的人,孟德不会不给面子吧。” 曹操比赵玹确实矮了半个头,望着赵玹的夸张恨的牙痒痒的,不过曹操完成了袁绍的嘱托,根本不在乎鱼行赤跟谁走。心情大好下,曹操歪着脑袋,轻笑道:“我说过要带这跟人走吗,没有,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弄清楚发生什么事。赵大人,他是什么人,曹公公为什么要见他?” “他叫鱼修,是御膳房中的一个厨师。”赵玹一阵轻松。 曹节在堂上一坐,四周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肃穆的气氛使鱼行赤有点紧张,他不知道曹节到底对自己了解多少。鱼行赤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赌博,只是今天的事情将决定他和邰贺的未来,决定流星在洛阳的布局。鱼行赤不卑不亢地行过了礼,问道:“曹大人有何吩咐?” 曹节敲了敲案几,鸷眼紧盯着鱼行赤,慢慢说道:“鱼大侠,你听清楚,如果你今天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邰贺和你的邻居,都得死。” 曹节的态度比鱼行赤预料的还更恶劣,不过鱼行赤仍镇定道:“不知道曹大人要什么样的答案,我定会知无不言。” 曹节点了点头,蓦地喝道:“为什么隐藏在宫中?” 鱼行赤笑道:“我对江湖厌倦了,回家隐居,但是洛阳的物价太贵了,总要找个活,正好遇见师傅邰贺,就到御膳房帮忙,挣点钱。” 曹节冷笑道:“是吗?你真能忘了手中的刀?” 鱼行赤收起笑容,想了半天说:“说忘了是假的,但是天天切菜,很多时候都顾不上。” 曹节等人听了都是一惊,鱼行赤说的正是武学上入世的先兆。筋骨、技巧、意志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遇见瓶颈期,就像盲人,摸不到下一步的大门,这时候只有从红尘中学到一些以前无法学到的东西,也就是悟,要悟出自己武功中的神髓;听鱼行赤的说法,他已经迈进了一步,手触到了大门。 赵玹朝着鱼行赤就是一剑。赵玹是孤虚宫的高手,曹节的师弟,一招孤鹜惊寒,剑路清晰可见,却又似渺无踪影,笼罩鱼行赤全身;鱼行赤的兵器早被搜走,突兀一指,正好搭在赵玹的剑背上。赵玹无奈,收剑入鞘,鱼行赤要是血刃在手,这一招就能要了赵玹的命。 “果然好功夫,鱼行赤,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你的底细,也不指望你投效我,但是你只要留在洛阳,有些忙你是愿帮也得帮,不愿帮也得帮。”曹节阴森森道:“如果你不想给我这个面子,就和刘子敬一样,滚出洛阳。” 刘子敬走了,曹节还需要一个高手,鱼行赤就很合适,洛阳本地人,邰贺失去另外武功,除了低头,还能怎么样? 曹操回到家中,没有和父亲曹嵩商议,曹嵩是曹腾的养子。依靠曹腾的关系,加上得体的待人处世,桓帝末年曹嵩就已官拜司隶校尉,到了灵帝即位,又升任大司农、大鸿胪,先后掌管国家的财政礼仪,位列九卿,位高权重。叔叔曹炽从长水校尉一职下来后,就回了老家,即使女儿曹雯嫁给了宋皇后的弟弟滁强侯宋奇,曹炽依旧不愿回洛阳。 曹嵩并不像养父曹腾那样,是个清廉之人,多年为官,因权导利,曹家可谓富甲一方。东汉末年,朝中有花钱捐官的制度,曹嵩并没有满足于大鸿胪的职位,花去万金为自己捐了太尉一职。太尉仅次于大将军,曹嵩由此达到了自己政治生涯的最高峰。九卿原是本份,因臧买位太尉。曹嵩并不太喜欢这个儿子,因为曹操年轻气盛,与袁绍交好,好为游侠,常常为曹嵩闯来一堆麻烦。 曹操不说,曹嵩还是知道了,怒骂曹操道:“你难道不知道宋酆的为人,除了胆小,还是胆小,曹节要是咳嗽一声,他能躲到墙角去。” 曹操懒得听父亲啰嗦,在曹操的印象中,父亲就是一个庸人,自己压根没想过依靠宋家。好不容易曹嵩骂够了,曹操深施一礼,退出屋外,立即出了曹府,来到隔壁街道的一间草屋中,见到封衡,说起此事,封衡琢磨着说:“姓鱼,除了血刃鱼行赤,江湖上哪还有这样的鱼姓高手,你去找一下本初、袁垢问一声。” ------------ 第一百六十章 废后 “不需要问,君达,你猜的没错。”袁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封衡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袁垢的到来竟然瞒住了自己的耳目,让封衡实在情何以堪;袁垢根本没有觉察到封衡的异样,进屋道:“鱼行赤一到曹府就自认了身份,说是厌倦江湖生涯,回家只想图个安静,曹节已经把鱼行赤放回家了。” 曹操顿时一惊,这才多大会功夫,袁家竟然就晓得了曹节府上的动静,如果袁家想对曹节下手,曹操及时收住了想象,有庖丁颜白在曹节身边,袁家还不是什么时候想动就动;鱼行赤对曹节来说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厌倦江湖的人往往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做官,光宗耀祖。 袁垢和封衡都没再说话,注视着曹操,一直到曹操的眼神恢复清朗。封衡笑道:“孟德,想什么呢?” 曹操笑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袁垢明显地感受到曹操的不好意思就是一种伪装,因为曹操的眼神和下意识的动作中,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成分在里面。封衡并不为过,淡淡地说:“孟德,经过此事,你恐怕在京城呆不下去了。” 曹节是那么好得罪的吗?看看窦武和陈蕃的下场,就能知道答案;况且曹操得罪的好像不止曹节一个人,还有蹇硕等一些权贵。好在曹节最终还是看在死去的老上司曹腾的面子上,不想与曹嵩冲突,明升暗降把曹操调至远离洛阳的顿丘,任顿丘令。这一年,曹操二十三岁。 袁绍大喜,知道机会来了,袁绍有个想法,如果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就要让别人不断地需要你;所以袁绍很早就有了一个顺水推舟的计划,让朝廷中宋家和宦官再斗一次。不过曹操在洛阳的时候,袁绍总有点担心,曹操人太聪明,北部尉又掌管着四分之一个洛阳,肯定瞒不过去;现在曹操走了,袁绍再无担心。 宋酆很快就有了感觉,表面看,宋酆是汉灵帝的岳父,身居执金吾高位,但是宋酆知道,女儿宋皇后虽然居于正位,但是并不得宠,后宫汉灵帝刘宏的那些宠姬,无不盯着女儿的位置,听传话的小太监说,时常有诋毁女儿的诬告。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洛阳又刮起了一阵歪风,开始议论起渤海王刘悝的案子。 宋酆清楚,那个案子是王甫和段颎做成的死案,除非汉灵帝刘宏开口,否则没有半点翻案的可能。宋酆反复考虑,派儿子宋强去请曹嵩过府赴宴,宋酆想通过曹嵩给曹节他们传个话,以免引起误会,没想到曹嵩拒绝了邀请。宋强的身份毕竟是曹嵩的侄女婿,没奈何,只能悻悻地回来,宋酆父子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 八月,天现彗星,中常侍王甫和太中大夫程阿上奏宋皇后使用巫蛊术诅咒皇上,随即在宫中挖出偶人;宋酆得报,当时就吓傻了。使用巫蛊诅咒皇上,这是灭族的死罪,宋酆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这件事情,但是明白形势比人强,有些事是冤枉,却会要了人命,武帝时,戾太子刘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武帝病于甘泉宫,江充在太子宫造蛊以陷,逼得太子刘据斩杀江充。武帝误信使者谎报,以为太子谋反,先后调遣三辅军队、长水宣曲胡骑及辑濯士以捕斩“反者”。刘据三度调遣军队而不得,遂以囚犯百姓为临时武装,起兵反抗,与刘屈氂大战长安。太子刘据战败出奔,匿于湖县,行迹被发觉后,自经而死。后来,查出巫蛊事多不实,武帝怜惜太子无辜,于湖县建思子宫,天下闻而悲之。本始元年,刘据之孙刘询为其建陵改葬,谥刘据曰“戾”以表其冤屈。 宋酆根本不敢和刘据相比,连忙上书谢罪,四处找人通融,始终不得途径;汉灵帝刘宏勃然大怒后,却保持沉默,整个朝堂充满诡异。九月,太尉张颢罢,太常陈球为太尉,司空来艳薨。冬十月,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汉灵帝刘宏下诏收回宋皇后的玺绶,废黜其皇后之位,并将她打入冷宫,执金吾宋酆和滁强侯宋奇父子下狱死。圣旨一出,缇骑立即出动抓人,早被限制行动的宋府立即哭声震天,到北寺狱一路围观者无数。 不过有几个人趁机出了南门,城楼上一个老兵恍惚间,发现不对,想了半天,突然叫喊着:“司马将军,司马将军。” 曹破石听到消息,立即找到老兵询问,老兵说:“那几个人是商人打扮,但是司马将军的身形我很熟悉,不会看错。” 曹节和大部分人一样,其实不相信宋酆会作死,宋皇后会用一个偶人来诅咒自己的丈夫刘宏。听到曹破石的汇报,发现司马子威等人在洛阳的踪迹,曹节更能肯定一切都不是意外。明明被野王楼在四处追杀的人,竟然在京城行动自如,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帮助他们,并且是很有实力的人。 曹节让人找来苦劫,开门见山地问:“大师可愿还俗?” 苦劫吓了一大跳,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曹节如此客套,还要自己还俗。表面上,苦劫微笑道:“人本来就是一副皮囊,佛门就在俗世,俗世就是佛门。只要公公吩咐,还俗只是一件小事。” 曹节喜道:“难得大师如此豁达,牢修困在残亭,杨弘不是一个会办事的人,我决定请大师前往野王楼支持大局。” 苦劫没有丝毫地迟疑说:“贫僧听从安排,真有需要,还俗也可。”苦劫只是个江湖中人,对佛门的信仰建立在武技上面,其实对佛门的认同感并不高。野王楼没有丝毫的意见,牢修重建大漠门急需人手,多次写信给曹节,要求和野王楼脱开,只是曹节一直没有决定;所以苦劫带人到野王楼一说,掌柜杨弘立即进行交接,第二天就带着愿意回大漠门的人走了。赵玹招揽的江湖人士,曹破石补充的退役军人,都迅速到位,两天时间,就帮苦劫搭好了架子。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英雄无憾 洛阳早已乱哄哄,捕骑四出,流言漫天,就连顿丘令曹操也因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谁也说不清还会牵连到谁。没几天宋皇后就忧郁而死,也有传言是吞钗自杀,反正是死了,有些在宫内供职的常侍、小黄门,都怜悯宋皇后无辜受冤,一起凑钱物,收殓埋葬宋皇后及宋酆父子,归葬在旧茔地皋门亭。王甫听说顿时跳了起来,等听到曹节也出了钱,王甫只好又坐了回去。 中黄门桓贤在宫中等了几天,都看不到鱼行赤进宫,而邰贺四周始终有曹节的人盯着,桓贤禁不住心中发慌。捱到定好的日子,桓贤找了个机会逃出宫,坐上预先准备好的驴车里出了洛阳西门,走了不到三十里地,天已黄昏,路边树林里乌鸦狂噪,赶车人戴着一个大斗笠,遮住了半个脸,停住驴车说:“客官,前面路上有情况。” 桓贤理理衣衫下了车,递给赶车人一锭五两的银子说:“你回城吧,我到地头了。” 赶车人诧异地说:“客官,你不是说到长安吗?” 桓贤淡然笑道:“我叔叔赶来接我,就不用跑那么远了。”赶车人掉头看看桓贤,应了一声,牵着驴车掉转方向,快速离去。桓贤往前没走多远,一个白发老者漫步出林,来到路中央,发声询问:“曹节待你如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桓贤上前施礼说:“师叔,曹节对我确实有提拔之恩,但是现在的朝廷被他们弄成什么样了,您难道看不见吗?曹节的弟弟曹破石担任越骑校尉,越骑营中有位伍长的妻子长得漂亮,曹破石就硬向人家要,最后逼得那个女人自杀。王甫等人家族荒淫暴虐,有过之而无不及,路上随便找个人问,都能说出一段凄惨的故事。” 老者正是老不死,曹节、桓贤等人的师叔。老不死身躯巍然不动道:“我不是不知道,但那些士族又做了什么,垄断官路,侵夺人田,使贫者无立锥之地,不为流民,即为奴客。豪人货殖,馆舍布于州郡,田亩连于方国,荣乐过于封君,势力侔于守令,财赂自营,犯法不坐,刺客死士,为之投命。否则,你又何必逃出洛阳?” 老不死的话正刺在桓贤的最软处,桓贤的脸色为之数变,老不死摇头说:“你帮助他们制造了两次异象,老天也帮他们出了一次彩虹,可是他们做了什么。杨赐只赌皇上会不会让步,其他人连上道奏章的勇气都没有;桓贤,在宫中你是最像我的一个,来时我和曹节说了,只要你肯回头,我们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桓贤坚定地摇摇头说:“师叔,曹节的话不可信。权力已经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回去,他就会让我出卖那些志同道合的人,那和死又有什么分别?就象劫楼里的人,在外面风光无限,其实生不如此,始终受着曹节的节制,所谓活着,也就是一个木偶。师叔,你不想我也如此吧。” 汉和帝初,窦太后秉政,大将军窦宪等并窃威权,朝臣莫不附之,而宦官钩盾令郑众独一心王室,不事豪党,受和帝委托对付窦宪,终除大憝,郑众享分土之封,登宫卿之位。郑众既不想除尽助阵的各路江湖死士,又怕他们散去有流言蜚语,遂默许暗伏洛阳,代代相传,成为宫门耳目。 桓贤回去最多也就是宫中的耳目,曹节绝不会让桓贤有掌权的机会。看桓贤如此决绝,话语如此清晰,老不死黯然地说:“那你就原谅师叔吧,我们只是皇上的奴才,对付的就是朝中显贵。” 桓贤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慢慢向左倾斜,突然整个身子弹射出去,一柄短剑滑到左手,快如闪电,刺向老不死;一般人身体左移,出手都在右边,桓贤能练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太监的运气方法与众不同。老不死心中暗赞,右手不见动作,两个指头已经夹住剑头,桓贤顺势弃剑,右脚凌空勾起,旋转地踢出六个连成楔形的幻影。 “丹鹤舞。”老不死一声喝彩,丹鹤舞是劫门的绝技之一,据说前人模仿丹顶鹤求爱时的伸腰抬头、弯腰、跳跃、跳踢、展翅行走、屈背、鞠躬、衔物等动作,一旦踢出,连续五十七脚。老不死岂能让桓贤一路施展下去,双手合拢并拳,施展燕山功喝道:“落雁。” 桓贤只感觉自己是大雁飞跃燕山,竭尽全力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脚尖在老不死面门前一寸的地方被封住了,不可逾越;桓贤整个人飞了出去,在空中勉强地翻了半个筋斗,化去老不死一拳的大半力道,落在地上。老不死看桓贤吐了两大口血,又顽强地站了起来,心中叹息,忍不住说道:“桓贤,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桓贤露出一丝凌厉的笑意,摇摇头说:“师叔,不过如此。”说完,再次腾身而起,施展丹鹤舞,跨跃空中,攻向老不死;老不死一连七击,才将桓贤击倒,忽然觉得身后有危险而至。老不死不敢回头,身体化作柔软,企图卸过传来的一股杀气;不想对方如影随形,竟然紧紧蹑在后面,恰到好处地不让自己脱身。 老不死心一横,右手反手大力鹰爪去封,不想杀气突然消失,老不死捞了个空;老不死不再犹豫,左手全力打出同归于尽的一拳百步排空。老不死听见对面骨骼断裂声的同时,只觉得颈子一凉,血液如潮涌出,离身而去;老不死晃晃两手,却发觉连抬起的力气也没有,随着自己倒下逐渐变冷,最后的知觉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到面前。 来人竟然是刚才的赶车人,看老不死已死,挣扎着走到桓贤的面前说:“我们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等我调理一下就带你走。” 躺在地上的桓贤,看着来人手中的长鞭说:“无影索从未有人见过,今日能够一窥,我又有何憾。无刑,还是叫你秋无岗吧,告诉他们,不要放弃,我已是回天乏术,就不连累你了,可惜,你的身份暴露太早,要不然,这次还是有希望成功的。”桓贤说完,震断自己心脉自尽。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想加入你们 来人正是秋无岗,江湖杀手无刑,恒贤并不认识他,他却认得老不死,可惜的是,雇主的要求就是要恒贤死。看见恒贤如此果决,就算无刑冷漠一生心底也有点悲恸,无奈挪到一颗树下开始疗伤。过了半个时辰,秋无岗刚刚感觉可以行动,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秋无岗正准备拼死一战,却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被制住,失去知觉,任由来人抱起,从另一端潜出林子。 秋无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家里,就听得老婆在骂:“昨晚上又跑到哪儿风流,这看门的都作死,怎么开的门?没听我说不许开门吗?来人,给我打。” 看门的家人哀求道:“夫人,我们真没有开门,老爷估计是翻墙而入的。” “翻墙而入?”老婆停顿了一下说:“你当老爷是贼啊,给我继续打,狠狠地打。”家人在皮鞭下滚地哀求。秋无岗看自己恢复不少,暗暗运气循环三周天,待全身筋骨无碍,坐起来吞下几粒药丸,开门走出房间,对下面喊:“住手,昨夜我确实没有从大门进来,放了他。” 正在挥鞭的家人闻言急忙住了手,扶起看门人到房间休息,老婆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秋无岗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喊家人上了一杯茶,在心里琢磨,是谁救了自己,他又是什么目的呢?秋无岗正在遐想,家人引进一个人来,正是庖丁颜白。颜白笑着走过来说:“我在大老远就听见你夫人在发怒。” 本该是风光明媚的日子,秋无岗是个洒脱豪放的人,却偏偏勾起许多心事。 这是秋无岗在偃师的另一个藏身点,公开身份是颍川来的商人,做瓷器生意;没想到在颜白的眼里根本不成秘密。秋无岗立即想到,袁家就是自己这次的雇主,颜白是和自己齐名的高手,自然可以追踪到自己;秋无岗暗叫侥幸,要不是召公子提醒自己应该是以杀手的身份去洛阳,流星组织现在已经是满盘皆输了。 秋无岗冷笑道:“没想到袁家也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 秋无岗跟着颜白出了门,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外面,车夫竟是在这一带的卖炭翁石昌。石昌须发皆白,正在打瞌睡,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望见秋无岗忙不迭地点头招呼,殷勤地掀起车厢帘子,等秋无岗进去后递过一个黑布袋。秋无岗顺手拿过来套在头上,颜白也上车坐在秋无岗对面。 石昌放下帘子,坐上马车驾驶的位置,一扬马鞭,两匹马八蹄翻腾,马车疾驰而去。颜白笑道:“忘了告诉你了,你必须蒙上眼睛,才能去见本初。石昌是本地人,熟悉道路,以后专门为你驾车,有事相请,就由他接送。” 黑布袋做得恰到好处,刚刚罩过秋无岗的头部,没有在咽喉部分收束,套上头袋的人可以呼吸,秋无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谢谢你这次救了我。” 明白秋无岗已经平静了,颜白吁了口气,心道:“总算过关了。” 秋无岗没想到的是袁绍竟然亲自出马了,一袭白衫,玉树临风,袁绍挂着淡淡的笑意,说起话来,俊朗的脸上越发有一种魅力:“无岗,你让我们好找啊。自从知道你是无刑后,我们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资源,今天总算是能见上一面。” 袁绍是有感而发,当各方面都没有消息,袁绍准备放手的时候,还是袁基提醒了一句:“秋无岗总要吃饭的,看他是不是会和以前一样,接一些杀人的单子。” 袁绍试着在无刑以往接生意的地方留下买卖的信号,秋无岗终于上钩了,接了一笔到洛阳的买卖,杀了一个恶霸。一开始,袁绍很失望,这个进展说明秋无岗只是一名杀手,和流星可能只是一个过渡的关系;但是随着秋无岗杀人后,宫中出现一连串的奇怪现象,袁绍等人一下子兴奋起来,秋无岗明确无疑,是流星的人。 袁家在宫中、洛阳城布满眼线,加上颜白亲自出马,桓贤和老不死的举动都没有被遗漏,颜白远远跟着桓贤出车,一开始没认出化装的秋无岗,但是无影索一闪,颜白便锁定了秋无岗。看见秋无岗杀老不死负伤,缇骑的马队奔来,颜白第一时间把秋无岗救走;卖炭翁石昌是司隶的负责人之一,这次被调入洛阳帮忙,一眼就认出秋无岗的掩饰身份是一个贩商。 秋无岗冷冷地谢过救命之恩,问道:“本初有何见教?” 残秋微寒,菊花满山谷,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夹在野花野草中,分外摇曳。美丽的山坡谷,天空澄蓝,枫树如血,袁绍摇摇头说:“无岗,怎么说我们都是熟人,见面点头的朋友,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你们这一次是一败涂地了,只有和我联手,才有机会共赢。” 秋无岗盯着袁绍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袁绍笑了起来,扭头望着远方说:“我其实也听到一点风声,你们中间有一个重要人物退出了,现在已经是一片混乱,再不整理,就会和真的流星一样,烧毁在灿烂的一刻。你说,我接替那个人的工作怎么样,我虽然不是你们中的一员,但我和你们有同样的理想,最关键的是,我有能力继续你们的辉煌,也能给许多厌倦了这样日子的人,一个安静的生活。” 袁绍没有说谎,秋无岗知道袁绍现在正在渤海买地,后面有大的动作;袁绍不再说话,也不催秋无岗,惬意地享受着阵阵吹来的山风,袁绍其实知道的更多,否则怎么能在茫茫的人海中,把秋无岗的掩饰身份都圈进调查的范围内。秋无岗足足考虑了一个时辰,才艰难地说道:“我需要和其他人商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流星也没有个人的事情。” 为了信仰的人没有自己,袁绍坚定地点点头,伸出手说道:“我等你。”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石龙子 刘子敬正在黄山的山洞里盯着一只动物发呆,随口问左慈:“元放,我一直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在琅琊山找我,而是直接去了洛阳。” 这动物长五寸左右,金碧色,周身被有覆瓦状排列的角质细鳞,鳞下分布骨片;鳞片质薄,光滑,鳞列三十八行。吻端圆凸,鼻孔一对,鼻后鳞缺如;眼分列于头部两侧,眼间距宽,有瞬膜;舌短,稍分,指、趾端均有钩爪。 左慈拿着一根细竹子逗着这个动物说:“子敬,象不象黄龙?一个多月,我还以为你不问了呢。我从谯县去了涿郡,然后到了琅琊山,就看见山上漫天大火;我怎么会上山,要是你和昆仑仙翁都不行,多一个我也白搭。你原来和曹节关系不错,我猜孤虚宫就算拿下你,最多也是把你送到洛阳,没想到一看见王长,他就说你在曹府。” 刘子敬点点头,这小动物分明就是一条小龙;但是刘子敬知道,眼前看到的绝不是龙,这种动物在黄山一带,经常被猎人和采药人看见,当地人称这种动物叫石龙子,甚至当作食材。刘子敬和左慈上黄山的第一天,两人就叉。背面有五条纵走的淡灰色线;鳞片周缘淡灰色呈网状斑纹。四肢发达,前肢五指,后肢五趾发现了石龙子,只不过没这么大,只有一寸左右,颜色也是灰色和绿色。 两人捉了三条观察,石龙子竟然是以鸟虫为食;当地山人中有看见过大的石龙子,指点两人在深穴天洞中寻找,刘子敬二人巡查二十多天,果然发现一些大的石龙子,有两寸以上。今天,终于看见了最大的一条石龙子,左慈的心情变得极好,诙谐的劲头一下子就上来了,刘子敬点头道:“果然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何止是象,逮回去家养必定能长得更大,在一般人眼里就是一条龙。元放,你果然好见识。” 左慈摇头道:“我只是听蛮族和山人说过,有点印象,所以去谯县看了就有些疑惑。可怕的是这个人,能够想出这样的主意,才能绝不是你我能及,若是诚心想造点声势,几乎是易如反掌。子敬,你发现没有,这些石龙子因为生活在暗处,总有些残缺,这些天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长相一模一样的。” 刘子敬长吁了一口气说:“这是一个骗局,一个完美的骗局。” “骗局?你还是很同情他们,没有用阴谋这个词。对了,你说宗室中人,所有的阴谋在你眼里,都是不值得一提。”左慈怪笑道:“你是不是又准备回到那个地方,荀爽没说错,你是个有秘密的人,那个秘密就在洛阳。” 刘子敬不以为然地说:“你就是想法太多,神仙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我如果有秘密,怎么可能瞒得过你?是不是现在感觉道行不行了?” 左慈啐了一口道:“现在已经是半仙之体,没有我,你上哪知道石龙子。” 刘子敬顿时无话可说,起身朝洞外走去,边走边说:“离开颍川的时候就听说蔡邕要被流放了,我担心有人放不过他,所以要去洛阳,还有朔方。” 刘子敬到洛阳的第二天,北寺狱的仵作房,发不死和桓贤两具尸体直挺挺地摆在长凳上,冰棱子在一点一点地化成水,滴在地上一滩又一滩。范协正和仵作正在查看尸体,仵作是个整天面带倦容的清瘦老者,看了半天直起身子道:“亏得曹侯有冰窖保存尸体,一切都是原样,从伤口看,桓贤应该是死在老不死前辈之手,而老不死前辈是死在无刑的无影索之下。” 曹节感觉身上有点发热,难怪老不死的伤口那么古怪,来回踱了两步,抬头问仵作:“王越的剑法如何?”王越,字安睿,著名剑师,生于燕都,传说擅长刺杀与长剑技巧,单挑无敌,被誉为江湖第一剑客。只是一个仵作能知道什么,除非,除非这个仵作另有身份;不光范协,满屋子的人都是这个想法。 仵作低头说:“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小人和王越见过两次,若论功夫,在小人之上。” 曹节点点头,回头对曹破石说:“立即安排人去请,在江湖放出风声,说朝廷有意辟王越教授皇上。另外,只要愿意投效我们的人,你都招揽,要是越骑营安排不下,我再想其他办法。”曹破石等人暗暗心惊,哪有这样请人的,消息传出去,江湖高手还不一个一个找着王越挑战?随即明白,曹节是怕所请非人,王越若是能这样一路杀到洛阳,才能证明自己不是浪得虚名。 曹破石答应一声,眼睛还是停留在仵作身上。曹节笑道:“老木,我就告诉他们了。这位是东海钓叟木灭明,他是我专门来查孤虚宫一案的,还有一个人,要在琅琊耽搁一阵才过来。”木灭明轻声嗯了一下,算是和大家见过了,没有人不满意,就是曹破石,也是很识相地闭着嘴。 东海钓叟木灭明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最擅长追踪查访,只要有一丝丝的线索,就难逃他的法眼,木灭明曾经追查过六名高手,其中有僧人,有道士,有巨商,有大盗,有醉卧青楼的侠客,也有藏于市井的飞贼;最后一一被查出来,分别在南海海岛、南阳闹市、崆峒山的洞穴、塞北的冰峰、长江的客船、官府的驿馆。让众人更惊讶的是,竟然还有一个不亚于木灭明的人,曹节的实力果然是深不可测。 木灭明面无表情,对曹节提了一个要求:“我想见见那三个人。” 曹节同意说:“就让范捕头陪你一起去,他们三个约好,中午在野王楼吃饭。” 范协明白木灭明说的是哪三个人,范协是无比的纳闷,刘子敬不是得罪了曹节,怎么还敢到洛阳来,按曹节的性子就应该在野王楼动手。想着曹节诡异莫测的态度,范协皱了皱眉头说:“曹公公,按律法,我是不能和嫌疑人在一起饮酒的。”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是不愿见面的人 曹节难得地大笑道:“谁说他们是嫌疑人,也不是我把他们拘押在野王楼。刘子敬今天路过洛阳,明天要去九原,今天鱼行赤和苦劫给他践行。”无论是谁,知道得罪过自己的人要倒霉,都会高兴,更何况刘子敬的九原之行,还是曹节暗地里透露的消息,要的就是刘子敬和阳球中间的一个人倒霉。 名捕和仵作都是让人不快活的角色,野王楼一片欢腾的景象,根本没有案件发生;不过范协的名头太大,在洛阳无人不晓,更看见两人坐骑是纯种的大宛名驹,烙着宫廷的标记。酒楼的堂倌忙不迭的跑过来赔笑问道:“范大人,您几位?” 范协看了堂倌一眼说:“找你们掌柜的。” 天空澄蓝,树木翠绿,雪后的空气清新干燥,堂倌接过两人的马缰拴在榆树前的马桩上说:“苦掌柜在二楼的孤石阁。”范协忍不住笑了起来,大酒楼的掌柜叫苦掌柜本就有点不吉利,孤石阁更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给人在山中云深处的感觉。木灭明依旧是看不尽的疲惫,跟在范协和堂倌身后,步伐蹒跚地走进酒楼,来到孤石阁。 孤石阁中燃着火盆,气氛很冷,刘子敬和苦劫对坐而愁,作为主人,苦劫没有招呼客人的热情,好像就喝多了,只是坐在那里,朝范协二人微微颔首,眼神中说不出的忧虑;刘子敬也好不到哪里去,笑容温和,脸色却有三分苍白。唯有鱼行赤舒舒服服的躺在墙边一张长凳上,正在往嘴里倒酒,根本不看进来的是谁。 范协脱掉皮袍,对堂倌说:“给我们拿两套碗筷来,加两斤白切羊肉、一盘红烧鲤鱼,鱼要大一点。”范协看过桌上的菜了,没有羊肉和鱼;堂倌看苦劫一点头,立即会意地退出去,不多时先将碗筷和羊肉送了进来,过了一会,又托着一个白瓷盘进屋,盘里两条两斤重的鲤鱼,金灿灿,鱼嫩蘑香,汁浓味美。 木灭明的眼神看似茫然,跟着范协坐下,似乎看到没看三人一眼,其实木灭明已经将三人的形态尽收眼底。范协看自己进屋半天没有人理睬,讪讪的自言自语道:“我真想不通,你们在江湖上是怎么成名的?” 刘子敬笑道:“奇人异士,就像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有点怪脾气的,范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莫不是野王楼有什么蹊跷?” 酒在桌上,范协已经一连喝了两杯,听刘子敬问话,范协又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道:“好酒,果然是宫中御酒。我就是酒瘾犯了,听说苦劫给你践行,过来蹭顿好的。”话音刚落,范协又喝了一杯,意气风发。 苦劫叹了口气,起身给木灭明斟了一杯酒说:“范捕头和我们是朋友,吃大户惯了,你自己随便。”倒完酒,苦劫依旧坐下一言不发。木灭明的年纪远远超过屋内的另外四人,却只有阴沉着脸,想不出应对的办法。血刀、墨剑、苦僧、铁面,在洛阳的武林中,都是锋芒毕露的人物,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发愁,那绝对是一件惊人听闻,木灭明很想问,但是他却偏偏装作不能问。 范协现在好像只对酒感兴趣,闻着酒香,喝着酒,吃着菜,就有一种乐在其中的感觉。白切羊肉去掉一半,鲤鱼也吃了一条,范协喝到第十一杯的时候,身边的酒坛终于见了底,苦劫感到不能不问了,只好说:“你真的没什么事情?” 范协停顿一下道:“我只想让你陪我喝酒。” 苦劫笑了,笑得很无奈:“这种酒只有两坛,要不然我陪你喝其他酒。”还有一个同样的空酒坛就在鱼行赤的脚边,倒在地上。 范协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今天是没心情喝酒了,我该走了。”说完,范协起身就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木灭明随即喝完杯中酒,跟着范协出了酒楼。两人在拴马桩解了缰绳,上马扬鞭,扬长而去。 苦劫听到马蹄的远去声,喃喃道:“好功夫。” 鱼行赤起身道:“你的眼光不错,东海钓叟木灭明,成名几十年的老家伙,最擅长查寻,要是他在官府,范协恐怕连饭都没得吃。” 刘子敬道:“他是对我们三个起了疑心,还是某一个?” “三个。”苦劫毫不犹豫地说:“这一年宫廷的事情太过诡异,这次老不死又死了,曹公公不起怀疑就不正常了。恐怕这次袁家,都躲不过去。” 刘子敬灵光一闪,问道:“为什么不是袁家?” 袁家对所有人来说是个谜,袁逢袁隗和曹节的关系不错,袁绍与党人肝胆相照,江湖中五象堂、泰山盟、大漠门、孤虚宫等门派先后惨遭重创,只有袁山如一盏明灯,高高悬挂在天空,让无数江湖人敬仰。 鱼行赤的脸色已经变了,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盯着刘子敬,声音嘶哑地问道:“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鱼行赤的动作,已经无声地在证实刘子敬的推测。刘子敬不忍道:“卢子干。”听到这个名字,鱼行赤的脸上忽然起了种奇异的变化,两个眼睛睁得滚圆,实际上已经相信了几分。 木灭明在马上突然说:“你知道鱼行赤有嫌疑,为什么不如实禀告曹公公?”木灭明有绝对的把握,刘子敬和苦劫都是演戏的好手,之所以演戏,就是为了掩护已经演不了戏,而一直躺着的鱼行赤。范协也在演戏,同样是为了帮助鱼行赤,木灭明相信,以血刀的名头,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中,绝不会是个小角色。 范协淡淡地说:“是曹公公的意思。” 木灭明明白了,曹节是想一网打尽。可是,木灭明犹豫了,曹节和自己一样,是人,不是神;神仙能掐会算,无需通过调查来印证自己的猜测,并且不会猜错方向。木灭明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次要是找错了方向,就会事倍功半,甚至再也找不到线索,木灭明阴森森地笑了,曹节也好,范协也罢,其实都是把赌注下在了鱼行赤的身上。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卖官 因为邰贺,曹节是明珠在握,只要邰贺在曹节手中,鱼行赤就翻不了天;范协就算有其他企图,面对邰贺这个难题,也是毫无办法。所以曹节是知道鱼行赤和桓贤关系的,不动鱼行赤,就因为曹节觉得不值得。人最大的难处,不是一个‘死’字,而是生不如死,精神上的折磨,有时候甚至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恐怖。 鱼行赤要是不顾邰贺,立即就会被可畏的人言淹没,从此在江湖人鄙夷的唾弃中孤独,余生在自哀自怨中沉沦,三年,五年,十年,没有人知道。鱼行赤只要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绝没有咸鱼翻身的机会。短短一刻,木灭明在人中的恐惧感是无以名状的,不自觉地放慢了马速,和范协迟迟地回到曹节府中。 曹节已经不在府中,刚才赵忠过来通报了一件事,让曹节心惊肉跳,急忙赶回宫中。 下午,汉灵帝刚才在龙椅上睡着了,醒来后说梦中看见汉桓帝走进大殿问他:“宋皇后有何罪过,而听用邪孽,使绝其命?勃海王刘悝既已自贬,又受诛毙。今宋氏及刘悝自诉于天,上帝震怒。罪在难救。” 而一旁护卫的羽林左监许永更可恶,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宋皇后亲与陛下共承宗庙,母临万国,历年已久,海内蒙化,过恶无闻。而虚听谗妒之说,以致无辜之罪,身婴极诛,祸及家族,天下臣妾,咸为怨痛。勃海王刘悝,桓帝母弟也。处国奉藩,未尝有过。陛下曾不证审,遂伏其辜。昔晋侯失刑,亦梦大厉被发属地。天道明察,鬼神难诬。宜并改葬,以安冤魂。反宋后之徙家,复勃海之先封,以消厥咎。” 这是要给宋家翻案,曹节一路上心情起伏,消灭了那么多对手,还是没把人吓住,一个小小的羽林左监都敢和自己作对。赵忠的气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是赵忠第一次发现,汉灵帝对自己有不信任的目光。两人到了崇德殿,就看见一帮子人围在那里,中间张让正在说话。 张让得意地说:“当年晋文公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后来晋文公于城濮大败楚军,并召集齐、宋等国于践土会盟,开创了晋国长达百年的霸业。晋文公的梦没得到印证,皇上是真命天子,岂会因常人而受责,只是梦反而已。” 刚赶到的曹节这才松了口气,汉灵帝刘宏欣喜之下,已然颁旨,宣布了一件筹划已久的事情,开西邸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职位开始,年俸二千石官位卖二千万,年俸四百石官位卖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汉灵帝是个穷人出生,天生对钱有一种抵触和恐惧感。越抵触,越是感觉需要克服自己的心理压力;越恐惧,就越想拥有钱。 不过卖官不是汉灵帝的创举。史书记载,秦始皇四年,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汉代的卖官鬻爵始于惠帝六年,文帝、桓帝都干过此事,卖些级别偏低的小官,换钱来填补国库的空虚。不过灵帝刘宏这次有点极致,不仅服务周到,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可传世;而且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一个买卖官吏的交易所,开西邸卖官,明码标价,如果买的人多,则价高者得。 曹节和赵忠互相看看,这是汉灵帝刘宏第一次自己拿了主意,并且计划得如此周密。两人都没有出面干扰的意思,一则是对自己有好处,二则,前面的那个梦,也许就是汉灵帝的警告。卖官,看样子是个不错的买卖,谁不喜欢钱,最主要的是卖官,也是一种权力;天子近臣,不就体现在这些地方,曹节等人似乎看见了滚滚而来的黄金白银。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师的人象鱼一样游了起来。除了商人,大汉朝最不缺钱的就是士族和宦官的依附着,看到朝廷的公告,都和苍蝇一样盯了上去。司徒袁滂与人不大交往,司空袁逢又高不可攀,稍微有些想法的人都去找太尉陈球,陈球很快就招架不住,上书日食是因自己为官不善引起的,辞职,桥玄接任。 流放在九原的蔡邕唯有懊悔,自己平生没有多少积蓄,拿不出那么多钱。由于移民并州,临沃一带居民纷纷南逃,整个城市陷于衰败之中,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蔡邕在临沃几乎日日无事可做,他的职位是管理粮草的小吏,平时整个粮库只有他一个人。只有搬运粮草时,守将徐荣才派人前来。 因着张奂和卢植的关系,徐荣对蔡邕很照顾,根本不安排其他事,蔡邕的家属也安排到郡治九原县居住。粮草库里的物资仅供维持,根本没有多少数字,蔡邕每天早晚各转一圈就可以了;蔡邕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城中散步,或者在粮草库不远的石屋里看书,蔡邕最喜欢的就是站在临沃墙上远望。 已经到是春天,天气由寒变暖,风依然凛冽,天空中鸣叫不停,白乌鸦、长颈雁、鸣鸠、百灵,时常成群飞过。黄河开冻后,附近的河流一下子流动起来,河面上多了打鱼的、挖野菜的、捉沙鸡的人,还有几只皮筏子在河上行走。阳光下,城外的山水都罩上霞光;若是遇到阴冷的天气,兴许还会落下几絮白雪,和远处的沙尘一样,都是难以回避的自然礼物。 临沃最多的野菜就是苦菜。南方也有苦菜,多生长在山田或沼泽中,经霜后味甜而脆;临沃多得是石头,只有在在靠近河溪渠沟,向阳的山坡或沙坡上才有,一丝丝绿色很好认,很多妇女和孩子都出城去挖。苦菜最好吃的是嫩芽,挖回来先择好洗净,过水轻焯控干晾凉,加入拌料添味,下酒最好,吃起来满口清香。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蝙蝠折翼 蔡邕走下城墙后,照旧买了一斤苦菜回家,全没发现被人盯上了,刚回到粮库关上门,蔡邕才看见一个人拦在前面。看见这个人,蔡邕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石头,石头一样的脸,石头一样的笑容,平平淡淡站在那里,有着不能忽视的内涵。那个人说话声音更平淡,更像石头发出的声音:“蔡大人,今日有缘一见,不枉我跑了几千里路。” 蔡邕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游历天下,见多识广,坦然道:“那就请动手吧,埋骨边塞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没想到我蔡邕做了一世的文人,竟然还可以裹尸而还。”蔡邕说完,仰天大笑。 来人点点头道:“蔡大人果然是风流人物,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蝙蝠。”蔡邕的笑声戛然而止,人的名树的影,天下三大杀手之一,蝙蝠,蔡邕竟然说不出的害怕。蝙蝠得意地笑笑,一步步朝蔡邕走过来,目光挑剔,犹如雕刻家在端详玉石,想着如何创作一件满意的作品。 蝙蝠停住了脚步,警惕地朝侧面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边多了一个神情自如的中年人,身材修长,面目俊朗,衣服干干净净,洗得发白。蝙蝠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声:“刘子敬?” 刘子敬笑着点点头。 蝙蝠衣袖一拂,一道寒光暴射而出;刘子敬一步斜进,避开透骨针,墨玄剑疾如闪电,刺向蝙蝠的胸膛。蝙蝠肩头一缩,双袖起舞,只听得铮铮声响,五只银梭破空而出,分袭刘子敬的头、胸、腹和两侧,刘子敬急运内家真力,一柄剑展开风雨不透,强行将五枚银梭震落。 果然,蝙蝠的暗器层出不穷,铁莲子、金钱镖、袖箭、飞蝗石,漫天花雨般地趁机打出,所击的都是刘子敬的咽喉要害,手法快、劲、准、狠,根本不给刘子敬停剑变招的时间。蝙蝠知道以刘子敬的身手,这些寻常暗器实难相伤,争取的是消耗刘子敬的功力和出手击杀蔡邕的机会;刘子敬看似被动,实际上暗暗挪步向前,逐渐缩短两人距离。缩短了五六步,就被蝙蝠看了出来,蝙蝠更不敢分心,明白两人快到决战的关头。 蔡邕在边上看的紧张万分,汗水已然湿透衣背,却死死地咬住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奔跑,一面影响刘子敬分心。蔡邕突闻袍袖拂风之声,刘子敬已经抢先变招,人飘在半空,连变七个身法,长剑闪缩不定,若刺若旋,却是攻守兼备的招术;在蝙蝠看来,颇感意外,对方不应该就这样出手。 但是刘子敬人在空中,幻影七象又是如此玄妙,刘子敬还能变招?蝙蝠的身形横飞,蔡邕的眼睛里,蝙蝠真的长出了白色翅膀,翅膀扇动的气流扑面而来,仿佛天地为之一暗。要是精通武功的高手看见,定会发出阵阵惊叹,可怜蔡邕,已经是面无血色,想喊,却发现嗓子干哑,发不出声来。 蝙蝠不是长出了翅膀,而是他一直修炼的一双天蚕丝编织的甲翼,这双飞翼不仅能帮助蝙蝠延长在空中的时间,自由地变换招式,甲翼本身还是件可怕的兵器,在蝙蝠的真气催行下,硬如刀剑,韧如鞭网。蝙蝠有把握,刘子敬的墨玄剑刺不穿自己的天蚕甲翼,只要缠住刘子敬的剑,蝙蝠对自己口中暗含的毒针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幻影七象果真玄妙,刘子敬在半空中砍出了最后一剑,剑走竖刀,剑芒扇形地倏地暴长,迤逦自如,飞流直下;蝙蝠飞起的身子,正好迎上这一片如刀的青光,两片翻出的甲翼没起到任何作用,蝙蝠的身子猝然间分成两半,从空中徐徐落下。最后时刻,蝙蝠还是维护住杀手的名头,吐出了口中的毒针;毒针虽然在青芒下四溢,蝙蝠生命的余光还是看见,有两根毒针穿过了青芒,射在刘子敬的身上。 蝙蝠致死,都对自己的毒有信心,从未有人中毒后活下,最关键的是,蝙蝠自己从不随时携带解药。刘子敬落地好好的,解开衣服,两根毒针正扎在藤甲上,藤甲是左慈所送,据说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藤编而成,两根针明晃晃地扎在甲上,针眼四周已经变色,只是毒针太短,被藤甲中的藤阻止,未能穿过藤甲,刘子敬才逃过一劫。 刘子敬脱了藤甲叹息道:“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可惜藤甲,还是很可惜蝙蝠这个人。刘子敬带上手套,搜遍了蝙蝠的残尸,把一双甲翼和一具透骨钉筒收好,将自己的外套、藤甲和蝙蝠的尸体放在一处,连同脱下的手套一齐点着,才拉起蔡邕道:“等会官府人来,你负责解释。” 蔡邕还没清醒过来,连连点头,可惜两人想多了,从远处看,只能看到缕缕的黑烟,和平时蔡邕焚烧垃圾的烟差不多,根本就没有官兵过来。蔡邕问起刘子敬为何而来,刘子敬笑着说:“这是阳球派来的刺客。” 蔡邕苦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阳球是为了《广陵散》。”刘子敬这才明白,蝙蝠为什么没有一见蔡邕就下手,原来还要乐谱,幸好如此,否则,十个蔡邕也没有命了。 吃晚饭的时候,蔡邕才说起《广陵散》,《广陵散》取自战国聂政的故事。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聂政立志为父亲报仇,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韩王召唤他进宫演奏,聂政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报仇夙愿,自己毁容而死。 蔡邕根据这个故事,谱成琴曲,乐谱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个部分。正声以前主要是表现对聂政不幸命运的同情;正声之后则表现对聂政壮烈事迹的歌颂与赞扬。正声是乐曲的主体部分,着重表现了聂政从怨恨到愤慨的感情发展过程,深刻地刻划了他不畏**、宁死不屈的复仇意志。 ------------ 第一百六十七章 美稷县 蔡邕想起一事说:“我已经上书了,趁着临沃清净,我把没写成的《东观汉记》完成了十意,分别是《律历意》、《礼意》、《乐意》、《郊祀意》、《天文意》、《车服意》,一起交给邮差带回洛阳了。你回到洛阳,再找卢植帮下忙。” 蔡邕的用意就是这样,汉灵帝就是一个喜欢玩乐的人,在宫廷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条件,无数好的作品提供参考,自然对书画诗赋感兴趣,蔡邕无论从什么角度说,都是这方面的大家。汉灵帝小时候要是喜欢斗蟋蟀,估计杨赐能把赵忠、张让打了,曹节好歹也是个士族出身,看不得这么没品位的嗜好。 刘子敬笑道:“尧都说:‘帝臣不蔽,简在帝心。’,伯喈想法不错。”?这其实是孔子的话,《论语·尧曰》:“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意思就是“天帝的臣仆不敢蒙蔽,这都是天帝所知道的。”。现在的意思就是皇帝已经知晓你的能力,并且注意到你,那你就离飞黄腾达咫尺之遥了。 蔡邕面对刘子敬有点脸红,人格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刘子敬开玩笑道:“你怎么不去买官啊?” 蔡邕也是个洒脱的人,认真道:“我买不起。” 第二天,蔡邕和刘子敬带着一筒透骨针到守将徐荣那里备了个案,说蝙蝠死在临沃。徐荣又惊又喜,招待刘子敬,席间就谈到了南匈奴,谈到了夏庄的马会。 此时南匈奴势力大增,部族成分复杂,原先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等二十六国旧民都在其中,造成内部不隐,难以驾驭控制,当年伊陵尸逐就单于栾提居车儿,不能统理国事,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就上书请求将他废黜,汉桓帝没有同意。诏曰:“《春秋》大居正,居车儿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还庭。” 现在匈奴单于所辖部众人口二十三万,居住游牧在附近一带,美稷县是南匈奴的政治军事中心,部分匈奴贵族和汉族居住城中。前往西域或凉州的商旅行人,经历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后,免不了要歇上一夜,或几夜,所以繁华,在河套一带有名。 美稷县最大的牧场是金月牧场,金月牧场的中心就是夏庄。徐荣苦笑道:“南匈奴归汉后,说是自己也是黄帝的后裔,说夏桀流放三年而死,其子淳维带着父亲留下的妻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徙,北依犬戎,就是南匈奴一部。匈奴八部族人共立呼韩邪单于之孙日逐王比为单于,与蒲奴单于分庭抗礼,后日逐王比率4万多人南下附汉称臣,靠的就是这个说法,所以庄园称夏。” 蔡邕和刘子敬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纷纷点头。徐荣便介绍起夏庄的马会,一年一度,除了马匹拍卖,还有赛马。金月牧场就在南匈奴的南庭,美稷县,和匈奴中郎将的官署在同地。听到现在的匈奴中郎将是张脩,蔡邕的眼皮不禁跳了起来,担心地朝刘子敬望了望。 匈奴中郎将表面上是一个监护的位置,其实就是监督南匈奴的一切,随时向朝廷汇报,朝廷同时让护匈奴中郎将决定每年给归附的南匈奴的粮食、丝帛等物资分配权。这样匈奴中郎将就是一手握着大棒,一手捧着甜枣,匈奴人只要不准备造反,就得吃这一套;张脩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如果想对刘子敬不利,有的是办法。 刘子敬笑笑道:“光脚不怕穿鞋的,张脩现在好歹是一个官,要是在我面前跌了脸面,就够他受的。左慈说襄楷等人会去,肯定不会骗我。” 徐荣点点头道:“众目睽睽之下,张脩也做不出什么。不过刘大侠,根据我们的线报,最近有不少奇怪的人出入边境,不少人就是朝着美稷县那个方向去的。” 等刘子敬到了美稷县,还是有点失望。美稷县说白了就是一个大镇,城墙高约四米,东西长三百六十米,南北宽四百一十米,四面墙上开设城门,分别是东准门、南格门、西旗门、北镇门。城墙的规模不要说和洛阳长安相比,就是和西河县那样的郡治比,也是大有不如,刘子敬去过的地方,大部分县城都比美稷县强。 进城出城不用凭证,不时就能听到有人在吼,带着节拍的吼。刘子敬听说过,美稷县汉人的乐趣就在桄桄子和玉门营。桄桄子又叫秦腔。秦腔以关中方言语音为基础,特别是泾河、渭河流域诸县的语言发声为“正音”。因周代以来,关中地区就被称为“秦“,秦腔由此而得名,是相当古老的剧种之一。因以枣木梆子为击节乐器,又叫“梆子腔“,因以梆击节时发出“恍恍“声,俗称“桄桄子“。玉门营是边军的一个随营,自秦相承,死罪其重者,妻子皆以补兵,补兵是一个好听的说法,随军作妓。 据说天水有个古迹叫牧马滩,是当年秦朝放牧的地方,也是为宫廷选择良马的御所,也是当年秦始皇的先祖的古籍,秦朝的先民东移时,也把自己当时的自娱的唱腔也带到了陕西,由于秦朝的强大,以及生活的富足,人们当时的娱乐也只是击缶而歌,没有形成定势的唱腔和招势,随着一匹匹良马和天水送马人的不断的来往于天水与关中,西部的歌谣和故事被当时的聪明人编成了故事并且带进了当时的秦国。 有个天水的送马人叫禺餮的,就把流传在天水的民间小调和说唱故事情节的说唱人,带到了当时的国都咸阳.秦穆公听了很高兴,并且经常让他们为他说唱,禺餮看见国王喜欢,就组织了一个更大的说唱团队来到了秦国,还组织聪明的说书人继续为他编唱。由于宫廷的畅行.这种不成熟的艺术也就流到了民间。美稷县在马会的时候,也会找人来演唱,据说可以按神。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马会 现在南匈奴各部都会聚集美稷县,祭其先、天地、鬼神,祭祀结束的第二天,就是马会;祭祀是贵族的脸面,马会才是普通人的欢乐。城外的夏庄就是阴山一带最著名的赛马场,每年都由左贤王须卜骨都侯亲自主持赛马盛会,各族朋友,只要报名就可以带着座下神骏一显身手;就是自己不带马来,也可以到夏庄现买一匹,参加比赛。每年一度的马会,也是一年生意的热点,商客云集,河套、塞外、西凉、中原的豪杰风云际会,一夕之间,城中客栈,城外帐篷,全是客人。 马会最大的商机还是马市本身,各方马贩子云集于此,卖马的,买马的,各取所需;虽然离马会还有七天,但是马市上已经热闹非凡,最惹人注意的还是西域来的几个马队。乌孙马它体格高大,结构匀称,头部小巧而伶俐,眼大眸明,头颈高昂,四肢强健,毛色光泽漂亮,悍威而俊美秀丽;大宛马更高,足有九尺,颈与身等,昂举若凤,后足胫节间有两距,毛中隐若鳞甲。 马仙吕能是个貌不惊人的汉子,五十多岁,有点驼背,说话有点慢,不过一双朱雀之目,如星星般明亮;吕能终年游走于阴山一带,年轻时去过乌孙国等地,在河套一带非常有名气,经他相中的好马不知道多少。草原上流传,吕能一言能值千金,卖相再差的马,只要吕能点头,就一定错不了;近二十年,吕能凭着自己的慧眼,挣下了万贯家当和马仙的名声。 今天吕能又看上了一匹马,并且不是夏庄的马,夏庄的马吕能可不敢胡乱品说,说得不好,匈奴人就会出手,就算骗到一匹好马,事后须卜骨都侯知道,还得一分不少地把钱送回去。马的主人一看就是外地人,读书人的模样,身材修长,干干净净,就是背上的剑让吕能有点嘀咕,好在吕能没有其他心思,只是想把这匹马买下来挣个差价。 这是一匹黄马,羸瘦毛长,肋条显露在外,肚子和两肋有几缕白点,马头上几缕白毛,形状圆如满月;马看上去十分的劳累,全身上下沾满了灰沙,若不是毛长,根本看不出黄色。吕能是个识货的人,看出这匹黄骠马瘦骨法奇,胸骨深长,额骨宽大,马腿短粗,四肢坚实有力,筋腱厚实发达,外形内骨都符合千里马的特征。 吕能已经看了好一会,四周早围上了不少人,好在马的主人脾气好,满面含笑,客气地问吕能:“先生,有事吗?” 边上的人比吕能还紧张,有认识的跟着问:“吕掌柜,这马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呀!” 被人点出目的,吕能恨不得扇那小子两个大耳光,全忘了自己的神态早泄了密。吕能抬起头,眼神发亮,打量了一下马的主人,点着头道:“有事。你这马卖多少钱?” 马的主人正是刘子敬,笑着摇摇头说:“不卖。” 说完,刘子敬一人一马就准备走开,吕能上前一步拦着说:“三百两黄金。”周围一阵唏嘘声,三百两黄金大约十九万钱,能买关中的膏腴良田十五六亩;到长安,上百万的豪宅是买不动,普通的民居不过三到五万钱,能买三四座。刘子敬依旧笑笑,牵着黄骠马朝人群外挤去。 一声嘹亮的马嘶!人群外有人开口:“马仙,这匹马价值千金,你砍得太狠了。” 马的主人和吕能同时抬头看,一个光头魁伟的匈奴大汉,骑着匹枣红马洋洋得意,剑眉、虎目、高颧、鹰鼻、虬髯,棱条分明,身穿皂色长袍,腰带两端垂在前面,定制的皮靴厚实精致,宽大的裤子用皮带在踝部扎紧。人群自然闪出一条通道,大汉翻身下马,来到黄骠马前,伸手抚摸黄骠马,出手迅疾,正中黄骠马的颈部;吕能眼神一亮,刘子敬暗暗点头,苏双说过的驯马术,就有这一手。 刘子敬警惕的是,苏双说过,寻常人就是会这一手,没有深厚的功力也是没用,所以北方各族懂驯马的人成千上万,真正能降服烈马的寥寥无几。大汉分明也看中了这匹马,回头对刘子敬道:“看先生也是行千里路的人,我愿出个实价,一千两黄金,外加一匹骏马,不影响先生行程。” 大汉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当众打开,一片亮闪闪的光芒晃晕了人眼,黑的是玛瑙,白的是珍珠,珠光宝气,黑白分明;珍珠玛瑙各十八颗,大小几乎一模一样,每一颗都有四分之一寸大小,瑰丽润圆。大汉神色平静地说:“先生识货的人,应该知道这些珠宝的价格,先生若是一定要黄金,容须卜骨都侯筹备二日。” 马仙吕能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他认得大汉是匈奴的左贤王须卜骨都侯,须卜骨都侯可不是他能得罪的人物,除了单于呼徵,恐怕就是匈奴中郎将张脩能给须卜骨都侯脸色看。刘子敬笑容不减,还是摇了摇头,须卜骨都侯脸色微变,问道:“先生贵姓,从哪里来?” “刘子敬。”有人招呼着,微笑着走了进来,一脸病容,竟然是卫家的家主卫不言。须卜骨都侯认识卫不言,自然相信没有假话,顿时换做一副笑脸:“原来是击杀了第五先生和蝙蝠的刘大侠。”徐荣和蔡邕的联名邸报已经传遍并州,都知道蝙蝠又被除掉,须卜骨都侯可不想为了一匹马惹上刘子敬。卫不言和须卜骨都侯后的保镖驱散了人群,两人拉着刘子敬来到马市的来凤楼饮酒。 一面向阳的山坡上,竖立着一排两层楼的石屋和木屋,门前是一个个大酒瓮,来凤楼的木匾招牌挂在院前的木制门楼上。山坡上开遍了野花,青色、红色、黄色、紫色,洒在草丛中,摇曳着煞是好看。山坡下木栏围成的马圈里,马嘶声响亮不断。站在二楼的窗口,凤凰是没有看见,野花、骏马,倒都是值得一看的。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舞释图》秘闻 刘子敬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般风景,并没有奇怪;来凤楼的食物不错,地道的马奶酒,美味的牛头羊肉,就是蔬菜太少,几乎是清一色的大荤,吃喝谈论迅速拉近了几人的距离。须卜骨都侯是个爽快的人,得知刘子敬是来观摩马会的,高兴地说:“能有刘大侠这样的人前来,单于必定喜欢,刘大侠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去拜见单于大人。” 左贤王须卜骨都侯说的是客气话,就在大汉,单于呼徵也是一方诸侯,刘子敬布衣一个,呼徵还不是什么时候想见就见,哪用等刘子敬有空安排。须卜骨都侯没想到的是,刘子敬拒绝了,说不太方便;须卜骨都侯一愣,正要发作,卫不言提醒道:“左贤王大人,刘子敬可是宗室中人。” 须卜骨都侯顿时醒悟,宗室中人与异姓诸侯交往,会引人非议,刘子敬又是大有名声的人,传出去对单于呼徵也不利,新上任的中郎将张脩一直在挑剔呼徵的毛病。想到张脩,须卜骨都侯就像吃了恶心的东西,再也提不起食欲,又想到自己也算异姓诸侯,须卜骨都侯说了些场面话就匆匆离去。 须卜骨都侯走后,卫不言突然问道:“子敬,你怎么会来参加马会?” 刘子敬淡淡道:“我就是没见识过,听徐荣一讲,就想过来看看。卫家主,你是来买马的吗?”卫家在残亭一役元气大伤,至今未能恢复,刘子敬估计卫家不仅要做生意,也需要马匹的补充。 卫不言苦笑着说:“不是,要买再多的马,来个管家就行了。你还记得卫府失窃一万两黄金的事情吗?后来那人真的送了舞释图过来,半本,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就是这半本书,才招来残亭之祸,这些年也被人骚扰不停,这次我查到一些线索,已经请襄楷和王长前来相助,子敬你在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舞释图》,只有半本,刘子敬的心猛然跳了一跳,分不清卫不言所说是真是假。卫不言似乎没有发觉,继续说道:“百年前,燕广告发楚王刘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谶纬及图书,准备谋逆,朝廷查实,官员参劾刘英招聚奸猾,造作图谶,擅自增减官秩,设置诸侯王公两千石,大逆不道,就奏请皇帝诛杀刘英。汉明帝以亲亲不忍杀之,乃废刘英。第二年,楚王刘英到丹阳郡,不久就自杀了,楚国存三十三年而除,留下的唯有《舞释图》。” 刘子敬对楚王刘英还是有印象的。在白马寺听严佛调说过,楚王刘英是汉光武帝刘秀庶出的儿子,所以地位较低,却意外地就被封为楚王,封国是汉高祖刘邦的汉室龙兴之地徐州;刘英受封后十三年,才赴国就任,楚王刘英和汉明帝刘庄一样,把黄老学里的神明和佛教的偶像放在一起供奉,是大汉第一个建寺庙的贵族。 汉明帝当皇帝后,想以宽大之心治天下,就下了个诏,让各国犯死罪的人缴纳生绢即可赎罪;楚王刘英派人汉明帝送去黄绢白绢三十匹,汉明帝下诏书:“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这是兄弟俩之间的一次试探,楚王刘英就是告诉汉明帝,我有亏心事;汉明帝表面上冠冕堂皇,说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下令让诏书传遍所有诸侯国。后面就是一个重复的故事,刘英在汉明帝的诏书下达后,就广泛结交迎纳方士,还作金龟玉鹤,并刻文字当符瑞,犯了朝廷的大忌;事发后,汉明帝只是废了刘英,刘英死后,宗室遣光禄大夫给刘英吊唁祠祭,按照法制赐赠丧物,又加赐列侯印绶,以诸侯礼葬。 严佛调说的是佛门中的一个传言,刘英并不是要造反,展开的大行动是刘英与信仰者们向佛老表示忠心,制作的金龟玉鹤象征成仙长生;刻印文字符书,以示吉祥如意;所谓数千人的名册,就是信仰者的名单。楚国当时俨然已经成为崇拜黄老和佛教的一个圣地,出事后,佛门还是尽力调查过此事。 卫不言听刘子敬说完,点头道:“送来的《舞释图》是前半本,在序中也说了此事,还提到一个秘密,就是朝廷知道真相。太尉虞延早已经得到了类似的奏折,认为所说的内容不符合事实,隐藏了此事,后来被汉明帝查出,虞延就自杀了。刘英正是听到这个消息后,不想连累他,也上吊自尽。 名单上数千人有在朝亲贵,有藩国要吏,有民间名士,在折奸侯燕广的严刑之下,多人被处死,大部分流放。颜忠、王平、隧乡侯耿建、郎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和曲成侯刘建等都被定罪,后来,马太后出面劝说,明帝才突然醒悟,宣告楚王案结束。你猜,《舞释图》的作者是谁?” 刘子敬沉吟半晌道:“寒朗?”寒朗字伯奇,鲁国薛人也,永平中,以谒者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考案,怀疑楚王案中另有蹊跷,上书给隧乡侯耿建等人求情,解救了一千多被冤枉的人,王平、颜忠死在监狱中后,寒朗就把自己关押起来。正赶上汉明帝大赦,寒朗被免去官职。 卫不言摇头道:“子敬果然饱读史书,不过没有完全猜中,是寒朗和燕广两人。一人之言,不可全信,此书不是一般的书。”楚王案中的两个死对头合伙写书,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更要命的是,武林中传说的奇书变成一本案狱新解,卫不言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卫不言自己也不相信,所以一直怀疑书是假的,针对卫家的一个陷阱。 刘子敬建议道:“何不烧毁此书?或是某一页?” 卫不言稍一迟疑,支吾道:“书中还是有一些有用的,有几页拳法。” ------------ 第一百七十章 大月堡1 刘子敬立时明白,这是卫不言的欲望作怪,卫不言肯定是对拳法产生了兴趣,才会请襄楷和王长前来,因此如果书中少了几页,襄楷等人不会以为是毁掉的,必然认为卫不言藏私,后果更严重。不过,看在残亭数月同生共死的份上,刘子敬最后答应,襄楷到时,一起去帮卫不言参详《舞释图》。 来凤楼也是客栈,刘子敬就在一楼的一间木屋住下,大家族自有大家族的气派,卫不言就是在美稷城这样的地方,还是租用夏庄西北角的一处庄园大月堡居住。刘子敬回屋不久,意外地看见马仙吕能来访;吕能还是为黄骠马而来,见到刘子敬就说:“刘大侠,小人是有眼无珠,不过马不是你这样的养法,那批黄骠马要在小人手里,不出一年,就会养得十分肥润,遍体卷毛,无半点杂色。” 屋内只有一张床,刘子敬示意吕能坐下问:“你就是马仙吕能?”吕能纠缠刘子敬卖马时,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刘子敬听到有人说到吕能。 吕能点头说:“在阴山一带相马,小人若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古人相马不相皮,寒风相口齿,麻朝相面颊,子女相眼睛,卫忌相马嘴的毛,许卑相马的臀部,投伐相马的胸肋,管青相马的嘴唇,陈悲相马的腿脚,秦牙马的前面,赞君马的身后,就是各有所长。小人是伯乐的路子,马头为王,马目为相,马脊为将,马腹为城,马四下为令。” 刘子敬笑着问道:“你没摸马的牙齿,也没问马的来历,光看肌肉和走路,不会走眼?”刘子敬和苏双兄弟多年,对相马术也是颇为熟悉,伯乐相马的故事最早出自《庄子》一书,伯乐粗人一个,又未留下典籍,所谓的伯乐传人十有八九都是吹嘘。 吕能听了心中大定,刘子敬是懂马的人,有些话就更好说了。吕能满脸堆笑说:“小人早年相过一匹矮小、羸弱、怪异的千里乌骓马,也因此名噪江湖,能在茫茫草原上混口饭吃。其实那次是取巧,千里马也分战用、乘用,有些马跑得轻,走得快,赛马准能赢,但是上阵一两个冲刺就没了后力。你那匹黄骠马体大结实,背腰平直,四肢强健,肌肉发达,负重也是千里马,最适合上战场,并且幼马时就训练过。” 吕能这几句话让刘子敬刮目相看,刘子敬来了兴致,问道:“这也能看得出来?” 吕能点头道:“马的步伐和气息。黄骠马在松缰后,四肢关节屈曲明显,活动灵活,后肢充分有力,步伐较高而短,后蹄不踏在或不超过前蹄的蹄迹,没有训练的马,根本达不到这种效果,走起来总有一种不协调感。” 刘子敬看了吕能一眼,出其不意地问道:“夏庄的马怎样?” 吕能回答道:“匈奴人的马主要是塞北马,原产自高原,由于北方各族生存空间差,马匹处于半野生状态,既没有舒适的马厩,也没有精美的饲料,在狐狼出没的草原上风餐露宿,夏日忍受酷暑蚊虫,冬季能耐得住严寒。造成塞北马体形矮小,其貌不扬,却能在风霜雪雨的大草原上,保持凶悍的马性,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能抵御暴雪。由于塞北马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经过调驯,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是最好的军马。” 刘子敬疑惑问道:“马市中的塞北马和乌桓的马好像看起来不一样,夏庄也是这样的马?” 吕能畅笑道:“大草原东西几万里,生存环境明显不同。地势由东往西逐渐增高,雨水逐渐减少,草场也依次变差,顶西边就是一片荒漠。因此另外形成了两种马群,沙马体格较小,肩稍长,尻较宽,蹄广而薄,性情温驯,适合沙漠地区骑乘和驮运。体形清秀,体质结实紧凑的乌审马;铁蹄马蹄质坚硬,不易裂缝,耳尖颈曲,鹿腹斜尻,后腿奇长,在乱石遍布的崎岖山路上也如履平地,爬坡下梁不纵不跳,行走之平稳,是其他马所不及的。” 刘子敬琢磨了一下问:“马仙这两天有空吗?” 吕能听了眼神一亮,刘子敬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样的话,急忙点头道:“小人就是在等马会,有的是时间。” 刘子敬淡淡问道:“我有可能去夏庄,到时候陪我去一趟?”刘子敬下了决定,吕能走南闯北多年,如果吕能不愿意走这一趟,以后就不用来和自己攀交情;如果吕能能抓住机会,有些事情还是用得上这个马仙的。 吕能顿时有些激动,他在马市,客气地说是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其实就是一个马探子,一个掮客,平日里根本没有资格进夏庄,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立即答应道:“小人这就在来凤楼住下,刘大侠去的时候,随时召唤。”次日天刚亮,卫不言就派人来请,来人叫卫愁,是卫不言的一名贴身护卫,昨天刘子敬见过。 卫愁说襄楷、王长昨夜已到,刘子敬喊了吕能,一起前去夏庄。咋一看,夏庄就象一个小镇,一条热闹的街道,地上铺的是大青石板,十几家店铺开在街道的一侧;另一侧,就是一个小型的马市,七家马店做着同样的生意。这个小镇是夏庄的门户,外来的人最多也就能在镇上逛逛,穿过镇子往里走,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小镇的东面是一个湖泊,北面不远处就是阴山山脉和连绵的森林,其余的两面就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湖泊延伸过来的一条小河,缓缓地穿过草地,流向美稷县。风吹草低见牛羊,说的一点不错,除了灿烂的野花、成群的牛羊,只有成排的杨树昂然挺立,伴随着奔腾的马群,点缀着随风起伏的草浪。 在草地深处,可以看见成片帐篷和几座巨大的建筑,刘子敬和吕能骑着马,跟在卫愁后面,朝其中一座灰色的建筑大月堡走去。离大月堡还有两里地,路边的池塘有人在钓鱼,三个钓鱼客带着斗笠,垂杆自得;等刘子敬靠近,其中一人招呼道:“子敬,好久不见。”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月堡2 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一身布衣,正是逍遥子襄楷。刘子敬急忙下马行礼,襄楷爽朗地大笑,打趣道:“子敬,你现在江湖声誉可是不得了,蝙蝠也命丧你手,多轰动的一件事,等会你一定要和老夫详细地说说。” 另一个白发钓叟是一身道装的王长,手一扬,收起鱼竿,鱼钩竟然是直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王长热情地向刘子敬介绍第三位钓者:“这位是呼徵单于。”单于呼徵摘下斗笠,也就三十岁上下,浓密的乌发全部梳向后方,前额宽广,眼睛巨大,目光中透露出一种跃跃欲试的锐利,浓密的胡须给呼徵严肃的面目严肃添了几分威严。 呼徵热情的道:“刘先生,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这里我们匈奴最美丽的地方,我会在庭帐中等你。”刘子敬还好,按礼数回答;吕能却兴奋地要命,没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池塘边,一下子见到三个大人物。 “来,试一下太公钓鱼的滋味。”王长将手中鱼竿递给刘子敬,吩咐卫愁道:“你先把单于和马仙带到大月堡,我们等会自己回去。”卫愁和吕能明知道三人有话要商议,却不敢吱声,只能乖乖地先走;呼徵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子敬一眼,把鱼竿交给王长,笑笑离开。 刘子敬在塘边坐下说:“道长不会是想在匈奴宣传天师道吧?” 王长听出刘子敬玩笑的意思,摇头道:“南匈奴和乌桓各部一样,崇拜强者,敬仰天地日月,和北方各族一样,把苍天、日月看成宇宙与人类万物的源泉,有限的生产能力和物资,让他们没有时间和耐心去理会,过多而复杂的教义,生存才是第一需求。再好的教义和说法,也不会让他们动心。” 襄楷看着塘面说:“今年这个马会肯定热闹非常,庖丁颜白前天就到了。子敬,《舞释图》或许只是个幌子,匈奴内争才是大问题。” 刘子敬无所谓道:“这些事情我们也能插手?” 王长笑道:“不是我们,是你。呼徵想学难楼,走曹节的路子。” 刘子敬和曹节的关系,在洛阳路人皆知。刘子敬好奇问道:“你们怎么会支持呼徵?” 襄楷的姿势没有改变,飘出一句话:“因为张脩。” 刘子敬没听懂,王长在刘子敬身旁坐下说:“张脩是个孤臣。” “难道不好吗?”刘子敬嘲笑着说。自古孤臣虽然孤立无助,但都是才华横溢风格独立之辈,要么坚持操守,不追求名利权势而趋炎附势的人;要么就是只听从皇帝一人,谁也不怕得罪,谁的人情也不要卖。但无论性格孤僻,还是办事严肃,最终都会体现出一个结果,就是公道正派;要不然早被政敌打翻在地。张脩来自江湖,自称雷神,先反对曹节,后投奔曹节,竟然被王长称为孤臣,岂不笑死人? 王长尴尬地笑笑,解释道:“张脩是个折节的孤臣。”曹节事后给了张脩一条出路,但是不可能不提防张脩是诈降,所以张脩这几年没什么进步。夏育等人三路兵败后,张脩给朝廷上书,毛遂自荐。这也没什么,但是在两次上书不成时,张脩无奈请段颎帮忙,才获得任命;段颎也许是看在张脩确实有能力的份上,但是士族的看法就完全不一样。 刘子敬把鱼竿往水里放低了一些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襄楷宽容地笑笑,没有吱声;王长犹豫很久,咬咬牙说:“关系到财富。在河套的匈奴因为有西域各国的人,这些人和西域的原族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平年代最关键的就是贸易,匈奴中郎将其实在这里有很大的作用。别看士族在朝堂上与曹节能够和平相处,但是在这一块,争夺极为激烈,上一任中郎将臧旻就是士族的代表。” 刘子敬明白了,和左慈西游的时候,就听过昭武诸姓的说法,昭武诸姓本是月氏人,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支庶各分王,以昭武旧氏康、安、曹、石、米、史等为姓。其中康居、粟特都为西域大国,长期操纵西域路上的转贩贸易,洛阳城中就有大量的粟特贾胡,刘子敬在竺佛朔的住所见过粟特文字,甚至认识一名粟特商人康毕。 刘子敬有点阴郁地问:“道长难道想插手这样的俗事,还是袁家有要求?” 刘子敬的话语里多了几分不客气,这也是襄楷和王长第一次看见刘子敬如此态度。王长无奈,只好望向襄楷。襄楷微微笑道:“子敬,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也不是你想象得那样,朝中官员怀疑曹节和檀石槐有勾结,你想想,要是匈奴依附了鲜卑,对我大汉是何等的危机?所以坚定单于的信念,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刘子敬在脑海里把所有的信息都转了一遍,突然领悟道:“你们是准备把《舞释图》留在匈奴?” 襄楷笑得更加从容:“是不知真假的《舞释图》。” 为什么卫不言亲自来美稷城?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机会,只是因为有《舞释图》真假的担心,才要襄楷、王长不远千里而来,颜白来就是护法,保证机会的实施;还有一个可能,如果惹出乱子,趁机刺杀张脩,随着第五先生和蝙蝠被刘子敬击杀,无刑秋无岗隐匿江湖,颜白的名声更重。 刘子敬把一切想明白,反而不再头疼了,干脆道:“二位放心,马会一结束,我连夜离开,去阴山寻找野马。” 襄楷略带歉意地说:“子敬,言重了,那边在喊我们了。” 卫不言租用的大月堡离湖泊很近,刘子敬的目光不逊于襄楷,堡里一点动静都没用,也不揭穿,和两人收了鱼竿,步行入堡。大月堡,从围墙到里面的楼房,都是石头所砌,青瓦屋顶在一片灰色中显得十分的好看,堡内道路和每一个院落都用巨木栅栏和矮石墙分开,分明这是为了抵御侵袭。一颗巨大的柏树横在道路的尽头,枝桠伸展得十分壮观,让刘子敬想起了孤虚宫中的那棵千年古银杏树。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月堡3 卫不言和一个白人站在柏树前,满面笑容地等待着,白人才是大月堡的主人,匈奴羯族的首领耶奕于;耶奕于身材魁梧,高鼻多须,深蓝眼圈里的灰黄眼眸深邃难测,两鬓编出的发绺夸张粗大,气度惊人。刘子敬暗作比较,单于呼徵、左贤王须卜骨都侯都是有所不如。 羯族是匈奴中少见的白种人族群,原是大月氏的一部分,汉初,匈奴破月氏,耶奕于的先人选择了加入匈奴。南匈奴归汉后,耶奕于先人大力发展和康居、粟特的关系,商务尤其频繁,现在耶奕于还有一个身份,匈奴中最富有的人,由于财产在大汉的洛阳和康居国的悉万斤,历代单于也没有办法,到了呼徵就更用说了。 卫不言给双方互作介绍,含笑道:“听卫愁说,我和耶奕于以为要等到天黑呢。” 襄楷回笑道:“怎么会,我们对《舞释图》都有好奇心,只是和子敬重逢,多聊了几句。” 众人大笑,耶奕于亦含笑揖客,领着大伙绕过柏树,朝后面走去;里面一片屋宇,也有巨木围成的栅栏,穿过一道拱门,便是宴会大厅。两扇红漆的大门开着,众人鱼贯而入,大厅空荡荡的,大厅里已经到了十多位宾客,分别坐在各自的席中。除了前后两道门,四面是墙,墙上画着歌舞百戏、商旅往来的场景,起笔奔放自由,看似随手勾描,其实逸笔草革,不经意的起落中,有一种自然流露的韵味。 单于呼徵的王席设在对大门的厅北,两旁每边各设九席,均面向中间的空场,席分前后两排,每席可坐四人,十来位宾客都坐在前席,后席完全空着。愈靠近呼徵的酒席中,身份地位愈尊贵,左贤王须卜骨都侯坐在最上首左边,右首最上面的位置空着。刘子敬见过的有呼徵、须卜骨都侯、雍典、士昂,庖丁颜白随时第一次见面,但是一身厨师装在人群中显眼无比;马仙吕能不在,想必是安排到其他房间了。 卫不言随口问道:“子敬看此堡如何?” 也不知道卫不言问的是大月堡的地位,还是奢侈程度,刘子敬看上去很随意,唏嘘叹道:“男儿得意当如此,可惜我的生意一辈子也做不到这么大。” 耶奕于精通汉语,闻言大乐,连刘子敬这样的宗师人物都如此看待,耶奕于怎不满足,哪怕是敷衍,也是悦耳的声音。卫不言目光闪动,忽又笑道:“我都忘了,子敬和我一样,也是生意人。” 王长差点笑出声来,耶奕于、卫不言、刘子敬,江湖中有一个人问一个人,谁会认为他们是生意人,也只有三人自己才把自己看做生意人。请客的卫不言和大月堡的主人耶奕于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第二席上,襄楷三人都是布衣,被一起安排在左侧的第五席,六席以下没有宾客;最后来的宾客坐在对面席位上,竟是刘子敬认识的粟特商人康毕,康毕身旁一个大汉,黄发碧眼虬髯,一只琵琶放在身边。 大厅的气氛没有一点紧张,匈奴现在依附大汉,礼仪排场是要讲的,至于多少人会当一回事,就难说了。包括须卜骨都侯一席上人,都在交头接耳,只是没有喧哗。席上的摆设极为精致,竟是江南刚刚出现的越窑青瓷碗具,都是淡灰色,釉色晶莹纯净,类冰似玉;每一席身后的墙上都有一盏大秦的五色琉璃灯,如琥珀般璀璨。 单于呼徵端端正正地坐在当中的位置,心情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无论是谁,发觉自己在王者的位置只是一种摆设,都不会觉得好过,大厅里的人就不要说了,右贤王羌渠在接到自己的命令后,竟然没有来。呼徵记起老师说过的一句话,英雄唯有寂寞,红尘中的任何一种快乐都遥不可及;想起昨夜帐中美人,呼徵感觉寂寞少了点。 卫不言打破了呼徵的思绪,站起来说:“不言最近遇到一本奇书,今天请诸位来,就是一个目的,共赏。”说完,卫不言就喊手下捧来一叠羊皮卷,亲手递给单于呼徵,呼徵和左贤王须卜骨都侯粗粗看了一遍,各留下两页细看,把剩余十多页传到下面,让大伙分别传阅;别说,卫不言拿出的羊皮书还真象匈奴人的东西,除了汉语,画语、汉译的匈奴短语、佉卢文随处可见。 匈奴人习惯用羊皮、树木写字,由于没有自己的文字,又有大量的汉族俘虏,匈奴与汉族一开始的往来书信,就用汉文书写,到后来,连匈奴上自单于下自各级官员的印章都使用汉语,依附汉室后,日用器物上也是汉字。但是匈奴征战四方,还西域很多投降的国家就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匈奴另有刻木,记录事情或传递信息。用的就是佉卢文和一种画语,一连串的不同图画与符号,表达一种意思。 耶奕于看到羊皮卷上的佉卢铭文不禁有些激动,自西域都护府始,汉之号令颁西域,西域厚重的历史画卷中,汉字透出的墨香贯穿天山南北。但是与汉字共存的还有西域原有的十几种文字,佉卢文就是其中一种音节字母文字,由二百五十二个不同的符号组成,和汉字一样,从右向左横向书写,有草体,也有铭文。 佉卢文是梵语“佉卢虱吒”一词的简称,靠着贵霜王朝的强大,佛经的传递,大多数西域小国也通用佉卢文,包括匈奴中很多部落。羯族来自大月,族中多有精通佉卢文的族人,耶奕于本人也懂佉卢文。耶奕于激动之余,突然发现对面卫不言阴骘的眼神一闪而过,耶奕于忽然想到,在关中、在洛阳,懂佉卢文的胡僧多了去,卫不言何必把书送到匈奴? 刘子敬看不懂佉卢文,对画语却十分熟悉,不仅胡人,南蛮也多画语,一个民族在没有自己的文字之前,画语就是文字。刘子敬震惊的是画语中的一幅星辰图,画的很粗糙,但是和孤虚宫中的《孤虚星解》碑一模一样;刘子敬按捺住心情,抬头问卫不言:“卫家主,文字可有解释?”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月堡4 大厅里人不解佉卢文的人居多,闻言都凝神倾听,卫不言笑道:“佉卢文讲的是另一个故事,说婆罗门僧人阿毗昙从天竺来长安的事情。阿毗昙出身贵族,幼学五明诸论,天文书算,医方咒术,靡不该博;后深崇佛法,远求师范,受具戒,博通三藏,入中原遇异人,在河套、关中都呆过。” 粟特商人康毕遗憾地说:“如此说来,这就是一本野史轶事,不知道谁会感兴趣。”众人大笑。 襄楷收住笑容道:“野史也可以参考,卫家主,你是什么打算?” 卫不言站起来说:“实不相瞒,此书据说就是武林中哄传的《舞释图》的上卷,还有四页拳谱,可惜拳法不适合卫某,卫某会择人而传,绝不会占为私有。正因为有这个想法,卫某才要弄清楚,此书是真是假?” 耶奕于下首席位上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书生,一直恬淡无碍地坐着,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道:“书是真是假没关系,关键是拳谱的真假,卫家主,你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其中的凶险,有些拳谱是会练死人的。”书生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若是外家拳还好,内家拳讲究呼吸运气,一个不好,真可能走火入魔,甚至岔气身亡。 “士孙兄,没那么严重,若不是穷途末路的人,有几个会拼死练功的,稍有不对,早停了手。”说话的是个锦衣少年。士孙兄是关中士孙府的人,叫士孙瑞。锦衣少年是大宦官郑众之孙,世袭鄛乡侯,叫郑安,最多二十岁的年纪,浓黑的头发下,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英气奋发;郑安人虽年轻,但自幼的磨练,让他阅历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个年纪的范畴。 颜白发出一阵怪笑道:“卫家主,不要想二桃杀三士的事情。你就明说,你准备如何处理这半部《舞释图》?” 颜白江湖经验老到,廖廖几语就把卫不言逼到绝地,卫不言无奈道:“颜老师所说实在,卫某本不是武林中人,实在不想保有此事。此事由来,颜老师和刘子敬刘先生都知道,我是损失了一万两黄金,若是有人肯出五千两,我就将此书转让。” 颜白意味深长地笑道:“卫家主,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没人买,这本无用的书会引来无数人的窥视,卫家恐怕难以安宁。” 卫不言点头道:“卫某早有打算,若是今日能断定半部书是真的,又无人购买,我就将此书当众销毁。” 颜白摇头道:“我等相信卫家主的为人,但是江湖之大,难免有人会认为卫家掩耳盗铃,烧毁的只是一部假书。” 昨天和刘子敬讨论过同样的问题,卫不言明显有了主意,坦然说:“卫某只有看老天的意思,那人能盗去卫家万金,若是还想对付卫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甫兄,你说呢?”卫不言问的是自己身边的一个人。 “在下皇甫泰,”这个人长相凶悍,说话声音低沉,充满了威严与骄傲,好象只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一切就会摆平。同为凉州人,颜白自然认识皇甫规的义子皇甫泰,皱了皱眉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夫是为卫家担心。” 襄楷适时出面道:“各位,卫家主就是想化解这次危机,我们都是卫家的朋友,不能扫了主人的面子。” 襄楷的面子,皇甫泰和颜白不能不买,都不再做声。耶奕于怕冷场,提议道:“康毕,你那个朋友曹云蒙不是弹得好琵琶吗?来一曲。” 康毕急忙点头;曹云蒙就是康毕身边的大汉,笑了笑,怀抱琵琶来到大厅中央。曹云蒙手中的琵琶就和中原不同,中原的直项琵琶是一种圆形的、带有长柄的乐器,由秦末的弦鼗发展而来,弹奏时主要用两种手法,向前弹出去叫“批”,向后挑起来叫“把”;曹云蒙的琵琶是一种梨形音箱、曲颈、四条弦的乐器,看整个琵琶的色泽,竟然是铁的。 曹云蒙手指轻抖,一声惊妙的高音如仙鹤唳月,遐空千里,明月丹心,却带着遥不可及的遗憾;随即音乐声转,如九霄飞雪,伴随仙鹤落下云端,在昆仑群山前翱翔,鸣叫声传遍整个空间;忽然,地面上驼铃摇曳,风声传来山野的快乐,和人间对仙鹤的欢迎,鹤舞九天,音乐嘎然而止,只有遐想留在各人脑海里。 掌声如雷,襄楷满足地拍着手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铁琵琶也能弹到这个地步,服了。”曹云蒙从自己的陶醉中醒过来,连连抱拳,退回席位。经过这么一闹,场上的气氛融洽许多,虽然一直到晚上,酒席结束,还没弄清楚真假,但是卫不言也没有一把火,把《舞释图》烧了。耶奕于殷勤地安排众人在大月堡住下,单于呼徵和左贤王须卜骨都侯率手下离去,留下了一个屠若正的百夫长帮忙。 屠若正除了一身匈奴人的衣服,根本不象匈奴人,身材瘦小,目光森冷,留一缕山羊胡子,说话没有半点豪气,眼睛如兀鹰一般,双手细长如猿。刘子敬有个奇怪的感觉,耶奕于对屠若正仿佛有些害怕,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像一个酋长对百夫长的口吻,而自己对屠若正也有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 刘子敬和吕能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吕能胡吃海喝了一天,十分兴奋,躺在床上还在说:“刘爷,你知道吗?今天我竟然看到有两个人随身带着渔网,还是那种海里捕鱼的渔网,你说笑不笑人,河套一带,只有黄河里才能用到这么大的网。” 刘子敬腾身而起,他想起来了,在幽州靠海的地方见过屠若正这样的人,是倭人;而匈奴是没有倭人的,只有鲜卑。前两年在涿郡听说,檀石槐为了倭人的网捕技术,于是东击倭人国,得千余家西归,徙置秦水上,令捕鱼以助粮食。刘子敬告诉吕能躲在角落自保,抓起墨玄剑出了房门。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月堡5 刘子敬喊住巡逻的一个小队,问清楚卫不言住所,急忙飞身而去,却被曹云蒙巨大的身影横空拦住,曹云蒙铁琵琶在手,一扬手便是连攻。铁琵琶在曹云蒙手里施展开来,仿佛没有一点重量,丝毫没有重兵器的破空声,招式就像曹云蒙白天演奏的曲子,灵巧多变,奇峰迭起,攻出的每一招都暗藏着四五个变化。 刘子敬心念转处,脚步一滑,轻轻一拗身、一侧肩,闪身同时,墨玄剑破空而出,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在曹云蒙的手腕;出人意料的是,曹云蒙的手腕上竟然绑着厚厚的牛皮,刘子敬电光石火般的一剑没取到优势,反而让自己身处险地,在铁琵琶的攻击下,连连后退。曹云蒙的武功完全不同于中原,怪异的招式层出不穷,,与刘子敬的墨玄剑剑相碰,发出一阵清亮的金玉之声。 如此的声响偏偏没有人出来,刘子敬刚才询问的巡逻小队也没有跟过来,刘子敬明白形势不好。刘子敬手中再无招式,见招拆招,剑刃寒光如水如雪,层云万里、暮雪覆山,曹云蒙大吃一惊,明白刘子敬用的是一个粘字诀,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刘子敬都会和自己附影随形,自己在招式上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曹云蒙的铁琵琶突然翻转起来,犹如一个巨大的圆盘,密不透风,缠在墨玄剑的周围,缓缓地压向刘子敬,就听得“当”的一声,圆盘倏地震起,一道绿光疾如雷霆,横斩曹云蒙。曹云蒙的身躯陡然后移,琵琶脱手而出,在真力的灌注下,如蛟龙出海,袭向刘子敬;刘子敬脚步不动,身形平移二尺,剑芒角度一变,硬生生从曹云蒙胸前划过。 曹云蒙的胸口立即出现一道巨大的伤口,血如潮浪,横喷而出;黑暗中,正在观战的耶奕于吃惊非小,对刘子敬的评价也随之上了一个档次。卫不言住的小楼里传来惊呼声,刘子敬飞身而去,楼外面的护卫们正在疾奔上楼,看刘子敬赶来也顾不上阻拦,众人闯进屋中,立即被房里的景象震住。 卫不言的房间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只是地上的血更红,卫不言身穿绸衣,仰头倒在椅子上,鲜红的红从胸前的伤口流下,淌在衣服上、椅子上、地上。卫不言的眼睛依旧睁着,是不信,还是不甘心?比刘子敬先一步进屋的卫愁吃惊地说:“家主是和雍典、士昂在谈事情,他们两人呢?” 众护卫脸色一变,雍典、士昂都是卫不言多年的好友,平日里唯卫不言马首是瞻,如果他们谋害卫不言,那绝不是小事。刘子敬上前一步搭上卫不言的脉,早已回天无术,此时整个大月堡喧哗四起,窗外已然是一片火光,到处是叱喝声、喊杀声;刘子敬顺着窗口看见两个黑影在远处的房屋上一闪,立即穿窗而出,追踪下去。 耶奕于看到火起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惹了麻烦,好在与自己联系的曹云蒙已经被杀了,急忙和刘子敬反方向跑到东北墙角,登上瞭望楼,果然看见堡外的小山前,站着十几个鲜卑人,檀石槐赫然就在其中,好像在等人。雍典和士昂刚刚翻过堡墙,就被身后飞来的两柄长剑击中,双双扑地毙命。 檀石槐勃然作色,目光中露出了杀人的锋芒,正要发作,忽听一个安详的声音:“大王息怒。” 月光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越墙而过,从容地拔起雍典身上的长剑,巍巍然向檀石槐走来,闲庭信步,上前阻拦的鲜卑高手连衣角都没碰到,一个个都被震倒。檀石槐怒极反笑,喝道:“逍遥子,你想送死。” 来的正是襄楷,冷冷一笑道:“大王也是跟中原人学的武功,就应该遵守中原武林的规矩,怎能胡乱杀人,当招魂的使者!”檀石槐大怒,呼的一掌推出,襄楷早已全身贯注真力,身形毫不晃动,一掌相迎,两强硬撼,双双把足陷入地中;以力抗力,力弱者败,如箭在弦上,人在虎背,根本没有取巧的机会。 檀石槐大惊,清楚碰到顶尖高手了,暗暗懊悔,自己其实不必冒这种险的,在襄楷一掌推来的瞬间,檀石槐还是有机会撤退的。这一战即使胜了,檀石槐也会付出沉痛的代价,周围的鲜卑人无不变色,深入匈奴地域千里,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有心上去帮忙,既怕自己功力不够,害了檀石槐,又怕檀石槐见怪。 檀石槐忽然笑了笑,竟然从容撤回真力,双脚拔出地面,横跃三步,道:“中原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就此罢手,日后再见,我可不再饶你。”说完,檀石槐把手一招,带着鲜卑武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到了百里外的约定地点,见到王净空。檀石槐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一晃,倒在王净空肩上,嘴角溢出的血,红得刺目惊心。 从士昂身上拔起剑的是道士王长,天师道的驱剑之术果然不同寻常,一击得手。被几乎同时赶到的屠若正拦住,屠若正的渔网是用牦牛尾缠绕白金而成,坚韧异常,本来也是一件宝物,更加上屠若正内功深湛,渔网在他手上就成了一件奇门兵刃,夺取敌人兵刃得心应手。先前被刘子敬喊住的巡逻小队是屠若正杀掉的,一网横扫,没有活口。 屠若正没想到王长不仅宝剑削铁如泥,而且内力充沛,虽被渔网罩着,依旧能够运用柔劲,长剑微颤,削裂了一个又一个的网眼,眼看着就要突围而出,若非这渔网也是宝物,屠若正早就落败。屠若正一惊之下,王长已经破网而出,长剑发出犀利的风声,宛若千斤重锤,直击而来。幸好屠若正功力深厚,渔网一卷,带动长剑,趁机退出圈外,看檀石槐招呼,屠若正发一声喊,弃了渔网,如闪电飞逝,上马而去。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月堡6 王长耗费内力巨大,也无法追赶,干脆给襄楷护法,刘子敬飘然而止,看两人情景,更不敢打扰,静静站在一旁;襄楷闭目运功良久,才睁开眼睛,望着刘子敬微微一笑,示意刘子敬上前摸自己的脉络,刘子敬一摸之下是莫名地战栗,天下第一的逍遥子,竟然失去了武功;这一夜,已经够惊心动魄的,但是都赶不上这一霎那。 襄楷微微笑道:“空绝,我终于见识到了。檀石槐一掌之下,竟能将两股正反不同的真气冲击我的体内,令我除了苦耗内力支撑外,根本没有办法如何抗拒;最危险的是他忽然撤回内力一瞬间,我像要飞起来,如风浪中的一叶扁舟。我只能将体内双方所有真气收归丹田,好在没有伤,也没有走火入魔。” 襄楷的神情很安详,目光清澈,似乎在说别人的一件小事,丝毫没有为失去内功而担忧。刘子敬点头说:“明天你休息一天,后天我教你化鹏步。另外左慈说,华佗创造了一种五禽戏,和化鹏步一样,就是平常人也可以练,你肯定能恢复武功。” 襄楷摇摇头说:“五禽戏我会一点,强身健体差不多,恢复武功估计没多大用。化鹏步,我答应你,先练着;不过子敬,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逍遥门再无高手,你要接手。” 襄楷的眼神充满期盼,君子可以欺其方,襄楷相信,自己如此惨状,刘子敬就是明知是个局,也只有跳下去。果然,刘子敬艰难地点点头说:“蒙前辈错爱,子敬无话可说。这样吧,我先替前辈看着逍遥门,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我们再行商议。”襄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根本不相信还有比刘子敬更合适的人。 三人回到大月堡,粟特商人康毕和堡主耶奕于正在大门口等待,康毕叹着气,搓着手,向刘子敬解释道:“曹云蒙的实际身份是柘羯,相当于中原的保镖,押解财货,保障商旅安全,收取佣金。我只是看他勇猛,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在曹国声誉甚高,才请的人;曹云蒙做的其他事,确实与我无关,我根本不清楚。” 难怪康毕着急,卫家家主遇刺,檀石槐在大月堡现身,没有一件是小事。其他人可以用遁迹江湖,或是躲在自己的地盘里不出去,康毕不行;康毕做的是从西域到洛阳的往返买卖,万里长途多得是荒无人迹的地方,洛阳长安的商行更不要说了,卫家想出气只是一把火的问题。 刘子敬劝慰道:“你也不必着急,清者自清,卫家和官府都是讲道理的,真要与你无关,大不了花点钱。对了,官府的事情,你可以去洛阳找严佛调禅师帮忙,现在很多皇亲贵族都找他讲经。” 没有活口,耶奕于忍住心头的喜悦,神情镇定地说:“康毕,刘大侠所言极是,你要抓紧时间。对了,刘大侠,听吕能说你是来看马的,其实现在夏庄和乌桓一样,马都是杂交的,刘大侠的那匹黄骠马就是西域的马种,却是在幽州苦寒之地养出,兼有二者之长。马会后有个机会,刘大侠若是有空,多盘桓两日,夏庄每年都有一个重要的节目,去阴山捉拿野马。” 第二天,刘子敬终于见到了匈奴中郎将张脩。张脩显得苍老了许多,已是满额皱纹,身体依旧健壮,双眉飚扬,依旧那么忧伤。张脩对刘子敬的态度还算不错,只是不停地叹息:“昨日本将军要是来大月堡就好了,断不能叫檀石槐逃去。” 刘子敬和襄楷都不感觉张脩在惺惺作态,张脩组建过假的雷神殿,自诩雷神,武功上极有自信,虽然被野王楼一战而灭,但张脩本人绝对是一个高手,这些年在洛阳与人比试,张脩从未败过。襄楷劝道:“张将军,世事难料。” 没想到张脩赞同道:“前辈所言极是,纵使我有此心,呼徵的态度仍不好把握。若不是有内应,檀石槐怎敢亲身犯险,在匈奴的范围内来去自如。”张脩如此坦率,就差明说单于呼徵和檀石槐勾结,襄楷和刘子敬反而不好多言,三人在一起的两个时辰,反而谈论武功更多一点。 卫家意外地没有反应,只是来人和士昂一起,把卫不言的尸体运了回去。刘子敬听耶奕于口风才知道,卫家和匈奴主要的生意竟然是在器械上面。卫家从张掖郡购买奇特的木材和鹫羽,还有中原的一些布匹铁器,再卖给匈奴造箭杆、穹庐及车辆,换取马骡驴、坚玉、琉璃,一个家主的死活无法影响大局。 刘子敬只能暗叹自己还不是称职的商人,拜托王长留在匈奴,保护襄楷;王长趁机敲诈了一匹上等的好马。趁单于呼徵和张脩还没翻脸,须卜骨都侯带队前往阴山捕捉野马,刘子敬随行,在阴山下遇见右贤王羌渠的大队,须卜骨都侯和羌渠立即合为一队,两人谈笑风生,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隔阂。 阴山东西走向,西起狼山、乌拉山,中为大青山、灰腾梁山,南为凉城山、桦山,东为大马群山,长约两千五百里。大青山东起大黑河上游谷地,西至昆都仑河。东西长五百里,南北宽百里左右,山中景色多变,低处是干草原、高处是山地草甸,越往上走,越是蓊郁苍翠,荫盖四野,成片的白桦林、山杨树点缀在层层松林中。在森林的各个角落里还生长着山柏、山榆、栎树、云杉等,层峦叠翠,花繁叶茂,错落有致。 大黑河因流域内土质黝黑而著名,这些土地这是上天赐给河套的一份礼物,黑土地上最适宜农作物生长,种麦子长得极好,产量比关中还高两成,是河套的粮仓;不适宜种植的地方,牧草丰美。顺着平坦的河谷,是古今阴山的一条咽喉通道,可行马车,是横穿阴山最理想的谷道。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马王 在高山上看云中城,位于大黑河的支流武泉水和白渠水间,果然是块宜农宜牧的好地方。最早战国时赵国在这里进行了较大规模的开发,放牧马匹,训练骑兵,还迁来了大量的内地居民,设立村屯,发展农业,使之成为赵国重要的骑兵训练基地和粮食产区。秦国灭六国,在此设云中郡,大汉云中郡的辖地虽有变化,但云中城仍是云中郡的郡治所在地,城内又建了一座子城,热闹程度不知超过美稷城多少倍。 刘子敬暗想,南匈奴难怪如此无奈,只要云中城不在他们手上,几十万人口在阴山一带,就没有足够的粮食和牧场,只能仰大汉鼻息生存,一个匈奴中郎将就能把他们玩于股掌之中。左贤王须卜骨都侯找到的休息处是一个内湖,鸿鹜成群,湖面迤逦,气候凉爽,狂风吹过,浪若云重,湖的四周滩川广阔,林木茂盛,翠色可人。 右贤王羌渠是个六十多岁的长者,面宽多须,低额细眼,厚唇大耳,穿着一身旧袍子,猛一看,根本不象叱咤风云的匈奴右贤王,更像一个在草原上放羊的邻家老汉。羌渠说话声音温和:“湖的北面有一个温泉,水温正好泡澡,对身体很好,泡一次跟吃了人生果一样,舒坦无比。在那里还可以看见醉佛,全是山,远看就是佛,眼、耳、鼻跟真的一样。” 刘子敬看看远方,果然是一个石佛模样,于是笑着点头赞同,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在南匈奴中,羌渠的主要势力是别胡,也就是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等二十六国的后人,虽然不如匈奴本族人齐心,但是胜在人数众多,唯有羌渠管理好;管好这些部落,靠的不是人好,更多的是强权、机谋、手段。 前面山谷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随后一阵马嘶声在山谷里回荡,须卜骨都侯大喜,率先纵马而去,大队骑士随即跟上,山野间扬起一路尘土。山间的云很低,看上去更有朦胧感,瞬间被铁骑的温度融化,也惊动了山谷中的马群,嘶叫中,马群开始了转移,匈奴人不愧是有经验的捕获者,根据声音、痕迹,死死地咬在后面。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众人才在一处山涧前,堵住了这群野马。 山涧里没有人烟,多得是被风沙侵蚀千年的乱石块,但是山涧里有一道小溪,清晰的流水声,略带潮湿的气息很远就能听到感受到。停在溪流前,刘子敬才喘了口气,清浅的溪水来自高处陡峻的山壁,很窄,依然连贯地流过山石间的凹凸,天空中,太阳已开始西坠,橘红色的光芒并不刺眼,给远处的山林洒上一片异彩。 野马群急切地打着转,蹄声杂乱,马鸣肃杀,似乎知道自己大祸临头,骚动着,鬃毛立起。须卜骨都侯和羌渠一前一后,带着人正好把近百的野马堵在了山涧里,个个欣喜若狂。这批野马抓回去,对夏庄,和整个南匈奴的养马有着极大的帮助,更关键的是,他们看见了一匹孤独的马。 这匹铁色骢高九尺,窄面、长颈、阔肩、平背,但是红眼珠、马鬃杂乱、马蹄上一层青色,马头白额至入口齿;所有的马都在吃草、饮水、打滚,唯有铁色骢冷冷地站在一旁。望着两边道路被堵,黑马顿时变得暴躁无比,怒目圆睁,一声狂嘶;就是这声狂嘶,让所有人感受到了一匹马的威严,座下俱是良驹,却都在颤抖,任凭主人如何叱喝,战马都有停步不前的意思。 这是一匹凶马,也是难得一见的马王。 马王并不是马群的首领,而是领队。在野生的马群中,不同的马会受到不同的关怀,小马被保护得最严密,经常在马群中央,随后是母马,年轻力壮的雄马和雌马会担任保护小马的工作,一匹年长的母马会领导着所有马匹,并决定是否进食、前进、停留、休息等。而最倒霉的老马站在最外层,担任随时牺牲自己,保护其他马匹;若有强敌,嘶鸣一声后加快速度奔跑,当诱饵困住捕食者,为马群争取时间逃跑。 铁色骢现在就是那匹倒霉的老马角色,但看上去不算倒霉,身后的野马群已经做好突围的准备,人类座下的那些家养马都在哆嗦。但是,好像有一匹马不一样,铁色骢明锐地感觉到刘子敬骑的黄骠马,是个充满敌意的对手。 黄骠马不待刘子敬示意,已然越众而出,没有高鸣,一步步朝前走去;黄骠马步伐平稳而有节奏,运步均匀稳健,后蹄落在同侧前蹄迹前方,看上去沉稳无比,神情安然。铁色骢停住了要冲上前的架势,似乎瞬间冷静下来,紧盯着一步步上前的黄骠马,似乎世上一切都变成浮云。 须卜骨都侯目露惊讶之色,这才明白马仙吕能为什么后来去找刘子敬,是自己看走眼了,黄骠马不仅仅是千里马。羌渠心中大定,有黄骠马这样的对手,刘子敬武功高绝,铁色骢被擒只是时间的问题。铁色骢忽然而动,四足轻轻发力,便已冲到八丈外黄骠马的面前,却被跃起的刘子敬一掌拍在额头,顿时一挫。 刘子敬闪电般靠近铁色骢,一手切在马颈上,趁着铁色骢伏身的一霎那,骑上马背;铁色骢最后的防线被人突破,发狂似的跑起来,竟然转眼从羌渠一侧冲了出去,烟尘飞得老高,黄骠马紧紧地跟在后面。野马群跟着奔跑起来,但是被匈奴骑士团团围住,须卜骨都侯看大局已定,放心不下刘子敬,单骑顺着扬起的尘土追着铁色骢下去。 羌渠带人忙到天黑,才把野马群控制住,除了死掉十几匹,还被逃去七八匹,逃走的野马因失群,一路发出声音洪亮而高亢的呼唤信号,越来越远;被擒的马群发出尖而细的嘶鸣,更多的是打无奈地打响鼻。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凶马 羌渠借着灯火,看着捕获的野马,越看越高兴,这群野马头部长大,体型健硕,头部较大而短钝,脖颈短粗,口鼻部尖削,嘴钝,牙齿粗大,耳比家马小,短而尖,口鼻有斑点。马额发极短或缺如,不似家马具有长长的额毛,背部平坦,有明显深色背线,顺脊柱由肩部向后延伸至尾部;四肢短粗,腿内侧毛色发灰,常有二至五条明显黑色横纹,小腿下部呈黑色,俗称“踏青”腿。蹄型比家马小,高而圆。尾基着生短毛,尾巴粗长几乎垂至地面,尾形呈束状。 羌渠根本没有想过所有的野马都会被降服,捕获的野马后面还有死亡,羌渠不在乎,只要能活下来十几匹母马和那些小马,羌渠就满足了。回去的路上,匈奴大队遇见了刘子敬和须卜骨都侯,刘子敬骑在铁色骢上,须卜骨都侯则是一脸的忿忿不平,羌渠以为是马王落在刘子敬手上的缘故,须卜骨都侯气愤的是刘子敬不告诉他降马的技巧。 须卜骨都侯只追了半个多时辰,就看见刘子敬带着两匹马回头,骑着铁色骢,跟着黄骠马,衣裳干干净净;须卜骨都侯明白刘子敬肯定有诀窍,换做自己,没有两三个时辰是不够的。可是无论须卜骨都侯怎么问,刘子敬就是不说。刘子敬是不能说,苏双师门秘传降马术,不经苏双同意,刘子敬没资格外传。 大队连夜赶路,回到夏庄已近晌午,张脩得知消息,午饭后就匆匆来到夏庄,找到刘子敬商议,话里话外,都在劝说刘子敬把铁色骢献给朝廷。刘子敬笑笑,示意张脩牵走,张脩一连派出五名驯马的好手,都没能牵住缰绳,铁色骢又踹又咬,一名汉军被马踢倒在地,踩得奄奄一息。铁色骢踩完人,直接来到刘子敬的房门外,站立等待;刘子敬出来喂了一把草,又关了房门。 张脩的脸变成酱色,派人找来马仙吕能询问,吕能听完故事,特地来看了马,发愣半天,没有言语。张脩气道:“你不是号称马仙吗,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吕能醒悟过来说:“将军,此马是好马,隆颡蛈日,蹄如累麴,但是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榆雁,骑则妨主,奴乘客死,主乘弃市,凶马也。” 张脩冷笑道:“那刘子敬如何降得?” “那是因为刘子敬的命”襄楷从两人身后走来说:“刘子敬是凶命,大空,碌碌苦苦,孤单一生,中年更是命犯太岁,常有死劫。此马遇到刘子敬,无主可妨。” 可不是,依刘子敬的出身能耐和朝中的关系,求一个小官如探囊取物,现在为朝廷做了许多事,依旧漂泊在外,时常刀头饮血,天下前五杀手,刘子敬连遇第五先生、无刑、蝙蝠、庖丁,不是死劫是什么?若不是大凶之命,十个刘子敬也死了,也只有这样的凶人,才配得上铁色骢这样的凶马。襄楷这么一说,顿时断了张脩念头,献一匹妨主的马给汉灵帝,张脩有几个脑袋? 张脩带人走后,襄楷埋怨刘子敬:“你可以先和张脩解释一下。” “他不会听。”刘子敬十分有把握地说:“张脩现在就一个想法,让汉灵帝支持他,在匈奴为所欲为。” 襄楷和张脩比较熟,替张脩解释道:“匈奴中郎将原来基本出自凉州,或凉州军中,张脩是个例外,难免急于建立自己的威信,而檀石槐自由出入匈奴,更挑了他的神经。张脩和阳球一样,江湖人的习惯渗透到了骨头里,做再大的官也改不掉。” 单于呼徵比张脩光棍多了,人没来,派须卜骨都侯送来一个猎头酒樽为贺。匈奴人有猎头的习俗,攻战,斩虏首赐一卮酒,而所得卤获因以予之,得人以为奴婢。呼徵送来的是部落相传之物,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的头颅,裹着紫貂皮,镶着白银边,缀着一颗拇指大的绿宝石。 刘子敬推辞不过,只能收了贺礼,张脩脸色阴冷地走后,刘子敬把黄骠马赠给襄楷做坐骑,襄楷很乐意地接受了,笑着说道:“张脩不是一般的人。”吕能倒是会做生意,买了夏庄两匹骏马,给自己和王长当坐骑,一行人回到洛阳,刘子敬答应吕能,和苏双说,让他做洛阳的掌柜。 张脩其实并没有把刘子敬这样一个布衣放在心上,张脩的心思全在单于呼徵身上。回洛阳没几天,就听说匈奴中郎将张脩与单于呼徵不和,竟然先斩后奏,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河套地区荒无人烟的地方多,张脩找了个机会,趁呼徵落单,先把人拿下,回营就杀了,刘子敬听了,只能与卢植相对摇头,张脩哪来这么大胆子? 从匈奴的制度来说,左贤王须卜骨都侯的地位仅次于单于,类似于汉朝的皇太子,是第一候选继承人;右贤王羌渠是单于的第二候选继承人。羌渠虽然须卜骨都侯年长许多,但是论实力不相上下,能力、军功都不占优势,所以须卜骨都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把张脩更立单于的事情汇报朝廷。 同样不满,上书朝廷的是北地太守皇甫嵩。永和六年春,南北羌联合,征西将军马贤为羌人击败身亡,朝廷惊恐,徙安定郡于扶风,将北地郡迁至冯翊,郡治河西。皇甫嵩愿意出任北地太守,就是因为有很大的一个心愿,要把北地郡迁回富平,匈奴的态度是个关键,左贤王须卜骨都侯考虑到匈奴人口越来越多,一直赞同西进。 虽然须卜骨都侯多次向皇甫嵩表示,表示可以帮助朝廷安定北地。但这是前门驱虎,后门迎狼的买卖,所以皇甫嵩也很小心,轻易不想任何人吐露心声,就是等着一个适当的机会,同时对羌族进行分化。羌族对段颎心生畏惧,对大汉却无半点敬意,这是皇甫嵩最头疼的地方。皇甫嵩听好友阎忠说过一件事。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河套之争 有一个年轻人叫贾诩,年少时并不出名,只有当时名士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说他有张良、陈平那样的智慧。贾诩早年被察孝廉为郎,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到达汧地,路上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贾诩说:“我是段公(段颎)的外孙,你们别伤害我,我家一定用重金来赎。”当时太尉段颎,因为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所以贾诩便假称是段颎的外孙来吓唬氐人,叛氐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而其余的人却都遇害了。 皇甫嵩听出阎忠有推荐之意,但皇甫家是百年大族,族内武将、文人、侠客、富商,一个都不缺。皇甫嵩要是用一个不知来历的年轻人,会被族人戳脊梁骨。除非,皇甫嵩位极人臣,跻身三公,可以自己开府,否则贾诩只要靠自己军功往上爬。皇甫嵩见过贾诩,贾诩身形单薄,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贾诩那双眼睛,很毒,很阴险,就连皇甫嵩猛一见,都有些心悸的错觉。 所以皇甫嵩没有象阎忠希望的那样,表现出一种求贤若渴的姿态,只是淡淡地说:“以后有机会和贾子和见上一面。现在我们最关键的是如何处理南匈奴的局面。” 阎忠明白,右贤王羌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须卜骨都侯和善,便于控制;这也许正是张脩看上羌渠的原因,却让皇甫嵩头疼,因为羌渠是整个匈奴中最反对向西发展的人。 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为了本族的利益,羌渠在匈奴各部一直宣传的是忠于汉室,甘做大汉的篱笆,正是张脩所希望的。 匈奴归匈奴中郎将张脩管,皇甫嵩不便插手,但是得知擅杀单于这等大事,绝对是张脩越权了,皇甫嵩只能上报朝廷,等最后的判决。阎忠明白皇甫嵩的心思,沉吟道:“我们能做的其实不多,就算是张脩被换掉,也会有新的中郎将任命。现在你在北地太守这个位置,还面对着羌族的压力,除非使钱,否则希望不大,不过我们可以把在河套的道士先清理出去。” 皇甫嵩点点头,这是个法子,张脩之所以如此大胆,其中就有太平道士的原因。这些道士在河套地区宣传太平教义,逐渐把一些汉人收拢到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对匈奴各部落同样有影响,甚至在某些部落也有了信徒。因为张脩的权势,太平道采取了和张脩合作的态度,互相协助;把道士赶走,就等于断了张脩的一只手臂。 皇甫一族在凉州、河套的基础相当踏实,消息一放出去,整个河套顿时陷入动荡之中,太平道经过数场争杀后,损失惨重。张脩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派出了自己可以动用的全部力量驰援,依旧无法扭转局面;受这种压力的影响,匈奴内部也是沸沸扬扬,很多原来不吭声的小部落,也纷纷发声,痛斥张脩不守朝廷规矩。 张脩原本还是有一定把握的,现在是无法淡定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曹节身上,匈奴中郎将这个官是买的不说,张脩还送了曹节一笔巨款;可是张脩没想到,曹节是个宦官,有着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思维,拿钱办事的想法根本没有。曹节并没有因为这笔巨款,就把张脩当做自己人,曹节想得更远,想再试一下张脩,我拿钱不罩着你,你会不会翻脸? 看着摆了快一个月的两份奏章,汉灵帝想法很多,在心目中,汉灵帝刘宏最崇拜汉武帝,往往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模仿成汉武帝的角度,张脩的行为就是罪不可恕。张脩今天能单独决定南匈奴的一个单于,明天就敢决定南匈奴大军的出征,如果出征的方向是长安呢?张脩决不能留,无论他是出自公心,还是私心,更不需要管张脩的才华如何。只是曹节等人的态度让汉灵帝刘宏琢磨不透。 汉灵帝刘宏养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旦宦官和他说话中有阴森的目光,他就会习惯性地退却。所以刘宏已经习惯于不说真话,把一切隐藏在心里。从骨子里,刘宏还是文人,喜欢花前月下的愉悦,在指点山河的同时,说一些高处不胜寒的感慨,现在,刘宏只能把感慨放在心中。 赵忠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木然的皇帝,在心中戏谑,汉灵帝常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汉灵帝却打了个哈气,问道:“朝中对张脩这件事都是什么看法?” “当诛。”赵忠毫不犹豫地说。曹节已经调查过了,张脩既没有和朝中三公商议,也没有和任何一位中常侍打点,这样的人,留他干什么。次日,朝堂上议定,张脩以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抵罪。随着张脩落马,河套的局势一边倒向皇甫家,但是曹节排出了一条底线,就是新上任的单于秋七月羌渠不能更换,尚书令和三公判定匈奴中郎将张脩有罪,下狱死。 杨赐对于这种处理结果不置可否,杀呼徵匈奴都没乱,说明匈奴已经匍匐在大汉脚下,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杨赐看重的反而是皇甫嵩驱逐太平道的结果,功败垂成。就在张脩被罢职的前一天,太平道一个重量级人物到达了河套,泰山盟的前任副帮主郭太;郭太迅速安排河套的信徒撤到并州,表面上看皇甫嵩大获全胜,但杨赐一眼看出,郭太在并州依旧能影响河套,皇甫嵩总不能把太平道的所有信徒都杀死吧,而信仰这个东西,一旦有了,就会发出令人胆寒的力量。 杨赐考虑数日,最后书信十封,要杨彪安排人分别送往,其中一处是北海孙嵩。孙嵩,北海安丘人,二十多岁时乘车游市,遇见得罪唐衡,逃到北海卖饼的赵岐。孙嵩见他举止言行不同于常人,停车招呼,邀请他上车同行,救至回家。从此,二人成了生死之交,孙嵩将赵歧藏在家中的复壁数年,等唐衡、唐玹全都死了,朝庭赦免了赵家无罪,赵岐才离开北海,回到家乡,应司徒胡广辟命,后拜并州刺史。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卧底1 杨赐也是早年从胡广那里知道这个典故,所以下决心一试;孙嵩接到信后琢磨数日,想到一个办法,立即闭门谢客,直奔东莱,拜访东海雕穆兴。穆兴听完孙嵩来意,一口允诺,等孙嵩去后,就暗地里化装成一个行脚商,前往邺城。最近几个月灾祸不减,会稽人许生自称“越王”,正和杨州刺史臧旻大战。中原诸郡眼看收成无望,各地百姓纷纷迁移。 朝廷虽然在法律上禁止流民,但各地官府更担心民变,所以对流民也就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法。流民因此就食于野,互相辗转,穆兴就混在人流里,悄悄地进了邺城,很快在邺城扎下根来。到了熹平三年二月己巳,朝廷终于大赦天下,希望安定一下民心,十一月,臧旻率丹阳太守陈寅,大破许生于会稽,斩之。 只是邺城百姓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穆兴依旧推着手推车在城里晃悠,卖丝绸布料。这天,却被一个术士拦住,术士轻笑道:“没想到穆大侠也喜欢装神弄鬼,这世上坦荡君子又少了一个。”穆兴抬头一看,竟是好友刘良。刘良是巨鹿廮陶人,原在渤海王刘悝府上讨生活,后来成为刘悝的义子,刘悝出事后,侥幸不死,隐名埋姓。 穆兴大喜,拉着刘良说:“我来邺城,就是为了找你。” 刘良把孙嵩领到僻静的巷子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北海离这里并不远,万一被人认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穆兴笑道:“大贤良师德化教人,怎么在你眼里是如此不济?” 刘良冷笑道:“张角自称因入山采药,遇南华老仙,授天书《太平经》,因此代天宣化,普救世人。此事谁见来?这些只是张角自己说的,世人就相信而已,正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篝火狐呜伎俩一般。虚无缥缈之语,偏足煽惑愚人,《太平经》本是于吉所著,也没见琅琊人众如何传诵。” 穆兴颔首赞同道:“贤弟所言极是,愚兄就是前来一探究竟。”穆兴话音刚落,巷子两头各出现两名太平道士,俱是太阳穴高高隆起,武功深厚之人,同样的道袍却分别扎着蓝红黄白四色丝绦。见来者是张梁手下的“木、火、金、水”四象柱,穆兴不禁脸色大变,情急中施展降龙爪,一把抓向刘良;不料竟然抓了个空,刘良随意一晃,就脱离了降龙爪影,滑到了圈子以外。 四象柱趁机封住穆兴的四周,同时出手,穆兴只感觉四种不同的内力传来,在自己四周形成一圈漩涡,无论自己如何辗转腾挪,都无法脱离这股旋转之力,并且随着四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穆兴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三十招后,穆兴渐渐感觉力不从心,心一狠,施展出最后一招“气贯长虹”。 四象柱就感觉自己四人形成的气墙顿时瓦解,穆兴的双手竟然穿墙而出,双双击在水、火两位道士的胸前;两名道士应招而倒,穆兴大喜,全力向巷子口掠去,身形还在半空,就被突然的一掌打得飞了起来,落地时功力尽散。出手的是一个中年道士,身材魁梧,面容庄严,一副不屑穆兴的样子。 刘良急忙跑到近前,阿谀谄媚地笑道:“师叔果然高明,一招定乾坤。”四象柱也上前参见,中年道士示意未受伤的金木两位道士拎起穆兴,徐步上前问道:“穆兴,不愧为一代高手,看在你能冲出四象阵的能耐上,我给你一条活路,只要你说出潜入邺城的原因,同意加入太平道,就饶你不死。” 穆兴认的是太平道在邺城的负责人,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弟张梁,冷冷地摇摇头,闭上眼睛。金柱道人顺手一摔,穆兴重重地落在地上,木柱道人一脚踏上去,正待再问,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巷子后面传来,有人朗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张梁听声音就知道问话的人是冀州别驾沮授沮公与。 张梁皱了皱眉头,转头换了一副慈悲的声音说:“沮大人,我们看见一个伤者,正准备带回去治疗。”木柱道人的脚早已经换了地方,和金柱道人附身扶起穆兴正要走,沮授带着差人已经走到近前,上前端详了穆兴一阵道:“难为你们了,此人我认识,是东莱穆兴,对了,他的好友田丰正在府衙做客,不如我带他过去吧?” 张梁步履从容地来到沮授身边,一手搭在穆兴右手脉上,叹息道:“迟了,迟了,现在是神仙也难救了。”说话间,手指发出真力,顺脉而上,直接震碎了穆兴心脏,穆兴一口鲜血吐出,目光散乱,转眼间没了气息。沮授死死地盯着张梁搭在穆兴手腕上的两根指头,过了半天,才长吁了一口气,谢过张梁,让差人带着穆兴尸首离去。 刘良惋惜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断了。”张梁嘿嘿阴笑,扫了刘良几眼,带着四个道士悠悠地走出巷子,刘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跟着出去;到了大街,刘良别过张梁,独自溜达回住所。刘良推开门吓了一跳,师兄张曼成正端坐在床头,在看《左传》。张角手下有五大弟子马元义、张曼成、波才、卜己、彭脱,张曼成排在第二。 张曼成看见刘良回来,低低笑道:“三师叔又在试你了吧,可惜了孙嵩那条好汉。”刘良无语地摇摇头,坐在一旁。张曼成起身来到刘良面前,侧身道:“我知道,你加入太平道不是因为信仰,而是为了报仇,所以你把你义父刘悝暗藏的财宝献给师傅,只是为了打动师傅的凡心,你成功了。” 刘良的身体坚持着没动,张曼成笑笑,拍拍刘良的肩头道:“师兄有一件事求你,把渤海王府的藏书给我。”刘良再也忍不住,抬头看看张曼成,张曼成笑着望着他,一副我都知道的神情;两人看了足有一个时辰,刘良终于站起来,把张曼成带到院内的水井边,此刻月黑星稀,刘良也不多话,抓着井绳而下。 ------------ 第一百八十章 卧底2 纵然有月光,井下面也是一团漆黑,望着刘良下去,张曼成多少有一点动情;不多时,刘良带着一个木盒上来,打开盒盖,解开盒里的包布,取出一本古书,上面三个字《尉缭子》。张曼成拿过书,翻了几页,满意地离去,刘良却觉得一身被汗湿透。渤海王府满门被杀,张曼成是从哪里知晓有兵书的?自己把义父的藏宝全部献给张角,张梁为什么还是不相信自己?莫非,莫非除了自己,渤海王府还有人活着?还是张角,从一开始就监视了整个王府,甚至参与了渤海灭国之案。 刘良忽然想到,自己还是缺乏经验,既然献了财宝,就不应该住在这个老房子里,就应该和唐周他们一样住在教里,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还藏着其他宝物,只是张曼成和自己熟稔,猜到是兵书。刘良正在胡思乱想,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良儿,万贯财富你都不放在眼里,一本兵书算得了什么。” 握着九节杖,大贤良师张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刘良的身边,五柳长髯飘动,自有一种道骨仙风的气度。刘良急忙拜倒施礼,张角微微张开左手,施功托住刘良道:“良儿,你身体纤弱,虽然轻功日进千里,但终究不是对阵疆场的人物。这些天,我也在仔细想,太平道后面该怎么发展,你上次说的对,应该成为国教,才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这也是刘良听了高昌佛教故事的一次无心之言,引得师兄弟议论纷纷;刘良恭敬地站住身形,张角其实在心里还真是有些为难,刘良因为资历太浅,携大量钱财入教,又提出把太平道变成国教的设想,被张梁等人认为是别有用心。张角咳嗽了一声道:“良儿,百炼才能成钢,我和教中几位长老商量过了,决定派你去做一件事情。表面上脱离太平道,暗地里为我收集情报。” 刘良轻声道:“弟子遵命。”这种事情没得挑选,大贤良师亲自安排是对你的信任,如果拒绝,不是胆小,就是忠心不够;自己加入太平道的理由就是为义父报仇,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张角看刘良面色气息平静如水,便知道刘良已经完全听懂自己话里意思,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指尖立出一个纸条,递给刘良。刘良接过来展开看完,拿出火折子烧掉纸条,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张角的下一步指示。 张角什么也没说,只是和刘良一起感受着夜晚甘露的清新,明月当头,徐风清凉,人在安静的时候往往更容易让自己平静,太平道的心法追求的就是入静。过了一会,张角微笑着拍拍刘良,出门离去,伴随着远去的身影,刘良就听见张角传音入耳说:“不是你打动了师傅的凡心,而是师傅本就有凡心。去洛阳吧,渤海王府的事情与太平道无关,这件小屋师傅会为你留着的。” 刘良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又在暗自庆幸,大贤良师的目光竟然穿透了自己的思想,亏得自己除了想杀了王甫、段颎,再无别的念头。第二天,张曼成送来一箱金银和一匹马,把刘良一直护送出冀州,才惋惜地告别道:“师弟,你聪明非凡,才会惹人注意,此去洛阳,就不要再回来了。” 刘良明白,没有太平道的庇护,自己在冀州就是一个死,所以分手后快马加鞭,朝洛阳方向赶去;跑了一天,确定无人跟踪自己,刘良便在野外把马放生,换了装束,改了口音,在一个热闹集市上买了辆驴车,悠闲地往都城赶去。果然没过几天,就听到路上传言纷纷,河东大侠焦先、稷下尊者蓟达已经联手传下英雄帖,要取自己项上人头。 好在刘良原本不是名人,认识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江湖英雄几次从刘良身边掠过,都没有发现他;一路辛苦,刘良终于在一个月后进了洛阳,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刘良转悠了几天,发现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他,太平道已经开始在洛阳传道了,只是露面的都是些小人物,不认识自己。刘良便在长风社对面租了间小房子住下,半个月后,混入长风社做了一个记账的小管事。 长风社是袁家一个专门做运输的商号,专走徐州、洛阳、长安、凉州这条线,生意好的怕人;刘良懂人情世故,手脚又利落,没事还喊几个同事出去吃一顿,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这天刘良正在忙碌,大管事过来吩咐道:“社头要见你。”刘良急忙跟着大管事来见社头,社头四十上下,削瘦的面庞,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就是个饱读诗书的酸儒,哪有半点洛阳第一大社首领的风范。社头姓戏名志才,打量了刘良一番,示意大管事忙自己的事去,拉着刘良坐下细谈。 等刘良说完离开邺城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戏志才笑道:“好险。亏得你住在老屋,否则张角必定会往其他事情上想,现在不过认为你还藏了些东西而已。穆兴死得有些可惜,他去邺城找你,说明还有人知道你没死,按张曼成要书来看,应该是原来的那些官员家属认出了你,也说出那间屋子是刘悝养性的地方。” 刘良仔细一琢磨,顿时领悟,正是自己的经验不足打消了张角的疑虑,才会放自己在洛阳加以观察,担心道:“张角必有高手在洛阳主持,是否要找出来?” 戏志才阻止道:“这些与你无关,我们的任务就是扎根在洛阳,等着上面的通知。你只要按张角的安排混下去,他迟早会派人来联系你,张角手下连鱼龙混杂都谈不上,象你这样有潜力的人不多。至于洛阳的局势,你不要担心,现在生意上是袁基掌握,长风社的生意没有人敢干涉,袁家的麒麟儿和袁术在互掐,我们只需看戏就可以了。”戏志才所说的袁家麒麟儿就是袁绍,语气里充满嘲讽。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忘了 苦劫没有留在野王楼,还是根据自己的习惯,来到了白马寺,严佛调专门留他的小院里,这里才像是枯石寺,简单,安静。苦劫点亮了一根蜡烛,从食盒里掏出酒壶和两个菜,放在石桌上,两个菜都是素菜,油炸花生米和凉拌黑木耳。夜色深沉,一根蜡烛的光显得很亮,苦劫坐在石桌旁独酌。 鱼行赤默默的走进小院,在苦劫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酒,忽然问道:“你在等人,等我?” 苦劫面无表情,抬起头道:“我怎么会在等你?我在等严佛调。” 鱼行赤点头道:“我知道。这酒很不错,下次我去野王楼,给我准备一坛。” 苦劫笑着点头;一口喝干壶中酒,鱼行赤仿佛有了酒意,上下看看苦劫问:“你的剑呢?” 苦劫尴尬地说:“自从做了野王楼的掌柜,我都忘了自己有剑,所有的事情都是手下在做。” 鱼行赤点点头,表示理解,笑容里带着认真:“剑招也忘了?” “一半。”苦劫似乎准备用装醉来搪塞鱼行赤的提问,说话间,已经倒在地上;鱼行赤仰头望望天空,秋残无月,踉踉跄跄地走出小院,走出白马寺。夜色消沉,一僧一俗,却不知酒醒何处?严佛调低声念了一声佛号,掉头走进禅房,关上了房门。 谁也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高僧严佛调的房间里,竟然还坐着一位大姑娘,貌美如花,妩媚之至一朵绿云,绿劲装绿得生机勃勃,绿帕包头,绿色小马靴,绿鞘佩剑。有两片红红小小的红樱唇,和剑靶云头垂下的红宝石流苏。瓜于脸柳眉如黛,钻石明眸流波四转,丰盈的喷火身材,把绿色压下去了。;大姑娘虽然坐在地上,说出去也绝对会惊世骇俗,让廷尉派出官兵,把白马寺的每一座禅房,每一个角落搜查得干干净净。很明显,大姑娘是自愿的,魅惑的笑容里实在看不到一点惶恐的意思, 苦恼的是严佛调,他不是花和尚,实在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不过高僧就是高僧,严佛调毫无恐惧,神态一如往常。杨凤微笑道:“你准备做什么?留我在禅房住。” 严佛调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肯出去,早就出去了。” 杨凤笑得花枝乱颤,移动身体,慢慢向严佛调靠近;严佛调面色凝重,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杨凤正准备再进一步,严佛调的话如冷水浇醒了她:“张角派你来洛阳,就是为了迷惑我?” 杨凤象被蝎子刺了一下,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严佛调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你若是喜欢我,自己过来,必定放不下面子,更怕我恼怒;只有是逢场作戏,你才没有负担。谢谢你,晚上潜进寺院,一个白天都没有出去;不过今晚你必须走了,苦劫醒过来,就会前来禅房。也许他已经醒来,就在等你离开;你放心,我不会追查你们在白马寺的人。” 杨凤忍不住,还是把问题问完:“你怎么知道我是大贤良师的人。” “我见过洛阳太平道士的武功,你的手法和他们一样。”严佛调是宗师级的人物,眼光何曾差过,严佛调缓缓地说道:“我们毕竟是从小认识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人,以后有事,只要不犯法,都可以来找我。” 杨凤嘴角抽搐道:“多谢禅师。”杨凤说完,一刀斩断严佛调手中的佛珠,满室刀光忽起,转眼消失,佛珠子洒了满地;杨凤收刀入鞘,转身离去,仿佛这一刀,斩断了她和严佛调的尘缘。严佛调听着杨凤走远,渐渐再无声息,远处传来一声“阿弥陀佛”,苦劫醒了,或许本来就没睡着。 严佛调顿时感觉有些牙疼,苦劫虽然是个不多话的和尚,但是谁有愿意被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象严佛调这样的高僧。严佛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漫步走入禅房,来到苦劫的小院,苦劫已经起来,正坐在石桌旁等他,看见严佛调就说:“我在枯石寺的时候,以为修行就是苦禅,忍得万般寂寞,才能一窥真谛,来了洛阳以后,我感觉我错了。” 严佛调几乎笑不出来,苦劫说的分明是白马寺。作为皇家寺院,虽然是出家人,但是享有免税权、免役权,白马寺就成了法外之地,周围的普通百姓,把自己的地产以布施的方式转让给寺院,只要缴纳相当数量的地租,就能换取寺院的庇护,免除赋税和劳役。在这样的交换背后,寺院几乎只要象征性地付点代价,就能凭空得到土地,获得佃农。 黑暗中,苦劫也清楚地看见严佛调的尴尬,放低声音说:“仅在司隶,象白马寺这样的寺庙就不下十家,建筑宏丽,资产丰沃,僧人想到不是整日里诵读佛法,而是各种生意,与官府百姓夺利。” 苦劫并不擅长言辞,但是一番畅快淋漓的控诉,让长于机锋的严佛调都怅然失魂,不知如何应答才好。佛门既是世俗的一部分,就不可能是净土,绝世出尘的是极少数,绝大部分的僧侣只是滚滚红尘中的一人,幻想着佛门清净,佛心纯净,也就是一个空。 严佛调思绪飘逸,惨然道:“没想到你离开佛门,佛法却更加精深,竟然过了入世这一关。惭愧惭愧,我一直以为寒风苦雪,孤寂慈悲才是修行的关键,还幻想师傅回来后,独自出洛阳,走遍穷山恶水,一人一钵,一草鞋一竹杖……” 苦劫摇头道:“师兄何尝不在入世?金银财帛,红粉佳人,是最容易让人动摇的,若是换是我,早就遁入温柔乡了。所以曹侯一说,我就不做和尚,去野王楼挣钱了。” 苦劫说完,露出一个我懂得笑容;严佛调也不由得失笑起来,摇头道:“我是真比不上你和刘子敬,你们身在闹市,心存淡泊,我是被一大堆俗事缠住了,人就变得俗气了,是应该忘了。”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变 不过老天好象什么都记得,似乎又到了产生天地波动的时候。光和二年二月发生疫情,中原各地死伤无数,太尉桥玄因病被免,段颎按汉灵帝开的价格交了钱,被任命为太尉;三月地震,山河崩裂,赤地千里,太常张济接替袁逢担任司空;四月初一,又发生日食,极度恐慌的气氛笼罩在洛阳的上空,太尉段颎被免。 朝廷纷乱中,光禄大夫陈球又听到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大儒蔡邕在五原刑满,准备回洛阳时,中常侍王甫弟太守王智给他践行,舞剑求颂,蔡邕不予理睬。王智感到失了脸面,恼羞成怒,密告蔡邕“怨于囚放,谤讪朝廷”;不想王甫在朝中准备动手,给蔡邕再按上一个罪名时,蔡邕竟然亡命江海,逃遁南方了。 陈球为人清高不动,最恨的就是这些肮脏事,陈球越想愤嫉越积于胸中,便找来弟子华歆商量。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听完陈球的苦闷,笑道:“老师,岂不闻洛阳谚语‘白盖小车何延延,河间来和谐!’” 陈球恍然大悟,华歆指的是司徒刘郃。汉桓帝死后,窦武、窦绍、窦靖、窦机、袁逢,太尉周景、侍御史刘儵和曹节八人商议,从汉章帝后裔中选择新帝,刘儵推荐了第三代解犊亭侯刘宏,也就是现在的汉灵帝。刘儵因与汉灵帝有同宗之谊及推荐之功,倍受宠信,后来宦官侯览表刘儵为泰山太守,刘儵上任途中被刺杀,至今凶手都未查明。 刘郃是刘儵的弟弟,“白盖小车何延延,河间来和谐!”说的就是朝廷追悯刘儵的功劳,重用刘郃以示回报。陈球迟疑道:“刘郃是有一些手段和本领,又是汉室宗亲。只是他心甘情愿做了程璜的女婿,为人怕不可靠,蔡子文之死就是明证。”卫尉蔡质蔡子文,刚刚在狱中死亡。 华歆清楚自己老师的短板,劝导道:“此事是宦官所为,与刘郃无关。再说,刘郃若不是程璜女婿,恐怕早就和刘儵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老师,你想一想,侯览是怎么死的?”熹平元年,有司举奏侯览专权骄奢,下诏收其印绶,侯览随即自杀身亡,其阿附者皆免官。陈球仔细一琢磨,顿时发觉事情背后有刘郃和程璜的影子。 陈球与华歆反复商量数日后,写了一封信让华歆送去,信中写道:“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永乐太后所亲知也。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 华歆对此事也没有十足把握,干脆自己先抄了一封,见到刘郃,把自己书写的信件递上,准备刘郃若是翻脸独自承担;刘郃阅后却是大吃一惊,以为自己事泄,望着眼前年轻俊逸的华歆,忐忑不安。刘郃盘算片刻,抬头问:“康成先生知晓吗?” 华歆预先设想过刘郃的上百种提问,唯独没想到刘郃问起师兄郑康成,急中生智回道:“家师和康成师兄时有联系,具体情节就不是晚生可以询问的。” 郑玄在术数上的名声影响着刘郃,但并不妨碍刘郃在某些事情上的判断,刘郃冷哼一声道:“此信真是陈大人的意思?”华歆闻言一笑,从怀里掏出陈球的亲笔信递了上去,刘郃接过去看完颔首,把两封信对着蜡烛烧完,等问完华歆一系列话后,对华歆的构思赞赏不已,约定与陈球会面。 等和陈球见面后,刘郃才觉察陈球并不知内情,分手后立即找到戏志才商量,戏志才看完陈球的信后说:“大人,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阳球本游侠出身,胆大妄为,若是让他在前面与曹节相斗,胜负难料。若是真能除了宦官,让皇上主持朝政,天下太平可期,也可告慰刘儵大哥在天之灵。” 两人又把细节推敲一番,过了几天,刘郃找个机会,就上表为阳球求职;两人同为中常侍程璜的女婿,除了拉帮结派,没有人往其他方面想,汉灵帝乐得看手下人抱团斗,阳球交完钱就准奏了。阳球未能从蔡邕那里得到广陵散,听到蝙蝠死讯后更是常常在梦中惊醒,担心蔡邕或刘子敬回京找自己算账。刘子敬回京后,没有任何动作,蔡邕又亡命天涯,阳球不觉松了一口气,听到刘郃为自己求职,欣喜若狂。 阳球上任司隶校尉没几天,京兆尹杨彪就送来了个大案子;杨彪字文先,是杨赐之子,天生就是做官的料子,最初被举为孝廉,州里推举其为茂才,公府征辟,都不应命。在熹平年间,杨彪因博学多闻而被公车征为议郎,任内与马日磾、蔡邕、卢植、韩说等共同续写《东观汉记》。后来迁任侍中,转为京兆尹。杨彪见过阳球,递上公文,轻描淡写地说:“发现王甫的门生,在京兆地区搜刮财物达七千万钱。” 现在洛阳粮食价格飞涨,一石粟也不过从三十钱涨到三百钱.,三公两千石的俸禄也不过六十万钱,七千万相当于做一个三公十一年的俸禄,这摆哪儿都是死罪。可是只要查,就会涉及中常侍王甫;阳球正在琢磨,杨彪不温不火地说:“大人在尚书令时,常说若当了司隶校尉,怎么能够容忍这些宦官在天下横行。世人闻之,都推大人为楷模。” 阳球顿时汗下来了,这确实是他过去撑场面说过的话,只是世人都闻之,宦官怎么会不知道。阳球抬头看杨彪的目光不免有点阴鸷,杨彪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莫名其妙地说了一番毫不相干的话:“有人说蔡邕被大人诬胁,一身既毙,我就替大人抱屈,蔡邕活得好好的,这纯粹诬陷。”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王段下狱 阳球不由得一激灵,岳父程璜确实要自己杀掉蔡邕,而自己派去刺杀蔡邕的杀手一个个都不见回来,甚至连天下前三的蝙蝠也被刘子敬杀了。对付蔡邕的州官确实不见动作,听说蔡邕已经逃到吴地,莫非蔡邕有了动作,危机已经来临?阳球心中一紧,逼视杨彪问:“文先认为应当如何?” 杨彪沉声说:“大人应当机立断,此案若查不清楚,流言汹汹,大人百口莫辩。下官敢保证,所查罪证件件属实,就是皇上面前下官也绝不改口。”这话阳球相信,杨彪一介清流,不说弘农杨家的招牌,就凭杨赐是汉灵帝的老师,杨彪也敢直言。于是阳球下了决心,与杨彪商量了整个案情和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好计划。 第二天阳球带着准备好的奏章去见汉灵帝,谢恩之后,阳球先是口头奏明这个案子,然后慢慢说到王甫的罪恶;看汉灵帝在注意倾听,阳球才将事前准备好的奏疏掏将出来呈上:“中常侍冠军将军王甫,奉职多邪,奸以事上。其所弹纠,皆由睚眦。渤海之诛,宋后之废,甫之罪也。太尉段颎,以征伐微功,位极人臣,不能竭忠报国,而谄佞幸,宜并诛戮,以示海内。” 汉灵帝不由得对阳球刮目相看,就算自己身在深宫,也晓得王甫和段颎的实力,能够这样为国家想的人太少,顿时升起中兴之意,准奏收王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中黄门刘毅、小黄门庞训、朱禹、齐盛等人。阳球、杨彪立即动手,悉收王甫、段颎等入洛阳狱,还有王甫子永乐少府王萌、沛相王吉等人。 阳球深怕问不出结果,亲自审讯王甫;面看着阳球的歇斯里底,衙役们不敢纵私,对王甫父子用尽酷刑。三木之下,何求无解,王萌受不了,哀求阳球说:“我父子既当伏诛,少以楚毒假借老父。”。 阳球冷冷道:“若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求假借邪?” 王萌一时怒不可及,骂道:“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如敢反汝主乎!今日困吾,行自及也!”阳球大怒,命令狱吏用土粪塞住王萌的口,棍棒交加,当场打死;王甫也被杖杀。段颎思忖难以逃生,在狱中自杀身亡。阳球不负酷吏之名,在夏城门又车裂了王甫的尸体,在榜上书写大字:“贼臣王甫!”王甫财产尽没,妻与子皆徙比景;袁赦等人也先后被处死。 阳球既诛王甫,只有准备和曹节拼个鱼死网破,乃对从事说:“且先去大猾,当次案豪右。”权门闻之,莫不屏气,诸奢饰之物,皆各缄滕,不敢陈设,无论宦官还是士大夫都在胆战心惊。曹节暗地里让秋无病派出几批高手刺杀阳球,不想全部有去无回,连尸体都没有见到。 赵玹在事后的调查中发现了蛛丝马迹,每件事情都有鱼行赤的踪影,要么打斗现场的痕迹象血刃所为,要么是鱼行赤曾经经过。一件两件可以说是巧合,十件八件加在一起,就不能说是巧合了,曹节把范协找来,冷声说道:“范捕头是否要等着咱家的人头落地,才会来维持这洛阳的秩序。” 曹节这话有些重,范协虽然一身正骨,但是法律上的事情自己不容得半点含糊。范协已经查过这些案子,比曹节更有把握,鱼行赤彻底倒向阳球,但是鱼行赤为什么这样做,范协也不清楚。范协只好说:“公公不必着急,现在一切都是猜测,一旦案子有了证据,小人一定立即动手抓人。” 曹节反而笑了,刺耳地说:“希望本侯能够活到范大人破案的时候。” 范协一走,曹节立即召来苦劫,又从宫中借来王越,有这二人护卫,曹节心中稍安;这一日办事回城,曹节路过王甫死的地方,心中悲愤,回宫立即去拜见汉灵帝说:“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愆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 汉灵帝对王甫、段颎一案本来也有疑惑,段颎自杀就算了,怎么能当场把王甫打死呢?最后一点证据都没有,乃同意徙阳球为卫尉。阳球得讯,求见汉灵帝,叩头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纠诛王甫、段颎、盖简落狐狸,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 阳球说完叩头流血,曹节殿上呵叱曰:“卫尉扞诏邪!”阳球再三请求,灵帝不许。不久曹节又加领尚书令,权势如初;阳球心里恐惧,整日惶惶不安,就在这时候陈球找上了门。原来陈球担心刘郃只是为报私仇杀了王甫后,就再无作为,索性把这层面纱揭掉,大家都无退路。 阳球从没想过陈球会找自己,听陈球说已经和连襟刘郃、宗室刘纳说好,不由得大喜,立即一口应诺。刘郃闻讯已不可更改,只好催促刘纳加快在军中寻找志同道合之人,怎奈其时刘纳刚刚降职,宗室在军中威望一点都没有,因而进展甚缓。而陈球愤嫉积于胸中,在朝中依旧有闻则起,有言必诤,言语不免露出异常;华歆私下里劝了几次,不见效果,就以去问询襄楷和郑玄的理由离开洛阳。 最先发现陈球异常的朝臣是袁隗,回去就让侄子袁术访查。袁术立即按照叔父吩咐,发动五营中的狐朋狗友去访查,果然发现陈球、刘纳的小动作。袁槐遂让心腹人告知曹节,曹节大惊,思筹良久,让曹破石请来程璜问话,曹节指着一箱黄金和一柄长剑对程璜说:“程大人,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的两个女婿,实在让我难办,这样吧,你在这两样东西中选一样,我照办就是。” 程璜在宫中历经桓灵两朝多次政变,深知曹节的厉害,闻言哆嗦道:“曹侯说笑了,我怎么会与你做对,当然是拿黄金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打不倒的曹节 程璜是想靠着翁婿关系,借点刘郃和阳球的光,没想到惹祸上身,所以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洗清自己。曹节的脸色这才缓过来,拉着程璜坐下密谋;直到深夜,确信程璜没有骗自己,曹节才放程璜离开。过了几天,程璜终于通过女儿,从阳球那里打探出计划,急忙报告曹节。 曹节暗中派出高手,对所涉及的人员一一监视,回报过来的情况让曹节暗暗心惊,牵扯到的人太过杂乱,尤其是对刘郃的身份,曹节越发怀疑。又等了三天,曹节确定没有遗漏后,才上奏灵帝:“刘郃等经常与藩国来往,称说永乐太后的声势,接受贿赂。步兵校尉刘纳及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书信往来,图谋不轨。”汉灵帝大怒,立即颁旨,尽捕所有案犯。 光和二年十月十四日,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步兵校尉刘纳、卫尉阳球下狱;曹节清楚,汉灵帝的大怒是做给自己看的,这个年轻的皇帝越来越有心机了。但是曹节也不准备和汉灵帝翻脸,只要把这些刺头剃掉,让汉灵帝不起其他心思就可以了。 听到刘郃等人入狱的消息,鱼行赤立即就想扑过去,被邰贺死死拦住。北狱寺,曹节关押人的老巢,防卫何等森严!据说石牢密不通风,连苍蝇都飞不进去,鱼行赤武功再好,也是单枪匹马一个人。鱼行赤急道:“如果刘郃顶不住,会说出更多的人,我反正是早被曹节盯上了,不如试一试。” 邰贺叹口气道:“蠢材呀,蠢材!刘郃是绝不会说的。你死不足惜,却会耽误大事!只要你不出手,暗地里还有个秋无岗,曹节心中就会有顾忌,王越也好,苦劫也罢,都无法保证他安全。一旦你被杀,曹节就会逼出秋无岗,到时候,真的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鱼行赤心生怀疑,问道:“召公子呢?” 邰贺摇了摇手道:“这么多年,他进京都没有见我们,不是胆怯了,就是放弃了我们,图谋着其他计划。” “难道他不怕别人出卖他?”鱼行赤不相信召公子会做出这种事,邰贺冷冷地说:“这两年,你听说他的消息吗?取走铜盒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价值,若不是刘郃的缘故,我们已经是寻常老百姓。” 鱼行赤顿时说不出话来,邰贺话里有话道:“如果我们真的是弃子,唯一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保全身边的人。你看刘根他们在博陵,现在过得也不错。” 曹节心目,早已将鱼行赤等人和刘郃联系在一起,可是鱼行赤根本就没动,每天在洛阳的街头晃悠,是不是还去野王楼蹭顿酒,把自己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曹节的眼中。这让曹节很纳闷,忍不住在府中踌躇。站在一旁的木灭明看出端倪,上前一步道:“曹侯,还有一个办法。陈球等人自知死罪,必定已下杀生的决心,靠审讯是没有用的,以小人之见,不妨搭台,让他们唱一出戏。” “唱戏。”曹节反应过来,赞许道:“这是个好主意。” 木灭明见曹节夸奖,更加高兴道:“曹侯要是允许,我先陪赵大人去请陈球喝一杯茶。” 曹节入宫几十年,查问事件不知多少,自然明白,喝茶是审讯前窥视对手内心的一种手段,根据对方喝茶前后的话语神情,喝茶的速度快慢,确定对方的意志力在什么程度。果然陈球为木灭明所欺,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赵玹提到刘郃背后有人的时候,表情明显起了变化。 这说明木灭明的猜测大有可能,刘郃是宗室,是高官,各方人都会动他心思,所以听完赵玹的汇报,曹节立即决定对刘郃和陈球用刑,刑不上大夫的规矩早在北狱寺选择性地忘掉,可是谁也没想到,两个文弱书生的骨头那么硬,一连八天的残酷拷问,依旧没能从两人口里得到一个字。 木灭明进言道:“其实我们有可能弄错了方向,血刀鱼行赤,何等孤傲的人,在江湖上都不被人待见,岂是刘郃一个所谓好官可以买动的。如果鱼行赤真的听命,应该是身后那个神秘组织的安排,和刘郃本人关系不大。” 曹节有点不大相信,凭直觉,曹节认为两人还是有联系的,否则鱼行赤在洛阳消磨时间没有一点意义。曹节阴阴一笑,说出自己的想法:“木明,搭台唱到今天,应该上压轴戏了,放出消息,说刘郃府中有一份同谋者的名单,传出消息的狱卒被杀。” 木灭明击掌道:“曹侯果然妙计谁都不敢说没有这份名单,那些反对我们的各方势力,明知有险,也不得不一试。万一名单是真的,弄到手就能增加一份很大的力量” 第二天一大早,北狱寺外发现了一具狱卒的尸体,傍晚时分,刘郃府中有名单的消息就在洛阳的各个地方隐隐约约地流传着。刘府也增加了双岗看守,巡逻的士卒加倍,戒备森严;但是前来办案的范协暗暗奇怪,这种戒备的程度远远低于自己的估计。 苦劫带着野王楼的人在刘府暗处埋伏,看见范协进出,到了天黑以后,苦劫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司马子威。苦劫在野王楼看过司马子威的画像,绝不会弄错。司马子威穿着北军的衣服,混在士卒中,熟悉地穿过厢房,趁着混乱,闪进了刘郃的书房。书房的墙上有一个木制的蜡烛架,不值几个钱,所以平时家里人根本不看它,抄家的人也没动它。 司马子威轻轻地拿下蜡烛架,从背面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很小的布片,看完后取出火石,点着了布片。苦劫在暗处看得分明,并没有冲出去抢夺,无论什么秘密,苦劫都不放在心上,苦劫好奇的是,司马子威到底是什么人?司马子威办完事,出了刘府,苦劫缀在后面,跟过了几条街,转入城北的一条小巷子,忘忧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真有秘密 苦劫刚感觉危机逼临,半空白虹一闪,一柄剑凭空飞至,在空中划出三个不同的扇面,封住了苦劫所有的退路;不见苦劫手上动作,忘忧剑已从剑鞘中飞出,苦劫右手握剑,左手轻弹剑背,一声脆响,如深山鸣钟,苦劫半空中格住王长道长的长剑。王长冷哼一声,剑势一翻,剑走龙蛇,连刺苦劫七处穴位;刘子敬的剑术奇,王长的剑招就是快,快的匪夷所思。 苦劫来洛阳几年,曹节没有食言,已经让他和刘子敬、严佛调、天赫道长、庖丁颜白、鱼行赤、王越、木灭明、老不死等八位一流高手交流,武功上了不止一个台阶,掌中剑如亢龙,一弹而出,来去无痕可寻。王长的剑虽然快,却破不了苦劫的弹剑诀,反倒是司马子威听见动静,拔剑跑回来助战,招招是两败俱伤的招法,让苦劫很快陷入了困境。 一只鱼钩出现在三柄剑的厮杀中,并且钩住了司马子威的剑;烟花灿烂腾空,二十多条大汉从不同的道口包抄过来,手执长刀,杀向司马子威二人。只不过三四招,司马子威便被东海钓叟木灭明隔开,王长明白司马子威的实力,情急之下,剑招快且凌厉,抽空连伤了十多名大汉;分心之下,中了苦劫一剑,手臂一凉,血如泉涌。 几乎同时,司马子威被木灭明钩断了喉咙,王长顿时腹背受敌,还有九名大汉,围在外圈。王长在洛阳依附袁绍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袁家的人赶到,木灭明不敢耽搁,钓竿一扬,人左钩右,飞掠而起;刹那间,王长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包围,但关飞渡就在这刹那,王长的剑往折回旋,弹走铁钩,借力回斩木灭明。 这一剑空明闪疾,木灭明人在空中,几乎躲闪不及;苦劫是最后出手的人,一剑毫无声息,准确地拦住了王长势在必得的一剑。木灭明心中一寒,落地同时手中长杆如鞭,风云同杀,卷起重重气浪;王长剑势如虹,在杆影中激射而出,剑尖划过木灭明右肋,却被苦劫趁机一掌击倒。 王长只觉得功力一散,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倒地,九名大汉的钢刀早就纷纷砍上,瞬间,王长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木灭明低头看肋下,只是一道浅浅的伤口,明白王长就是到了生死之际,也没有杀人的心肠,急忙喝令手下人停手。木灭明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司马子威的尸体旁多了一个人,铁面范协。范协检查完司马子威的尸体,又过来检查了一遍王长的尸体,站起来摇摇头,转身离去。 曹节听说刘府真有隐藏的秘密,脸色顿时变了,人老了,最怕的就是意外,曹节觉得自己需要见一见刘郃。夜半三更,乌云遮月,正是人迷迷糊糊的时候,曹节在十来名护卫的陪同下,来到牢房外,从栏栅外往里望,空荡荡的牢房里,刘郃一个人躺在屋角的稻草堆上龇牙咧嘴,白天审讯受的伤不轻。曹节命令道:“开门。” 刘郃被开门的链条声惊醒,坐了起来,看是曹节,淡淡道:“曹公公亲自来公干?” 曹节皮笑肉不笑地说:“夜寒更冷,老夫是来看看司徒大人,怕错过今夜,你我再也没有机会一聚。”赵玹走上前,搀起刘郃,扶着刘郃来到值班狱吏的房间,桌上摆着四个菜和一壶酒,看守打开刘郃的手镣,走出牢房,赵玹站在一旁斟酒,其余人等都在屋外候命。 刘郃坐下,端起酒杯道:“没想到喝断头酒的时候,还能见到曹公公,有什么事,说吧。” “不是断头酒。”曹节在刘郃对面坐下,笑道:“刘大人若是能一解老夫心中疑惑,也许就不必死,我们以后多的是喝酒的机会。” 刘郃一边斟酒一边笑答:“我倒真是佩服你了。” 曹节自嘲道:“老夫在你们的印象中就那么差吗?我没必要骗你,如果你这次不死,以后就能独揽大权,就会明白,局中的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刘郃重复了一遍后,叹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知曹公公,也不知阳球,方酿成大祸,输得不冤。” 曹节有点说不下去了,刘郃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思维清楚,不是一个好兆头。刘郃喝干一杯酒,正色道:“曹公公不必担忧,我不会骂人。” 曹节哂笑道:“刘大人既然已经清楚老夫来意,我希望你三思。” 刘郃笑道:“有一天夜里,我问自己,能不能抗住酷刑吗?今天有答案了。” “刘大人,今天才是开始。”曹节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白眉抖动,目光逼人,一字一字说:“想当年,罗醉和劫楼刺杀老夫,老夫明知你有些可疑,但是看在你死去的哥哥刘鯈的份上,没有计较,总在想,你饱读诗书,满腹治世才华,能为大汉出力,没想到,你的身份不亚于罗醉。” “治世济世,乃儒家的根本。”刘郃睁开疲倦的双眼,露出一丝笑意说:“目下的朝政,读书人的风骨早已荡然无存,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侠以武犯禁,怎么说也不是济世之道。”曹节没有火气,只有冷笑,刘郃要是这么轻易就被拿下,就不会成为这次行动的中坚力量。刘郃甩了甩头道:“儒以文乱政,更非正道,长期下去,士族迟早会动摇社稷,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你们在朝中的危害更大。” 曹节想了想,故意留给刘郃一点考虑的时间后问:“你真不畏死?” 刘郃抬头微笑道:“无作无愧,明辨道义,某没有畏惧。” 曹节不再说话,让赵玹喊过看守,吩咐道:“给刘大人再添两个炒菜,等刘大人酒足饭饱,便送回牢房。”说完,不等看守点头,曹节便带着赵玹扬长而去,根本不再看刘郃,在曹节心目中,刘郃已经是一个死人。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一剑客 范协因调查王长,带队来到袁绍府中,按循例查问了一些情况,就让袁绍在笔录上画押,贴近袁绍的时候,趁无人注意,范协往袁绍袖中塞进圆圆一物。袁绍心领神会,装作生气的样子让管家送客,等范协走后,袁绍掏出圆物一看,是颗珠子,袁绍仔细端详珠子后,立即找来袁垢。 袁垢看完珠子说:“珠上只有一个爽字,思遍天下,只有荀爽了。就算我们弄错,大不了白跑一趟,荀爽也绝不会说出去。”荀爽,字慈明,颍川颍阴人,名士荀淑第六子,才名无二,士林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说法。袁绍的看法与袁垢相同,就请袁垢带珠到颍川,必要时知会何伯求。 大街上雪花纷飞,不时听见寒鸦号叫,袁垢离开洛阳的第五天,刘郃等人俱被处死。鱼行赤其实背着邰贺,暗地里潜入北狱两次,都因为王越在,不敢轻举妄动,没能救出人。想到刘郃至死也没有吐露出自己,自己却无力救他,鱼行赤躲在家里喝闷酒,突然门被推开,刘子敬已然进屋;关上屋门,刘子敬给自己各倒了一碗酒说:“这几个人也太惨了,什么都还没做,就被杀掉了。” 鱼行赤没有言语,紧紧盯着刘子敬的一举一动,刘子敬的眉头透过一丝倦意说:“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这几个人因为目标一时相同而走到一起,怎能长久,就算事成,这洛阳就是他们说了算吗?杨家、袁家,哪个会听他们的;曹节死了,宫中还会再选一个大长秋出来。” 鱼行赤摸不清刘子敬的意思,只能点头。刘子敬喝完碗中酒说:“你看皇上厌恶太学,所以设鸿门都学对抗;但是对马日磾、蔡邕、杨彪、韩说等大儒皇上却礼敬有加,无论朝臣和宦官对有什么看法,都多次起用,这就是牵制之术。也是这几年血案不断的原因,因为哪一方都感到外来的威胁,稍微承受不住,就会铤而走险;不过这样就要看手中的实力,在洛阳,有谁比曹节的实力强。” 鱼行赤暗暗戒备,刘子敬似乎毫无觉察,自己又倒了杯酒说:“明天你离开洛阳吧,总是这样,你迟早会憋出病来。你们流星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做吗?” 鱼行赤看破刘子敬的心思,勉强笑道:“在洛阳的事也是需要人来做的。”刘子敬摇摇头,又喝了一杯酒,匆匆离去。屋外的街道上,有几人看着刘子敬进出,无可奈何,为首一人中等身材,器宇轩昂,虽布衣不弱朝臣,但让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眼睛,清晰而阴鸷。 刘子敬进京的消息让曹节纳闷,这个人总是出现得不是时候,虽然这些年刘子敬几乎是活在明处,但是曹节不敢相信,这个人没有秘密。曹节吩咐:“立即找到刘子敬,说我想见他。” 刘子敬在洛阳的朋友就那么几个,赵玹手下的人很快就打听出刘子敬住在卢植负伤,赵玹不愿怠慢这个对孤虚宫有恩的人,亲自上门邀请。卢植上朝还没有回来,刘子敬正在和袁垢聊天,听说曹公公邀请,刘子敬和袁垢说了声抱歉,便跟着赵玹来到曹府。 曹节上朝也没有回来,大厅中,曹破石看见刘子敬就说:“你这趟来有事?” 刘子敬点点头道:“我是送马匹来的,二百匹马和五车皮货。张大哥他们去辽西了,我没事就过来一趟。” 曹破石摇头道:“自己生意不做,帮别人跑腿。刘子敬,来了就别走了,干脆和我大哥说,给你弄个一官半职的,不必瞎折腾强。” 赵玹急忙打岔道:“不急,师兄找子敬有事商量。”赵玹心道,你们兄弟谁也不敢沾边,刘子敬本身对做官就没兴趣,现在怎么会火中取栗。赵玹还是希望刘子敬能执掌逍遥门,等自己回到孤虚宫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强援。 曹节回府见到刘子敬是一脸的微笑,寒暄几句后,看似随意地说:“子敬,这一年没有杂事相烦,相必功夫进步不少。王越,你陪子敬过上几招,正好切磋切磋。”王越,中原第一剑手,无论在江湖,还是在宫廷,手中惊涛剑从未败过。刘子敬和王越在洛阳远远地见过几次,只是没交谈。 王越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看上去根本不象一个剑客。听到曹节吩咐,王越漫步走到大厅正中,刘子敬只能赞叹曹节有手段,自己要是不应战,不是打了曹节的脸,而是打了王越的脸。周围众人无不露出兴奋的神情,就连刚刚进入大厅的苦劫也不例外,刘子敬这些年在武林中也是公认的宗师级人物,和王越不是没有一战的实力。 王越和刘子敬站到了场中,两人腰杆笔直,大厅里无风自冷,谁也不敢发出一声;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王越突然出手。王越双手一扑中,虚实相生,剑现左手,惊涛骇浪顿起,和刘子敬之间两丈的距离瞬即消逝;波涛如怒,却怎么好像有东西在游,是一条龙,一条青色的蛟龙。 蛟龙正是刘子敬的剑,刘子敬一步错开,墨玄剑在波浪中划出一道深沟;前浪消失,后浪又起,并且浪头更高。两道人影在方寸之地追逐,令人吃惊的闪挪腾移。王越的每一剑都是水银泻地,剑柄、剑身都被当作攻击的一部分,随心所欲,没有半点迟滞;刘子敬的剑芒如同乌云里的太阳,可以钻入空档一个缝隙,自然淡定。 双方奇招迭出,让人眼花燎乱,周围观众都是高手,心中大呼过瘾的同时,睁大了眼睛,顶尖高手过招的机会千载难逢,正是偷艺的机会。大约过了二十招,场中两人身形一分,各自站定一处,剑已入鞘,似乎从来就没动过手。 曹节咳嗽一声,问道:“子敬,事情办好没有?” 刘子敬一拱手,回道:“办好了,小人明天就走。”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苦劫最后的歌声 要开一家好的酒楼茶馆不容易。野王楼又装修了一次,还占了周围不少地方,酒楼比原来大了三分之一,园林开阔,内部的陈设布置更加华美,茶水面点酒菜,应有尽有;生意也比以前好,天天清早开门见客,三更依旧喧哗。鱼行赤进来的时候是正午,宾客满座,只有一楼靠厨房的一张大桌子空着,也不能说空着,坐着一个人,掌柜苦劫。 苦劫坐着的不是凳子,而是改过的胡床,背后有靠背,边上有扶手,正好容一人坐下,其余三面仍然摆着凳子。苦劫穿着白色的僧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腰干挺得笔直,望着杯中的酒,说不尽的寂寞和禅意,以至于很多食客都偷偷地瞄上几眼,暗暗议论,果然是苦僧,守着偌大的产业仍然不快活。 门口进来一个人,如同寒风刮进,鱼行赤脸色冰冷,和苦劫差不多,一步一步走到苦劫对面坐下说:“刘子敬走了,我看着他离城而去。” 野王楼在洛阳就是打探消息的,苦劫分明早已知道,还是问了一句:“几个人走的?” “就他一个。”鱼行赤站在城门口,看得清清楚楚;苦劫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鱼行赤倒了一杯酒说:“他既然走了,你就不该来。” 鱼行赤一口喝完说:“我是来送死的。”周围的食客无不变色,血刀来送死,这野王楼马上就是战场,胆小的纷纷跑去结账,桌凳倒了一片。 苦劫冷冷地说:“你又破坏了我的生意。刚才那杯是毒酒,十二个时辰以后发作,你可以回去了。”野王楼想要杀一个人,有着无数的方法,并且每一个方法都是绝对有效的;苦劫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十几张桌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鱼行赤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知道刘子敬去干什么,苦劫准备做什么。 笃、笃,竹杖点地,从楼上慢慢走下来一个算命先生,瞽目花发,一身长褂雪白无尘,似乎比苦劫的僧袍还要白。算命先生默默地走到苦劫身边,摸索着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说:“宫中的酒果然是好酒,就是明知道有毒,还是忍不住想喝下去。”说完一仰脖,真的把一杯酒喝得尽光。 苦劫笑道:“我早该想到,除了木灭明,另外一个人就应该是你,瞽目神相圆空。” 圆空陪笑道:“苦掌柜言重了。不过今天,动手是难免的。” 苦劫点点头说:“曹侯说让我见识十位江湖顶尖高手,你正好是第十位。” 圆空丝毫不觉得意外道:“鱼行赤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实在难得。刘子敬迎战淳于翼,你说有几分胜算?” 鱼行赤站起身说:“生死有命。”说话间,鱼行赤已然到了门口,正好堵住颜白,大厅里更冷了,并且狂风大作,冷得想逃命的食客动也不敢动,杵在那里直哆嗦,牙齿碰得直响。鱼行赤和颜白就这样互相望着,谁也不敢先动手,因为酒桌上的较量从一开始就是生死一线。 圆空不敢让苦劫拔出忘忧剑,佛门罡气抢先漫出,如同修罗发力,逼人的杀气无形滚动,锋利如数十把刀,横移在天地间,人未动,天地已动。苦劫只做了一个动作,弹桌面,似乎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在这轻轻一弹中凝结,霎那间,天地万物静止不动。圆空只觉得自己都透不过气来,没有剑的苦劫也是这么厉害? 一根鱼钩滑了进来,来回荡了两下,如同蝴蝶的翅膀,搅动了空气,一切,包括时间和空气,又开始流淌。木灭明飞掠而来,心却在此刻一沉,他竟然看见了忘忧剑,如一抹彩虹出现在雨空,幻变深情,架在了圆空和苦劫之间;圆空巍然站起,无边的浩气激发,将苦劫震出一丈之外。 圆空只觉得眼前灿烂生花,颈子一凉,跌坐在凳子上,身躯随之倒地。倒飞的苦劫突然如鲤鱼跃起,避过木灭明致命的一击,长剑脱手而出,灵性般的顺着鱼竿飞扑而去;炎阳如炙,木灭明仓促之间已然负伤,闪电般地遁出酒楼。颜白看得清清楚楚,扭头而去,鱼行赤等颜白十丈之外,急忙回身去看苦劫。 大厅里歌声已起:“长剑快歌,无忧而出,情愁恩怨,随风消勾。我自一笑,花起山幽,爱恨远行,回首无忧。江湖寂寥,功名难有,梦在水泽,鹤鸣云悠。少年白头,君子好逑,大风飞扬,一醉方休。”苦劫嗓音低沉,歌声豪气惆怅,刚刚从恐惧中缓过来的食客都惊呆了,沉浸在歌声中那遥远的意境里。 歌声让人想起裴基当年被刘家逼走江湖的无奈,让人追忆传说中一代大侠的风流,让人记起剑僧纵横天下的风采,让人再一次认识这个不象僧人的和尚。往事如烟,苦劫的脸上豪情四射,突然黯然无光,笑着闭上了眼睛;鱼行赤泪流满面。 野王楼的伙计虽然不明白大人物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如实把看到听到的一切,都汇报给前来的赵玹和曹破石。李乐甚至把那首歌模仿了一遍,还别说,李乐有这方面的天赋,伙计们和食客听了都说有五分相似。赵玹的武功最近精进不少,见到曹节说完情况后,总结道:“若不是木灭明怕死,鱼行赤今天难逃一劫。” “可惜了苦劫。”曹节最后叹了口气问:“我就这么不得人心吗?”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敢回答,曹节摇摇头,又问身边人:“范协真的从司马子威身上取走了东西?苦劫为什么没说。” 苦劫当然不会说,因为他是个有自己底线的人,和刘子敬一样,可以为曹节做很多事,但是遇到挑战自己原则的时候,便是和曹节分手的时候,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赵玹等人明白,曹节明白,但是没有人挑明,因为曹节不需要挑明,曹节已经在说下一件事:“赵玹,你要多长时间灭了流星?”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机会 赵玹点点头说:“现在有个机会。颍川传来消息,袁山五老之一的袁垢和昆仑仙翁同归于尽在城西二十里的枫林里。官府多方盘问,才知道袁垢到荀家拿走一箱黄金,大约两千两左右;太守何进夜派心腹人送信给黄门令郭胜,说明情况。郭胜把信送来了。” 何进也是有根基的人,汉灵帝宠信的何贵人的哥哥,关键是何进懂事,没有因为自己是外戚,而轻视曹节一伙,什么事大家都坦诚相待。曹节看完信大喜道:“天不负我,袁本初这次摊上大事了。劫楼送来的消息是对的,就看他们能不能抓到秋无岗。” 曹节一直疑心袁绍是流星的人,现在总算是看到了证据,只要再下点力气,拿到证据,就能把袁绍彻底打倒。只要袁绍倒了,那个所谓的流星只剩下些江湖人物,又能起得到什么作用。曹节正在心里高兴,张让灰头土面地走了进来,哀声道:“劫楼失手了,淳于翼被刘子敬缠抖了三个时辰,听到随行人报警,跑了;赤松林里的十二个黑衣杀手全部被无刑杀了,刘子敬被严佛调接到了白马寺。” 曹节面色一冷,问:“秋无岗跑了?” 张让点点头说:“我们的人冲进去,搜查了方圆二十里,一点线索也没有。” “那就应该还有一个高手。”曹节肯定地说:“刘子敬来洛阳,就是为了阻止淳于翼和某个人见面,这个人很重要,重要到刘子敬只能让鱼行赤独自去野王楼。难道,难道淳于翼是来见天师道的人,还是太平道的人,还是召公子的?” 由于抓了很多的流星成员,召公子虽然宣布脱离,大名依旧被曹节发掘出来,登记在册,只是这个人似乎变成了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在一霎那,曹节想起了这个名字,这是灵感,是多年经验的锤炼;曹节随即明白,自己想起召公子,是一直不相信这个人会淡薄得销声匿迹。 很多资料表明,召公子和窦武有关联,甚至一度是太后窦妙的知心人,在流星里曾经一言九鼎,做了很多大事,这样的一个人,四十岁上下,怎么会自动退出江湖?曹节忽然把思绪转到刘子敬身上,刘子敬在窦武动手前入京,很准确地结交了一些风云人物,逐渐露出峥嵘,成为一代宗师。 曹节定了定神,问张让:“刘子敬会不会是宗室中人?是挑选出来的高手?” 当然是宗室中人,已经查过族谱了。张让正要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曹节说的宗室可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一帮想掌权的刘姓人,顿时把话噎在了嗓子眼。张让和赵玹互相看看,都明白了曹节的意思,按这个设想推论下去,宗室就掌握着一股很可怕的力量,既然能够培养刘子敬,以后就能培养更多的刘姓人,而这股力量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露出来。 曹节当即决定:“赵玹,你马上带人跑一趟,把刘子敬追回来。” 赵玹立即出发,一直站在角落没吭声的曹破石问了一声:“为什么?” 曹节咬着牙说道:“苦劫死了,野王楼缺一个掌柜,我要他以后始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张成曾经这么做,但是被左慈破坏了,现在来看,张成是早对刘子敬和秋无岗怀疑了。 曹破石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句:“他不同意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张让毫不担心地说:“他在博陵、洛阳、涿郡的亲戚朋友,会让他同意的。” 秋无岗躺在胡床上,因失血耗力过多,体温骤降,面如金纸,一副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华佗冷冷道:“能将秋无岗伤成这样,倒也是少见,是什么人干的。” 封衡无奈道:“说出来丢人,全是二三流的人物,十二个人,练成了一个天循刀阵,一场厮杀下来,秋无岗就成了这样。我到的时候,十二个人还剩三个活口,都被我杀了,血我帮他止住了,其它的就没办法了,只好送到你这儿。只是白天搜查的人太多,硬是拖到了夜里才脱身。”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县人,一代名医,年纪虽然比封衡小,论辈分却是封衡的师叔,封衡有时候也挺无语的。不过要不是这个小师叔在洛阳,秋无岗绝对是没治了,华佗给秋无岗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沿着秋无岗的小周天穴位上插下一根根银针,起身对封衡说:“现在就看他的造化,要是明天早上他能醒来,我再开药方。” 两人出了病房,到了外面的客房,华佗提起水罐,给自己和封衡倒了水,又从厨房端来胡饼和煮鸡蛋,坐下才说:“我下午从铜驼街回来,看刘子敬跟着赵玹回了洛阳,同行的还有严佛调,你们这次算是把所有的人都牵连进来了。” 封衡抓起胡饼,咬了一口,苦笑道:“如果让淳于翼和召公子见上面,一切都晚了。” 华佗叹了口气,大汉的气数快完了,皇帝、外戚、宦官、士族、宗教、江湖都没有把国家当成一回事,想的不是一时快活,就是那些所谓的千年传承。华佗不仅精通医术,更是深悉儒道等经典,明白只图眼前固然是眼光短浅,但是一天到晚想着空洞的未来,也是一种失误。生命是如此脆弱,天灾人祸,谁人可预料。 封衡知道自己这个师叔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可是王朝更换是一种长势,没有哪一家一姓能够千年万年;从上到下都是这种认识,谁还不把牢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等待着局势变化,大汉正是在这种企盼中,一天天的衰弱,病入膏肓。封衡吃完一个胡饼,又吃了一个煮鸡蛋,对华佗说:“师叔,我想去河北看看?” 华佗一听就晓得封衡想做什么,当即打断说:“不行,张角现在的势力不可阻挡,在河北几乎是万家供奉,你去有什么用?杨赐安排的人全部都死了,你得不到一点有用的资料。要是挑战张角,你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心,那就是送死。” 封衡尴尬道:“难道就任凭太平道这样欺世盗名?你不会要我去颍川吧?” “为什么不是?”华佗坚定地说:“颍川那里可是什么事都会出的。”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危机重重 颍川郡长社县西北,赵升忙了半天,查遍了枫林和附近的官道,什么收获都没有,听说袁垢和昆仑仙翁同归于尽,荀家方寸大乱,整个颍川郡更是一片恐慌。太守何进亲自赶到方山,请正在讲道的赵升帮忙,查找凶手,已经过去两天了,除了躺在官府尸房的昆仑仙翁的尸体,赵升什么线索也没有。 现场应该还有人,否则黄金上哪儿去了?昆仑仙翁已经是劫楼的人,按道理不应该独自出来,同行的人为什么没有带走他的尸体?赵升伫立半晌,猜不透原因,忽然心生警兆,回过头去,在他身后不足十米的小径中间,一个厨师打扮的人正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赵升微微一笑道:“庖丁,你好歹现在是颜家的家主,已经不需要为钱杀人了,有点气度好不好?” “那要看什么人?”颜白说着走到近前,怀疑地问:“你既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袁家的人,到这里干什么?难道你是劫楼的人?还是天师道参与了这起案件?” 赵升嘲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认识这么久,没想到颜家主的口才也和钢刀一样厉害。难怪曹节和袁家对你如此器重?” 赵升的话里充满嘲讽,颜白阴冷地一笑道:“希望道长的剑也这么有信心。” 赵升根本无视颜白阴冷的笑容,目光如水,平静的问:“你是怎么骗过无刑的?” 颜白看了一眼赵升,用一种神秘莫测的口吻说:“没有人能骗他,是他自己骗自己,为了那个无辜的女人和孩子,他强迫自己相信本初说的话。道长,你越发让我好奇了,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出来为无刑打抱不平,你们是好友?” 颜白的思维很敏捷,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赵升剧震下,提起自己的注意力,盯着颜白道:“颜家主,不要让我对你最后的一点好感也失去,你毕竟是颜家的家主,为袁家做事也就算了,给宦官做走狗,值吗?你和昆仑仙翁是一伙的吧?” 赵升猛不然一问,颜白心中有那么片刻大乱,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赵升怎么知道这么多?颜白暗暗下定决心,今天有机会就不能让赵升活着离开;颜白摇头微笑道:“我根本不需任何人的好感,曹节和袁家能给我需要的东西,我也能给他们需要的东西,这是合作。无刑认为杀人也是一种艺术,他只不过忽然没人杀人的兴致。” 话音未落,颜白一晃,已经失去了踪影;赵升一直心怀警觉,迅速拔剑在手。颜白再次重新出现的时候,是在赵升的左侧,解牛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令人眩晕的寒光;但是颜白没有立即动手,反而一晃又到了赵升的右侧,一晃一停犹如幻影,动是鬼影,停是幻现,速度快得惊人,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赵升颔首道:“以无厚入有间,庖丁刀法,原来是在身形上变化。刀人一体,果真是刀举轻若重。” 颜白大为震惊,自己已经把速度提升至力所能臻至的极限,依旧避不过赵升的耳目,因为到目前为止,赵升都没有抢先出手的反应。颜白停住脚步,劈出一刀,薄如蝉翼的解牛刀,发出巨大的威力,挟着尖锐的哨声劈向赵升,水银泻地,掀起重重刀浪;赵升吃亏在临战经验,尤其从未应付过这种砍劈的刀法。 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慌张失措,掌中剑一抖,风雷声大作,竟然半步不让就拆解了颜白的一刀,刀剑碰击之声不绝于耳。颜白明白自己遇到硬茬了,无论自己的刀从什么角度攻去,赵升都有招式化解,尤其赵升剑招中的风雷声,对颜白的心志形成一股莫名的压力,让颜白不得不留下部分内力承受。 颜白一声长笑,刺出诡异的一刀后,立即往后闪去,叫道:“后会有期。” 看颜白没了踪影,赵升双腿一软,坐在枫林边,汗水顿时涌出,渗透了衣服,赵升自知刚才使用风雷伏魔剑法耗力过巨,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很快当地的亭长跑来,看来两人的打斗声,还是惊动了路人;亭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叫蔡阳,听赵升说是朋友之间切磋,蔡阳怎么都不信,但是没有血迹的现场让他无话可说。 蔡阳正在纠结,远处走来一位高大的黑衣花甲老人,满脸横肉,胖得有点过分,鞋子上沾了一层黄尘,左手握着一根龙纹鸠首杖;老人虽然胖,但走得很快,从蔡阳看见他不过转眼的功夫,便来到蔡阳两人的身边。蔡阳认得老人是颍川的怪杰庚乘,庾乘望着赵升说:“还是没查到结果吧?” 庚乘,字世游,年轻时在县廷服役作门卒,后来郭林宗提携他,劝他到学宫去做佣工,同时学习。庚乘后来能够讲论经学,自以为地位低贱,每次都坐在下座,并且不接受任何征召辟举,反而喜欢在江湖闯荡,博得一个震云手的称号。赵升站起来说:“和颜白打了一架,也算活动一番筋骨。” 庚乘点头道:“何伯求来了,想见你一面。蔡阳,你也不妨一起去。” “我没空,我还要到司马水镜那里去。”蔡阳摇着头走了,庾乘等赵升恢复了七八成,两人才一起来到不远处荆山脚下的一座农庄,张邈、何颙、许攸、吴巨四个人正在商量。张邈、许攸、吴巨三人年纪差不多, 何颙见到两人大喜道:“我那日和袁垢道长在一起,临行前突发奇想,在荀家另外要了一个箱子装黄金,和袁垢分开后,张邈和吴巨重新去取了箱子。我们琢磨了这么多天,觉得这个箱子很像传说中的紫极盒,你们二位不妨看上一眼。” 庚乘和赵升闻言,也是惊喜万分,再看盒子,紫檀木的料子,整个盒子上雕刻着韩信暗度陈仓的故事,山脉连绵,栈道断续,一条环形的小路在山脉间穿梭,人物、田园、水塘、房屋栩栩如生。 ------------ 第一百九十章 陷阱1 庚乘琢磨半天道:“这好像是一张路线图。难道藏东西的地点在陈仓?那一带人迹罕至,很容易找到一个隐秘之处,若是动工,一年半载也不会被人发现。” 何颙摇头道:“不好说,我是这样想的,这个盒子我是请木工用紫檀木仿制的,一起仿制了两个,图形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原盒已经交给颜白,就让他带回洛阳,交给本初决断,看看送给谁。” 庚乘会心道:“荀家恐怕也早就做了一个仿制品,送出去也好,让那些人狗咬狗,也能减轻一点本初在洛阳的压力,只是可惜了袁垢。” 赵升脸色一暗道:“伯求,你不应该把盒子交给颜白,他在袁家和曹节之间两边摇摆,很可能节外生枝。” 何颙看看赵升,最后艰难地道:“道长,你不知道,颜白要无刑做的事都是我和本初的决定,他对袁家是不会有二心的,若不是他已经做了颜家的家主,很可能最后会上袁山养老。”赵升看了看何颙,又看了看庚乘,转身出门;张邈一声叹息,随着一系列古怪的事情发生,袁绍在士族人眼越来越重要,但是在江湖上的影响,却日益下降,赵升的举动就说明,赵升和天师道,不再相信袁绍。 这一夜暗淡无星,曹节站在院子里,望着花园前面黑漆漆的胡桃林,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梦;得到梦寐以求的宝物,却没有丝毫的兴奋感,反而感受到重重危机。袁隗竟然亲自送了紫极盒过来,这件事就不可能在朝中隐瞒,汉灵帝知道后会怎么看,赵忠他们会怎么反应? 曹节踱着步,慢慢走回楼里,朝密室走去,四名警卫紧紧地跟在身旁,走到密室门口,警卫石卓上前正要打开房门,突然停住了手。无极刀石卓投奔曹节之前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高手,经验丰富异常,他听到了一点动静,更准确地说,是感觉到了一点动静。大力金刚尤燎和判官易珙立即一步上前,只留下吴钩剑吕查保护曹节。 鱼行赤看着面前沉甸甸的紫极盒,不是狂喜而是害怕,害怕自己踏入了又一个陷阱;一路进来太顺利了,根据路线图,几乎没遇到什么警卫就潜进了曹府。来到这栋楼里,密室的机关不费吹灰之力,更轻而易取地用迷香昏迷了看守卫土,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先后倒了下去,与传说中的曹府完全不同。 鱼行赤清楚自己带来的失魂香的厉害,受了昏迷的人没有十二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正要裹起紫极盒带走,忽然发觉自己出不去了。门外没有任何声音,隐隐有一种肃杀的寒气,来的高手似乎不止一个人,鱼行赤只能放下紫极盒,暗暗拔出血刃。双方顿时陷入一种僵持,都在等着那扇门打开。 最终熬不下去的是劣势一方,石卓终于看见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也没有人冲出来,石卓三人急忙往后面退了两步。石卓担心的是里面人发暗器,这两步退得老到之极,既没有给对方多余的空隙,也保护了自己。但是石卓三人没想到的是,鱼行赤要的就是这两步,鱼行赤也担心对方的暗器,这两步足以让他冲出密室。 见冲出来的是血刃鱼行赤,石卓三人急忙围了上去,红光一闪,判官易珙的那支两尺半长的判官笔已经被血刃削断,断成两截。鱼行赤反手就架住无极刀,一脚逼退靠近的尤燎,以一敌三,仍然控制着场面,曹节拍手道:“行赤,没想到短短时间,你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宗师的境界,恭喜恭喜。只是你应该知道,曹府不是一般的地方,谁敢在曹府拔刀,就一定会大祸临头。” 鱼行赤收刀笑道:“公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我本来就已经大祸临头。” 曹节摇头道:“你只要把紫极盒好好留下来,我们还是有的谈。比如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在今晚,是不是知道王越在宫里,顾不上这头。朝中宫中,肯定有人同你串通,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好奇之心人人都有,曹节也不例外,即使面对现在的情况,曹节仍是念念不忘哑谜的谜底。 鱼行赤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时好奇,想来看看,至于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敢打听。” 曹府都敢闯,还有鱼行赤不敢打听的事,曹节叹了口气,道:“是我一时心软。本就不该问这些,这样吧,行赤,到院子里去,你要是赢了他们四个,我让你带着紫极盒离开,若是你输了,还活着,就留下一身功夫。” 鱼行赤点头道:“同意,刘子敬曾经杀出曹府,也是击败他们四个?” 听到刘子敬的名字,曹节道:“不是,他不一样。行赤,你要是今天走不掉,其中也有刘子敬的一份功劳,那天刘子敬和王越一战,他们四个都在场,获益匪浅。对了,你是否要关心一下邰贺,好歹也是你师傅。” 曹节说到邰贺,就是为了给鱼行赤心里施展压力,你若是走了,我就要对付你师傅。鱼行赤冷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曹公公,你若是放过我师傅,我也是一辈子感激你。但是我今天既然来了,就顾不上他的死活。我们还是去院子吧。”曹府的警卫早被惊动,一眨眼楼内外涌满了人,鱼行赤在团团包围中来到了院中;灯火通明,人群散开,早有人端来一把椅子放在高高的台阶上,让曹节坐下;石卓四人迅速上前,各站住一角,把鱼行赤困在当中。 动起手来,鱼行赤才发现四人形成的是一个阵法,与传闻中的孤虚宫四柱剑阵极为相似,两极四相八卦,相生相克,连绵不断。石卓四人功力深厚,并不急于求成,只想着把鱼行赤的每一次突击打回去,虽然由于四人使用的是各自顺手的兵器的,与剑阵不配套,让阵势的威力没有发挥到极致,但是石卓四人的防守依旧非常严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陷阱2 鱼行赤的血刃犹如一条红色的鲤鱼,在四柱阵的风浪里无论如何跳跃,都无法化身成龙,一次次落回原处;双方激战五六十招,依旧是一个不进不退的局面。曹节看了暗暗点头,石卓四人是准备以后随赵玹回孤虚宫的高手,果然没有白费自己的一番心思;忽然场上多了一个老人,身材高大,白发萧然,灯光照映下神态威猛无比。 老人一步踏在四柱阵的乾位,顿时破了四柱阵,大力金刚尤燎呼的右手一掌横扫,掌力雄浑有千钧之重,老人左手轻轻一拦一拉;尤燎掌力尽吐,刚极而折,右手腕脱臼而退,其余三人不敢乱动,只是死死盯住鱼行赤。曹节顿时站了起来,他认识这个老人,余吾侯景临;景临是云台二十八将景丹之后,曾是洛阳第一高手,离京快二十年了。 曹节缓步走下台阶,满脸堆笑地说:“侯爷什么时候回京的,通知一声,也好安排人迎接。” 景临淡淡道:“曹公公忙于国事,怎敢麻烦。现在我们这一代人越来越少了,今夜就想来看看你,没想到府上这么忙,深夜还在操练阵法。”这是在操练阵法吗?院子里大半的人都在心中腹诽,这老儿太没见识了;不过老头怎么出现的都没人看见,曹节又是这样的态度,没有人敢说出口。 曹节打了个哈哈说:“侯爷有所不知,围住的是朝廷的一个逃犯,大盗鱼行赤。” “就和张俭一样?”景临随口一问,曹节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冷哼一声道:“看样子侯爷是有心而来,有话就明说吧。” 景临反而笑起来,笑着说道:“我是来向曹侯请教的。” “不敢当。”曹节看出景临说的是玩笑话,回过头吩咐:“都散了吧,摆上一桌酒菜,我和侯爷好好喝上一顿。”说完,曹节和景临说笑着走进楼里,众人如潮水般退去,院子里转眼就剩下鱼行赤五人,鱼行赤一闪身,就没了踪影。石卓看鱼行赤出来两手空空,明白紫极盒仍在密室中,现在尤燎负伤,三人追上去也未必能干掉鱼行赤,只好作罢。 景临喝到天亮才走,等景临一走,曹节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迅速让人找来王越、赵岐、曹破石,说道:“今天把流星在洛阳的势力全部铲除。”命令一下,缇骑、公差,还有大批江湖人物纷纷出动,洛阳鸡飞狗跳,但是结果让曹节心寒,包括邰贺在内所有暴露的人全部服毒自杀,鱼行赤彻底丧失了踪影。 曹节估计到流星的人不管会不会武功,都不会轻易屈服,但是没料到的是用死亡向自己表示态度。曹节年近七十,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早把死亡看淡,依旧为邰贺等人的选择动容,也更增加了对景临的怀疑。景临无论是身份、武功、政治态度,都符合流星的选择,而最让人怀疑的就是突然回洛阳。 为了这个理由,曹节鼓捣了几天,汉灵帝不得不和景临见上一面。面对汉灵帝刘宏的垂询,景临说道:“余吾国在上党的西边,群山中的一块平地,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国内流过三嵕水,交川河,饮马河等河流。雨水适度,旱涝、雹、虫的天灾也很少见,水土气候适宜于我们北方各种植物的生长,去年的收成就不错。” 大汉这几年北方的各州是天灾不断,突然听说一个地方收成不错,汉灵帝很不适应,随即想到各地报的天灾是不是有水分,只是为了让朝廷补助或减免税收。有了这个念头,汉灵帝的心里就像长了一只虫子,在不停地爬动,对景临后面说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景临一走,汉灵帝立即召来赵忠和张让商量。 赵忠和张让一听,就知道不是好差使,出个主意都会得罪人;但现在汉灵帝已经长大,两人都明白糊弄不是事,只好一言不发。汉灵帝的目光扫过两人,哼了一声道:“我可把你们当长辈看,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如果在这里说不安全,我们三人上高台去说,那里没有人,可以叫随从们在下面等着。” 赵忠张让都不是脸皮薄的人,却被刘宏说得面面相觑。汉灵帝经常说“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对两人着实不错;至于高台一事,两人心里更清楚。刘宏十六岁后常登永安宫高台,众宦官怕刘宏望见自己家的楼榭比宫殿高,就要中大夫尚但劝谏,说:“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从此汉灵帝刘宏再也不登高处,现在看是没瞒住。 汉灵帝看两人为难,叹了口气说:“朕真是百无一用,想做什么都不行,算了,不谈国事,就说家事吧,朕要立何贵人为后。” 何皇后的出身很微贱,她是一个杀猪屠夫的女儿。但何氏的容貌美艳无比,她身高七尺一寸,肌肤如雪,亭亭玉立。灵帝一见到何氏就喜欢上了她,颠鸾倒凤后更是宠爱无双,于是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何贵人夜夜独占灵帝,后宫又多了许多灯下打发寂寞光阴的女子;几度春风之后,何贵人怀孕生下了皇子刘辩。 只不过何贵人现在有了一个对手,前五官中郎将王苞的孙女王氏,若论姿色,王美人比何贵人还略胜一筹,而且能诗擅画,谈吐优雅,举止端庄。现在王氏怀了孕,被晋封为美人,虽然在汉朝宫廷妃媵制度里,美人比贵人要低一等,但是在立后这个问题上,王美人的身世占了很大的优势。 汉灵帝刘宏现在确实是难以抉择,需要心腹支持,张让和赵忠急忙跪下道:“是老奴们办事不力,皇上心有所定,老奴们必办成此事。请皇上宽限半年时间。” 刘宏也明白其中难处,点头道:“朕就再拖半年,年底立后,另外朕准备在洛阳再建两苑,名字都想好了,叫作罼圭苑、灵昆苑,赵忠,这件事就由你负责。”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想不到的曹府贵宾 赵忠急忙点头谢恩,汉灵帝刘宏的意思两人都懂,朝堂上的不良影响赵忠担着,但是建苑的好处也是赵忠拿着。刘宏出自贫穷,对这些小地方反而拿捏得很好,从不让自己处于风险之地,对手下办事的人捞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忠二人刚刚退出御书房,就见中常侍郭胜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走过来一问,才知道洛阳城出了古怪,庖丁颜白被人杀死了。张让一怔,过了半晌才明白郭胜的意思,颜白是曹节的人,今天应该过去商量一下,眉毛一动道:“一定要弄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是有人造谣,我们去了,非被曹侯责怪不可。” 郭胜得意地笑道:“我去过袁逢府里,郭图去看过尸体了。” 赵忠、张让、郭胜、封胥四位中常侍来到曹府时,曹节正在大摆筵席,来宾有四十几位,分在两旁落座,歌姬们正在演出宫廷舞“大角抵”,罗衣从风,长袖交横,裙似飞鸾,袖如回雪,引得宾客席上啧啧称赞声。 突然间钟鼓之声大作,站在主座旁的石卓朗声说道:“曹侯肃见嘉宾。” 声音不大,却人人都听得清楚,歌姬们立即分作两队散去,站立两边;众宾客站起,一齐恭恭敬敬的向漫步进来的曹节躬身行礼,赵忠四人不免有些尴尬,只好一同行礼。曹节满面笑容,忙即还礼;赵忠突然发现座中有一人没有站起来,目不斜视,在自斟自饮。曹节谈笑杀人,一举手间,往往便将对头尽数屠戮,窦武陈蕃也好,刘郃陈球也罢,无不是这个下场,什么人这么胆大。 曹节分明看见此人,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哈哈一笑,上前说道:“我还以为景侯已经离京,没想到真给咱家脸面。” 白发苍苍的景临笑了笑,说话声音平和,道:“今日皇上召见,所以一直没有走掉,这次回京不受人待见,难得有人请客,怎会拒绝。” 众人纷纷落座,赵忠等人被安排在曹节右首第一席,左首的第一席空着,景临坐在左首第二席;赵忠等人均想:“曹节请客霸道,难得如此礼仪周到,假惺惺的做作,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大门外有人唱道:“昆仑掌门卞茫翼、天师道掌教张衡、天雨会总护法张纯、西域千佛寺住持昙延谛到。” 所有人都惊呆了,泰山盟、五象堂凋零后,昆仑、天师道、天雨会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日中天,昙延谛更是西域近十年来的第一高手,四人竟然同时出现在曹府。若是这四个人为曹节所用,死一个颜白算得了什么,大部分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来宾更是面色如土。曹节面露红光,卓然而立,大笑道:“难得各位高人看得起本侯,待本侯亲自迎接。” 赵忠和郭胜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杀死颜白的只有两个可能,景临和曹节。景临杀颜白,是为了劈断曹节的一只爪牙;曹节杀颜白,是因为不再需要这样的两面人,马上进来的四个人不仅武功卓绝,手下更是高手如云。 张让苍白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但握着酒杯的一只手已经青筋凸起,张纯原来是走自己门路的一条狗,难怪这两年对自己爱理不理,有事情需要天雨会帮忙,也是推三阻四。封胥笑了笑,道:“张公公,明天有空,我给您介绍一个朋友。” 张让陡然想起来,封胥曾经和自己说过,有一个做大生意的朋友,张让心中一乐,没等封胥再说一个字,立即点头答应;张让没想到,就是在这一非常时刻做的决定,后来差点让他丢了性命。说话间,曹节昂首挺胸地带着卞茫翼四人进来,四人也是一脸的没表情,根本看不出喜怒;江湖中地位再高,也是草民,在权贵眼里依旧是下等人,不过卞茫翼四人,就是曹节也不敢把他们看作下等人。 曹节很满意现场众人那种吃惊和嫉妒混在一起的表情,殷勤地请卞茫翼等人入座,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卞茫翼一眼扫去,惊愕地看见景临,急忙起身离座,上前问候道:“景大侠何时回的洛阳?” 景临笑笑说:“卞老弟,二十年不见,没想到今天你如此风光,幸亏我路过长安,不敢拜访,要是被你手下人拦在门外,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卞茫翼听出景临的调笑之意,无奈地叹口气道:“老哥,我是身不由己啊,昆仑弟子众多,总要给他们谋一条活路。”卞茫翼说完,掉头就走,脚步很稳,速度却很快,好像生怕景临会在说些什么;景临动也没有动,只是盯着卞茫翼的身形,瞳孔渐渐收缩。 对面的昙延谛看得清清楚楚,等卞茫翼走回坐下,昙延谛笑道:“卞掌门要是再迟几步,我估计你就回不来了。” 昙延谛虽是车师人,但是一口汉语流利无比,要是不看人,绝对想不到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奇特的胡僧。卞茫翼展颜道:“多谢!” 昙延谛怔了怔,道:“谢我,为什么?” 卞茫翼笑道:“若不是大师一直对着景临看,他肯定会喊住我。” “景临?”昙延谛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淡淡道:“就是原来那个号称洛阳第一的余吾侯景临?” 张纯笑道:“大师知道的真不少。” 昙延谛望着景临判若无人的样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洛阳当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曹节今天设宴就是为了给卞茫翼四人接风,纷纷在猜测曹节下一步举动;卞茫翼四人更是心中打鼓,不知道曹节请自己来,到底为了什么。好不容易熬过去半个多时辰,歌舞终于结束,美女们拖着长裙,淼淼退去,曹节才放下手中酒杯,淡淡道:“自古以来,黯然销魂者,惟宴席离散,今日四位掌门人前来洛阳,就当浮一杯。”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东西大家分享 宾客席中有人大笑道:“不错,当浮一大白,可惜玉杯太小,喝的不痛快。” 曹府的酒杯都是白玉做成的,当然不会象碗喝起来那么痛快;众人一看,说话的还是刚才没站起来迎接曹节的白发老头,景临。不过想到先前曹节和卞茫翼的态度,一群想怕曹节马屁的人都没吭声;景临毫不在意投来的眼光,忽然又道:“人生在世,其实最令人难忘的,不是盛大的宴席,也不是离散,而是回忆。” 张衡惊道:“回忆?” 景临点头道:“铁马金戈,生死搏杀,劫后余生每当想起往事,最是黯然,也最是难忘。” 张衡咀嚼良久,不禁叹息,喃喃道:“不错,往事重来,未必能承受生死离别的伤感,也未必能挺过刀光剑影的血腥。” “你错了。”曹节在上首大声道:“再来一次,也许在细节上会有所不同,但是每件事情的结果不会相差太大。事情的演变是有人决定的,人是有性格和能耐决定的,一个人的性格和能耐,是轻易能改变的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本事更是多少年学习和拼搏的结果,怎么可能随便改变,景临喝完杯中酒,展颜一笑道:“人生若没有错,大汉又怎会有现在的局面?有时有理是错,无礼还是错,告辞。”说完,景临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苍老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单,就听得门外车辚马嘶,不知道多少车辆已经到了门口。 曹节长长叹息道:“景侯,看来是到了别离时刻,这次是哪一方的车队来接你?”不多时,管事进来回报,刚才是袁府的车辆来接的景临,宴会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曹节无所谓地笑笑,吩咐下人道:“把紫极盒拿出来。” 大厅里顿时轰动起来,如雪山千年冰层融化,顿时沸沸扬扬,到处交头接耳;紫极盒的传说虽然隐晦,但是对大厅里的来宾这个层次来说,并不是秘密。众人既惊讶于曹节得到了这个紫极盒,更惊乍在曹节当众宣传这个秘密,并且把紫极盒拿出来示众;虽然一个个心中充满疑惑,依旧按捺不住激动的神情。 赵忠、张让、郭胜、封胥互相看了几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恐惧,与曹节打交道多年,几个人太清楚曹节的秉性,这就是夜猫子上门,不会有好事。几个人各自正在心里琢磨,后面该如何给曹节上点眼药,最起码,给自己弄点好处;赵玹和王越已经护着紫极盒来到大厅,曹节很随意地说了一声:“给大伙都看一下。” 这次连四个掌门都被惊住了,曹侯权高位者,富甲天下,果然不是一般人的心胸;紫极盒就这样,由赵玹和王越轮流捧着,一个席位一个席位地走下去。宾客们有的就是粗粗看上几眼,甚至说笑两句;有的伸出手打开盒子仔细端详,对画面非常感兴趣;还有的就是在用手看,抚摸着木盒上的图案,感受木盒的年代。 张让心中叫苦,自己也算是曹节的人,但是曹节这次得到紫机盒,竟然瞒着自己,今天的宴席也没有通知自己,要不是和赵忠等人误打误撞,甚至错过了如此奇妙的场面。难道曹节开始对自己不放心,知道自己暗中给他下过绊子,还是曹节有其他的想法?张让顿时汗流浃背,紫极盒的秘密据说可以动摇国本,难道曹节又想换皇帝了? 好在曹节说话了:“诸位,咱家眼光不够,不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又怕把一个假的物件献给皇上,犯了欺君之罪,所以今天才请各位大贤来,帮忙鉴定一下真假,真能说出来道理来的,咱家重谢。” 大厅里又静了下来,果然是个坑,曹节这是希望有人替他说出是真的,献给汉灵帝后,若是出了问题好随时推卸。一应宾客嘴都闭得紧紧的,最后紫极盒就搬到了卞茫翼四位掌门的席前,赵玹更是把自己盒直接放在桌上,自己退到曹节身旁。 卞茫翼微微冷笑,拿起紫极盒仔细研究起来,紫檀木的料子,整个盒子上雕刻着韩信暗度陈仓的故事,山脉连绵,栈道断续,一条环形的小路在山脉间穿梭,人物、田园、水塘、房屋栩栩如生。卞茫翼盯着图案看过去,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张纯好奇地问道:“卞掌门,什么事这么好笑?” 卞茫翼抬起头,断然说道:“这是假的,年代是差不多有那么久,但是以许负的机谋,很可能预先做几个假的来迷惑后人。” 说完,卞茫翼把盒子递给张衡,张衡看完点头道:“建筑物很像,但是不是陈仓那边的地形,或许是陈仓的某一处小地方的地形,那就不可预测了。陈仓一带山峦密布,纵横数千里,要找到一个相似的地方,可谓大海捞针;更何况几百年过去,山形、树木、房屋都有可能改变,除非机缘巧合,否则就算是真的也没用。”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周围几张桌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点头;袁家果然没有安好心,曹节故意皱着眉头说:“可是这是袁次阳大人送来的,说是真的。” 众人真的是无话可说了,曹节这不是在堵大家的嘴,而是又挖了一个更大的坑。袁次阳是谁,袁隗啊,四世三公的袁家,现在在朝中士族的领袖;要是说错话传出去,被袁隗知道,不用袁隗出手,就是袁绍袁术,就绝对能让那个人吃不了兜着走。这次连四大掌门都变得谨慎了,张衡尴尬地笑笑,再不言语。 曹节缓缓转向赵忠问道:“赵公公,你看这事如何是好?要不然等会回宫,你把此物给皇上带去,以后弄清楚,要是真的,就当袁家的进献;要是假的,就给皇上当一个物件,我看此盒年数悠久,木料、做工都是精品,很不错。” 赵忠在心里把曹节的祖宗问候了千万遍,表面上依旧是一团笑容,低声下气道:“曹公公既然这么说了,咱家就把它带回宫去,怎么说,都是一个好物件,不能浪费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少年荀彧1 颍川地杰人灵,颍川人都认为自家住的地方安全文明,现在竟然连续出现凶案,人心惶惶之下,地方士族联袂前来阳翟,拜访太守何进。现在,大堂下就坐着四个人,颍川四家的人,荀绲、钟瑜、韩融、陈纪;衙役们早躲得远远的,只有几个官员在一旁陪笑聊天,太守何进闻讯,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 颍川郡属于豫州八郡之一,洛阳东南五百里,地处中原腹地,是大郡,是京师之外人口最多,最为繁华的地方。颍川郡共十七城:阳翟、襄、襄城、昆阳、定陵、舞阳、郾、临颖、颍阳、颍阴、许、新汲、鄢陵、长社、阳城、父城、轮氏”,治所阳翟,与汝南、南阳合称中州三郡。 太守何进大有来头,字遂高,南阳宛人,汉灵帝宠信的何贵人的哥哥。何进一到颍川,便主动拜访了颍川四大世家,除了荀绲,其余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就是荀绲的兄弟,荀家八龙的另外几位,都没有见到。何进是个虚心的人,明白自己屠户出身,位置再高也没用,丝毫没有见怪。 荀绲上前一步,施礼道:“见过大人。” 荀绲曾任济南相,对官场的表面文章得心应手;何进急忙拱手回礼,花园落座。荀绲暗笑,何进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也免去了其余三人可能不拜的尴尬。 陈纪,字元方,以至德称,现遭党锢,正在家中发愤著书《陈子》。陈纪开口道:“大人对颍川的治安准备如何加强?” 何进早派人去过现场,知道其中大有蹊跷,闻言长叹一声,荀绲笑道:“大人就说说罢,有些事道听途说,难免以讹传讹。” 何进苦笑道:“我这故事只怕更让诸位意外,说实话,官府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进憨厚的脸上为难得让人不忍心问下去,可惜遇到的都是绝顶聪明的人,韩融截话道:“大人毋用过谦。我们也是心中着急,贸然来访,再说,办案是官府的事情,如果方便,何大人但说无妨。” 何进忙道:“除了尸体,官府什么线索也没有。” 钟瑜接话问道:“是否凶手有意造成疑案,让官府下不了台?” 何进叹道:“若是如此,何某不做这个官又如何?偏偏没有那么简单,昨夜曹公公手下木灭明来过,说庖丁颜白的尸体大有问题。” 荀绲是知道黄金一事的,暗暗诧异,来取黄金的是袁家人,来劫黄金的也是袁家人,莫非其中出了差错?陈纪恨声道:“这种为虎作伥、贪权恣势的人死了好。” 钟瑜大不为然,明白陈纪埋首书本,不关心朝廷上的斗争,便继续问下去:“木灭明是少有的追踪高手,他是专门过来办案的,还是路过?” 何进心说,这木灭明和颜白都是曹节的人,明摆着是来接应颜白的,何进是个实在人,实在受不了这种隐晦的盘问,便挑明道:“木灭明是江湖中人,只是因为曹公公的原因来过问案子,和本官道不同,所以说了情况就走了,本官也没有问。” 何进这是告诉四人,自己和曹节没关系;韩融一个喷嚏,连连告罪。钟瑜忽道:“荀兄,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荀绲道:“我在想,如果家父在世,一定会说,如今的世道,廓清卫道乃最笨不过的事。” 何止荀淑,颍川四长都是一样的人,换做钟皓等人也一样,洛阳事变的时候,陈寔就没有廓清卫道,而是和曹节谈判,为士族争取最大的利益。荀淑做过当涂长、韩韶做过嬴长、陈寔做过太丘长、钟皓做过林虑长,都以清高有德行闻名于世,被人称为颍川四长,家族因此而立。 钟瑜等人听出荀绲劝诫的意思,这趟浑水不好趟,纷纷起身告辞。何进喜欢和这些名人打交道,但是又怕打交道。说话太费力,何进就喜欢大家明说,并且是一说就懂,眼前四个人很明显,都不是这样的人。 荀绲没有急着回颍阴,他在阳翟还有一件事,就是儿子的婚事。延熹六年,中常侍唐衡和兄长唐玹一起来拜访荀绲,唐衡刚刚抱养了一个小女孩,巧的是与荀绲的儿子荀彧同天出生,唐玹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叫傅公明,汝南傅家的公子,唐玹的徒弟。 一开始是唐玹说笑,要把唐衡的干女儿嫁给傅公明,傅公明已到了懂点事的年纪,一口回绝,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没想到牵扯到唐衡心事,唐衡就对荀绲说:“自己身体大不如从前,现在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刚收的女儿唐婷,看贵公子骨骼清奇,荀大人,能不能给唐家一个面子,我们结为儿女亲家?” 唐衡什么人?桓帝时小黄门,与宦官单超、左悺、具瑗、徐璜合谋诛灭外戚梁冀,封汝阳侯。单超死后,唐衡四侯转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墯。”两墯就是随意所为,唐家竞起第宅,楼观壮丽,穷极伎巧。金银罽毦,施于犬马。仆从皆乘牛车而从列骑,兄弟姻戚皆宰州临郡。 唐衡说得低调,荀绲却不能当做一回事。京兆赵岐就是得罪了唐玹,除赵岐和堂侄赵戬逃走,赵岐的家属和亲戚全都按上罪名杀害。荀家家大业大,荀绲是练达之人,怎么敢冒这种险,为这事,荀绲不知道被多少人背后耻笑;虽然后来唐衡去世了,荀绲也不好意思悔婚,毕竟小姑娘唐婷是无辜的。 前几天,唐衡的弟弟唐珍来信,询问何时完婚,荀绲在家里和儿子荀彧商量后,决定和唐珍见一面。看看身边的荀彧,荀绲不禁露出笑容,荀彧年少就有才名,何颙见到荀彧的第一次,就大为惊异,说道:“这是王佐之才啊!”刘向当年就是这样称赞董仲舒的,说董仲舒有“王佐之材,虽伊、吕亡以回。”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少年荀彧2 栎林镇就在颖水边上,是阳翟有名的游玩之地,阳光下,碧树掩映、白云飞渡,连绵的栎林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荀绲到的时候正是正午,人来人往,买东西的小贩,牵着黄牛的老农,拍手歌笑的孩童,颖水边惆怅的少年,充满着人间的快乐。 荀绲吩咐车夫停住马车,在栎林外找个阴凉处,等待自己;荀绲则和儿子荀彧下来步行,顺着林中的小路朝深处走去。荀绲常来阳翟,熟悉栎林镇,走了一会,荀彧忽然低声道:“父亲,何伯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荀绲没想到儿子到此刻还在琢磨事情,大是欣慰,笑道:“除了你六叔,恐怕没有人知道。你六叔在汉水的上游垂钓,等办完你的事,我们就去找他。”荀彧再聪明,也不过十六岁,听父亲一说,反倒有了几分羞涩;此时,迎面走来一人,看着荀彧目不转睛。 来人五十开外,五绺长须,容颜清俊,正是唐珍。唐珍和两个哥哥是绝然不同的人,幼时闻人读书即能记诵,长大生性恬淡;唐珍远远看见荀绲父子,特地上前迎接,唐珍看着荀彧赞道:“唐婷真是好命啊。荀兄,令公子将来必是大汉的栋梁,我要是有女儿,也要嫁给他。” 荀绲谦虚道:“唐兄说笑了。” 唐珍在栎林里的亭子里已经摆好桌几,安排好杯盏酒菜,四个仆人站在亭外,只有一个看似酒楼的堂倌留在亭子里侍候着;三人分宾主坐下,堂倌上前斟酒。堂倌身材魁梧,斟酒的礼数和动作却极为熟练,荀彧下意识地问道:“你是颍川人?” 堂倌的答复简短,只有两个字:“不是!” 唐珍大感意外,随口问道:“你是什么地方人,怎么到的中州酒楼?”中州酒楼是阳翟最大的酒楼,与洛阳野王楼相仿,伙计带来的藤箱上明明确确地刻着中州酒楼四字,红漆的颜色分外显眼。 堂倌望着三人,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是外乡人,到了阳翟,盘缠用完了,所以就留在酒楼里做厨师,挣点钱。” 原来不是堂倌,是大厨。唐珍目光如电,扫了大厨一眼道:“你只要做得好,我今天会多给你一点赏钱,帮助你早日回乡。” 大厨谢了一声,倒完酒,就待举步出亭,荀彧忽然道:“请问尊姓大名?” 大厨低声道:“小人池行。”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道:“池行,行赤,鱼行赤,你何必如此。” 大厨脸色一变,荀彧大喜,叫道:“六叔。” 来的正是荀爽,身躯挺拔,面目方正,满头黑发下,一双慧眼似乎能看穿所有人的心事。荀爽一步步走进亭子,鱼行赤的脸色越发难看,唐珍赶快喊家仆再上两副碗筷,让名震天下的血刃来伺候,唐珍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个胆。荀爽示意鱼行赤一起坐下说:“是不是心里有些难受,或是感觉万念俱灰。” 鱼行赤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激动,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平稳:“你也是流星的人?” 荀爽微笑着摇摇头,犹如一阵春风拂过水面,鱼行赤不信地问道:“那么你怎么知道的?朋友?那个人没有朋友。”在徐疾有致的风中,鱼行赤的声音就算不是如狼嗥月,也是刺耳凄戚;荀彧十分好奇,鱼行赤这样一名纵横江湖的刀客,到底遇见了什么难解的事情,受到了何等严重的打击,才会变得如此没有信心。 荀爽一愣,思索片刻,说话的声音好似远方飘来:“你感觉被最好的朋友出卖过,那种无情如同一把刀子,无时无刻不在割你的心。甚至他的一个消息,一件物品,都会让你情绪波动,我问一句,你是想和他重现昔日的情义,还是割袍断义,从此是路人,是仇人?” 鱼行赤顿时愣住了,想了半天,蹑嚅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荀爽叹了口气说:“这么说,你还是把他当作朋友,才会这么难以决定;普通朋友,就算是暗里给你一刀,你也只会笑笑,恨自己不识人。你现在最希望的是有人告诉你,一切都误会,他是被冤枉的;可是我现在告诉你,他没有被冤枉,你也没有看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你把一生的理想、名誉、性命交给他时,为了个人原因,他出卖了你,准确的说,应该是出卖了你们。” 鱼行赤虎地跳了起来,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荀爽说:“你到底是谁?” “荀爽,一个很普通的读书人。” 也不知道是荀爽的名字起了效果,还是荀爽的态度刺激狠了鱼行赤,鱼行赤竟然冷静下来,眯起眼说:“你想说什么?” 荀爽提起酒壶,不慌不忙地说:“我只知道,你们的那个流星,眼看着就要消逝。你从洛阳逃出来,剩下的人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鱼行赤横了荀爽一眼,冷冷地说:“没有人能让流星消失。” 荀爽再不睬他,转身和唐珍等人聊起天来;鱼行赤等了一会,就独自吃喝起来,桌上的菜一大半被他一个人吃掉。酒足饭饱,鱼行赤开口问:“你们谁能借我十两黄金?” 这句话让荀爽四人刮目相看,鱼行赤,天下数得上好的高手,就算是在江湖上打秋风,也断断不会缺钱,他却是开口相借。唐珍挥挥手,招进来一个家仆,给鱼行赤拿了十两黄金道:“鱼大侠,偶遇也是一种缘分,这是你今天做菜的钱,别推辞,一个御厨,值这个价钱。”鱼行赤把黄金收好,站起来双手一抱拳,转身而去。 以荀彧的头脑,就算仅仅听到刚才的一段对话,也猜到鱼行赤此去危机重重。望着鱼行赤坚挺的背影,荀彧忍不住道:“好汉子,虽千万人,吾往也。”荀爽没有说话,只能在心中祷告,陈寔能和自己一样,在洛阳说服刘子敬;唐珍放下心来,荀家,主要是荀彧这小子,不会对唐家有看法了,十两黄金,太值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卢植现在是侍中,虽在汉灵帝近侧,而不任一点杂务,与散骑常侍同殿上,以备顾问应对,是一个拾遗补缺,清要之官。回到家中,袁隗送来消息,陈寔下北邙山了,在首阳山镇吕不韦墓前等他和刘子敬;卢植不敢怠慢,要袁隗明天帮着请假,急急套着马车,在宵禁前出了洛阳城,在白马寺找到刘子敬,立即往首阳山镇赶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大路上还有不少人,往来疾驰的军人公差,匆匆埋头的商旅,耀武扬威的江湖豪杰,还有那些不问归宿的流民。马蹄哒哒地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响声,刘子敬埋怨道:“子干,需要这么急吗?天黑赶路,多不安全,万一遇上个劫道的,怎么办?卢全,小心点。” 赶车的家人卢全差点笑出声来,先不说这条管道十里一亭,昼夜都是行人,就凭墨剑刘子敬的名头,有几个愿来送死的。没想到卢植竟然赞同刘子敬的看法,沉声说:“陈寔难得从隐居的地方出来,能打动他的一定是大事情,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刘子敬问:“谁在保护他?” 卢植摇摇头,表示没有说:“颍川四长,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大汉有风骨的读书人多得是,有几个能像颍川四长一样,做官隐居,无论宦官和权贵都不敢多言。从卢植这个层次看去,颍川四长没有任何神秘,有的是绝对的实力,才会让那些对手顾忌。 马车跑了两个时辰的路,卢植和刘子敬终于看见了陈寔,山中近十年,容颜几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依旧是那么平和,那么的有信心。卢植打完招呼,就回到两百步外的马车上去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陈寔定定地看着刘子敬说:“从我第一眼看到子敬,就知道你不是寻常的人,石匠不过是一种掩护。” 刘子敬淡淡地说:“不是掩护,是我当时讨生活的职业。” 陈寔不与刘子敬争辩,换了个话题说:“江湖中都说劫楼是最神秘的组织,其实流星、雷神殿的神秘都远远超过劫楼。对了,还有一个叫无名的组织。” 刘子敬的脸色一如寻常,似乎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陈寔继续说道:“无名这个词是我从左慈嘴里听说的,两年前他来过一次,说这个组合比其他的都可怕,很多达官贵人、名门望族都被牵扯在其中,只要他们愿意,可以知道世上每一件事情。” 刘子敬微笑说:“这是不可能的,秘密是有时效性的,没有人知道所有的秘密。” 陈寔颔首道:“道听途说,也就是这么一说,子敬有秘密吗?” “有。”刘子敬毫不含糊地说:“一个完全没有秘密的人是不存在,老百姓有藏钱的秘密,手艺人有做活的秘密,商人有聚财的秘密,高官有存活的秘密。我也不能例外,仲弓也有自己的秘密,古桥断肠,人在天涯。” 陈寔的眼睛亮了起来,沉吟片刻道:“子敬既然知道这八个字,我们的谈话就结束了,我也该回北邙山了,江湖中的事情,还是该江湖人解决。”说完,陈寔拱手送客。 刘子敬回到马车上,卢植问完经过,好奇地问:“古桥断肠,人在天涯,难道其中有什么典故?” 刘子敬点头道:“我接手逍遥门后,襄楷和我说过这件事,是一个窦家的子弟去邀请陈寔出来做官,应该谈得很好,所以在分别的时候,陈寔说了这八个字。后来窦武差人去请,陈寔才会出来做官,古桥是颍川许县的一座小桥,就在陈家门口,在当地很出名。” “窦家子弟,难道不是窦武的人。”卢植吩咐卢全驾车,待马车走上官道才说:“窦家没这样的人,如果有,窦武怎么会失败?” 刘子敬苦笑道:“所以现在一切都是谜,袁隗、陈寔、襄楷、左慈这些年都在苦苦寻找线索,希望能把拼图拼周全。你知道襄楷为什么要我接手逍遥门吗?因为逍遥门所有的高手都失踪了,襄楷需要一个人保护典籍,必要的时候,重建逍遥门,我听曹节说过,那个姓窦的是逍遥门的人。” 卢植惊得挺直了腰板,严肃地问:“子敬,曹节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刘子敬淡笑道:“还不是和袁隗一样,自己的秘密太多,看别人,也是满满的嫌疑,说不完的秘密。或许曹节是试探我,或许真是希望我重建逍遥门,在一次小范围的见面时,曹节很随意地就说了这件事,当时苦劫和木灭明在场。我明白了,曹节不是说得玩的,他真的在查此事,好像有些眉目了。” “不错。这才说得通,黄金只是个幌子,寻找这个人才是目的。”宦海沉浮多年,对玩弄阴谋,卢植的反应一点都不比刘子敬慢,低沉道:“颜白本来应该是和袁垢一明一暗地配合,肯定其中出了差错,才会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莫非已经找到那个人了,双方都发现异常。” 马车里静了下来,一直到洛阳城下,刘子敬忽然问道:“袁绍怎么样?” 卢植不同意道:“凭你我,根本决定不了什么,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吧。” 卢植担任尚书以后,袁绍来得比较勤,持弟子礼,几乎无话不谈;卢植心里清楚,自己收不了这样的学生,袁绍在读书人中的声望不在自己之下,江湖地位更是甩自己几条街。不过卢植对袁绍还是很欣赏的,能够抛开家族和官场,自己走一条路,没有几个豪门子弟能做到。 袁绍有意无意中,就透露过不少消息,那个神秘的流星组织出事了,一开始,袁术等人就是受人指点,才发现陈球的异常,后来更是连续不断地有人告密。袁绍先后请王长、袁垢出面帮助,却一一被狙杀,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袁绍和卢植都猜测是袁逢在幕后出手。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各有主张 刘子敬刚才的问话说明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点,都在准备选择;不对,是刘子敬已经做出决定了。卢植猛然发现,陈寔和袁隗已经做了决定,袁绍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瞒不住人,如果刘子敬和鱼行赤不出手,万一有个知情的人落入官府或曹节的手中,就不是黄金和秘笈的事情。 卢植顿时出了一身汗,抬头看刘子敬,刘子敬笑道:“子干,没那么严重,何进不会帮任何人。对了,伯喈在吴会,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的梧桐木,制成一张七弦琴,据说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伯喈在信中说,焦尾琴不在司马相如的绿绮琴之下。” 卢植目光如电,直视刘子敬道:“子敬,你究竟准备怎么做?” “回家。”刘子敬淡淡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襄楷,逍遥门的事情总要问上一问,这个月我会把洛阳的一切结束,下个月回涿郡。” 洛阳城已经宵禁,卢植只好和刘子敬一起去白马寺歇息,山门下,严佛调飘然而立,看见两人笑道:“今夜多少人无眠,就是想看看卢大人的马车里是不是带回来一个人。” 卢植摇头道:“大师说笑了,那个人已经回北邙山了。” 严佛调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虽然是白紧张一场,总是少死了一些人。” 坐在龙椅上,看完何进的邸报,汉灵帝得知曹节又死了几个爪牙,心情大好,表面上依旧愁眉苦脸地面对着下一份益州传来的奏章,巴郡板楯蛮叛,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伐,不克。最后汉灵帝无奈地说:“朕还是年轻,需要有人指导,传旨,前司徒刘郃已死,司徒之位不可久缺,命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汉灵帝在朝堂上突然这么一说,中常侍赵忠措手不及,又无从反对,只能哀叹自己损失了一笔钱;唐珍、崔烈、张济都同意出钱买官,唯独杨赐又臭又硬,没想到杨赐还是得到三公之位。杨赐急忙出列谢恩,汉灵帝意外地发现曹节等人都没有出来刁难,就想趁热打铁,说起在宫中建苑的事,要赵忠规划。 赵忠立即转郁闷为喜,这是来钱的买卖,朝中百官没有人反对,赵忠明白,这是自己规划还没拿出来,这些人总不能说不给皇帝建苑吧。就连杨赐,也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太常袁隗看得清楚,心急如焚,一旁司空张济关心地问:“次阳,身体不舒服?” 张济,字元江,豫州汝南郡细阳县人,张酺之后,也是汉灵帝的老师,与袁家兄弟有乡党之义,关系很好。袁隗急忙道:“没什么,昨夜看书,恐怕感了风寒。” 张济有感道:“要当心身体,卢子干今天就是抱恙请假。” 说话间,早朝已散,袁隗刚走到自己的马车旁,却看见朱瑀站在马车旁,阳球抓王甫的同时,也抓了不少宦官,袁赦、朱瑀都在其中,可是最后只有朱瑀活了下来,硬是熬到阳球被调走的那一天,更看见阳球最后死在曹节手上的结果。朱瑀迎上袁隗道:“曹侯想请袁大人一聚。” 袁隗略一思索道:“那就明天吧。” 朱瑀满意而去,袁隗径直来到卢府,见到卢植就问:“陈寔和刘子敬都说了什么?” “古桥断肠,人在天涯。”卢植边说边看着袁隗的反应,袁隗苦笑道:“世上真是没有秘密。那个人叫窦圣卿,据说是窦武的族侄,但是一直没有做官,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我们都猜想窦圣卿是江湖上的高手,看见的只是一种掩饰。颜白到洛阳,一眼就认出了窦圣卿,他是逍遥门下一代最杰出的高手孟青云。” 卢植昨夜就怀疑那个人是孟青云,因为孟青云的身世却很神秘,自幼在襄楷家长大,却不是襄楷的弟子,襄楷代师收徒,孟青云是襄楷的师弟。孟青云十七岁练成快剑,据说连襄楷的剑都没有他快,而襄楷却一声叹息,把孟青云逐出了家门。 卢植想了一下,问了两个问题:“窦武出事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后来在那里出现过?”卢植清楚,陈寔所说的无名组织就是没有名称,其实是党人和袁绍的结合,袁隗不可能不通过袁绍打探消息。 袁隗毫不犹豫地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失踪了。” 卢植冷冷地说:“陈寔是你找下山的?” 袁隗笑道:“我还派人给荀爽送了一封信。陈寔肯定很不高兴,但是没办法,谁叫他两人隐居呢?每年找他们的人太多,我只是其中一个。流星那个组合比劫楼更让人头疼,麻烦不断,连刘郃都参与其中。” 卢植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把案情公开?” 袁隗竟然出现停滞的表情,凝重地说:“如果这个案子还牵扯到别人?” “你和曹节还怕别人?”卢植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自己都不敢想的念头,皇上,汉灵帝,能让袁隗和曹节顾忌的人只有汉灵帝刘宏,虽然他年轻,但是天子的称号还是有威慑力的。董萌、桓贤、刘郃、陈球,一个个看似毫无关系,但是连在一起都显示出一个指向;所以袁隗才要自己和陈寔出面,把刘子敬拖进来,荀爽,荀爽一定在找还在颍川的鱼行赤。 袁隗明白卢植想通了,讪讪地笑笑,起身告辞说:“告诉子敬,多谢他帮忙。” 杨赐上任后,立即派人找来司徒府掾刘陶。刘陶,字子奇,颍川颍阴人,淮南厉王刘长次子济北贞王刘勃之后,沈勇有大谋,不修威仪,不拘小节。刘陶一听杨赐说的是太平道的事,提醒道:“道听途说,不如派人。” 杨赐暗道,派去的人已经死了,偏偏不能明说;好在邺城那边有新的发现,线索一直延伸到洛阳,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心等待。刘陶刚刚上任,手中的杂事无数,说就说了,一时也忙不到这上面去。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何进进京 杨赐忙到深夜,终于看见了赵忠关于规划的折子,忍不住腹诽一句。赵忠的意思,作罼圭、灵昆苑同时开工,东罼圭苑周一千五百步,中有鱼梁台,西罼圭苑周三千三百步,都在洛阳宣平门外。赵忠是个实干的人,出规划的同时,已经开始拆迁,洛阳衙门的人不到十天,已经拆去三分之一的区域。稍有不同意者,毁家抓人,王公士族,莫有例外。 杨赐得知,上书劝谏曰:“窃闻使者并出,规度城南人田,欲以为苑。昔先王造囿,裁足以修三驱之礼,薪莱刍牧,皆悉往焉。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鸿池在洛阳东,上林在西。不奢不约,以合礼中。今猥规郊城之地,以为苑囿,坏沃衍,废田园,驱居人,畜禽兽,殆非所谓‘若保赤子’之义。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顺四节也,宜惟夏禹卑宫,太宗露台之意,以尉下民之劳。” 杨赐所说的“宜惟夏禹卑宫”,是孔子的话,汉灵帝刘宏可以不理;但是“太宗露台之意”说的是汉文帝的故事,文帝准备修个露台,一听说要花掉一百金,相当于十户人家的收入,立马不干了。所以杨赐的奏章一上,灵帝虽然不乐意,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打算停工,大汉以孝治天下,祖宗的话不可违背。 刘宏看杨赐气势汹汹地顶上来,一边准备打退堂鼓,一边询问侍中任芝、中常侍乐松。乐松早就想好了对策,张口就来:“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 这话什么意思?周文王的御花园方圆百里,百姓都认为太小。齐宣王的御花园只有五里,人们都说太大。为什么,因为周文王的御花园和百姓共享,砍柴的、捕兔的、逮野鸡的都可以进去,是众乐乐。齐宣王的花园是私人定制,不肯与百姓分享,是独乐乐。皇上您修园子哪是为您自己,您天天操劳国事,能去几次,这园子不还是给天下百姓修的,所以该修、必须修,修多少都不为过。 乐松本身出于微蔑,被士族认为是依凭世戚、,附托权豪的斗筲小人,其实相当有才,工书画,擅言辞,成为鸿都学士后,深受汉灵帝的宠信。乐松打心里看不起杨赐这样的人,你真要是一心为老百姓,就把士族那些人管一管,天天和皇帝作对干涉么。什么民心众议,什么劳民伤财,还不是人嘴里一句话的意思,朝廷让世人痛恨的事多了,不差这一件两件。 停工的诏书终于没发下来,汉灵帝闻言大悦,赵忠果然没有推荐错人,乐松这样想孤所想、急孤所急,真一贴心人儿。汉灵帝遂令筑苑,与民同乐;不过为了体恤百姓,汉灵帝还是决定拿出一部分卖官的钱。汉灵帝刘宏是苦出身,平时最在乎的就是钱,现在能拿出来,也是知道大环境困难。 十二月己巳,朝廷各方博弈结束,同意汉灵帝立贵人何氏为皇后。何氏,南阳宛人也,车骑将军何真女也,颍川太守何进的妹妹。何进立即拜侍中;何进一路风尘,刚进洛阳境内,新的任命又到,拜何进为将作大匠。宣旨的郭胜面脸堆笑道:“何大人一路辛苦。” 何进急忙奉上一袋银两道:“有劳郭公公了,小妹是公公引进宫中,以后还望多多照顾。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地方,尽管吩咐。”何进与郭胜打交道已久,明白怎样相待,郭胜嬉笑着连说不敢。两队并作一队,朝洛阳进发,十来辆马车排成长队,缓缓而进,走不多远,就到了十里长亭;长亭前站满了人,隆重的大阵仗,完全出乎何进和郭胜的意料。 定神一看,何进喜出望外,来迎者认识的有何家的亲朋好友,不认识的人更多,站在顶前面一人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正是袁绍袁本初。郭胜低声向何进道:“想不到袁本初会来迎接大人,真是难得。” 何进则笑得合不拢起嘴来,袁绍站在这里,有着巨大的象征意义,表示士族,最起码是袁家,认可了自己;何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终于获得一个盟友的同时,自己的命运和袁绍紧紧地绑在一起。袁绍面含微笑,缓步上前,与何进施礼,谈笑风生。 文丑站在人群里,眼光始终注视着何进身后两人一僧一道,恨浮和尚昂藏魁梧,三角虎眼,眉毛短粗,金丝袈裟十分惹眼,双手大如芭蕉扇,一看就知道掌上功夫了得。费断无是个道士,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一缕长须,黑袍飘飘,兵器竟然是雷公挡。 洛阳现在是大汉最热闹的地方,何进带着高手,大摇大摆地入京,就是在宣示实力,表示自己不愿被圈禁,看样子何先生说的对,何进野心越大越好,只要和其他任何一方杠上了,袁绍的好处立刻就会被何进发现。袁绍其实也没说上两句话,后面的人蜂拥而上,都是想拜庙门的人;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袁绍很自觉地让到了一旁。大汉历来是外戚和宦官轮流掌权,随着皇帝的出身越来越平民化,宗室已经是个摆设,根本不敢出头。何进今日只是个将作大匠,谁能料到,明天会不会是下一个窦宪,与其将来抱大腿,不如趁早拉关系。 何进明白这些人的想法,认识自己无所谓好坏,只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何进也是寒门出身,不会对人不屑一顾的。巴巴来求见自己的人,总比不理会自己的人强,有一帮爪牙,至少和别人打架,不会落单,一身呼叫,总有许多身影扑过去。那些真正对自己有用的,有大本领的人,比如袁绍那样,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慢慢磨合。何进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心胸狭碍的人,即使对不舒服的人也会留面子,比如正在身旁微笑的郭胜。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苏双发难 何进上朝的第一天就听到一个消息,騄骥厩丞开始领受郡国征发的马,中原的马价一飞冲天,司隶地区,一匹马卖到了二百万钱。苏双的消息得到很快,刚和张正平凑齐了三百五十匹马,刘子敬又有信来,在涿郡买驴二百头送去洛阳,两人不禁惊愕。 看完信,两人才知道:“汉灵帝在后宫与人假装列肆贩卖,又在西园驾四驴车。汉灵帝躬自操辔,驰驱周旋,以为欢乐,于是公卿贵戚转相放效,至乘辎軿以为骑从,互相请夺,洛阳驴价已经与马相齐。” 张正平愤愤地说:“行天者莫如龙,行地者莫如马。驴乃服重致远,野人之所用,而今贵之,贤愚倒置,执政者皆如驴也。” 苏双摇头道:“去年相传有猛虎出现在洛阳平乐观和汉顺帝墓宪陵,司徒杨赐说虎是狼戾之兽,今在位率多奢暴贪残酷虐;中郎将张均上言更直接,虎乃西方之兽,为禽刚猛,彊梁之物,此乃大兵剧贼之征。不过今秋七月,五色鸟见于新城,众鸟随之,汉灵帝便以为凤凰来临,因立何氏为皇后,已经逢凶化吉。” 但说归说,商人最重商机,苏双立即安排人手采购,旬日凑齐,和张正平一起带着二十个伙计,赶着五百多头驴马前往洛阳。一路上风起沙飞,到处都是流民,百姓扶老携幼,疲夫羸老塞道,忧愁困苦,身无完衣。情况好的买麦麸吃,差的只能以草根木实充饥,路上不时有倒下的人,看不见官府的影子,只有太平道的人在用符水救人;人员稍微密集的地方,几乎都有人捧着大贤良师的排位,上香祷告,苏双暗暗心惊。 到了洛阳,苏双卖了马驴,很赚了一笔钱,苏双给伙计们和洛阳分行的人都发了两倍工钱,又买了好酒好菜,招待大家,手下人欢天喜地。趁人不注意,苏双和张世平离开马行,来到野王楼,刘子敬非常高兴,拉两人到自己房间,点了几个招牌菜,兄弟三人相叙。 苏双边喝边说:“贤弟,从你在渔阳三狼手中把我救下,转眼已经二十多年,我知道你身怀绝技,没想到来头这么大,今天在浮云马行,还有一个叫共普的宦官还问起你。” “哦。”刘子敬有点惊讶,在京师这么久,共普还是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介武夫,自封侯后就没有什么举动了,去马行找自己,想必是有事情要瞒着曹节。苏双看刘子敬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才继续说:“共普想明天上午在泰山客栈见你一面,浮云马行的掌柜说了,只要你见面,以后就从我这里进马,每月一百匹。” 洛阳的马价,几乎是博陵的一倍,除去开销,一匹马最少有六成的利润,难怪苏双紧张。刘子敬笑道:“苏大哥,既然你说了,我就见他一面。” 第二天,刘子敬到泰山客栈的时候,共普已经来了,只是在屋里一直站着,坐着的是张让。张让面目清瘦,双眼隐去精光,说话和蔼可亲,也直截了当:“刘先生,听说你是逍遥游的传人,所以咱家才冒昧上门打扰,有些修行上的事情请教?” 刘子敬急忙站起来说:“大人抬举了,小人就是一个商贾,哪担当得起?” 张让摆手笑笑,示意刘子敬坐下说:“世家再大,还是刘姓第一。刘先生也是高祖之后,难得如此谦虚,说出去羞煞那些招摇之徒。咱家也是为刘家做事,不是外人,有话就直说了。咱家研习天弗功,一开始进境尚可,近五年几乎毫无进展,还望刘先生指教一二。” 刘子敬闻言双目如水,从张让面上扫过,张让顿时感觉外力侵入身体,四经八脉起了反应,不由得心中大惧。好在这感觉转眼即逝,刘子敬依旧恭敬地问:“张大人果然内力深厚,只是秘籍有些地方估计没有琢磨清楚,大人练功伤了自己,数年间无法进步。” 张让手中的天弗功秘籍正是译本,张让顿时醒悟翻译的人不是武功高手,难免有差错,一急之下张让只觉得背后流汗,低声道:“先生可有指教?” 刘子敬点点头说:“问题不大,只是小人有一事询问,大人从何处知晓逍遥游的?” 张让原想的是用什么官职交换,闻言心中一松,毫不在乎地说:“是从劫楼得到的消息。”劫楼受宦官支持,张让要点消息是很正常的事情。刘子敬笑道:“果然京中执牛耳,没有瞒得过他们的消息。张大人,请稍等一会,我写个练气的法子,你带回去试试,不出意外一年当有效果。” 张让本身也是高手,等刘子敬写好,拿过去仔细看了一遍,便知刘子敬没有骗自己,立即起身告辞。共普出去和张让嘀咕了一阵,兴冲冲地跑回来,要刘子敬也指点一二。刘子敬无奈,让共普把招式演练了一遍,不禁惋惜道:“共大人,你这我指导不了,你的黑虎拳出自凉州,其实是内家拳,而你练成了外家功夫,没有丝毫内力相辅,无法深进。” 共普心中大颤,他学这套拳术的时候师傅就说过心法丢失,不禁哀求:“先生可否相教心法?” 刘子敬摇头道:“大人没有一点底子,又这般年纪,强求会伤身,甚至送命。”共普有心发怒,实在不敢,一是自知不是对手,二又怕开罪张让,只好扫兴而归。共普回去和朱瑀商量,朱瑀立即教训了他一通:“这种事情你要先跟我说,现在张让和他交往,等一年以后看看再说。” 转眼四月,天下大旱,苏双和张世平选好来自西域和江南的货物,就决定往回赶,刘子敬一路送到孟津,已是傍晚,路边林中烟笼雾锁,杈牙屈曲,如怪角弯蟒盘旋,影影绰绰,让人心惊。苏双与刘子敬说笑间,突然点出一指,封住刘子敬穴道,苏双歉意地说:“老弟,我们也相处这么多年了,哥哥就想知道一件事情,你是什么人?” ------------ 第二百章 刘元起的心里话 刘子敬的穴道被封,但不影响讲话,温和地笑道:“苏大哥,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值得这样做吗?我们相处近二十载,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要不我们到林中慢慢说,你有什么话尽管问。” 苏双点头道:“兄弟,痛快。” 刘子敬哈哈大笑道,翻身下马,牵着马向林中走去;苏双心中大骇,自己明明封住了刘子敬的大椎穴,刘子敬应该只能说话不能动,难道自己的乾坤指没用?苏双明白刘子敬的武功到了这个地步,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就示意张世平和伙计们放下兵器。进了林子,刘子敬让其他人去看住马驴,和苏双、张世平坐下问:“苏大哥,有什么想知道的?” 苏双见刘子敬和平时一样,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子敬,这么多年来,你我相处,胜似亲兄弟,只是我越来越担心,你知道为什么吗?一开始我只知道你是落魄的宗室,现在不敢这么看,所以我不明白,以你如此才能,怎肯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小商人,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阖闾、太子丹一类人物。” 刘子敬少有地迟疑了半天说:“没想到有人如此看我,苏大哥,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做隐瞒。我的武艺不是家传,气功是在学石匠手艺时师傅教的,一开始只觉得练习后搬东西有力,可以在石崖上攀游,刻字方便,后来才清楚练的是气功。我师父死后,我送师傅骨骸回乡,然后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对招数有了反应。” 苏双面不改色道:“贤弟,这些你都说过,你说的我全相信,你救我的时候应该是第一次与人动手,要不是经验不足,那两人不是你十招之敌,所以我对你没有戒心。后来你苦读经书和武笈,功力大增,只是你现在性情大变,象张让这样的人,你都为他教授气功心法,所以我很担心,想知道你准备做什么?” 刘子敬盯着苏双好一会说:“大哥见过张角吗?” 苏双摇摇头,太平道的大贤良师,不是外面的人相见就见的。刘子敬又问了第二句:“大哥知道张角准备做什么吗?官府告示称赞张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数以万计的教徒弃卖财产、流移奔赴河北。只是沿途病死,填塞道路不知多少,未至病死者又不知多少?” 苏双愣住了,顺着刘子敬的问题想下去,不由得满头大汗,话都有点说不清楚:“子敬,莫非你是说他要造反?” 苏双原本只想逼刘子敬说出实情,就算刘子敬想干一番大事业,有夺取江山之心,也不超出他的想象。不想刘子敬指出张角之事,说汉室不久,苏双听了冷汗直冒,不敢多言,给刘子敬道歉。回途一路,苏双等人遇见流民稍一打听,竟真的是从荆州、扬州迁徙而来,众人心中惊悚,不由得加快行程。 到了博陵,满大街天南地北的口音,张世平转了一圈回来更说了件让人担心的事:“这些日子,因为太平道的协助,冀州境内的山贼被官军灭了不少,与山贼勾结的劣绅也被铲除了不少,各郡县一片欢腾。只是被铲除的都是些浊流的豪强,这样一来,官府的威望更低,大贤良师和世族大家的影响力无可比拟,我们这些商户时时被流民骚扰,生意几乎做不下去了。” 众人都听懂了张世平的意思,自光武帝恢复汉室,以南阳阴氏和河北郭氏的地方豪族就成为一种社会势力,不仅拥有大片土地和在利用财富团结宗族乡里,而且招引宾客,以突破家庭规模的限制,扩大自己的势力。所谓“宾客”,更是鱼龙混杂,既有攀附权贵的士大夫,也有尚武行侠的剑客,还有亡命无赖之徒,充当谋士爪牙,或者打理畜牧、屯田等事务,逐渐发展成为强宗大姓和坞堡组织。 再加上世族大家历代做官,已成大大小小的门阀,不仅庶民百姓畏之如虎,乡官里吏避之不及,就算州郡长吏也惧其三分,譬如袁家,就是张让等人有新的想法也要看袁隗的意见。纯粹的豪强没有背景,只有钱和土地,为了自己不被打压,往往会投靠外戚、宦官势力,或者勾结地方上的盗贼恶霸,成为浊流。 王政和苏双对视了一眼说:“看样子张角已经箭在弩上,快发动了。” 苏双觉得幽州的情况远好于冀州,便商量以去乌桓交易的名义把资产和家人带出博陵,逐渐迁往涿郡。等到了涿郡,刘元起听说后,暗地里来了一趟洛阳,找到刘子敬,在无人处商议:“看样子,冀州的豪族应该看好张角,只是没有我们刘家的人,他们怎么放心?” 刘子敬凝视了刘元起有一炷香的时间问:“二哥,你真动心了?” 刘元起冷笑道:“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涂高者,未必不可姓刘。你看张角在河北这十多年呼风唤雨,没有一两个王侯在背后撑腰,打死我也不信,子敬,你我不妨一猜,看看谁与他同谋?” 刘子敬摇头笑道:“无须猜,此人必须符合四个条件,一是刘姓王,可以和张角平起平坐;二是执政十余年,在郡国可以为所欲为;三是在朝野都有影响力,愿意为他效力的人比比皆是;四是郡国富裕,不缺钱。陈王刘宠不在河北,甘陵王刘忠和平原王刘硕才能平庸,能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安平王刘续,至于其他可能和张角勾结的人,就算有刘姓,都不足为虑。” 安平国原属涿郡,高帝置,明帝名乐成,延光元年改安平。有十三城,户九万一千四百四十,口六十五万五千一百一十八,治所信都。安平王刘续元嘉元年四月接位,已执政三十年,历经桓、灵两朝,勃海王刘悝死后,威望在诸王中无人可及。 ------------ 第二百零一章 混乱 刘元起大喜道:“原来你早就注意到他,这样,我会安排,在信都建一个联络点。都是汉室的子孙,就看谁能得到祖宗的庇护。” 刘子敬原来还想劝阻两句,看刘元起的神情顿时说不出话来,刘元起说得没错,都是高祖的子孙,没有谁比谁高贵,更何况刘元起还是有实力的,要不然李定何必和一个乡野村夫结交。 刘元起却读懂了刘子敬无声的话语,笑道:“你我兄弟其实心意相通,只是老七你太谨慎了,我去过你师傅的故居,你师傅找到你,不是意外。我们这一支准备了多少年,肯定能在玄德一辈崛起。” 刘子敬恍然大悟,大哥为什么去练李定托管的心法,刘元起为什么对刘备如此喜爱。刘子敬出门找来李乐,要支二百两黄金,李乐立即去库房提出,交到刘子敬手中;李乐是知道内情的人,刘子敬出任野王楼掌柜曾提出一个条件,需要钱的时候可以任意支取,一总算账。 刘元起拿了黄金,当天就离开了洛阳,李乐暗暗只会赵玹,派出了五路密探跟踪,刘元起竟然是一路回了涿郡老家。曹节看到汇报,得意地对赵玹说:“刘子敬总算要动了,人只要有了条件,就会产生欲望,就容易控制。下面就看杨赐动不动了,他派出去的人听说死了不少,劫楼的能量还是不小,可惜现在已经弄不清楚是谁在当家。” 作为对手,曹节比任何人都关心杨赐,杨赐派出去的人,有一半是曹节让人泄露了身份,而能够查出杨赐的人,全部是劫楼的功劳。因此曹节越发感受到劫楼的威胁,之所以强行逼迫刘子敬留在野王楼,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刘子敬绝不是劫楼的人。 赵玹懂得曹节的担心。昆仑仙翁死后,劫楼主动传来消息,愿意为曹节效力,以弥补以前的厮杀,这快一年了,效果还是不错。但是劫楼就像一个影子,随时随地地跟在自己这些人身后,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何时突然变脸,就像袭击孤虚宫一样,给自己来上一下。 杨赐调查了快两年,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得到太平道一个较为清晰的全貌,张角在冀州传道,大获成功,于是他便派遣八位弟子到各地传道。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接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张角自称大贤,天下繦负归之。 就在昨天,刘良又传来消息,张角根据黄帝分天下为三十六方的宗教神话,也把数十万徒众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帅。想与黄帝看齐这可不是小事,设渠帅更说明有谋反之心。杨赐与刘陶告曰:“张角等遭赦不悔,而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更骚扰,速成其患。且欲切来刺史、二千石,简别流人,各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何如?” 刘陶对曰:“此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庙胜之术也。” 《孙子》曰:“未战而庙胜,得算多也。未战而庙不胜,得算少也。”杨赐遂上书言之,只是上上下下都以为杨赐小题大做,根本不愿面对。杨赐无奈,只好走最后一步棋,和袁绍见面,袁绍一开始死活不承认,等杨赐说要把所有公布于众,又说出长风社的名字,袁绍不敢再狡辩,立即变换态度,表示愿意合作。 不过对于何颙安排的戏志才,袁绍并不看好,一个成功的卧底,未必会是一个好的幕僚,更何况戏志才是不是和自己一条心,也在两可之间。袁绍早就发现,戏志才和何颙之间,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隐瞒着自己。袁绍笑道:“志才,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能沉得住气的,你怎么如此浮躁?何进靠着宦官上位,就和宦官一条心,不可能,利益才是最关键的。” 袁绍很少和手下人说话如此坦白,戏志才又是惭愧,又是不满,只好忍气吞声地问道:“后面怎么办?” 袁绍无所谓地说道:“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一个字,等,等何进的野心膨胀,到时候最小的代价,能够换到最大的成果。杨赐是个君子,我既然承诺了,他相信我,以后决不会再说什么。” 看戏志才将信将疑,袁绍解释道:“高手过招,有的时候较量的不是整个势力,所以小范围内,说不上谁强谁弱,而是看谁能够少犯错误。某些人我还是了解的,他和我有相同的地方,你现在唯一的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刘良,获得太平道的消息。这样吧,别让他闲着,让他尽可能写出太平道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刘良的报告还没写好,宫里又传出爆炸性资料,汉灵帝作列肆于后宫,使诸辨女贩卖,更相盗窃争斗。帝著商估服,饮宴为乐。又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绶。消息泄露,一片哗然,按礼制,进贤冠,文官服饰,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现在竟然让狗穿。戏志才在店里气愤道:“灵帝宠用便嬖子弟,转相汲引,卖关内侯直五百万。令长强者贪如豺狼,弱者略不类物,实狗而冠也。” 山阳人龚遂,为昌邑国郎中令时,侍奉昌邑王刘贺。刘贺行为不端,龚遂多次规劝他他不听,刘贺继位后,在位二十七天遭废。刘贺属臣二百多人都遭诛杀,只有龚遂与中尉王阳因多次规劝免于一死,但剃发判处四年徒刑。昌邑王就曾给狗戴方山冠,龚遂见了就说:“王之左右皆狗而冠。” 戏志才的气愤只是在店里,百官的气愤就摆在了脸上,这些读过史书的人谁不知道龚遂的故事?汉灵帝刘宏好歹是杨赐三个大儒的学生,说荒唐没人相信,人人相信的是,汉灵帝故意打官员的脸面,再发泄不满。张济正在帮着卖官,闷声大发财,杨赐只好出面指责汉灵帝。 ------------ 第二百零二章 曹节遗愿1 汉灵帝自知理屈,只有转换话题,说各地官府对太平道的评价甚佳,都说是教化百姓,为官府解忧,所以各方面都在担忧,流民回去后,如何安置。杨赐立即答道:“用龚遂之策,官府鼓励百姓致力于农桑,规定每一个人种植一棵榆树、一百本薤、五十本葱、一畦韭,每一家喂养两只母猪、五只鸡。百姓有携带刀剑者,便让他们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春、夏两季不得不从事农作,秋、冬两季按所收获的农作物的多少交纳相应赋税,多多储存果实、菱芡,一旦郡中有积蓄,吏民富裕,流民自然减少。” 司空张济担忧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目前国库空虚,正常的开支都难以维持。” 汉灵帝一听到钱,头就疼,好在张济也是自己的老师,趁机说日后再议。杨赐不是个轻易退却的人,此后又几次提起此事,汉灵帝刘宏头痛无比,赵忠出了个主意,换个司徒,杨赐不在其位,就不谋其政。冬十月,太常陈耽为司徒。陈耽,字汉公,东海人。 退朝后,赵忠悄悄向汉灵帝禀告了一件事,曹节快不行了,汉灵帝掩藏不住眼中的激动,低声问:“当真?” 赵忠肯定地点点头,会意一笑,汉灵帝控制朝政的时候,就是自己大权在握的日子。曹节明白自己时日无多,让赵岐请来了严佛调,说出了一个秘密。 光武中兴后,宫中多次让江湖人物执行一些掩人耳目的任务,明帝时惨遭重创,汉明帝刘庄讨厌这种手段,认为宫廷权势不应该出洛阳;和帝时因窦宪擅权,郑众重新建起宫廷与江湖的联系,取道教“天地一成一毁为一劫”之意,更名劫楼,配合宫中力量一举铲除窦宪一党。 后郑众死去,劫楼中人不愿散去,仍以劫楼为名转入江湖,靠着与宫里的关系生存,单超死后,五侯中徐璜、具瑗、左悺、唐衡未能接受联系,被侯览取巧夺得。单超当时的考虑是劫楼的实力太过强大,已经引起了朝野的警惕。有劫楼的支持,哪怕是寒门小子,都能呼风唤雨,要是强势的人物,就更难能做出点什么,所以,单超选择了侯览,贪婪而没有大志。 “那么现在你们明白了吗?劫楼的三主事只是个幌子,如果愿意,严佛调也可以成为主事,刘子敬也可以成为主事。所以他们毁了孤虚宫,就是要显示自己存在的价值,让宫廷再次依仗他们。”严佛调和赵玹都没有吭声,都在估计评估劫楼的潜力。严佛调以前还以为劫楼就是一个杀手组织,没想到还有这段秘辛。 “这么说,三主事背后还有人,你让郑众的孙子郑安恢复鄛乡侯,是有目的的。”严佛调略加思索,基本明白了曹节的打算:“你是想通过郑家,找到那些实际控制人的线索。” “差不多就是这样,劫楼实力强大,但没有为所欲为,甚至和朝廷以及江湖保持了一定距离。这很奇怪,这要多大的约束力才能让人抑制住心头的欲望,我想了多少次,我做不到。”人性本恶,在拥有绝对实力的时候,贪婪便会膨胀,劫楼虽然杀人无数,但是根本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曹节的身体已经明显接近灯枯油尽,但是思维依旧清晰,更可能明白自己的处境,说话多了几分公正。赵玹明白,曹节特地把严佛调请来,必定是有些事情要交给严佛调,绝不会是讲段故事这么简单。曹节挤出一丝笑容说:“其实很好猜测,两个方向,士族和宗室,只有他们,才会和宫中勾结,反对外戚独揽朝纲;也只有他们,才有实力控制住这样一个组合,让劫楼纯粹成为一个工具。” 严佛调有了几分相信,大汉的普通人对宗教的虔诚少得可怜,只有在需要心灵慰藉的时候,才会装模作样地做一点仪式。佛门遇到的阻力正是这种心态,而不是道家的对抗,丹阳的信徒笮融就说过,只有天下大乱以后,佛门才会在中土得到一个飞速的发展。 笮融的信念建立在佛门宣传生死轮回的核心上,人都怕死,只有快死的人才会需要心灵慰藉。天下大乱,人命贱如茅草,就是年轻人也会为自己担心,到时候,不管信不信,哪怕是装,很多人也要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至少在佛门有一个来世的希望。笮融甚至预言,这个时间快到了。 严佛调虽然表面上排斥这种恶论,但是在心里是赞同的,中国历史上王朝的覆灭,内部争斗产生的消耗才是根本原因。大汉现在显然不乐观,官员、士族、军队这些看管鱼塘的人,个个不是想把大汉这个鱼塘的鱼养好,而是想着自己如何多捞一点。这几年天灾连连,七州蝗灾,中原干旱,如果没有意外因素,很可能,就有激变。谁又知道呢…… 难道曹节有这方面的预测,严佛调是修行多年的高僧,此刻也难以按捺心头的激荡,猜想着曹节找自己的目的问:“曹公公有什么吩咐?” 曹节低声道:“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完成心愿。刘子敬、苦劫、颜白,这些看似有目的接近我的人,我都试过了,都不是。好在还有最后一个线索,毒师张成的马夫言老头,还有张成的师兄竺佛朔,和张成未知名的三师弟。我已经和赵玹、曹破石、木灭明都说过了,他们手上的资源你可以随意调用,这也是我能为大汉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拒绝。”曹节确认了严佛调的权限。 “我明白。”严佛调没有说同意。 曹节点头说:“你作为佛门的领导人,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做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事情,听说你们正在扶风建阿育王寺,我愿意捐赠两千两黄金,不算善举,只是为自己赎点罪。” ------------ 第二百零三章 曹节遗愿2 释迦牟尼佛灭度后,遗体火化结成舍利。阿育王统一印度后,为弘扬佛法,将佛的舍利分成八万四千份,使诸鬼神于南阎浮提,分送世界各国建塔供奉。大汉分到十九颗舍利,也就是要建十九处寺,扶风阿育王寺为第五处,紫檀香木的棺椁,盛放佛祖指骨舍利的金瓶都已订做,就等寺庙和存放舍利的塔建好,把舍利迎来。 两千两黄金,严佛调四处筹款,和别人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么大一笔钱;有了这笔钱就能够不费周折地完成法门寺的,不必低三下四地到处装孙子。严佛调怦然心动,微笑着答道:“事情很难。我或许有办法。” 赵玹不甘心地看了严佛调,心里很不平衡,为什么每个人在关键时候,都会露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嘴脸?你严佛调好歹是白马寺的高僧,多少人把佛门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区区两千两黄金就乐成这样? 严佛调已经开口了:“我知道竺佛朔的下落,我要先见言老头。”曹节欣慰地笑了,与自己猜测的一样,竺佛朔不见踪影,是佛门帮助他藏了起来。 赵玹把两千两黄金装在马车上,让严佛调自己运回去,没好气地说:“看起来也是个高僧,却为钱折腰。” 严佛调心情很好,玩笑道:“刘子敬是逍遥门的下一任掌门,苦劫是弹剑宗的宗主,他们都可以为了钱经商做掌柜,我不过是从曹侯这里化了一笔缘,差远了。” 赵玹是第一次听到严佛调对曹节如此尊称,顿现满面嘲弄之色。严佛调肃容道:“等法门寺建好,我一定要法门寺的僧人给你们留一块碑,说曹侯和赵大人的善举,以示后人。” “别,写曹师兄就可以了。”曹节死后,赵玹如果不再做官,铁定的孤虚宫掌教,要是被道门和孤虚宫中的道士知道,赵玹捐助两千两黄金给佛门建寺,赵玹别说掌教了,就是死二十次也不能算多。 曹节终于死了,中常侍赵忠代领大长秋,朝廷追赠曹节为车骑将军;多少人松了一口气,多少秘密也随着曹节死去,能够永远成为秘密。汉灵帝却没有喜悦的感觉,现在汉灵帝的心思都在石经上,经过多年的努力,虽然还没有全部完工,但是已经竖起的石碑成为洛阳的一道新风景。 这些天,前来洛阳的学子和百姓络绎不绝,车马川流不息;进了洛阳,大街小巷都停满了车子,填塞街陌。一问都是奔太学中已经立好的石经而去,有来瞧热闹的,有来学习经文的,有来摹写几位大家书法的,不计其数。 苏双这次来交马,顺便把刘德然也带了过来,刘子敬就带着刘德然到太学转了一圈,只见儒学经典《周易》、《尚书》、《鲁诗》、《仪礼》、《公羊传》、《论语》、《春秋》刻石建于太学大讲台前,共有四十六块长方形石碑,每块高一丈、宽四尺;字是几个人写的,都是隶书体,方平正直,中规入矩,石碑正反面都有。 只是有十多块还没刻好,迎面正遇见卢植,刘德然急忙上前跪拜行礼。此时卢植已经官拜尚书,看见刘子敬叔侄虽然高兴,却有点勉强,刘子敬诧异道:“曹节死了,你怎么这幅表情?” 卢植苦笑道:“曹节死后,中常侍赵忠还不都是一样。皇上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太尉许彧、司空张济承望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皆不敢问,只能纠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现在吏民诣阙陈诉,真是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刘子敬笑道:“朝廷上总会遇到一些看不惯的事,子干,水至清则无鱼。对了,明天何苗会派人来接手野王楼,过两天我就和苏双他们一起回博陵,今晚有空一起吃个饭。” 卢植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消息,不用等晚上了,我今天正好空闲,等会就找个地方。要不去野王楼吧,你现在还是掌柜,不吃白不吃。” 卢植其实情商很高,平日里看上去的古板多是有目的的行为,在朋友之间则无需掩藏。路上,两人谈起蔡邕避祸吴地,卢植叹息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据说伯喈在吴地,有个人烧梧桐木做饭,火烧木材发出巨大声响,伯喈知道那梧桐木是一块好木材,因此讨来做成一张七弦琴,声音美妙无二,可惜木头的尾部依然被烧焦了,所以伯喈女儿蔡文姬叫它焦尾琴。伯喈来信说,那天有缘,弹给我们听听。” 野王楼上下都知道要换主人了,曹节死的第二天,刘子敬留给了李乐等江湖人物一大笔钱,遣散了众人。现在留下的都是厨师、跑堂伙计、管账先生等,就看何家用不用了;店里的生意是一落千丈,江湖朋友不再上门,捧曹节的人都跑得无影无踪,反倒是些讲究口味的老客户,依旧来光顾。 刘子敬点了四个荤菜:酱肘子、红烧肉、糖醋鲤鱼、白切羊肉,跑堂的配了炒鲜笋和炖蘑菇两样素菜,上了一坛洛水春。三个人举杯换盏,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喝到半酣,卢植突然问道:“子敬,逍遥门以后怎么办?” 刘子敬顿住酒杯道:“现在襄楷还在,用不着我操心,如果窦圣卿回来,我也不需要再在逍遥门里帮忙。” 刘子敬说的不是假话,逍遥门里的水一点不比洛阳的局势浅,目前知道的只有一个窦圣卿,若是还有其他逍遥门弟子呢?这些人在江湖匿迹多年,绝不仅仅是去隐姓埋名,肯定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象窦圣卿,就在颍川出现过,和豪门联系。刘子敬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帮忙,因为襄楷丧失了武功,自己帮助襄楷保存逍遥门的典籍而已;至于逍遥门的将来,刘子敬根本没有考虑过。 卢植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 第二百零四章 回乡 刘子敬随着一阵风走了,汉灵帝宣布大赦天下。可惜老天似乎不准备大赦朝廷,二月,瘟疫爆发,夏四月,五州大旱,赤地千里,司徒陈耽本就是临时充数的人,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汉灵帝正好用他顶罪,换太常袁隗为司徒。 袁隗再为司徒,心情并不畅,不仅是因为朝政,而是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旁枝末的消息被袁绍发现。这些线索源源不断地传到洛阳,袁绍和郭图等人越看越晕,郭图自诩智谋不在张良之下,看得小眼珠子直眨巴,完全失去了往日挥斥方遒的神采。郭图说出一种预感,何颙在糊弄人,何颙安排的所谓人手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或者说随便找了些东西来搪塞袁绍。 郭图兴冲冲地说出自己的判断,袁绍根本不相信,何颙找的人都经过袁家人的调查,能力和信仰是不可置疑的。线索真实的可能性很大,不存在虚假的问题,问题其实在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农庄、城镇、山林……到处都有知道秘密的人,这可能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袁隗饶是见多识广,也是一筹莫展,被这种局面吓了一跳,袁隗断定,袁绍被人故意拖入了一个误区之中,袁隗最后做了决定:“没什么好办法,只有抛出一枚棋子,才能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袁绍点头道:“侄儿倒是有一个人选,鱼行赤。武功高绝,为人自负,刘郃一事后,他对谁都不相信,看任何人,都有质疑的眼光。现在和疯了一样,在各地转悠,寻找召公子;不过说来奇怪,召公子和他的一些心腹就这样突然失踪了。” 袁隗听懂了袁绍的意思,鱼行赤就是一个孤家寡人,顺口问道:“你准备招揽鱼行赤?” 袁绍笑道:“招揽不起。无论他心里如何怨恨,对流星还是有着几分眷念。我是感觉事后好处理一些。”鱼行赤和流星的秘密,对袁家来说根本算不上秘密,袁本初是个雄才大略的人,招揽了不少流星的人后,想的就是如何消除后遗症,招揽鱼行赤从任何方面看,都是个不错的主意。袁隗轻轻叹了口气,刘子敬其实比鱼行赤更合适,只是刘子敬没有一点招揽的可能。 刘子敬到博陵见过王政等人才回到涿郡,刘备已然是个壮小伙子,身体健壮,有点江湖老大的味道,涿郡的少年子弟为刘备马首是瞻。由于简雍拜刘元起为师,被派到外地去,现在与刘备整天形影不离的张飞。张飞字翼德,是县城张屠夫的儿子,却与老子长得卓然不同,面如美玉,神采飞扬,看见刘子敬,就跟着刘备上前施礼说:“小侄见过叔父。” 刘子敬笑笑把两人搀起,才发现两个小伙子竟然有心相试,刘备手中传来的是墨门的无用功,初上手沉稳执重,随后力量突然变大,无穷无尽;张飞已经练成霸功,内力凶猛无二。刘子敬似乎全无觉察,双手没有丝毫地停顿,将两人托起;刘备、张飞只感到自己发出的功力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反弹,身形却不由自主地起来,顿然失色。 刘备站好时心灰意冷,在刘子敬的面前,到底还是露出了年轻人的本性,刘子敬打量着刘备说:“是不是在怪叔叔,没有亲手教你武功。” 刘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是玄德不适合学习叔叔的武功,只是叔叔走后,师父也走了,玄德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李定是刘元起安排走的,肯定是为了刘元起的那个计划,刘子敬大笑道:“你聪慧无二,哪有不适合你学的武功,只是你如果学了我的武功,就会越来越对事情看淡,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就凭你刚才问出的话,就说明李大哥生前把你教得很好,你也做得很好,不要说你,就是我和你师二叔,现在也不知道路该怎么走。” 刘备的脸色方霁,明白叔叔没有骗自己,刘德然现在就是一个例子,以刘备为首的涿县一带少年豪侠经常切磋聚会,打猎喝酒,不亦乐乎。刘德然就算不在博陵做生意,回到涿县也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有空就到刘子敬的小院落里对着刘子敬画的一个棋盘独自对弈。 二叔刘元起也一改以往的乡巴佬形象,穿的象一代豪杰,和简雍一天到晚地跑生意忙。刘备正在琢磨,刘子敬突然问道:“你信中提到的那个关羽呢?“ 刘备的神情立即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说:“他是河东郡解县人,杀了一个当地的高手,逃出来的。我们三个已经在张家的桃园结拜了,我是大哥,关羽是老二,张飞最小。” 刘子敬点头道:“我回来会住一段时间,指点一下你和德然的学业,要是关羽有时间,把他也找过来。” 刘备的脸突然有点难堪,支支吾吾地说:“二弟现在为生计到处奔波,要是停下来恐怕有点困难。” 刘备说得有点心虚,关羽做丝布生意利润其实不低,只是刘备欠他的钱多了一点,尤其结拜以后,关羽更是认为兄弟困难就是自己困难,经常顺路捎一点特产给刘备和张飞。其实刘子敬留了一笔钱给他,但是刘备知道这是叔叔做生意的备用金,一直不敢动用,甚至明着和关羽、张飞说了这件事。 刘子敬早从刘德然嘴里知晓刘备的一切,笑着递过二十两黄金说:“叔叔这两年没回来,这些钱你先拿去用,我们一起去你二叔家。” 刘备大喜,急忙谢过收下,三人到了刘元起家,刘元起正在和儿子叙话,见面大喜,急忙让唐氏安排酒菜。刘子敬递过五十两黄金,刘元起一手拍掉说:“老七,你干什么?” 唐氏急忙拾起黄金说:“你常说我们一支有玄德这孩子,将来必然荣耀,七弟回来正好栽培一下。” ------------ 第二百零五章 打造兵器 刘子敬失笑说:“二哥,玄德从读书到平日里使用的钱没少花你的,现在我已经把生意盘给苏大哥了,你也需要人手和资金,德然以后照顾自家生意要紧。” 刘元起知道自己儿子的气功已经快到第五重合一境界,刘子敬这么说就是表示刘德然出师了,也准备给自己做后援,由不得心里欢喜,回头训斥儿子道:“你小子听到了,你这一辈子都欠你七叔的。” 话虽凶狠,刘元起脸上的笑意就是闻讯赶来的唐氏也看得出来,唐氏嘀咕两句,掉头跑回厨房忙碌。刘备、张飞把刘子敬从洛阳带回来的两坛稻酒打开,满屋飘香;刘备从刘元起开始,给每个人都满上一碗,然后端起来敬刘元起说:“二叔,这些年您的教诲,玄德铭记在心。” 刘元起丝毫未动,淡淡地说:“玄德,这是二叔应该做的。你呢,先跟随李定,又师从大儒卢植,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只是你要记住自己宗室子弟的身份,汉室若有需要,当身先赴难,不可退缩。”刘元起似乎忘了儿子刘德然也是宗室子弟,众人清楚内情,毫不为怪,刘德然也坦然处之。 刘备掂得出刘元起话中的分量,急忙放下碗,整衣施礼谢过,重新端碗,一口饮尽。刘元起这才恢复常态,笑眯眯地喝下碗中的酒。唐氏上了菜,刘子敬边尝边问起幽州的形势,刘元起叹了口气说:“幽州现在最苦,乌桓在鲜卑大破夏育三路军后,也开始蠢蠢欲动,与汉族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官府不闻不问,乐得太平道传播。” 刘子敬点头说:“十余年间,张角主张平等互爱,信徒达十万之众,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为他立牌,天天上香的人更不计其数。长此以往,太平道比朝廷还有威望,可是如果有一天,张角改变想法,那就是很麻烦的事情。” 刘元起摆手道:“老七,他现在已经改变了,今天高兴,不说他了,喝酒。”刘子敬明白刘元起还是顾忌张飞这个外人,就只说些洛阳的奇闻轶事,和帮几个年轻人打造兵器的事情;刘备三人听了暗暗高兴。不过在饭席上,刘子敬发现张飞酒越喝越多,两眼通红,气势虽逼人,目光却迷乱,刘子敬不免暗暗担心。 晚上回家,刘子敬问了刘备才知道,张飞天生禀赋,得到一部残缺的霸功心法独自苦练,竟然一次酒醉的情况下自行入门,从此每次酒醉后都势若癫狂,但坚持练功后功力大增;刘子敬明了,张飞就象很多人喝了蟒蛇血,非要激发出来变成自己的力量方可,否则一旦休息,就会阻塞自己血脉流通,重则血管爆裂身亡;只是长此以往,张飞很容易走火入魔。 第二天,刘子敬特地让刘备把张飞找来,要了霸功心法观看,琢磨了个把月,才决定把虎啸功传给张飞,希望能帮助他改变练功的方法。张飞其实早就听李定等人说过走火入魔的事,得授大喜,天天苦练。大约过了快两个月,刘子敬才见到关羽,关羽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刘子敬询问之下,关羽说:“因在家乡杀人,所以避祸在幽州,家传的春秋刀法。”关羽的春秋刀法确实不俗,施展起来大开大合,左右逢源,劈、砍、撩、挂、斩、抹、截等,每个变化都清清楚楚,有猛虎一扫千军之势。刘子敬看了沉默半天,让刘备去找刘元起来指点。 刘备这些年江湖阅历大长,虽然刘元起和刘子敬什么都没说,逐渐猜出家族里的一些秘密。听了刘子敬的吩咐,兴冲冲地去找到二叔,软磨硬泡地把人请来,刘元起在刀法上见识果然不凡,看关羽演练一遍,便指点了几手,让云长瞠目结舌。好在云长最佩服有本事的人,从此以师礼待刘元起,虚心请教,不仅春秋刀法大有长进,还练成了传说中的御龙斩和赤练舞两招。 三个月后,苏双亲自带着精钢和陨铁过来,还有一名工匠,叫蒲炫;蒲炫随身带着一本兵器谱,让刘德然四人观看,然后根据各人喜好制定兵器。蒲炫给刘备做的是一对长短剑,长剑叫斩马剑,在双刃大型剑上安上长柄,便于抵御骑兵。短剑以陨铁而铸,剑成一挥间,削十铁钉,铁钉皆断,缺口整齐如一,而剑锋没有丝毫划痕,用力弯曲剑背,松手后铿然有声,复直如弦。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重八十二斤,刀头阔长,形似半弦月,背有歧刃,刀身穿孔垂旄,杆末有鐏。张飞的丈八蛇矛,精钢所制,矛头和矛杆是一个整体,矛头弯曲似蛇,锋利无比,采用双面锯齿刃,矛杆底部蛇头向下成托底,防止使用时脱杆。 简雍的匕首是和刘备的短剑同一块陨铁所炼,剑身细长柔韧,却短的出奇,蒲炫解释说:“昔日专诸刺王僚,所用的就是这种剑,不仅小巧,而且能够沿鱼口插入,在鱼的胃肠中曲折弯转,而抽出时则恢复原形,钢韧无比,若是你功力够高,则有钩的变化。”简雍跟刘元起学的本就是断刃,才不管自己够不够高手的资格,只是心中喜欢。 唯独刘德然没有了挑选,也没有提出自己希望的兵器,蒲炫就把剩下的一块长条形精钢加热锻打一百多次,直到斤两不减,最后制成一柄细长的剑。刘子敬看了是赞不绝口,对苏双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蒲大师,就是徐夫人在世,也不过如此。”徐夫人,战国赵人,铸剑名家,荆轲刺秦王所用匕首即得自徐夫人。 苏双大笑说:“子敬你是难得这么赞誉一个人,蒲炫是我这次去博陵遇见的,据说从西域而归,我想到你要打造兵器,就请了过来。” ------------ 第二百零六章 广成苑狩猎1 鱼行赤没想到自己追踪半年,还是掉进了对方的陷阱,王净空冷笑道:“鱼大侠,主要是你消息不灵通。檀石槐七个月前就死了,谁还会为鲜卑卖命。” 四周二十几个鲜卑武士都是哈哈大笑,自从檀石槐死后,他的儿子和连继任首领之位,鲜卑贵族们纷纷指责王净空,说是因为王净空迷惑檀石槐争夺《参同契》,才导致檀石槐受伤,最终四十五岁就死了。和连的威望远远不如檀石槐,根本掩不住鲜卑贵族,最好王净空只能逃离汗弹山。 这些鲜卑武士都是王净空的心腹,不想沦为别人的奴隶,所以一起逃亡;这些日子受尽委屈,今天总算有点值得高兴的事情。鱼行赤屹立如岳,嘲讽道:“是和连继位,国师换了人吧。和连贪财好色,才不会在乎你所谓的未来。” 王净空竟然点头道:“檀石槐英年早逝,这是天灭鲜卑,我也没有办法,不过鱼大侠,无论你是什么目的跟踪我们这么长时间,既然你落了单,我就要把你留在这里。” 鱼行赤只有想办法冲出去!死,他并不在乎,但是如果是这样被杀,那就不是冤枉,而是愚蠢。鱼行赤明白,今天要是死在王净空他们手里,一切都将化为泡影,甚至王净空能够和某些人联手,造出一些谣言,让自己和身后的人再也没办法说清楚。清白,鱼行赤不是那么在乎,但是流星中其他活着的人需要,鱼行赤痛恨那个躲在幕后的人,却又不得不叹服,阴沉毒狠,计划周密。 很明显,四周除了王净空一伙人,再也没有其他人出现,鱼行赤沉得气,眼神锁定王净空,既没有焦躁,也不准备抢先出手。鱼行赤对自己的突围有信心,王净空是个爱惜生命的人,就不会愿意和自己同归于尽,鱼行赤感觉身体内气脉畅通,猛然冲了过去。 血刃的凶名曾经震慑长城内外,虽不说止小儿夜啼,也是让各族心寒。挡在王净空前面的两个武士兵器才出到一半,就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倒了下去;王净空的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快若闪电地刺向鱼行赤,却被血刃磕住剑尖,血刃顺着剑身就滑向王净空的脖子。 王净空一步后退,长剑挽起半个扇形的剑花,绞住血刃;两侧的武士也都飞身赶到。最快的是流星锤,夹杂着风声直奔鱼行赤的脑后,鱼行赤身形一斜,人已落到使流星锤的武士身边,血刃轻轻一划,武士顿时分成两片,流星锤从半空中坠落。 鱼行赤在武士群里一阵横冲,连续杀了七个人,王净空虽然从身后追来,但是不断倒下的武士反而阻止了他前进的速度。当鱼行赤杀到第八个人的时候,王净空总算赶上了,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鱼行赤穿透了武士群,朝包围圈外逃去,几步飞窜就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除了王净空,其余人的轻功并不是强项,王净空看见鱼行赤离树林不到五十步,自己的武功又远远不如鱼行赤,只好叹了口气,停住脚步。一众鲜卑武士,早已惊破了胆,看王净空不再追赶,纷纷松了口气。 广成苑因原野以作苑,顺流泉而为沼,垌场区宇,恢台旷荡,左概嵩岳,面据衡阴,箕背王屋,夤以荥洛。金山石林,殷起乎其中,峨峨锵锵,隆穹错崔,神泉侧出,丹水涅池,怪古浮磬,翟于其陂。草芳茹甘荼,茈萁本深蒲,玄林包竹,藩陵蔽京,珍林嘉树,建木丛生。 汉灵帝刘宏骑在马上,看着在田间劳作的百姓,是一片田园风光,暗暗庆幸自己来对了,和广成苑相比,上林苑就是一个花园,哪是打猎的地方。汉灵帝身后的马队羽旄华美,各种动物的羽毛在阳光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行进中,钟鼓声不断,汉灵帝笑着对身边的何进说:“真像马融的描述,骋望千里,天与地莽。” 何进立即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其实何进此刻心中充满恐惧,马融他是知道的,袁隗的岳父,一代大儒,至于汉灵帝说的“骋望千里,天与地莽”,何进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恐惧,有时候激发人的勇气,在绝境之中,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学识,甚至是本性。 何进没有退路。汉灵帝看着他,何家的人看着他,满朝的文武看着他,赵忠那帮太监也看着他;何进只要有一点让汉灵帝不满意,那就得在绝望中选择。何进不想重蹈宋皇后一家的覆辙,就要冒险。冒险预示着未知和没有退路,可能带来的结局不会太好,但冒险能改变既定的事实,让何进获得一线生的希望。 至于士族说的公义,何进嗤之以鼻,一切都是骗人的。如果士族真坚持公义,他们的家产是哪来的?凭什么世世做官?窦武陈蕃那些人又怎么会死。何进不想抱怨,为了荣华富贵,即使后半生将在唾骂中苟延残喘,那也是一种无奈的宿命,并不难堪。 赵忠白净的脸上,有点看不出的扭曲,让赵忠心里很是难受,曹节死后,赵忠曾充满了遐想。但现在被忽视的感觉,让赵忠不满足,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紧张;自己比曹节到底差了什么,何进一个杀猪的屠夫,都比自己受宠,看上去更有地位。 路旁有一个八角亭,羽林军早把亭子周围戒严得密不透风,小宦官们也把亭子里的每一件物品打扫得一尘不染。汉灵帝下了马,迈着满意的步伐,不急不缓的走向亭子,心中仿佛有一种气势要突破头顶,太爽了,汉灵帝决定,以后每年春秋都要出来狩猎。 皇帝打猎又叫秋围,这个是从夏商时期就定下的规矩了.春天是不狩猎的.因为春天是动物的发情期.春天打猎不利于动物的繁衍,也是不仁之举。汉灵帝相信,自己的那些宠臣肯定会为自己找到理由,这都是糊弄老百姓的玩意,不过是换一个说法的事情,太简单了。 ------------ 第二百零七章 广成苑狩猎2 皇帝狩猎场景非常宏大,可以带领文武大臣,随从侍卫,太后、皇后、妃嫔、太子、皇子,一行上万人。这次何进安排了八千二百五十名士兵,提前一天已进入猎场,将广成苑四周团团围住,现在就等着等待汉灵帝一声令下,何进就让士兵开始驱赶野兽。 袁术脸上带着平静的表情,一步步走上亭子,每一步都仿佛是丈量好的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毫。这次狩猎,袁术被拉到羽林卫,既是熟悉一下军队,也是为了简在帝心,让汉灵帝刘宏认识一下袁家的千里驹。何进就委派给袁术一个任务,专门负责向汉灵帝通报。 行围时,遇到老虎等猛兽是不能随便射杀的,必须奏报皇帝,皇帝或策马前去,或委人去猎杀。袁术现在就负责通报,既汇报各处官军的情况,也传达汉灵帝对狩猎各方的要求;就像半个时辰前,有一支参与围场随猎的百人队,行走不齐,前后杂乱以至呼应不灵,被罚俸一月。 汉灵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够看穿袁术的心扉,袁术丝毫没有要躲闪的心虚,这让汉灵帝刘宏很满意。无论怎么说,袁术比袁绍那个混蛋好多了,守孝六年结束,还不肯出来做官,暗地里结交党人,袁绍难道不知道,这些事情虽是宦官干的,要是你袁绍捣乱,打的还是我皇帝的脸。 灵帝还没有说话,就听得北面境界的官军发出示警的信号,有人闯入,何进、袁术、赵忠的脸顿时变色。袁术急忙飞奔过去,不多时回来报告,刚才有一个江湖人从树林里钻出来,看见大队官军又躲了回去,现在已经派出两支百人队去搜查。 赵忠尖着嗓子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是江湖人物,难道官军认识那个人?” 袁术点点头道:“还真是认识,是洛阳城有名的高手,血刃鱼行赤,很多军中将校都见过他。不过据观察哨说,鱼行赤象是在逃跑,应该有人在追他,所以他们问,是否要扩大搜寻范围。” 警戒的那支部队和袁术都没有这样的权力,所以袁术要请示,汉灵帝立即吩咐:“扩大范围,一定要查清楚有哪些人。” 何进有一百个理由反对这样的决定,却明白一个也说不出口,汉灵帝刘宏并没有把鱼行赤的出现当做一个误入,而是认为其中有玄机。这是一个很惊人的设想,天子来此,提前一天官军进入,理论上广成苑已是风雨不透,现在呢?一代大豪闯了进来。 天子要来的消息是保守不住的,几万人知道的秘密根本无从查起。问题是鱼行赤来干什么,曹节还活着的时候,这个人就逃出了洛阳,在江湖人行踪不定,现在突然回来,肯定有原因。山野的秋风凉爽,何进却感觉自己穿多了,汗水已经湿透内衣。 赵忠眯缝着眼,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要派人保护好后宫和百官。” 袁术心中好笑,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赵忠的话表明上不伤人,其实是在给汉灵帝提供思路。鱼行赤要是带有目的前来,毕竟要通过渠道和内部人联系,轻轻一句话,就把那么多的人带入了嫌疑人的范围。刘宏想了想,吩咐赵忠:“你去后面,把张让换过来。” 刘宏没明说,实际上是认可了赵忠的猜测,这样的安排也无可厚非,两个皇帝信任的中常侍换换工作,没有人能非议。赵忠大喜,点头哈腰地去了,不多时,张让兴冲冲地跑过来,殷勤地说:“陛下,还是老奴来伺候得合适。” 汉灵帝刘宏笑了笑,让张让准备御膳;袁术突然觉得,民间对汉灵帝的很多传言是是不公平的,带有歧视性质的做法。刘宏听说鱼行赤一事,到现在的表现很完美,沉得住气,能够接纳别人的意见,没有任何的慌乱失措,淡定得像一个江湖人,对,就是江湖人。 袁术少年时期,也很崇拜那些行侠仗义的人,每次袁山下来高手,他都会激动不已,仿佛那一刻,他身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但是后来,袁绍袁本初那个混蛋改变了一切,一个官运亨通的袁家麒麟儿,竟然主动做起了江湖人,甚至现在都是江湖中的巨擎,就连袁山令都不能相比,袁山的很多人,都主动脱离了袁山的身份,加入了袁绍的组合。 袁术突然想起,他似乎在袁隗府中,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鱼行赤现在已经为袁绍所用,难道今天鱼行赤过来,是袁绍的安排。袁术相信袁绍绝没有胆子杀汉灵帝,难道,难道是来杀自己的? 袁术情绪的变化没有瞒过汉灵帝,汉灵帝和蔼地笑笑说:“袁卿有点恐慌?还是在担心什么?” 袁术自然不能告诉汉灵帝实情,再没有脑子,袁术也知道,一旦袁家和这样的事情沾上边,一切都完了。什么三世三公,威望无比,在皇权面前都不值得一提,袁术笑笑说:“臣猜不透真相,所以担心?” 汉灵帝立即点点头,所有的担心都是来自无法预测,猜不透真相就是无法预测的一种,这个袁术也不象传说中那样的无能,说话思维还是蛮清晰的吗。何进心中没有算计,看着两人对话笑呵呵的,似乎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外戚,被人轻视都不知道。 一个时辰后,汉灵帝刚刚吃完饭,宫女们正在收拾桌子,外围的骑兵送来了新的消息,发现了十具鲜卑人的尸体,都是死在血刃之下,应该是鱼行赤杀的。还有一支骑兵遇见了鲜卑人,十几个;激战中,二十骑小队全家覆没,对方留下了一具尸体。 何进的脸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一直渴望成为英雄,成为朝廷崛起的决定性人物,但是现实太过残酷,今天被打脸了。汉灵帝沉默了,彻底丧失了狩猎的兴趣,为了脸面,决定在广城苑停留一天,明日启程回洛阳。 ------------ 第二百零八章 血溅联络点 秋高气爽,大军行进途中,十几骑滞留在路边,一个老者站在麦田边,望着远处的风景,久久不肯动身,中常侍张让上前一步,满脸堆笑道:“杨公,皇上回去还要到太学巡幸,我们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杨赐微微一笑,张让对权力其实并不热衷,最起码不如赵忠热衷,张让热衷的是钱和关系。所以张让不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且愿意花时间去不断壮大自己的关系,正因为这个原因,张让成了劫楼在宫中的联系人,而不是大长秋赵忠。 杨赐低声道:“张公公可知道劫楼现在做主的是什么人?” 有这么问话的吗?要不是杨赐地位超然,张让现在就准备翻脸。但是张让不敢,杨赐毕竟是汉灵帝刘宏的老师,而且又是关中士族之首弘农杨家的族长,张让有点投鼠忌器。其实说出这个名字,对于张让来说影响不大,但是这个举动本身,会让张让有个把柄在杨家手中。 杨赐的地位是超然的,杨赐一贯的低调作风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能量,但是张让清楚,杨家不动声色中,已经成为唯一一支在和太平道较量的力量。马元义送来的消息表明,太平道已经先后铲除了十五名奸细,但正是如此重大的战果,让太平道如芒在背,备受压力。 张让一眼扫到身边的孟佗和牛佶。这是两个商人,有点贪心的商人,为了钱,竟然愿意作为张家的随从,参与这个狩猎;要知道孟佗曾经做过凉州刺史,也算是一方大员。张让朝孟佗挥挥手,孟佗牵着马过来,朝杨赐行礼道:“见过杨公。” 杨赐点头道:“孟刺史真是大丈夫,能伸能屈。看样子现在和劫楼有联系的就是那位牛佶了,难道劫楼已经接纳了西边的人?” 西边的人,这内涵太丰富,凉州在西边,羌族在西边,西域更在西边。孟佗仿佛没有听懂,淡淡说道:“没有人敢和劫楼联系,牛佶只是正好接到了一封信,还是在董卓的府中。” 杨赐嗯了一声道:“我想和孟大人谈一笔买卖,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 作为商人,面对生意,真想要开口拒绝确实太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孟佗一直认为,贪心并不是坏事,没有贪念的人,不是圣人,就是奴隶。前者不需要贪心,后者没资格贪心,贪念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张让脑海里翻过一百个理由反对这笔生意,但是依旧渴望知道生意的内容。 杨赐的眼睛有了神奇的色彩,轻轻说道:“给我一个名字,一千两黄金。” 杨家果然财大气粗,张让和孟佗都没有吱声,钱再多也是身外之物,难道杨赐不知道两人的身家,岂是千两黄金就能比对的吗? 隔了一天,这个消息就被马元义得知,顿时面沉似水;坐在对面的封谞淡定地说:“元义不必担忧,张让又不是糊涂蛋,怎么会给杨赐透露消息。” 马元义摇头道:“封师叔,事情不对,杨赐有的是手段,不应该出此下策。” 封谞悚然惊道:“难道杨赐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马元义苦笑着点点头说:“很有这个可能,可惜,劫楼联系方式是单向的,我们无法直接去通知他们。随他去吧,张让应该会在联络点示警,就看时间是否来得及;不好,杨赐是再找这个联络点。” 青塘碧波如镜,水面之下,倒映着台榭、浮云,美如幻景。湖边的小山丘上有几间荒废的房子,碧绿的瓦,殷红的墙,由于长年累月受到风雨冰雪的侵蚀,都失去了原来的色彩,若不是屋内的大梁和支柱结实,这些房子早成了断壁残垣。这个小山丘的地是史家的,史家虽然已经搬去阳翟,但是每年还是会回来几趟,所以多少年来,官府和地方上的百姓都没有动这几间旧房子。 一阵徐徐的晚风吹来,湖水中轻轻地浮动,牛佶的马车来了又去;不多时,一个佩剑少年缓步走来,少年英俊健壮,双眉飚扬,红润光泽,古铜色的皮肤显示出是在江湖上多年的人物。少年的目光不是打量着四周,虽然附近的地形铭记于心,但是少年依旧很谨慎。 颜良文丑装成两个流浪汉,躺在山丘下的草地上,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其实袁家早就发现牛佶经常来此地,预先派了两人来等候。今天,牛佶可能去的地方都派了人等候,人手严重不足,所以颜白的侄子颜良刚刚来到洛阳,就被派出来当差。正因为这样,两人被当做流浪汉,没有被少年注意。 少年在一块大青石下,掏出一张纸片,看完后,表情显得极为深沉,伫立片刻,随手把纸片裂碎,撒到了青湖里。颜良文丑身如飘风,几步纵跃,拦住了少年的去路,少年打量了两人一眼,笑道:“原来是文大爷在这里,今天我真是走眼了。” 文丑全神贯注地盯着少年说:“本初公子有请。”少年微微颔首,突然拔剑,快疾无比!但是颜良的刀,文丑的枪更快。 颜良的宽刀舞动,像一片飞雪,遮天蔽日,只看见刀光的影子,看不见刀的本身;文丑的枪恰似一粒迸珠,飞舞若电,倏左忽右。少年顿时感觉自己所有的进路退路都被封死,没有一点可以回旋的余地,掌中剑不停晃动,挡住一刀一枪后,整个人飞到了半空。 四下静寂如死,除了微风吹动着棘草,再无一丝声息;颜良文丑按耐不住心头的惊讶,少年不是被逼飞空的,而是主动出击,那么必定有一招类似于昆仑派长虹贯日的绝技,借助于重力向下击杀,可是下面是两个人,少年要与谁同归于尽? 文丑没有丝毫的犹豫,铁枪一个举火燎天式,及时地架住少年的一剑,饶是文丑功力深厚,硬是被踉跄地震出去六七步。少年施展出这一招是超水平发挥,就在力尽落地的时候,被颜良一刀砍断双臂,可颜良定睛一看,少年已经咬舌自尽。 ------------ 第二百零九章 师门成谜 马元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立即派人传进宫里;封谞顿时失去往常的镇定,想了想,还是到万金堂找张让,封谞正好有个理由,就是刘陶编次《春秋》条例的事情。杨赐下台后,刘陶还是几次上书朝廷,说张角妖惑百姓这件事,汉灵帝都不愿听,却下诏要刘陶编次《春秋》条例,现在刘陶需要几个助手。 西苑卖官后,汉灵帝的钱多了,便在西苑修了个万金堂,以储藏金钱用;堂内铸了四个铜人,四个黄金钟,四个铜蛤蟆,用来看守汉灵帝聚敛来的财富。而汉灵帝的表现,和一般的农村地主没有丝毫的差别,时不时来看看,感受一下巨富在眼的快乐。 汉灵帝正和赵忠等人在讲卖官的事情,听完封谞的叙述,就让张让和封谞出去商量;张让得知青湖旁厮杀,低声道:“你回去后,马上出宫,去找东市回春堂的贝大夫。” 贝大夫是个客客气气的人,回春堂的生意不大好,一个上午都没有人登门,没想到一登门就是皇宫中的贵人,六个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封谞让手下人都等在外面,自己独自一个人进屋,确认是贝大夫后只说了一句话:“青湖出事了。” 贝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文人,看上去弱不经风,白净的脸上刮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胡须的残渣,眼睛里充满疑惑,问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有前途,封谞在心中暗赞一句道:“是张让让我来通知的。” 贝大夫的表情变了,转眼热情道:“原来是张公公的朋友,是我眼拙,青湖的情况究竟怎样?” 封谞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袁家和杨家联手,就是朝廷都要让上几分,现在情势很糟糕。” 贝大夫心中叹息,张让的能量和魄力,还是远远比不上曹节。曹节在世的时候,袁家和杨家不知道劫楼的事吗?不是,是因为曹节在,他们退避三舍,现在,两家是想控制劫楼。贝大夫从后堂取出五十两黄金,谢道:“有劳封公公了,以后公公有空,尽管登门。” 封谞接过黄金笑道:“原来贝大夫认识咱家,以后我们就是熟人了。” 贝大夫自去考虑劫楼如何应对的事情,封谞离开回春堂,来到了两条街外马元义的住所,把新的线索告诉马元义。马元义高兴道:“有了这个途径,有时候我们也可以利用。” 封谞一愣,劝道:“元义,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师傅是多么高傲的人,动用劫楼的关系办事,会让他震怒的,到时候,你是好心办了坏事,吃不了兜着走。如果你的人手不够,师叔写一封信,帮你从河北多要点高手来,你也可以从荆扬调一些人来。” 马元义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说:“荆扬十万之众,去了河北,师傅分别派了张宝和韩忠在河北、扬州负责,我已经调不出人来。司隶这边,听说也要杨凤等人前来帮忙。” 封谞明白马元义的感受,功高震主。马元义跟随大贤良师张角在幽州、冀州传教成功后,独自去了南方,凭一己之力拿下扬州、荆州;按道理一州之负责人逃不掉,张角却下令马元义将十余万教众北迁邺城。北迁到一半的时候,张角又让马元义前来洛阳,但洛阳另设渠帅李乐,马元义留在邺城和扬州的亲信,据说也被清洗一空。 封谞只好安慰马元义说:“你师傅对你的能力和忠诚是绝对相信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和我联系。” 马元义忽然问道:“师叔,你们当时是怎么想起办太平道的?” 封谞沉默半天道:“那时候,你师祖来洛阳,我们五个师兄弟正好都在洛阳,聚会的时候就说到百姓太苦,你师傅就提出建立太平道,解救天下百姓;你师祖想到的是太平道如果兴起,必定能力压天师道一头,就要我们四人帮助你师傅,我已经净身在宫,只能做点传递消息的事情。” 马元义跟着问道:“我师祖是谁?那三个师叔,你们可还有联系?” 封谞很意外地反问道:“难道你师傅一点都没告诉你们?” 马元义微笑着摇摇头,封谞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一刻,封谞是真的明白马元义要说的是什么。张角既然把马元义派来和自己联系,却不说明师门渊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张角不希望自己的师门影响太平道的建设;换一个说法,在张角的眼里,太平道是他张角自己的,师门中象封谞这样的师兄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封谞还无法反驳,只要看太平道现在的权力格局就可以看出,张宝张梁是排在第二第三的人物,并不是能力出众,而仅仅是因为他们姓张,是张角的家里人。郭太、马元义、张曼成等人看上去备受重视,其实都是摆在外地,起牵扯作用的一些单独力量,根本得不到张角的支援。 马元义是在后悔,如果不率领十多万教众北上,马元义在荆扬依旧是个独霸一方的渠帅,日子过得逍逍遥遥。封谞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斟酌了一会说:“有些事是正常不过的,张陵那样的人物,到死的时候,还不是把天师道传给了儿子张衡,并且规定不是自家的子孙是不能相传。王长、赵升那么大的本身,还不是一个喋血洛阳,一个在颍川失踪。至于师叔的师门,你师傅不告诉你,想必是有原因的,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的好。” 封谞说得冠冕堂皇,马元义却晓得,封谞心中那粒防范张角的种子已经发芽,到一定的时候,会疯狂地长大。马元义自己早做好打算,自己可以为太平道和流民去打拼一辈子,但自己决不能成为一个牺牲品,尤其是在成功的时候,为此,马元义还偷偷去并州,与郭太见了一面。 ------------ 第二百一十章 唐周出首 马元义没想到的是,在郭太这里遇见两个不速之客,淳于翼和王净空。淳于翼听郭太介绍完,大喜道:“元义此来,大事已定。” 马元义急忙询问是什么事情,郭太说:“如果大贤良师一起兵,势必调动各地官军,按朝廷惯例,匈奴、乌桓、良羌都会被征用,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机行事。现在我们唯一缺乏的就是洛阳的消息,这对元义你来说,可是小事一桩。” 马元义在洛阳经营数年,就是为了打听洛阳官府的消息,郭太作为泰山盟的副盟主,现在太平道的一方渠帅,对这点还是心里有数的。马元义要做的只不过是多送出一份消息,除了张角,再给郭太一份。 马元义沉吟道:“现在我在洛阳受到监视,有些事不方便。” 郭太笑道:“这个好办,我把泰山盟在洛阳的暗桩告诉你,你可以和他们联系。”郭太当然不会把手上所有的暗桩都交给马元义,只告诉了三个,保证随时能传递消息;一切商量好,郭太摆了一桌酒席,大家大快朵颐。马元义小心打探,王净空的嘴太严,到最后,马元义都没弄清楚,他们到底是和哪一族联系的。 光和六年夏,中原六州大旱,老天就像是不开眼,一连七十多天,太阳都是高高挂在天上,没下过一滴雨,田园干裂,溪流枯竭,黄河的水位大幅度地下降,有些地方甚至行不了船。等到了中秋,凉州金城突发大水,河水溢满,一夜就淹了金城,金城四周群山将环抱,固若金汤,谁也没想到会有被淹的这一天。随后,黄河水在秋天暴涨,五原山岸终被冲垮,千里受灾;到了冬天,东海、东莱、琅邪井中冰厚尺余。 这些汉灵帝刘宏都没有心思关心,这一年,没有杨赐那些老古董在朝,汉灵帝的心思都在圃囿上,西域进贡来的狮子和犀牛十分宝贵,汉灵帝决定建圃囿署,以宦者为令。把几个皇家猎苑围起来,既是动物园养殖场,也是专门供自己打猎的地方,与民同乐的场景,汉灵帝已经不敢想象。 刘子敬更多的时间呆在博陵,刘根等人都被刘元起和李定安排走了,刘子敬只好带着刘德然来看店。这一天风雨交加,刘德然正要上门板,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刘德然定睛一看,竟然是老爹刘元起,惊讶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刘元起没好气地训斥道:“就是没玄德稳重,我是来找你七叔有事的” 刘子敬闻声出来,询问道:“二哥,某非发现端倪了。” 刘元起笑道:“正是,老七,你我不妨前去一探。”刘子敬见刘元起如此神情,便明白刘元起策划已久,劝阻无用,反不如一起前去,也好有个照应。等过了几天,苏双、张世平前往右北平做生意,二人便嘱咐刘德然一番,找了个理由离开博陵,潜往信都。 刘元起果然早有安排,在离王府两条街外盘了一家酒店,负责的年轻人竟是简雍。简雍见了二人,禀告说:“张角八大弟子中的褚燕、唐周昨日刚刚来到信都,今日早晨被接进王府,估计是有要事商量。”穿云鞭褚燕、璇玑剑客唐周两人虽然年轻,这几年跟着张角,在江湖上闯下不小的名声,若无大事,大贤良师张角也不会让两人联袂而来。 刘元起便准备夜探王府,刘子敬反对说:“王府戒备森严,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隐藏其中。我二人是为打探消息而来,不用打草惊蛇,等二人出来,寻机会擒下,一问便知。”刘元起知道刘子敬的修为,立即一口答应,要简雍继续盯着。果然两天后,唐周带着五人匆匆离开王府,出了城一路奔西而去;刘元起二人闻讯急忙追出,跟踪了一天,发现唐周过邺城而不入,应该是往洛阳而去。 第二天,唐周在一个僻静处遭人袭击,五名护卫不到十合全部战死,唐周自己也在十五招落败被擒;唐周没想到的是两个蒙面人搜出刘续和张角的两封信件后,都没有审问就把自己放了。唐周第一个反应是快马加鞭,抢在两个蒙面人之前赶到洛阳,与大师兄马元义商量对策;行不到半日,唐周冷静下来才发觉,蒙面人根本不在乎自己到洛阳报警。 唐周越往下想,越是、恐惧,此事若是被师傅张角知晓,就算不杀了自己,在太平道中的前程也是没有了;而蒙面人很可能是内部人派出的,就是为了在张角面前扳倒自己。唐周一路忐忑,到了洛阳终于拿定主意,也不去见马元义,径赴省中告发张角造反。 河南尹何进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亲自出面审问,得知中常侍封谞、徐奉是太平道的内应,也是一惊,急忙召来袁绍商量。袁绍快马赶来,得知详情大喜道:“遂高,这可是个机会。” 张让现在很喜欢享受的滋味,虽然不可能有男人的雄风,但每天泡上一个热水澡,在雾气腾腾的澡桶里眯上一会,睁眼喝上几口美酒,看看周围服侍他自己的漂亮宫女,依旧有些男人的感觉。春天小雨悠悠,打在屋外的芭蕉上有一种微弱的声音,如同催眠,让人困意四起。 慌乱的脚步声惊醒了张让的瞌睡:“启禀公公,宫门外何大将军求见,说有要事与您商量。” 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张让有些狐疑,何进那个屠夫也不是爱民的好人,非要在晚上见面?张让突然打了个寒颤,单超、曹节都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动手的。张让急忙吩咐小太监:“火速通知赵公公,到皇上身边陪着,再通知其他中常侍全部起来。” 张让穿好衣服,出门吩咐门外站岗的小太监:“请何大人进宫一叙我在宫门内等候。”张让不敢出去,何进和袁绍走得太近,又是个没脑子的家伙,还是宫门里面安全,羽林军和侍卫都是自己人。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败也英雄 何进等了半个时辰,都等得不耐烦了,越发怀疑张让的用心,好在等待不是白等的,袁绍派来的人已经和看门的羽林卫把一切都说通了。何进进宫后,没往里面去,就站在大门口,高声叫道:“张公公,太平道谋反了。” 何进故意说得这么大声,张让差点一个趔趄,太平道每年孝敬自己的钱可不少,真的反了,自己怎么办?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估计门外北军已经布置好,张让只能把何进带到汉灵帝的睡觉处,何进的妹妹何皇后那里。赵忠已经在一旁侍候,汉灵帝衣服也穿的整整齐齐,何进把案子说了一遍。 “这可如何是好?”汉灵帝有些紧张,即使再昏庸,汉灵帝也知道谋反是天大的事情;何进看了张让一眼说:“根据密报,张角蓄谋造反,朝中内应就是封谞,徐奉。” “什么?”汉灵帝脸色一变,目露择人而噬的寒光,扫过赵忠,扫过张让,冷冷地问:“你们知道吗?” 两人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哭着叩头道:“陛下,老奴冤枉,老奴实不知封谞之事。” 何进按袁绍教好地说道:“皇上,最关键的是要抓住二人,其他事情一问便知。” 封谞、徐奉被围在宫中没有走脱,但是赵忠搜查完还是变了脸色,少了三个小太监,并且没有从宫门出去的迹象。宫墙虽然高大,但是对于善于攀高的武林高手,根本算不上什么;就算三人不是高手,宫中多的是狗洞和下水道,赵忠暗暗祈祷:“这三个奴才躲在宫中才好,千万不要是逃了出去。” 雨忽然下大了,绵密劲急的雨幕阻碍了人的视线,也冲刷掉许多痕迹;“轰隆”一声,一道苍白的闪电,照亮药铺上的横匾“回春堂”三个红字,电光下有些渗人。站在街道拐角处的男子摸了摸眼前的雨水,死死地盯着回春堂刚刚关闭上的大门。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铁面范协带着人走了过来,范协看了看男子,一副落拓的模样,胡子拉碴,眉字间满是寂寥的感觉,只有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笑意,还有让美丽少女怦然动心的微笑。男子嘴动了动,似乎默念了一遍名字,带头疾行入,走进药铺阶前屋檐。 药铺的门开了,一共走出来四个人,贝大夫和三个穿着百姓衣服的小太监。贝大夫沉声说:“召公子不是退出江湖人吗?怎么,奈不住寂寞,又回来了,那流星里的好汉们可就白死了。” 铮的一声,寒芒乍现,召公子出手了,一阵兵刃之声后,只剩下雨叩屋檐的漫漫滴答声。范协身后的衙役一阵颤栗,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召公子纵横江湖的名头可不是假的。过了半晌,范协才淡淡地道:“你出手太快了,没有留一点问话的机会。”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贝大夫是劫楼的人。”召公子毫不在意,踏进回春堂说:“他也知道,我来不是为了什么案子,而是为了劫楼。我真不该给你通风报信,等你过来,浪费了时间。” 屋里有一铜盆,厚厚地,堆满了烧毁的灰烬,至于烧掉的是什么,已经不可知道了;召公子抬腿一脚,铜盆朝药柜滚过去,灰烬飘满屋子。范协摇了摇头,走近召公子身后,笑道:“你喊我过来,只是要我给你做个证,你没杀错人。” 范协拍向召公子的手忽然变成了铁爪,直接抓向召公子的肩胛骨,但是召公子突然闪开了,一把短剑留在范协的腹部。小腹不似心口和喉咙那么重要,范协一时也没有断气。召公子依旧微笑着,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你可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劳?” 范协的眼神闪着豺狼负隅的寒芒,厉声斥道:“你会那么好心,你不过是和某些人达成了协议,来制造下一个事端,可惜,苦僧已死,墨剑血刀都已离去,今日虽然失手,我死而无憾。” 召公子笑笑,转身面向十几个跟着范协而来的衙役,问道:“你们听见了什么?” 衙役们都是老油条,岂能不理会召公子话里的意思,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什么都没听见”;走在最后的两个人慢慢朝屋外退去。寒光再现,最后两个人最先倒下,召公子身形飘动,转眼间,就取走了十几条人命,然后轻轻一掌击毙范协,拔出短剑,走出屋去。召公子身上没留下一点血迹,大雨很快冲刷掉他来过的痕迹。 宫里更乱,汉灵帝满面怒火地等着赵忠等人把封谞、徐奉两人押来,徐奉已经面无人色,几乎是被架到御书房的。封谞和往常一样,看见汉灵帝的时候,甚至卑微地笑了笑,困在他身上的绳索几乎瞬间松掉,不是松掉,是断成一段又一段。 封谞身形飘动,如一只大鸟,飞向了汉灵帝;赵忠、张让、何进几乎瘫在了地上,封谞竟然身怀绝技,没有逃走,被捕时也没有反抗,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刺杀汉灵帝。汉灵帝一死,群龙无首,更方便张角起事;朝廷想另立一个新君,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甚至会产生许多新的争端。 汉灵帝也是被吓住,小表情凝固,根本不知道躲让。就在封谞冲到屋子中央的时候,凭空里多出一把剑来,一柄发出寒光的宝剑,封住了封谞所有的去向。王越严肃地挡在了汉灵帝的前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封谞今天要想杀了汉灵帝,就非得过王越这一关。 接着何进等人才知道封谞有多高明,王越号称天下第一剑,除了刘子敬曾经一度和他打过平手,王越剑下没有百合之敌。但是封谞做到了,整整一百一十七个回合,王越才算是击败他,斩下了封谞的一条胳膊;王越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找个人质?” 何进三人忍不住心头大骂,封谞摇摇头说:“他们不配。我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再说,我抓住谁,皇上会同意让我走。”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破黄巾1 何进三人现在不比死的感觉好,自己在汉灵帝的眼里就这么不堪?汉灵帝听了,眼都绿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王越擒下封谞,废了封谞武功;可是何进什么都问不出来,封谞不怕死,徐奉虽然怕死,但是鬼哭狼嚎后,依旧什么都没有交代。 不过在袁绍的帮助下,何进掘地三尺,最后还是抓住了马元义;虽然马元义落入官府手中,已经被废掉武功,成为一个残疾人,但是司隶府擒得马元义还是让京都震动,马元义被车裂于洛阳。汉灵帝刘宏以周章下三公、司隶,使钩盾令周斌将三府掾属,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余人,推考冀州,逐捕角等。 不过官府的效率还是慢了一点,逃出洛阳的太平道信徒大洪不仅在孟津的联络点示警,更是比官府的公文早两天到达巨鹿,张角一听就知道坏事了,急忙召集在巨鹿的头领商量。不过因为张宝未到,若提前起事,很多准备到了什么程度,张角不知道。 张梁是一个武夫,大批的高手聚集在信都,面对已经到了的人,张角根本不指望商量出什么来。张梁急得在房内走来走去,好在张曼成、波才、刘续、张牛角的来信很快,都一个意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退一步也是死,不如动手,搏上一搏。 张角将四封信看了几遍,下了决心,说道:“朝廷如今四处捕杀太平道徒。我们应该抢先朝廷调兵遣将的时间迅速起事,方能有一席之地,否则等朝廷反应过来,调来兵马,恐怕我们到时候就会困难重重。通知各方,迅速起事,若是迟了恐有变。” 太平道信使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以为标帜,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角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数百之众,转而攻汉,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城乡残破,赤地千里。 黄巾军很快形成三大军事中心:张角率主力活动于冀州,张角、张梁驻广宗,张宝屯兵下曲阳;南阳张曼成自称“神卜使”,斩杀太守褚贡,率南阳黄巾军屯兵宛城;波才、彭脱领导的黄巾军败汝南太守赵谦于召陵,控制颍川、汝南、陈国一线。其余卜已游战于东郡,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应贼,不一而足。 中平元年春三月戊申,汉灵帝问中常侍吕强所宜施行。吕强欲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汉灵帝帝纳之,乃先赦党人;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又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中常侍赵忠、夏恽等遂共构害吕强,云“吕强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其兄弟所在并皆贪秽”。 遇赦的党人近乎没有表示,汉灵帝日日担心的就是吕强给自己下套子,赵忠一挑起事端,汉灵帝顿时不悦,使中黄门持兵相召,吕强闻,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赵忠、夏恽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处草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宗亲,没入财产焉。 汉灵帝又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将兵屯都亭。置八关都尉官。都亭在洛阳。八关谓函谷、广城、伊阙、大谷、轘辕、旋门、小平津、孟津也。壬子,大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时中常侍吕强言于帝曰:“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帝惧,皆赦之。唯张角不赦。 诏公卿出马、弩,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诣公车。于是发天下精兵,博选将帅,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以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儁,共发五校、三河骑士及募精勇,合四万余人,嵩、朱儁各统一军,共讨颍川黄巾。 幽州刺史郭勋接到诏书,召校尉邹靖计议。邹靖曰:“贼兵众,我兵寡,明公宜作速招军应敌。”郭勋然其说,随即出榜招募义兵,邹靖亲至涿郡征调突骑。刘元起和刘子敬均未回家,刘备、关羽、张飞正在乡里谈论黄巾军的事情,忽听说幽州招募义兵的榜文行到涿县,三人跑去看后回来,宰牛设酒招揽旧识,聚乡中勇士三百余人,约定来日收拾军器动身。说话间,人报有人引一伙伴当,赶一群马,投庄上来,刘玄德道:“此天佑我也!” 三人出庄一看,正是苏双和张世平,苏双笑道:“我们就知道你们必定不甘寂寞,特送良马五十匹、五百金和镔铁一千斤过来,以资器用。”刘备大喜,拜谢两位长辈,于是各置全身铠甲,共聚乡勇五百余人,战马一百匹,来到涿县投奔涿县令公孙瓒,刘备让刘德然留在家中护庄。公孙瓒一见刘备,遂引见幽州校尉邹靖,三人参见毕,各通姓名,玄德说起宗派,邹靖并不在意。 公孙瓒道:“眼下虽然八州黄巾并举,但黄巾主力意在冀州,幽州之战唯在广阳,蓟县既是广阳郡郡治,也是幽州刺史治所,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广阳郡虽有广阳、昌平、军都、安次、蓟县五县,户数四万四千余,人口二十八万余,只恐怕大部分已经从贼,反不如涿郡、渔阳安全,校尉当迅速集中各路义兵,回援广阳。” “公孙县令,现在看起来,张角其势正盛,数十万人起于四方,以幽州现在的兵力,只怕守不了太久,朝廷估计派不出什么援军,幽州能够求援的是乌桓军。”邹靖不解地说:“张角到底想怎么样,拿下冀州有了立足之地,然后席卷天下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公孙瓒摇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角现在号称几十万人,每人每天一斤粮算,一天便是几十万斤,加上要作战,要行军,一天一斤粮是摆不平的。他要是在一个郡下呆上三十天,那需要多少粮?几百万斤粮。”公孙瓒算得很快,语气坚定而轻松。 ------------ 第二百一十三章 破黄巾2 刘备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没有带过兵,可还真不懂这些道道,邹靖赞同道:“所以说,打仗,打得并不仅仅是军队。朝廷有钱有粮,黄巾军虽然人多,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打不了大仗。他们每过一地,便席卷百姓,不论老弱妇孺,都编成一军,看起来人是多,可巨大的隐患便埋在其间,我们先不说他的作战能其实没用,后勤根本没保障。” 刘备恍然大悟道:“这些人跟着张角是盲从,敬佩张角,所以也怕张角,为他裹协,或者说是心怀希望,跟着张角后面有饭吃。其实他们更像一群蝗虫,漫无目的地到处跑。” 邹靖惊异的看了刘备一眼说:“所以要挡住他们。” 于是邹靖一边报护乌桓校尉,请求渔阳突骑南下;一边和刘备整顿涿郡两千五百义勇出兵广阳。大军行进中,就听闻广阳黄巾已经工科蓟县,幽州刺史郭勋和广阳太守刘卫阵亡,邹靖一听说黄巾军有数万之众,便在蓟县无终山立下大营,不数日,人报黄巾贼将张牛角引黄巾军至。 两军对垒,刘备才发现,黄巾军只是黄巾抹额,衣服杂乱无序,有穿盔甲的,有穿布衣的,更有穿着破烂的,手里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也有铁杵木棍,锄头绳索,根本看不出是军队。一个个在黄巾将领指挥下大喊:“苍天已死,黄巾当立。” 邹靖遣刘备引本部五百军出战,当下两军相对,玄德出马,左有云长,右有翼德,扬鞭大骂:“反国逆贼,何不早降!” 黄巾军先锋程远志大怒,遣副将邓茂出战;张飞挺丈八蛇矛直出,手起处,刺中邓茂心窝,翻身落马。程远志见折了邓茂,挥舞长戈,直取张飞;云长舞动大刀,纵马飞迎,程远志见了,早吃一惊,长戈竟架不住青龙偃月刀的重量,未及三合,被云长一刀荡开兵器,顺手挥为两段。张牛角在中军瞧见,急命全军推进,企图以众胜寡。 混战完全是勇气的相互碰撞,黄巾军热血沸腾,犹如海潮撞上顽礁,根本不怕粉身碎骨;黄巾军不讲技巧,就完全忽视了双方装备上的优劣,有的只是用命搏命。官军一方是冷酷无情的,每个招式都不给对手活命的希望,阵型的变化更是把杀人的技术发挥到极致。 张牛角惊骇地看到,他选中的强悍士卒冲锋在前,迅速消失在视线当中,刚刚接战不久,黄巾军的前锋便已七零八落。张牛角正在调整布置,就听得侧翼传来整天的声音,一片乌云出现在地平线上,快速地涌来,黄巾军中有人惊呼:“乌桓骑兵。” 转眼间,三千精骑已经杀到近前。黄巾军就是一群缺乏装备和训练的农民军,面对一排排战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还有装备精良的乌桓骑兵,根本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前排士兵已经掉头就跑,后面的士兵还不明所以。裹协而来的青壮跟着崩溃了,无数的人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旗帜,撒开脚丫子便向远处跑去。相互踩踏中,混乱很快感染全军,张牛角想组织防御,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张牛角手脚冰凉,虽然军队的人数还占着上风,但张牛角却清楚地明白,今天输了。张牛角只好下令撤退,大军倒戈而走。 玄德见势挥军,和突骑一起追杀,投降者不计其数,邹靖催动全军,随渔阳精骑收复蓟县。进了蓟县,邹靖却意外地发现,随后援两千突骑来到的不仅有护乌桓校尉公綦稠,还有侍中杨奇和一个二十辆马车的车队。杨奇,字子奇,杨统子,杨震之孙,弘农华阴人。 邹靖问起来意,杨奇只淡淡地说:“张角起事后,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先后被国人所持,朝廷想把他们赎回来,特派下官和宗室刘虞来操办此事。下官与张角已经联系过了,他们同意交易,这次下官带着赎金而来,希望把安平王平安地接回来。” 邹靖心里说这叫什么事,双方的将士正在血战,还暗地里做这样的交易,安平王就应该自杀,以身殉国。公綦稠察言观色,急忙说:“在安平国、甘陵国领头造反的不是张角的黄巾弟子,却是两国的都尉刘石和白绕,尤其刘石,可是宗室子弟。张角造反也是奇怪,名号只是天公将军,并未称王。” 邹靖心一紧,立即意识到朝廷这么急着赎回两王的原因,因为在汉灵帝心目中,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是比张角更值得关心的人。若是二人不赎回,黄巾军可胁迫这二位刘宏的叔父与叔祖行绿林、赤眉故事,大臣也会抨击暗讽;而通过赎回的行动则可以试探两王是不是张角的同伙,甚至是张角的幕后老板。杨奇笑道:“此事与校尉关系不大,下官只是需要几个有胆色的人,去信都送信。” 安平国所辖诸城,堂阳邻近钜鹿,武遂故属河间,饶阳、南深连接涿郡,可谓四冲之地。信都有绛水、呼沱河,是安平国的都城,现在由张角的弟子褚燕把守,黄巾军号称五万。邹靖立即想到一人说:“现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宗室刘备在军中,英雄侠气,不妨请他过来见见大人。” 自高祖刘邦建汉,刘氏子孙遍布全国;到汉灵帝时期,宗室谱上有十万多人,只要不当官,宗室子弟与寻常人没有不同。邹靖担心杨奇这样的读书人清高,所以先问一声,杨奇倒没有异样,急忙让请。不多时,刘备从军营中赶来,公綦稠说了任务,刘备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此是国事,也是家事,备愿意一往。” 杨奇大喜,急忙喊进女婿李傕,与刘备交付信件。刘备回到军中,正好简雍带着三十余人前来投奔,才知道刘子敬和刘元起从那次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只有刘元起来信,要简雍助刘备一臂之力。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破黄巾3 刘备与关羽、张飞、简雍商议半宿,最后决定关羽留守军中,刘备和张飞、简雍挑选了二十名精干的好手,奔信都而来。进了安平境内,刘备让二十名手下化装成各色流民,混入百姓中往信都城,自己三人直接找到沿途黄巾军将领,说是朝廷使者。这名将领叫李大目,早听褚燕说过此事,倒也不敢怠慢,立即派了一名小校快马去报信,然后交代了手头的事情,亲自陪着刘备三人前往信都。 安平国都尉刘石接到消息,急忙领着小校前往王府禀告,褚燕正和安平王刘续在对饮,闻讯道:“恭喜大王,马上就要脱离家师的控制,可以回到朝廷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安平王刘续苦笑道:“坐地失国,本王到了洛阳不死也就谢天谢地了,这使者来的真不是时候,朝廷还是有能人的。” 褚燕自然听懂了,要是张角一方获胜,刘续自然不会和使者离开;要是卢植已经获胜,刘续就会和预先约定的那样,带着郡国军马再打出旗号,向朝廷表示夺回信都,自己等人继续隐藏在安平各城。而现在刘续一旦离开,广宗要是兵败,张角在冀州连个回旋的空间也没有,刘续的处境就更不要说了。 楚燕低头算计了一会问小校:“送信的人多大年纪?什么地方口音?” 小校回道:“启禀将军,三个人不象军官,都象读书人,就是年纪轻了点,说话涿郡口音。不过三人都应该练过武功,为首的刘备更是气度不凡,行为举止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和力。” 褚燕和刘续都一愣,不是因为小校说的情况,而是小校说话的条理,黄巾军中草莽英雄不少,缺的就是有眼光和头脑的人。褚燕立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校答道:“丹阳张闿。” 听到这样的回答,褚燕便晓得张闿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就让刘石领张闿下去休息,并通知李大目,张闿留在信都听用。安平王刘续看着褚燕的安排,不住点头,十七八岁的人,能有如此手段和眼界,实在不易,难怪张角把安平国的大事全部交付给褚燕;随即想到自己的儿孙,不由得叹气。 褚燕回过头来问:“王爷,刘备三人不日就到,我们该如何处理?” 刘续缓过神来道:“褚将军放心,本王不是畏手畏脚的人。刘备到后,且看他来意,总要等赎金拿到手再翻脸。另外,岩儿从洛阳传来消息,说马元义被捕致死,未吐露一字,唐周并不知道封胥、徐奉,他二人是怎么泄露的?”刘续在起事前做了周密的安排,除了在洛阳的六子刘岩外,整个家族没有人知道刘续与张角联手之事,但是洛阳的蹊跷一直让刘续如鲠在喉。 褚燕望着眼前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心里一凛,急忙摇头道:“事发后,家师派出了所有关系,都没有发现两人是如何被察觉的;王爷放心,家师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刘备到后,就要委屈王爷在王府后院,以免被他看出破绽。” 刘续也只是诈诈褚燕,并不是追究,闻言欣然答应。刘备一行进了信都城,李大目便被叫走,都尉刘石陪着刘备三人进了王府,来到殿前;褚燕在当中端坐,沉声问道:“刘备,你真是朝廷的信使?” 刘备不卑不亢地从怀中掏出杨奇的书信,施礼道:“褚将军,这是杨大人的亲笔信。” 褚燕让人呈上去,仔细看完信,果然是杨奇的语气,笔迹也和以前的通信一样。褚燕冷笑一声又问:“杨奇在信上对刘兄没有官衔称谓,想必刘兄还是白身,这些当官的真是胆小如鼠,不知道刘兄对细节能否做主。” 刘备肃然道:“在下是宗室,家族之事理所当然,来时杨大人已经吩咐,细节由备与将军协商。”褚燕见刘备无动于衷,也只好放下挑唆的打算,与刘备商量在饶阳交换;两人商议定,刘备突然提了一个请求说:“褚将军,备想见见王爷,毕竟是家族中人,来了总要见见。” 褚燕一愣,脱口问道:“刘兄认识安平王?”刘备摇摇头,褚燕便明白刘备是怕刘续已死,心中不禁琢磨,刘备为什么不怕自己弄一个假的来糊弄他。褚燕这边在思考,一边的飞燕以为褚燕不愿意,一声娇叱,早已拔剑而起道:“什么东西,也敢随便提要求。” 说完飞身下殿,直刺刘备,不想简雍一步上前,掌中匕首突现,竟然封住飞燕去路;飞燕剑如柳舞,步踩莲花,瞬间把简雍罩在剑影里。两边黄巾武士正要围上来,被杨凤一个手势制止住,杨凤看褚燕不是发怒的表情,晓得飞燕弄错了,就想顺便看看刘备三人的斤两。十几招过去了,飞燕的剑术越发凌厉。 褚燕和杨凤却看出不妙,简雍的身法太过高明,在飞燕的剑网中进退自如,而简雍的匕首每一次出招都是非所思议的变化,虽不连贯却威力巨大,要不是简雍的搏杀经验略逊一筹,飞燕早就落败。饶是这样,飞燕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剑招看似招招搏命,其实剑影护住的圈子越来越小。 褚燕厉喝一声:“住手。”简雍一步就闪到圈外,飞燕手中的长剑还是多了半个动作才停顿下来。杨凤慢步走到飞燕身边,示意飞燕退回后,对刘备说:“没想到刘兄的随从竟然有如此功力,杨凤一时手痒,还望刘兄不吝赐教。” 刘备淡淡地说:“不是随从,是兄弟。”话音未落,张飞早站到杨凤面前,刘备和简雍急忙退后,杨凤与张飞互一抱拳,就拉开架势,张飞大吼一声,抢先出招。张飞施展刘子敬教他的七步连环拳,拳拳相连,一路横击;杨凤的武功在张角的弟子中可列三甲,一眼就看出张飞拳术的优劣,清楚张飞要是一步步发挥下去,气势会越来越强,于是施展桩功,就在三步的圈子内,利用缠劲化解攻势。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破黄巾4 两人的交手比刚才简雍和飞燕一战更为凶险,好在张飞气力悠长,五十招过去攻势不减,终于逼得杨凤硬架。没想到张飞竟被震退一步,杨凤笑道:“张兄既然有所保留,我们就切磋到这里吧。”说完,杨凤挪开双脚,原先站立的地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脚印,众人便明白两人还是平手,张飞后退一步,只是卸力的表现。 张飞站定,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褚燕面色一沉,对刘备说:“刘兄,你兄弟带着匕首进来,莫非是想刺杀本将军。”褚燕已经想起,简雍如此眼熟,是因为在信都见过,当时自己巡查了王府周围的环境,这个人似乎是一家酒店的老板,但是褚燕不准备说破,局数如此微妙,这个情报权当以后的一个筹码。 刘备施礼道:“褚将军言重了,这匕首只是防身之物,否则哪能看见刚才的舞剑,若是将军喜爱,不妨送于将军。”刘备说完,让边上的黄巾武士拿过匕首,送上去给褚燕观瞧;褚燕挥挥手示意不必道:“本将军不夺人所好,今日就算了,下不为例。”随即吩咐杨凤引刘备一人去见安平王。 刘备让张飞和简雍等候,自己随杨凤前往后院,杨凤一边引路一边笑道:“刘兄身边怎么有项家的兄弟?” 刘备正色道:“将军说笑,在下这个兄弟姓张名飞字翼德,和项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刘备还是很欣赏杨凤的,但是杨凤提的这个问题过于敏感,虽然过去了几百年,刘氏子孙依旧记得与刘家争天下的是西楚霸王项羽。杨凤不以为然地说:“功法是骗不了人的,但姓氏是可以改的,项伯的子孙不就姓刘吗?” 项伯名缠,字伯,出生于下相,是项羽最小的叔父,曾在鸿门宴中保护刘邦。汉王朝建立后,刘邦为感念项伯当年在鸿门宴时的解救之恩,赐刘姓,并封为射阳侯。 刘备顿时无语,默默地跟随杨凤来到王府后花园,只见一个老者身着王服,精神矍铄,正在假山中的亭子里独自摆棋。石桌上放着玉石做的正方形棋盘,盘下有四足,局面纵横各一十七道,两个玉钵内放着黑白两色的玉棋子;老者转注着棋局,似乎不知道刘备二人走近,杨凤施礼道:“王爷,洛阳信使刘备刘玄德求见。” 老者抬头看看刘备说:“玄德有龙凤之姿,你应该是刘子敬的那个侄子吧,本王正是安平王刘续。难得朝廷还惦记着我这个花甲老人,不知道这次是有谁到安平国来主持。”宗室之中,旁支过多,按辈分不查谱谁也说不清楚,但安平王刘续今年六十一岁,刘备就按年龄的差别行了礼问好后,站起来答道:“是侍中杨奇。” 刘续点头道:“子奇行事果断而性格耿直,是个合适的人选。玄德,我问你,尧造围棋以教丹朱,虞舜学尧教愚子商均,都没有效果,为什么?” 刘备恭声答道:“三尺之局,孙吴看是陈聚两军士卒,雁行阵翼;老黄看则是经纬列张,棋法阴阳;若是诗人,多坐隐逸前,感物幽忆;故有无结果,全在下棋人身上。《竹书纪年》记载:‘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不与父相见。’虞舜尚有瑕疵,丹朱、商均有憾亦正常;只是丹朱无对手而独寒,商均有禹帝而伤己。” 杨凤听得脸色大变,刘续说的是汉灵帝不可调教;刘备则回答每个人对事物看法不同,并说刘续现在孤独,张角会伤害他。刘续一手拍乱棋盘,朗声大笑道:“老天对我刘氏不薄,只恨玄德不是我刘续后人,若不然,真是无对手而独寒。老道士,出来吧,别把你徒侄吓着了。” 一个枯瘦的老道士从假山后走出来,正是张角的好友黄龙子,杨凤急忙行礼,黄龙子摆摆手说:“杨凤,师叔也是观察你很久了,今天要和安平王一起问你一件事情,你看目前时局如何?” 杨凤迟疑道:“皇甫嵩、卢植、朱儁等人俱是一代名将,胜败不可预测。” 黄龙子又问:“若是我们夺取幽州,大贤良师攻占洛阳,情形会怎样?” 杨凤嘴唇一哆嗦,慢慢说道:“此是天意,太平道取汉室而代之。” “说得好。”黄龙子拍手道:“太平道取汉室而代之,第一代帝王自然是大贤良师,而后面,他会如何选择虞舜还是丹朱?”杨凤毕竟是个女子,平日里从不对这些事情考虑,若说杀人不弱于男子,在心机方面还是差了一点,汗水顿时滚滚而下,黄龙子的意思他明白,黄龙子问的是若是黄巾军胜利了,江山是太平道的,还是张家的? 杨凤不敢回答,安平王刘续嘿嘿笑了两声说:“别为难他了,张角的徒弟中,就属他和褚燕有点慧根。杨凤,听本王一声劝,若是你决定辅佐令师夺取天下,就要学张良能放下一切,否则,刘歆的命运就是你的道路。” 刘歆,字子骏,汉高祖刘邦四弟楚元王刘交之后,名儒刘向之子,初始元年,刘歆率领儒生们实施一场儒家“图谶”政变,由宗室刘京以符命声称:“假皇帝应作真天子”,拥立王莽为皇帝,改国号为“新”,刘歆被授国师,最后却因谋诛王莽事败自杀。 杨凤明白刘续所说没错,张角在创立太平道时就将大权托付给两个弟弟张梁、张宝,黄龙子和另外四个与张角同辈的高手张修、郭太、左髭丈八、雷公没有一点实权,只起个教授门徒的作用;黄巾军起后,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与张角“天公将军”齐名,黄龙子五人更是没有地位。黄龙子轻声说道:“张修已经回益州了,郭太去了并州,张牛角在幽州迟早会被邹靖击败,杨凤,你要早做打算。” 杨凤沉住气问:“师叔想要我怎么做?”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破黄巾5 黄龙子颔首后望向刘续,安平王刘续道:“杨凤,本王不会要你做欺师灭祖的事情,也不需要你背叛太平道,而是为你指一条明路。如果有一天,张角兵败,你不要干任何事情,火速去巨鹿秘坛,取走太平经,玄德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刘备和杨凤大是不解,刘续却仰起头看天说:“你们不要管为什么,到时候送到指定的地方,有人会给你们需要的东西,杨凤,你可以去继续追求所谓太平盛世的理想,刘备,你可以去匡扶汉室,否则,你们空有理想,什么都做不成。” 刘备和杨凤听得怦然心动,刘备突然醒悟问:“王爷,你准备去洛阳?” 刘续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过来注视着刘备说:“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你和杨凤出去,就说我愿意被赎回,等到了洛阳,我们再详谈。”刘备清楚,刘续并不怕自己回去实话实说,因为能为自己作证的只有黄龙子和杨凤两名黄巾高手,朝廷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无奈点点头,准备见到刘元起等人再商量。 杨凤能明显感受到黄龙子期盼的目光,苦笑道:“师叔何不找褚燕师弟,他比我更合适。” 黄龙子摇头道:“他和大贤良师一样,有兴趣的是黄巾军,而不是太平道,我看众人中,只有你才能负起这个责任。你放心,我对太平道的感情不低于你,只是不愿道众心里的希望化为云烟,让他们在被屠杀的时候有一丝活路。”杨凤心里竟有一丝感动,黄龙子的意思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于是爽快地答应。 刘备很想抗议黄龙子的说法,但一想到乌桓突骑,就把话活生生地咽回肚里,那些乌桓人平日里就视汉人如草芥,更何况这次奉诏出征呢。杨凤怕时间拖得太久,急忙领刘备回到前面大殿,褚燕听说安平王刘续愿意去洛阳心中大喜,这样不仅有巨额的赎金充为军饷,而且刘续走后,就能把安平国完全地控制住黄巾军手中。所以顾不得细想,褚燕就让刘备火速赶回幽州。 刘备也不敢和张飞、简雍多说,三人快马加鞭,直奔蓟县。此时,经过数日激战,幽州广阳等十余县先后被官军夺回,张牛角势穷,转河间投安平国,到处都是溃败的黄巾军和流民。刘备三人刚到涿郡境内,就遇见公孙瓒带着千余骑兵在途中等待,公孙瓒看见刘备放马狂奔,到达近前开玩笑说:“杨大人等得心焦,唯恐黄巾军失利,拿安平王和你们祭旗。” 刘备与公孙瓒并骑道:“褚燕雄才大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安平王和我哪比得上张角的江山重要。大哥来得正好,我们可以并肩杀敌了。” 公孙瓒叹了口气说:“刚刚出任甘陵相的刘虞给杨大人来信,说为了安抚百姓,防止乌桓、鲜卑有乱,建议除了护乌桓军,其他幽州官军非诏不能在幽州外作战,杨大人已经同意。要不然我早就杀进安平国去接你了。”刘虞字伯安,东海郯人,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这次负责甘陵王刘忠的赎回。刘备突然想到:“刘虞是不是在甘陵发现了什么,怕幽州的军马与安平王刘续有联系,进了安平国倒戈。” 公孙瓒不清楚刘备的心事,继续说:“好在邹靖大人要跟着杨奇,建议各地义兵相随,你还是可以去建功立业的,我只有等踏顿那个混账造反,才能一展雄风了。”蹋顿是乌桓单于丘力居的从子,有乌桓第一勇士之称;公孙瓒丝毫把他放在眼里,说完和刘备纵声大笑。等和刘备分兵的时候,公孙瓒特地留下二百匹战马,以壮刘备一军声势。 饶阳属冀州博陵郡,因大儒毛苌而出名,孔子删定《诗经》后传给了子夏,子夏传给了曾申,曾申传李克,李克传孟仲子,孟仲子传根牟子,根牟子传荀卿,荀卿传给毛亨;毛苌就是毛亨的儿子,得西汉河间王刘德遍求天下“善”书,毛苌被封为博士,在此讲经,传授弟子。当年讲解《诗经》的主要有齐人辕固、鲁人申培、燕人韩婴、河间毛亨4家,独有毛诗流传下来。 杨奇在毛苌讲经的讲经台吊古凭今,顿生无限感慨,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安平王的车辇出现;讲经台说是古迹,其实就是个一米高的石台,杨奇疾步下台,站在台前等待。汉军大旗飘扬,邹靖和李傕带着刘备等二十名高手站在杨奇身旁,四千义兵伫立在讲经台后面一动不动,等杨奇确认安平王刘续,和李傕下拜时,邹靖仍然握着长剑向刘续拱手道:“末将身著铠甲,不便拜跪礼,只能以军礼参见,还望王爷见谅。“ 刘备等人也按军礼参拜,安平王刘续满面悦色道:“邹校尉,没关系,军营中本当如此。”杨奇却心里一震,难道两人确实有勾结。给刘续驾车的是杨凤,见邹靖警觉,明白褚燕设计的第一个变化斩杀杨奇已经不可能,遂公事公办,点清赎金离去。杨奇看着杨凤指挥马车队带着金银离去,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邹靖低声道:“大人,王爷已经接回,我军当速退。”正待下令,探马回报,张牛角挥军数万,分四路杀来。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灰尘大作,出现成片的黄巾军,高呼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蜂拥而来;黄巾军中张字大旗飞舞,张牛角骑一匹青鬃马,挥动长枪,声音贯穿两军:“官军勾结乌桓异族,残杀我军马,今当为河北百姓报仇。” 张牛角的话语极有蛊惑力,不仅黄巾军将士听得热血沸腾,就是官军这方也士气一挫,邹靖心中不妙,一声大喝“列阵”,护着安平王和杨奇退入阵中。刘备一马当前,大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忠于大汉,就是王师,与张角同谋,就是反贼。” ------------ 第二百一十七章 破黄巾6 刘备的声音也如张牛角先前一般,在空旷的平原上传得清清楚楚,张牛角哈哈大笑,以示刘备谬论。飞凤突然脸色一变道:“大帅,不好。”原来刘备一边说话,一边引着五百骑兵向前,在接近弓弩的射程时,突然启动,五百人的部队犹如如楔子一样插入黄巾军,关羽张飞马前无一合之敌,转眼就杀近张牛角旗下百步之遥。 张牛角的中军是精锐所在,一面阻击,一面在后面安排弓弩手。邹靖趁势下令敲响战鼓,官军两翼齐出,配合刘备专攻向张牛角的中军,官军人数虽少,但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单经和田安两人率领下,节节推进。张牛角这支黄巾军从幽州一路败退,心里脆弱,稍一接战,便想后撤;张牛角明白,此时中军若退,黄巾军必定溃散,纵使人多,也于事无补。 张牛角于是大喝一声,问四周将士:“我们起兵为了什么?为了能有尊严地活着,今日若退,有何面目见大贤良师,又拿什么面对支持我们的百万道友。”说完纵马迎向官军,张牛角身边几十骑跟着高呼扑向官军,随之数百人高呼,数千人高呼,黄巾军潜力被激发,顿时一个个生不畏死,用血肉之躯与官兵的兵器纠缠。 杨奇面色发白,邹靖眼神凝重,都看出来胜负就在这一百步。张牛角和张飞厮杀在一处,招招是同归于尽的招式;飞燕夺过身边武士的大戟,纵马站在弓弩手前面,冷静地数着双方的距离,待一侧的关羽冲入五十步时,一声令下:“放箭。”刚刚聚集在大旗下面的近百弓弩手早已拉满弓,闻言放箭,箭如雨注,飞向对面。 正杀在一处的黄巾军和官军纷纷倒下,就是关羽,也不停地舞动大刀拨打箭矢,护住战马和自己。就在黄巾军弓弩手准备再上箭的刹那,刘备的战马突然以超出常规的速度从关羽的后面抢入阵前,眨眼间就到飞燕面前。飞燕措手不及,但依旧借着多年在武技上苦练,用大戟架住了刘备的斩马剑,却听见一声轻微的机关声,斩马剑的剑头竟然飞了出来,硬生生地插进她的胸口。 飞燕身体还在马上摇晃,刘备已经冲过弓箭手的人墙,用斩马剑的铁柄砸断了张牛角的大旗,张飞看见一声长啸,如虎出山岗,蛇矛幻出千万矛影,逼住张牛角。张牛角苦于招架,根本无暇发声,就听得官军四处大喊:“张牛角死了,张牛角死了。”张牛角心中着急,枪法更乱,一不留神,被张飞一矛扎在肋下,亏得部将黑山、左校杀到,出死力救回。 黄巾军如潮水一般来,又如潮水一般退去,邹靖顾忌兵少,下令不要追杀,收拢在其他三路阻击黄巾军的伏兵,大军徐徐撤退。退到滹沱河边,遇见公綦稠率领的乌桓骑兵,一个个狼狈不堪,邹靖才知道公綦稠的队伍竟然是奉杨奇的命令去偷袭绕城,却被褚燕、刘石这两个猛将打得一败涂地;回来时,遇见张牛角溃军,又混战了一番。 公綦稠苦着脸说:“安平国的郡国兵装备不在我们之下,弓弩又多,我们虽攻占东门,最后还是被褚燕夺了回去。好在他们不敢和乌桓骑兵比野战,我们才有惊无险地退回来,亏得王爷和杨大人无事。”邹靖看杨奇不语,明白是这位使臣的主意,也不多问,抬头看看天,立即下令扎营,点灶做饭,等天黑时偷偷地把大军撤走,命单经和田安各引五百弓弩手,伏于寨内。 半夜,雷声大作,倾盆大雨滚滚,自天而下;褚燕率黄巾军约五千步军,从暗中摸来,唿哨中杀入寨里来,见是空寨,回身便走。却听见到处呐喊声,官军纷出,伏军放起号炮,弩箭只顾射去,黄巾军四处逃散;背后公綦稠、邹靖骑兵突出,黄巾军大败。天亮后雨停,清点战利品,发现死者多为郡国兵装束,刘续黯然泪下。 退到幽州境内,北中郎将卢植发来公文,说他已经在广宗围住张角,要求公綦稠和邹靖继续征发幽州郡兵,趁机收复其他地区。刘备得知卢植消息,就对邹靖说:“备昔曾师事卢植,欲往助之。”邹靖知刘备有被卢植征召之意,不便阻拦,就送了三十匹战马,让刘备与关、张引本部五百人投广宗来。 至卢植军中,刘备入帐施礼,却见卢植怒气冲冲。原来汉灵帝遣小黄门左丰前来督军,观察战况,左丰竟然索取贿赂,被卢植一顿抢白,轰出帐外。刘备试探着说:“老师,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跟这种小人不值得计较。三军将士的未来重要,要不满足他一次?” 卢植顿色道:“军粮尚缺,安有余钱奉承天使?玄德,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岂能受制于小人。” 刘备急忙认错,回到自己帐内与简雍说起,叹息不已。果然左丰回京上奏汉灵帝:“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左丰这话重,意思就是说卢植没有歼灭张角的决心,汉灵帝震怒,下令槛车征卢植,减死罪一等;另拜董卓为东中郎将,持节,替代卢植。 张飞听说朝廷旨意大怒,嚷嚷着不公,就要打人,玄德急止之曰:“朝廷自有公论,汝岂可造次?”关羽再一声冷哼,张飞便不再言语。刘备洒泪送走卢植的槛车,董卓便到了。 董卓到后,知刘备布衣,又是卢植门徒,便故意怠慢,不过对刘子敬还是有三分顾忌,只好冷处理刘备一军;刘备忍了数日,恐最后粮草无着落,与简雍、关羽等人商量回涿郡,连夜引军而走,退回幽州。董卓闻讯,也不派人追赶,专心与张角战事,不想屡战屡败;数月后,皇甫嵩克仓亭,生擒卜己,尽复东郡,朝廷下旨,中郎将董卓征张角不克,征诣廷尉,减死罪一等,皇甫嵩替董卓战广宗。 ------------ 第二百一十八章 破黄巾7 这主意是大将军何进出的,张让心中不悦,但何进刚刚破获封胥、徐奉一案有功而进封慎侯,风头正劲,自己等人还在被汉灵帝猜疑中。张让郁闷中,忽听门卫来报,涿郡刘子敬求见,急忙让人请进来;不多久,刘子敬笑嘻嘻地进来说:“张大人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张让自从练习刘子敬给的心法功力大增,请刘子敬入座道:“先生的修为果然不俗,不知道这次进京何事?” 刘子敬坐下说:“来进一点蔡伦纸,等张角死后运回幽州做生意。”此刻,黄巾军气势正盛,要是换个人这样说,张让立即把他轰出去;但刘子敬不一样,在张让心里有一点位置,张让好奇地问:“先生为何如此看待,莫非皇甫嵩真是用兵如神?能一战而定乾坤。” 刘子敬示意张让屏退所有人,才低声说:“我从冀州而来,听说有人托袁家在江湖上传贴,五万两黄金招募高手买张角一死。”张让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汉灵帝前一阵子陆续从西苑卖官钱里支走了五万两黄金的钱物;张让立即醒悟过来,皇甫嵩不仅善战,皇甫家不择堂和袁家袁山更是高手如云。 张让急忙召唤下人换了茶水,对刘子敬客客气气地说:“先生放心地呆在洛阳,只要河北一太平,以后先生的货源咱家包了。” 刘子敬站起来施礼谢后说:“若是小人没有猜错,劫楼的高手正在各地奔波,出五万两黄金的应该不是大人?”张让顿时感觉被挑起心事,自己和赵忠说服秋无病等人精英尽出,在各地刺杀黄巾军头领。要不是庖丁混在军中,秦颉哪能击杀“神上使”张曼成?广宗没有进展,主要是张角武功太高,秋无病三次出手不仅无功而返,带去的好手也死伤殆尽。 张让突然缓过神来,试探着问:“先生莫非有意前往广宗?” 刘子敬摆手笑道:“袁山五老已出,小可不敢与日月争辉。小可只是在想,出这五万两黄金的人必定比任何人都期待结果,对最先告诉他消息的人一定会另眼看待。”张让本就是个服侍人的人,自然深谙其道,等刘子敬走后,立即和赵忠联系,动用手上所有力量打探消息,眼线从洛阳一路到广宗。 张角看重广宗,不仅仅因为广宗县是安平国的粮仓,囤积着百万石的粮食,便于安置流民,更主要的是广宗还曾是殷商帝都,对于自称黄老传承的太平道有象征意义。颜良现在广宗城里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吏,整天在一座座粮仓之间折返,核算重量,记录进出人员和数字,没有人在意。 张梁也循例安排人调查过颜良,验证颜良是河北堂阳人,根本没有往西凉四家上面想。颜良孤身一人,没有家室之累,和别的安平国官员一样,整天跟太平道的基层头目交往,渐渐获得信任,张角起兵后,颜良依旧管理着粮仓,所以很多黄巾头领都和他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就这样,劫楼和袁山的人马就这样在颜良的策应下,陆陆续续进了广宗。 袁垢一直有些担心,张角不仅中原九大高手之一,而且身边护卫无数,能人异士不乏期间;张角唯一的弱点就是本身是武林中人,如果有齐名的高手在广宗出现,难免会见猎心喜。张成一口就回绝了袁垢的建议,这只是袁垢的一厢情愿,如果张角稍有改变,进城的这些人就死无葬身之地。 戏志才分析了各种变化后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一击中的。如果实在不行,我混进良师府下毒,你们在外面准备接应我。”戏志才在毒药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又擅长易容之术,有颜良提供资料和方案,应该有一些把握。 袁绍断然否决道:“颜良的身份根本接近不了张角,还是按照第二个方案,让秋无岗出手。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我敢断言,他就在张角身边不远的地方,让颜良把消息传给他。” 秋无岗拿到消息的时候,没想到刘子敬出现在身边,刘子敬做了一个跟我走的动作,秋无岗也不多言,跟在刘子敬身后来到一个小酒店。酒店名副其实的小,竹篱笆紧闭的院子,孤零零的一间草屋,屋子里只能放下两张四方的桌子,厨房在屋子后面,坐在酒桌旁的长凳上,就能看见在里面正在烧菜的大师傅。 没有伙计,刘子敬自己从木柜里拿出三付酒具碗筷,带着秋无岗,很熟悉地从屋外的一棵桂花树下刨出一坛酒。回到屋中,刘子敬一手拍碎酒坛上白泥的封,酒香四溢,厨师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笑着说:“这是你十年前埋下的酒,我是一直没敢动,就等你自己来喝。” 厨师的年纪和刘子敬相仿,但是看上去要比刘子敬沧桑一些,胖胖的脸上已然有了一些皱纹,一身脏兮兮的厨师打扮。秋无岗看着一愣,这厨师看着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刘子敬倒了三碗酒,坐下说:“你的生意似乎并不好。” 厨师把手中托盘上的菜一一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能好吗?广宗城里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开门营业,非给抢了不可。你可不要天天来照顾我生意。” 一共六个菜,炒羊腰、拌猪耳朵、卤牛肉、煎豆腐、红烧鱼、青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刘子敬笑笑,掏出五两黄金放在桌上,给秋无岗介绍:“秋无岗,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叫金精儿,原来也是石匠,后来感觉做厨师挣钱多,就改了行。以后你在信都有事,都可以找他。” 金精儿一愣,问刘子敬:“他们要动手了?” 刘子敬点点头说:“快了。若想建立奇功,非得在皇甫嵩破城之前,杀死张角,否则就没有了意义。昆仑派已经南下,估计张曼成是活不了多久了;无岗,张角玄功高深莫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 第二百一十九章 破黄巾8 秋无岗笑笑,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袁绍必定埋伏着另外一支力量,就等着自己吸引张角的时候,一击奏效。秋无岗贪婪地吃着美食,丝毫不顾刘子敬和金精儿诧异的目光,边吃边说:“子敬,谢谢你。我恐怕是第一个看到你实力的人,范协和张成猜的没错,可惜都死了。” 刘子敬微微一笑道:“别打感情牌,我不会和你去刺杀张角,两军对垒,虽说手段无不用其极,但是也不能以短攻长,白白浪费生命。吃完这一餐,我和金精儿就离开信都,如果你和袁绍只是钱的交易,我劝你放弃这次行动。” 秋无岗闪过一丝感激的神奇,无所谓道:“流星里很多归隐的人都被袁家控制了,生死生活都不由己,我无法后退。此生轰轰烈烈,回想起来没有遗憾,只是有一事相托,替我杀了召公子。” 刘子敬没有说话,点点头,秋无岗如释重负,顺手找到一块白布,画着图形道:“我在洛阳还有一个密室,有空你去看看,密室在野王楼的酒窖下面,这是机关图。” 昆仑派卞茫翼一行百余人到了南阳后,果然大显身手,随同官军数场死战,损失了三分之二人手后,终于诛杀南阳黄巾军“神上使”张曼成,克复南阳。谁想卞茫翼刚走,剩余黄巾军重新以赵弘为帅,聚集十余万人马,再次夺取宛城;朱儁与荆州刺史徐璆及秦颉合兵一万八千人围弘,自六月至八月不拔。 汉灵帝着急,示意有司上奏,准备象换董卓一样换掉朱儁,司空张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俊讨颍川,以有攻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有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 汉灵帝这才放弃替换朱儁的打算,却下旨因皇甫嵩表奏卢植有功无罪,复卢植原官;曹操亦以有功,除济南相,班师即赴任。朝廷上下无不明白,这二人就是替换朱儁的人选,正待退朝,汉灵帝又说起另外一件事,要给安平王刘续复国,并任命雒阳李燮为安平相。 满朝惊愕,李燮虽是名士,有“平正”之名,但是处理具体事务能力欠缺,做个清流的议郎绰绰有余,做安平相有点为难。其父李固就是在汉质帝驾崩后,与大将军梁冀争辩,不肯立汉桓帝刘志为帝,最后遭梁冀诬告杀害;李燮隐姓埋名逃难于徐州,到梁冀被灭,汉桓帝大赦天下,方才复出。 只是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在后面,李燮第一个发言,竟然上奏说:“刘续在安平国没有政绩,又被妖贼俘虏,守国不称职,有损于朝廷名声,所以不应该复国。”太尉邓盛就觉得头嗡的一声乱了起来,心说李燮你要是不情愿,就说不做安平相,乱点什么火,甘陵王刘忠赎回已经复国,甘陵相刘虞上任了几个月,要是不让刘续复国,恐怕张角还没灭,七王之乱就会重来。 汉灵帝刘宏却偏偏让群臣讨论此事,皇族之事张温也不敢多说,只有几个不大的官为了吸人眼球出列,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汉灵帝听了,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常刘焉看不下去,试探着李燮问:“世人皆知,世袭郡王少有干练之才,李议郎莫非认为安平王有谋反之心?”刘焉这句话虽然偏离了话题,却抓住了关键,这些世袭封国的王侯哪个不是碌碌无为,要是真出一个能干的,汉灵帝刘宏也放心不下。 李燮顿时无语,身为士林领袖,他手中没有证据总不能乱说,看李燮被刘焉难住,其余想反对的官员也只能作罢,最后同意刘续复国。李燮则被一批看不惯的人弹劾“毁谤宗室“,汉灵帝一声旨意,送入左校做苦工。等朝臣散去,汉灵帝召见杨奇,重新问了一遍安平王刘续的事情,才脸色稍霁。 杨奇正待告退,汉灵帝刘宏突然问他:“朕与桓帝二人比较,以为何如?” “陛下和桓帝相比,就像虞舜和唐尧相比一样。”杨奇答得小心谨慎,汉灵帝却听懂了,在杨奇的心中,自己和桓帝是同一类货色,声誉不怎么样。只是尧舜是三皇五帝中人,汉桓帝刘志更是不能公开亵渎,汉灵帝只好愤愤地说:“卿家真善强词夺理,不愧是杨震的子孙,死后必复至大鸟矣!” 当年汉顺帝刘保即位,樊丰、周广等诛死,杨震门生虞放、陈翼诣阙追讼震事。朝廷咸称其忠,乃下诏除二子为郎,赠钱百万,以礼改葬于华阴潼亭,远近毕至。先葬十余日,有大鸟高丈余,集震丧前,俯仰悲鸣,泪下沾地,葬毕,乃飞去。郡以状上。时连有灾异,汉顺帝有感杨震之枉,乃下诏建祠,时人立石鸟象于其墓所。 杨奇不敢再言,立即告退。杨奇出了皇宫,就去见族兄杨赐,杨赐正和杨彪在研究今日朝堂之事,杨彪现任卫尉,掌南北宫兵卫,也是中二千石的官员,可以转达吏民向皇帝的上书。杨赐听完杨奇的叙述,沉吟半晌说:“皇上还是聪明的,彪儿说刘续进京后活动频繁,皇上不会不知道。李燮这是被利用了,皇上把他留在京师,就是准备随时找个理由起用。” 杨彪也道:“安平国目前还在争夺之中,刘续就算现在能够归国,恐怕也只有信都等两三个城池。只要派遣的官员适当,就不会出乱子,否则宗室中人会议论纷纷,现在党人、宦官已经势不两立,不能再添乱了。豫州刺史王允送来战报,陈王刘宠招募弓箭手镇守藩国,抵抗黄巾,附近民众前往投奔者多达十多万人。” 杨奇听完无语,朝野多知刘宠英雄,但世事多变,谁也不敢预测将来,只有看陈国相骆俊的能耐了。过了几天,安平相的位置还没有着落,官军已经收复信阳,遂命凉州名士阎忠为信都令,先去上任;赵忠、张让也打听到,张角在广宗病了。 ------------ 第二百二十章 破黄巾9 汉灵帝刘宏立即催促朝廷安排安平王刘续复国一事,并在驿馆赐下酒宴。司空张温率十几名官员赴宴,大将军何进和太尉邓盛、司徒袁隗都没有出面,代表汉灵帝的使者既不是赵忠,也不是张让,而是小黄门蹇硕。蹇硕身材健壮魁梧,举止有大将之风,酒量也好,不停地给刘续敬酒,把宴会的气氛不断推高。司空张温也是入钱上千万下五百万以买的三公,说话是和蔼可亲,有长者之风。 国家动乱之时,宴会上没有歌舞,酒也是象征性地上了一点,气氛比较压抑,好在陪在一边的侍女都是年轻美颜,谈吐不凡。酒桌上,不能谈论国事,众人就说些祝福的话,安平王刘续也是满面春风,对大臣们折节下士,客客气气;说话间,刘续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席间说道张角,刘续是痛心疾首,让一个道士骗了十年。现在洛阳权贵圈里都知道,张角不是病了,而是袁家的刺杀行动成功了,虽然以秋无岗为首的二十五名死士全军覆没,但秋无岗无愧于顶尖杀手,还是在众多护卫的情况下,重伤张角。据说张角现在每日咳血,应该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谁也没想到,宴会散后,刘续竟然在夜里酒后失德,驿馆中连杀数人,次日便被汉灵帝定以不道罪,最后刘续被诛,安平国因此除,其子刘岩混乱中下落不明。故事情节如此反转,熟悉刘续的人都有点吃惊,刘续自幼炼气,酒量恢宏,怎会出这种事,再说,刘续身边的人都是死人吗?杀了第一个还不拦下?大汉律:“杀不辜一家三人为不道。”刘续要是只杀一人,还不是花点钱了事。 不过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议论的,刘续的罪板上钉钉;正在左校做苦工的李燮因此复拜为议郎,旋拜河南尹,洛阳传遍:“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名声一时无二。信都令阎忠在去冀州的路上却骨子里发寒,刘续出事那晚,他就在驿馆里,原想循例拜见刘续,不想正看见刘续杀人一幕。 那哪是酒醉?刘续一身精湛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却抵不过蹇硕带来的几名高手,虽然击毙了其中三人,依旧被蹇硕的龙象功击散功力就擒。阎忠反复推敲,断定刘续是因为迟迟没有复国,一再怨恨非议朝廷遭祸。只是阎忠没有郑昌愍的胆子,也不认为刘续象宽饶忧国一样值得翻案,更不会以为汉灵帝是个明君,所以下定决心,把一切烂到肚里。 阎忠到达前线,却听说张角已然病死,不由得脚步轻快,径入皇甫嵩大帐贺喜,谁想到皇甫嵩竟然是满脸的哀容。两人在凉州就是好友,皇甫嵩也没有隐瞒道:“张角是被毒死的,先前刺杀成功,张角负伤,不择堂派出的过半高手无一生还,袁家五老仅有袁垢和袁忘逃回。要不是袁隗要我们预先在兵器上下毒,几乎就可以说是前功尽废。” 阎忠顿时明白,皇甫嵩虽是武将,却走的是读书人的路子,最初被察举为孝廉、茂才,后为郎中,迁任霸陵、临汾县令,汉灵帝时以公车征辟他为侍郎,迁任北地太守。可以说皇甫嵩的骨子里已经完全是读书人的性情,所以对下毒一事耿耿于怀。 阎忠立即劝慰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不如此,张角不毙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枉死。就看袁家,弃百年虚名于不顾,就值得敬佩,义真,当务之急是打下广宗,彻底平叛,否则就真不值了。”皇甫嵩字义真,深知阎忠所言无误,才说出自己计谋。 张角死后,其弟人公将军张梁担起守卫广宗的重任。皇甫嵩攻城,因张梁兵精反击,未能得逞,目前闭营休士,以观其变。而据斥候侦查,张梁已被迷惑,大营放松了警惕,正好偷袭。当夜夜黑风高,皇甫嵩调集大军,鸡鸣时分悄悄地摸近张梁的大营和广宗城下。 作为前锋的将领傅燮身长八尺,面有威容,以护军司马跟随皇甫嵩出征,曾在兖州东郡苍亭大破黄巾军,位居首功,授予安定都尉。随着一阵火箭射入黄巾军的营房,傅燮率官军分路杀进,黄巾军仓促应战,根本分辨不出方向,就听得到处是官军的呐喊声。混乱中,部分黄巾军想退入广宗城内,反被官军趁机夺下城门,城内外黄巾军再无斗志纷纷夺路而逃,结果张梁战死,黄巾将士阵亡三万多人,只是被官军围住的黄巾军不肯投降,投河而死的竟有五万多人。 此役,皇甫嵩焚烧黄巾辎重车三万多辆,将张角“剖棺戳尸,传首京师”。十一月,皇甫嵩与巨鹿太守郭典攻克下曲阳,杀死张宝,斩杀俘虏十余万人,皇甫嵩将十万人的尸骨筑成了“京观”。汉廷任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的租税,食邑共八千户。 皇甫嵩奏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来赡养饥民,汉灵帝听从他的建议,冀州百姓作歌说:“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三军将士更是以功臣自居,洋洋得意。 阎忠见不是事,偷偷地与皇甫嵩说:“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故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几以发。今将军曹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乎?” 皇甫嵩沉默片刻,问:“何谓也?” 阎忠道:“天道无亲,百姓与能。今将军受钺于暮春,收功于末冬。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摧强易于折枯,消坚甚于汤雪,旬月之间,神兵电埽,封尸刻石,南向以报,威德震本朝,风声驰海外,虽汤、武之举,未有高将军者也。今身建不赏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 ------------ 第二百二十一章 破黄巾10 皇甫嵩面无表情道:“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 阎忠劝道:“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业,利剑已揣其喉,方发悔毒之叹者,机失而谋乖地。今主上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捴足以振风云,叱咤可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先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冀方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响振于后,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阉官之罪,除群凶之积,虽僮兒可使奋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之卒,因迅风之势哉!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称制,移宝器于将兴,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也。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若欲辅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是犹逆坂走丸,迎风纵棹,岂云易哉?且今竖宦群居,同恶如市,上命不行,权归近习,昏主之下,难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目,如不早图,后悔无及。” 阎忠说的是事实,韩信持钟离眛首级去陈谒见刘邦。刘邦令武士把韩信捆绑起来,放在随从皇帝后面的副车上。韩信说:“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刘邦说:“有人告你谋反。”就给韩信戴上械具。回到洛阳,赦免了韩信的罪过,改封他为淮阴侯。汉十年,陈豨果然反叛。刘邦亲自率领兵马前往,韩信托病没有随从。后有人告发,韩信被吕后和萧何杀死在长乐宫的钟室里,诛灭三族,韩信临死前说:“我后悔没有采纳蒯通的计谋,以致被妇女小子所欺骗,难道不是天意吗?” 皇甫嵩饶是身经百战,细量下也是惊慌,惧曰:“非常之谋,不施于有常之势。创图大功,岂庸才所致。黄巾细孽,敌非奏、项,新结易散,难以济业。且人未忘主,天不祐逆。若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孰与委忠本朝,守其臣节。虽云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且不朽。反常之论,所不敢闻。”阎忠知计不用,又猜不透皇甫嵩后面的打算,连夜亡去。 皇甫嵩也知道阎忠是一片好意,隐忍不发,即使对家人也一个字都没说,却没想到朝中赵忠从中作梗。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负责评定讨伐黄巾军的有功之臣,执金吾甄举等人向赵忠说:“傅燮之前随皇甫嵩的出征东郡,有战功却未封侯,让天下人失望,如今将军您亲自评定讨伐黄巾军的功劳,应该赏赐傅燮,顺从众人的期望。” 皇甫嵩在东郡仓亭一战,大破黄巾军,斩首七千余级。傅燮所部生擒黄巾军渠帅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人,赵忠采纳了甄举的建议,却多了一个心眼,派弟弟城门校尉赵延去拜访傅燮,以示交好,赵延对傅燮说:“只要你以后少管中常侍的事,就算是万户侯也不难封。” 傅燮严肃的拒绝:“我未封侯也不过是命运不济罢了,我绝不会私下求官的。”赵延悻悻而归,赵忠闻言,愈加愤恨,但又畏惧其声望而不便加害,则将傅燮外调出京,迁为凉州汉阳郡太守。 豫州刺史王允的一封奏章让汉灵帝大吃一惊,王允说搜查到一封中常侍张让的宾客所写的书信,信中涉及一些与黄巾军有关的内容,所有证据表明,张让有与黄巾军勾结的嫌疑。 张让被召进宫,看完奏章后吓得半死,急忙叩头谢罪道:“老奴有失察之罪,以后对宾客一定严加管教。只是信中内容实在不知,老奴对陛下,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没有丝毫与黄巾军私通和背叛朝廷之意。”说完,叩头不止。此刻张角已灭,灵帝本又有意偏袒,训斥几句,也便不再追究。 十二月己巳,大赦天下,改元中平。太尉邓盛入朝见帝曰:“昔黄巾造反,以致天下大乱,今四海清平,当有功者重加赏赐,否则人心不稳。”赵忠、张让等人明白,有门道的都已经封赏过了,现在剩下的就是破黄巾有功不得除授的人,要不给官恐怕真会出乱子。看大家意见一致,汉灵帝也只好同意不要钱,根据战功一一授官职。涿郡刘备刘玄德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中山安喜尉。 玄德将兵散回乡里,止带亲随二十余人,与关羽、张飞、简雍来安喜县中到任。刘备署县事一月,与民秋毫无犯,,与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如玄德在稠人广坐,关、张侍立,终日不倦。到县未及四月,朝廷降诏,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玄德疑在遣中。 督邮至县,当遣刘备,刘备素知之。闻督邮在传舍,玄德几番自往求免,俱被门役阻住,不肯放参。刘备恨之,因还治,将吏卒更诣传舍,突入门,言“我被府君密教收督邮”。遂将督邮绑了,将出暗喜县界时,刘备自解绶印,挂在督邮脖子上,将督邮捆在树上,鞭杖百馀下。 刘备想想不解气,拔剑欲杀之。督邮苦苦哀求,刘备思虑良久,乃释去之道:“据汝害民,本当杀却;今姑饶汝命。吾缴还印绶,从此去矣。” 刘备逃亡,不敢回家,简雍建议:“平原刘子平是你二叔好友,可以去那里躲藏。” 刘备知道简雍一直跟着两个叔叔在外面做事,有许多自己和刘德然都不知道的秘密。等刘备一行到了平原县,发现刘根、邓钰都在刘子平家中,刘子平让刘备安心道:“我这庄园,等闲人进不来,尽管放心。我再修书一封,让刘根带去洛阳,请你老师卢植出面,想办法消掉官府的通缉。” 刘备大喜,安心在刘子平的庄园住下,刘根一路星辰赶到洛阳,找到卢植说了事情,卢植一边埋怨刘备荒唐,一边去了袁隗府上,不到半月,中山郡就撤掉了对刘备的通缉告示。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凉州叛军1 凉州地处汉、羌边界,民风剽悍,悍不畏死。自古陇右精骑便横行天下,史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但是凉州也不乏名士,黄河九曲韩遂就是其中一个。韩遂本名韩约,字文约,韩遂现在的心中就充满着后悔,哀叹着人声的命运是如此作弄人,自己不该回凉州。 去年金城前太守殷华在任上去世.,韩遂因为是殷华的故吏,于是与江英等追送殷华的遗体到遐邱,刊石纪念其功勋。紧接着,韩遂顺路前往京师洛阳办理公务,大将军何进久闻其名,特与韩遂相见,韩遂劝说何进诛灭宦官,何进没有听从,韩遂于是请求归还凉州。 没想到,这次和边允巡查湟中,义从胡突然反叛,立北宫伯玉为将军,自己和边允都被劫为人质,不予放还。在利剑的寒光和杀死自己一家的威胁下,自己和边允都同意加入叛军,自己改名叫韩遂,边允改名叫边章。韩遂看看边章,和自己一样的六神无主。 北宫伯玉策马上前,陪笑道:“二位大人,前面就是阿阳县,左昌已经派盖勋在负责,不知可有良计?” 盖勋出身凉州官宦世家,为人骁勇,多有谋虑。韩遂冷笑道:“你打得过盖勋吗,十倍攻城,你有这个本钱吗?” 北宫伯玉也是狡诈之辈,闻言大笑。义从胡由胡、羌等少数民族丁壮组成的军队,原本随着汉军四处征战,这次被挑动谋反,实际上军心未稳,就算有十倍的军队也架不住一场失败。 叛军稍作试探,见阿阳县无法攻破,北宫伯玉便下令转向攻打金城郡,一路攻州克郡,势如破竹,不日来到金城。金城太守陈懿急忙组织守军顽抗,但无济于事,不到两个时辰,守军溃败,混乱中陈懿被叛军杀死。叛军声势大增,凉州宋扬、李文侯等俱反,不到一月,拥兵数万,共推举边章为首领。 东汉护羌校尉伶征专门负责管理河湟一带羌事,率兵前来,兵败身亡。叛军趁机杀入凉州全境,包围州治汉阳郡冀县,左昌无计脱身,惊恐失措,便派人向盖勋求援。 左昌趁着征兵时截取了军费数千万中饱私囊,盖勋坚持劝阻,左昌不高兴,才派盖勋率军驻守汉阳郡阿阳县,正面对叛军锋芒。左昌原以为盖勋必定败仗,即便不战死,待其返回后也可以用军法处死,不料,盖勋多次作战并成功守住阿阳县。 好在盖勋还在,左昌还留着点念头。汉阳郡从事辛曾、孔常疑虑左昌的目的,盖勋要失败,两人也是要杀头的罪,建议不要出兵,盖勋怒道:“以前庄贾失期,司马穰苴就将其斩首,今天你们两个小小从事,难道还比古代的监军地位高?”辛曾、孔常这才同意盖勋出兵。 盖勋上书朝廷左昌受贿一事后,才率援军抵达冀县,阵前斥责边章等人背叛朝廷。边章、韩遂都说:“左昌当初要是早听您的话,派兵来救援金城郡,或许我们还能改过自新,如今罪孽深重,不能再投降了。”于是,边章等人哭泣而去,解除对冀县城包围。 不到十日,左昌因贪污免职,朝廷派宋枭接任凉州刺史。宋枭到任后,对盖勋说:“据我所知,凉州人很少学习儒学经典,所以总是发动叛乱,如今我想让凉州人每家每户都来抄写《孝经》,或许这样可以让大家懂得道义之理。” 盖勋劝阻道:“当初齐国崔杼弑君;鲁国庆父篡位,此二国难道没有读书人吗?现在不急于筹划消除灾难的方法,而去做一些非常之事,已经足够让凉州人怨恨,又会让朝廷取笑,我实在无法理解!”宋枭不听,上书朝廷,报告此事;果然不久,朝廷下发诏书责问宋枭,以平叛不力将其免职。以杨雍接任凉州刺史。 新任护羌校尉夏育奉命讨伐叛军,又中了韩遂的疑兵之计,被羌族叛军包围在右扶风畜官,杨雍立即派盖勋率官兵前往救援,盖勋率军行至狐盘,便被羌族叛军击败,盖勋集合剩余的百余人,摆成鱼丽之阵做最后的抗争。羌人精骑发动冲锋,官兵死伤惨重,盖勋也身负三处创伤,仍然岿然不动,指着身旁的一棵树对身边的士兵说:“我若战死,就将我埋葬在此树下!” 句就种部落羌人首领滇吾素来被盖勋所厚待,他在前面用兵器拦住羌人士兵说:“盖长史是贤人,你们若杀了他会遭天谴!” 盖勋仰头大骂:”死反贼!你知道什么!快来杀我!“众人大惊失色,滇吾亲自下马让马给盖勋,盖勋拒绝,众人才将其绑起来。羌人都敬佩盖勋的忠义勇敢,不敢加害于他,派人将其送回汉阳郡。杨雍表奏盖勋为汉阳郡太守。 中平二年三月,北宫伯玉等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汉灵帝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及中郎将董卓征讨,诏以卓为中郎将,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征之。灵帝和百官之心,防止皇甫嵩一家独大,希望董卓夺取兵权,尤其是控制住那些百战精兵,这些人不会因为一纸命令就俯首听命,若是不满意,表面上没有什么,暗地里的花样让人防不胜防。 皇甫嵩果然以无功免归,而边章、韩遂等大盛。而叛军实力进一步扩大,拥有十万之众,天下为之骚动。赵忠想起住宅因皇甫嵩奏章被没收,张让恨向皇甫嵩索要五千万钱不得,联手劾奏皇甫嵩连战无功,耗费钱粮。汉灵帝一听正中下怀,立即召回皇甫嵩,收回他的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食邑二千户。 朝廷再次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假节,执金吾袁滂为副,拜董卓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都归张温统帅。连同诸郡兵步骑共十多万人,屯驻在美阳,来保卫皇家园陵。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凉州叛军2 陶谦字恭祖,丹阳人也。少为诸生,仕州郡,察孝廉,拜尚书郎,除舒令,皇甫嵩召拜陶谦扬为武都尉。司空张温衔命征讨边章;又请陶谦为参军事,接遇甚厚,而陶谦轻其行事,心怀不服。及军罢还,百寮高会,张温属陶谦行酒,陶谦当众侮辱张温。 张温大怒,徙陶谦於边。周慎劝说张温曰:“陶恭祖本以材略见重於公,一朝以醉饮过失,不蒙容贷,远弃不毛,厚德不终,四方人士安所归望!不如释憾除恨,克复初分,於以远闻德美。” 张温然其言,乃追还陶谦。陶谦至,周慎又劝说陶谦:“足下轻辱三公,罪自己作,今蒙释宥,德莫厚矣;宜降志卑辞以谢之。” 陶谦曰:“诺。” 周慎又谓张温曰:“陶恭祖今深自罪责,思在变革。谢天子礼毕,必诣公门。公宜见之,以慰其意。” 第二天张温于宫门见陶谦,陶谦仰曰:“谦自谢朝廷,岂为公邪?” 张温曰:“恭祖痴病尚未除邪?”遂为之置酒,待之如初。 张温同时表请孙坚与参军事,孙坚至,与张温共屯长安。张温以诏书召董卓,董卓良久乃诣张温。张温责让董卓,董卓应对不顺。孙坚时在坐,上前耳语谓温曰:“董卓不怖罪而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陈军法斩之。” 张温不同意曰:“董卓素著威名於陇蜀之间,今日杀之,西行无依。” 孙坚曰:“明公亲率王兵,威震天下,何赖於卓?观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礼,一罪也。章、遂跋扈经年,当以时进讨,而卓云未可,沮军疑众,二罪也。卓受任无功,应召稽留,而轩昂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将,仗钺临众,未有不断斩以示威者也,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今明公垂意於卓,不即加诛,亏损威刑,於是在矣。” 张温不忍发举,乃曰:“君且还,董卓将疑人。”孙坚起身出营。 张温出征,朝廷特进杨赐为司空。冬十月庚寅,司空杨赐薨,光禄大夫许相为司空;前司徒陈耽、谏议大夫刘陶坐直言,下狱死,造万金堂于西园。汉灵帝刘宏担心钱财损失,再次卖官粥爵,,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可以传世,入钱五百万。三公(司徒、司空、太尉)标价一千万钱,时任廷尉的崔烈通过汉灵帝刘宏的傅母程夫人,只花费五百万钱就买来司徒一职。 拜官之日,刘宏亲自参加百官聚会,刘宏回头跟身边的宠臣说:“我后悔没坚持一下,本来可以卖到一千万钱的”, 程夫人回答道:“崔公可是冀州名士啊!他起初那肯买官,还不是亏我撮合,陛下反而不知道我的好心吗?” 从此,崔烈的名望衰退。时间久了,崔烈也心里不安,,他问儿子崔钧:“我位居三公,现在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我的?” 崔钧回答:“父亲大人年少时就有美好的名望,又历任太守,大家都议论你应该官至三公,而如今你已经当了司徒,天下人却对你失望。” 崔烈追问:“这是为何?” 崔钧答道:“议论的人都嫌弃你有铜臭。” 崔烈大怒,举起手杖要打崔钧。崔钧时任虎贲中郎将,穿着武官服,狼狈而逃,崔烈在后面追骂道:“死兵卒!父亲打就跑,这是孝子吗?!” 崔钧回头说:“舜对待他的父亲,小杖则挨,大杖则跑,这不是不孝啊!”崔烈于是惭愧而止。 边章、韩遂进兵美阳。张温、董卓与战,辄不利。司徒崔烈在朝廷会议上提出放弃凉州的建议,汉灵帝刘宏则诏令百官在朝会上讨论。傅燮站出来,厉声说道:“将司徒斩首,天下才会安定!”尚书朗杨赞则出来启奏,弹劾傅燮“在朝廷之上侮辱大臣”。 刘宏则问傅燮,傅燮解释说:“当年匈奴单于冒顿忤逆吕太后,上将军樊哙夸口说‘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如此忠君爱国,季布仍然说樊哙可斩。凉州为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高祖刘邦与郦商平定陇右地区,世宗汉武帝刘彻开拓凉州,设立四郡,当时人都认为这样好比斩断匈奴人的右臂。如今凉州治理混乱,出现叛逆,天下为此骚动,陛下为此寝食难安。崔烈以宰臣地位,不能为国分忧,却要割弃一方万里疆土,我对此感到不解。若让异族得到凉州,则会发动更强大的攻势,这是最大的恶果!如果崔烈不知道这道理,那就是愚昧,如果他明知而为,那么他就是对陛下不忠!” 刘宏认同了傅燮的见解。从此,朝廷百官都敬重傅燮的敢言,每当公卿职位有空缺时,大家都推举傅燮担任。实际上傅燮是不可能得到这些官职的,因为傅燮与宦官关系不好,或者傅燮为人正直,不会出钱买官的缘故。但是傅燮的名声渐渐传了出来。 十一月,有流星划过天际,流星如火,光长十余丈,光芒照耀凉州叛军的营地,驴马嘶鸣,韩遂等人认为不祥,便下令撤军。破虏将军董卓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俱攻,大破敌军,斩首数千级。边章、韩遂败走榆中,退守金城。 张温乃遣周慎将三万人追讨之,参军事孙坚建议曰:“贼城中无谷,当外转粮食。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将军以大兵继后,贼必困乏而不敢战。若走入羌中,并力讨之,则凉州可定也。” 周慎不从,引军围榆中城。而边章、韩遂分屯葵园狭,反断周慎运道。粮草渐缺,军心大乱,周慎惧,乃弃车重而退。张温时亦使董卓将兵三万讨先零羌,董卓于天水望垣北为羌胡所围,粮食乏绝,进退逼急。乃于所度水中伪捕鱼,而潜从度军,等羌军追到,决水已深,不得度。时众军败退,唯董卓全师而还,屯于扶风,封斄乡侯,邑千户。孙坚上书,言董卓罪,拜议郎。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凉州叛军3 孙坚面对召公子,佩服道:“公子猜想无一不中,若是愿意为朝廷效力,孙某一定出面举荐。” 为朝廷效力,召公子暗自冷笑道:“文台言重了,其实董卓能够全身而退,是和羌族有所勾结,其余各军打败,若无内部人通风报信,边章哪有如此实力。” 孙坚问道:“董卓为何这样做?” “凉州。”召公子平淡地说:“董卓那个屠夫,为的是控制凉州,但是他绝不是是和边章联系的。就是不知道是李文侯还是北宫伯玉,袁家在凉州的力量也没有被完全拔起,文台,你以后一定要记得,避免和袁家冲突。”召公子的话说得模拟两可,但是孙坚听懂了,张温的失败就是没处理好这些关系,被朝廷内部的人拖了后腿。 洛阳的名贵,已经都熟悉召公子的重新到来,去年标志性的事件就是野王楼的重开,大将军何进亲自到场祝贺。召公子和孙坚说完话,来到另一个包厢,王越正和一个剑客打扮的人在聊天,看见召公子进来说道:“你这野王楼都快成了官场的风向标。” 召公子谦逊地笑笑说:“言重了,只是一些没有根基的外地人,想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圣卿,自从你回到逍遥门,刘子敬和鱼行赤就彻底地消失了,不要说洛阳,就是江湖上,也找不到他们的行踪。对了,你派到涿郡的人怎么样?” 窦圣卿的脸一黑,愤愤地说道:“李定和刘元起果然是高手,还有墨门的弟子,我们三批人马都铩羽而归,共损失了两百多人。” 王越悚然动容,问道:“刘子敬真不在?” 窦圣卿摇摇头,苦闷道:“不要说刘子敬,就是刘备那三个小子也不在。” 卫公子低声道:“圣卿,这次我们恐怕是踢到一块铁板了。昨天,我在野王楼的酒窖下面,发现一个秘库,可惜已经被搬空了,看痕迹,是在张角动乱那年搬的。” “刘子敬。”王越和窦圣卿异口同声地说道,秋无岗和苦劫已死,杨弘投靠了袁家,始终在袁绍的监视下。召公子微微一笑道:“我现在有点明白刘子敬了,他来洛阳就是为了查我的。”王越和窦圣卿一阵心寒,被召公子视为敌人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中平三年春二月,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太尉张延罢。车骑将军张温为太尉,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朝廷遣使者持节就长安拜张温为太尉。大汉三公在外,始之于张温,同时凉州刺史杨雍免职,朝廷派耿鄙接任凉州刺史。另派荆州刺史王敏讨赵慈。 耿鄙上任后,虽然积极征调六郡士兵备战,但任人唯亲,专信治中从事程球,而程球自私贪婪,凉州的士人们都讨厌他。盖勋认为耿鄙必败,便弃官回家。由范津接任汉阳郡太守,同年,议郎傅燮与车骑将军赵忠结怨,被调离雒阳,接任汉阳郡太守。 汉灵帝又令掖廷令毕岚复修玉堂殿,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外;黄钟四,悬于玉堂及云台殿前,及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五月壬辰晦,日有食之。六月,荆州刺史王敏讨赵慈,斩之;车骑将军赵忠罢。秋八月,怀陵上有雀万数,悲鸣,因斗相杀。冬十月,武陵蛮叛,寇郡界,郡兵讨破之。前太尉张延为宦人所谮,下狱死。 召公子突然对长安发动袭击,其时昆仑七部中龙池、天柱、析城、九井、不周五部突然产生变故,天柱、析城、九井三部中的高手先后中毒遇刺,龙池、不周部倒戈,炎火、层城两部和第五梁的地方势力遭到前后夹击,没能坚持到十天,就被迫逃出洛阳。 在窦圣卿和召公子的追杀下,原有的昆仑派土崩瓦解,以龙池、不周为首重建了昆仑派,推举焦峒群为掌门。让召公子担忧的是,卞茫翼最后是被一个蒙面人救走的,不可想象,召公子本来就是神秘的制造者,却遇到了一个查无底细的神秘人物。召公子给还在昆仑山的明僧去了一封信,要他防范卞茫翼忽然杀回去。 明僧接到信后,忍不住摇摇头,这个召公子还真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了。明僧点起心腹弟子,放火烧了昆仑七部原有的房屋,然后一路风尘地赶到金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韩遂闻讯连夜赶来,见到明僧行礼道:“见过师兄。” 明僧扶起韩遂道:“张角师弟的做法已经失败,现在就看你们的了。王国师弟已经确定动手日期,我带来一百八十七名昆仑子弟,无一不是高手,全听你的安排。” 韩遂号称九曲黄河,心机深厚,闻言大喜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羌族和义从胡中,我等安排了人,宋杨本来就是我的部下,万事俱备,就差师兄这一票人马。” 次日韩遂在金城西凉楼大摆筵席,邀请边章等叛军将领,边章在叛军中只是个傀儡,感受韩遂与自己一样的处境,放心而来。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则是被西凉楼这个地点迷惑,西凉楼在金城的大街上,四通八达,不是一个设计埋伏的地点,两人都带齐了护卫前往,没有做特备的安排。 韩遂是包下了整个西凉楼,所有来的将领和士卒都上了好酒好菜,桌椅不够,韩遂的心腹就安排了地席。酒是尽量的喝,菜是不够就上,李文侯笑道:“韩兄今天是大出血啊,可是有什么好事?” “当然有。”韩遂笑眯眯地说:“马上整个凉州都是我的了,文侯,你说我能不高兴吗?这算不算好事。” 整个凉州都是你的,李文侯晃了晃脑袋,忽然想到,都是韩遂的,那自己和边章他们呢?几个人脸色大变,外面厮杀声已起,却身体晃动,再也站不起来。一个站在街上的和尚闪电般地从窗外跃入,明僧最擅长的功夫就是解毒,会解毒的人,下毒还叫事吗?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凉州叛军4 北宫伯玉、李文侯,两人身边护卫苦战不到一个时辰,全部战死,韩遂下令把边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就在西凉楼前斩首。北宫伯玉、李文侯一死,余部在宋杨的劝说下,全部投降,韩遂顿时拥兵十余万。汉阳人王国自称合众将军,与韩遂联合,进而包围汉阳。 面对韩遂叛军的进犯,凉州刺史耿鄙则想率军迎敌,而新任汉阳郡太守傅燮向耿鄙进谏:“使君您才到凉州不久,百姓还没有得到训练。孔子曰‘带着没有训练的百姓去作战,是糟蹋人的生命。’如今您率领这些没有训练的人去翻越大陇删的险阻,这是百分之百的危险,而叛军听说政府军将至,必定万众一心,这些边塞的士兵一贯勇猛,势不可挡,而我们政府军都是新兵,将领和士兵都没融合,万一发生内讧,后悔都来不及了。不如我们罢兵休整,培养军纪,赏罚分明。叛军见我们不抵抗,一定以为是我们胆怯,叛军首领多,必然会又为了争权夺利而再次发生内讧,此时我们再率领已经训练有素的政府军去讨伐离心离德的叛军,这样建立功业是轻而易举的事。如今您不做万全的准备而选择危险的路,我个人认为使君您的决策不对。” 耿鄙不从,耿鄙率军抵达陇西郡狄道县,军中发生内讧,别驾从事冯光和陇西郡太守李相如反叛,率军先杀程球,再杀耿鄙,军队哗然而散。军司马马腾国率军投奔韩遂叛军。韩遂和马腾拥戴王国为叛军首领,率军围攻汉阳郡。北地郡的匈奴骑兵数千人,都知道傅燮为人正直,且为报恩,一同在城外叩头,请求傅燮出城投降,愿意保证傅燮平安返回家乡北地郡。 傅燮之子傅干,十三岁,也在官舍之中。傅干知道父亲性格刚烈,仰慕古人高风亮节,恐怕不会接纳匈奴人的建议,于是劝说父亲:“皇帝昏庸,宦官当道,父亲都不能被朝廷所容。如今凉州已经被叛军所控制,我们无法抵挡,不如接纳匈奴人的建议,暂时先返乡后,再征募勇士,等有道的人出世,我们再来考虑拯救天下。” 傅干话还未说完,傅燮叹气道:“别成,你可知我今天必须死在这里吗?正所谓‘圣达节,次守节’,商纣这样残暴的君王,都有伯夷为他绝食而死,孔子都称赞伯夷是贤人。如今朝廷还没有商纣王那样残暴,我的品德能超过伯夷?乱世不能培养出浩然正气的人,我拿着朝廷的俸禄又怎么不替朝廷分忧?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一定要死在这里。你有聪明智慧,请努力加油。郡府的主薄杨会,是我的程婴。” 说到这里,傅干哽咽不能再说,旁边的人都流泪哭泣。王国派前任酒泉太守黄衍进城劝降,傅燮手按住宝剑斥责黄衍:“亏你还曾是朝廷命官,反而为逆贼做说客!”黄衍退出后,傅燮率仅有的士兵出城迎战,终于战死沙场。傅燮的死讯传到雒阳,皇帝刘宏十分哀痛怜惜,下诏追封傅燮谥号为“壮节侯”。傅燮战死,朝廷彻底丧失了对凉州的控制权。 汉灵帝听从何进建议,采用驱虎逐狼之策,诏令征发南匈奴和乌桓出兵配合平叛,南匈奴单于羌渠派遣其子左贤王於夫罗率兵前往。而国人担心征发军队的事不会停止,所以在右贤王须卜骨都侯的鼓动下,十万匈奴人反叛,攻杀羌渠,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於夫罗军心已乱,不能进军,却又回不去,只好留在河东郡一带。 於夫罗几次向并州求援,并州刺史张懿根本不予理睬,於夫罗在烦躁中,手下突报,郭太来访。郭太在并州多年,与匈奴各族都有生意上来往,与於夫罗也是熟人;郭太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说:“我能助你父子重新夺回单于的位置,控制匈奴局势。” 於夫罗明白,在目前的情况下,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天,问清楚郭太接应了从塞外逃来的黄巾军,并州还有数万信徒,於夫罗立即答应郭太。郭太果然不食言,与李乐等人起兵于西河白波谷,寇太原、河东;羌渠在王净空的设计下,假装和须卜骨都侯一起造反,率领休屠各胡寇西河,杀郡守邢纪,又攻杀并州刺史张懿;在与南匈奴左部於夫罗回合后,杀其单于须卜骨都侯。 而乌桓那边同样出了事,张纯自荐为将,被太尉张温拒绝,反而以公孙瓒为将出击。张纯心生不愤,担心天雨会背后的支持者改变风向,与同郡张举及乌桓丘力居等人叛乱。张纯领军劫略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聚众至十余万人,屯兵肥如,掠夺幽州、冀州。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 太常江夏刘焉见王室多故,建议道:“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离叛。宜改置牧伯,选清名重臣以居其任。” 朝廷遂从刘焉议,选列卿、尚书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以刘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刘虞为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而始。刘焉乃阴求为交址,以避时难。议未即行,会益州刺史郗俭在政烦扰,谣言远闻,而并州刺史张懿、凉州刺史耿鄙并为寇贼所害,故刘焉议得用。 刘焉正在着急,侍中董扶来拜,两人说了半天的闲话,刘焉也没弄清楚董扶的来意,直到董扶临别前说了一句:“益州有天子之气。” 董扶可是有名的术士,益州更比交州富饶,刘焉顿时改了主意,向朝廷请求为益州牧。于是朝廷以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被封为阳城侯,命其前往益州逮捕郗俭,整饬吏治。因为道路不通,刘焉暂驻在荆州东界。此时郤俭已被黄巾贼马相等杀死,但是刚称帝的几日的马相又被益州从事贾龙组织军队击败。贾龙于是迎接刘焉入益州,治所定在绵竹。刘焉上任后,任命贾龙为校尉,徙居绵竹。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名士樊陵 王国等人悉领其众,寇掠三辅。朝廷乃拜董卓为前将军,与左将军皇甫嵩击破之。韩遂再一次让凉州和洛阳吃惊,与马腾等人杀了明僧和王国,劫故信都令汉阳阎忠主,统三十六部,号‘车骑将军’。阎忠耻为众所胁,感恚病死,韩遂等稍争权利,更相杀害,其诸部曲并各分乖。 盖勋领郡兵五千人,自请满万人,因表用处士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儁为清寇都尉。太尉张温免,司徒崔烈为太尉,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勋沛国丁宫为司空。 平原刘子平知刘备有武勇,时张纯反叛,青州被诏,遣从事袁昂将兵讨伐张纯,过平原,刘子平推荐刘备,遂与相随。青州军与张纯军大战而败,张纯的军队纯粹就是乌桓的铁骑,骁勇善战,刘备在阵中连斩十一名敌骑,最后中箭昏死。 好在关羽张飞就在左右,挥舞着刀茅,杀出一条血路,抢出刘备,退到后方,正遇到简雍拦了刘根的马车,给刘备止血后,听刘根建议,干脆载着刘备直奔洛阳。现在刘根还在和寇尚做着生意,经常来往两地,到了洛阳,刘根就把刘关张简扔在了卢植府上。 卢植也不为过,只是把刘根喊到书房问:“刘子敬到现在还是没消息?” 刘根摇摇头说:“最后一次的消息是元起叔带来的,子敬叔去见了襄楷,把逍遥门的东西都还了回去。邓钰也跟着元起叔回了涿郡,要不是玄德三人,我都准备去找人了。” 卢植叹了口气说:“没用,我刚刚接到李定的信,刘子敬和他们也断绝了联系。这个人就这点不好,来也是一团谜,去也是一团谜,玄德可是他亲侄子。”刘根暗笑,亲侄子又怎样,这年头尊师重道,有些事老师能做主,反而是叔叔,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刘根很好奇,卢植到底是为什么事,对刘子敬的下落如此着急? 好在卢植是个志诚君子,没有让刘根过多猜想说:“现在听说淳于翼在张纯军中,王净空在匈奴奔走,这些人总要想办法对付才好。” 刘根诧异道:“现在袁本初和召公子如日中天,又是大将军何进的左右帮手,江湖上人闻号令而四出,难道他们都没有办法?” 卢植摇头道:“本初手下现在人心散了,很多士族直接和何进接头,本初准备的江湖健儿在黄巾一役中也死得差不多了。再过分使用,就是卞茫翼的下场,袁山五老中,袁忘也死了,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还在袁山坐镇的袁不归,可惜这个人只听袁山令,和袁绍从无接触。至于召公子,现在除了隐藏着的劫楼和雷神殿,再也没有力量能和他相比,这时候,他更愿意招揽淳于翼师徒。” 刘根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念头,低声道:“难道赵升也失踪了?” 卢植点点头说:“赵升失踪,张衡病死,现在天师道没有了往日的威锋。唯一剩下的护法张修投奔了刘焉,板楯蛮中的鹖无殃上个月一口气挑了天师道二十二处分舵,要不是官府发话,鹤鸣峰恐怕都保不住。” “不会吧?”张修是五斗米道真正的创始人,是个巫医,替人疗病,愈者雇以五斗米,号为五斗米师,后来带着手下加入天师道。张衡死了,张修另谋出路不足为怪,但是天师道能够占据一块地方,与官府的支持是分开的。刘根怀疑问道:“苏固呢?还有,张衡的夫人卢氏可也是四大护法之一。” “苏固名义上是地方官,难免有自己的想法。”卢植看看刘根道:“你是没做过父母,不知道长者的心态,卢夫人的武功绝对不错,可是在她眼里,天师道决没有两个儿子张鲁张卫重要。天师道对她的意义,就是张鲁是下一任教主,除此之外,无一处值得挂念。沛人张鲁,母卢夫人有恣色,兼挟鬼道,往来焉家。鹖无殃是板楯人第一高手,鹖冠子一派的传人;张修背后有强大的背景,赵升渺无音信下,卢夫人只能委曲求全,夹缝中生存。” 卢植其实在袁家还听说,卢夫人颇有恣色,现在往来刘焉家,想必是一种求助外援的方式。而刘焉,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刚刚在益州落脚,就准备立威刑以自尊大,已经杀了益州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士民皆怨。正说话间,家人来报樊陵来访,卢植是大为头疼。卢植一生活得坦坦荡荡,从没怕过谁,也不怕人难缠,但是樊陵是个例外。 樊陵是著名隐士樊英的孙子。当年汉顺帝征召樊英如朝,樊英不肯屈服与汉顺帝在殿上当年争执。顺帝发怒,对樊英说:“朕可以让你活,也可以杀掉你;能使你显贵,也可使你低贱;能使你富足,也能使你贫困。你为什么轻慢朕的命令?” 樊英说:“臣接受的是天命。活着过完一生,是天命;死了没有过完一生,也是天命。陛下怎么能够使臣活,又怎么能够决定掉臣的死!臣看见残暴的君主就像见到仇敌,站在暴君的朝堂上还不肯,怎么能够使臣显贵呢?臣虽然身为平民,住在陋室,却怡然自得,无异于皇帝之尊向,又怎么能够使臣低贱呢?陛下怎么能够使臣显贵,使臣低贱!不合礼义的俸禄,即使非常优厚我也不接受;如果能实现我的志向,即使是粗陋的饮食也不厌弃。陛下怎么能使我富贵,怎么能使我贫穷呢!” 汉顺帝终归与桓帝、灵帝不同,是饱受过磨难的明君,他一改容颜礼待樊英,终于把他留在了朝中。但是到了樊陵一代就不同了。王甫、曹节、张让等宦官先后擅权,樊陵要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就必须要巴结宦官,所以樊陵向命运屈服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 荒唐事 樊陵花钱买官,代替了曹操父亲曹嵩担任了太尉一职,不过时间太短,仅仅一个月后就被罢免,樊陵也成了大汉历史上担任三公时间最短的人!买官其实并不可耻,汉灵帝就这个德性,段颎、张温、崔烈都先后买官。但是樊陵转换门庭太快,现在已经猜不透是谁的人。 樊陵面如美玉,丝毫不因为年龄显得衰老,更显示出有几分道骨仙风,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声音浑厚而有磁性。见了卢植,落座后说道:“张让让我前来说个消息,张俭来洛阳了。” 党锢解除后,张俭从塞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大将军何进和三公都征召他,又推举他为敦朴,并派公车特征,起用为少府,但张俭都没有接受到任。现在这时候来洛阳,可不会是游玩这么简单,卢植往前倾了倾身体问道:“樊兄可知张俭是和人请来的?” “窦圣卿,以史家的名义。”樊陵其实有些生气,窦家这些士族哪来的钱,窦圣卿几乎就是用钱把赵忠张让等人摆平了,张俭也是因为窦圣卿答应出钱安排灾民,才不得不来洛阳为何进捧场。卢植转念就明白了,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这是一场关于皇室争斗的作秀。 后宫王美人,名王荣,是前五官中郎将王苞的孙女、王章之女,出身于名门世家,举止文雅,再加上容貌姣好,身材匀称,深得汉灵帝刘宏的宠爱。现在主宰灵帝后宫的是何皇后,出身于屠夫之家,靠贿赂宦官被选入宫并当了皇后,据说对王美人非常嫉妒。 汉灵帝刘宏只有两子,一个是何皇后生的刘辩,一个是王美人生的刘协。何皇后因此妒性大发,怕王美人有了儿子会进一步威胁到她的地位,指使人将毒药偷偷地放在王美人产后服用的汤药里,王美人饮后当即身亡。灵帝闻讯,亲往后宫验视,见王美人四肢青黑,知是中毒而亡,急令追查凶手,很快查出是何皇后所为。 汉灵帝勃然大怒,意欲立即将何皇后废黜。何皇后事先己用巨金买通受灵帝信任的宦官曹节等人,一齐跪下为何皇后求情,灵帝居然赦免了何皇后。刘协这时尚未足月,灵帝怕将刘协留在后宫再遭到暗害,于是将他抱到永乐宫,请董太后抚养。 何皇后生的皇子刘辩,从小寄养在民间一位姓史的道人家里。刘辩比刘协年长,而且是皇后所生,论理太子位置非其莫属。但是刘辩举止轻浮,没有国君应有的威严气质。刘协自小在永乐宫长大,由董太后悉心抚养,举止端庄,深得灵帝喜爱。再加上其母王美人死于非命,灵帝难免有隐恻之心,因此他心下倾向于立刘协为太子。然而这又有违于立嗣以嫡长为先的皇室传统,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至今未立太子。 窦圣卿出钱替史家招揽人气,自然是有所图。卢植问道:“皇上可知道此事?” “唉。”樊陵摇摇头说:“现在宫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就想着陪皇上玩乐,花钱如流水。”卢植暗笑,汉灵帝花钱如流水,其中也有樊陵你的那一份功劳,一个月的太尉花了一千万钱。不过樊陵言下的意思,卢植还是有所耳闻,在消灭黄巾之后,汉灵帝忽然荒唐过了头。 为了盛夏避暑,汉灵帝盖了个游泳馆,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将它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环流整馆。汉灵帝选择玉色肌肤、身体轻盈的歌女执篙划船,摇漾在渠水中,甚至命人将船沉没在水中,观看落在水中宫娥们的样子,然后再让人演奏《招商七言》的歌曲用以招来凉气。 卢植作为汉灵帝信任的大臣,也曾收到过荷叶的赏赐,一种是渠水中所植的荷花,莲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那种荷叶真不错,大臣们没有异议,但是汉灵帝天天夜里赏荷饮酒,一喝就是一夜,天亮了还不知道,还感叹说:“假如一万年都如此,我就是天上的神仙了。” 连赵忠那样没底线的人最后都看不下去,有一次为了催汉灵帝起来,甚至扔了一个烧着的大蜡烛。官员们上奏多了,汉灵帝又让宫内的内监学鸡叫,在裸游馆北侧修建了一座鸡鸣堂,里面放养许多只鸡。灵帝每当连夜地饮宴纵欲醉了以后,往往到天亮时还在醉梦中醒不过来。这时候内监们便争相学鸡叫,以假乱真来唤醒灵帝。 樊陵明白,自己今天来是有求于人,于情于理都是自己先开口,笑着说道:“皇上怀念王美人不已,他撰写了《追德赋》与《令仪颂》两篇辞赋纪念她,辞赋里的字句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常言说失去的才是最好的,本是人之常情,但是皇后听到快要疯了,大将军是想让张俭来,添一点人气,看能不能把立太子的事情定下来。为此,大将军还在寻找珊瑚女,希望皇上高兴。” 卢植真是被吓住了,何进想干什么,现在阉宦流毒于天下,各地战事不断,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立自己的亲外甥刘辩为太子,那也是人之常情,想办法啊,你何进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袁绍等人相助,不是没有办法。 至于珊瑚女,不就是一颗活珊瑚吗?汉元封二年郁林郡进献过一批,珊瑚都呈碧绿色,一株株各有几十枝桠,枝间满是叶子,大的高五六尺,最小的也有一尺多,枝叶繁茂,长了不少年。对了,卢植忽然想起一个传说,桓帝时有一棵珊瑚夫人,见到了灵帝时却忽然枯死,世人都认为是汉室将衰的预兆。 卢植笑了,何进想的还是祥瑞的老路子,想让汉灵帝感觉他何进是个吉祥之人,可自古帝家多无情,汉灵帝的荒唐只是对自己的放纵,并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何进肯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樊陵也笑了,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消息放出去了。 ------------ 第二百二十八章 遇刺 赤林集的早春还是有点寒气,站在风里,思念随着早春的气息蔓延,鱼行赤不知道,这瘦了一圈又一圈的湖水会不会有干涸的一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柔软的柳丝随风微微荡漾,桃树还没有花香,只是树丫上铺满了绿色,远处的雪山顶依旧白雪皑皑,时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溜走。 自从张纯去起事,赤林集已经失去了往常的热闹,现在基本上是乌桓人和鲜卑人在这里做交易,汉族的人也有,很少,是天雨会和窦统的人。张纯为了撑住场面,不允许赤林集里的商户离开,哪怕店里的货卖空了,也不准离开;赤林集外,每天在路上的奔走的马车,不到往常的十分之一。 鱼行赤在这小湖边站了快一个小时,早引起无数人的注意,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个曾在塞外和赤林集疯狂的男子,纷纷躲瘟神般的跑走。淳于翼在窦统等人的簇拥下,满面笑容地来到鱼行赤的面前,满意地问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投奔张纯的?” 鱼行赤微笑道:“我哪有能力来杀你,你是刘子敬的。” 淳于翼点点头说:“那么你今天就是来传话的?” 鱼行赤笑容不减道:“前辈就是前辈,我来是为你们好,传一句话,是赵升说的。” 窦统面色一紧,问道:“什么话?” 鱼行赤收起笑容,严肃道:“赵升就一个意思,让你们好好守住赤林集,不要被鲜卑人,或者是乌桓人占了。另外,不要管中原的事情,无论是张纯,还是张牛角,都不值得你们操心,他们的失败是注定的。对了,也不要管窦圣卿的事情,他参与了皇家的争斗,无论输赢,都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鱼行赤的话太过直白,窦统的手下不乏鲜卑和乌桓人,更不乏窦家的精英,闻言立即鼓噪起来。淳于翼想了一会问窦统:“是不是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张俭回去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你们窦家是不是还有个计划?” 窦统苦笑,解释道:“窦圣卿是窦宪的后代,与我不是一房的,就算有所联系,根本不会让我接触那一房的秘密。我们这一房的人,现在都在赤林集,窦绍死后,中原再也没有接触,只有原来的一些朋友,来往于赤林集。鱼行赤,你可以走了,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 鱼行赤摇摇头,叹息着走向湖边杨柳旁拴着的白马,也不知道是在遗憾自己没有完成赵升所托,还是在替窦统等人可惜。鱼行赤刚解开白马的缰绳,就听得身后淳于翼说道:“鱼行赤,不要慌着走,我还想见识见识你的血刃,只要你的死讯传出去,刘子敬一定会找来的。” 鱼行赤懒洋洋地转过身说:“在白马寺,你拿刘子敬没有办法,就算到了赤林集,你还是拿刘子敬没有办法。” “是吗?”淳于翼大笑着走了过去,窦统的人都没有动,只有淳于翼的三个亲随跟了过去,这三个人都是天雨会选来的好手,每一个人在江湖上都能独当一面,就连鲜卑和乌桓派来的族内好手,也都折在他们手上,窦统的手下更找不到可以走过百招的人。 窦统饶有兴趣地望着快要动手的五个人,总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不真实,不,应该是不合理。窦统仔细地从湖面看到柳树,看到人,一切正常,正当窦统准备放弃自己可笑的猜想时,窦统突然发现了端倪,明白什么地方不对了,在鱼行赤拴着白马的不远处,另一棵柳树上栓着一匹枣红马,没有人。 鱼行赤不可能骑两匹马来,一定还有一个人,窦统的眼光又一次扫过湖面天空湖岸,没有藏人的地方。鱼行赤动了,宛若一头狮子,冲向淳于翼,淳于翼立即站定不动,只要鱼行赤冲到自己面前,后面上来的三个人就能够超越自己现在的位置,正好对鱼行赤形成一个包围。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很残酷,鱼行赤冲到半途,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淳于翼身后两人加快脚步跃前,正好和鱼行赤面对面。淳于翼刚刚感觉不对,就发现背后一点寒气,正在无限放大,以淳于翼几十年的功力只来得及横移一寸,一柄长剑已经从后心刺穿过来。 淳于翼丧失知觉前,一个冷酷的声音在淳于翼耳边响起:“你移错了方向,应该向左移,现在,正好刺穿你的心脏。” 前面两人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被鱼行赤一击双杀,几乎同时毙命。窦统看得清楚,刺死淳于翼的人叫金精儿,是张举推荐过来的好手,顿时心中一寒,难道张纯和张举之间还有矛盾? 作为同盟者,窦统知道,虽然张举自称天子,其实手中只有九千人的力量,叛军的绝大多数唯张纯马首是瞻。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的眼里更只有张纯,特地命令自己的侄子蹋顿总领青、徐、幽、冀四州。而叛军大本营肥如,更是张纯这个弥天将军、安定王说了算,张举不过是张纯留在中山的一个傀儡。 鱼行赤和金精儿上马逃走,窦统没有一点追的兴趣,甚至都没有命令手下放箭,如果鱼行赤是张举派来的,或者是别人派来的,张举只是帮点忙,都说明叛军快顶不住了。去年朝廷就遣中郎将孟益率骑都尉公孙瓒来讨张纯等人,今年听说复拜刘虞为幽州牧。刘虞这个人虽然是宗室,但是威信素著,恩积北方,尤其在幽州,更是影响力了得,难道张举已经被刘虞说服了? 不可能,张举不同于常人,他自称天子,就算投降也是死罪。窦统本来也是朝廷高官,对其中这些门槛清清楚楚,张举只要稍微有些头脑,就不会干那种蠢事。窦统决定不再想,既然天雨会的四大高手一逃三死,短时间里,赤林集就是自己说了算。 窦统吩咐一声:“给鲜卑传消息,以后只能和我们谈交易。”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幽州乱象 刘虞字伯安,东海郯人也,东海恭王之后,曾担任过一届幽州刺史,对各族百姓很好,民夷感其德化,自鲜卑、乌桓、夫余、秽貊之辈,皆随时朝贡,无敢扰边者,百姓歌悦之,后因公事去官。这次出任幽州牧,朝廷是希望尽快结束青、徐、幽、冀四州的动乱,更由于国库缺紧,寄希望于刘虞的镇抚,可不劳众而定北方。 刘虞上任后,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派人告诉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只要送上张纯的人头退兵,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甚至这一年的烧杀抢掠都可以一笔勾消。丘力居若然很感兴趣,特地派使者来商量此事,可恨公孙瓒,竟然在路上截杀了上一个使者。 虽然幽州的查询公文下达后,公孙瓒一直回答不知道此事,但是刘虞相信一切都是公孙瓒所为。刘虞也希望是张纯所为,要是张纯发现丘力居和自己暗中勾结,蹋顿的大军恐怕已经和张纯的军队杀成一团,可是现在各地的情况表明,他们之间一点乱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刘虞有点生气,你公孙瓒好歹也是大儒卢植的弟子,据说明辨事理,难道不知道早一天结束动乱,老百姓就能少死一些人,大家早一天过上安稳的日子。再打下去,军粮不续,你又不能象乌桓人那样去抢,拿什么来维持军队,最后还不是失败;中郎将孟益也是的,有些话朝廷和本官不适宜对公孙瓒说,你是他顶头上司,应该说啊。 孟益和公孙瓒是听不到刘虞的暗自嘀咕,军营里就是夜晚也是戒备森严,鹿角等埋在寨外,一队队巡逻的士卒围着大营不停地走动。孟益和公孙瓒在大帐内依旧身披铠甲,带着十几个部将在商量着局势,现在战事已经不那么吃紧,但是形势却更加严峻。 两人很清楚张纯这个起兵的原因,甚至知道张纯如何说服张举和其他同盟者的,就是利用了三件事。第一是乌桓既畔,皆愿为乱;第二是凉州贼起,朝廷不能禁;第三是洛阳人妻生子两头,此汉祚衰尽,天下有两主之征也。张纯和乌桓起兵时,公孙瓒军在途中,兵少不能抵御;现在孟益大军来临,乌桓心生恐惧,正应该是一鼓作气的时候,朝廷又要安抚。 骑都尉公孙瓒是一肚子的气,乌桓人就是这个德性,你要是弱,他就咬上你一口,你要是强,他就俯首称臣。刘虞这样做,只是表面好看,要是以后幽州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丘力居等人还会再次起兵,至于说胡族服刘虞,公孙瓒在心里诋毁,要是没有我们这些武将撑着,他服个鬼。 孟益看着公孙瓒的态度,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不错,是个人才。据说担任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曾从数十骑出行塞下,卒逢鲜卑数百骑。公孙瓒乃退入空亭,约其从者曰:“今不奔之,则死尽矣。”公孙瓒乃自持两刃矛,驰出冲贼,杀伤数十人,公孙瓒左右亦亡其半,遂得免。 张温也许就是看中这一点,才选择公孙瓒督领乌桓突骑,这次乌桓与贼张纯等攻击蓟中,公孙瓒率所领追讨纯等有功,从渔阳、河闲、勃海,一直杀到平原,大小数十战。也正是因为如此,幽州的局面才坚持到自己大军前来,只是朝廷的决定不可逆转,刘虞以幽州牧的名义一次次发来公文,也只能顾眼前,至于以后乌桓再乱,就丢给刘虞处理吧。 虽然追杀张纯的一系列行动还在进行,但是讨伐乌桓的大军就这样无聊地等了二十多天,朝廷的旨意终于来了,同意刘虞的建议,各路援军只负责肃清张纯余孽,然后退回各地。留公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乌桓各部闻讯立即倒戈或退军,张纯张举抛弃家眷,逃亡塞外;公孙瓒见大功旁落,毅然起兵,追击乌桓,双方战于属国石门,乌桓遂大败,弃妻子逾塞走,公孙瓒尽数救回乌桓所掠百姓后,继续进军。 消息传到洛阳,太尉马日磾心头没有一点喜悦,倒不是国家多坎坷,马日磾对胜利和失败看得淡了,而是刚刚汉灵帝与马日磾在御书房的一次密谈,就说到了一个事:“置西园八校尉。” 马日磾,字翁叔,扶风茂陵人,经学大师马融之族孙,年轻时即继承马融学说,以才学入仕。曾任谏议大夫,与蔡邕、卢植等人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并参与续写《东观汉记》,后历任射声校尉、太尉等职。马日磾自然听出汉灵帝的意思,这是要仿照盖勋在长安建军,在洛阳建立一支军队。 大汉京师兵主要由郎官、卫士和守卫京师的屯兵组成。郎官由郎中令统领,卫士由卫尉统领,负责宫廷内外的警卫。京师兵主要有南军和北军,中尉所领的屯兵驻于未央宫北,称北军;与之相对,由卫尉统领的称南军。南军士兵大多调自内郡,北军士兵主要调自京辅,均是一年一轮换。北军五营是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分屯于长安城中及其附近,平时守卫京师,由皇帝派员监领,北军实际权力在大将军何进的手中。 汉灵帝要在西园建新军,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怎么看,都是对大将军何进的不信任。马日磾也不是迂腐的读书人,文能提笔,武能杀敌,自然懂得,自古帝王无情家,为了那个皇位,汉灵帝刘宏和大将军何进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演越烈。 马日磾见过两个皇子,刘辩厚道,刘协聪颖,其实无论是谁做太子,以后当皇帝都是不错的人选。但是站在何皇后和何进的角度看,绝不一样,刘辩是自己家的人,何皇后的儿子,何进的外甥;刘协则是王美人的儿子,和何家有着杀母的血海深仇。更何况站在刘协后面的董太后,是怎么看何进也不顺眼,刘协据说已经把董家当成自己的外戚。 ------------ 第二百三十章 落鹰岭1 马日磾其实已经猜到,汉灵帝再喜欢刘协,一开始也不是一定要废长立幼,而是替刘协担心。何进和何皇后既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王美人,一旦自己归天,刘辩继位,两人杀掉刘协几乎是铁板钉钉的结果,什么仁爱,什么亲情,在这对屠户兄妹眼里,都是放屁。 不过何进现在大权在握,外有袁绍等士族归附,内有何皇后和十常侍控制后宫,根本不考虑任何退让。汉灵帝这才起了立刘协之心,西苑建立新军不过是其中的一步棋,但是这步棋,妙是妙,结果怎样根本无法预料,马日磾不由得苦笑,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自己还做不到这个太尉。 张温在外,汉灵帝原来考虑的人选是前太尉曹嵩,宦官曹腾之子。曹嵩本人绝对是十常侍一方的人,但是曹嵩的儿子曹操,不仅是个强项令,更是袁绍的知心好友,整日奔走在大将军门下,控诉宦官误政。马日磾一路胡思乱想,还是来到了大将军府上,门前士卒急忙报进去,何进亲自到门口迎接。 官势长人,何进现在行步间,自有龙虎之风,何进上前握着马日磾的手,热情地说:“哪阵风把太尉大人吹来的?本官盼着大人上门,可是两眼欲穿啊。” 何进那双杀过猪的手厚实有力,没想到马日磾看似文弱,轻而易取地脱出双手,淡淡笑道:“大将军现在是日理万机,拜客盈门,恐怕也抽不出多少时间。” 太尉和大将军是平级,何进的话里却有上者的味道,马日磾很不喜欢,都是臣子,说些无谓的笑话没关系,官制等级是万万不能弄混的。何进呆了呆,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一个粗人,太尉莫怪。” “岂敢,岂敢。”两人说笑着走进大厅,袁绍、曹操等人都在,丝毫没有准备回避的意思,马日磾顿时明白,何进肯定知道自己有事情要商量,不让袁绍等人回避,就是留在旁边,以备咨询。因着袁隗的关系,马日磾和袁绍不仅是亲戚,还是同一辈,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宾主落座,不待大将军何进询问,马日磾就把汉灵帝准备西苑建军的事情说出来,说完,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水,让何进自己琢磨。何进在官场混迹多年,这两年为了立储的事情绞尽脑汁,自然立即反应过来,汉灵帝刘宏做了决定,并且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直接上书反对,汉灵帝还没立储,只是考虑到现在军队不够用,自己出钱建立新军,根本没反对的理由。袁绍插话问道:“请问太尉大人,八校尉的任命程序?” 袁绍虽然是白衣,但是举过孝廉,四世三公袁家的背景让他怎么做都不显得突兀,况且袁绍不愧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抓到了点子上。马日磾颔首道:“官员自然是由朝廷任命,皇上认可。” 袁绍点点头,不再多话;袁绍感觉轻松多了,要是这样,何进和袁家可以推荐的人多了去了,甚至能让皇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最后钱花了,什么也没得到。何进还是有点犹豫,感觉有必要和妹妹商量一番,抬头道:“太尉大人,有些事本官还需要斟酌,要不然明天再说?” 这是马日磾预料之中的结果,马日磾同意,起身告辞。何进急忙进宫一趟,何皇后听后也没主张,就让何进与袁绍等人商量,看着办,唯一的前提是不能影响皇子刘辩立储的事。何进答应道:“你放心,袁家众人都明确表示了,不同意废长立幼,一定会让刘辩当太子。” 何进坐着马车回到大将军府,意外地看见召公子站在府内台阶前等待,笑着问:“来请哪一位去吃饭?” 野王楼现在几乎就是大将军府中那些门客部将的食堂,三天两头都有人去喝酒寻欢,要是不去,召公子有时候还跑过来请。何进以为召公子又要找袁绍哪个去充门面,没想到召公子上前行礼,低声道:“下午接到消息,牢修带着大漠门的人离开了残亭,估计明后天就能到长安。” 何进眼神中寒光一闪,事情太凑巧了,这里汉灵帝刚刚准备对军队下手,那边大漠门便奔着京城而来,想到大漠门和宫里太监的关系,何进狠狠地说道:“让窦圣卿和昙延谛一起过去,连夜过去,一定不能让牢修那厮活着离开长安,他师徒欠债太多。” 西域千佛寺住持昙延谛现在就是长住洛阳,甚至调集来六十多名弟子挂单在白马寺,何进已经答应昙延谛,在孟津渡附近再盖一座千佛寺,供昙延谛翻译经书,弘扬佛法。召公子心领神会,答应一声,急忙去通知窦圣卿两人,窦圣卿和昙延谛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人手出发;袁绍怕宵禁阻拦,讨得令牌,让曹操一路相送出城。 曹操对窦圣卿感观不错,送出潼关,分手前提醒道:“牢修狡诈多谋,既然敢全力而来,必有依仗,窦前辈小心为上。” 窦圣卿笑道:“江湖寂寞,牢修也是难得的对手,多谢孟德提醒。”窦圣卿能够隐名埋姓十多年,修为智谋也是第一流的,自然明白曹操说的一点都没错,毒师张成的弟子,岂有容易对付的。昙延谛听着两人的话没有言语,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心思,只管纵马向前。 窦圣卿一行接近一百五十人,都是一色大将军府提供的快马,打着火把一夜急行,天亮前赶到长安。长安城门一开,立即验明身份进城,来到昆仑派的总舵,焦峒群和杨晨欣喜万分。杨晨就是原来的名捕陈阳,陈阳本就是召公子的人,这次随着召公子重新出山而抛头露面,只不过官府的通缉虽然随朝廷大赦取消,但是对当年有好奇心的人还是很多,召公子就让陈阳改名杨晨,重新办了官府身份,来长安协助焦峒群。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落鹰岭2 牢修被拦截在长安城西北的落鹰岭,窦圣卿、焦峒群、昙延谛一共出动了近五百的人手,预先通知官府清道,埋伏了三百外围的武士,不允许人进入落鹰岭这一带。但让人意外的是,牢修三百人中,充当主力的反而是两百个年轻人,几乎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出手迅疾狠辣,尤其是各种招数,简单精炼,杀人无防。 经过三个时辰的苦战,大漠门死伤近半,窦圣卿这一方剩下的还有两百人出头,都是昆仑派、窦家、千佛寺的骨干好手。窦圣卿三人正率领最后的预备队杀上去,就听得有人笑道:“还好,没有来迟。” 说话的人身材魁伟,满头白发,双目炯炯有神,手中宝剑还滴着血,正是昆仑派前掌门卞茫翼;卞茫翼身边站着一个神采飞扬的道士,天师道的护法赵升,两人身后跟着五十多名人,想必是天师道和昆仑派的弟子。窦圣卿一身感叹,功败垂成,今日之战就是死局。 焦峒群立即发出焰火信号,伏兵全部冲了出来,被卞茫翼清除了两个方向的,还有一百多人。牢修一声喝道:“今无退路,只有杀光对方。” 漫山遍野都是厮杀的场面,人命真的不值钱,你给我一刀,我还你一剑,有时候双双死在对方手上,似乎今天的落鹰岭就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卞茫翼和窦圣卿等人都自持身份,找了个开阔的小山坡,寻找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对一的搏杀。窦圣卿对上赵升,牢修拦住昙延谛,卞茫翼找到焦峒群。 焦峒群的功夫本来就比卞茫翼差上那么一点,所以在动手前就吩咐门中两名同辈的师兄弟不离左右,三人联手,与卞茫翼稳稳地打了个平手,还稍占上风。窦圣卿和赵升都是心中充满傲气的人,根本不允许旁人插手,两人的剑术变化更是层出不穷,斗得旗鼓相当。只有牢修和昙延谛的一战,充满诡异,只要进入两人二十步范围的人都是立时毙命,不多会,已经倒下十几具尸体,空出一块很大的场子。 早有山脚下的亭长跌跌撞撞地跑去报告官府,却意外地发现一队百人骑和县令盖升都在三十里长亭等待。百骑长吕布问道:“盖大人,何时出发?” 盖升冷静地说:“我们今天的目的是刘子敬,其他的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吧。无论谁生谁死,都没有关系。” 吕布已经不是当年的江湖小杀手,身长一丈,器宇轩昂,身披铠甲手持方天画戟,站在那里威风凛凛,犹如一尊天神。盖升明显感受吕布的不屑,解释道:“刘子敬必定是宗室中人,他若是成为江湖第一人,你想想,是什么局面,皇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吕布越发看不起盖升,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胡扯,你们不过是担心刘子敬参加朝廷争斗,怀疑曹节有安排,义父丁原早就料到了。不过义父说了,这两边死的人越多,对我们并州越有好处,朝廷争斗和街头斗殴没什么差别,讲的也是人多势众,何进他们死的人多了,才会看重并州,并州军才可能崛起。 一直等到天黑,落鹰岭上变得更加诡异,人影稀散,都躲在暗中,时刻准备给对手一击。吕布再也忍耐不住,说道:“大人,总不能再等一夜吧。” 盖升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再不阻拦,百骑打起火把,盔甲照得发亮,缓缓地朝落鹰岭山道上奔去。江湖豪杰从不敢和官军作对,哪怕窦圣卿身后是大将军府,也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话,随着吕布这支百骑队上山,落鹰岭逐渐平息下来,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月光下飞来的兀鹰。 但这一战迅速传遍了江湖,第二天的长安城到处都在议论。窦圣卿三人进城,刚回到昆仑派总舵,就得到一个瞠目结舌的消息,陈阳死了。卧室里,陈阳的心脏已被刺穿,从前胸刺入,后背穿出;满屋子地上流的都是血,染红了地毯,屋子里充满血腥味。 从大门口到陈阳的卧室,共有十九道岗,没有人看见什么,也没有人听见声响,更没有人受到袭击;管事的确定,陈阳吃完晚饭还好好的,在院子里查了一遍岗才回去睡觉。至于陈阳的谨慎,连焦峒群都知道,为了担心有人刺杀,陈阳睡觉前都是门窗紧锁,把兵器放在床里的洞凹中。 洞凹中,陈阳的铁尺静静地躺在那里,说明陈**本没来得及使用兵器;房屋的门窗没有孔洞,屋内也没有迷香的残留,说明对方没有使用失魂香这类小玩意。那么杀人的人只有一种可能,自己人,陈**本没有防备的自己人,而十九道岗的护卫才会熟视无睹,不感觉异常;甚至,就是昨天值班护卫中的某一个人。 窦圣卿和焦峒群不得不让管事的把昨天所有的护卫都查了一遍,然后根据那些口供,又把昨天留在总坛的人都查了一遍,依旧毫无线索。长安县也派来衙役和仵作,都是跟过陈阳的人,经验也很丰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总坛中有人说了谎,也有可能被人制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窦圣卿明白衙役们的意思,对方是个高手,很容易让某个人失去知觉,然后装成某个人,进了昆仑派总舵杀了陈阳。失去知觉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陈阳一死,这个人更不敢承认自己被人袭击,因为害怕,因为私心,这个人选择是把一切埋在心里,好好的活下去。 赵升、卞茫翼的出现、陈阳的死都让召公子一阵无奈,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召公子不认为陈阳是刘子敬、或者鱼行赤杀的,这两恶人要杀陈阳,一定会选择从昆仑派总舵门口杀进去,让自己和焦峒群彻底丢掉脸面。召公子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陈阳不是别人杀的,是窦圣卿、焦峒群、昙延谛三个人中的一个。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十常侍 大将军何进得知牢修退回残亭,心满意足。八校尉的人选也定下来了,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 何进和汉灵帝各取一半,袁绍、淳于琼、鲍鸿、曹操是何进的人,另外四人都是汉灵帝的人。夏牟是蹇硕推荐的人;赵融,字稚长,光禄大夫赵玹的弟弟;冯芳是宦官曹节的女婿。不过汉灵帝坚持一点,这八校尉皆统于蹇硕,何进争执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在马日磾和赵忠的劝说下让了步。 马日磾在这对郎舅之间几乎无语,君不像君,臣不像臣。汉灵帝刘宏你是一国之主,非要装什么众望所归?何进不同意,就强行下旨;何进再扛着就是夺权造反,诛九族都可以。何进你不过是一个臣子,又希望外甥刘辩被立为太子,又何必惹皇帝不高兴? 不过通过这种争执,马日磾发现,汉灵帝还是希望两个儿子之间不会成为仇人,马日磾忍不住腹诽,王美人的死真能一辈子掩埋真相,不让刘协知道?那可是个聪明的家伙,况且蹇硕、董太后这些人会帮助隐瞒此事?这些人恐怕恨不得刘协现在就知道。 蹇硕身材高大,气度沉稳,很奇怪事情定下来后,太尉马日磾怎么还有些走神,难道何进和赵忠还有设计?蹇硕眼角扫了下赵忠,要说蹇硕不怕赵忠,那是假的,赵忠是曹节以后的宫中第一太监,比曹节更喜欢权力,更没有下限。赵忠把御书房内四人心理看得清清楚楚,暗暗得意,正是因为挑起皇子之争,自己的地位才稳若磐石,无论是汉灵帝,还是何皇后,都要借重自己的力量。 大汉中常侍人数原来是有惯例的,但是在汉灵帝的手上不断在突破,民间称“十常侍”,其实现在宫中是十二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个人,十二般心思,各有所属,各自捞钱。 象毕岚,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来喷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得到好名声后,被安排铸四出文钱,毕岚设计的钱皆四道,一出来,就有士族窃言,此钱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四道而去。毕岚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望着皇帝点头和其中的好处。 张让进来,说幽州刘虞捷报,张纯在逃亡鲜卑途中,被门客王政所杀,头颅被送到刘虞处;天雨会的物资也大多被查抄,只是查抄到的数额远远低于原先的估计,大概只有预估的两三成。汉灵帝的脸色刚刚转晴,立即变阴,不需要问任何人,汉灵帝也知道,少掉的那部分被冀州的士族吞掉了;这些混账,暗地里控制天雨会与朕作对,又和朝廷争夺战果。 汉灵帝很想大开杀戒,但看看面前的何进,汉灵帝刘宏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个念头。那样做,就是把士族完全推到何进的那一面,自己想立刘协的打算就不可能实现,汉灵帝心里哀叹一声,示意众人全部出去。 公孙瓒孤军深入无继,反为丘力居等部所围于辽西管子城,双方苦战二百余日,汉军粮尽食马,马尽煮弩楯,力战不敌,公孙瓒乃与士卒辞诀,各分散还。时辽西多雨雪,队坑死者十五六,丘力居虽惨胜,再也无力为继,远走柳城。公孙瓒收集残部,复得管子城,朝廷乃诏拜公孙瓒为降虏校尉,封都亭侯,复兼领属国长史。 公孙瓒上任后职统戎马,连接边寇。每闻有警,公孙瓒辄厉色愤怒,如赴仇敌,望尘奔逐,或继之以夜战;胡骑识公孙瓒声,惮其勇,莫敢抗犯。公孙瓒一开始常与善射之士数十人,皆乘白马,以为左右翼,自号“白马义从”;随着实力的增强,经验的完善,干脆组建了一支全是白马的轻骑部队,还叫“白马义从”。乌桓更相告语,避白马长史,乃画作公孙瓒形,驰骑射之,中者咸称万岁,各族胡骑自此之后,遂远窜塞外。 公孙瓒志在扫灭乌桓,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不讲信义的湖人,而幽州牧刘虞欲以恩信招降各族,一文一武,上下级之间,公孙瓒由是与虞相忤,双方在各个领域因而结怨。刘虞在官场上的经验和谋略远胜公孙瓒,一面请孟益为乌桓校尉,领兵于上谷宁城,掌乌桓各族的赏赐、质子、关市诸事。 光武以来,大汉乃封乌桓渠帅、大人共八十一人,为王侯、君长,许其内迁,使驻牧于辽东属国、辽西、右北平、渔阳、广阳、上谷、代、雁门、太原、朔方十郡鄣塞之内,其地大约相当于今东北大凌河下游、河北北部、山西北部和中部、内蒙南部、鄂尔多斯草原一带。 刘虞想出的办法就是,利用公孙瓒的张狂,趁着乌桓各处的狼烟未尽,对乌桓现有的各个部落摸一次底,确定部落是听从自己的,哪些部落是有野心的,哪些部落比以前强大,哪些部落已经消亡。至于更远处的夫余、秽貊之辈,刘虞只能等他们派人来,再做商量。 只是刘虞没想到它的政策在乌桓还是遇到反对,并且反对的人是刘虞根本没想到的,上谷乌丸大人难楼。此刻乌桓各族中实力比较强大的是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众五千馀落;上谷乌丸大人难楼,众九千馀落;辽东属国乌丸大人苏仆延,众千馀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众八百馀落,自称汗鲁王。 难楼是唯一一个没有参加张纯之乱的乌桓王,难楼不是没有想法,而是没有空,在上谷郡北的燕山,原来就有时常穿过沙漠来袭扰的鲜卑人,现在更多了一个对手,张燕率领的黄巾军。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盖勋想干什么1 张角身亡后,张牛角与褚燕合兵一处,推举张牛角为首领,进兵攻打瘿陶,张牛角被流箭射中,身受重伤,临死之前,命令他的部下尊奉褚燕为首领。褚燕因此改姓张,唤作张燕,张燕骁勇善战,一开始隐匿在燕山深处,趁着张纯之乱,部队不断壮大,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等地黄巾军余部互相联络,孙轻、王当等人都带着部众归附到张燕麾下,一时有兵几十万。 张燕也因此逐渐占领了大半个燕山山脉,把目光投在上谷。上谷郡北以燕山屏障沙漠,南拥军都俯视中原,东扼居庸锁钥之险,西有小五台山与代郡毗邻,汇桑干、洋河、永定、妫河四河之水,踞桑洋盆地之川。上谷郡也是燕山四周不多的粮食产区和水草肥美之地。 难楼的部落还在氏族和部落的过渡中,大人已下,各自畜牧营产,不相徭役;牧场或山林、湖泊虽说是大家所有,但各部落大人、氏族小帅就有权指定牧场,决策集体迁徙路线,军权和部队成为各个首领的执政根本。张燕明显清楚乌桓内部情况,采用蚕食的办法,积小胜为大胜,然后突如其来地袭击上谷各县,不管乌桓还是汉族,只要有粮食牛羊,一律抢走。 难楼手下分部、邑、落,邑落各有小帅,数百干落自为一部。每邑落约有二、三十户”,人口一百几十人至二百几十人。入塞百年,难楼部落中不乏汉族,早已不是纯粹的血缘群体,很多被当作奴隶的汉人响应张燕,更是弄得鸡飞狗跳,榨场交易已经快一年没开了。 而公孙瓒率领的乌桓铁骑,几乎清一色出自难楼所部,所以战事一结束,难楼就向刘虞和公孙瓒请求,无论最后剩下多少人,尽快让他们回到上谷,自己急需人手对付张燕。得知孟益为乌桓校尉,难楼和上谷郡抬手联名去书,希望得到朝廷大军的增援。 难楼的请求无可非议,作为最忠诚于大汉的乌桓部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付出巨大的代价,什么都没捞到。丘力居他们先期抢到的财富粮食早运回部落,公孙瓒解救的也只是最后一批汉族百姓,前面快一年,不知道丘力居等人掠走了多少平民。所以从实际情况来看,丘力居、苏仆延、乌延部落虽然死了不少战士,但总人口和财富是增长的,只有难楼,在不断下降。 孟益没有办法,只能将上谷传来的文书转给刘虞,自己重建乌桓铁骑,常有的三千人总要吧。乌桓铁骑是大汉利用乌桓武力的第二种方式,从乌桓兵中挑选精锐,组成突骑和入宿卫的乌桓骑,受乌桓校尉的直接统率,列入常兵制。从光武平河北开始,就被视为天下名骑。 另外大将军何进也来公函,要求补充乌桓骑入宿卫,长水校尉之下,设有胡骑司马一人掌宿卫,主乌桓骑,编制是员吏一百五十六人,乌桓胡骑七百三十六人。西凉战事吃紧,原有的乌桓铁骑早就被调到战场,只是这两年幽州不太平,何进是个厚道人,根本就不提。现在刘虞所谓的招抚,幽州太平了半年,何进就提出了这个耽误很久的要求。 孟益的苦恼,刘虞根本没当一回事,要求幽州牧府和乌桓校尉发出公函,要乌桓各部按惯例送人来。可是等了一个月,各地送来的都是请求免役的文书,说了自己一大堆困难,就是没有人过来。尤其是丘力居,诉说自己退兵后,公孙瓒追到辽西,一战让自己族内壮年几乎损失殆尽。 刘虞对公孙瓒更是失望,为一己之名,让国家虚耗无数人力物力。若不是公孙瓒的固执,幽州的局势会如此空虚吗?刘虞想到最后,还是拿公孙瓒没办法,干脆花钱募兵,破财消灾。 汉灵帝刘宏其实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设置西园八校尉后,朝廷征召有军事才能的人入朝为官,盖勋被任命为武都郡太守,刘宏还诏令大将军何进、上军校尉蹇硕到城外为其送行,雒阳的官员都以此为荣。盖勋还未至武都郡,又被征召为讨虏校尉,返回雒阳。 汉灵帝刘宏召见盖勋,问道:“天下为何有那么多叛乱?” 盖勋回答:“还不是陛下宠信之人的子弟做的好事。”当时上军校尉蹇硕也在座,刘宏转身问蹇硕,蹇硕恐惧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因此怨恨盖勋。 刘宏又问盖勋:“我已在平乐观阅兵,而且把西园的财物散发很多给士兵们,如何?” 盖勋回答:“臣听说‘以前的皇帝只夸耀德政而不看兵力多少’,如今叛军在远处,陛下却在眼前阅兵,不能显示陛下果断刚毅,而由穷兵黩武之嫌。” 刘宏非但没生气,而称赞盖勋:“说的对,你我相见恨晚,那么多大臣没有人能像你这样说话的。” 盖勋出门对佐军校尉袁绍说:“我认为陛下是非常聪明的人,就是被左右宠信的宦官蒙蔽了,如果我们合力清除这些奸邪之徒,然后提拔清廉能干之人,以此使汉室兴旺,我们功成身退,岂不是一件快意的事?”不久,司隶校尉张温上表举荐盖勋为京兆尹,刘宏虽然不舍得盖勋离开雒阳,但由于蹇硕等人极力赞同,于是迁盖勋为京兆尹。 长安县令杨党,仗着父亲是中常侍,贪污腐败,为非作歹。盖勋到任后,核实杨党贪污上千万,上书弹劾。很多权贵为杨党求情,盖勋不理。最终皇帝刘宏下诏将杨党和其父革职查办,盖勋因此威震京师。 此时,小黄门高望兼任尚药监,颇得皇子刘辩的信任。蹇硕受刘辩的旨意,向盖勋建议,举荐高望之子为孝廉,盖勋立即拒绝。第五儁听说此事,抽空对盖勋说:“现在太子未立,刘辩也可能是未来的皇帝,蹇硕是陛下的宠臣,你都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恐怕三怨成府。”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盖勋想干什么2 盖勋回答:“选举贤良的人为官是为了报效国家,不是贤良我不会举荐,死又何悔!”盖勋虽然在长安为官,但深得刘宏的信任。每逢有军国大事,刘宏都会下手诏向盖勋请教对策,并多次赏赐盖勋,非常荣耀,与幽州牧刘虞、大将军何进的心腹袁绍齐名。 第五儁见无法劝说盖勋,只好把话题回到陈阳的案子,第五儁不明白,盖勋为什么对这个案子有兴趣,那可是个泥潭。陈阳是召公子的人,也算是大将军何进的人,偏偏以前涉及到几个大案里,万一查处了惊天内幕,可不是盖勋这样的人能顶得住的。第五儁看出来了,盖勋就是汉灵帝刘宏树的一根标杆,可是在士族的眼里,算得了什么? 盖勋放缓口气说:“你看出来没有,陈阳涉及的几个大案子里,相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做了高官,和陈阳一样,在江湖上漂泊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宗室刘子敬,我准备单独立案。” 第五儁想起杨儒和士孙瑞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他们获得的消息是对的,有人在汉灵帝面前把刘子敬编织成一个小人。第五儁提醒盖勋说:“刘子敬这次失踪快两年,不在我们京兆地区,要是寻找这样一个人,还是司隶校尉那边把握大一点。” 盖勋皱了皱眉,他没想到第五儁这样一个明白事理的人,都会对刘子敬一案产生抵触。盖勋陡然想起资料中第五儁和卞茫翼的接触,有点不痛快地说:“刘子敬、卞茫翼不过是江湖人,布衣白身,何必那么敬重。” 第五儁摇头道:“襄楷、张俭也是布衣白身,公何曾怠慢。” 张俭到洛阳的时候,盖勋正好在洛阳,还请张俭吃了一餐饭。盖勋面色一冷道:“他们之间也能相比?张俭一代名士。” “一代名士?”第五儁今天豁出去了,直言道:“刘子敬可也是宗室弟子,与卢植、郑玄等人相交,公不怕人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吗?” 盖勋很想豪气一把,但是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卢植、郑玄的名声,已经不是自己能够评价的。第五儁看有门,趁热打铁说:“不问虎狼,安管狐狸。现在召公子横行司隶,朝廷可有计较?” 盖勋想了想,底气不足地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大佬。即使没有召公子,也会有李公子、万公子,只要他们跟着朝廷走,不惹是生非就可以了。” 第五儁几乎气笑了,你盖勋也会说这样的话,现在召公子是跟着大将军何进走的,所以你就一心对付宦官,还做出一副强项令的样子,难怪世人把你和袁绍、刘虞并提。第五儁心一动,盖勋不会和袁绍他们还有什么协议吧,否则这一年在司隶发生的很多事,怎么那样奇怪? 刘子敬就在长安城外,坐在一片枫树林里,喝着酒,看着鸟击都尉杨儒一个人匆匆而来。杨儒根本没想到刘子敬会来找自己,昨天下班回府看见刘子敬的信,杨儒是大吃一惊;直到现在为止,杨家人对刘子敬这个名字还是有看法的,杨彪和杨儒认为刘子敬是个不错的江湖人,第五先生、蝙蝠这些人的死震动武林,让宵小心惊。 但是杨家的大部分人,站在士族的立场,刘子敬是有能力掀起世家仇杀的力量,而这些仇杀一旦开始,就不知道可以结束的,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因此而死。杨儒接到刘子敬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杨家有人和刘子敬联系,所以刘子敬才知道自己可以一谈。 见到刘子敬,杨儒沉着脸,一字字道:“陈阳是你杀的吧?” 刘子敬没有说话,递给杨儒一皮囊酒,缓缓说道:“坐下,我们怎么也算是旧识,有话好好说。” 杨儒就好酒,接过来喝了半囊,叫道:“好酒,是并州的竹叶青。” 刘子敬笑了笑说:“我找你,是因为刘良的遗愿中提到了你。” 杨儒顿时愣住了,他负责向太平道安排卧底,自然知道刘良的事情,那是袁家的人。刘子敬收起笑容道:“刘良死的时候想送出一个消息,可是没来得及,袁本初安排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天暴露了,有些人甚至根本没有参加刺杀张角的行动。于是在广宗城破之前,袁家的所有内应全军覆没,甚至包括在邺城等地的人。刘良遇见的是张角的弟子大杨凤,也算是刘良的师姐,她和白马寺的严佛调是故交,带来一个名字,叫白天霸,并说你知道。” “他是我们杨家的一个探子,被太平道处死了。”杨儒忽然惊觉,问道:“难道他没死?” 刘子敬点点头说:“大杨凤也很好奇,特地去查了白天霸的事情,他是被人换了,死了的尸体是别人。正因为这样,大杨凤才会把消息传给严佛调,否则以大杨凤的为人,怎么会背叛太平道?” 杨儒斟酌着问道:“会不会是大杨凤故作玄虚,骗严佛调。” 刘子敬肯定地回答道:“在大杨凤的心里,除了张角,没有任何人比严佛调重要。” 杨儒想起严佛调超尘出俗的模样,立即明白刘子敬话里的意思,要是这样,大杨凤还真是不会骗严佛调。杨儒回忆道:“这是张奂推荐来的人,据说原来是他儿子张猛的部下,后来对军队心灰意冷,做了张家的部曲,才离开部队。我们当时需要大批的人手,对白天霸的来历也没有细查。我只记得这个人很好说话,对任务充满信心,后来听说死了,我们都很惋惜。” 刘子敬笑道:“是不是和陈阳的履历很相近,故事的情节和结果也很接近,司马子威他们就是吃了这个亏,所有人都死了,只有陈阳离奇地失踪,但又活了过来。” 杨儒震惊道:“你以为是召公子。”杨儒跟着说不出话来,召公子连整个流星都能随意放弃,这种事情更是小事一桩,杨儒忽然发现,江湖人现在恐惧召公子,根本没有人去挖掘召公子的目的。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名1 不,还是有人在追查召公子的秘密,眼前的刘子敬就是一个,白马寺的严佛调肯定是一个,看着刘子敬的笑容,杨儒发觉,自己也不知不觉变成其中一个。杨儒摇头道:“我不行的,我有家族的负担。” 刘子敬微笑道:“我知道,本来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盖勋离开长安的当天,在城西灞桥酒家吃一顿饭,没有人和说话,也不需要做任何举动。” 杨儒松了口气道:“那没问题。” 刘子敬也嘘了口气说:“杨兄要是拒绝,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找到第二个人。” 杨儒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为了道义和国家答应刘子敬,一旦出事,就把弘农杨家牵连进去。明面上对方不敢怎样,弘农杨家毕竟是汉灵帝都要让步的士族,但是召公子要是用江湖上的下三滥手法,杨家还真是防不胜防;如果召公子真像刘子敬说的那样,召公子的背后必定有着几家士族的支持。 刘子敬收起笑容道:“现在我来回答杨兄的第一个问题,陈阳就是我杀的,但是不是我动的手,我有一个朋友混入昆仑派,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那天遇到机会,就杀了陈阳。陈阳的武功不弱,却没想到我的那个朋友几十年来,只苦练三招剑法,出手就不可抵御,陈阳在两招半被杀。” 杨儒点点头,他相信刘子敬的话,那个人要是一等一的高手,在气质上必定与众不同,想要在昆仑派总舵这样的地方长期掩饰,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唯有功夫只是中等,却有几招必杀技,才适合干这种事;窦圣卿的调查结果也倾向于有内鬼,只是范围太大,一时找不到目标。 杨儒试探着问道:“子敬后面准备去哪里?”刘子敬既然在长安有人,杨儒就明白刘子敬不会长期停留在长安,对自己也算是一种保护,长安的人只看见记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洛阳。”刘子敬的神情越发严肃,望着远方道:“你还记得曹节查出的一个叫无名的组织吗?严佛调说官府好像有眉目了,我准备赶过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人?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洛阳长乐坊,言老头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窦公子,你的心意我早已明白,现在我们决定合作,其他自不必明言。” 窦圣卿哈哈大笑,满意道:“好,好,言前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和召公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来,喝酒。” 两人又喝了几杯,言老头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杯子一脱手,人也倒在桌边。窦圣卿一笑,过去拍拍言老头的脸,没有反应,低头在言老头身上摸索一阵,窦圣卿找到了一把奇形怪状的铜钥匙,起身走到右边的一幅画旁。窦圣卿掀开画,有一个木门的小凹洞,抽开木门,露出一个铜盒,插上钥匙,打开铜盒,是一叠蔡伦纸的文件。 来不及细看,窦圣卿抓起文件,小心拿出一块油布包好,揣入怀中,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地却愣住了;袁绍带着颜良文丑,正惬意地站在前面,悠然地看着自己。袁绍摇着头,走上前说道:“圣卿,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窦圣卿立即知道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召公子他们开始行动了,袁绍还是和以往一样,选择了一个实力最强的人结盟。窦圣卿现在最担心的是,召公子猜到谁是罪魁祸首。一旦自己身亡,袁绍他们开始威胁这个人,这个人很有可能直接交出来名单,那将是窦家之祸,也是大汉之祸。 窦圣卿很后悔自己原先做计划的时候太关注成败和效果,而忽视了忠诚;袁绍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杀”,颜良的泼风刀和文丑的铁枪瞬间冲了上来。一寸长一寸强,在两般长兵器的缠杀下,窦圣卿的剑处于明显的劣势,最可怕的是颜良的刀上付出层层热浪,而文丑的铁枪阴寒似冰,两种不同的气煞消耗了窦圣卿相当大的内力。 窦圣卿心里大骇,和袁绍结盟多年,多次和颜良文丑切磋过武功,竟然没有发现两人练成气煞。袁绍的话更打击了窦圣卿的信心:“你现在应该知道召公子为什么畏惧刘子敬了吧,这是家叔袁垢从刘子敬那里拿来六招功法领悟的,虽然没有刘子敬的青芒那样奇妙,对付你窦圣卿还是足够了。你还回去重领逍遥门?你比刘子敬差远了。” 窦圣卿不敢言语,此刻多说一句话,不但分心,也会白白损耗内力。窦圣卿长剑缭绕,身形突然一变,缩地千里,挤进颜良文丑的身边,正待一剑奏效,突然发现意外;颜良文丑竟然不动了,不是不动,而是招式的动作放慢,看上去几乎动作。 大拙若巧,这正是刘子敬的成名绝技之一,难怪袁绍夸口,袁垢从刘子敬处骗取的六招功法想必都是绝技。窦圣卿暗恨,刘子敬,你怎能这么傻,不对,刘子敬是傻的人吗?难道那时候,刘子敬就猜到,袁家要对付自己?高手相交,最怕分神,窦圣卿慌乱中,再无斗志,趁着颜良文丑新的合击还没形成,腾空跃起,逃逸而去。 袁绍说话的同时,时刻盯着窦圣卿的一举一动,可惜武功差了一筹,等发现窦圣卿目的的时候,袁绍根本来不及出手。只有文丑的铁枪化作标枪,在内力的催动下,夹杂着呼啸声直奔窦圣卿后背而去;窦圣卿反手一剑,击落铁枪,身形稍微一顿,重新如利箭飞去,袁绍三人都不擅长轻功,根本追赶不上。 木灭明现在只是个司隶校尉下面的六品小官,曹节死后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偏偏仇人满江湖,不敢离开洛阳;每天上班下班三点两线,中途到一家如来面馆吃素面。今天的面馆里人满为患,坐在掌柜位置上的是名满天下的召公子,唯一的食客就是木灭明,面前摆着两碗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面条。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无名2 召公子已经提出了建议,木灭明要不然宣布效忠,要不然选一碗面条吃掉,选到有毒的一碗自然死掉,如果幸运没毒,召公子从此不找他木灭明麻烦。召公子一开始也没有把握,木灭明毕竟是江湖前辈,经验丰富,可看着木灭明一言不发,召公子隐隐约约觉得,可能会成功,面对死亡的威胁,木灭明心里没有底。 面馆里的还有十五个人,都是召公子的手下,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召公子到底想要什么,更加不知道,木灭明有什么价值。木灭明做好了投降的打算,在约定的时间,和约定的地点,窦家的人没有出现,说明计划已经泄密,木灭明相信,换了窦圣卿也会这样做。 木灭明说了第一句话:“我们就是无名。” 十五个人的眼睛都睁大了,难怪曹节在世的时候找不到无名中的任何一个人,原来他派出去负责的人就是无名里面的奸细。召公子露出一丝我相信的微笑,赞许道:“以木老的身份,在无名里面也是重要人物,名单在你手里?” 这样就想要威胁我?木灭明清楚,召公子手里不缺江湖高手,围在自己身边的十五个人,每一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至少有四个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召公子一直不敢强来,就是怕自己死了,再也拿不到名单,窦圣卿的将计就计,恐怕失败了,言老头,只是他们放出来的一个陷阱。 木灭明决定有话直说,把事情挑明,冷笑道:“召公子,老朽现在好歹是个小官,杀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要名单可以,你能给我什么?” 召公子很想上前,亲手揍木灭明一顿,或者把这个厌老头的人头砍下来示众,可是召公子还真的不敢。有了名单,才能做下面的事情,没有名单,今夜就白忙了;召公子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同样不可能被木灭明威胁,他心里觉得,就算木灭明现在说出名单,自己和袁绍也不一定敢相信。 召公子含笑问道:“如果木老你死了,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杀的?就算你已经传出信号,我们也可以矢口否认,公堂总是要讲道理的。” 公堂总是要讲道理的,木灭明怎么听都感到滑稽,但是木灭明明白,有大将军何进在,洛阳的任何一个公堂都会对召公子讲道理,没有铁证连传讯都不会发出。否则触犯了何进,连死的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木灭明忽然明白,刘子敬、严佛调那些人为什么能和曹节相处,宦官掌权只要里子,外戚掌权确实面子里子都要。 远远的深巷中传来一阵狗叫,忽然有人大声呼叫:“起火啦”,随即叫声四起,妇女儿童齐哭,不一会儿,成百上千的人在奔跑呼叫,成百上千的小孩发出惊恐的哭叫,四面八方都传来狗汪汪的叫声。中间夹杂着劈里啪啦房屋倒塌的声音,烈火燃烧发出爆裂的声音,还有救火的人们一齐用力的呼喊声,抢救东西的声音,泼水的声音。 两个人出去看了一遍,回来说:“附近有三个巷子着火了,衙役们已经封锁了街道。” 召公子站起来,鼓掌道:“难怪木老有恃无恐,原来还有如此强援在侧,召某真是走眼了。”说话间,召公子已经出手,一指点向木灭明胸前;召公子离木灭明还有几步距离,木灭明明明看见召公子的出手,却依旧来不及躲避,一招就擒。召公子的手下把木灭明身上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召公子一掌将木灭明打晕,命令手下扛着,从后门溜走。 刘子敬站在院子里,透过门缝,看着召公子一行人出来。几年不见,召公子越发有上位者的派头,再也不顾忌别人的眼光,也许从窦妙死后,他就彻底转了性情。看见木灭明被人扛在肩上,刘子敬只能暗自赞叹严佛调目光的明锐,从偶然一次看见窦圣卿和木灭明的见面,推想到无名的存在,甚至从几次跟踪后,就发现如来面馆的蹊跷好,和召公子的打算,预先租下了这个小院子。 严佛调根本没有看窗外,只是在好奇金精儿的来历,刘子敬如期而至,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金精儿的出现是个意外。几乎第一眼看到金精儿,严佛调就断定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刺杀淳于翼的杀手,能够那么简单地杀掉一个武林前辈,绝对不是幸运两个字那么简单。 刘子敬安排金精儿去放火是一步妙棋,召公子紧急之下,来不及审问木灭明,一定会把木灭明带到他的秘密据点。召公子明面上在野王楼发号施令只是一个假象,狡兔三窟,野王楼的大部分好手都是从江湖上召集的英豪,根本不是召公子的实力所在。 严佛调猜到跟踪召公子的一定是鱼行赤,召公子在流星中的得力助手,对召公子的了解超过了大部分的人。不,应该说超过了所有的人,流星的覆灭,召公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召公子出卖了他们。刘郃、邰贺等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到底有没有被人出卖,是一个说不清楚的事情,如果有人出卖,只有召公子。 刘子敬回过头来问:“大师,大杨凤现在还在洛阳?” 没有证据证明大杨凤已经离开了洛阳,回去燕山去了;刘子敬这一问其实是在告诉严佛调,他在洛阳也是有人的,严佛调不必担心把佛门牵扯进来。白马寺毕竟是皇家寺院,若是进入江湖纠纷,不仅是朝廷不喜,也是那许多无辜僧众的不幸。 “阿弥托佛。”严佛调念了一声佛号,没有回答,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想尽一切办法让人联系杨凤,然后让杨凤离开洛阳。召公子和刘子敬现在的局势,必定会引发一场决战,严佛调担心,杨凤留在洛阳,万一被发现身份,肯定会有危险,现在不如让杨凤走远,这样自己至少了无牵挂。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名3 就算有些事情牵扯到白马寺,自己只要死不承认就行了,难道召公子还敢威胁自己,还敢在和刘子敬、鱼行赤生死搏杀的时候,惹上自己这样一个强敌。真要是这样,严佛调下定决心,会让召公子见识一下自己的态度;至于朝廷方面,即使有人会跳出来说这件事情,可是自己不承认,谁也没有证据,最坏的结果,是白马寺换一个住持。 刘子敬没有再问,直接上了房顶,追踪召公子一行而去,严佛调在小院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早早地出了离开小院,在洛阳城中绕了两个不小的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跑到杨凤住的街上留下示警的暗号,才离开洛阳城,回到白马寺。 洛阳城中已经乱成一片,大批的江湖人物、衙役、官军象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敲开一个个住家的大门,闯进数以百计的店铺搜查。能在洛阳这个天子脚下做生意的,谁没有个后台,认识几个当官的?但是袁绍和召公子顾不上了,窦圣卿知道太多的秘密,两人相信,只要窦圣卿愿意吐出些秘密做交易,士族也罢,宦官也好,有的是人愿意接纳窦圣卿。 更何况,窦圣卿在洛阳也可能另外埋伏着一些人,所以袁绍和召公子商量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窦圣卿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大将军何进一脸茫然地看着袁绍,心道:“你现在已经是有官身的人,还在参与江湖上的事情,要是被其他官员得知,还不惹出一番大事。” 袁绍笑笑,何进还是没有看懂自己,区区一个中军校尉,在自己眼里算得了什么?袁绍有时候是真担心,跟着何进后面,自己能得到什么结果,袁绍也是今天早上,才体会到,召公子和窦圣卿当年为什么在生死关头放弃了窦武,因为在窦武眼里,他们只是一颗棋子,用完了就没事的棋子。 河南府尹何苗很着急的找到大将军何进,何苗是何皇后同母兄,大将军何进异父异母弟,本为朱氏之子。其妹为灵帝所宠,立为皇后,何苗因以显贵,官越骑校尉、河南尹,中平四年破荥阳义军,拜车骑将军,封济阳侯。何苗一向不与兄何进同心,见面就说:“大将军,召公子想做什么?” 何苗不傻,袁绍就站在何进身边,所以就单问召公子,当做袁绍什么都不知道。听到何苗的话,何进心里很明白,这个弟弟是想把自己撇清,搬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意思,连称呼都是官方的。何进摇头道:“我正和本初在商量,昨天夜里出了好几起刺杀的事情,木灭明现在都不知下落。” 何苗顿时不好问下去,木灭明曾经是曹节的心腹,一直负责曹节对江湖和官员的监视,自然知道很多朝廷和江湖的秘密,正因为这样,曹节死后,很多人担心木灭明,木灭明才做一个小官,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混日子。木灭明不知下落,一定不是江湖人所为,留下一具尸体岂不简单;一定是朝廷的某一方动的手。 何苗知道来早了,果然袁绍阴笑道:“何大人可要严守这个秘密,我们对外可是说木灭明被派到嵩山公干了。” 何苗灰溜溜地走了,何进问袁绍:“现在该如何是好?” 袁绍胸有成竹地说出一个名字“王芬”,何进稍一犹豫,大喜道:“本初所言极是,此事定是王芬余孽所为,也可能合肥侯的手下。” 原冀州刺史王芬准备刺杀汉灵帝的事情,在朝廷上层和士族之间并不是秘密,只是王芬当时果断一死,让所有线索都断了。但是袁绍却清楚地知道所有情况,因为参与此事的许攸是袁绍的死党,曹操和华歆都与王芬通过信,甚至张邈都接到过邀请。 中平四年,故太傅陈蕃之子陈逸和著名术士青州平原人襄楷都到王芬府上做客,襄楷对两人说:“天象显示不利于宦官,黄门、常侍这回真的要被灭族了。” 陈逸大喜,王芬也高兴的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愿意为天下人驱除他们。”于是与南阳人许攸、沛国人周旌等人相互交结谋划,连接冀州当地豪杰,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为帝,他们先把计划告诉曹操,希望曹操也来匡扶大业。 但曹操写了一封信拒绝了王芬:“这废立皇帝的事,是天下间最不祥的。古代人有权衡成败、计较轻重然后施行的,只有伊尹和霍光。伊尹是心怀至忠的诚意,又据有宰相的权势,位列百官之上,所以废立皇帝,才会计划得成,完成废立。等到了霍光,他先受到了先帝托国的重任,又凭借皇室宗亲的地位,而且内有太后秉政的权重,外有群臣同心的大势,加上昌邑王即位没多久,没有贵重宠幸的人,朝中也缺少同心的官员,他的话只能通过侍从表达,所以霍光计策施行便宜迅速,事情完成就像摧枯立朽。现在各位只见到古人成功的容易,没有看清当前的困难。各位好好想想,你们结众连党,与七王之乱有什么差别?合肥侯的地位,比起吴王刘濞、楚王刘戊怎么样?而且你们现在做的乃是非常之事,希望按照意愿成就大事,不是很危险吗!” 王芬在曹操那碰壁后,接着又暗地里呼叫平原名士陶丘洪、华歆一同制定计划。当时陶丘洪正想赴行,华歆制止他说:“这废立皇帝的大事,伊尹、霍光都感到棘手困难。王芬性格疏忽而且不擅统军,这件事一定不会成功,而且还将牵连家族妻儿,你千万不要去啊!”于是陶丘洪听从华歆的话停止前往。后来王芬果真失败。 那年汉灵帝刚好想去北巡河间旧宅,王芬等谋因此作难,上书言黑山贼张燕攻劫郡县,求得起兵。适逢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太史令单飏上言“当有阴谋,不宜北行”,汉灵帝乃止,下敕命令让王芬罢兵,不久又征召他入京。王芬非常恐惧,于是自杀身亡。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无名4 事件中,合肥侯刘达都没有参与,甚至连知情都谈不上,最后却遭受无妄之灾,合肥国除,刘达被剥去爵位,流放交州。王芬能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做到这一步,和襄楷有很大的关系,窦圣卿出自逍遥门,现在又是逍遥门的掌门,和襄楷的关系摆在那里;即使袁绍没有证据,窦圣卿依旧有很大的嫌疑。 何进当即拍板,然后匆匆进宫,先与张让、郭胜通个气,才去西苑见汉灵帝刘宏。自从西园新军筹建,汉灵帝刘宏有一半的办公时间在西苑,整天和上军校尉蹇硕商量着事情;听说何进前来,汉灵帝刘宏就猜是昨夜的事情,蹇硕的耳目发现后,王越又去走访了一番。 面对何进的推卸之辞,汉灵帝刘宏缓缓点头,袁绍袁本初虽然不是一个好军人,甚至不是一个好官员,但是还是有能力的,对事情的分寸拿捏得正好。但是汉灵帝不想掺和这趟浑水,窦圣卿原来是何进的一只鹰犬,现在和何进不知道什么原因闹翻了,自己正好看笑话。 不过汉灵帝还是决定利用这个借口,严肃地说:“大将军所言极是,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但是牵扯到襄楷,你漏掉了一个人,刘子敬;在窦圣卿隐居的时候,刘子敬和襄楷关系最密切,据说是襄楷指定的衣钵传人,只是它本身不是出身逍遥门,才会把逍遥门重新交给窦圣卿。” 何进并不愚钝,立即反应过来,汉灵帝想对付的是刘子敬。何进纳闷的是,汉灵帝为什么要对付刘子敬?虽说汉灵帝刘宏是皇帝,想要办谁就办谁,可刘子敬是江湖上的一个布衣,根本不值得汉灵帝挂念,难道,难道汉灵帝是看卢植不顺意,准备借题发挥? 可是汉灵帝什么都没再说,就结束了谈话,何进悻悻而出。何进回到大将军府,立即召见袁绍和召公子、恨浮和尚,还有费断无。恨浮和尚昂藏魁梧,喜穿金丝袈裟,根本不在乎忌讳;道士费断无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还是一袭黑道袍。何进耍了个心眼,没有说汉灵帝的想法,而是问:“如果我们要对付刘子敬,你们有几分把握?” 袁绍顿时无语。通过袁垢获得的刘子敬的心法招式,袁山五老之首袁忘临死的时候一再叮嘱,遇到刘子敬的事情尽量躲远一点,就算是不结善缘,也不用结恶果;袁隗也是同样的态度,偶然得知刘子敬的侄子刘玄德在卢植府上养伤,有做官的心思,和袁绍谈了一宿,布下了一个招揽的计划。 召公子急着阻拦道:“明公,我们现在还没有把窦圣卿的事情了结,对付刘子敬不是时候,不如再放一放。” 何进不慌不忙地说:“我不是准备对付刘子敬,而是问你们的武功能不能胜他?” 召公子谨慎地答道:“刘子敬功夫与我们四人不相上下,但是此人所练都是绝技,有些招式往往出人意外,第五先生和蝙蝠就是这样死的。若要动手,最好是把刘子敬诓到一个包围圈里,我们同时出手,成功的把握大一点。” 召公子的话其实夸张了些,也许召公子本人和刘子敬有一搏的能力,恨浮和尚和还有费断无肯定差一点,两人都和窦圣卿比试过,也只能支持百招不败。至于袁绍,更不用提,在窦圣卿手中走不了三十招,不过袁绍不管对付谁,都没有出手的机会,颜良文丑那一对煞星,从来不离袁绍左右,现在就在大将军府的院子里。 何进点点头问:“计将何出?” 召公子看上去思考过这个问题,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刘子敬的侄子刘备现在在卢植府中,不如把他直接抓了下狱,再放出徐消息,等刘子敬来洛阳营救,无论刘子敬来明的暗的,我们都能设局,让他落入包围中,一举铲除。即使事败,刘备在我们手中,刘子敬也会投鼠忌器,最坏的结果,就是最后把刘备放了。” 何进心里话,读书人真毒,走进江湖的读书人最毒,召公子一个玉树临风的人,这些年不知道坑了多少人,算计了多少人。道士费断无疑惑道:“卢植会同意吗?” 这次轮到召公子不说话了,朝堂上的事情,何进自由斟酌的角度,不要说召公子,就是袁绍,有时候也不敢多言。何进摇头道:“本来就是说说的事情,我们无人心中有数就行,切莫外传。卢植不仅在朝中颇有声望,又是蹑云剑高手,有些事不做也罢。” 几人正商议着,豫州传来捷报,朝廷派下军校尉鲍鸿讨伐豫州汝南郡葛陂县的黄巾军,现已击破黄巾军。中平五年冬十月壬午,宫中有槐树自拔倒竖,太史令单飏断定是乾坤倒立的征兆,果然青、徐两州黄巾复起,寇郡县;十一月,鲍鸿出兵,不到两个月,就获得了胜利。 这总算是个好消息,何进也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光,一边派人给宫中送信,一边和袁绍商量着,给鲍鸿去了封私信,让鲍鸿尽快扫清余孽,班师回京。可惜何进的好心情只维持了半个时辰,宫中传来消息,汉灵帝刘宏得知葛陂之胜,竟然说是因为无上将军的功劳。 何进气得当场砸碎了一个陶瓷笔架,根本不管袁绍四人在场,咬牙切齿。无上将军就是汉灵帝自己,当初汉灵帝刘宏在洛阳城西的平乐观阅兵,好似一时兴起,封自己为无上将军。哪有皇帝来争做将军的,何进一开始只以为是汉灵帝刘宏行事荒诞,和宫中架驴车一样,是一出闹剧;没想到后来袁绍等几个人都指出,这是汉灵帝争夺兵权的一种方式。 大汉的兵权都在何进的手中,汉灵帝要争夺兵权,就是与何进夺权。何进从那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霍光、窦宪等外戚要在朝中排除异己,争权夺势,因为你不做,也会祸从天降,忍让的结果,就是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名5 袁绍的心里有些埋怨大将军何进。你也太沉不住气,要是传到汉灵帝刘宏的耳朵里,又多了一条罪名;何进你就是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跟随你的士族着想。士族靠着什么维持,不是钱财,也不是权势,而是影响力,影响力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这也是窦武和曹节对垒时,为什么士族不帮忙的原因,因为皇帝在宦官的手中,帮助窦武,总是行德有亏。 袁绍立即转换话题,问召公子:“无名查的怎么样了?” 召公子暗道,我都来了快两个时辰,你们总算说到正事了,笑着回答说:“是有点眉目,关于刘陶和陈耽的。”袁绍和何进都是一惊,光和五年,司徒东海陈耽,亦以非罪与中陵乡侯刘陶俱死,从此朝中无人敢说宦官坏话。 陈耽以忠正称,历位三司。光和五年,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谣言谓听百姓风谣善恶而黜陟之也。时太尉许戫、司空张济承望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皆不敢问,而虚纠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人诣阙陈诉,陈耽与议郎曹操上言:“公卿所举,率党其私,所谓放鸱枭而囚鸾凤。”其言忠切,帝以让戫、济,由是诸坐谣言征者悉拜议郎。宦官怨之,遂诬陷耽死狱中。 刘陶则是因为上书八事,主要是说国家大乱,都是由于宦官的原因。十常侍都被说急了,一起诬陷刘陶说:“从前张角的事发生,诏令、威恩并用,自此以后,各各悔改。现在四方安定,刘陶痛恶朝廷政治清明,专门大说特说张角妖孽,州郡没有上报,刘陶根据什么知道的呢?我们怀疑刘陶与贼通来往。” 朝廷于是逮捕刘陶,关进黄门北寺狱中,天天拷问鞭挞,刘陶自己知道必死无疑。对使者说“:朝廷以前封我为中陵乡侯时怎么说的?现在反因此受诬陷。可恨的是不能与伊尹、太公同流,而与微子、箕子、比干同辈。”刘陶绝食而死,中平元年因杨彪提议,被平反,追封中陵侯。 袁绍急切问道:“他们也是无名中人?” 朝廷高官勾结江湖人物可是大罪,与谋反同等,要是确定下来,不要说刘陶的追封,就是杨彪也要领个失察之罪。如果汉灵帝刘宏的疑心病再重一点,下令彻查,刘陶和陈耽的许多故交旧友,家中的远近亲属,只要还在当官,都会被梳理一遍,即使弘农杨家也不会例外。 召公子摇摇头说:“他二人本身绝不是无名中的人,而是他们的手下,有几个人和窦圣卿有过联系。另外据窦圣卿的手下交代,无名一直分为四个部分,窦圣卿、木灭明、牛佶各领一部,好有一个暗线,平时和其余三部没有交集,暗线的负责人只有窦圣卿三人知道。” 袁绍一听就明白,这种分权框架是对原来召公子领导的流星组织的改动,避免象召公子那样的负责人为了自己私心和利益,随心所欲毁掉组织。可袁绍一点没有接话的觉悟,牛佶是董卓的好友,董卓可是袁隗的故吏,袁绍可不想惹事上身。 看袁绍没动静,召公子只好继续说道:“大将军,能否给董卓去一封信,问询一下牛佶的消息,告诉董卓,只要牛佶愿意跟随大将军,以往的一切都当没发生?”召公子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先稳住董卓和牛佶,至于其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何进不笨,瞬间明白这对自己是个好事,如果董卓和牛佶真是生死之交,这封信就能招揽下董卓和牛佶,使自己的实力大增,同时也给了袁绍和袁家一个面子。何进闻言,豪爽道:“此事不难,今晚我就书信一封,把此事的利害关系和董卓说清楚,至于牛佶,一些传言罢了。” 费断无插话道:“如此说来,召公子还是没能撬开木灭明的嘴巴?” 这是赤裸裸的当面打脸,召公子脸上闪过一丝愠色道:“木灭明江湖经验丰富,本身又是追踪和审讯的老手,我只是冷他两天,让他心中自起疑虑,在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再去审问,一举击破他的心里防线。” 何进对这些琐碎的事情没兴趣,提醒召公子道:“时间上还是要抓紧,我们不可能长时间地这样在洛阳封锁搜查,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让洛阳恢复平静。” 何进的话对召公子还是有影响的,所以一出大将军府,召公子没有回野王楼,而是直接去了秘密屋,洛阳城西北的一个小巷子。从外表看,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巷子,和周围几条巷子一样的建筑风格,一样生活着许多老百姓,黄昏的时候,家家冒出煮饭的炊烟,一路走来,都是各自忙碌的住户,不是有孩童的嬉笑声和大人的抱怨声。 密室就在小巷子的顶里面,紧挨在城墙下面,两间草屋里面各有一间铁条铸成的密室,木灭明就关在其中一间。负责看守的是召公子的长随,黄泉八煞,原来都是江湖巨盗,被召公子一一收服后,替召公子清楚了无数的敌人,每一个人的武功,都不比木灭明差。 而在这条小巷子里,一般的住户都是召公子的奴婢和部曲,其实也暗中负责监视和保卫的职责。召公子一路微笑着从巷子口走进来,不时地和熟人打着招呼,看见老人甚至说上两句闲话,没有人警示异常,到了两间草屋前,门都紧紧锁着,锁上的暗记和召公子离开时一样。 负责保存钥匙的一名家将住在隔壁,迅速带着钥匙跑了过来,可是打开草屋,两个人都愣住了。黄泉八煞竟然都死在屋内,密室门都被打开,木灭明和另一名被关押的人窦圣曲都失踪了;每间密室的屋顶上都被开了一个天窗,草屋顶的茅草挡住了光线,召公子敢断言,那茅草是新盖上去的。 ------------ 第二百四十章 无名6 家将的脸顿时煞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召公子缓步进屋,仔细地查看了黄泉八煞的死亡原因,脸色越发沉重起来。鱼行赤血刃造成的伤口独一无二,召公子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鱼行赤只杀了三个人。另外还有两人死于一柄细长的剑,让召公子想起了在赤林集,和鱼行赤一起刺杀淳于翼的金精儿,报告中说金精儿就使用一柄细长的剑。 还有三人则是死在一种奇怪的掌力,一种召公子从来没见过的掌力,根据死者身上的伤势,召公子断定,这种掌力就是一掌毙命,震碎对方心脏。黄泉八煞功力深厚,却都死在对方一掌之下,说出来就有点吓人;召公子露出微笑,对身边的家将说:“他们的死不关你的事,对手动作太快,所以没弄出多大的动静,你幸好没发现,否则就是多一具尸体。” 召公子明白,以三名来客的身手,就是整个巷子里的手下都出动,恐怕也难不住对方;现在看,人是劫出去了,但是肯定是死人。召公子预先做了另外一个防范措施,不仅废了木灭明两人的武功,还准备每天喂毒药,再解毒,再喂毒药;昨天给木灭明和窦圣曲都喂了毒药,到今天夜里要是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召公子还是下令将附近搜查了一遍,虽然没有惊喜,但是至少是放了心。 鱼行赤一共来了四个人,除了金精儿和鱼行赤,还有竺佛朔和栗嵩,鱼行赤在宫中多次见过这个太监,根本没想到栗嵩还有这么高的功夫。一行人从城墙的矮墙上下,从屋顶进入茅屋后,鱼行赤和金精儿杀人靠的是动作精炼,栗嵩则是一掌一个,竺佛朔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轻易地打开了铁笼。 带着木灭明两人回到矮墙后,栗嵩匆匆离去,整个过程中,四人都戴着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木灭明和窦圣曲根本不知道是谁。把人送到一间安全的小屋,鱼行赤三人正准备离开,木灭明突然开口说道:“鱼大侠,既然让我们自生自灭,又何必把我们救出来?” 鱼行赤的血刃本身就是奇门兵器,鱼行赤和木灭明又打过多次交道,所以木灭明还是认出了鱼行赤。鱼行赤笑道:“你们坚持一夜,桌上有水和干粮。明天有人会来问你们的话。” “来不及了。”木灭明苦笑着说:“召公子昨夜给我们服了毒药,没有解药,我们根本熬不过今夜。再说这位窦圣曲已经叛变了,等会你们一走,恐怕就会因为恐惧,大叫着喊来官军。” 鱼行赤一愣道:“窦家的人这么没有骨气?” 窦圣曲早就把身体移向窗口,听鱼行赤口气不善,一个转身就朝窗口扑去,还没等发出声音,金精儿的剑已经割断了窦圣曲的喉咙,血如注雨,窦圣曲立即死亡。金精儿的动作太快,跑动、拔剑、收剑几乎同时完成,窦圣曲趴在地上的时候,金精儿已经和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 “好剑法。”木灭明暗暗诧异,表面上平静地说道:“若是你们无法解药,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鱼行赤摇头道:“木老,我们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要不是有人用东西交换,我才不愿冒着风险去救你。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等会我会点了你的几处穴道,让你说不出话来,昏睡过去。如果那个人真的来迟,你毒发生亡,只能说是老天要收你,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活命到五更?” 木灭明脸色大变,急忙阻止道:“不要那样,我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鱼行赤奇怪道:“做一笔交易。你都是快死的人,和我们做什么交易?” 木灭明咬着牙说道:“鱼行赤,你只是江湖豪客,哪懂得这其中的厉害。我就是死了,也要那些人寝食难安。和你做交易的人,给你的不外是武林秘籍和钱财,他们要我也绝不会留我这条命,他们只是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秘密。既然都是死,我告诉他们,和告诉你,有差别吗?” “没有。”鱼行赤好奇地问:“木老,你到底掌握着什么秘密?” 木灭明笑了笑,站起来打开桌上的食笼,里面除了胡饼,还有羊肉和一只整烧鸡。木灭明掰下一只鸡腿,边啃边说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也是到了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才领悟其中的含义。我是无名的人,还是和窦圣卿一样的负责人。” 鱼行赤分明有了兴趣,眼睛发亮地问:“无名四宗主之一?” “不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木灭明三两口吃完一只鸡腿,又掰下另一只鸡腿说:“无名是窦圣卿创建的,另外两位宗主,一个是凉州牛佶,另一个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我手中有一张无名人的名单,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鱼行赤调侃道:“你不怕我们言而无信?” 木灭明笑道:“鱼大侠何等名望,什么时候做过言而无信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你发什么誓言,若你真的拿了名单言而无信,只能说,我和苦劫大师都瞎了眼。”木灭明说完,就低头去啃手中的鸡腿;听到苦劫的名字,鱼行赤明显有些激动,竟然一时忘了和木灭明说话。 金精儿冷冷地说道:“木灭明,说出你的条件。” 木灭明将鸡腿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抬头说:“你一定就是刺杀淳于翼的金精儿,果然冷血。我的条件很简单,帮我杀了窦圣卿,我要留下最后那个神秘人,让他去杀了召公子。” 金精儿点头说:“果然是前辈,真的有奇思妙想,猜到窦圣卿难逃一劫,想的是以后的打算。不过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要求我们去杀死召公子?是担心我们没有这个实力,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木灭明大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杀召公子的,根本不需要我开口,浪费一个条件。我只是想帮帮你们,我对那个神秘的宗主有一个猜想,你们杀了窦圣卿,他只会感谢你们。” ------------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无名7 窦圣卿在潇湘楼里已经躲了十天了,颜良文丑的奇异气煞还是伤了他,整整十天,窦圣卿都在运功,可是依旧无法驱除身体内的一股火烈和一股冰寒。潇湘楼这个地点,窦圣卿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潇湘楼的老鸨其实是窦圣卿的师姐区万花,当红的头牌晴雯则是窦圣卿的一个远方侄女窦霞。 区万花在买下潇湘楼后,在自己的卧室下面建了一个密室,密室的另一个出口在冰室。潇湘楼每年夏天,都要为客人准备冰食,所以有一个很深的冰室,专门用来储藏冰块。这个密室只有区万花和窦霞知道,为了掩人耳目,潇湘楼里其他人都是招来的人,窦圣卿也只是五年前装作客人来过一次,公开露面后一次也没来过。 区万花看外面搜查结束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凭着自己和窦圣卿的实力,竟然十天也没能治好窦圣卿的伤。而窦圣卿现在每天都要发作两次,黄豆大的汗珠在额头、脸上、背上到处滚动,分明是痛苦难熬,窦圣卿自己都没把握,会不会忍受不了,大叫起来,好在区万花时刻准备着毛巾。 窦圣卿根本不准备和无名中人联系,任何一个组织中都不乏贪生怕死的人,窦圣卿估计,手下应该有人已经叛变,很多的秘密不再成为秘密,这时候与无名的人联系,与送死差不了多少。 窦霞从一个当官的客人口里得知,木灭明已经毒发身亡,尸体在一个无人的桥洞里被发现,急忙找了个理由出了房间,悄悄地告诉区万花。区万花眉头一紧,告诉窦霞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向任何人打听这方面的事情,就是有人提起,也要装作不经意的转化话题。” 窦霞才十七岁,也是区万花的徒弟,瓜子脸,杏眼柳眉,身材窈窕,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但是缺乏足够的江湖经验。区万花不愿意冒险,现在窦圣卿在潇湘楼活着,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依自己的准备,窦圣卿就是在潇湘楼躲上一年也没有问题;官场中人都是心眼活络之人,万一觉察出什么反而不妙。 等到晚上,除了留宿的客人,渐渐没了嬉闹声,窦霞是头牌,只是和客人聊天唱曲,不卖身,晚上睡在区万花隔壁的房间。等听到窦霞的侍女睡着的声音,区万花才悄悄下了密室;窦圣卿得知木灭明死了,叹了口气说:“木灭明上了年纪,又是阴险狡诈的人,决不会自杀,这是被召公子下的毒手,说明我的推断是对的,召公子预谋已久。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去关注那些事情,离得远远的,才安全。” 区万花风情万种地瞥了一眼窦圣卿说:“这我还不知道?要你多嘴。你放心,我已经叮嘱过窦霞。” 男女之间难得有纯洁的友谊,区万花和窦圣卿就是这样,两人认识在豆蔻年华,在逍遥门里一起学艺。窦圣卿长得一表人才,窦家人的颜值本身就高,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地有人被选入宫中;区万花比窦圣卿年长一岁,懂事也早,很快就让这个小师弟拜在裙下,两人偷偷地山盟海誓。 等三年后出了师门,区万花随窦圣卿回家,才知道窦圣卿一支竟然是窦宪的后人,区万花也是逍遥门的杰出弟子,几次交流就看着窦家所图极大。尤其是窦圣卿的大伯窦殃神决定让窦圣卿成为下一代家主,区万花激动万分,却又下了决心,就是绝不会嫁给窦圣卿,不让自己成为窦圣卿的累赘,成为别人威胁窦圣卿的把柄。 区万花是一时冲动,可是窦圣卿却非区万花不娶,一两年太平时光很快浪费,随着窦武的崛起,窦家各房各支都开始行动,窦圣卿再也没有了时间,时常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不露面。窦武失败后,窦殃神和窦圣卿拟定了一个新的计划,区万花就在一次江湖冲突中身亡,悄悄来到洛阳。逍遥门弟子本身就神秘,区万花几乎是一出道,就加入窦家,江湖上人根本不认识,所以在洛阳多年,整日接应送往,从来没出过差错。 窦圣卿的心一颤,一把搂过区万花,低声道:“师姐,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区万花整个人瘫在窦圣卿怀里,喃喃说道:“不委屈,只要你好好活着,一切都不委屈。” 玉人在怀,香气扑鼻,饶是窦圣卿一代豪杰,霎那间也是英雄气短,气息翻腾之下,促发身体内寒热两毒,疼得窦圣卿是龇牙咧嘴。区万花没好气地打量了窦圣卿一眼,握紧窦圣卿的右手,运入一丝内力,帮助窦圣卿调整呼吸;区万花的心里还是甜甜的,自己都到了这把年龄,窦圣卿还是那么专一,对自己那么用情。 召公子被召去大将军府就知道不妙,果然,大将军何进面沉似水,刚刚从凉州回来的邹靖无奈地站立在一旁。边章、韩遂率领大军第一次东侵三辅,车骑将军后皇甫嵩请求发乌桓三千人,邹靖上言:“乌桓众弱,宜开募鲜卑。” 此事被朝廷下到四府,大将军掾韩卓以为:“邹靖居近边塞,究其态诈。若令靖募鲜卑轻骑五千,必有破敌之效。” 邹靖就这样,因为自己一句话被发配到边塞数年,知道趁着鲜卑内乱,邹靖才招齐五千轻骑,赶到汉阳,还是交给了重出的左将军皇甫嵩。谁想在帅帐中见到惊心动魄的一幕,前将军董卓的好友牛佶被招到军中,看完大将军何进送来的一封信,当场自断心脉。 董卓一个粗大的汉子,哭的是惊天动地,皇甫嵩和邹靖担心影响军心,是反复地劝说,董卓的部下徐荣、李傕、郭汜等人也是轮番上阵,总算让董卓安心下来。牛佶的尸体放置七日后,由刚刚赶来的牛辅扶柩回乡,董卓当场宣布了一个决定,把自己的长女董宜许给牛辅,一待牛辅孝期结束,立即成婚。 ------------ 第二百四十二章 无名8 召公子听完邹靖的叙述,就知道牛佶这条线索断了,兴许牛辅还知道点什么,但是董卓的结亲让任何人都不敢无缘无故地去查牛辅。更要命的是木灭明和窦圣曲现在都死了,即使对牛佶的指证也没有根据,大将军何进不仅没有能招揽到牛佶和董卓,反而因为牛佶之死,和董卓产生了隔阂。 何进是满腹郁闷,召公子的计划不错,为什么就出了意外,难道牛佶没看出自己心中的好意。 邹靖笑道:“皇甫嵩是凭符印掌军,董卓的部队已经快成为私军了,连马贼郭汜现在都在董卓麾下。”邹靖就知道自己前面的暗自提醒没引起何进的注意,根本不知道郭汜是何许人,干脆把话挑明。何进明白,自己再不能装糊涂了,挥挥手示意召公子出去,召公子掉头走出房间,却在门外站住,集中注意力,把邹靖的话听得真真的。 郭汜原本是凉州张掖郡的一个猎户,有膂力,熟武艺,专一交结羌人。张掖本处荒凉之地,易于哨聚,又值羌族动乱不断,民穷财尽,人心思乱。郭汜乘机纠集亡命,与羌族联手,做了马贼;但郭汜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般的马贼,很少掳掠路人财物,反而是趁着羌族乱军侵州夺县,专对有钱商户和官府下手。 没几年,郭汜的大名就响彻凉州,皇甫家曾经出重赏抓他,数年没有结果。郭汜骁勇善战,等闲军官,引了些兵马,前去追剿郭汜,死伤无数,那里敢上前,只是尾其后,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每当官军势大的时候,郭汜便往西域逃窜,连羌族的居住地都不做停留,可谓狡猾之至。 越是如此,郭汜越是猖獗,百姓愈加怨恨,郭汜一部名声越大,从者越多,渐渐成为凉州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就是李文侯等部队,数次与郭汜交手,都难占上风。后来,郭汜不知道是怎么被牛佶说服的,全军归降于董卓,很快,就因为战功卓著,成为董卓的心腹爱将。 召公子摇摇头,朝堂之上,果然没有傻子。邹靖这么个看起来粗犷的汉子,竟然也知道权谋,郭汜的故事只是个幌子,无论郭汜原来是做什么的,只要入了董卓的军队,前面的事就一笔勾销。邹靖不是不知道这个惯例,而是告诉何进,牛佶的事情没有结束,董卓不可以轻信。等听到何进没有任何表示,就让邹靖离开,召公子耸了耸肩,快步走出大将军府。 出了府门,走下台阶,早有随从牵着马过来,召公子翻身上马,十名随从随即跟上,窦圣卿和鱼行赤的威名所在,强如召公子,也小心谨慎起来,以往独行独来的一个人,现在出门都带着十名长随。这可不是充当门面的人,这十个人都是对召公子绝对忠心的死士。 鱼行赤就站在青雀街边,建筑物的阴影很巧妙地遮住了他的身影,这条繁华热闹的街道是召公子的必行之路。金精儿盘下了对面的一个小酒铺,只卖酒,不卖菜的酒铺,紧挨着街道,经过金精儿十几天的观察,发现召公子虽然每天变换去大将军府的来往路线,但是总有那么几天经过这条街道。鱼行赤和金精儿商量后,决定守株待兔,每天在街上等待,今天看见几个不像苦力的挑夫,还有笑得很严肃的道士,两人就知道召公子要来了。 果然,召公子一行快马,转眼已过了街角,直奔而来。突然,一阵歌声从前面的顺意酒楼上传出:“长剑快歌,无忧而出,情愁恩怨,随风消勾。我自一笑,花起山幽,爱恨远行,回首无忧。江湖寂寥,功名难有,梦在水泽,鹤鸣云悠。少年白头,君子好逑,大风飞扬,一醉方休。” 这是苦劫大师在野王楼最后一战,为自己唱的挽歌,歌词随着苦劫和圆空的那一战在江湖上流传,这些年,多少少年英雄,多少沧桑剑客,都在街头、山野、湖泊中唱过这首歌。但是今天楼上的唱客依旧让人吃惊,歌声萧瑟,传遍整个一条街。 召公子的手下第一反应就是冲向顺意酒楼,歌声传出的时间太过蹊跷,唱歌人的信心太过强大。鱼行赤和金精儿大喜,刘子敬虽然反对刺杀,还是来了,虽然暗杀变成明杀,那又有什么,江湖剑客,本就是快意恩仇,若是明天担心自己生死,还不如做个平常百姓,在家里陪妻弄子。 剑客,就是能够决定善恶,替自己,替别人去解脱,死也是种解脱;召公子听到歌声,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扬鞭加快了速度。这是刘子敬的声音,召公子感觉决战的时候到了,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要加快速度,争取在自己赶到的时候,手下少死几个。 除了十死士,大批的人流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跟着召公子的快马奔向朱雀街;路人和巡街的衙役惊呆了,这是要发生大事的节奏,随即乱成一团,四处奔跑。刘子敬端着酒碗,微笑着看着冲上二楼的挑夫和道士,也清楚召公子走上了这条街;对于刘子敬这种程度的高手,不用去盯着看,听觉和感觉同样能保证自己的行动。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刘子敬手中的酒碗碎了,酒和瓷片化作无数暗器,喷射向召公子的部下。几乎一眨眼,除了刘子敬,二楼再也没有站着的人,已经吓瘫的伙计欲哭无泪,大爷的,你把这些人杀了多好,现在全是伤员,后面的事可怎么收拾。 召公子清晰的听到碎碗声,就感受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血刃夹杂着凌厉的煞气,横冲而来;。同时,路边小酒铺里,一个人持剑,啥香了自己的扈从。几乎没有人能在这种速度下,避开鱼行赤和金精儿的一击,但是召公子做到了,青衫晃动,手中的马鞭准确地抽在血刃上,只是随后的一卷,被鱼行赤一刀斩开。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无名9 “后来怎样?”年方十岁的二皇子刘协紧张地望向王越,生怕有一个自己承受不了的结果;王越是刘协练剑的师傅,停顿了片刻,黯然地说:“以前我认为自己的剑够玄乎的了,直到今天重新看见刘子敬的剑,我才知道,这些年在皇宫呆着,我落伍了。” 刘协聪明无比,仰头看着老师,问道:“刘子敬的剑是不是很可怕?” “是的,自从天师张陵死后,我以为剑道已成绝响。”王越叹息道:“今天在刘子敬手中,我又看到了,和张陵当年诛杀六魔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刘子敬从酒楼跳下的那一刻,召公子就败了,十死士练成的十绝杀阵,在刘子敬和金精儿的攻杀下,不到五十招而亡。” “召公子呢?”刘协有些着急,王越到现在还没说结果,王越笑笑道:“有我们在,他没事。” “怎么没事?”一直沉默着的汉灵帝刘宏忽然说道:“恨浮和尚和费断无联手,双双死在刘子敬手上;召公子单打独斗,也没能胜过鱼行赤,只有你,击败了那个金精儿。” 王越脸一红,告罪道:“臣下无能,未能留住金精儿。” 刘协毕竟还是孩子,惊奇极了,问道:“大将军不是说恨浮和尚和费断无可跻身当世前十,难道刘子敬那么厉害?” 刘宏嗤道:“何进一个屠户,懂得什么,恨浮和尚和费断无自吹自擂,他就信以为真。这两人别说天下,就是在洛阳,还不知道能不能排在前十。” 这一点汉灵帝刘宏倒没有乱说,洛阳士族豪门里奇人异士颇多,皇宫中高手如云,何进也是招揽不到人才,才拿两人当作宝贝。王越犹豫片刻,起身跪在汉灵帝刘宏面前,行礼道:“臣在洛阳多年,今突然有远行之心,还望皇上批准。” 刘宏注视王越半晌,才说道:“朕正在用人之时,没想到王卿竟有离去之意,实在令人痛心。这样吧,你在洛阳再多待半年,等我找合适的人接替你,你就可离去。可惜啊,今天还是被刘子敬三人逃脱了,对了,听说刘玄德在卢植府上,是否能从那里下手?” 刘宏这话不是问王越的,而是问站在门边上的张让,王越谢恩起身后,张让走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陛下,若是那样做,可就把刘子敬逼上了绝路。老奴听说,袁隗和大将军都有提携刘备那小孩子的意思。” 刘宏的脸立即涨得通红,咬牙问道:“你是说,何进、袁隗和刘子敬勾结,今天的伏杀就是为了除掉恨浮和尚和费断无?” 张让轻声道:“老奴听说刘子敬动手前唱歌示警,要是刘子敬不示警呢?” 没有人知道,也许刘子敬不示警,就根本不用出手,凭着鱼行赤和金精儿的突然一击,还伤不了召公子?刘宏想想,追问道:“你是说,何进知道恨浮和尚和费断无是孤家的人?” 张让好似吓了一跳,迟疑地说:“大将军有袁本初相助,那是个高人,老奴不敢乱猜。” 刘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万般威风的张公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可怜,王越心中暗笑,张让的话还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袁本初是个高人,高人的思想肯定是看不透的,那只能看结果,结果是投靠汉灵帝的恨浮和尚和费断无死了;王越突然感觉背后发凉,恨浮和尚和费断无是什么时候投靠汉灵帝的,是在来洛阳以后,还是一开始两人就是汉灵帝,被派到何进身边卧底? 王越在皇宫混了这么多年,知道汉灵帝和何进在立储问题上的对立,何进自然是属意自己的亲外甥刘辩,而这正是犯了汉灵帝的忌讳。立储是皇帝的事情,你一个臣子,一个外戚,在那里指手划脚的干什么,何进和何皇后越是争取,汉灵帝对两人越是厌恶,连带着对刘辩失望,就越想立刘协为继承人。 而赵忠、张让等十二常侍乐见现在的局面,三十岁上下的皇帝要是和外戚一条心,哪有宫中人的活路,别说权势滔天了,就是留住性命也是一件难事。别的不说,赵忠一帮人手下的小太监,有坏心思的大有人在,现在整天对着赵忠他们笑嘻嘻的,若是赵忠落难的时候,踩上一万脚也怕是不够。 汉灵帝何尝不知,只是现在被何进逼得太狠,需要赵忠这些人,赵忠等人虽然狐假虎威,贪财误国,但总比何进想做自己的主强。年幼的时候,被曹节王甫欺负得太凶,汉灵帝刘宏现在最恨的就是和争做主的人,不过对于张让他们,汉灵帝也时刻准备敲打敲打。 汉灵帝刘宏露出面满笑容,问张让:“张公公,听说劫楼现在和你的关系不错,他们可查出无名的真相?” 张让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足可以吞下一个鸡蛋。汉灵帝问劫楼并不出奇,看上去就是平常的谈心,但是主动牵扯到无名,就不寻常了。张让和劫楼从各方面搜集资料,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无名对朝廷的影响力远远超出想象,所以劫楼下过一个判断,大将军何进放纵召公子对付窦圣卿,就说明无名这个组合站在了何进的对立面。何进的对立面是谁?是汉灵帝刘宏。 汉灵帝刘宏微笑着问:“是不是认为是朕?” “啊,不是。”张让急忙跪倒,磕头谢罪道:“老奴只是一时没有答案,陷入惘然,绝没有猜测皇上的意思,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刘宏其实从张让那一楞中,已经找到答案,心里大骇,脸色变幻半天说:“朕若是要你,动用劫楼的一切力量,狙杀刘子敬、鱼行赤、金精儿三人,可有问题?” 张让知道自己捡了条命,连连叩首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老奴一定照办。” “需要多长时间?”汉灵帝刘宏并没有被糊弄,张让思虑一会说:“一年时间。”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名10 王越和刘协被吓得目瞪口呆,这可实实在在是惊天的秘密,刘协到现在还能支撑得住,实在是个不错的结果。王越心中疑惑,稍加思索,便反应过来,刘协一直在用蹇硕,是用在外面,和各方面人联系,难怪汉灵帝刘宏对蹇硕那么相信,若蹇硕不是宦官,可谓是汉灵帝的忠臣。 汉灵帝喝了一口茶水,语气缓了缓问张让:“你和赵忠是怎么看大将军何进的?” 张让闻言,只是叩头;汉灵帝于是又问了一句:“你和蹇硕准备如何剥夺何进的权力?” 张让先前的不回答只是为了衬托何进的权势,等的就是汉灵帝后面的问话,蹇硕和自己的谈话一定全部告诉了汉灵帝。张让停止叩头,颤巍巍地抬头说道:“大将军雄心万丈,现在主要是留在洛阳施展不得,要是有地方让大将军一展才华,现在朝廷的很多事都不成问题。” 汉灵帝缓缓点头道:“你是辛苦了,和王越一起退下吧。” 张让和王越立即施礼,退出了房间,只留下汉灵帝父子两个。汉灵帝刘宏望望儿子刘协,和蔼地笑笑说:“是不是有些不适应?朝堂之上,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打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大臣们都站在同一个立场,为难的就是皇帝,所以你不要因为有些人品行不好,就疏远他们,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 刘宏这是把刘协当做太子在培养,刘协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问:“父亲,可有些大臣说废长立幼,是破坏规矩。”这样的折子隔三岔五就有人上,有的是支持何进的,有的只是阐明自己的看法,刘协这段时间经常在御书房,有时候自己都能翻到。 汉灵帝刘宏冷笑道:“他们这是在提醒朕,提醒朕皇位是怎么来的,桓帝无后,让他们钻了空子,朕绝不会允许他们这样。朕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给动,敢动一下,朕就和他们翻脸。” 刘宏的笑容很狰狞,刘协有些害怕道:“父皇,孩儿真无心皇位。” 自古帝家无情,刘协到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汉灵帝刘宏很欣慰,一把搂过刘协,恢复平常笑容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惜你和你皇兄年纪太小,有些事就是做了皇帝也无法做主,如果辩儿做了皇帝,何进和何皇后必定独揽朝政,就算何进只想做个霍光,也万万不能容下你。” “是不是和我母亲有关?”虽然刘宏有交代,但是董太后一家为了坚定刘协夺位的信念,话里话外都说了一个意思,何皇后和刘协有大仇。刘协也是聪明人,早就猜到必定是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所以今天才有一问。 汉灵帝刘宏点点头道:“你母亲就是被何皇后那个贱人毒杀的,若不是何进买通了大部分的中常侍,让证人证据全部消失,朕早就替你母亲报仇。所以宫中的太监,除了蹇硕,你都万万不能相信,只能利用他们。” 刘协想了一下问:“难道朝中就没有可以相信的大臣?” 刘协确实聪慧,小小的年纪就想到关键,这一问,一针见血。刘宏苦涩地笑道:“大汉皇权旁落,豪门遍野。这些门阀想的是千年的世家,根本不在乎王朝的更换,一遇事情,不问对错,想的是两面下注。所以根本不值得倚重,即使像弘农杨氏那样耿直,也往往会因为手段不够,大权旁落,事到临头也没有应对的方法。” 刘协竟然听懂了,轻声问道:“武帝游漳河,曾感叹过‘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莫非真有此事?” 汉灵帝刘宏笑道:“光武时期,此谶书已被公孙述和光武帝先后用过,岂可再次当真?吾儿不必放在心上,一切有为父在,尽管放心。”刘协听后,心满意足地告辞出去,等望不见刘协的身影,刘宏在也支持不住,一头倒在胡床上,蹇硕立即闪了进来。汉灵帝因为沉迷酒色时间太长,身体早已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对付何进,只是汉灵帝为身后事在安排,不过汉灵帝的病情,除了那两名御医,只有蹇硕一人清楚。 没几日,汉灵帝颁下旨意,赐大将军何进戎车百乘,虎贲斧钺,进征韩遂。汉灵帝用的理由冠冕堂皇,第一是前将军董卓和左将军皇甫嵩不合,其次是刚刚病死的贼首阎忠是皇甫嵩的好友,无论如何,就是从保护皇甫嵩的角度看,皇甫嵩都应该避嫌;而皇甫嵩一回,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大将军何进。 董卓和皇甫嵩不合的事情,朝臣都知道,因为随军官佐有记载。王国围陈仓时,董卓欲速进赴陈仓,皇甫嵩不听。董卓曰:“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埶,在于此也。” 皇甫嵩反对说:“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孙子》之文。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埶也。夫埶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动众,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 董卓遂不听。王国围陈仓,自冬迄春,八十余日,城坚守固,竟不能拔。贼众疲敝,果自解去。皇甫嵩进兵击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穷寇勿追,归众勿迫。《司马兵法》之言。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皆《左氏传》文。况大众乎!” 皇甫嵩曰:“不然。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皇甫嵩遂独进击之,使董卓为后。 ------------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何进的应变 董卓没想到,皇甫嵩连战皆胜,斩首万余级,王国败走,随之韩遂发动兵变,推凉州阎忠为主,阎忠随即病死,局面向朝廷有利的一方倾倒。看着一张张送往洛阳的捷报,董卓大是惭恨,只感觉自己一张肥脸被皇甫嵩打得啪啪直响,感觉手下将校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和皇甫嵩同样握有两万雄兵,却看着皇甫嵩独自立功。 董卓现在一听皇甫嵩的名字就感觉不舒服,最后还是女婿李儒出了个主意,重金贿赂赵忠,就说皇甫嵩有嫌疑,把皇甫嵩调回去。原来董卓花钱是想玩一个独揽大功的格局,没想到汉灵帝的眼光更高,趁这个机会出了一个董卓也玩不了的模式。 董卓的头缩回去,何进的头昂起来。何进原来也不想做强项令,但是现在被汉灵帝刘宏逼得没办法,谁都看出来董卓的上书就是对皇甫嵩的诬陷,其实很好处理。想维持正义,就调走董卓;想给赵忠他们一个面子,就调回皇甫嵩,现在凉州的局势已经好转,谁都可以打下去。 汉灵帝安排自己西征,就是多此一举。何进很清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自己只要一去凉州,十有八九皇甫嵩回来;皇甫嵩做大将军不可能,但是控制北军绝不成问题。一代战神,威望无比,当年曹节诛杀窦武,同样是凉州名将的张奂几乎是凭一己之力震慑住北军,才使得窦武灭亡。 何进可不想出现这样的一幕,但是汉灵帝刘宏的表面文章做得好,如此圣眷正隆,又是送到手的功劳,何进要是不去,定然是千夫所指,恐怕就连北军的将校都会认为,何进耽误了他们升官晋爵的机会。召公子对朝廷的事情插不上手,何进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袁绍和袁家的身上。 袁绍果然没让何进失望,提出另外征兵,并自告奋勇地提出去徐、兖两州募兵,让鲍鸿在豫州征兵,等自己和鲍鸿带兵回来,何进再出发。何进大喜,袁绍的计策中明显有活扣,募兵多少,募兵的速度还不是有袁绍决定,袁绍只要不回来,自己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呆在洛阳城中,汉灵帝也没有办法。 何进立即大将军掾韩卓安排公文,盖上大将军印,让袁绍此日出发,袁绍低声道:“这次前去,小将要带着不少人手,可他们都是白身。” 白身就是没有官职,甚至连军人都不是,但是何进不在乎,士族的部曲中多有逃犯和奴隶,想通过军队漂白是常有的事情,立即让韩卓帮袁绍补上那些人的身份文书。刘备等人就在这批人中,随都尉毌丘毅去丹杨募兵,刘备这一走,如龙回大海,也省了卢植日日担心。 丹阳兵,是天下有名的精锐,当年李陵五千死士都是来自丹阳的精兵,在李陵进袭匈奴时,以五千人抗击匈奴八万精骑,在援兵不至的情况下竭力死战,最后依旧有四百人步行撤回关内。虽然主帅李陵被迫投降,副帅韩延年战死,但是以匈奴骁骑之勇,五千丹阳兵竟然能令单于丧胆,几乎要撤退,最后探知李陵无援才敢进攻,丹阳兵善战可见一斑。 袁绍才出洛阳,豫州的弹劾就到了洛阳,这次是豫州牧黄琬上奏弹劾下军校尉鲍鸿,说鲍鸿贪污军饷过千万。黄琬字子琰,籍贯江夏郡安陆县,名臣黄香之后,司徒黄琼之孙,少年时丧父,自幼聪慧善辩。黄琬后升迁为五官中郎将,受到光禄勋陈蕃的敬待,共同选举贤才,却侵害了权贵子弟郎官的利益,被宠臣诬陷为朋党,陈蕃免职,黄琬及刁韪则遭禁锢。 黄琬遭到禁锢近二十年,直到灵帝光和末年,太尉杨赐举荐黄琬有治乱之才,因此朝廷才征召其为议郎,出任青州刺史,迁任侍中。中平初年,出任右扶风,又入朝为将作大匠、少府、太仆等职。中平五年,朝廷恢复州牧制度,以黄琬为豫州牧。 鲍鸿帮助黄琬率军平定盗贼,黄琬因功被赐爵关内侯,鲍鸿却被黄琬弹劾下狱死,三军哗然。大汉军饷钱粮各半,当官的在里面做手脚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鲍鸿数月贪污过千万,数目是有点惊人,但是黄琬的这种做法,让本身就感觉朝廷重文轻武的将士们有些郁闷。 何进一日不西行,三军一日无主,皇甫嵩就是想交出兵权走人,也找不到人交。朝廷纷议中,何进要求一通凉州诸军,汉灵帝无奈再改主意,拜董卓为并州牧,诏使董卓先将军队交给皇甫嵩,董卓不从,反而指使手下将校闹事,不断地个皇甫嵩军队制造摩擦,扰乱居民。 皇甫嵩从子皇甫郦时在军中,劝说皇甫嵩道:“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今怨隙已结,埶不俱存。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也。又以京师昏乱,踌躇不进,此怀奸也。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 皇甫嵩不同意道:“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春秋左氏传》曰:“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于是皇甫嵩上书以闻,汉灵帝听何进和赵忠劝说,将皇甫嵩的奏章给董卓,董卓又增怨于皇甫嵩。 卢植得知,和袁隗在袁府对饮时道:“皇上此举,与当年窦太后将张奂书送与段颎有何差别?这是朝廷乱政的象征,忠义之士多被两面出卖,阴险小人反而到处得志。” 袁隗嘿嘿笑道:“子干,不要这样激动。你常说士族不为朝廷着想,你自己说,这样的朝廷,我们怎么为他着想?皇甫嵩每做一件事,从过程到结果都让人无法挑剔,最后呢?里外不是人,朝廷没拿他当一回事,董卓以为他想抢权,和张奂一样,皇甫嵩顾忌太多。” ------------ 第二百四十六章 袁家的想法 袁府的酒席还是很精致的,虽然只有两个人吃,厨师依旧准备了六个菜,黄河鲤鱼、焙面、牡丹燕菜、白扒广肚、锅贴豆腐、翡翠鱼丝,酒是御用的落水醇。望在眼里,吃在嘴里,让卢植很为自己府中的饮食惭愧,平日里太不讲究了,卢植吃了一口鱼块,笑道:“我只是随口发发牢骚,你好像是真有心思?” 袁隗一愣,不好意思道:“我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师弟郑玄,你师姐天天在家说,郑师弟大才,可郑玄不愿意出来做官。”袁隗的夫人马伦是马融的女儿,算是卢植、郑玄的师姐,自然希望马门一学发扬光大,马伦可记得,郑玄出师的时候,马融写了一封信给自己,数百字只有一个意思,“后继有人,吾学东归”。 郑玄从四十五岁被禁锢,到了五十八岁才蒙赦令,前后长达十四年,在此期间,他打破了经学的家法,注释与著书“几百余万言”,创立了“郑学”,逐渐成为“天下所宗”的大儒,名声更胜马融当年。例如,郑玄所注的古文经学费氏《易》流行,而今文经的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废止了;郑注《古文尚书》流传,而今文经的欧阳、大小夏侯三家《尚书》便散失了;郑玄笺注了古文经的《毛诗》,而今文经的齐、鲁、韩三家的《诗》也就不显了。 黄巾之乱后,朝廷被迫大赦党人,当政者争相聘请郑玄入朝担任要职,中平二年,执掌朝廷权柄的外戚大将军何进为了笼络人心,首先征辟郑玄入朝为官。州郡官吏胁迫起行,郑玄不得已,只好入朝去见何进。何进为表示礼贤下士,对郑玄礼敬有加,设几、杖之礼以待之。郑玄为保其名士节操,拒不穿朝服,只穿普通儒者的便服与何进相见。仅隔了一夜,未等授予官职,郑玄就逃走了。 中平四年,三府(太尉、司空、司徒)曾先后两次征辟郑玄,但他都借故婉言谢绝了。第二年,郑玄与荀爽、申屠蟠、襄楷、韩融、陈纪等十四人并被征为博士,他因父丧而未去。后将军袁隗表举郑玄为侍中,他仍以居丧为理由而拒绝出仕,让袁隗有深深的挫折感。 卢植笑道:“次阳,你不会是专门来和我谈郑师弟的吧?” 卢植在朝中多年,性子耿直,但并不代表没有花花肠子,袁隗看得清楚,卢植属于那种比坏人更奸的好人;对于弟子刘玄德一事的处理,就可以看出,卢植把国事、家事、天下事分得清清楚楚,并且有担当,既不负刘子敬,也对得起汉灵帝刘宏。 袁隗咪了一口酒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 卢植笑着接话道:“烹小鱼不去肠,不去鳞,不敢挠,恐其糜也。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为宽裕者,曰勿数挠,为刻削者,曰致其咸酸而已。'” 两人都是治经的高手,典故名句脱口而来,言传意会了一个信息,不赞成朝廷现在做任何变革。袁隗很高兴,卢植虽然口口声声不想成为世家,但正在朝世家的路上发展,思维在向世家倾斜,并且不反对在朝中同声共气,这比陈蕃他们强多了,陈蕃要是有卢植的头脑和韬略,窦武就不会死。 卢植现在很清楚汉灵帝、何进、袁隗这几方人的想法,也经过仔细地斟酌,也正是斟酌的结果吓了卢植一跳,这三方的人,肯定在隐瞒着什么,至少是其中的一方隐瞒了某些事情的真相。所以卢植不希望有任何改革,因为隐藏的真相可能使改革的局面倒转,甚至激发某些过激的行动,大汉近一百年,朝堂上的屠杀几近常态,但卢植认为,还是越少越好,没有什么,比平安和生命更重要。 气氛如此和谐,威风带来阵阵花香,袁隗顺口说道:“子干,你看袁术怎么样?” 卢植认真地想了一下说:“聪明、轻佻,周阳是否想给他找个地方锻炼一下?” 袁隗知道袁绍和卢植走得很近,有意为难卢植,笑道:“你不妨猜上一猜?” 卢植放下筷子,满不在乎地说:“不外乎两个地方。一个是鲍鸿出事,下军校尉一职至今空缺;另外河南尹何苗与其兄何进不谐,若是能让何苗更上一步,是皇上和大将军都乐见的事情,河南尹一职则会空出来,也可以让公路试试。” 袁隗不得不暗赞老婆马伦的眼光毒辣,一直认为卢植的才能远超过卢植在朝堂上的表现,自己和袁逢想了几天的主意竟被卢植谈笑间说出来,读过兵书的人头脑果真不同凡响。袁隗点点头,和卢植相视一笑,两人又饮了几杯酒后,袁逢才问道:“子干可有刘子敬的消息?” 卢植没有隐瞒说:“前两天刚刚送来消息,他和鱼行赤等人去了昆仑山,说是应了卞茫翼的邀请,大概昆仑派还是有些秘密的。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大闹洛阳,虽然逃了出去,但是朝廷依旧在通缉他们,昆仑山地区天高皇帝远,反而是个自由自在的所在。” 袁隗心中一动,他不相信刘子敬的目的是如此简单,也不相信刘子敬在朝中没有后手。据说汉灵帝在宫中发怒,要求查抄刘子敬的老家和族人,宫中张让等人,宫外大将军何进都是极力反对;连宗府也出面劝阻,说刘子敬这样做必定有原因,召公子在洛阳和江湖上是人神共愤,恶名远扬。 宗府的说法让汉灵帝哑口无言,召公子先放弃盟友窦武,后背叛自己负责的流星组织,现在又绞杀和自己一起效力于何进的窦圣卿,在江湖上是千夫所指,万人共弃。袁隗不知道的是,汉灵帝就是欲盖弥彰,表个态而已,若是他真下了这个决心,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死讯 袁隗淡淡一笑道:“皇上也是黔驴技穷,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大能耐。不过这次最得意地是何进,恨浮和尚和费断无那两个暗桩总算是拔掉了,这也多亏了刘子敬,那一僧一道武功高不可测,却死在青盲之下。” 卢植今天是第一次听说,第一个反应就是刘子敬一伙中有大将军何进的人,或者是袁家的人。可是再把恨浮和尚和费断无的事往深处一联想,卢植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袁隗诧异问道:“子干,难道有什么不对?” 卢植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说:“不可能。” 袁隗的胃口完全被吊了起来,有点急切地问:“你想到什么了,有什么不可能?” 卢植定了定神说:“我想到王芬了。恨浮和尚和费断无既然是暗桩,王芬事件中会不会有暗桩?” 袁隗也是足智多谋的人,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拍案道:“我一直奇怪王芬的事情怎么就无声无息算了,还以为是下面的人瞒得好,有恨浮和尚和费断无在,这事怎么瞒得住,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卢植也不多话,立即起身告辞;袁隗心知不便挽留,一路送到门口。 等卢植走后,袁隗立即吩咐家人安排马车,连夜来到袁逢府上。洛阳宵禁,那只是对老百姓的,袁隗身为后将军,携有通行令牌,即使是夜里,也是畅行无阻。袁逢的身体已经渐渐不行,得知袁隗深夜来访,立即让人喊来袁基袁术,一起在偏厅接待。 等袁隗把卢植的推算说出来,袁逢父子三人立即呆若木鸡,王芬怎么联系上合肥侯的,就是通过袁山,只不过瞒着袁绍一人而已;凭王芬一个冀州刺史,就算杀了汉灵帝,又如何控制朝政?王芬敢做,就是因为后面有袁家和山阳群豪。袁基试探着问:“二叔,你的意思,王芬事件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不错。”袁隗苦涩地说道:“一个没成功的谋反案传得沸沸扬扬,本身就不正常,我们当时只是庆幸王芬自杀了,没有细想。反而是召公子发现了端倪,才有和窦圣卿翻脸之举,此事皇上做的高明,什么天象不对,不过是看王芬没有拉到人,去一趟不划算。” 袁基叹道:“难怪皇上要杀刘子敬,卧底的人不外乎是陈逸和襄楷,现在看皇上应该是怕襄楷告诉了刘子敬什么。” 袁术不同意道:“为什么不会是两个人,皇上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陈逸,再赢下面一场。”袁逢昏暗的眼神中闪过欣慰的火花,袁基为人端正,品行良好,却不是个搞阴谋诡计的人;袁术一直吊儿郎当,今天总算看到一丝希望。 袁隗大有同感,建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只有站在何进一边,明日我就去与何进商量,让公路出任下军校尉。”士族是靠名声维持,但名声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越是乱的时候,越要依靠武力;山阳群英在窦武事件中败得那么惨,就是用舆论在赌,最后输得精光,袁家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何进很喜欢这个建议,袁术的投奔,说明袁家彻彻底底地倒向自己一边。袁术是袁家的嫡子,在家族内的影响力远远超过袁绍;更何况,袁绍和袁术长期不和,根本不必担心这兄弟二人联手。何进突然想到何苗,自己这个兄弟也和自己不和,白白地便宜了汉灵帝。 大将军府主簿陈琳带着一个人进来,正是何进的门客张津。陈琳字孔璋,广陵射阳人,文采斐然;张津是天师张陵的族侄,专门替何进处理江湖上的事务。张津行礼道:“启禀大将军,与恨浮和尚、费断无有联系的人都已被清除。不过平原传来消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襄楷和刘子平在同一夜死去。” 襄楷身边的几个弟子都是从童子时就跟随襄楷,就算与窦圣卿等人不能相比,在江湖上也算好手;刘子平更是平原的豪强,整日躲在戒备森严的庄园里,等闲之辈根本不能得手。何进了解这些情况,沉声问道:“可有准确消息传出来?” 张津摇头道:“没有。据说除了他二人,身边人都没事,并且无人发觉。” 陈琳问道:“依张兄的经验,会是那些人干的?” “召公子,劫楼。”张津没有任何犹豫,这两个死者都和刘子敬有关系,其余人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必要。 陈琳斟酌问道:“是示威,还是灭口?” 陈琳话里的含义太丰富,张津谨慎答道:“如果是劫楼,就是一桩买卖,别人出钱,他们消灾。但如果是召公子,一个是示威,一个是灭口。”陈琳没有再问,也不需要问下去了,谁是示威,谁是灭口,是明摆着的事。 何进立即让人找来韩卓,问道:“召公子现在在做什么?” 韩卓回忆了一下说:“召公子现在天天就躲在野王楼里,刘子敬的那次刺杀让他江湖威望大跌,也让很多人止步不前。不过召公子这样的人,不能以常情来猜测,他骨子里要强,绝不会这样就认输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依然是江湖中最大的大佬。” 何进低声道:“如果用汉武帝对付郭解的方法呢?” 韩卓失色道:“万万不可,武帝有能力对付郭解身后的世家,我们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以大将军现在的地位,只有笼络世家才能保住局面,召公子不过是一个江湖游侠,根本不值得一提。” 张津点头道:“韩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我有点好奇,袁家与我们关系不错,杨家不问江湖事,召公子背后是哪一个世家?韩大人可有见解?” 韩卓一怔,半天才说:“应该不是这些新起的世家。就算是袁家,袁山名扬江湖,也没有那么多暗藏的力量。某考虑了数年,召公子要是有联系,就应该是个窦家一样,不出云台二十八将的范围。”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流言是我安排的 汉成、哀二帝无道,赵氏姊妹惑乱于内,王姓亲族专权于外。狐鼠得志,豺狼当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及至王莽篡位,频起刀兵、乱兴古制。礼崩乐坏,士失其德;朝令夕改,民苦于政。不数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荆州起绿林、齐鲁画赤眉。 光武帝刘秀与其兄刘縯亦举事南阳。刘秀之为人智深勇沉、胸怀韬略;开心见诚,知人善任。后战昆阳、破蒲阳;清陇右,平巴蜀。萧王之名威扬四海,而汉室中兴。当是时,名臣云集,骁将雨聚。君臣同心,始艰危,终克定。永平中,汉明帝刘庄图画开国诸勋于南宫云台。计二十八人,史称“云台二十八将”。 虽然不像民间说的那样,这二十八将是天上的星宿,但二十八将的后人都算得上大汉的星宿,其中窦宪、邓骘就是最典型的代表,独揽朝政,对皇权没有一点敬畏之心。由于大部分二十八将的后人封国还在,又和皇室经常结亲,看上去没有袁家辉煌,其实真实实力不容小瞧。韩卓的猜测合情合理,若没有这么大的实力,怎么能让召公子这样的人物有所顾忌?召公子要是听到这份言论,会不会心寒? 召公子现在根本不感觉到寒冷,已经是春天,屋内依旧燃着火盆,只因为正在跳舞的三个妙龄女子轻纱覆身,纱衫太薄,若没有火盆提高温度,不免有些冷。召公子不是好色的人,只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只是在鉴赏,看这三个女子够不够格,送给汉灵帝,能不能讨得欢心。 屋角的芭蕉上滴落下一滴滴水珠,那是侍女在浇水,屋内的温度太高,植物很容易干燥,而缺少水分,植物便会萎缩。滴落在芭蕉叶上的水珠,不知是泪还是雨,晶莹剔透,随着琵琶声滚动。琵琶弹奏的是欢快的曲子,让人听着就轻盈欢愉,仿佛生命中没有苦难。 三个舞女犹若精灵,生命仿佛已经融入舞里,充满着欢乐与青春,象一只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轻衫曼动,人影变化,在音乐声中流淌出一幅幅美丽的画面,让人匪所思异。 一旁的赵忠不断颔首鼓掌,一曲舞罢,赵忠对召公子笑道:“楼主费心了,这三人正合皇上的胃口。小家碧玉中的浪女,浪女中的小家碧玉。”赵忠的称呼让召公子的虚荣心满足,秋无岗、苦劫、刘子敬都是替人打工,称呼掌柜;召公子和毒师张成一样,是自己拥有野王楼,当称楼主。 召公子挥挥手,手下人将造就准备好的两箱珠宝呈上,看得赵忠心发怒放;召公子谦逊地说道:“召某一直忠于大汉,早就想为朝廷效力,可惜奸臣挡道,报效无门,还望公公回去,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若是事成,召某另有重谢。” 赵忠听得心里痛快,何进那厮就是个奸臣,嘴里敷衍道:“楼主请放心,此事包在咱家身上,短则三两月,长则半年,必有消息。” 赵忠带着美女和财宝,心满意足的坐上马车走了,墨长青从隔壁转过来说:“赵忠未必会尽力办此事,何必浪费钱财。” 召公子冷笑道:“我这是投石问路。天子正当壮年,何进不应该这么急吼吼地与天子硬抗,更不该趁着袭击我的机会除掉一僧一道。何进敢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至少他有把握,汉灵帝不敢轻易动他,并且只要拖过一段时间,汉灵帝就对他不再有威胁。”墨长青顺着召公子的思路想下去,忽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召公子阴阴地笑道:“何进的把握,就在于汉灵帝的时间;何进相信,汉灵帝的身体熬不了多久。汉灵帝投鼠忌器的地方也在这里,怕和何进闹翻,万一达不成自己的目的,刘协会死得很惨。” 墨长青黯然道:“以皇上的纵情酒色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我明白了,你就是在看,赵忠是不是帮你认真的办这件事,如果赵忠敷衍了事,就说明皇上真的不乐观了。” 墨长青自然明白,现在召公子对于何进来说,已经是尾大不掉的累赘,而袁家,并不想召公子来分他们的一杯羹。官场上,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召公子现在所做的,就是要在洛阳找到一条出路,江湖之大,其实已经没有自己这帮人的退路。刘子敬和鱼行赤一次示威性的刺杀,就让很多原来准备投奔野王楼的人裹足不前。 昙延谛从外面进来,一脸严肃地说:“刚才长安来报,确定刘子敬一伙上了昆仑山。” 召公子听了,有点好笑,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过了好半天才停歇下来问:“你们说,他们去昆仑山干什么?” 墨长青立即想到一个传说,试探着说:“难道他们是去找雷神殿的?” “不错。”召公子心有成竹地说:“他们不相信,也不能确定,但是不敢放弃,因为在他们心中,朝堂之上的事可以不管,但是江湖上的隐秘不能不问。所以听到传言,他们一定要走上一趟。” 昙延谛稽手道:“楼主所说极是,对武林中人来说,富贵荣华犹如浮云,但是江湖道义和武林秘籍是决不可放过。只是楼主,万一雷神殿的传说是真的,怎么办?刘子敬的运气可不差。” 昙延谛精通佛法,也精通人性,运气一说十分有道理。江湖上虽然有穷凶极恶之徒,不乏宵小之辈,但是大部分江湖人不忘游侠之本色,对道义看得极重,对武功也是孜孜不倦地追求;而每一代,能够攀上顶峰的人都是少数人,这些人都是有运气的人。 所以才会经常出现让人叹息的大侠,不是武功不行,就是所谓的面具被人揭穿,其实换一个角度看,就是运气用完了。在昙延谛眼里,刘子敬一直是个有运气的人,召公子无谓地笑道:“那些流言都是我安排传出去的。” ------------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甘心的汉灵帝 汉灵帝伫立在御书房,望着窗外的鸟语花香,始终想着当年杨赐在房间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你就是孤家寡人。”原本是皇帝自傲的称呼,现在咀嚼在嘴里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无奈。 作为皇帝,汉灵帝自然知道,自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和压力,但是国事、家事、天下事竟然无一能做主,汉灵帝刘宏除了有深深的挫折感,更激起心中无名的怒火。朕就是孤家寡人,朕再也不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去图那些虚名,朕要让这些做对的人深深后悔。 “来人,宣张让。”汉灵帝大声地吆喝,张让其实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屋外等候,听见汉灵帝的声音,等小黄门一掀帘子,立即钻了进去。张让见到汉灵帝,下跪行礼道:“老奴见过皇上。” 汉灵帝刘宏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含笑道:“听说公公的武功得到过刘子敬的指点,现在身体是否好些?” 张让不明就里,不敢起身,垂头答道:“尚好。” “嗯,平身吧。”张让刚站起来,汉灵帝看似随口问道:“劫楼现在准备得怎么样?” 张让平淡地答道:“他们杀了襄楷和刘子平,可是刘子敬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奴为此问过劫楼的人,他们说刘子敬自视颇高,不会轻易杀人,这件事恐怕做的过犹不及。但他们说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窦圣卿好像消失了,一点看不到踪影。” 汉灵帝刘宏心里骂道:“朕还想找这个人呢?可是根本没有消息。” 汉灵帝笑道:“听说刘子敬他们去了昆仑山,可以让劫楼的人动了,反正都是要一战的。”张让听出了汉灵帝刘宏的威胁意思,只好答应下来;反正张让不怕,自己不过是传句话而已,至于是不是真打,那还是劫楼自己做主。 出了宫,张让还是来到了回春药房,现在是马大夫在这里负责,马大夫听张让说了来意,点头道:“公公既然发了话,上次我们也收了一千两黄金的定金,自然立即行动,请公公放心。” 张让顿时堆满笑脸道:“我就知道马大夫医者父母心。” 马大夫笑笑道:“难得公公今天来,我正好闲着,要不帮公公检查一番身体?” 张让连连说好,让手下都退出药房,顺势递出左手,马大夫替张让搭脉,低声道:“我们执事有点担心,担心皇上的目的,刘子敬身上是有武林秘籍的秘密,还有门派的秘密,但这些秘密惊动皇上就不应该。除非皇上身边有一个武林中人,对刘子敬很熟悉,不知道公公有没有眉目?” 张让沉吟片刻说:“你这么一说,恐怕还真有这回事。刘子敬刚到洛阳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就有人请第五先生出手。马大夫,你说,刘子敬来来回回在洛阳折腾,不求名不求利,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人?” 马大夫赞道:“张公公果然大才,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只是这个人怎能隐藏的这么深?不敢瞒公公,我们在宫中也有几个朋友,查了三年,都没发现有谁和皇上有这样的关系。”张让心中暗笑,你们要是查出来了,就不会在侯览死后,主动地来联系自己。 不过张让也很好奇,汉灵帝自幼在自己跟前长大,自己可以说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熟悉,至于每天接触的人,更是有官员跟随记载,还有小太监的监视报告。张让一时都有去偷看史官记载的冲动,看看自己这么多年来,是否漏过了什么?不过张让不敢,连皇上都不能去看记载,张让要看,绝对是死罪一条。 史官,张让眼前一亮,自己之所以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其实是犯了灯下黑的原因,自己忽略了一些人。史官、羽林卫,还有宦官,都有可能是这个人,桓贤就是一个明确的例子,张让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卑微、谨慎、心狠、有权势,大长秋赵忠。能让汉灵帝抱定一个主意不改变,除了自己,只有赵忠,而且赵忠官职比自己高,负责的东西更广,知道的事情更多。 马大夫不知道张让在琢磨什么,收起手说:“公公一切正常,健康得就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人都爱听奉承话,张让更喜欢听,这能让的自卑感大大地减少。张让笑得嘴都合不拢,和马大夫告辞,出了回春药房,坐着马车回到宫里。 支娄迦谶的小楼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佛门人的居所,一楼侧面的窗户边甚至挂着两串咸肉,油晃晃的分外耀眼。昙延谛知道那是支娄迦谶请来执笔的孟福和张莲之两人住所,支娄迦谶对汉语的口头了解不说,但是说到中原传统文化,不要说支娄迦谶,竺朔佛和昙延谛也不行。大汉的佛门说起来谣言,几次在皇帝面前把道士踩在脚下,但是实际上的信徒,大部分还是官宦和士族中人,一部经书是否能流传,翻译者的文采很重要。 孟福和张莲原来都是太学中的寒门弟子,在太学混了十年,却找不到一个出头的机会,仕途之心大减。后来通过寇尚的介绍,两人和支娄迦谶认识,为了润笔费,孟福和张莲便做了执笔,尤其是在竺朔佛躲到外地去后,孟福和张莲两人变成为支娄迦谶的良友。竺佛朔留下的《般舟三昧经》就是由支娄迦谶翻译的,孟福、张莲笔录成文,全文文笔流畅,通俗易懂,很受信徒们欢迎,就是白马寺,也抄录了两卷,收藏在藏经阁里。 支娄迦谶正在梵文的《兜沙经》,看见昙延谛进来,收了经书笑问:“孟津那里的寺庙盖好了?” 昙延谛忧心忡忡地盘坐下说:“我现在有些后悔,原来为了佛门的影响,召公子和大将军愿建一座寺庙,我就想帮帮他们。现在看,他们比曹节还不如,朋友之间随意翻脸不说,为了利益,本没有永远的朋友。可是召公子心机太深,我怕牵扯江湖太多,以后反而受其连累。” ------------ 第二百五十章 以身饲虎 支娄迦谶点头道:“佛门虽说以身饲虎,但是有时候,人心比猛虎狮子都厉害。” 佛曾经告诉阿难:“久远阿僧祇劫以前,此阎浮提有一位名叫摩诃罗檀那的大国王,国王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名叫摩诃萨埵,从小行为慈善,犹如赤子一般怜爱一切生命。有一次大王和大臣们、夫人、太子出外游玩,看见一只母虎正在给两只虎仔喂乳,母虎因饥饿逼迫,又打算吃掉两只虎仔。 摩诃萨埵把自己的身体卧放到饿虎面前,而饿虎却虚弱得不能张嘴进食;摩诃萨埵便取来锋利的树枝刺破身体流出鲜血,饿虎舔了以后,口才能张开,随即吃太子身上的肉。等众人发现,摩诃萨埵已死在老虎面前,虎已经将他吃掉,血肉满地。 摩诃萨埵王子因为舍身救饿虎,转生兜率天。兜率是欲界的第四天,释尊成佛以前,在兜率天,从天降生人间成佛。兜率天是弥勒成佛的人间净土,弥勒菩萨住处,有清净庄严的福乐,又有菩萨说法,真是两全其美,成为佛弟子心目中仰望的地方,成佛前所住之地。 昙延谛也是大智慧的人,自然知道支娄迦谶的隐喻之意,兜率天只是佛门中的传说,而江湖险恶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昙延谛稽手施礼,问道:“以师兄的看法,小僧该如何行事?” 支娄迦谶微微一笑,明白昙延谛舍不得那座就要完工的寺庙,也舍不得寺庙建成后,垂手可得的名声。东来僧人无数,但是数百年来,能一来就让人掏钱建寺的少之又少,以自己和竺佛朔的能力,十多年来在洛阳,也只是翻译翻译经书,和几个信徒聊聊天,并没有把佛教传播多少。 昙延谛看出支娄迦谶的真实想法,苦笑道:“你说我留念名声也好,看不透虚名也罢,只是我不入地狱,孰入地狱?” 支娄迦谶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竺佛朔师兄也是这般想法,可是他得到了什么?改变了什么?” 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改变,虽然曹节死了,竺佛朔仍是躲躲藏藏,回到洛阳也不能公开露面,甚至现在那些凡人的道义之争中不可自拔,离宣传佛法理想越来越远。支娄迦谶从心底不愿意昙延谛变成第二个竺佛朔,一座寺庙的价值远远比不上一个高僧的影响力。 昙延谛低吟佛经许久,摇头道:“我已入了相,想要回头,难,难。卢舍那佛坐千叶大莲花中,化出千尊释迦佛,各居千叶世界中,其中每一叶世界的释迦佛,又化出百亿释迦佛,坐菩提树。也许现在的生活,正是我的菩提树,纵使最好全部成空,我也不后悔。我只有一事相求,运到洛阳的佛经,麻烦你安排人手誊抄,每卷两份,一份放在白马寺,一份你安排保存;如果我不能主持此寺,你想办法安排人接手。” 昙延谛来找支娄迦谶,只是为了心中印证,让新建的寺庙走上正途,并不想把支娄迦谶牵扯进江湖,这就是昙延谛唯一的心愿。支娄迦谶唯有叹息,心中强有不忍,却再也说不出口,听得楼下一阵吆喝,孟福和张莲在喊饭菜好了,一阵肉香飘了上来。 支娄迦谶笑道:“我天天闻着肉香,算不算犯戒?” 昙延谛大笑道:“若是如此,僧人都不能从大街上走,更不能到酒店化缘,你就偷着乐吧。” 两个胡僧苦中作乐,中常侍张让却是在幸福中也乐不起来,夜光杯中的葡萄酒泛出琥珀色的光泽,喝在嘴里是浓浓的醇香味,舌尖有点涩,也有点甜。这是张让平时很喜欢的味道,但是今天,张让却感觉到阵阵烦躁,食而不知其味,张让需要弄清楚,汉灵帝刘宏为什么要除掉刘子敬。刘子敬只是一个平常的江湖人,在官场上连品都没有,能在什么地方得罪皇帝呢?昆仑山下一棵草,怎么会被山顶的神仙惦记? 张让想了一天,让管家给卢植送上拜帖,管家被卢植教训了一通,说了一大堆官员和内侍不能结交的话。管家气急败坏地回来,张让却忍不住高兴,卢植要真是不想说什么,直接不见管家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废话。张让让管家把卢植的原话一句一句还原,终于听出一个意思,卢植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张让赶紧让管家又持拜帖请来前司徒许相,许相在朝中名声也不好,说依附宦官,前面是曹节,后来就是张让,和其他中常侍并没有多大来往。张让的大部分秘密许相都知道,许相听张让说完,轻声笑道:“这事说起来简单,皇上是什么时候对刘子敬有看法的?是曹节死后。你们猜想的那个人,只要对皇上说,曹节有可能给了刘子敬东西,例如一些关于皇室秘密的记录什么,皇上便会觉得如鲠在喉,不处置不痛快。” 能够向汉灵帝刘宏告这种密,并且让刘宏深信不疑,只有两种人,曹节的旧心腹,汉灵帝的心腹。张让进一步分析道:“盖升、赵玹、曹破石等人都不敢如此乱说,曹节弥留的时间,刘子敬虽然在洛阳,但是和曹节一次面也没见过。那么就剩下赵忠他们。” 许相听了,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在司徒位置上时,听说过一个小故事,赵忠有一天化装成一个老农,出了洛阳城,在野外踏青,玩了一天。看见的是司徒府的一个小吏,偷偷地告诉我的。难道,那天赵忠是去见某一个人。” 张让豁然开朗,赵忠并不是个勤快的人,平日里到处张扬,连说个事情都不愿走几步的人,却亲自跑到郊外。更何况赵忠和自己不一样,他每天要陪着汉灵帝处理政事和私事,离开一天,汉灵帝怎么会不问?再说一般赵忠休息,都是自己顶替,那一天,是谁在顶班?难道,难道汉灵帝要瞒着自己。 想着一地鸡毛,张让的眼里尽是凌厉的凶光。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昆仑山,原名昆仑丘,又名昆仑虚,是传说中的神山,为万祖之山,亦是中原文明的发祥地,人文始祖伏羲的王都。《山海经》和《淮南子》等文献中就提过天柱昆仑山;大汉一般认为昆仑山于阗山。据史籍记载,伏羲于昆仑丘王天下,考察星象推演出太极八卦;晨考日出造六峜,制定出八个节气,建立太皞部落。 可是真站在昆仑山上,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已经是夏四月,苍茫的雪域高原上,依旧是白雪横亘,冰峰林立,只看见远处山脉间流水在不停地淌着,山脚下倒是一片绿色,繁花似锦,成群的牛马羊群在欢快的跑动。半山腰有些山麓一片金黄,都不知道是植物本身的颜色,还是秋天的景象。 鱼行赤享受着山风的凛冽,大笑道:“召公子,窦圣卿,他们恐怕自己都不清楚,我们为何来昆仑山?子敬,你是怎么知道,召公子就是窦妙念念不忘的人。” 刘子敬陪着笑,犹如一个好客的主人听到客人说了不好笑的笑话,尴尬却不能表现出来。卞茫翼点头暗赞,这两个人难怪这些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一个是洒脱的不拘一格,一个是含蓄得无所着相,一路走来,听他们谈话,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事是能打垮他们的。 “召公子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失控,现在洛阳的局面是怎么回事?”赵升站直了身子,品尝着刚刚采摘的野果,替刘子敬解围道:“血雨腥风有什么用?能让时光倒转过来么?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比以前更加心情平静。不要怎天想着血债血偿,让所有的凶手去死,朝闻道,夕可死,我们要感化的是人心。” 赵升不象刘子敬,心中对道义充满着理想和希冀,路上和鱼行赤不断地争论,反对杀尽敌手。刘子敬无所谓地笑笑,金精儿吹着一首悠扬的口哨,只顾自己向前走去,似乎几个人在说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 “这些人怎么可能感化,都是去地狱的料,一个也不能少!不用你们帮忙,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宰了。”鱼行赤头发飞扬,着实有点强者的风范,信心十足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召公子还活着吗?因为他是这一切的源头。只有召公子活着,才会把那些垃圾从阴暗的角落里召唤出来,我杀他们,为那些被算计的人报仇。你们想想,襄楷原来是天下第一高手,虽然失去武功,依旧受着武林中人尊敬,最后被逼的参与谋反。” 刘子敬摇摇头,淡淡的说道:“襄楷的信中说的很清楚,这些年他一直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当窦圣卿活过来的时候,襄楷只求一死。即使他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王芬的事情,襄楷一是想还陈蕃一个人情,二是认为汉灵帝实在是个误国之君。换一个皇帝,汉朝也许还有望。” 金精儿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问:“你们说,这雷神殿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刘子敬平静地笑笑说:“估计这就是召公子和别人合伙设的一个局,引我们现身。花了那么大力气,就不会让我们唱独角戏,别以为我们这么多人,对方就不敢露面,按我估计,雷神殿一定是个大活,恐怕还能见到许多都被认为已经死了的人。虽然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设了怎样的一个局,但不妨以静制动,等他们出现,后发制人。” 卞茫翼犹豫不决问道:“你的意思是途中有何举动,我们都不出手,一直等到图上终点的时候,我们再动手。如果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赵升笑了笑说道:“江湖人江湖行,危险就是行走的影子,死亡是每一个人的宿命。满足好奇的心理,才是行走江湖的乐趣,更何况,召公子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不过我还是很佩服这个人,算计得很准,算计我们即使看出昆仑派得到的地图是假,依旧会冒险一试。” 金精儿叹了口气说:“大家也别太乐观了,如果召公子他们在沿途制造雪崩和滑坡,我们武功在高,也是枉然。” 金精儿在这些人中最像杀手,冷静得怕人,没有丝毫的江湖豪情,道义束缚更是一点都没有,一路思考,发现对方还是有机会的。众人一阵沉默,自然的强大每人心中都有数,不会认为自己的能力超越自然,刘子敬笑笑道:“那又如何,就看召公子是不是有足够的死士。” 众人豪情大发,赵升赞同道:“曾听左慈介绍:召公子是最能沉得住气的,视局面如游戏,怎么变得浮躁?用死士可是做陷阱之大忌,抛开能否成功不谈,就算是一起同归于尽,没有回报到洛阳,召公子怎能放下心来,恐怕更睡不着觉。不过子敬,我有一个感觉,你很了解召公子,难道你们原来就是对手?” 赵升最大的担心倒不是召公子设伏的问题,而是他觉得刘子敬也很蹊跷,和召公子虽未谋面,却处处争抢先机。有的时候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那个人的朋友,而是那个人的对手;因为对手一直在琢磨你,能够看穿你的种种遮掩,猜出你的用意不同寻常。 刘子敬虽然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但是每次刘子敬亲手送上黄泉路的,都是意想不到的人。对于召公子的行动,刘子敬已经走了几步神来之笔,赵升等人一直相伴,很清楚的看出没有外援,刘子敬完全是独立思考。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刘子敬很熟悉召公子,熟悉召公子的很多习惯。 众人走得不紧不慢,即使说的高兴,讨论得激烈,依旧没有影响行走的速度,并且始终保持着一个队形。周围的环境落入每个人的眼中,没有人能够突然给他们一击,但是走到最后两天,整个道路变了,应该说是没有了路,有的只是悬挂着冰柱的冰川,一眼望去,没有雪,只有冰,冰的世界,晶莹诡异。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冰川 众人纵目四望,但见冰川交错,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又是一番奇景,冰川横卧,一块块巨石和一座座小山般的大冰块互相支撑着,分不清楚那里是山,哪里是冰。尤其恐怖的是,冰块中隐隐有僵尸般的死人,冻在冰块里,仍是栩栩如生,狰狞恐惧的面目和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应该是受伤后无人救护,最后冻死在冰块里,整个人都冻僵了。 冰层受阳光的照射,最上面的表层已有部分融化,山顶的雪花仍在轻轻飘下,阳光下诡异异常,不身临其境,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的玄妙。雪花落到冰川上,绽放出一点点花瓣,最后转化为冰层,全是冰花。山上的冰川亘古不化,由于太阳光的折射和散射,整个冰层都闪耀着五颜六色的霞光,端的是奇丽万状,难以形容。 最奇妙的是一个三棱形的冰块,竟然折射出了两道彩虹,在冰块的一次又一次映射下,形成无数的,长短不一的彩虹,根本让人分不出真假。众人在赞叹大自然的造化时,也感慨着生命的苦短,雪光日景之中,周围数里的景物,如翡翠般的无暇,似宝石般妖艳,幻出了这人世间的神仙境界,凄寂而又清冷! 鱼行赤只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没有生命,没有悲欢离合;金精儿却没有浏览冰川奇景,一个箭步窜上斜对面的冰川,查看是否有什么东西被岩石遮着,隐藏着危险。金精儿走得很快,但很小心,不仅掌握着脚下的虚实,更是关注着对面是否出现阴影,好在几处阴影都是岩石的影子,根本没有活动的迹象。 卞茫翼颔首而笑,昆仑山上冰川覆盖的地方有的是,卞茫翼在山上几十年,这种情景见得多了。不过卞茫翼还是对金精儿的轻功赞赏不已,那种灵巧,那种恰到好处,自己和刘子敬等人是根本做不到的,金精儿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实在是有大来历的。 赵升抖了一抖身上的冰雪,似乎抖落了对于人世的依恋和记忆,就连天师道他也抛在后面,迎接的是一个新的惊心动魄。赵升朝着一道纵直的冰裂缝走去,裂缝深陷而狭窄,曲曲折折,宛如一条小巷,向前延伸,先是向下,到了最低处后越来越高;此刻,后面的刘子敬等人看得清清楚楚,赵升和金精儿的位置相差至少有三四米。 金精儿停住了脚步,回头示意众人上来,众人顺着金精儿先前的足迹跳跃着前进,同时呼喊赵升上来。到了金精儿身边,只觉得眼睛一亮,群峰环抱中,冰川深处竟有白茫茫的一池湖水,虽然不大,但是可以清楚地看见,水面上冒着水泡,是温泉。 温泉的背后,依旧是连绵的冰川交错,雪白的山坡蔚蓝得像翡翠一般,冰塔上同样可以看见一些小黑点,也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尸体。赵升叹口气道:“不知多少人因为前来寻找奇迹而埋尸雪地,不知道这次,我们会不会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与他们做伴。” “呸、呸、呸。”鱼行赤没好气地吐着吐沫,根本不顾及高山上呼吸的艰难和口水的珍贵。赵升的话说得太丧气,就连卞茫翼都看不过去,笑道:“好不容易遇到温泉,不妨去洗洗晦气。” 刘子敬笑道:“赵升道长已经是半仙之体,恨不得立即飞解为神仙,其中的妙处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体会的。不过卞掌门说得对,走了这么多天了,确实需要洗把澡解解乏,但愿这温泉没有古怪。” 卞茫翼点点头,刘子敬这是做过功课了,高山上的温泉一般都是难得的护养之地,但是有些温泉是有毒的,使人昏迷或皮肤损害;还有些温泉里的水温度太高,根本靠近不得。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众人说笑着往温泉走去。 温泉看来不远,走了大半天仍未走到,众人就着冰雪,吃了些干粮,游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温泉边上。金精儿和赵升检查了一番,温泉水没有毒,水温也正好,众人便两个两个,轮流下去洗澡;前些天打的三只雪鸡一直冻着,刘子敬捡了些枯枝败叶作燃料,升起火来烤鸡,比平地花多了不止三倍的时间。金精儿带有铜盒,又烧了些开水,众人洗完澡,全身畅快,再喝了点酒,吃着烤鸡干粮,不时喝上几口热水,倒也是别有风味,不再感觉寒冷。 此刻天色已晚,月上山头,只是冰川本身的反光,让周围的景色明如白昼,虽然亮度差了许多,但是周围几里地的景色依旧看得清清楚楚。根据卞茫翼找到的那张地图,众人估计所谓的雷神殿就在附近几十里,但是几个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现在情况不明,就算看得清路,也不急于一夜的功夫。 各自拿出帐篷布,搭起帐篷来,绳索全用大冰块压紧;这也是听了卞茫翼的建议,没有必要硬耗内力来驱寒,帐篷可以让人睡个暖和觉。卞茫翼特地又捡了一大堆易燃的植物,在帐篷四周点起六个火堆,形成一个燃烧的光圈,不仅取暖,也是照明保护的措施。 睡到半夜,冰川上忽然有了动静,正在值班的鱼行赤轻轻一咳嗽,所有人都醒了,最起码有数百只动物跑动的声音。望帐篷外一看,一双双的碧绿的眼睛在闪动,大约有两百只左右的狼正在奔来,最近的两只狼已经接近火堆,只是动物对火都有天生的畏惧,两只狼在火堆前停步徘徊。 “雪狼。”卞茫翼一眼认出。雪狼的皮毛是白色的,只有头部和脚呈浅象牙色,在冰天雪地里几乎看不出来,无疑是最完美的保护色,所以两只眼睛也格外显眼。雪狼的体型比一般的狼要大上许多,身长近两米,只是雪狼生活在中国人烟绝迹的荒山上,一下子出现两百多,还是真让卞茫翼惊讶。 ------------ 第二百五十三章 雪狼王 远处山顶上传来一声狼嗷,在月光的照耀下,叫唤的那只雪狼投下巨大的身影,刺激着狼群。一声,两声,三声,整个狼群开始嚎叫,随即摆出了队形,开始冲锋,有十几只强壮的悍狼几乎同时从火堆的间隙中穿过,朝着帐篷猛扑过来,狼牙尖厉。 刘子敬五人早已站定位置,各守一方,刀剑闪过,十几只雪狼顿时成了死狼,金精儿和卞茫翼的暗器随之发出,第二批狼刚刚靠近火堆就全部倒地不动。狼群出现死一样的寂静,暂时停止了前进,山顶上的那只狼王再次发出响彻山谷的叫声,让群狼燃起斗志。 狼群其实拥有着极为严格的等级制度,一群狼的数量正常在七匹左右,也有部分狼群达到过四十匹以上,通常以家庭为单位的家庭狼由一对优势对偶领导,而以兄弟姐妹为一群的则以最强一头狼为领导。狼群有领域性,且通常也都是其活动范围,群内个体数量若增加,领域范围会缩小。 雪狼一般是晚上觅食,但当冬天来临、食物短短缺时,雪狼群会不停的寻找猎物,一次可远行四百里。大集体只在冬天组成;夏天多单独生活,或过着小家族群的生活。冬天时,由于小型动物躲起来冬眠,因此多猎食鹿类等大型动物;然而,猎杀大型动物时又非成群结队通力合作不可,因而狼在冬天要组成较大的群体。 狼群之间的领域范围不重叠,会以嚎声向其他群宣告范围。幼狼成长后,会留在群内照顾弟妹,也可能继承群内优势地位,有的雄狼则会迁移出去,而还有一些特殊情况下会出现迁徙狼,以百来头为一群,有来自不同家庭等级的各类狼,各个小团体原狼首领会成为头狼,头狼中最出众的则会成为狼王。 在狼群中,狼王要经过狼的“血酬定律”洗礼,在一次次激战中打败其他头狼,还要带领狼群,与獒犬斗、与大自然斗、与饥饿和命运斗,最后才会被众头狼拥立为狼王。能成为两百多头雪狼的狼王,绝不是一般的狼王,对狼群的影响力更不是一般狼王可比。 狼群在狼王连续地催促叫声中,发动了前赴后继的进攻,甚至直接从火堆上越过,根本不顾及生死,只是刘子敬五人都是内力悠长之辈,傍晚以来,又得到了机会休息调整,竞技状态正正处于一个巅峰,刀剑下血花四溅,一头接着一头的雪狼倒在了帐篷周围。雪狼的尸体已经压灭了两处火堆,狼肉的烤香味更刺激了群狼,虽然因为死了三分之一而害怕,但还是紧盯着火堆圈里的人。 狼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嗷叫,卞茫翼十分有经验地提醒道:“狼王来了。” “在我们右边。”刘子敬竟然发现了狼王,笑道:“没想到还有雪狈。” 传说狈为狼的近亲,由于前腿特别短,所以走路时要爬在狼的身上,一旦没有狼的扶助,就不能行动,狈是很狡猾的动物,据说聪明的程度远超过了狼和狐狸。金精儿冷笑道:“那就是狼,一种畸形的狼,较罕见罢了,我曾经亲眼在狼群中见到狈的身影,当驱散狼群时,狈趴在地上急得团团转,寸步难行。”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赵升瞄着狼王的动静道:“狈倒和某些人很相似,狼王特地绕了大圈子,就是想给我们一个出其不意,估计那只狈也会咬人,子敬,交给你了,只要你杀了这双狼狈,狼群就垮了。” 刘子敬换了位置说:“你们关注狼群,我只需要两剑的时间。” 说话间,狼王已经悄无声息地跑到狼群里,狼群顿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嗷叫着扑过来,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踩着尸体继续。就在金精儿每人杀了两三头狼后,狼王和雪狈突然冲了进来,扑向赵升,狼王竟然有三米长,狼爪尖锐,两只硕大的狼头獠牙张着,一口能吞下一只羊。 刘子敬的墨玄剑适时一闪,巨大的青光犹如一把旋转的刀,笼罩住周围三丈的地方,连续两轮,把伸进圈内的狼爪和狼头全部切了下来。狼王、雪狈,还有两只狼,全部遭了殃,连最后的嚎叫都没发出,就成了剑下亡魂;赵升突然发出一声巨吼,声如雷霆,狼群顿时伏地,随即四散而逃。 刘子敬刚才一击消耗了三成功力,随即坐下来运功;卞茫翼望着赵升,调侃道:“我都忘了,伏魔吼出,连鬼神都让道,何况这些畜生,你何不早发。” 赵升摇头道:“前辈误会了,若是狼王不除,我发出伏魔吼,不过是和狼王的嚎叫相抵消,得不偿失。狼群逃去,是因为发现狼王和雪狈已死,恐惧无比逃走,我这一声吼只是让他们静下来。”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啸声,一声比一声刺耳,但是正在逃跑的狼群却渐渐安静下来,随即跟随着啸声向同一个方向聚集,不一会,一百多只雪狼再次形成一支队伍,跟随着啸声,朝着帐篷包围过来。金精儿变色道:“我说怎么有这么多狼在一起,原来是有人训练的。” 卞茫翼面色郑重地说:“好在那个人没估计到子敬可以一剑斩狼王,现在来不及指定新的狼王,只好自己出面。这啸声虽然刺耳,但也可看出那人功力深厚,如此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丝减弱。” 狼群之后,果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只是穿着风衣,戴着斗笠,黑布蒙着脸,看不到本来的面目,赵升轻松道:“啸声与伏魔吼道理相同,我正好有法器对付他。” 赵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铁盒,突然抛向空中,在赵升内力的控制下发出连续的雷鸣声,顿时打断了啸声,群狼立即止步。蒙面人不断抬高啸声的声音,甚至变化啸声的节奏,怎奈赵升的法器说穿了,就是一个发声的机关,控制起来极其方便,赵升又深谙此道,怎会给对方机会。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啸天使者 蒙面人越走越近,狼群去而复来,簇拥在蒙面人周围,逐步逼近。金精儿从皮囊中掏出一双皮手套戴上,众人知道这是金精儿准备发射毒镖的先兆,包括刚刚收功的刘子敬都没有反对,对付雪狼这样的畜生,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为过。 随着蒙面人一声惊天动地的啸鸣,狼群嗷叫着发动了袭击,卞茫翼、鱼行赤、金精儿品字形的站立,中间的金精儿毒镖如闪电,几乎每镖必中,中镖的狼立即身泛黑色而死。从左右闪过的狼也接二连三地死在鱼行赤和卞茫翼的刀剑与暗器之下,绕到后面袭击的狼群面对刘子敬的青芒毫无办法,不多时,十多条狼已经倒在墨玄剑下。 蒙面的人情绪激动,一直保持着啸鸣的激烈,促使狼群前赴后继地送死,赵升暗暗诧异,雪狼训练不易,而蒙面人就这样让雪狼群白白消耗,肯定必有好招在后面。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一百多只雪狼全部在啸声的指示下,攻击刘子敬等人送了命。蒙面人突然发出一阵苍凉的笑声,随即怪鸣,转眼间,一头茁壮如小牛的黑色藏獒飞奔而至;天空中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鸟影,竟然是一只特大型的海东青。 藏獒体型高大,骨骼粗壮,双肩平顺,骨干的肌肉发达,黑色长毛如缎子般发亮;獒头大而额宽,鼻梁坚挺,耳朵自然下垂,紧贴面部靠前,自然提起,眼睛深邃,黑暗中闪着亮光,非常有神。见到蒙面人,藏獒一面嗅一面大幅度地摇尾,后足站立,一双前足搭在蒙面人的前胸,发出“呜呜”的声音。 海东青体重健壮,停在蒙面人肩上,竟有身高一米左右,隼眼锋利,头部羽毛白色,缀有褐斑,上体均呈暗灰色;胸部褐红色,缀有褐斑,尾部纯白色;嘴较厚长,跗蹠只上部被羽;最让人吃惊的是这只海东青的爪子,虽然刚劲有力,竟然也是纯白色的,美丽如玉。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蒙面人要让群狼送死,因为藏獒和海东青都是雪狼的天敌,要是提早唤来,不要说攻击自己,首先就要和狼群发生冲突。鱼行赤大声笑道:“传说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玉爪更是海东青中的精品,你在辽东带了不少年吧?” 蒙面人没有说话,一声啸令,藏獒和海东青立即行动,可谓动若狡兔。藏獒闪电般地扑过来,獠牙裂齿,气势一往无前,卞茫翼一步上前,冷哼一声;藏獒竟然出现了那么一丝犹豫,蒙面人的眼神闪过惊愕之色,就在霎那间,卞茫翼掌中的剑发出雷鸣之声,昆仑剑法最后一式飞龙破天,剑如长虹,变化出五个剑圈,虽没有刘子敬的青芒惊人,但是卞茫翼几十年功力岂可轻视。藏獒来不及后退或转身,凶性大发下,猛扑向前,被卞茫翼斩杀前,左爪还是重重地击在卞茫翼的肩上。 海东青从空中俯冲而下,想援救藏獒,双翅展开竟有两米的宽度,刘子敬适时出手,人越半空,青芒化作扇形刀影,斜斜地砍下海东青的大半个翅膀,海东青顿时落地,连跳连跑着攻击刘子敬,赵升急忙替了上去;不过是十几个回合,海东青便被赵升砍掉了雕头,扑倒在地。 鱼行赤和金精儿早把蒙面人围在当中,鱼行赤冷冷地说:“看在你有如此异术的份上,给你一个生死决斗的机会。” 鱼行赤苦战半夜消耗了无数力气,但是蒙面人也是紧张看了一夜,啸声同样消耗了许多功力。蒙面人泪流满面,哭叫道:“十年心血,被你们毁于一夜,你以为老夫会放过你们,老夫会把你们挫骨扬灰,来替海东青它们报仇。” 蒙面人施展的是烈火掌,运功后手掌如赤,掌风中夹带着烈焰的味道,鱼行赤根本无法近身。好在鱼行赤的血刃变化诡异,躲闪时总能盯住蒙面人的双手下招,招招不离左右,但时间一长,鱼行赤自然落了下风。五十招过去情景更为不妙,正在这时,就听到刘子敬提醒:“烈火掌的气门在掌心的少府穴。” 少府穴是手少阴心经的穴位之一,位于手掌面,第四、五掌骨之间,取穴时仰掌,手指屈向掌心横纹,当小指指尖下凹陷处是穴。烈火掌至阳,气门就在少府穴,少府穴一破,蒙面人的烈火掌就等于废了;鱼行赤闻言大喜,招招寻找空隙,血刃刺向蒙面人双掌的少府穴。 蒙面人心下大骇,再也不敢强势,此消彼长,双方的势态很快扭转。鱼行赤越战越强,奇招迭出,蒙面人顿时心生怯意,卖一个破绽,跳出圈外,转身待跑;金精儿早把毒镖握在手中,见势连发七镖,随即拔剑冲上。蒙面人也是心机深沉的人,逃跑时留心着一边虎视眈眈的金精儿,身形晃动中,躲避击落了七只毒镖,但是被鱼行赤和金精儿双双追上。 两人也不是讲究的人,一刀一剑,联手攻向蒙面人;蒙面人困兽犹斗,不计功力地施展烈火掌,周围数丈温度陡增。可惜鱼行赤和金精儿都是杀人的行家,根本不与蒙面人硬碰硬,游斗了三十几招,金精儿一剑刺穿蒙面人左手的少府穴,鱼行赤随即砍下蒙面人的右胳膊。 血如雨注,喷向半空;蒙面人武功既废,又身负重伤,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金精儿一剑挑开面巾,冷笑道:“果然是你,啸天使者。” 啸天使者,当年鬼王座下六使者之一,排名第二,有驯兽驱虎之能;当年天师张陵率领天师道和江湖群雄杀上摩天岭,激战两天两夜,一举诛杀鬼王及其部下,啸天使者据说被打下山崖。没想到的是,啸天使者还活着,还参与了一系列的阴谋,鱼行赤心中暗暗奇怪,金精儿不可能参加摩天岭一役,他又是怎么认出啸天使者的。 ------------ 第二百五十六章 雪崩1 啸天使者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赵升和卞茫翼都是参加摩天岭一战的高手,恶战前更是数次潜入摩天岭侦查,确认蒙面人是啸天使者无疑。赵升微笑着说:“听到你的啸声,我就有几分怀疑,没想到还真是故人相逢。这么说,失去武功的追云使者是被你带走的?” 天师张陵有好生之德,当时追云使者被擒,张陵只是废掉了追云使者的武功,把追云使者关在鹤鸣峰上的一个山洞里看管。没想到七年后,竟然被人悄无声息地救走,为此,天师道自查了将近一年,才最后确认不是帮中弟子所为,赵升当时就是负责调查的人。 啸天使者恨恨地哼了两声,闭上眼睛装死不回答,鱼行赤好笑道:“赵升,你和卞掌门就不应该过来,你看,硬是让被人以为我们是名门正派,不会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这要传出去,我血刃鱼行赤的凶名可就一下子化为乌有了。不行,一个人的名头是多少年辛苦换来的,我不能放弃。” 卞茫翼笑道:“昆仑派都快烟消云散了,我怎么还敢以正人君子自居,鱼大侠,你请便。” 啸天使者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鱼行赤,要是眼光能杀人,鱼行赤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鱼行赤满不在乎地问道:“前面还有什么人,你还有哪些同伙?” 赵升暗暗点头,鱼行赤不愧是在刀尖上行走过的人,问话很有技巧,甚至考虑到啸天使者只是应人邀请,独自来参加行动。所以鱼行赤问话问了两个方面,一个是这次在昆仑山对付自己这群人,还有哪些同伙;一个是问啸天使者那个团队还有什么人? 啸天使者扫了众人一眼说:“追云使者被就出来后,我没办法恢复他的武功,没过几年就死了。我是被人邀请来担任第一关的,后面还有四批人,只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鱼行赤点头问道:“他们请你出了什么价钱,是如何来请你的?” 啸天使者低叹道:“我一直生活在昆仑山上,他们把前面的一座宫殿留给我生活,每年还提供大量的生活物资,甚至送些人过来。” “宫殿?”鱼行赤惊喜道:“难道是雷神殿?” 啸天使者摇摇头说:“我住的就是原来雪族的宫殿,不过是一个山神庙那么大。最里面是光武时期造的一座宫殿,据说是一个刘姓的诸侯躲到了这里,到那个宫殿还有三关。” 啸天使者很配合,很快画出了去自己宫殿的路线图,还有往三关的一路地形。赵升升起一阵不安的念头,询问道:“啸天使者,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啸天使者发出怪笑声道:“当然是真的,如果你们不去那里,怎么会死,我又怎么替自己报仇。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去。”啸天使者的态度可谓猖狂至极,丝毫没有俘虏的觉悟,只因为他看得准,鱼行赤虽然口头上说得很,其实行为做派都是大家风范,自己说出实情后,根本没有生命之忧。 可惜啸天使者忘了金精儿,这是一个低调的人,却心无杂念;金精儿一剑杀了啸天使者,淡淡说道:“为了你不再训练野兽伤人,我情愿名声有损,况且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名声。” 鱼行赤张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众人苦战一夜,耗力巨大,卞茫翼又受了伤,回头帐篷休息到天亮,赵升的状态最好,剥了一只雪狼的皮,烤了狼肉,分给大家吃。然后休息到中午,几个人恢复了七八成功力,又在温泉里洗了一把澡,才收起帐篷,朝着啸天使者的宫殿走去。 不过四十里地,翻过一座冰山就到了。宫殿还真是不大,十几间房间,住着几个婢女佣人,殿后的铁笼里还有一只虎和一只熊,估计啸天使者还没训练好,没敢带出来。卞茫翼一问,婢女佣人都是一个叫山叔的人送进来的,婢女佣人的卖身文书都在山叔的手里。 刘子敬对这个山叔很感兴趣,详细地问了有关于山叔的所有情况,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有钱的江湖人,住在长安,在官府方面也有人缘。山叔也就三十多岁,喜欢穿绸子衣服,有一辆很出众的马车,不仅是两匹骏马拉的,马车上明显的有一个雄鹰的图腾标记。有图腾的都是世家,可惜雄鹰的标记太多,刘子敬等人根据自己的记忆画了二十多种雄鹰图腾,没有一个对得上。 宫殿里的条件比雪地里的帐篷强太多,婢女佣人被锁在两个房间里,除了半夜里虎熊的吼叫声,这一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出发前,刘子敬等人为婢女佣人的安全考虑,还是杀死了虎熊。 根据啸天使者的指引,宫殿东南方的一座雪山就是第一关,看起来不远,还是走了五十多里路。到了山脚下,太阳开始西坠,阵阵寒风从山峦上刮下来,吹得人寸步难行;雪山上没有路,看上去也就三四十米高,众人踩着山体上凸出来的石块蹒跚而上。 突然山顶上传来得轰隆之声,整个山体都能感受到震动的颤感,山顶上犹如雪崩,阳光透射下,一片雪白;冰块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的雪块、冰块、石头朝山下滚来,遇到阻碍便飞腾起来,到处乱抛,纷落如雨。五个人身在半山腰,只能就近抓住凸出来的石头,不断闪动身体,以躲过从天而降的冰块。 大自然的威力是如此可怕,众人饶是盖世英雄,也觉心头惊颤;上面肯定有人,这雪崩也绝不是纯粹自然的现象。刘子敬和金精儿抓住一个稍微减缓的空隙,纵身而起,竟然在一片滚动的石块、雪块、冰块中凌空上升。两人也不是绝对的凌空,而是每一次都踩在一个空中或山体的支撑点上,缓口气继续地上升;这完全取决于气息的悠长,气消而力尽。 ------------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雪崩2 好在只有二十几米的高度,金精儿轻功卓越,刘子敬身形飘飘,很快冲到山顶上,就听得呐喊声起雪崩再也没有了。赵升等人急忙展开轻功,三下两下攀升到山顶,只见刘子敬和金精儿持剑而立,五名老人躺在血泊之中。老人用的兵器都是剑,包括卞茫翼在内,无人认识他们;雪崩果然是人为制造的,还有六堆高达两三米的石堆,只要砍断绳索便会倾泻而下,带动雪块。 过了这座雪山,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盆地里竟然有一段草地,草虽然不茂盛,还是可以看见山羊和野驴。众人纳闷,啸天使者的狼群离这里不到百里,这些动物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啸天使者约束雪狼,不允许过来。一阵胡琴声传来,音色柔和浑厚,让人不禁想起辽阔的草原。 一个突厥老人正在一棵胡杨树背后,悠闲地弹着胡琴,似乎在遥想着故土。富饶的黑河,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阵狂风吹过,风吹草动现牛羊;风中飘动着突厥人的战旗,图腾是那么美丽,归来的马队驮着沉沉的战利品,嘎达梅林周围,美丽的突厥少女都在翘首等待家人归来。 啪啪,刘子敬鼓着掌走近道:“老人家一曲,让人如入幻境,真是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老人依旧是匈奴打扮,深深的皱纹可在眉头上面,看见无人走进,站起来微微笑道:“难怪召公子传书报警,果然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细瓷活。主人等候已久,请随我来。” 草地的尽头有十几排胡杨树,维吾尔语称胡杨为托克拉克,意为“最美丽的树”,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实际上胡杨树活不了那么长,一般不过二百年,这里的胡杨树能明显地看出新树老树,不仅是树干,而是因为生长在幼树嫩枝上的叶片狭长如柳,大树老枝条上的叶却圆润如杨。 穿过十来米高的胡杨林,走过一座雕满石狮子的石桥,便来到一座宫殿前。这是座真正的宫殿,但并不高,却像极了未央宫。整座宫殿以名贵的木兰为栋椽,以纹理雅致的杏木作梁柱,屋顶椽头贴敷有金箔,门扉上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装饰着鎏金的铜铺首,镶嵌着各色宝石。回廊栏杆上雕刻着清秀典雅的图案,窗户为青色,雕饰着古色古香的花纹。 殿前左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斜坡,是乘车上殿的通道,右边是台阶,供人拾级而上,不过九级台阶而已。础石之上耸立着高大木柱,紫红色的地面,金光闪闪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丝毫不比洛阳、长安的宫殿差。只是时代年久失修,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是光泽不再,丝毫掩饰不了衰败的状态;不过站在殿前的四个人很是耀眼,都在五十上下,太阳穴高高隆起。 “神枪金环,铁钩银刀。”卞茫翼认识这四个人,介绍道:“大漠神枪蓝大,曾经是个优秀的马贼,劫富济贫;南海金环齐万里,富可敌国,一日忽然出家而走,渺然不知音讯;关东皇甫马场大总管皇甫全,一双铁钩未逢敌手,连灭凉州八寇后下落不明;淮南大侠王不在的一把银刀,不知道震慑多少宵小,突然间就没了消息,没想到都在这里。” 鱼行赤不怀好意地问:“这么说,这几个人不仅大大的有名,而且都是不错的人物?” 卞茫翼笑骂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他们,他们纵横江湖的时候,你可已经出道了。” 鱼行赤笑笑,厚着脸皮说道:“我当时在流星里面,熟悉的只有塞外和中山的人士,他们要是不去赤林集,我恐怕还真没在意过。”鱼行赤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张狂,至少用词极其注意,没在意过是一个很好的说法。 突厥老人回头笑道:“幸亏老朽没有和各位通名,否则还不知道怎么被编排。” “韩老客气了。”刘子敬恭敬地说:“一戟千里无敌手,没有人敢编排。” 众人皆惊,一戟千里无敌手,是大漠的一个传奇,老者应该叫韩万邪,十五岁反出匈奴,成为一个游侠,声名远达西域。韩万邪最成名的一战是一日击败西域一十二位高僧,夺取血汗马而归,没想到隐居在此。韩万邪看了刘子敬一眼道:“没想到刘大侠的心思如此敏锐,从云中五剑猜到老朽身上,等会老朽一定好好陪陪刘大侠,把云中五剑的事情了了。” 原来刚才死去的五名老者是云中五剑,卞茫翼等人一头雾水,刘子敬又是凭什么猜出五人身份,联想到韩万邪身上。刘子敬笑笑,丝毫不以为然,与众人一起,随韩万邪走进殿中;殿中只有一名老者,麻衣在身,看上去就像一个老农,正端着一个粗碗在喝酒,没有丝毫的做作。 韩万邪上前恭敬地说:“禀主人,客人到了,五剑死了。” 主人点点头说:“江湖中,生死是小,道义为大。刘子敬,你们为何而来?” 刘子敬笑道:“我们只是来瞧一瞧,这里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雷神殿。” 主人没有动怒,反而问道:“这里是雷神殿吗?” “不是。”刘子敬肯定地答道,主人却不愿罢休,继续问道:“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知道雷神殿是什么样子?还是严子陵留下了什么秘书,或者是《草人经》这一类奇书中有所记载?” 鱼行赤等人心中一动,主人的问话很流畅,逻辑性充足,刘子敬若不是知道雷神殿是什么样子,怎么能一口断定这里不是雷神殿。主人的两个猜想也很有道理,刘子敬绝不是生而知之者,对事物的信息一定有自己的来源,鱼行赤和赵升想得更远,那就是刘子敬的来历。一个工匠来到洛阳,却逐渐显示出练武者的峥嵘,进而成为天下瞩目的高手,成为一代宗师,难道不是奇迹?难道,其中没有故事? ------------ 第二百五十八章 雪崩3 主人也不相信奇迹,憨厚地笑道:“刘子敬,既然你已经来了,沿途也杀了我的手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们和我这五个手下打一架,五局三胜;另一个,是你和我打一架。你们胜了,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送你们走人,若是你们输了,就顶替五剑的位置。” 主人的憨厚在五人看来绝对是一种假象,两个提议都是不怀好意,但是无人知道没有选择,五对六,更没有把握。刘子敬没有立即答复,而是问道:“你是召公子的师傅?” 主人愣了愣说:“是的。” 刘子敬点点头,又问道:“你也是檀石槐的师傅?” 韩万邪和卞茫翼等人都是脸色一变,主人盯着刘子敬看了半天,一字一字问道:“你究竟是谁?” 刘子敬哈哈大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余涯子,不,应该是宫崇,你又何必这样。朝廷不重视《太平经》,就让你痛不欲生了,号称余涯子,然后培养檀石槐和召公子来对付大汉。” 不要说卞茫翼四人,就是韩万邪和蓝大等人,也是不敢置信,全都呆呆地望着主人。主人按了一下胡椅的把手,不多时,十个年轻的仆人走了进来;韩万邪的心沉到了底,这十人韩万邪认识,是主人收养的孤儿,也是主人的徒弟,韩万邪和蓝大等人都指导过他们的武功。现在主人把十人找来,是担心身份被揭穿后的变化,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刘子敬的猜测是正确的。 蓝大等人分明也想通了,只是事情没有完全走死前,都抱着观望的态度。宫崇笑道:“刘子敬,你和我说说,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刘子敬笑道:“张成对宫崇充满好奇,于吉是江湖有名的散仙,在朝中认识很多达官贵人,为什么宫崇不去找他们,而是让襄楷献书?襄楷的名声弱于于吉,影响力更是不如士族。张成号称毒师,猜出一个原因,就是宫崇要以另外一个面目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但是张成猜不出这个身份。” 刘子敬说得通俗易懂,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刘子敬接着说道:“襄楷也在猜测这次献书的原因,不过是另一个角度,认为宫崇是行程已定,要去东海。所以襄楷请了很多人去普陀山一带寻找宫崇,其中就有圆空带回来的消息,那口井和相关的资料都被毁了,什么人会毁去这一切,只有宫崇,因为他把那一切看做自己所有。” 宫崇不自觉地在颔首,刘子敬继续说道:“真正在这上面有突破的是左慈,他这十多年来,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找余涯子,结果左慈发现,余涯子这个人的外形和宫崇非常相似,出现和消失的时间点也基本吻合。把这两者连在一起,是左慈几个设想中的一个。” 宫崇叹了口气说:“在有心人的眼里,破绽还真是太多。” 刘子敬也叹了口气说:“关键是你和韩万邪的一战,当时正好被人看见。” “那个钓鱼的人。”宫崇和韩万邪几乎是异口同声,刘子敬点头道:“钓鱼的人,就是金精儿的师傅铁昆。他记录了你们的一些招术,也看见了跟在韩万邪身后的云中五剑;金精儿是我唯一的师兄弟,我们观摩了那些招数,有些和檀石槐的一模一样。” 刘子敬、襄楷、左慈都曾经和檀石槐交过手,对于檀石槐武功的熟悉超过绝大多数人。刘子敬放低声音,和盘托出说:“所以我一看见召公子出手,就吓了一跳。他和檀石槐是师兄弟,哪怕再是伪装,生死之间,有些东西还是隐藏不了的。襄楷临死前写给我一封信,告诉我很多猜测,唯一正确的是召公子,召公子年轻时和陈逸相处,是真心对待的,所以陈逸很了解召公子的过去,被襄楷一一套了出来。” 殿内没有一个人吱声,事情如此诡异,纵使刘子敬说得清清楚楚,宫崇也是一副默认的样子,依旧让人难以相信,难以想象。宫崇长身而立,笑道:“你还有一个原因没说,你就是雷神殿的余孽。当年我毁掉雷神殿,逃走了一个人,是雷神殿的护法,中了我一掌,虽然后来他还能练气功,但是静脉断了,没法使用武功,所以就做了石匠。我当时还在怀疑有些石碑为什么碎了,现在看,是因为要把逍遥门的石碑运出去,也是我大意,没有在意。” 韩万邪五人的脸色越发严重,宫崇说出这样的隐秘,就是打算今天把事情全部了解,知道内情的人,要么死,要么成为宫崇的帮凶。这和韩万邪等人比武输了,为诺言做宫崇的手下是完全两回事,遵守诺言是美德,助纣为虐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甚至会把家族都牵扯进来。 刘子敬突然笑道:“我真的是有些佩服召公子了。” 宫崇赞许道:“世上如果没对手,那是一件寂寞的事情,你今天,如果能从这座宫殿走出去,纵使召儿掌握了我另外一股人马,你依然有资格,可以和他为敌,一决胜负。” 众人顿时省悟,召公子是一石二鸟,无论哪一方胜利,对他都是个有利无害的事情。宫崇胜,帮助他除掉了刘子敬这个眼中钉;刘子敬胜,宫崇必死,召公子就可以掌握宫崇所有的实力。至于宫崇是他师傅,召公子恐怕就没有多想,那是利益以外的事情。 韩万邪回头看看蓝大四人,问道:“诸位如何抉择?” 齐万里本身出自富贵之家,对江湖道义看得清淡,只想到自己生死,点头哈腰道:“我等既然有诺在先,自然为主人马首是瞻。” 齐万里话音刚落,突然看见自己身体里突出一把银色的刀尖,脸色一变断了气。王不在抽回银刀,冷冷地说:“我当时是和无名客打的赌,既然没有这个人,诺言自然无效。韩万邪,你说是不是。” “正是。”韩万邪的回答斩钉截铁。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雪崩4 韩万邪十五岁反出匈奴,根本没什么道义在心头,也没有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韩万邪气愤的是宫崇骗了他这么多年。一直说只想建个圣地钻研武功,实际上在下这么一盘大棋,枉自己等人遵守诺言,为奴这么多年,最后却是如此结果,韩万邪不甘心。 神枪蓝大和皇甫全对视一眼,双双点头道:“我们也是如此看法。” 宫崇怒极,连身说好,身形一动,已然飘落场中,朝韩万邪走去,刘子敬上前一步,拦住宫崇道:“前辈,请赐招。” 宫崇神色一楞,倒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刘子敬,而是根据徒弟召公子的描述,刘子敬应该是那伙人的头,武功逊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第一个找上自己,所谓智者不为,就是这个道理。韩万邪“哼”了一声,道:“刘子敬,老夫成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滚一边去。” 若是旁人这么说,不要讲刘子敬,就是鱼行赤等人也不痛快,可说话的是一戟千里无敌手韩万邪,就连鱼行赤都没感觉不妥,嘴一撇道:“老不以筋骨为能,你老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要小心。” 鱼行赤话虽糙,也是一番好意,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刘子敬退后几步,把位置让给了韩万邪,可是就在韩万邪补位慢了的一霎那,宫崇身形晃动,一步绕过了韩万邪,竟然来到王不在的身旁。王不在的眼睛一直盯着宫崇,只是没想到宫崇一步进了八九米,手中银刀本能的削出,弧线美丽,却被宫崇一拳穿过空隙,打在身上。 王不在在骨裂声中倒了下去,韩万邪不为所动,稳步走上前,袖子里滑出一柄细长的短戟,右手握定。宫崇的十名弟子已经冲杀过来,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的兵器,竟然是清一色的刀,错金护手,黑色的犀牛角刀柄上镶有红珊瑚,黑色的刀刃上无数亮晶晶的雪花点,犹如夜空中的繁星,诡异美丽。 十个人分别找上了对手,只留下韩万邪和宫崇对阵。韩万邪没有抢先出手,不是不珍惜先手的机会,而是知道先手这种小技巧,对宫崇这样的大家没有任何用处。这二十年,韩万邪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自己和宫崇当年的一战,都在臆测再一次动手的结果,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宫崇似乎没把韩万邪放在心上,左手一拳击出,招术平平常常,但是拳势汹涌,来势之猛宛如疾雷撼山;韩万邪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拳的厉害,点足弹身,侧窜向前,银戟劈向宫崇手腕。韩万邪这一手时间火候无不恰到好处,既然接不下宫崇这一记刚猛的拳力,逼得宫崇收拳也是一个方法;韩万邪还有一样兵器,就是藏在左袖中的短刀,可以在出现意外时自保。 宫崇左右双脚一错,摆了一个****台的姿势,左拳去向不变,正好下沉一尺,从攻击韩万邪胸膛变成韩万邪的腹部,正好让过银戟。韩万邪的短刀刚出,宫崇的身形便如陀螺般急速地旋转,双手变招的同时,踢出一脚,这一脚不仅角度突兀,而且借着快速施转的惯性,使攻出的力道增加数倍。 韩万邪出手更见凌厉,身形放慢的同时,刀戟划出两个不同的弧度,连击宫崇的两臂的穴道,而身体纯粹凭着感觉,让开了那一脚。宫崇笑道:“痛快,没想到你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这些年胡琴果然没白拉。” 十名年轻弟子的武功十分朴实,一招一式之间充满着大家的风范,也让刘子敬等人心中恐惧,这分明就是沿着檀石槐和召公子的路在培养。一旦进入江湖,又该是怎样的局面;刘子敬等人已经顾不上先入为主的谬误,此刻一心想的是如何杀死对手。 宫崇这些弟子的武功不弱,任两人联手,都不在刘子敬、鱼行赤之下,搏击的技巧和经验也有,就是在生死之间的抉择差了点。十个人选择了错误的战术,以二敌一去对付蓝大、皇甫全、卞茫翼,只留下四个人对付刘子敬、鱼行赤、赵升和金精儿。 付出的代价就是四个年轻人的两死两伤,刘子敬和金精儿迅速杀了对方,鱼行赤因为用的是刀,反而一时半刻不能得手。不过其他三对的厮杀发生了意外,神枪蓝大在激战到宫崇身侧时,突然一枪刺在韩万邪的背后,顿时杀了韩万邪。蓝大的老脸上绽开一朵花,奴颜婢膝地对宫崇说:“主人,小人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刚才不过是诈行之计。” 皇甫全肝胆欲裂,但是两名宫崇弟子的单刀破钩招式十分精湛,死死地缠住了皇甫全;两名受伤的弟子更是死战不退,拦住鱼行赤和赵升。只有刘子敬和金精儿瞬间杀到,金精儿在半空中就发出毒镖,毒镖见血封喉,虽然没有射在蓝大身旁两名弟子的要害,但是两名弟子也在诧异中,面露青色地倒了下去。 宫崇和刘子敬互相拼了一招,刘子敬就像一只风筝,飘出老远才翻身落地,喷出一口鲜血;宫崇没想到刘子敬的青芒如此厉害,竟然一招就伤了自己,刘子敬虽然吐出一口血,但是卸力后,伤势并不比自己严重。金精儿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发出三枚毒镖的同时,剑如长虹,从天杀来。 宫崇顾不上伤势,正准备出手,忽然发觉不对,一股危机感从身后传来;可惜,迟了一步,蓝大手中的神枪宛如毒蛇,从背后奔袭而至。距离太近,毒镖封死了去路,宫崇连躲闪都来不及,一拳打烂了蓝大的头颅,但是长枪依旧随着蓝大最后的余力,穿进了宫崇的身体;宫崇在转身,忍受了金精儿的一剑,一拳打翻金精儿。 金精儿受了重伤,竟然躺在地上,快乐地笑了;那是一种自得的快乐流露,让拼命捱了一刀杀死对手,冲上来的鱼行赤深感诡异。 ------------ 第二百六十章 雪崩5 鱼行赤抬头朝宫崇看去,只见宫崇左肩的伤口冒着黑血,才明白金精儿竟然在剑上涂了毒药;并且是其毒无比的毒药,连宫崇这样的人物都不敢在中毒后轻易移动身体。 五名活着的弟子急忙抛弃对手退往宫崇身边,可惜他们经验还是不够,撤后的一霎那,被赵升和卞茫翼、鱼行赤偷袭,各杀了一人,最后只有两人回到宫崇身边。刘子敬、卞茫翼、鱼行赤、赵升、皇甫全五人把宫崇师徒三人围在了当中,大殿寒气逼人,到处是血腥味。 宫崇肩上忽然冒出股股黑血,最后竟然是鲜红的血色,一代宗师果然功力深厚,竟然在瞬间逼出了毒血。宫崇的脸色还是很阴郁,今天真是阴沟里翻船,连蓝大那样简单的花招都没有看出来,这件事让宫崇大为懔骇,也让宫崇冷静下来,开始盘算着如何脱身。 看五人逼近,宫崇大喝一声“杀”,最后两名弟子呼啸一声,毫不犹豫地朝刘子敬和鱼行赤扑过去,众寡悬殊之下,处境虽是十分不利,两名弟子并没有半点胆怯,完全是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宫崇大喜,他并不在乎弟子的生死,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在宫崇眼里,另外三人还是差了一点,不是武功,而是心狠。 宫崇刚要动,却发现自己错了,卞茫翼手中多了一个黑色的圆筒,宫崇虽然不认识黑色圆筒是什么,但是不妨碍宫崇猜出圆筒的来历。昆仑派掌门有一种极端凶残的杀器,据说外型就是金属圆筒,筒内装有强力机簧,发射出的毒针可以笼罩丈许范围,射程远达十米,任何人都难以逃脱。 虽然昆仑派也是名门大派,但是这枚杀器并不是昆仑派造的,而是笑魔周处留下的,传说毒针上的毒无药可解,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毒性挥发掉没有。卞茫翼眼中的杀机强烈,他摆了一下手中的圆筒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即自废武功,然后我们带你去洛阳,找召公子对证。” “没有第二条道吗?”宫崇心中暗喜,嘴上试探着,暗暗移动脚步,准备擒下皇甫全自保;卞茫翼的问话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哪怕是丧家之犬,卞茫翼还是不能忘怀自己是昆仑派掌门的身份,不问就是回了昆仑派的名头,看见宫崇的的动作,卞茫翼再不敢耽搁,立即按动按钮。 机簧声响,宫崇身刚离地,就顿时觉得身体多处被毒蜂叮了一样,先是一痒,然后失去知觉,最后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几乎同时,宫崇师徒三人变成三具尸体,倒在了地上;鱼行赤上前,一刀砍下了宫崇的人头。。 皇甫全喘了一口气,觉得身体一放松,一双铁钩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刘子敬已经盘坐在地,开始吐纳呼吸;赵升扶起金精儿,连点了十七处穴道,然后开始运功输气,帮助金精儿疗伤;卞茫翼和鱼行赤收起兵器,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为刘子敬等人护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天色黑暗,皇甫全点起四十八处蜡烛,把大殿照得通亮。到了三更天,刘子敬终于头上冒出阵阵热气,疗好伤势站了起来;金精儿和赵升的情势并不乐观,卞茫翼示意刘子敬护法,自己在赵升身后坐下,双掌贴住赵升后心,协助赵升,帮金精儿疗伤。 论杀人,卞茫翼也许不如鱼行赤,但是论内功,卞茫翼不愧为昆仑掌门,几十年的火候,内力除了精纯不如刘子敬,深厚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不到一个时辰,金精儿脸上就有了血色,赵升的气色也好看许多,刘子敬一声道谢,卞茫翼和赵升才收了功。 众人休息到天亮,太阳高升,走出宫殿,才发现皇甫全已经把死人都埋了,殿西北的沙地上,一溜十多个新坟,撒着铜钱,墓碑上分别写着:“太平宗师宫崇之墓”、“神枪大侠蓝大之墓”、“一戟千里无敌手韩万邪之墓”、“海南富商齐万里之墓”、“淮南大侠王不在之墓”。 金精儿伤刚好,就拉着鱼行赤在宫殿里翻找,到最后,值钱的东西打了六个包袱;卞茫翼第一天猎了一只羚羊,第二天杀了一头驴,只管烧饭烧菜喝酒,宫崇藏得都是好酒,让卞茫翼舒心了几天。刘子敬、赵升和皇甫全一直在谈天,仔细问询了宫崇这些年来的情况,从生活到来客、武功、兴趣爱好一样不少,甚至对宫崇说过的话都很感兴趣。 到了第四天早上,众人终于决定离开,六个包袱一人一个。现在都是缺钱的时候,谁也不会嫌钱多,临行前,卞茫翼放了一把火,把所有的宫殿和房屋设施都烧成了灰烬。连赵升都没有阻拦,这地方自己这些人是不会回来的,知道的只有召公子,不烧掉,难道还留给召公子做基地? 众人沿着来路往回走,走了二十多天,终于走出了人迹罕至的区域,看到昆仑山下的草原。站在山坡上,脚下还是冻土荒漠,谷地生长梅、虎爪耳草、绿绒蒿、蚤缀、大拟鼻花、马先蒿等野生植物随风飘动,远处千峰巍巍,万壑雪山突兀林立,看上去就像披着银色铠甲的群群奔马,滚滚向前。 卞茫翼笑道:“别看下面是草甸,其实还是在冻土层上,只不过不是冰丘。说来也奇怪,有的冰丘高十几米,冰丘下面是永不枯竭的涓涓潜流。一旦冰层揭开,地下水常常喷涌而出,形成喷泉。我就看到过一次,冰层先形成七八米高的冰锥,最后爆裂时,喷浆高达二三十米,并发出巨大的响声,吓得附近十几里的牛羊马驴乱跑。” 下山到了草地后,皇甫全与众人告别,几十年的为奴生涯既是皇甫全心中的痛,也让皇甫全对世事失去了兴趣,只想着还乡。刘子敬等人回程东行,召公子还在,一切都没有结束。 ------------ 第261章 长安兵变 皇甫嵩和盖勋都没想到,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兵变,无论理由多么充分,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在没有上司的许可下,没有虎符的情况下,攻击军队就是兵变。五千官军向魏杰的破敌营发动了袭击,要不是身在长安,没有朝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皇甫嵩差不多以为是又一次的窦武之变。 双方实力如此悬殊,强大的一方有心,弱小的一方全无准备,皇甫嵩根本不考虑谁胜谁负的事情,在皇甫嵩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盖勋如何收拾这里的残局,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为了对抗凉州叛军,盖勋向朝廷奏请征募士兵凑齐一万人,并表奏征辟士孙瑞为鹰鹞都尉,魏杰为破敌都尉,杜楷为威虏都尉,杨儒为鸟击都尉,第五儁为清寇都尉。这在皇甫嵩看来,本身就是冒险,与董卓在凉州招募的军队有什么差异,利益的结合会让这支部队只知道盖勋,而不知道朝廷。 董卓在凉州已经是这样,朝廷下诏拜董卓为并州牧,其下属军队转交给皇甫嵩。这可是天下第四个州牧,地位崇高,董卓接受任命后,依旧不肯交出军队,上书辩解道:“我掌兵十年,士兵上下和我关系太好了,都要为我卖命,我乞求带这帮士兵去并州,效力边垂” 这叫什么话,军队是看上司和下级关系好吗?但是朝廷还真当这么回事了。虽然最后大将军何进派韩贞前来,董卓终于走了,可自己也不得不离开了凉州;听说董卓带了五千人向并州出发,但是还是停留在河东郡,死活不走。皇甫嵩就明白,董卓是想观察雒阳局势,但洛阳出了什么事了? 站在东城楼上,皇甫嵩能够清楚地看见城西南的那一片火光,依稀听见厮杀声和哭喊声;皇甫嵩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把军队驻扎在长安,否则今夜就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盖勋只感觉自己衰到了家,为什么要扩军?是因为长安头面人物都不待见他了,扩军不仅是增强自身实力的一种表现,也是长安士族增强关系的一种手段。 魏杰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一个小士族,但却是赵忠的一个眼线,汉灵帝刘宏明确无误地告诉自己,对魏杰要有限制的用。现在好了,不需要再担心了,大将军何进的一纸命令,直接越过自己,传给第五儁和杜楷,三军立即动作,没有丝毫的耽搁。 盖勋明白自己的尴尬,是受汉灵帝的连累,成为大将军何进忌恨的对象,排挤的对象。而自己,也毫不掩饰对汉灵帝的支持和忠心,盖勋看看身边的皇甫嵩,这是个令人羡慕的家伙,不需要任何表态,就能搭上大汉朝的任何一条船,何进今夜敢做这样的事情,不就是城外不远处,有皇甫嵩的两万大军吗? 盖勋苦笑,自己前面一段时间做得是有点过分,毫不掩饰对局势的担心,要是让皇甫嵩的军队调一部分进城就好了。开始遭到报复了,皇甫嵩不会站稳脚跟之后狠狠的收拾自己,但是皇甫嵩会站在一边看戏,盖勋突然想到,传说中阎忠劝说皇甫嵩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城楼上下的士卒莫名其妙,城里都打起来了,这两位将军在干什么?还在装高深莫测,应该立即调集军队去镇压,去平息事态呀。不过没有敢说,不说皇甫嵩军神一般的名望,就是盖勋,在这长安军中也是说一不二的威望;将校们在等待中,换了另外一个思路,不去也好,这样生命更安全。 鸟击都尉杨儒全身披甲,就站在东门口,竖着耳朵,硬是没有听见皇甫嵩和盖勋的说话声。杨儒不免有些懊恼,看来自己得重新打算了,想法子调走才是正经,有些事情,还真是强求不来,不是自己的,再努力也得不到;就像魏杰,那么拼命,最后还是镜中月,水中花。 城内的火光照亮了天空,盖勋终于决定开口了,在长安经营这几年,拢共也就点心腹人马,要自相残杀逛了,对自己而言,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事情。盖勋艰难地说:“皇甫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战场看看,看能不能劝阻双方?” 皇甫嵩点点头,这是明智之举,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法。皇甫嵩是标准的军人,不会落井下石,建议道:“只要第五儁和杜楷停止攻打,魏杰是不会反对的,只是不知道两人有没有撤军的权力。” 盖勋点点头,带着护卫下了城楼,一行百人扬鞭而去,急骤的马蹄声随之越传越远。皇甫嵩的下一道命令打破了杨儒的自怨自艾,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杨将军,火速带人前往城东的库府,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一定要保证钱粮的安全;另外派人通知士孙瑞,保护好城南的贫民区。” 杨儒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长安城的府库集中了长安城几乎所有的粮食储备,还有大量的准备当做俸禄和军饷发放的铜钱和丝绢,如果府库出了事,恐怕用不了多久,长安城中便会闹起粮荒,军民几十万人缺粮,肯定会弄得鸡飞狗跳。但是贫民区有什么好保护的,打劫也应该找有钱人。 杨儒转念一想,吓出一身汗来,贫民区几乎都是木质的或者茅草搭成的房子,如果别有用心的人放上一把火,必定会漫延开来。那里人口稠密,万一救援不当,死亡一定是个令人恐怖的伤亡数字,真到了那个时候,盖勋就不是能不能当这个官的问题,而是脑袋还能不能保住的问题。 杨儒急忙安排心腹,三次去寻找士孙瑞,告诉心腹,找不到士孙瑞,传不到这个命令决不能回来。杨儒自己点起二百军士,一路小跑,连赶带赶地来到府库,立即清理府库周围街道,加强防备。府库的官吏早就被惊醒,望见杨儒来,好似久旱逢甘霖,奉承的话说了一大堆,对杨儒要求所有人加强巡逻,没有一点异议。 (本章完) ------------ 第262章 无也象的悲哀 盖勋在自己部队的威望还是没得说的,第五儁和杜楷得到盖勋负全责的保证后,立即叫出了兵权。破敌营能够战斗的人不足六百,在盖勋站到营门口以后,魏杰同意离营。但是魏杰谈了一个条件,就是从离营以后,魏杰就要始终和盖勋在一起,一直到洛阳。 魏杰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对军营的攻击,其实就是要他魏杰的命。大将军何进算什么东西,原来就是一个杀猪的屠户,靠着妹妹的姿色才做到今天的位置。魏杰不想死,所以看见盖勋出面,就知道是自己活命的唯一机会,必须紧紧抓住;盖勋别无选择,只好答应。 双方的士兵都松了口气,本就是袍泽,早不见晚见,甚至有些人还是同乡好友,经常在一起吃喝;仅仅因为一道命令,杀的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其中的委屈和心痛向谁说去。盖勋决定,伤员全部送到其他军营救治,第五儁和杜楷负责善后和救火,魏杰随自己离开。 众人刚上马,就听的有士卒喊:“火,火。”转头看去,城南一派火光。 “那是蓄意纵火。”盖勋大叫起来,“第五儁,这里丢给杜楷,你速去城南。” 城南都是贫民区,贫民区就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盖勋清楚,在那个地方,第五儁的话比自己的话有效果。第五儁是长安本地人,第五家更是控制着长安大半个****,就连焦峒群的昆仑派也是居住在第五家的产业中。第五儁不敢怠慢,上马对着麾下大叫道:“走,去救火,快!” 无也象冷静地注视着街道,静静地等着盖勋一行的回头。无也象很委屈,自己号称乌桓第一剑客,一手风雷剑法称雄幽州,原先是上谷乌桓大人难楼手下的大将,后来投靠袁家。风风仆仆这么多年,一无所得,尤其是比剑输给刘子敬以后,更是成为别人的笑柄。 这种局面在最近几年得到了改正,刘子敬名声越来越大,象蝙蝠这样的高手都被刘子敬斩于剑下,无也象和刘子敬的交手反而成为一种荣耀。陆浑就取笑无也象说过,等无也象死后,立一块碑,碑上就写:“无也象大侠身前,曾和一代宗师刘子敬交手,苦战三十招,不分胜负。” “这个混蛋”,无也象忍不住骂了一声。陆浑则以赤焰掌闻名大漠,曾独自袭杀车师国三十三名高手,将车师国师弥元的人头悬挂在孤胡城下,被西羌各部落公认为羌族的英雄,桓帝延熹四年,被中郎将皇甫规击败投降。这些年,陆浑一直为袁家暗地里插手羌族事务,现在在凉州混得风生水起。 盖勋的骑队果然飞驰而来,因为安排了大部分士兵监督伤员和各处军营,盖勋的骑队人数大为减少,不足二十人。无也象的轻功其实也不错,说不上快若鬼魅,也是独步江湖;只是乌桓人的身份,让人忽略了这点,无也象平日里也故意隐瞒,所以不为人重视。 无也象身后四人都是江湖大盗,凶悍无比,见只有二十骑,都和无也象一样,露出残忍的笑容。等盖勋二十骑到了近前,弩箭和暗器同发,顿时击倒三分之一的骑兵,无也象等人随即抛出早就准备好的木头,封住盖勋的去路,才蒙面冲进场中。 无也象没想到的是,盖勋身边的护卫都是多少场恶战的幸存者,论武功差得太远,但要说生死间的经验,并不比无也象等人逊色多少。剩下的人每一次射箭都是群射,虽然没有阻碍无也象的进攻,却成功的射倒两名大盗,一死一重伤,而骑兵在暗器的射杀下,不足十人。 近距离的厮杀是以一敌三,无也象意外地发现,盖勋和魏杰的武功都不错,正要揶揄两句,左边的大盗竟然被一名军士一剑刺杀。无也象魂飞魄散,那一剑的速度和变化就不是一个普通士卒能做到的;那名军士随即杀过来,与无也象激战在一起。 三十招后,无也象再也抵挡不住,正待转身逃走,对方的长剑施展出一个意外的变化,一剑挑落无也象的天池剑,剑尖从无也象的脖子上划过,划破了半个喉咙,无也象只跑出四步,就因为血喷的太多,倒在地上。剩下的那名大盗,很快在围攻中被杀了。 魏杰松了口气,亏得盖勋带领的侍卫得力,要不然自己和盖勋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魏杰轻松地看见杀死无也象的那名军士,插剑入鞘,随即拾起无也象的天池剑。没有英雄不爱宝剑的,也没有英雄嫌弃宝剑多的,所以魏杰没有多想,一直到这名军士走到身前。 魏杰突然意识到不妙,脱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军士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杀你。” 魏杰脸色大变,扭头看看盖勋,盖勋正看着远方,似乎很担心有人过来,而盖勋身边活着的心腹,有的在看天空的星宿,有的在周围死去的袍泽,就是没有人朝魏杰这里看上一眼。魏杰脸上挂起尴尬的笑容,正准备突然出手,就觉得眼前一花,心口一疼,再也没有知觉。 四周一片寂寥之声,盖勋艰难地说道:“是我保护不利,魏将军被贼人杀了。” 军士把天池剑丢在无也象的身边说:“这是乌桓第一剑手无也象,袁绍袁本初的座上宾。” 盖勋摇头道:“我们不猜测,只是把事实报上去,看洛阳是个什么反应。” 不多时,一队巡逻的士兵过来,得知长安尹盖勋被袭击,破敌都尉魏杰被杀,都是吓了一跳。很快,里正、衙役、仵作、押司都被找来,查明现场,做笔录,还要向府尹大人盖勋解释破案思路;等听仵作说,死的是无也象,衙役们差点没哭出来,真是坐在家中,祸从天降。 府尹大人盖勋就不用说了,出事到现在都没有走,为什么,还不是怕手下人使坏,要把此案做成铁证。问题是此案一做成铁证,盖勋就会上报朝廷,谁知道得罪袁绍会发生什么事?今晚的战斗可是真的。 (本章完) ------------ 第263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1 消息传到洛阳,满朝震动,汉灵帝的身体一下子就不行了,拒绝上朝;大将军何进也闭门谢客,随即宫中传来圣旨,太尉马日磾免,幽州牧刘虞为太尉。百官愕然,随即恍然大悟,这是缓兵之计,马日磾就在洛阳,接旨就准备离去,但是幽州牧刘虞要来洛阳,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是一个月两个月也未必到得了。 换句话说,这就是真空期,没有太尉,军事权就落在大将军何进的手里,不,应该说落在皇帝手里。现在皇上住在南宫嘉德殿,就相信上军校尉蹇硕一个人,除了蹇硕以外,汉灵帝只见董家的人,董太后和膘骑将军董重;还有一个人,就是中常侍张让。 张让见到汉灵帝也是全身哆嗦,不是为了天子盛怒,而是因为汉灵帝刘宏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面色熏黄,双目无神,望见张让也是微微点头。张让就算不懂得医,也知道那是死人的模样,可是张让什么也不敢说,跪倒哭道:“老奴见过陛下,没想到数日不见,陛下竟然这副模样。” 张让还真哭出几滴眼泪水来,让汉灵帝有些感动,不管张让的人品如何,对自己还是真心的,年幼时照顾有加。汉灵帝刘宏轻声说道:“朕现在天天只感觉疲劳,估计是时日无多了。” 张让的哭声更大,匍匐两步,抓住汉灵帝盖的被单说:“皇上切莫乱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只要好好调理几日,必能好转,大汉还需要皇上,二位皇子年幼,也需要皇上。” 听到事关二位皇子,汉灵帝刘宏的眼圈有点红,慢慢说道:“有时候,我还是很羡慕桓帝,没有子嗣的担忧,赤条条的来,赤条条得去,何等爽快。我现在最担忧的是,在我去后,两位皇子会如何,常侍阿公可有教我?” 张让可又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汉灵帝幼年时常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成年后,汉灵帝即使偶尔提起,也是笑谈。可是张让不敢回答,他知道汉灵帝的心思,想立渤海王刘协为帝,但是张让的养子,太医令张奉娶的何氏可是何皇后之妹,刘协为帝,张家能有好吗? 汉灵帝刘宏等了片刻,见张让没有吱声,失望地摇摇头说:“你帮朕做最后一件事?” 语气不重,话却太重了,汉灵帝现在还没有死,就剩最后一件事了,传出去,张让这就是欺君,非让所有人踢死。张让吓得急忙磕头道:“皇上请讲,别说一件事,就是百件千件,老奴也会去舍身完成。先前皇上所问涉事太大,老奴一个奴才,不敢作答。” 一直站在旁边的蹇硕心里冷笑,你张让就是一个奴才,骗谁呢?满朝文武,外放千官,有多少是从你手里买官的。现在皇上需要你出面,就是一个奴才了,你他妈有时候还就是个奴才的脑子,要是大将军何进这样的外戚掌权,我们这些中常侍的脑袋不是迟早被砍的吗?二皇子刘协对你多好吗,态度和蔼不说,你要想安排个把人做官,二皇子哪次不开口,向主官相求。 汉灵帝示意蹇硕扶自己做起来,对张让说:“我不能给你太多时间了,你和劫楼的计划中,到处都是漏洞,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玩下去了。何进是一个比窦武更不如的人,缺乏底蕴,很容易被士族蛊惑,或控制;我是有私心,我希望儿女们获得好好地。” 张让一时抓不住要害,心里暗暗着急,好在汉灵帝喘了几口气说:“亲情这些东西在权势面前是苍白无力的,朕有时候一意孤行,是因为朕所处的位置与你们不一样,所以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真有一天,朕离开了人世,大将军的眼光也会改变;到时候,劫楼对你毫无帮助,反而是悬在你头顶上的一把剑,只有杀了刘子敬和鱼行赤那些人,才会让其他人胆寒,不敢招惹你和试探你。” 张让伏身在地,磕头道:“老奴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汉灵帝微微一笑道:“去吧。” 张让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告退。等张让走后,汉灵帝问蹇硕:“你看张让会怎么做?” 蹇硕思考了一下说:“张让什么都不会做。劫楼先后两次遭到重创,高手损失大半,刘子敬现在如日中天,就算张让开口,劫楼也会拖延时间。对劫楼来说,最好的机会是在刘子敬他们和召公子火并后。” 汉灵帝叹了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刘子敬远在昆仑山,估计朕有生之年,他是到不了洛阳了。”汉灵帝久病成医,对自己的病情心里有数,就算太医们再说得天花乱坠,汉灵帝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蹇硕梗咽道:“皇上,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蹇硕身材高大,动情的时候很是让人感动,汉灵帝点头道:“给蔡邕下一道旨意,让蔡邕去迎接刘子敬,就说要请刘子敬给辩儿做老师。” 蹇硕心领神会,汉灵帝这是给大将军何进上眼药,只要消息传出去,人人都会以为何进对召公子有看法,请刘子敬给大皇子刘辩做老师,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何进偏偏不能出面分辨,只要汉灵帝刘宏还活着一天,何进只有自己想办法找召公子解决;而张让和劫楼一旦杀了刘子敬,就只有投靠二皇子刘协。 蹇硕立即拟旨,喊来赵忠盖上玉玺。赵忠本是负责掌玺的太监,现在玉玺被汉灵帝随身携带,偏偏盖印的时候,还把赵忠喊来。赵忠知道这是栽赃的手法,但是还幻想能把玉玺拿回手中,又想知道汉灵帝的动静,所以每回都笑嘻嘻地过来,一点也不嫌麻烦。 盖完玉玺,蹇硕带着圣旨去找蔡邕,赵忠正好留下来照顾汉灵帝。赵忠现在难得见汉灵帝一次,正好表白一下心意:“皇上龙体欠安,还需要保养,二皇子刘协最近在看《左传》,很是用功。” (本章完) ------------ 第264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2 蔡邕是在汉灵帝老师刘宽死的时候回京的,还给刘宽写了祭文,但是一直没有再做官,这几年就靠着润笔费和几个老友的照顾,在洛阳混日子。蔡邕接到圣旨哭笑不得,自己上哪去找刘子敬,偏偏蹇硕不做提示,故作深沉地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回宫。 蔡邕想了半天,无奈坐上牛车,去卢植府中;牛车拐过街角,远远地就看见中常侍张让的马车刚刚离开。蔡邕等牛车停住,下了车直接朝里面走去,蔡邕和卢植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卢府上下都认识,根本不需要通报,不过还是有腿快的家人,飞奔去告知卢植。 卢植迎在半路,拉着蔡邕的手到花园坐下。卢府的花园不大,也没有仔细地雕琢过,泥地上长满了草,象铺上了一层绿茸茸的棉地毯,五颜六色的花儿们怒放着自己的花骨朵,一团团,一簇簇,迎风摇摆。石子路两旁是杨树,一色的新绿,风一吹,叶子四散,沙沙作响。 葡萄架下,是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卢植和蔡邕分别落座,家人送上茶水,微风中有点惬意。蔡邕问道:“张让前来何事?”蔡邕决没有对卢植不敬,只是好友,说话随意。卢植也不隐瞒,把张让的来意告诉蔡邕。 张让来就说了一件事,隐晦地告诉卢植,有人花钱请劫楼对付刘子敬,蔡邕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也正要找刘子敬。” 卢植得知事情原委,冷笑道:“皇上果然是好算计。” 蔡邕诧异道:“何出此言?” 卢植严肃地说:“刚才张让说了一段曹节的原话,曹节曾言,刘子敬和你我都是能力杰出之人,却在各个领域无法达到顶峰,最关键的就是雄心不够。曹节认为雄心不够也有不够的好处,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轻易被假象蒙蔽,张让就是来问真相的。” 蔡邕做学问是一把好手,但是在这种阴谋诡计中,则完全是一个门外汉,还是不懂地问道:“这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卢植答道:“张让是个没事都要找事的人,既然亲自跑一趟来说劫楼的事情,为什么没说是谁去请劫楼对付刘子敬?” “是。”蔡邕忽然住口,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挑明的好,蔡邕扬了扬手中的圣旨问:“那这道圣旨又是什么意思?” 卢植想了想,双眉紧锁道:“皇上的身体恐怕不行了,这是他的一个应变的法子,也是欲盖弥彰的一个手段。” “为什么?”蔡邕都有点烦自己,但是事关重大,不得不问。卢植摇着头说:“皇上是想造成一种人人恐慌的局面。人都是有私心的,只有在恐慌的时候,才会**裸地表现自己的本性,道义、亲情、信仰、财富都不足以保证自身的安全,只有把所有人踩在脚下,才有安全的把握。盖勋没有说错,皇上确实聪明,可就是盖勋,也没有帮皇上的忙,因为不能帮这个忙。” 汉灵帝和何皇后之间为立储的事情剑拔弩张,已是洛阳人人皆知的事情。蔡邕也同样不愿废长立幼,倒不是看好大皇子刘辩,或者是讨好大将军何进,而是皇帝乃是天定,若是没有了规矩,人人都可以做皇帝,你就是揭开了魔鬼的盒子,无人不用尽手段,不知道要产生多少腥风血雨。 卢植的语气越来越坚定:“大汉之所以失去皇权的权威,就因为很多皇帝都不是传承的,而是士族和宦官找来的。所以士族和宦官有了心理优势,我既然能捧你上去,也能为难你,于是越来越大权独揽,越来越不把皇权放在眼里。这次是重建规矩的机会,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 万物莫不有规矩,这是卢植的理想,也是卢植的信念。光和元年二月一日,天空发生日食,卢植上书提出八策:“用良:让州郡核举贤良,随才任用。原禁:对党锢之人多加赦宥。御疠:安葬无罪被害的宋皇后的亲属。备寇:优待侯王之家,以防变乱。修体:征召如郑玄之类的有才德之人。尊尧:按时对郡守刺史进行考绩。御下:杜绝设宴请托之类的恶习,责成有关部门办好荐贤之事。散利:建议刘宏不再蓄积私财。” 可惜刘宏并未采纳卢植的建议,固执己见,荒诞贪财照旧,就连黄巾之乱和凉州的数年战事,都没有让汉灵帝刘宏改变。蔡邕笑道:“难怪我这些年难入朝廷法眼,原来是自己落伍了。对了,前几天我去看了阳陵县,看了泾河渠,也是这般感受,别人都比我强。” 花园里气氛顿时一改,恢复了暮春的慵懒,一片祥和,没有刚才的肃杀之气。卢植笑道:“我听说了,你还写了一篇《樊惠渠歌》,樊陵在到处吹嘘,抄送与人。” 樊陵可以说是洛阳最有故事感的一个人。首先,樊陵是著名隐士樊英的孙子,樊英不肯屈服入朝,与汉顺帝在殿上当年争执;樊陵完全不同,王甫、曹节、张让等宦官先后擅权,樊陵无不结交。另外樊陵花钱买官,成为大汉历史上担任三公时间最短的人! 但是樊陵又是一个爱民的好官。在担任京兆尹的时候,樊陵在京兆阳陵县修建了泾河渠,灌溉良田数万亩,整个水利工程井然有条,是在当官贪风日盛的情形下少有的一件造福百姓工程。这条渠被老百姓私下里称为樊公渠,这是多少清流奋斗一辈子,也没有获得的名声。 不过蔡邕做歌称赞,还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蔡邕洒脱地笑笑,背诵道:“我有长流,莫或阏之。我有沟浍,莫或达之。田畴斥卤,莫修莫厘。饥馑困悴,莫恤莫思。乃有樊君,作人父母。立我畎亩,黄潦膏凝。多稼茂止,惠乃无疆,如何勿喜?我壤既营,我疆斯成。泯泯我人,既富且盈。为酒为酿,蒸彼祖灵。贻福惠君,寿考且宁。” (本章完) ------------ 第265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3 蔡邕往长安而去,召公子的脸色越发苍白,野王楼里上上下下,都是小心翼翼的,连走路都是顺着墙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是这样,还是有伙计倒了霉,被召公子喊住,一顿瘟骂:“走路都没有样子,我们野王楼可是洛阳最大的酒楼,这让客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召兄,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伙计也是在野王楼做了多年的老人,听着声音熟悉,用眼角一瞟,是第二任掌柜杨弘,顿时欢欣不已,今天逃过一劫了。杨弘锦衣夜行,满面春风,上前说道:“召兄,把你的好酒拿出来,你我兄弟一饮为快。” 召公子没好气地说:“马上要宵禁了,还不回去?要是弄得袁公路不高兴,你就是第二个何伯求。”杨弘受袁逢临死前委托,是袁术的第一智囊,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宵禁对杨弘来说不算什么,杨弘本身也算是大将军府的官吏。不过召公子说的第二个何伯求,还是让杨弘笑了起来。 袁术经常坐数何颙何伯求三罪,曰:“王德弥先觉隽老,名德高亮,而伯求疏之,是一罪也。许子远凶淫之人,性行不纯,而伯求亲之,是二罪也。郭、贾寒窭,无他资业,而伯求肥马轻裘,光耀道路,是三罪也。” 好在平原陶丘洪实话实说:“王德弥大贤而短於济时,许子远虽不纯而赴难不惮濡足。伯求举善则以德弥为首,济难则以子远为宗。且伯求尝为虞伟高手刃复仇,义名奋发。其怨家积财巨万,文马百驷,而欲使伯求羸牛疲马,顿伏道路,此为披其胸而假仇敌之刃也。” 袁术意犹不平,后与南阳宗承会於阙下,袁术再次说起,发怒曰:“何伯求,凶德也,吾当杀之。” 宗承,字世林,河南著名名士,荆州南阳郡安众人,素有威名。宗承建议袁术换一个角度考虑,劝说曰:“何生英俊之士,足下善遇之,使延令名於天下。”袁术才放弃了杀何颙的念头,但是此事被袁绍得知,大肆渲染,一时袁术成为笑谈。 杨弘笑道:“野王楼不是有客栈吗?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了。赶紧的,安排一个雅间,让伙计们快上酒菜,我跑了一个下午,饿得慌。” 召公子不屑地摇摇头,还是吩咐伙计去准备酒菜,杨弘不是为一餐饭就到处跑的勤快人,这么晚来不会是为了一餐饭,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不多时,在一个精致的隔间里,酒菜备好,召公子斥退左右,才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情?” 杨弘捡了一块酱牛肉,边嚼边说:“淮南的酱就是鲜,裹在牛肉的表面酱汁丰满,吃在嘴里满口生香,不错不错。” 召公子没有再问,独自端起酒杯品饮;杨弘好像真是饿了,一口气吃下半盘牛肉,又喝了两杯酒才说:“我发现窦圣卿了。” “真的?”召公子顿时精神一振,眼神发亮,这可是几天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杨弘悠悠地说道:“前几天,我陪公路他们去潇湘楼喝花酒,张勋酒喝多了,竟然对着清倌人晴雯动手动脚,纠缠狠了,被晴雯踢了一脚。我发现晴雯身怀武功,便有些好奇,安排了两个手下去试探了一下,你猜怎样,晴雯关键时候用的竟然是逍遥门的武功。” 召公子一惊道:“你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杨弘笑道:“正因为打草惊蛇,我才看见窦圣卿和晴雯坐在一辆马车上逃走了,现在在城南的一座宅子里。” 召公子立即一声吆喝,让手下人撤去酒菜,拉着杨弘就出发;等到了门口,召公子才发现,杨宏已经在大将军府办好了所有的夜行手续。到了城南的一条巷子口,杨弘的人已经封锁了整个街道和附近的几条巷子,到目前为止,窦圣卿还没有离开的迹象。 召公子有点疑惑,窦圣卿不仅武功高绝,而且擅长跟踪之术,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发现外面的包围圈。一行人摸到宅子外面,宅子里静悄悄,翻进去,还能听见一些人安静的睡眠声,那种轻微的呼吸是那么自然和流畅,丝毫没有发觉恶客临门。 众人推开了所有房间的门,一阵惊呼声中夹杂着斥骂和争执,但是很快在刀剑的关照下没了声息。确实是晴雯的房子,从潇湘楼出来的马车还在,还有两个晴雯的侍女,都说是晴雯的一个恩客同行,但是晴雯和那个恩客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两人去了哪里。搜查了整个宅子,没有密室和暗道,召公子明白,窦圣卿这是躲到附近早已准备好的房子里去了。 顾不上黑夜,召公子和杨弘的手下立即和赶来的官军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里正也闻讯过来帮忙,很快发现了线索。召公子闻讯赶去,看见了一个酒鬼,似乎喝了很多酒,走路摇摇晃晃的,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大老远就传来一阵酒味;召公子点点头,难怪手下招呼自己,整个人的眼睛深沉幽黑,让人看了心升寒意。 这不是酒鬼的眼神,没有任何酒鬼能有这样一双眼睛,那是阎罗王的眼睛。酒鬼看见召公子竟然笑了,老友重逢地说:“没想到我们真的有见面的机会。” 召公子面色灰白,咽了一口唾沫道:“你竟然还活着?” 酒鬼笑道:“一个毁了容的人是很难分辨的,所以找一个替身很容易。” 召公子竟然为气势所逼,忍不住退了一步。酒鬼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越有钱,越怕死,当年那个智珠在握的召公子哪里去了?” 召公子忍不住道:“你应该找个地方隐居,这样对大家都好。” 酒鬼却不再理他,转头对着黑暗处说道:“你听到没有,召公子还是留有余地的。” 黑暗中一个人走出来,微笑道:“等会我会给他留一条生路。” 身材伟岸,傲然而立,一柄长剑已然在手,正是窦圣卿,召公子松了口气,摇头道:“我早该想到。无名,就是有名,窦侯爷,好大的局。” (本章完) ------------ 第266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4 无名的最后一个负责人竟然是窦绍,召公子只觉得自己无话可说;窦绍是绝不会和自己谈价钱的,今夜也没有余地。召公子看看杨弘没有过来,强笑道:“今日我们相见,也算是有缘,侯爷你划出道来,不枉我和你相识一场。” 说话间,召公子的手下已经纷纷跑来,杨弘的人一个也没出现,召公子的心不禁沉了下去。窦圣卿猛然一声长啸,手中长剑化作万千凌厉旋转的剑网,当头把召公子罩下;狂放的真气催动,将召公子一切退路都笼罩住。召公子凌空疾转,倏然一步就脱离了剑网,一掌横扫,罡气顿时充满空间。 窦绍却一动不动,一直看召公子的爪牙蜂拥而至,才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刀来。窦绍抽刀的动作并不快,但是抽出的刀充满了神秘感,招式扭曲诡异,刀刃斜斜穿出,每一刀都砍倒一个近身的人,眨眼的功夫,召公子的手下已经报销了七个,全部一刀毙命。 召公子的手下不是街头打斗的混混,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却没有人能挡住窦绍一刀。剩下的人忍不住心中发抖,这个酒鬼是个比窦圣卿还要可怕的人,但是召公子在侧,没有一个人敢逃走,甚至进攻的脚步都不敢放慢。陡然狂风卷起,窦绍的刀在空中挥舞,飞絮凌乱,星飞电掣,似乎一下子吸尽了空气的水分。 召公子的手下骇声大呼,这点眼头见识还是有的,酒鬼的刀中一变而为千千万万,每一刀都对准了一个冲上来的人。前面的人纷纷倒下,后面的人暂时失去了决斗的勇气,全部退出了圈外;窦绍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仿佛极为满意这些江湖人士的恐惧表情。 漫天剑风中闪出一支白皙的手指,在剑背上轻轻一点。正当窦圣卿要换招的时候,召公子的身形已经飘出了五丈以外,召公子在空中大喝一声:“撤。”,人如潮水,向巷子外退去。退到半路,正遇到杨弘带着一帮手下奔来,双方合在一起,重新回到那条巷子,所有人都不见了。 杨弘什么都没说,立即安排人手寻找线索,一直折腾到天亮,也没有结果。至于窦绍,只有召公子一个人认识,杨弘只以为是窦圣卿手下高手,只能安排画影图形,四处捉拿。在大将军何进面前,召公子被袁绍好一顿含沙射影,召公子一反常态,根本不为自己辩解,让何进很是欣慰。 召公子明白,昨夜输得很惨,自己一方的士气和名声都受到打击,还不能实话实说。窦绍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还不愿回到朝廷,召公子自己也不想再有个当高官的对头,所以一定要藏住窦绍的消息,一切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回到野王楼,昆仑山的消息传来,刘子敬等人已经出现,召公子大喜,立即派墨长青赶去青海,调动宫崇的全部收下离洛阳。 召公子对墨长青说得很清楚,他只是带着自己亲笔信和信符的特使,至于那些人来不来,墨长青不用负责,墨长青只需要做的是,照顾好愿意来的人一路行程。让墨长青很不理解的是,召公子的信符竟然是半截虎符,这可是帝王和军队才有的东西,是逾制的犯禁品,就凭这半截虎符,让召公子流放到交州是稳稳的。 召公子似乎毫不在意,考虑着说:“虎符是余涯子的信物,另外告诉他们,我可以满足他们关于金钱、权势等一系列要求。如果他们问余涯子的生死,就说被刘子敬杀了,最好不要去报仇,以免白白牺牲。如果真要报仇,就到洛阳来,刘子敬肯定会回洛阳。” 青海的那帮人也不清楚自己和余涯子的关系,召公子没有说自己是余涯子的徒弟,却让墨长青产生了误会。墨长青的心里充满敬意,召公子连檀石槐师傅的手下都能控制,江湖上还有什么不能掌握?墨长青对这次青海之行充满希冀,收拾了行礼,带着一百两黄金就出发了。 杨弘还是知道那个酒鬼是召公子的旧识,想通了脑袋,也没猜出是谁;召公子一大半的经历是生活在黑暗中,所以真没法猜。袁术气得来回直转,终于停下来问杨弘:“我是不是应该设计一个局,让袁本初那个家伙和召公子打上一架,最好同归于尽?” 杨弘还在思考问题,一时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吓了一跳,袁术的心还真大;召公子和袁本初是什么样的人,多少豪杰被两人算计致死。袁术这个局要设计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也未必能让两人同归于尽,最大的可能是双方死一大批手下;要是不够完美,被两人发觉了,就算袁隗出面,也肯定收不了场。 可是话还不能明说,袁术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袁绍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有本事;袁术想杀何颙,不就是何颙不买他袁术的账,只听袁绍的。杨弘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公路,袁绍、召公子那都是江湖上的事情,袁公身前希望你在仕途上发展,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结交些官场上的朋友。” 袁术摇头道:“上面有我大哥,父亲把袁山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在江湖上有所作为。再说,袁绍现在靠着何进,灵帝一死,何进必定独揽朝政,我在何进面前的影响力,绝对不如袁绍,所以要另有奇谋。” 杨弘笑道:“独揽朝政,远的不说,窦武又如何?” 窦武和何进一样,外戚、大将军、有自己的班底、独揽朝政,可不还是死在一帮宦官的手里。袁术眼前一亮,问道:“你是否有消息?赵忠他们准备动手?” “没有。”杨弘肯定地说:“也不需要去打听,现在何进是笼络宦官,一旦大权在握,必定图自己的名声,不愿与人分权。到那时候,利益在前,什么事都是会发生的,有个人你需要见一面,乌程侯孙坚。” (本章完) ------------ 第267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5 袁术有点印象,孙坚原是长沙太守,平定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的叛乱,被朝廷嘉奖,封为乌程侯。对了,这个爵位是老爹袁逢帮孙坚争取的,按照朝廷惯例,袁逢对孙坚有推荐之恩。袁术好奇问道:“孙坚来洛阳干什么?” 杨弘笑道:“孙坚是想来打点,看看能不能做荆州刺史?” 袁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诧异道:“难道你有办法帮他?” 杨弘笑道:“没有办法,但是以你的身份可以安慰他,最起码能让袁隗老大人见孙坚一面。孙坚为人自傲,是张温的故吏,怎会改投门庭?所以最后事情还是不成,但是孙坚会感谢你。” 汉代刺史制度是对秦代监御史制度的继承。秦始皇在统一六国以后,建立了一套地方监察制度――监御史制度。在地方上,“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监还可称为“监公”,或称为监御史、监郡御史、郡监等。监御史的地位可以和郡守、郡尉并称,其主要职责是“掌监郡”,即负责监察郡守等人的行政事务。 数百年来,刺史的设立几度反复,建武十八年,光武帝依旧制再设刺史,十二人,各州一人,余一州隶司隶校尉,各有驻地,奏事可遣计吏代行,不复自往。刺史有领兵作战之事,奏闻之事不必经三公委派掾吏按验,郡守、县令对之颇为忌惮,;灵帝中平五年,刘焉谓四方多事,原因在刺史权轻。遂改部分资深刺史为牧,刺史实际已为一州军政的长吏、太守的上级。 孙坚既非权臣,又非宗室,出任刺史还是有很大困难,所以在洛阳花费了一大笔钱,还是没有头绪。这一天在驿馆,突然听说下军校尉袁术来访,孙坚急忙跑出房门迎接;孙坚担任过议郎,自然清楚袁家几兄弟的情况,几次拜访袁绍都不得见,现在袁术前来,孙坚喜出望外。 袁绍不待见孙坚,还是真冤枉了袁绍。其实是郭图知道孙坚来洛阳的目的,怕袁绍为难,故意拦住了孙坚;孙坚是张温的故吏,现在张温罢职在家,有些事帮了忙还会惹人非议。孙坚见不到袁绍,则什么话都不能说,郭图所以略施小计,摆了孙坚一道。 袁术的长相还是很阳光的,容貌说不上俊美,但是很耐看,身材与孙坚相仿,只是一个散发着富家子弟的光彩,一个站在那里就是战士的模样。袁术对孙坚也很客气,完全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派头,为了不引人注目,袁术在一家中等的酒店定了包间。 孙坚很满意,袁术没有显示自己的优越性,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孙坚的虚荣心,能和袁家的嫡子有个貌似的平等,够孙坚回江南说上一阵了。整个吃饭的过程,孙坚也没有多说,一个骄傲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自尊;袁术暗赞杨弘的厉害,孙坚不说,袁术更是乐得谈一些豫州和江南的风土人情。 一餐饭在宾主皆欢的场面下结束,孙坚感觉自己遇见了一个贵人,袁术只不过消耗了一些无聊的时间。只是看见和听说的人,纷纷感叹,袁术不是没有袁绍的侠义心肠,只是一直不肯抢袁绍的风头,故作纨绔罢了。袁绍现在与何进走得太近,让无数的人眼红嫉妒,有意无意中推波助澜,让袁绍知道很是憋屈。 孙坚最终还是失望地走了,在士族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外人,无论是在江南,还是在洛阳都一样。孙坚郁闷的离开南门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韩当。韩当,字义,辽西令支人,长于弓箭、骑术,膂力过人,原本算半个游侠,来长安是想找条出路,正好被孙坚发现,请到门下,暂作门客。 几乎同时,李儒一行从西门进了洛阳城。李儒,字文优,身材瘦小,目光聚神,一身黑衣在骏马上分外扎眼,若不是李儒出示了并州刺史董卓的公文,和李儒身后的十几名面色冷峻的骑兵,守门的士兵都准备好好地查上一查。李儒面带微笑,示意身后的骑兵不可乱来,这里毕竟是洛阳,李儒有时为董卓求官而来,不能乱来。 虽然和赵忠等人约好,李儒一行还是先来到了大将军何进的府中,现在都知道汉灵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何进在洛阳越发声势凌人,与汉灵帝养病的南宫,十常侍控制的后宫三足鼎立。李儒到了大将军府,看着门前的石狮子微微发笑,吩咐张济带人在外面等候,自己独自下马,递上拜帖。 张济,武威祖厉人,是董卓的心腹爱将,不仅官职比李儒高,而且也比李儒年长,但是张济对李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所以言听计从。不仅张济,董卓的许多部将都有这个感觉,李儒这个人太阴险,和你表面上笑着说话,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很多人就这样吃了亏。 按袁绍的的意思,把李儒晾上几天,但是何进怕自己的名声有损,被别人说自己挟私报复,所以反而放下手中事,提前接见了李儒。袁绍心中大不为然,一个杀猪的也开始讲究名声了,大汉果然没有希望了;李儒进来,倒是礼数周全,给众人一一行礼。 何进冷声问道:“李儒,你来何为?” 李儒虽然是董卓的女婿,论官职,只是董卓手下的一个吏,何进自然不需要像对待官员那样客气。李儒也不生气,再施一礼,回禀道:“大将军,董刺史现在在河东郡身体一直好好坏坏,并州实在是去不了,所以想在河东郡任一个官职,也好为朝廷出力,还望大将军成全。” 邹靖、荀攸等人的脸都气白了,身体不行就致仕得了,那朝廷当什么了。袁绍心里暗暗发笑,董卓前面给袁隗来信就提到这件事,想谋求河东太守一职,不过袁术现在风头正旺,在袁隗面前结果这差事,说服何进。 (本章完) ------------ 第268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6 袁术果然冒出头来,上前说道:“听说凉州军在河东郡到处骚扰,甚至闯入太守府,李儒,可有此事?” 李儒似乎有些为难,看了何进一眼说:“河东郡太守年岁已大,经不起事,凉州军军纪严明,只是按照军队旧习,****操练。客军暂住河东,很多事情都不好安排,至于太守府一事,纯粹误传,太守相见董卓大人,偏偏约定好的那一日,董卓大人身体有恙,就安排手下两位将军前去解释,没想到被太守府里的官吏们误会了。” 荀攸,字公达,颍川颍阴人,父亲荀彝任州从事之职,早逝;祖父荀昙是广陵太守。大将军何进秉政,征海内名士荀攸等二十余人,荀攸也是几天前才抵达,拜黄门侍郎。荀昙去世时,荀攸才十三岁,荀昙手下一个叫张权的官吏主动要为荀昙守墓,荀攸对叔父荀衢说:“这个人脸上的神色反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奸猾的事情!”荀衢盘问,果然张权是因杀了人,想以守墓隐藏自身。 荀攸早忍受不住,走到李儒面前说:“此事可经得起查证?” 李儒顿时一惊,这怎么可能经得起查证,凉州军的劣行太多,荀攸冷冷地说道:“一州刺史要求调任,是国家的大事,岂能和大将军私下交易,董刺史不仅自己漠视朝廷律法,难道想把大将军一起拉下水去吗?” 李儒急忙分辨道:“董大人绝无此意。董大人不过是对大将军极为仰慕,特地叫小人先来大将军处问候一声。也是小人不会说话,让荀侍郎误解了。” 李儒一下子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荀攸反而不好说话,自己一个名门之后,朝廷高官,总不能和一个小吏斤斤计较吧。大将军何进听说董卓仰慕自己,心里跟喝了蜜一般,全忘了李儒就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连岳父董卓都能说病了,还有那一句话能当真。 袁绍见势不妙,急忙出头道:“李儒,董刺史此事还要按流程走,你还不速去办理?” 李儒明白,今天遇见荀攸和袁绍,自己原来准备好的一切方案和手段都用不上,想要打动何进,只能另想办法。洛阳果然是群英荟萃的地方,一个大将军府就能见到这么多人才,那些底蕴深厚的士族该是如何难对付。好在河东太守的事,袁隗已经打过招呼,赵忠也满口答应。 赵忠那里就简单了许多,在赵忠府中,赵忠只是看了看清单,连礼物的箱子都没打开,就收了入库。随即赵忠请出上军校尉蹇硕,介绍后,李儒急忙施礼道:“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董将军让小人带来一份礼物,等会就送到将军府上。” 李儒称呼蹇硕为将军,蹇硕很是喜欢,从袖中掏出一道圣旨说:“皇上已经恩准,并州刺史董卓留任河东太守,任命丁原为并州刺史。只要三公无异议,朝廷签发就奏效。” 赵忠果然会办事,蹇硕来时,竟然还把圣旨带来了,李儒千恩万谢后,立即告辞,到三公的衙门转了一圈,拿了签字。等到尚书台,后将军袁隗已经赶到,不多时,尚书令便签发,董卓任河东太守。李儒深知此项任命对董卓的帮助,休息一夜,便匆匆赶回河东。 新任并州刺史丁原是何进的人,丁原,字建阳,出身贫寒卑微,读书不多,但年少的时候就有做官的才能。后为南县吏,当有贼寇来犯时,都会身先士卒,冲出追寇。丁原和何进有着类似的出身和经历,两人是名副其实的莫逆之交,这次丁原任刺史,也是为何进拔下一块地盘。 并州为古州名,相传禹治洪水,划分域内为九州,并州就是其中一州。现在的并州为十三州部之一,领太原、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并州治在晋阳。由于地广人稀,东北西三面受到匈奴、鲜卑、乌桓的压力,白波军的队伍达到十来万人。 董卓不愿意去;但是对丁原来说,则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所以在董卓停滞河东郡时,丁原就被何进派到并州,以巡查的名义控制了并州的军权,这也是董卓谋求河东太守的原因,董卓可不想自己一到并州,先和白波军血战数场,再被何进派来的军队改编。 汉灵帝这次召见了赵忠,赵忠明白,自己刚刚求人办事,无论如何吃人的嘴短,因此话里客气许多。汉灵帝也不多言,只是让蹇硕领进来一个人,赵忠认识,宫里的一个老太监,好像是专门去宫外跑腿的。这个人老太监不是自幼入宫的,好像是桓帝时当的太监。 老太监走路都颤巍巍的,面对赵忠行礼道:“参见大长秋。” 赵忠挥挥手,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宫廷争斗最怕什么,最怕意外。多少外戚,多少掌权的太监,都是一个晚上,甚至就是吃了一餐饭的时间就被改变了命运。老太监不以为然,轻声细语地说:“让大长秋见烦了,老奴也是没有办法,入宫二十年,就是为了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得罪大长秋的地方,还望大长秋不与老奴计较。” 老太监说话很有条理,一听就是读过书的人,赵忠也是机灵,急忙道:“咱家最近精神不济,眼神也不大好,敢问来历是?” 老太监惊吓道:“折杀老奴。大长秋有事尽管吩咐。” 老太监的语气是有点惊吓,但是看老太监面无表情的脸色和眼中漠然的凶光,就不知道是谁折杀谁。赵忠在老太监的凶光下竟然有几分颤栗,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老太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我是孙盛。” “孙盛。”赵忠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来了,世上叫孙盛的也许很多,但是只有一个孙盛值得世上人记住,就是原来威震蜀中的八部六道首领,鬼帅孙盛。 (本章完) ------------ 第269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7 鬼帅孙盛,纵横蜀中二十余年,最后是被天师张陵击败,孙盛被打下了万丈悬崖,从此渺无音信,世人都以为孙盛早已死掉。孙盛在八部六道的部下,也随之烟消云散,开始还有部分人加入了五斗米教,最后连五斗米教也成了天师道,最终烟消云散。 赵忠哆嗦着说:“见过前辈。” 孙盛颔首道:“皇上心慈,对你们放纵无比,还望大长秋念在这点缘分上,助皇上一臂之力,满足皇上的心愿。” 孙盛说的有气无力,赵忠却是心惊肉跳,枉自己在皇宫中呼风唤雨,其实在别人眼里只是个跳梁小丑。今天自己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恐怕连灵帝的这个病房都走不出去,甚至背上一个反贼的罪名。赵忠真的是流泪了,对着汉灵帝,唏嘘道:“老奴对皇上一片赤诚,从未改过,皇上请吩咐。” 汉灵帝心中痛快,病情也好了许多,对蹇硕说:“备墨,让大长秋把那篇奏章抄一遍。” 赵忠坐到桌前,看见奏章几乎一头栽倒,奏章是参何进的,把何进做的那些肮脏事全部说了一遍,并且有理有据。孙盛上前一步说:“蹇校尉还是去照顾皇上,我来伺候大长秋。” 赵忠只感觉一辈子的悲伤莫过于今天,在孙盛的注视下,赵忠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抄完这篇奏章,在奏章最后画押,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官印。看着鲜红的印章,赵忠只感觉人生就快要到尽头;孙盛端来火盆,把原来的奏章原稿当着赵忠面,全部烧掉。 汉灵帝露出一丝笑容道:“赵常侍果然是朕的忠臣,蹇硕,明天把这封奏章送到尚书台。” 秦代于少府内设尚书,有令、丞。汉成帝时,初置“尚书”员五人,开始分曹办事。光武帝刘秀鉴于大权曾旁落于贵戚大臣,所以竭力把权力集中于君主,凡机密之事全部交给尚书,以此制约三公。因而加重了尚书的职权。因尚书的官署在宫禁内而称为台阁,故有尚书台之称。 现在尚书台组织有:尚书令一人,秩千石。若以公为之,则增秩二千石,仪礼亦加。尚书仆射一人,秩六百石。职署尚书事,尚书令不在,则代行处理公务。尚书左、右丞各一人,秩四百石,掌录文书期会,佐令、仆治事。六曹尚书,秩各六百石。三公曹,掌管年终对州郡官吏的考绩;吏部曹,掌管选举和祭祀;民曹,掌管一切有关修建和盐池苑囿的管理;客曹,掌管护驾边疆少数民族朝贺事务;二千石曹,掌管司法诉讼事务;中都官曹,掌管水、火、盗贼等治安工作。另有尚书侍郎三十六人,秩四百石,每曹六人,职掌文书起草。尚书令史十八人,秩二百石,每曹三人,主书。 尚书台权力极重,既出诏令,又出政令;朝臣选举,由尚书台主管;还拥有纠察、举劾、典案百官之权;参预国家重大政事的谋议、决策,对朝政有着重大影响。尚书台权力虽重,但台官职位卑微,长官尚书令不过千石,尚在九卿之下,这样位卑权重,皆由皇帝亲任干练之士充任,便于控制,发挥效率高。灵帝以后,实权被宦官所掌握,尽管三公要听命于尚书,但尚书又往往被赵忠等宦官所左右。 赵忠完全能想象到尚书台看见自己奏章后的反应,会以为是自己的意思,立即向大将军何进发难。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受制于汉灵帝,只会认为自己和汉灵帝已经达成一致,就是对付大将军何进。这就包含了另一个信号,自己站到了二皇子刘协的身后,赵忠悲哀地发现,十常侍在汉灵帝的个个击破下,已经出现裂痕。 赵忠突然意识到,不仅自己,还有其他人,也可能被汉灵帝拿下。张让的态度就一直很明显,游走在汉灵帝和何皇后的两边;还有其他人,郭胜,和大将军何进一家关系甚密,早就不会以十常侍的想法为重。至于宋典等人,只要不损害他们利益,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张让匆匆跑来,禀告说:“大将军何进已经得知大长秋的奏章,正召集大臣们到大将军府中议事。老奴怕他们对皇上不利,特地前来报信。” 汉灵帝刘宏的脸色越发兴奋,冷笑道:“很好,我就是想看看,何进一个屠夫,能有什么手段。袁本初众所归望,又能给何进出什么主意。对了听说荀爽已经接受何进邀请,不日进京?” 荀爽字慈明,名士荀淑第六子。在“荀氏八龙”中排名第六,却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之评。桓帝在位时曾被太常赵典举为至孝,拜郎中,对策上奏见解后,弃官离去。荀爽隐遁汉滨达十余年,专以著述为事,先后著《礼》、《易传》、《诗传》等,号为“硕儒”。 张让笑道:“全是传言,荀家来的是小辈荀攸,唐家传来消息,荀爽回了汉水。”唐家就是宦官唐衡家里,唐衡的女婿是荀爽的侄儿荀彧,荀攸的叔叔。 汉灵帝满意地说:“何进的能耐也就这样了。张让,去通知劫楼的人,今晚只要何进敢做出不道的举动,参与者无论是谁,杀无赦。无论什么价格都答应他们,钱从西园拿,让伍宕陪你去,他熟悉洛阳的情况。”西园的钱是汉灵帝的私房钱,汉灵帝刘宏看得很紧,多少年来只动用过两次,一次是黄巾之乱,一次是建立西园八校尉。从汉灵帝的语气里,就能看出汉灵帝对何进是何等的愤怒。 张让满头大汗,只得应声而去。张让跑来,与其说是报信,不如说是打探消息,意外地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张让是措手不及。但是张让不是傻子,可谓老奸巨猾,看在赵忠垂头丧气的样子上,张让就猜出几分端倪,正因为这样,张让不敢乱出花招。 (本章完) ------------ 第270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8 光和五年,天下滋乱,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大将军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说何进曰:“《太公六韬》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厌四方”。何进以为然,入言之于帝。于是乃诏进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五采华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列步兵、骑士数万人,结营为阵,天子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进驻小华盖。礼毕,汉灵帝帝躬擐甲介马,称“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 但是后来,大将军何进发现汉灵帝此举对自己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尤其建立西园八校尉后,何进对许凉依旧信任有加,但是对伍宕就产生了怀疑。汉灵帝刘宏干脆把伍宕调回羽林军,负责南宫的守卫;伍宕是汉灵帝的人一事,再也没有人怀疑。 伍宕是个身高八尺的粗大汉子,络腮胡须,没有一点士族的风雅。但是伍宕是实实在在的士族,历代做官,虽然都是两千石以下的小官,但是凭借着历史,依旧是并州太原郡一个不小的家族。所以伍宕不贪心,也没有私心,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家族中的奇迹了,至于大将军何进的威胁,伍宕根本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回家去种田。 在伍宕的想象中,劫楼应该在洛阳一个神秘的地方。偏僻的巷子,昏暗的角落里,一盏跳动着的灯火后面,有两个神秘的人;或者某一个青楼里,歌舞声中,在一间闹中取静的阁子里,几个人悄悄地商量,最好青楼的某一位头牌也是劫楼的人,红袖添香。 可是张让带去的地方是回春堂,一个给人看病的地方;马大夫也就是个大夫,根本不象大人物。马大夫望着伍宕,顿时感觉到一丝危险,伍宕是朝廷官员,张让也介绍了伍宕的身份,马大夫还是感觉不对,直到看见伍宕的手指发青,马大夫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是伍宕的功夫。 一般人只有在用力的时候,才会手指发青;但是有一种武功,只要练了,手指就会发青,练的时间越久,青色越深。那就是鬼帅孙盛的青魔爪,鬼帅虽然死了,但是八部六道的手下,还是有不少人练过这种功夫,眼前的伍宕应该是他们的传人。 伍宕一直在大家族长大,虽然后来做了军官,江湖经验还是不足,也没有察觉对方的异常。张让心急火燎地问:“马大夫,你们在洛阳有多少人?” 马大夫吓了一跳,请张让坐下问:“你们准备造反?” 张让脱口而出:“不是我们,是何进。马大夫钱不是问题,只要你接下这个活,价钱尽管开。” 马大夫急忙请伍宕也坐下,给两人上了茶水说:“依我看,形势没有这么紧张。皇上现在还在,无论你们和何进有什么不可解开的矛盾,都不能靠杀人来解决问题。只要你们双方都没有在朝廷彻底倒下,无论你杀多少人,不出三天,就会有更多的人补上位置。” 伍宕颔首道:“马大夫真是真知灼见,要是在庙堂之上,做一个侍郎是绰绰有余。” 马大夫微微一笑道:“张公公,不是我们不想赚钱,而是这笔钱我们赚不动。” 张让眉毛一挑问:“此话怎讲?” 马大夫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们接了你的一张单子,大部分好手去了昆仑山,对付刘子敬,现在洛阳确实人手紧张。另外,我得到一个秘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我都准备离开洛阳,去外地避一避风头。” 张让看看马大夫的神情,不像作假,试探着问道:“什么秘密?” 马大夫手一张,说道:“老规矩,一千两银子。” 张让回到马车上,拿来六根十两的金条,放在桌上。马大夫才说:“窦绍没死。” 张让立即象被蝎子咬的一样跳了起来,尖叫道:“决不可能,他是当着我和粟嵩的面被烧死的。” 马大夫叹了口气说:“烧死的不是窦绍。那天晚上,召公子追杀窦圣卿,遇见一个醉汉。” 等马大夫详详细细地说了整个经过,张让再也无语了。马大夫了解得很细致,包括召公子和那个醉汉的对话,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是两者对话的语气却是可以推敲的,说到最后,就连张让也不能不承认,那个被召公子称为窦侯爷的人,百分之九十是窦绍。 张让彻底失去了方寸,他可是窦绍的仇人,不说窦武兵变那夜,张让做了什么,就是后来在集市追杀窦绍,杀了窦绍的一个替身,都让两人的仇恨不可解开。张让心中叫苦,自己一个跑腿的太监在,招谁惹谁了,摊上这样一个对头,如果这个酒鬼还是无名的首领,张让不寒而栗。 马大夫偏偏要往张让伤口上撒盐,提醒道:“按照无名这几年的动静,明面上是窦圣卿在主持,他和皇上有没有联系?” 不能怪马大夫多想,突然冒出一个做官的鬼帅传人,任谁都要小心谨慎。马大夫问得也很有技巧,只是希望张让能够解谜;可惜张让现在的心思全在窦绍身上,根本没有理解,也没有朝伍宕这个方向猜测,苦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一切只能请马大夫自己决断。” 马大夫沉吟道:“不是我们不相信张公公,如果皇上手中有一支强大的队伍,还要我们劫楼去冲锋陷阵,就会让我们怀疑皇上,或者是张公公你的用心了。我们可不想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们只是生意人,不能有命赚钱没命花。” 马大夫话说得如此透白,张让终于听懂了,但是张让也没办法,对于无名是否和汉灵帝联系,张让也是一头雾水。张让无力地说道:“马大夫,你就当这次是一次买卖,你看,能做吗?” 马大夫哭笑不得,屠刀都在背后举起,还说是一场买卖,只好肯定地回答:“做不了。” (本章完) ------------ 第271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 9 《吕氏春秋》说:“至乱之化,君臣相贼,长少相杀,父子相忍,弟兄相诬,知交相倒,夫妻相冒,日以相危,失人之纪,心若禽兽,长邪苟利。其云状有若犬、若马、若白鹄、若众车,有其状若人苍衣赤首不动,则名曰天衡;有其状若悬釜而赤,其名曰云旍;有其状若众马以斗,其名曰滑马;有其状若众植华以长,黄上白下,其名蚩尤之旍。” 民间传说望气者仰望云气能达三、四百里;如果登高则能看得二、三千里,其实都是传说。高明的大师可以望见穴气。气色光明则发兴,气色暗淡则败落。气呈红色则巨富,气呈黑色则有祸,气呈紫色则大贵。《史记·孝武本纪》载:“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 太史令单飏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谬论,望气者望气也是要根据理论,更是要每天练习。单飏每天都练气功,练功时瞄准目标的远处,半阖双目入静,似看而非看,目注而达心,久而久之,自然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薄轻飘渺的岚雾。单飏的师门把这种大自然的环境之气和阴阳宅内气相沟通的气,称之为晕。 单飏初修习望气术的时候,喜欢选择水泽之地,认为这种地方水汽充足,岚气变化比较明显易望。更喜欢在春天修炼,三阳开泰,阳气上升,晚上子时,明月当空之际,单飏感觉自己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大地升腾之气。那时候,身心越放松,所得越多。 单飏让汉灵帝折服,不仅仅是黄龙在谯的乱言,而是单飏看气,让汉灵帝躲过了王芬的刺杀。现在每到关键时候,汉灵帝就会让单飏望上一望;单飏目视着汉灵帝,感觉更应该找一个御医来,汉灵帝现在脸上有的就是黑气,并且面白口赤,是将死之相,回光之态。 单飏不知道自己给如何开口才好,望气者最讲究引导之术,望气者之所以总是在被引导者的前方,就是根据被引导者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展开,引诱对付入局。说穿了,就是望气者处于主动位,被引导者就是处于被动位置,望气者犹如骑马,凌驾与马背之上,让马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前进;一旦被对方察觉用意,就一点效果也没有了。 汉灵帝咳嗽了一声,问道:“单爱卿,朕的两个皇子你都见过?” “见过。大皇子敦厚老实,二皇子聪明同慧。”单飏有点明白了,汉灵帝问的是继承人的事情。单飏也是久经宦海,知道其中凶险,从龙之功固然是收获颇丰,但是一旦站错队,上台的皇子不是自己拥立的,人头落地、满门被诛的可能都是有的。所以做臣子的,最关键的是自己要站稳脚跟,不能轻易表态。 汉灵帝微微一笑道:“单爱卿,你看他二人,谁的王者之气更重一些?” 单飏几乎要破口大骂,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两个小孩,谁看得出哪一个王者之气更重一些?并且这些事,是自己一个太史令说说就行的吗?今天无论自己如何表达,传出去都是得罪一大堆人的事情,谁不知道满朝已经分成两部,都在嗷嗷直叫。只等着汉灵帝死后,立即把对方全部赶出洛阳,拥立自己属意的皇子,然后论功封赏,过富贵荣华的日子。 汉灵帝微笑道:“是不是在想朕何时死去,不用想,朕心里明白,不会超过一个月。所以朕才希望你说实话,毕竟一个新的皇帝,可以决定大汉的江山如何发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汉灵帝现在的睿智和气度,让单飏都怀疑自己不是望气者,汉灵帝才是。单飏苦笑道:“陛下说笑了,陛下只是偶染风寒,调养一段时间,吃几服药就会好的。现在说二位皇子不合适,再说长幼有序,有些事情不是靠能力来争夺的。” 天子是上天之子,儒道佛三家都说皇帝是天定,所以太子就是天定的,嫡长子为太子是顺理成章的,不需要嫡长子表现出比其他皇子强的能力,只要他安安稳稳地做事做人,就足够了。如果凭能力而定,岂不是说强者为王,人人都可以做皇帝吗? 汉灵帝听明白单飏的意思,同样苦笑道:“朕就没有做过太子,直接做的皇帝。” 单飏吓得急忙跪倒,谢罪说:“臣没有诋毁皇上的意思。” 汉灵帝轻声道:“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我君臣,难得说些心里话。” 单飏谢过后起身,汉灵帝才说:“我不是不知道废长立幼的害处,只是辩儿太老实,胆子又小,朕怕他遇见又一个王莽。何后也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因为私心重,必定受制于人,唯一的差别是受制于什么人。” 单飏沉吟道:“皇上是担心官员无德?” 单飏的胆子也算够大的了,一句话打翻一船的人,大汉的官员最讲究表面的道德,有些事可以想,但不可以讲。汉灵帝欣赏地笑道:“只要家族长存,哪管皇朝更迭,这就是现在门阀的想法。你知道当年朕为什么频繁降罪三公,而不愿意下罪己诏吗?” 单飏恭谨地说:“为臣驽钝。” 汉灵帝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你不是驽钝,是朕驽钝。朕为什么不下罪己诏,是朕气不过,天下的财富掌握在谁手里?流民遍野是谁造成的?他们得了好处,遇到灾年却不肯拿出钱来赈灾,反而要朕下罪己诏。朕只要一答应,就永世不得翻身,罪己诏要是有效,他们就会说老天原谅了朕;若是无效,就会污蔑朕昏庸荒唐,那时候朕才多大?” 单飏唯有尴尬地笑笑,这些士族的手段,单飏是心领神会,只是不方便对外说。没想到汉灵帝心中有数,当然,如果没数,汉灵帝那时候就下罪己诏了,难怪盖勋说汉灵帝聪颖。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二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10 汉灵帝低声道:“高祖以来,大汉一直有一个传统,即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光武后这种现象更为严重。阴皇后娘家是新野县的豪族。阴氏在西汉初移居新野,宣帝时突然聚积成巨富,有田地多达七百顷;刘秀之兄刘缜举兵,皇后之兄阴识率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从之。 由于士族和官府掌握着更多的特权,士大夫阶层可以享受减税乃至免税政策,而政府的主要收入来自自耕农,日积月累,士族的优势被无限扩张,甚至许多自耕农为了避税,主动加入奴籍。豪强地主通过兼并土地等各种手段,大大的提高了他们的社会地位,他们与地方官吏相勾结,拥有了一定的政治势力。 如果皇帝不行,这种现象就会越来越严重,政府越来越没有财政收入,没有钱,遇到事情就只有借,或者卖官,更被那些清流诽谤。单爱卿,你说,就是那些清流,在灾年,又有几个是啃着咸菜过日子的?” 单飏彻底无语,汉灵帝这不是在选太子,而是在找事业的接班人,难怪双方现在水火不容;聪明人大部分都在士族中,汉灵帝的这些想法不被看穿才怪。单飏忽然胆寒,现在洛阳经常有江湖人厮杀的事情发生,难道是双方已经开始动手了? 汉灵帝没有注意单飏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说官员无德,其实很有道理,何进模仿窦武招纳天下贤才,为什么郑玄和荀爽没有来?还不是道不同不相与谋。窦武那时候,三君中陈蕃、刘淑,颍川四长中的陈寔可都是出仕为官的,何进还是差了点。” 单飏腹诽道:“不是何进差了点,而是党锢把人心弄寒了。” 汉灵帝似乎看穿了单飏的想法,说道:“你没有站在袁家那样的高度,不明白他们共治天下的理想。每一次他们反对宦官和外戚,不是因为皇权受损,而是不能共治天下。” 单飏现在是真的后悔今天南宫之行,汉灵帝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单飏是有嘴也说不清楚。汉灵帝在朝廷,在老百姓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人,荒诞无道建加没头脑,但是今天汉灵帝对事情的认识,单飏感觉,最起码是超过了自己。胡思乱想中,单飏就听到汉灵帝在问:“单爱卿,你还没有说对两位皇子的看法?” 原来说了半天,还是绕回原来的问题,还是躲不过。单飏索性豁出去了,躬身道:“微臣认为,大皇子更有君王之相。” 灵帝刘宏停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朕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等单飏一头雾水地离开,汉灵帝刘宏才对蹇硕说:“都是不可相信的。赵忠的奏章到了尚书台,三公都出面为何进说话,说赵忠陷害忠良;张让和劫楼联系也被拒绝;就连单飏,也是第一次站到朕的对面。疾风识劲草,蹇硕,现在只有靠你了,一定要杀了何进。” 蹇硕沉声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办成此事。” 汉灵帝刘宏点点头说:“宣孙盛。” 话音刚落,孙盛就迈步进屋,低声道:“老奴听了皇上和太史令刚才的对话,臣有个想法,如果要让二皇子登基,还需借助外力。” 汉灵帝望望蹇硕,问孙盛:“你说的外力可是董卓?” 蹇硕跪地说道:“奴才明白孙公公的意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臣若失败,还是需要人辅佐二皇子的。” 汉灵帝叹了口气说:“董卓野心勃勃,并不是个适合的人选,但是盖勋、皇甫嵩是做不了这种事的,就这样办吧。孙盛,可需要预先准备什么?” 孙盛摇头道:“什么都不需要。” 南宫传出圣旨,单飏拜汉中太守,让无数人惊愕。大将军何进问袁绍:“单飏和皇上说了什么?” 袁绍也不知道,现在几方关系如此微妙,汉灵帝居住的南宫连只鸟都飞不进去,虽然袁绍安排了几个奸细,但是也不是时时都能把消息传出来;另外袁绍和袁隗也商量了,袁家并不是一定要支持刘辩做皇帝的,所以也在看事态的发展。不过袁绍对付何进还是有办法的,一本正经地说:“肯定没谈好,否则洛阳现在的局势,皇上怎么舍得单飏走。” 何进又问荀攸,荀攸的看法也是如此,汉灵帝虽然还没有死,但是满朝文武都认为汉灵帝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是看等待多少时间。荀攸劝说道:“大将军切莫自乱手脚,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朝廷正常的运转,一个官员的变迁改变不了什么。” 陈琳拿着一封文书进来说:“徐州传来消息,都尉毌丘毅诣丹杨募兵九百,再回来路上,于下邳遇贼,现已大破贼军,正在扫荡残余。” 文书上写着详细的经过和立功人员名单,袁绍看到刘玄德的名字,立即建议刘玄德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下密为青州刺史部北海国辖内一县,今属山东昌邑市,下密丞即是下密县丞,是辅佐县令行政的属官,俸禄二百至四百石。袁绍的意思,还是不让刘玄德回京。 陈琳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何进道:“并州刺史丁原派从事张辽入京相助,大将军是否见一下。丁原信上说了,张辽武力过人。” 何进摇头道:“区区一个从事,不见也罢,你安排他去河北募兵吧。”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本聂壹之后,以避怨变姓,少为郡吏,现为并州从事,原来蒙刺史丁原推荐,到洛阳来领兵,想做一番事业,没想到何进如此怠慢。不过张辽是个认真做事的人,还是听陈琳安排去了河北。 何进又让袁绍去司空府把何颙找来,询问对策。何颙笑道:“大将军身居要职,事情再忙,也要抽空过问皇上的病情;皇后为后宫之主,怎能置身事外,端茶送水虽然不需要,每日问安还是不可缺少的。否则,世人将如何看待?” ------------ 第二百七十三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11 何颙这段时间在司空刘弘府上,日子过得清闲,也经常和刘弘讨论局势,正是和刘弘的谈话,让何颙大为不安。何皇后和大将军何进在汉灵帝刘宏病重的时候,根本不管不问,只顾夺权,让宗室中人大为不满,所以才出言提醒。何进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袁术顿时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何颙大怒。 秦统一六国后,秦王嬴政为了显示自己的成功,突出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建国伊始,即令群臣讨论给自己定尊号的问题。秦国的大臣和博士官经过讨论认为: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秦王政统一六国的功绩,为亘古所未有,五帝所不及,故一致认为用泰皇的尊号最为合适。但是秦王政并没有完全采纳群臣的意见,只采用了一个皇字,下加一个帝字,即给自己定了皇帝的尊号,即秦始皇。 皇帝称谓的出现,绝非帝王名号简单的变更,它反映了一种新的统治观念的产生。秦始皇还采取了其他一些把皇权神圣化的措施,如,废除古代的谥法制度,不准下一代皇帝为前代皇帝定谥号;把以前一般人都可以使用的字眼变为皇帝的专用名词,把皇帝的命称为制,令称为诏,印称为玺,皇帝称呼自己为朕。从此以后,皇帝便成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称谓,也让后来的皇帝不断编造故事,抬高自己。 汉高祖刘邦剑斩白蛇就是这样一个记载,说刘邦奉命押送犯人去到骊山服役,由于中间有不少的犯人逃走了,即使到达骊山也难逃惩罚,一不做二不休,就把犯人全部释放,放他们自由,但是中间有不少的人表示愿意跟随他,于是刘邦带领他们踏上逃亡之路,走到山间,开路的人回来说前方有一条大蛇拦路,于是刘邦便分散众人,一剑把大蛇腰斩,不久便有人来说前方看见一个老太在大哭,问他为何而哭,她说有人把他的儿子杀了,他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刚变成蛇就被赤帝的儿子杀了。 何颙一直不喜欢袁术,就是知道袁家流传的关于袁术的故事,传说袁术出生的时候,神仙托梦给他母亲,说她怀中的孩子有一段天命在身。因此袁逢对袁术希望殷切,袁术也自视颇高;袁术看何颙更是眼中仇人,对何颙的担心不屑一顾,在袁术心目中,不是皇帝至上,而是皇权至上。 皇权至上这两者一字之差,意思大不一样。在袁术眼里,权力最大的就是皇权,但不一定要掌握在皇帝的手中。皇帝幼不更事,或昏庸无能,或汉灵帝现在一样病弱不支的情况下,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应该交给大将军何进或三公,最好是袁家为首的士族。其实不止袁术,大将军府中的人大多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何进现在与汉灵帝扳手腕,与造反何异,这些人都还定定地留在洛***本不在乎未来。 何颙怎会看不穿这些人的想法,秦代以降,代皇帝掌权的事屡见不鲜。秦二世时,宦官赵高就将皇权玩弄于手中,才有指鹿为马之事;高祖驾崩,名为惠帝掌权,实际是太后吕维执政,因而有吕氏的横行天下。平帝九岁登极,外戚王莽以大司马领尚书事辅政,几年后,王莽毒杀平帝,另立两岁小儿刘婴,最后干脆自己改元称帝。皇帝都如此,宗室之人算什么。 但何颙不甘心,这些年不顾生死,与宦官争斗,为的是什么,难道为的是外戚掌权,或者把窦武的故事再来一遍?何颙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声道:“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何颙话说得透彻,声音低沉而有力,大厅上上下下听得真真切切;荀攸顿有不忍之心,何颙此花虽然有道理,但是犯了大忌讳。果然,就是何进也听出何颙话带讽刺,何进大怒,拍案而起:“何伯求,你是否以为本将军和各位大贤都是心怀不轨之人。” 何颙丝毫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 这话绝对严重了,但是何颙的表情是那么特立独行,两旁站立的官员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反驳。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汉武生前行幸河汾,中流与群臣饮宴乃自作《秋风》辞,顾谓群臣曰:‘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群臣进曰:‘汉应天受命,祚逾周殷,子子孙孙,万世不绝,陛下安得此亡国之言,过听于臣妾乎?’上曰:‘吾醉言耳。然自古以来,不闻一姓遂长王天下者,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 召公子说的是汉武帝刘彻死前的“天鹅绝唱”,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在士族和读书人之间甚为流传,只是很少有人公开谈论罢了。何颙冷笑道:“召公子某非以为大汉将亡。” 这话让召公子不敢回答,现在这时候乱说一句都会被人踩,召公子即使不是官员,也不想节外生枝,只好敷衍道:“此事应该问朝中的重臣,士大夫与王共治天下,他们才有发言权。” 何颙逼视召公子道:“周公制礼,取代殷商的鬼神做为治理国家的根本,这这种明面上确立规则的做法,意味着贵族和王共治天下的格局。但从秦开始,士大夫取代了贵族,其实都是一样,都是利益集团。你们想过没有,士大夫的利益集团能与王共治天下,那其他的利益集团呢?” “其他利益集团。”进入袁绍脑海里的首先是“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还有前几年横行天下的黄巾军,最后,袁绍突然想到了关键之处,是军队。 ------------ 第二百七十四章 灵帝最后的日子12 袁绍心中感叹,何颙还是何颙,没有因为衰老而丧失眼光和思想的锐利。袁绍知道何颙对自己很失望,所以进京后,所以没有和自己一起投大将军何进,而是去了司空府任职。袁绍在心头叹了口气,何颙为自己名士的光圈所累,现在自己身系千万人希望,有时候不能只考虑自己。 何颙能感受到袁绍的目光,曾何时,何颙对袁绍充满了信任,认为将来能够挽大汉于即倒,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必定是袁绍。可是现在,袁绍已经丧失了本心,不再有为天下取义的心思,做事越来越现实,越来越看重利益的结果,即使明知不对,依旧视若不见。 何颙的话让所有人陷入沉思之中,即使召公子,也丧失了辩论的兴趣,都眼睁睁地看着何颙向何进施礼后,飘飘然离去,留下一地鸡毛。 车骑将军何苗的府中同样热闹,因为来了两位贵客,大长秋赵忠和中常侍张让,两人慈眉善目、态度和蔼,和何苗母子谈笑得十分融洽,何苗母亲舞阳君笑得嘴都合不上。赵忠和张让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何苗母子给何皇后传递一个信息,自己是忠于何皇后的,有的事情是被汉灵帝所逼;所以两人不仅带来一封厚礼,还说出了鬼王孙盛的事情。 何苗和何皇后都是舞阳君所生,何苗本为朱氏之子,舞阳君是何进父亲何真的续弦,生有一子二女,大女何皇后得到汉灵帝宠幸,小女嫁给了张让的养子。舞阳君最恨何进一副何家嫡子的嘴脸,由于何苗是拖油瓶,在何家连庶子都算不上,和家仆无二,要不是何皇后,何苗一辈子也没有出头的日子。 现在何皇后位置稳定,何苗才随之显贵,舞阳君也被封爵。舞阳君看在礼单的份上,和张让又是亲家,乐得和赵忠、张让攀谈,甚至设宴招待。何苗则多了一个心思,等两人一走,立即派心腹家人去野王楼通知召公子,鬼王孙盛在南宫,召公子每月五百两银子的孝敬终于收到结果。 召公子明白这是多大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击杀孙盛,几乎是与天师张陵比肩的荣誉;汉灵帝的名声受损,大将军何进必然感谢自己。不过召公子也明白,自己无缘无故去攻打南宫,这和造反没有差别;再说没有人认识孙盛,只要孙盛躲起来,自己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召公子只能请来袁绍、何颙商量,何颙虽然为一个时辰前的争执不高兴,依旧提出自己的建议,说道:“皇权之争就是个漩涡,牵一发而动全身,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 何颙没想到的是袁绍已经昏了头,竟然反驳说:“做大事不拘小节,虽千万人吾往矣。” 袁绍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何颙再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两人,好在召公子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根本不被袁绍的激昂打动,考虑片刻后说:“南宫毕竟是宫廷重地,戒备森严,本初如果能够说动大将军出面,召某愿为前驱,虽死无憾。否则,以野王楼现有的实力,就是飞蛾投火,白白浪费了大将军的实力。” 袁绍顿时不做声了,袁绍怎会想不到其中的利害,只不过希望召公子徒耗人力罢了。三人苦思无良策,就听到街上的打更声,何颙道:“怪事。” “什么怪事?”袁绍没反应过来,何颙解释道:“那个打更人不简单,每一个打更的动作都是同样的力道,都打在梆子上同样的地方,要不然就是很熟练,要不然就是高手。” 这条街上的打更人调查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召公子立即兴奋起来,像一头发现猎物的猛兽,凶狠道:“这是有人来拜访,看样子,赵忠他们被监视了,来人。” 召公子最后一声几乎是喊叫,估计整个野王楼都能听见,野王楼的伙计刚刚跑来,就听到一个怪腔怪调在发话,不像是人的声音:“召公子不简单,野王楼果然是龙潭虎穴,多少江湖好汉折在这里。” 来人故意混淆,听不出声音在什么地方,召公子朗声道:“来的都是客,请恕召某未能远迎,不妨进来喝一杯美酒,无论什么事都好商量。” “召公子的酒可不好喝。”来人不在掩藏,二楼踱出一个青袍蒙面人,虽然烛火明亮,依旧只能看见一双眼睛,无法看到本来面目。蒙面人大声说:“听说召公子的朋友都是死在召公子的美酒之下。” 这是当面打脸,召公子竟然没有发火,冷冷地说:“何不叫那三位仁兄一起下来?” 三个人影飘然而降,就像悠然飘落的三根鸿毛,从三个不同的角落出来,无声无息。召公子举步说:“四位自命不凡,召某也不想自贬身份,以多取胜,召某只想掂量一下,你们是不是下三滥的毛贼。” 江湖中有的人轻功卓绝,武功却不堪一击,召公子也不能说托大,何颙和袁绍听召公子这么一说,更是失去了帮忙的意愿,蜂拥而至的伙计们把楼里围得水泄不通。四个蒙面人并排接近,脚步沉稳坚凝,步伐齐一,一看就知道是久经训练的。 召公子从容地说:“靠配合才敢出手,说明本身武功有限。” 话音刚落,召公子突然一闪,恍若电光,刚看到剑光,已经刺倒对方一人;何颙和袁绍颜色一惊,召公子已经炼成了剑气。剩下三人反应也不慢,几乎同时拔出剑来,无畏地抢攻,招式诡异。 召公子明显含怒,一剑振出,再不留手,竟然一口气吸住了三把剑,顺手一引,突然撤力,三人唯有加快脚步,继续向前,强打强架,才可能借三比一的优势,和召公子同归于尽。谁想召公子一声长笑,斜剑吞吐,人向侧飘,观者目眩神移,就将三人杀死。 几乎同时,野王楼四周火光大盛,到处烧起火来,何颙面色大变。 ------------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何进的烦恼 大火扑灭的时候,野王楼已经彻彻底底成了一处废墟,偌大的范围再也找不到一间完好的房子,召公子等人都是一身狼狈。到此刻,众人才明白,对方就是用四人的死来换取这把大火,让召公子在洛阳,在江湖上颜面无存;召公子英俊的脸上少有的露出忿怒,眼色血红。 何颙回司空府向刘弘报信去了,袁绍瞅着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和办事的差役,找了个理由从现场溜走。袁绍还在半路上,就被张津截住,大将军何进有请,袁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自己和召公子在,还被搞得这么灰头土面。其实也正是因为去野王楼,又怕何颙嘲讽,袁绍昨天也没有带着颜良文丑,如果这二人在,情势应该好多了。 袁绍没想到的是何进的脸色没有愠怒,反而是迟疑。原来今天一大早,南宫竟然来了两个太监宣旨,汉灵帝召见何进;汉灵帝已经很多天没召见何进了,今天的召见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汉灵帝准备商量立储的事情?何进拿不定主意,不仅喊来了袁绍,所有依附何进的官员都被喊来。 官员们精神亢奋,谁不知道汉灵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昨天中常侍赵忠和张让去何苗府上的事情像草长一样疯传,今天,汉灵帝刘宏就召见大将军,只有一个可能,低头。汉灵帝肯定是希望,能在最后的谈判中,为二皇子刘协争取到人身的安全和最大的利益。 很多人都在心中暗笑,政治上的承诺是最不可靠的,大将军何进和汉灵帝刘宏谈得再好,也保不住汉灵帝死后,何进改变主意。再说,还有一个何皇后在,这可是杀了二皇子刘协母亲王美人的凶手,她会愿意留着一个仇人在世,整天惦记着向何家和大皇子刘辩报仇? 袁术正是这么想的,看见袁绍进来,一身灰尘,上前施礼问道:“兄长这是怎么了,路上遇到打劫的了。张津你是怎么搞的,太不会照顾人了。” 要是别人这么说,张津就是不顶嘴,也会嘟囔两声。可是袁术袁公路说了,张津只好捏着鼻子不做声,袁术什么人,袁家的嫡子,又是袁山令的执掌人,无论从出身、官职,还是江湖地位,都甩张津几条街。再说,张津也明白,这位爷是不待见袁绍,自己不过是倒霉,被牵连罢了。 袁绍恨不得上去给袁术两个大耳光子,再一路踹到袁术死为止。但是大庭广众下,袁绍还是摆出一副长兄的大度样子,很有风度地说:“野王楼遇袭,被一把火烧了,愚兄正好在场,救火中,不免有些不堪。” 袁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依旧装作刚刚听到,急切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火被扑灭了没有?” 周围的官员都放慢了脚步,竖起了耳朵,唯恐漏过后面的精彩,袁绍面色沉重地说:“贼人太过狡猾,一口气点起三十多处火,根本来不及救,现在野王楼已经是一片白地。” “唉,太可惜了,枉召公子自诩江湖第一人。”袁术一脸惋惜地说道:“可怜那些无辜百姓,死的太冤了,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袁绍气得说不上话来,袁术这是当面打脸,谁不知道召公子和袁绍是何进的一对胳膊,一个负责江湖,一个负责朝堂。袁术话里的意思就是,负责江湖的召公子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可怜的是无辜百姓;可是负责朝堂的袁绍又怎样,他要是和召公子一样,被人摆了一道,死的就不是百姓了,而是大将军何进和这些官员。 好在荀攸给袁绍解了围:“本初,大将军正等着你回话,你们兄弟等会再聊天,先把正事办了。” 荀攸的话不轻不重,但是暗暗指责袁术没眼界,袁绍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何进心中赞许,果然是荀家的人,知轻重,识大体,并且不怕事。袁绍朝何进一施礼道:“大将军,以属下之见,皇上是想有个比较体面的结果,就是人人有利,其实最关键的是何皇后的态度。” 何进脑门冒汗,自己那个妹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为达目的不计后果。当年做掉王美人一点招呼也不打,害得自己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花费无数钱财不说,还把小妹嫁入张让家,才换取到曹节赵忠的全力支持,硬顶着汉灵帝刘宏的压力,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让何皇后放过刘协,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可是怎么去糊弄皇上呢?皇上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只不过平日里荒诞,看不出厉害,真要是对某一件事上心,汉灵帝绝对是做成的把握。当年罪己诏的事就摆在那里,汉灵帝不过是一个小孩,硬是不下,反而让三公一个接着一个地代罪辞职。 袁绍轻轻说:“皇上肯定是已经想好了可以要挟大将军的条件,否则不会考虑与大将军见面。” 何进点头问道:“本初,你估计皇上会怎么做?” 袁绍毫不犹豫地说:“皇上一定要大将军让权,不仅指定一个和大将军共掌朝政的人,还有一个和大将军分兵权的人。分兵权的人一定是蹇硕,他本身掌握着西园的军队,关键是与大将军共掌朝政的人。” 袁绍的话很有道理,从名义上说袁绍都是蹇硕的部下,并且蹇硕对汉灵帝的忠心路人皆知,就像一条狗,汉灵帝刘宏要他咬谁,蹇硕就咬谁。何进沉默片刻,问荀攸:“后将军袁隗如何?” 袁隗是袁绍、袁术的叔叔,何进自然不好问两人,只有问荀攸。荀攸点头道:“袁将军曾经做过三公,执政经验丰富,门生故吏遍布军政两界,是个合适的人选。” 两位袁公子在场,荀攸怎能说出不行的话,但是荀攸对何进和袁隗的合作并不看好,主弱宾强,何进迟早会失去耐心,袁绍和袁术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南宫杀机 何进拿定了主意,正准备先去见妹妹何皇后,一切商量定了,再去见汉灵帝。就见陈琳领着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进来,小太监一见何进就跪下说:“大将军,大事不好,皇上驾崩了,蹇硕将军请您过去商量后事。” 后事这个词很模糊,是汉灵帝的发丧后事,还是立储的后事。袁绍上前一步问道:“现在还有什么人在南宫?” “二皇子刘协。”小太监慌乱地回答说:“昨天二皇子来看皇上,被皇上留在南宫过夜。” 这是明目张胆的谎言,何进立即猜到,二皇子刘协是被汉灵帝特意接过去的,汉灵帝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把刘协接到南宫,在蹇硕的保护下,既安全,又能视形势决定是否继位。袁绍阴冷地问小太监:“玉玺是在赵忠那里,还是在南宫?” 袁绍的这一问大违平时的形象,甚至说犯了法,玉玺是什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你袁绍一个小小的校尉能问的吗?蔡邕就说过:“天子玺以玉螭虎纽。古者尊卑共之……秦以来,天子独以印称玺,又独以玉,群臣莫敢用也。” 但是一众官员无人感觉异常,或出面指责;大将军府中的人早就视那枚玉玺是何进该控制的东西,反而暗暗佩服袁绍当机立断。小太监面色惨白,支吾半天道:“玉玺在南宫,一直由皇上亲自保存。” 何进立即感到事情大了,什么有皇上亲自保存?汉灵帝就算活着,难道能让玉玺天天挂在身上,还不是要蹇硕等人看着,现在汉灵帝死了,蹇硕还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何进冒出一身冷汗,听说窦武当年就是被曹节王甫等人矫诏杀掉的,现在历史难道会重演? 荀攸走到何进身边,俯下身低声道:“先让小太监回去。” 何进恍然大悟,小太监在这里确实讲话不方便,何进沉声道:“你回去告诉蹇硕,就说本将军一会就到。”小太监听了,忙不迭地磕头离去。 荀攸这才开口道:“第一要控制洛阳的各支军队,监视南宫,所有和蹇硕联系的官员都要监视;然后通知何皇后,控制住宫中的局势,保护好大皇子刘辩的安全,让赵忠派人取回玉玺。等各方面都就位了,大将军才可以考虑去见蹇硕,当前最关键的就是立储,大将军应该召集三公商量。” 陈琳诧异道:“难道荀侍郎认为,在目前的局势下,还会有人帮蹇硕?” 荀攸回答道:“不是帮蹇硕,而是对权力的渴望。诸位难道忘了,灵帝是如何登基的吗?” 灵帝也不是储君,永康元年,汉桓帝刘志驾崩,皇后窦妙临朝问政。桓帝无子继位,窦妙与其父窦武等商议,最终选择了刘宏继承大统,窦妙派侍御史刘儵守光禄大夫、奉车都尉曹节等人前往河间国迎接刘宏登基。现在灵帝驾崩,谁能保证没有另外一伙人在做同样的打算。难怪荀攸建议要保证大皇子刘辩的安全,刘辩一死,脏水是要扑到刘协的头上,刘协必定不能继位,这时候,任何可能都会发生。 何进心中一寒,都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好在大将军府中人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纷纷分工。袁绍、袁术、淳于琼、曹操等人前往西园的军队,吴匡、许凉等人把持北军五营,陈琳去通知宫里何皇后,韩贞、荀攸等人留守大将军府。蹇硕看样子快挺不住了,再次来请,甚至派来了三公用的马车。 汉朝的马车都是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马,三公和大将军都是朝廷重臣,虽然地位在诸侯之上,但是等级依旧与诸侯相当,也是四匹马拉马车。不过皇宫中专为三公准备的马车,无论是马的好坏,还是马车的装饰材料和等级,都是超过臣子自备的。何进没理由再耽搁,看众人都忙了起来,就坐上马车,五十名侍卫同行,一路奔南宫而去;荀攸在何进出发前,扣留了所有宫中来人,包括车夫都换成自己人。 洛阳南宫本是周公修建的成周城宫殿,终周一朝,都为周王朝的宫殿区,秦王政二十六年,秦统一中国,置洛阳为三川郡,封相国吕不韦为洛阳十万户侯。吕不为在成周城的基础上,大兴土木,扩建城池,修建了风景幽雅、规模宏大的南宫,迎接招待前来探望的宾客。 汉高祖五年二月,刘邦曾在南宫住了三个月,曾在南宫宴请众臣,议论汉初三杰,讨论楚汉之争的得失。东汉明帝永平三年又新建了北宫与南宫对应,修筑了御道,使两宫相连,从此南、北宫成为皇帝、后妃的宫苑。汉灵帝于嘉德殿驾崩,尸体还在床上,蹇硕表面上六神无主,实际上早拿定主意。 昨天发现赵忠张让去何苗府中的目的,汉灵帝立即决定派人去北宫接来二皇子刘协,又让孙盛尽起高手,去烧了野王楼。汉灵帝的目的很明确,保护刘协的安全,让召公子在今天的一天时间里,都忙于官府的调查,自己系统的整顿,顾不上大将军何进这边。 早上宣大将军何进前来,汉灵帝刘宏就决定要杀了何进,然后在西园军队的支持下,立二皇子刘协为皇帝。可惜汉灵帝的身体实在是灯枯油尽,半天都没等到,竟然在何进到达之前死了;汉灵帝死前是满脸的不甘心,要蹇硕立下重誓,先杀何进,然后立刘协为皇帝。 蹇硕知道南宫遍布各方面的耳目,只是和军中的几名心腹商量,安排死士;到目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外泄,二皇子刘协哭累了,睡着了,蹇硕安排了一名老太监照顾。可惜为了防备何进搜查孙盛等人,这些人在昨天行动后,就躲到了一座宅子里,没有回南宫,要不然,蹇硕的把握更大。 大将军何进的马车终于到了,四匹马迈着节奏,让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下,蹇硕手下的司马潘隐一直守在南宫门口,步履坚定地迎了上去。 ------------ 第二百七十七章 鬼王之死1 潘隐带着两名士兵来到马车前,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张津掀开车厢的帘子,何进露出半张脸问道:“潘隐,你今天一直在宫门值班吗?” 潘隐躬身答道:“回禀大将军,小将从早上到现在,未离开半步。” 何进冷着脸问道:“可有其他官员来过?” 潘隐低声道:“没有。” 何进跟着问道:“赵忠派人来没有?” 潘隐回答道:“没有。” “真的?”何进提高声音问,潘隐抬起头,反问道:“大将军因何不信?” 潘隐一抬头,何进和张津能清楚看见潘隐焦急的目光,在示意他们离开,何进大惊,张津手中长鞭一扬,立即调转马头。潘隐身后的两名士兵都是高手,一则不明白张津的举动,更是顾忌何进身后的五十名骑兵;等张津驾着马车扬长而去,几个人才明白过来。潘隐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将军。” 可惜潘隐的声音被淹没在五十四匹马的马蹄声中;潘隐一路跑到嘉德殿,说何进跑了,蹇硕呆立半晌道:“天意如此,这是老天爷不愿灭掉何进。你下去吧,要是三公来了,迅速禀告。” 三公是朝廷的最高官吏,在夏朝和商朝以前并没有三公这个职称的,周朝时候,“三公”是指:太师、太傅以及太保。秦改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三公”;汉武帝时改为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改为太尉、司徒、司空。 蹇硕未能杀掉大将军何进,要想让刘协即位,蹇硕就必须获得三公的支持,如果三公不支持,蹇硕就被屏蔽于朝堂之外,凭他一个太监,就算是有诏书,有兵权,但是还是不能控制朝政,达不到目的。 何进吓得不轻,潘隐是他埋在蹇硕身边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潘隐刚才的眼神很明显地说明,南宫中有危险,蹇硕要杀他。何进问道:“北军最近的军营在哪里?” 张津答道:“袁本初的军营就在西园,还有五里地。” “快,去本初的军营。”何进这才放了心,袁绍也是来了没多久,不过这座军营因为有袁绍的钱和颜良文丑的威慑,几乎变成了袁绍的一家堂。袁绍闻讯,跑到营门口迎接,问清情况,立即拔营;除了少数人留守,大队护送何进赶到北军,何进立即下令北门中侯邹靖集合北军五营。 屯骑的重骑兵部队的越骑的轻骑兵部队在吴匡的率领下,最先来到;许凉接着汇报,步兵营控制了林苑门,长水营控制了长水、宣曲、池阳,射声营控制了包围了北宫。何进大喜,命屯骑、越骑两营进驻各郡国在京城的官邸,自己则声称有病,不再进宫。 洛阳震骇,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何进后面会怎么做,何进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窦宪。窦宪是和帝时的大将军,以耿夔、任尚为爪牙,以邓叠、郭璜为心腹,以班固、傅毅皆置幕府,以典文章,把揽朝政,占据要津。一时刺史、守令等官员多出其门。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因为违忤窦宪之意,相继自杀。 没有人会认为何进能成为下一个霍光,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何进就是一个杀猪的,没有霍光那样的王八之气,否则也不会已经控制了洛阳,却头一缩,躲在家里;也没有人会认为何进甘愿为邓骘,邓骘趋势滔天的时候,为宦官李闰等诬陷,改封罗侯,没有一点反抗,回到封国后绝食自杀,何进的军队天天在洛阳大街上游逛,何进绝不会自杀。 至于窦融就不要说了,何进一辈子读的书不到窦融一年读的多,何进就是何进,何进想要的就是荣华富贵,要保证这一切,就是要让何进的外甥,大皇子刘辩继位。可是何进躲起来,三公的话不起作用,汉灵帝刘宏的尸体还在南宫嘉德殿上摆着,蹇硕也因此不让步。 不过朝廷不能老是这样,三公以下的重臣,各大士族的代表,都和鱼一样地开始游起来,利用各种手段,通过形形色色的关系网,游说双方。现实摆在那里,是个人都明白,二皇子刘协继位无望;但是何家必须作出保证,刘协的生命不能受到影响,更何况蹇硕根本不相信何家的保证。 洛阳城中又有一座宅子起了火,浓烟中,鬼王孙盛已经逃出十丈以外,身形像是一只孤鹜,身躯倾斜,徐徐飘向远处。不过在三条巷子外,孙盛还是被拦住了,鬼王再也顾不上掩藏行踪,立即出手;一脚踢去,一名敌人应声倒下,内腑都被踢碎了。 第二名人只张了张口,立即瘫倒在地;第三名剑手总算接了半招,被鬼王卸下了脑袋;第四、第五两人刚想逃走,双双被击中后心,魂归天外。第六个人倒是硬手,一根铁拐杖挥舞得密不透风,内力悠长,苦苦支撑了十几招,还是死战不退。 也就是这个人的耽搁,为援军争取到了时间,数条人影从四面扑来,大声疾呼着:“不要放走孙盛。” 就在孙盛击毙了铁拐手的时候,两名剑客同时冲到跟前,这是一对配合已久的剑手,双剑合壁,乾坤倒转,以二打一,剑阵配合得天衣无缝。虽然在内力上与孙盛相差甚远,但是意志坚定,交叉进击的招术源源而出,让孙盛对付起来并不轻松。 孙盛拼着功力,长袖一卷,竟然未能获得杀死对方的良机,两名剑手仅仅是被震退五六步,对方实力之强,完全出乎孙盛意料之外。一道人影如飞而至,奇快地扑到孙盛面前,笑道:“孙前辈急什么,野王楼虽然烧掉了,但是洛阳能喝酒的地方太多了。” 来着玉树临风,虽然年华不再,俊脸上的笑容依旧充满魅力,平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召公子站在那里,面含微笑,孙盛正要说话,突然觉得气机有异,嗅到一种淡淡的香味。 ------------ 第二百七十八章 鬼王之死2 鬼王孙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皮子打架,身体头重脚轻,再也支持不住。孙盛挣扎中,脚下一紧,没迈出两步,就感觉背部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击得孙盛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叫声;几乎同时,孙盛的小腹挨了一剑,血流如注。 孙盛的求生意志特别强烈,外力的打击和伤势激起他的斗志,一爪扑出,直接击碎了侧面剑客的天灵盖;回手的反击更是聚力一击,连召公子都躲避不及,碰撞之下,心血翻腾。这最后的动作耗尽了孙盛的内力,孙盛靠在一堵破墙下.已经看不见景物,最后只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奇异的淡淡幽香。 召公子忍住自己的伤势,面色从容地发布命令:“斩下孙盛的人头,去献给大将军。” 何进看见孙盛的人头大喜,立即吩咐摆在一个匣子里,给蹇硕送去。何进已经听袁绍分析过,汉灵帝手下有三方面的武林高手,天下第一剑客王越已经逍遥而去,窦圣卿领导的无名与蹇硕这个宦官不可能联手,只有鬼王孙盛才是蹇硕的盟友。现在看到孙盛的人头,何进越发相信袁家是彻底地支持自己,顿时豪气冲天。 蹇硕见到孙盛的人头后呆若木鸡,蹇硕明白,自己据守南宫彻底成了一个形势,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失败则是时间的问题。值班的伍宕来报,后将军袁隗来访,蹇硕欣喜若狂,袁家终于愿意出面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面,至少二皇子刘协保住了。 袁隗还是不急不忙的老样子,冷静地问蹇硕:“你准备怎么办?” 蹇硕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没有打算,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二皇子活下去,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与其他人无关。” 袁隗还是很欣赏蹇硕的,蹇硕的心态很好,到这个地步还能笑出来,就算是假装的,又有几个人能知道。袁隗还知道蹇硕是按照汉灵帝刘宏的遗愿做事的,但现在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连拿汉灵帝刘宏出来挡一挡的意愿都没有,反而把一切责任背到自己身上。 袁隗明白,蹇硕这样做,就是为了保全刘协,让这个孤儿以后能平安地活下去。袁隗点点头问:“你相信我的承诺吗?” “相信。”蹇硕毫不犹豫地说:“你虽然是一只老狐狸,经常能够巧妙地置身事外,但是你是一个守信的人。我更相信袁基,那是一个把袁家声誉看的比生死更重的人,即使是你许下的承诺,袁基也会当做是袁家的。” 袁隗心中忍不住有些可惜,蹇硕是个不错的太监,比赵忠强多了,可是政治斗争就是这样,没有对错,也不需要讲对错,所有的人看的就是一个结果,输还是赢。袁隗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把二皇子带走?” “明天。”蹇硕的笑发自内心,肯定地说:“明天你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坛好酒。” 当袁隗在大将军府宣布消息的时候,没有欢腾,没有鼓掌,所有人都是如释重负的放松。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大将军何进,瞪着双眼叫道:“我要拿下蹇硕的人头。” 袁隗急忙劝阻道:“大将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别人和你说了什么,你猜测蹇硕想了什么,现在都不能动,你们手上都有军队,又是敌对,小心为上。现在让皇上下葬,让大皇子继位,才是我们最需要关注的事情。” 第二天,袁隗在卢植的陪同下,真的带了一坛酒进了南宫,蹇硕一口气喝完一坛酒,笑道:“卢尚书,真是惭愧。听说张让多次登门请教,我是太愚钝了,二皇子就交给你们了。我就不出南宫了,我不想看见某些人的嘴脸,那样对不起皇上。” 刘协毕竟只有九岁,再聪明还是个孩子,被袁隗二人接出南宫,送到董太后的宫里;何家兄妹是什么货色,袁隗自然清楚,不敢拿自己一声的信誉赌博。卢植笑道:“次阳,你这是拖我下水啊。将来要是有了事,我和你一样,被千万人唾骂。” 人就是这样,现在不管士大夫,还是百姓,都会说袁隗了不起,把二皇子带出来,做成了一件善事,免去了自家人厮杀的危险。可是要是刘协被何家人杀了,袁隗就是千夫所指,良心叫狗吃了,欺骗蹇硕和刘协,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何家的走狗。 既然骂袁隗,一起办这件事的卢植也好不到哪里去。袁隗被卢植说破,不好意思地说:“子干,我只是不放心其他人。” “没关系。”卢植无所谓地说:“这种事总是有风险的。不过,我佩服蹇硕,可谓绝臣,一个宦官能做到这步不容易,皇上是真有眼光。我就怕蹇硕不肯罢休,在做出什么事情来,牵连到二皇子,有些事是百口难辩的,二皇子还是个孩子。” 什么是绝臣?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眼里只有皇上的一句话,蹇硕做到了,所以蹇硕绝不会放弃。袁隗抬头看了看天空说:“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就算蹇硕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做,但是有用吗?自古以来,皇权的斗争就是这么残酷。” 终于方方面面都摆平了,大皇子刘辩在舅舅和母亲的扶持下,即帝位,年方十四岁。刘辩尊称母亲何皇后为皇太后,何太后临朝主持朝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熹;任命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共同主持尚书事务。刘辩封皇弟刘协为勃海王。 何进主持尚书事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任命郑泰为尚书侍郎,迁待御史。郑泰,字公业,河南开封人。郑泰少有才略,好交豪侠,费用之大,家有四百顷田地仍常常不够食粮,却名闻山东。郑泰初举孝廉,三府辟,公车征,皆不就;后被大将军何进所召,是何进的智囊,低调而已。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兄妹各自打算 何进既已掌握朝政大权,怨恨蹇硕想谋害自己,暗中计划将他杀死,随口更是毫无遮拦。蹇硕心里疑虑不安,写信给中常侍赵忠、宋典等人说:“大将军何进兄弟控制朝政,独断专行,如今与天下的党人策划要诛杀先帝左右的亲信,消灭我们。只是因为我统率禁军,所以暂且迟疑。现在应该一起动手,关闭宫门,赶快将何进逮捕处死。” 赵忠其实也有这样的疑虑,何进所信任的袁绍等人都是对宦官不满的人,于是暗暗召集众人商量。中常侍郭胜与何进是同郡之人,何太后及何进能有贵宠的地位,他帮了很大的忙,因此他亲近信赖何氏。郭胜与赵忠等人商议后,拒绝蹇硕的提议,而把蹇硕的信送给何进看。 庚午,何进令黄门令逮捕蹇硕,将他处死,于是把禁军全部置于自己指挥之下。何进又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袁术为河南尹、何颙为北军中侯,加上荀攸、郑泰等人组成一个心腹班底。蹇硕的死反而勾起何太后的心思,召何进进宫,遮遮掩掩说起董太后的事。 何进立即明白了妹妹的意思,蹇硕死后,董太后和膘骑将军董重成了二皇子刘协最后的保护伞,董家不除,妹妹不会安心。回到家中,何进找来众人问策,郑泰道:“宫中赵忠之辈不是太平之人,太后所虑也有道理,若是有一日宦官与董家勾结,以二皇子为题,文章也怕人。” 召公子笑道:“此事简单之至。桓帝之初,京都童谣曰:‘城上乌,尾毕逋,父为吏,子为徒。一徒死,百乘车。车班班,入河闲。河闲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粱下有悬鼓,我欲击之丞卿怒。’ ‘城上乌’者,处高独食,不与下共,谓人主多聚敛也。‘父为吏,子为徒’者,言蛮夷叛逆,父既为军吏,子弟又为卒徒往击之也。‘一徒死,百乘车’者,言前一人讨胡既死矣,后又遣百乘车往也。‘车班班’者,言乘舆班班入河闲迎灵帝也。 ‘姹女数钱’,言帝既立,其母永乐太后好聚金以为堂室也。‘石上慊慊’者,言太后虽积金钱,犹慊慊常若不足,使人舂黄粱而食之也。‘我欲击之’者,言太后教帝使卖官受钱,天下忠笃之士怨望,欲击鼓求见丞卿,主鼓者复怒而止我也。” 何进大喜道:“国家如此,董家实有其责,需惩之。” 来早设朝,何进派人奏董太后不宜久居宫中,合仍迁于河间安置,限日下即出国门。一面派人翻起许多旧事,牵扯到骠骑将军董重,将董重下狱杀死;六月辛亥,孝仁皇后董氏在前往河间途中驾崩,举柩回京。 袁绍并不满足,一心通过何进的亲信门客张津,劝说何进将所有的宦官一网打尽;袁绍找机会对何进说:“从前窦武准备诛杀内宠,而反受其害,原因是事机不密,言语漏泄。五营兵士都听命于宦官,窦武却信用他们,结果自取灭亡。如今将军居帝舅大位,兄弟并领强兵,军队将吏都是英俊名士,乐于为将军尽力效命。一切在将军掌握之中,这是苍天赐予的良机,将军应该一举为天下除掉祸害,以名垂后世!” 何进报告何太后,但何太后却不同意,何进也就不敢违背太后意旨。何进无奈,在私宅密召大臣,商议此事。座上一人挺身而出,说道:“宦官之势,在朝廷根深叶茂,又是宫中常备之人,安能尽诛?倘机不密,则会有前番窦武之祸,还望大将军详查。” 窦武一看,是典军校尉曹操,心中就不喜。曹操任济南相的时候,一下子奏免了济南十多个县十分之八的长吏,济南震动,官吏纷纷逃窜。曹操是一展了“政教大行,一郡清平”的梦想,可是朝廷却受了不小的压力;于是朝廷徵曹擦为东郡太守,拜为议郎,曹操竟然托病回归乡里,隐居了。这一切让何进面子大损,后来就算被任命为八校尉中的典军校尉,曹操依旧不象袁绍那样,紧跟自己。 何进叱曰:“汝安知朝廷大事!” 曹操心中恨绝,你就是一个杀猪的屠户,老子做官的时间不比你短。但是表面上曹操还是很正常地说道:“大将军,对付宦官,还须三思而行,区别对待。” 郑泰笑道:“孟德,光和年间,你不是多次上书,陈述窦武等人为官正直而遭陷害,致使奸邪之徒满朝,而忠良之人却得不到重用,言辞恳切,有犹在耳,难道今日改变了主意?” 曹操解释道:“限权和诛杀不是一回事。” 郑泰微笑不变道:“如果限权激起反抗,需不需要诛杀?”若是别人,曹操还想争辩几句,偏偏郑泰是个在朝堂江湖上都有声誉的人,曹操唯有落座。 何进问道:“该如何讨贼?能否只杀几个罪恶昭彰的?” 何进这话其实已经说明,曹操的建议起了效果;袁绍见何进动摇,挺身而说:“宦官亲近至尊,传达诏令,如果不一网打尽,必将贻患无穷。况且如今已经禀告过太后,计划多有外露,将军为何不早下决断?事久生变,下手晚了会遭祸殃的。” 何进陡然生疑,想起何太后的话:“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柰何楚楚与士人对共事乎?袁家现在权势滔天,若无张让等人牵制,万一有变,又该如何?” 何进知道母亲舞阳君与弟弟何苗现在和赵忠等人走得近,但是何太后这番话的道理是显而易见的。看见何进犹犹豫豫,袁绍心里十分焦灼,再一次献策说:“可以调集四方猛将豪杰,领兵开往京城,对太后进行兵谏。” 何进大喜,言道:“这个主意不错,董卓也多次给我写信,愿意鼎力相助,带领军队到京,并州丁原也是这个态度,他们闹起来,太后也无法责怪我等。 ------------ 第二百八十章 蚩尤上门 这是什么烂主意,何进还当个宝;你何进好歹是大将军,就这么扛不住事情,董卓、丁原到时候闹起来,谁来摆平?曹操忍不住又站起来,劝谏道:“大将军真要有心铲除赵忠等人,一张手令,五百刀斧手即可,何须动用外地大军。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其中变数太多,望大将军三思。” 主簿陈琳也谏曰:“《易》称‘即鹿无虞’,无虞言不可得。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夫违经合道,天人所顺,而反委释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秖为乱阶。” 何进考虑再三,仍然决定,召前将军董卓屯关中上林苑,使府掾太山王匡东发其郡强弩,并召东郡太守桥瑁屯城鮧,使武猛都尉丁原烧孟津。孟津离洛阳不过几十里路,火光冲天,洛阳都能看见,满城皆慌;董卓兵马未至,奏章先到,上奏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臣闻扬汤止沸,莫若去薪;溃癕虽痛,胜于内食。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人。今臣辄鸣钟鼓如洛阳,请收让等,以清奸秽。” 张让等人这时才真正体会到墙倒众人推,不说何家原先巴结自己,就是董卓,原来也是多次求自己帮忙,不止一次从自己手里买官。现在一个个都把大义挂在嘴上,要杀自己而后快;张让等人一边继续给舞阳君和何苗送钱,让两人在何太后面前障蔽,一边向何太后哭诉:“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 何太后深以为然,宦官在省闼者或数十年,封侯贵宠,胶固内外,都成了惯例,何进若无私心,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当何进再次提出诛杀宦官时,何太后依然不从。何苗私下来找何进,劝道:“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贵富。国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可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 何进见家人都在反对,意更狐疑。袁绍得知大为担心,威胁道:“交构已成,形埶已露,事留变生,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早决之乎?” 何进于是调整人事,以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代替袁术为河南尹。何进是怕袁绍袁术兄弟俩互斗,耽误事情,反而遂了袁绍的意思,王允可是个厉害角色,并且对宦官深恶痛绝。袁绍立即安排洛阳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驰驿上,欲进兵平乐观。 郑泰闻讯,前来劝说道:“董卓**残忍,有无穷野心,若倚重他做朝政大事,将会放任他的凶暴和野心,必定会危害朝廷。大将军你是皇帝的外戚,有辅政大权,应当坚持由自已决断,诛除有罪的人,实在不适合以董卓作为援助。而且事情拖久了就会生变,窦武的事正是前车之鉴。” 郑泰还有一句话说不出来,董卓是袁隗故吏,他到了洛阳,是听袁隗的,还是听你大将军何进的。那可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当年不过是个将军,就敢把汉灵帝的圣旨摆在一旁,手下都是跟随多年的死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何进不接受郑泰的进言,思虑再三,仍决定让董卓入京,郑泰于是弃官离去。 四方兵起,京师震动,何太后才感到事态严重;听说郑泰都逃走了,何太后是真的害怕了,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进素所私人,以守省中。张让等诸常侍小黄门都惶惶不安,跑到何进面前谢罪,纷纷表示,任凭大将军处置;何进倒是有些不忍,劝说道:“天下匈匈,正患诸君耳。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 这些有权势的宦官谁不是有爵位的人,赵忠张让等中常侍都是侯爷,有封国;何进这话也是给了一条出路,你们各自回到封地,大家互不相煎,岂不皆大欢喜。袁绍一连三日,劝进将这帮人杀掉,何进终究不忍;袁绍干脆和张津商量,书告诸州郡,诈宣是何进的意思,逮捕宦官的亲戚家属。 苏双得知大为高兴,正好是自己五十五岁的生日,便决定在博陵的家里摆上一桌,除了家人,喊上了王政、张世平,还有邓钰、刘根。邓钰已经三十多了,邓钰的心事兄弟几个都知道,全部在刘子敬身上;苏双的老婆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要苏双和刘子敬说清楚,可是苏双好几年都没见到这个三弟了,上哪说去。 苏府不是官身,也不是士族,随意没什么讲究,门口更没有安排什么站岗的,只有一个老家人,管家还送去一壶酒和一盘羊肉。大厅里灯火辉煌,三桌人已经和差不多人,家眷纷纷退出,只有苏双等人这最后一桌正喝得高兴,王政眉头一皱道:“大哥,来客人了。” 和刘子敬交往,只有王政的武功增长得最快,能杀掉张纯,王政的实力可想而知。可是王政很紧张,因为这个人一直走到大门口,王政也偶然发现。来人的武功很高,能清楚地感受到苏双这张桌子的异常,干脆大步走了进来,一个从头蒙到脚的人,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是苏双等人感觉那双眼睛非常熟悉。 刘根忽然认出来了,惊呼道:“张举。” 苏双等人恍然大悟,是和张纯一起造反的,前泰山太守张举,乌桓退兵后,逃到塞外。张举一定是来报仇的,毕竟是王政杀了张纯。张举嘿嘿笑道:“刘掌柜好眼力。” 话音刚落,张举就出了手。让王政大吃一惊的是张举显示出来的武功,几乎不在刘子敬之下,王政根本来不及多想,急忙一剑刺出;几乎同时,张世平的刀,刘根的剑都舞动起来。可是武功上的差别是无法作假的,王政三人根本没有封住张举的进攻,张世平一招就负了伤。 王政脸色大变道:“蚩尤刃。”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救星 这些年来,天下有名的杀手要不然被杀,要不然就是身份被揭穿,躲到某一个角落隐姓埋名,唯有蚩尤一直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没有知道他身在何处,更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和他在真实生活中的名字,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张举。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果然不假;谁会想到一个顶尖的杀手会隐身于朝廷之中,难怪张纯游说张举造反,能一拍即合。世人都以为张举是冤大头,被张纯算计了,现在看来,张纯才是那个冤大头;最起码到现在为止,张纯死了,张举还活着。 张举能够在喧嚣中,过上一种豪族的生活,完全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张纯,不惜暴露身份杀上门来?苏双还没想好,刘根又被蚩尤刃伤了,失去了战斗力,好在邓钰闻讯赶来,与王政双战张举。邓钰这些年把时间和思绪都浪费在剑术和修行上,又看过刘子敬的那几张图,武功已在王政之上,只是实战的经验比不上王政。 饶是如此,在蚩尤刃的攻击之下,王政两人也是苦苦支持。蚩尤刃就像一把残损的刀,招式凌乱不成章法,偏偏这样,发挥了蚩尤刃所有枝杈的作用,刺、点、钩、戳,这些不应该出现在刀法里的招式层出不穷,准确地说,蚩尤刃,已经不是一把刀了。 苏双根本没考虑家眷的撤退,张举绝不会一个人上门,或许出于隐秘的考虑和自信,张举一个人杀进了院子,但是苏府以外,一定有伏兵等待。管家早已主动地发起火来,希望官府来援,如果官府来不了,大不了一个死字,苏双面露微笑,端起面前的葡萄酒,一口一口抿了起来。 张举其实比任何人都着急,要是杀不死大厅里的所有人,只要有一个活着出去,蚩尤的身份就会暴露。张举暗暗后悔,没想到邓钰的武功如此高明,张举一咬牙,不惜损耗功力,把一把蚩尤刃使得神出鬼没,五十多招上,终于先后砍伤王政和邓钰。 苏双一扬手,酒杯在空中化成无数碎片,从各自不同的角度飞袭张举,张举冷哼一声,碎片全部在身体四周坠落,张举正要收功,就听到轻微的机簧声,五支弩箭从背后飞来。弩箭力道之大,速度之快,难以想象;张举躲避中右肩还是中了一箭,箭头打在骨头上,生疼。 一个有些木纳的年轻人轻轻走入大厅,方方正正,老老实实;邓钰等人一片欢呼,张举定神一看,咬着牙说:“刘德然。” 刘德然点头说:“前辈果然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这墨门弩,从未有人能避开三支,前辈是第一人。” 苏双几乎笑破肚子,难怪刘元起一直对这个儿子不满意,是真不会说话,这话哪是在安慰张举,分明是在活生生打脸。不过苏双知道,刘子敬教过的人当中,就属刘德然武功最高,轻功更是神技,几乎不在刘子敬之下;苏双高声道:“这是蚩尤,也是张举。” 苏双说完,起身给王政等人包扎伤口,再也不管场中的动静;刘德然并不笨,只是性子慢,学了刘子敬的武功后,刘德然更是做事不急不躁。刘德然微笑道:“前辈能不能摘下蒙面巾,让晚辈一睹风采。” 刘根和邓钰笑得伤口都疼,张举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出招,蚩尤刃夹着风雷之声,从半空中划过,犹如一条飞舞的毒蛇;刘德然长剑一展,好像一只灵猫,轻巧地击在龙背上,漫天杀气化为虚无。被刘德然击中蚩尤刃,让张举心下一寒,对方眼光之锐利,出手之准确,完全不像一个年轻人。 不过张举身经百战,不会被刘德然吓住,也想试试刘德然是不是运气,才击中自己兵器。不过六招以后,张举彻底抛弃了这种想法,刘德然就像见过蚩尤刃一样,每一次都精准地躲过刀锋,然后根据情况反击。若在平时,张举根本不担心胜负,张举有信心杀了这个年轻人;但是今夜,张举知道自己无望,先前击败王政和邓钰,消耗了太多的内力,有负了伤,武功大打折扣。 苏府的火越来越大,除了苏府的哭叫声,街上已经传来驳杂的喧哗声,甚至能依稀听见厮杀呐喊声,官府中人也快到了。又打了几个回合,张举发现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无奈逃走。刘德然知道自己阻拦不了,也不追击,收剑给邓钰止血疗伤,不多时,就有衙役冲进府中。 苏双急忙叫管家摆下酒菜招待,自己像为首的吏员说明情况,走到无人处,送上十两金叶子。家人看贼人一去,就开始救火,最后发现,至少了三间房子和存放马料的仓库;吏员收了黄金,关心了几句,做好文书,让苏双画了押,立即离去。 衙役们刚吃到一半,无奈起身,拿起兵器,嘟囔着,跟着离开。出了苏府,吏员兴奋地说:“弟兄们机会来了。张举暗地里潜回来了,他还是杀手蚩尤。今天张举没有杀掉苏双等人,后面一定还会寻找机会,把苏双等人盯紧了,迟早能抓到张举。” 众衙役听完面色如土,今天以为是一般的小贼打劫,才兴冲冲地跑来,要知道是张举,或者蚩尤在这里杀人,宁可挨板子也不来送死。苏双家里负伤的是什么人,那一个不是高手,那个王政,原来是郡里的捕快,甚至杀了反贼张纯,还不是一样被打伤。 吏员看衙役们的脸色,便知道这些人心存胆怯,笑道:“我只是说说,等会回去先找到认识张举的人,画影图形,悬挂到各州郡。也许张举今天受伤后,已经逃走了,再也不回来。” 衙役们心情一松,你早说呀,我们还以为你真的要去做一番大事了,原来和我们一样,也是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 第二百八十二章 苍鹰 吏员叫关靖,辽东人,长得倒是魁梧,最崇拜的就说郅都,汉景帝时期的酷吏,以严刑峻法镇压不法豪强,维护国家秩序而著称。郅都性格耿直,敢直谏,面折大臣于朝。 有一次,郅都随汉景帝到上林苑,随行的贾姬如厕时,突然一头野猪冲进厕所。汉景帝以目示意郅都去救贾姬,但郅都手持兵器,只保护在皇帝身旁,并不行动。汉景帝自己拿起武器,想要救人。郅都跪在汉景帝前面说:“失掉一个姬妾,还会有另一位姬妾入宫。天下难道会缺贾姬这种女子吗?陛下如此轻视自己的安危,将社稷和太后置于何地?!” 后来郅都为济南郡太守,针对不法豪强目无国法、肆行无忌的特点,采取了以暴制暴的手段。到任即捕杀瞷氏首恶,推行严法,开大汉以严厉手段打击豪强之先河。瞷氏首恶被诛,“余皆股栗”,不敢再与官府对抗。他在任一年多,“郡中不拾遗”。郅都雷厉风行地打击济南豪强,影响极大,周围十几郡太守对他衷心敬服,视他如上司。 郅都掌领北军时,执法不阿,从不趋炎附势,也不看权臣脸色行事。凡犯法违禁者,不论何官何人,一律以法惩之。列侯宗室对郅都是又恨又怕,见他皆侧目而视,背后称他为“苍鹰”,喻指他执法异常凶猛。无论是谁送礼,郅都不接受,私人的请托他不听。他常常自己说:“已经背离父母而来当官,我就应当在官位上奉公尽职,保持节操而死,不能顾念妻子儿女”。 关靖的理想就是做一只苍鹰,把那些江湖英雄和豪强,一一打翻在地,让这些人知道,什么是大汉的法律。但是看着手下的一帮衙役,关靖只感觉一阵悲哀,就靠这样的人执法,怎能对付得了那些江湖大豪?一遇见事情,想到的不是上去制止,而是赶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事后,在过去耀武扬威地说上几句,走走程序,敷衍了事。 但是关靖知道,独木难支,孤掌难鸣,离开这帮人,自己更是一点事情也做不了,嘿嘿笑道:“我岂能不顾及兄弟们的安危,只是当着苏大爷,不能不说些官场的场面话,连况且,要是太守大人知道我们什么事情都不做,又会拿我们怎样?” 怎样,闭上眼睛就能想到,轻则一个个杖责五十,赶回家;重则流放,到边境上去和胡人一争高低。众衙役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纷纷说道:“我等岂能因个人安危置犯人于不顾,只要大人吩咐,我等一定照办。” 众衙役心里清楚得很,关靖不会弄大动作,蚩尤张举恐怕也早就逃走了。再说就算不幸遇上,腿长在自己脚下,想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决定;法不责众,真要是陷入最不愿看到的结局,让张举当面逃脱,衙门里还能把所有人都法办了?大不了出点血打点打点。 等一切安定,苏双问刘德然:“怎么来的这么巧?” 刘德然黯然说:“在和乌桓人的战斗中,父亲和李师傅都受了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些天先后离世。我是来报信的,后面准备去洛阳找七叔。”刘德然自幼喊刘子敬七叔,到今天也改不过来。 苏双有些萧瑟,吩咐道:“你现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顺便帮我照顾一下王政他们,等你师傅有消息了,你再走。”苏双不完全是为了刘德然着想,也怕张举卷土重来,蚩尤的威名,还是比较吓人的。 蚩尤就是张举,消息如风,很快传到洛阳。召公子在新宅里击掌赞叹:“难怪张成那么顾忌他这个三师弟,做事果然独辟蹊径。来人,准备马车,我去拜访袁术大人。” 拜访袁术,公子不是袁绍的好友吗?袁绍和袁术可是水火不相容啊。手下人几乎愣住了,看看召公子才去准备马车;到了袁术府上,递上拜帖,门子慌不迭地跑进去禀告,袁术正在和杨弘商量事情,闻听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地说:“有请,对了,杨先生麻烦你到门口迎一下,这位召公子也是个讲究的人。” 讲究的人?杨弘心里暗笑,袁术袁公路你不也是个讲究的人吗?就这一点路,你袁术袁公子去迎一下,又有什么问题?以召公子在江湖上的威望,在洛阳黑道上的实力,足够你袁术折节下交了,可你还不是稳坐在大堂上,非要显得比召公子高一等才心里痛快。 杨弘心里想着,嘴上应了一声,起身到大门口迎接,望见召公子,疾步上前行礼道:“见过公子。” 不愧是毒师张成的弟子,果然有涵养,召公子表面上笑道:“不敢有劳杨兄,不知道袁术在不在府上。” “在,在。”杨弘也是狡诈的人,哪能听不出召公子的不满和傲居,只不过杨弘根本没往心里去,自己是袁术的人,犯不着和召公子斗气。杨弘一路态度恭谨,把召公子引入府内;还好,到了中院,袁术没有在屋里等待,而是出了屋子,走下台阶,正笑嘻嘻地站在院里。 看袁术是降阶相迎,召公子的心里舒服多了,露出一丝笑意道:“一介草民,怎敢劳动府尹大人这般相待?” 袁术笑道:“你我都是熟人,在大将军府经常见面,这么说,就是见外了。说实话,公子前来,蓬荜生辉,传出去,必定就是一段佳话。” 佳话?袁绍不派人追杀我就算是念及交情了。召公子心里嘀咕,脸上依旧如沐春风,笑道:“早就想来拜访大人,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今天正好有个机会,和大人亲近亲近。” “哦。是什么事?”袁术猜到是蚩尤张举的事情,但是还是装作不知,故意问了一声,任由召公子故弄玄虚。 召公子仔细打量着袁术,都说此人不学无术,就是靠袁逢偏爱才走到这步,却不知传言有误,这几年观察下来,袁术和袁绍相比,才智所差无几,唯一的弱点就是走得太顺。 ------------ 第二百八十二章 袁山把关人 宾主落座,召公子也没有隐瞒来意,开门见山地问:“大人可曾听说蚩尤之事?” 袁术笑道:“正有所思,不知道公子有何见教?” 召公子谦虚道:“不敢,在公路工资面前,召某哪有能力指教。召某是有一事相求。” “哦,公子有事求我?”袁术得意地笑道:“公子别开玩笑了,我那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公子的。” 召公子认真地说:“袁山。我希望大人能够调动袁山的人手,和我一起行动,追杀张举,为民除害。” 杨弘冷声道:“召兄说话要三思,我家大人一介清流,怎会和江湖上人交往?” 袁术现在的身份是河南尹,要是传出去,控制着江湖一个大派,还不被御史们告上朝廷,丢官罢职都是轻的。所以袁逢掌袁山令的时候,袁垢就在洛阳呆着,就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说法,袁山听袁家的,是因为袁垢的原因。袁术现在身边没有这样的人,要是动袁山令,还不把自己给卖了。 召公子也是一头恼火,我是以诚待人,杨弘你起什么哄。不和江湖人交往,你自己不就是江湖人吗?你那些手下哪一个不是江湖人,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少了?真是大言不惭。 至于清流,那是袁术敢自当的吗?大汉说清流,只有郭泰、贾彪和李膺、陈蕃等人,他们联合起来批评朝政,暴露宦官集团的罪恶,于汉桓帝延熹九年为宦官所诬陷,以结党为乱的罪名遭受捕杀,十余年间,先后四次被杀戮、充军和禁锢的达七八百人。 郭泰什么人?就像范滂说的那样,隐居像介子推一样不违反母亲的意旨,出仕像柳下惠一样,贞忠而不矫情绝俗,天子不得以他为臣,诸侯不得以他为友。高雅奇伟,达见清理,行不苟合,言不夸毗,异士也,有弟子一千多人,提拔的名人六十多人。 其余三人,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是白叫的吗?李膺李元礼历典牧守,正身率下,及掌戎马,威扬朔北,上齐七燿,下镇万国;陈蕃陈仲举能树立风声,抗论惽俗,驱驰嶮厄之中,与刑人腐夫同朝争衡。最差劲的贾彪,虽然出卖了岑晊,见死不救;但是贾氏三虎,伟节最怒,评论朝廷,褒贬人物,一言而定乾坤。 袁术是什么东西,好一点的纨绔而已。但是召公子表面上依旧是风度翩翩,看不到一点不快的样子,解释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兄过虑了,袁山的人和我合作,并不需要他们听我的号令,或者是我们双方每一步都要配合,商量着行事。他们是独立追击杀手,利国利民的好事啊,就算有人最后知晓是袁大人安排,也只是说个好字。” 杨弘笑笑,他自幼跟随毒师张成,如果说武功是比不上召公子,但是这等阴险的手腕,杨弘比召公子更熟悉,看得也更为透彻。杨弘问道:“召兄不是安排墨长青去青海调集人手了吗?何必非要让那些袁山的隐居者放弃清修,再入红尘,制造杀孽呢?” 召公子目光如锥,直视着杨弘,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杨弘已经死了千百次;杨弘顿时感觉脖子发凉,竟然说出话来。袁术也是一阵惊愕,屏风后面的两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是这呼吸声,让召公子陡然清醒下来,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是来找袁术商量事情的,怎能动怒?与事又何补? 召公子的眼光渐渐缓和下来,轻声问道:“杨兄从何而知,墨长青去青海调集人手了?” 杨弘感觉自己能活动了,诧异地问:“难道墨长青出事了?” 根据刚才召公子的反应,杨弘便能做出如此的判断,召公子沉重地点点头说:“墨长青在去青海的路上,被人袭击,同行一十二人,全部遇难。只有另外安排的五路信使,有两路到了青海铬则,刘子敬五人袭击了铬则的居所,师尊留下的高手死伤殆尽,刘子敬等人也下落不明。” “同归于尽?”杨弘吃惊问道,召公子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信使一直呆在居所外面,没有看见有人出来,但是过了两天官府的人进去,也没有五人的尸体,就像凭空消失了。这也是我今天来找大人的原因,除了袁山,再也没有人能够帮助天下的百姓。” 召公子故意留了一个漏洞没说,因为召公子知道,杨弘和袁术都是聪明人,绝对能看到那个问题,就是现在的袁山如果能杀了蚩尤,不,哪怕杀不了蚩尤,只要追捕张举的事情传遍天下,袁山就是天下第一大派,能够和召公子,还有劫楼,在江湖上三足鼎立。 果然袁术面露喜色道:“江湖混乱的时候,袁山确实应该站出来,有所作为。只不过,袁山现在的高手也有限,五老只剩一人,其余的人即使派出来,也没有什么号召力,更不要说杀掉蚩尤。” 杨弘暗道还好,袁术没有忘乎所以,说话还知道往回收,如果下面召公子所说不能让袁术满意,或没有足够的利益,杨弘就准备适时插话,把袁术说的话收回来。召公子笑道:“大人太谦虚了,袁山在江湖上的号召力不是袁山五老,而是袁山的各路守关人,那些人不是江湖上名人,就是一般门派的掌门,要是把他们派出来,形势就大不一样。” 袁山上五路三关,都有人把守,把守人的身份就像召公子说得那样身份特殊,但是这些人一旦离开,袁山的防守能力就大为下降,还把自己的实力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召公子的实力,打听到这些事情并不难,难的是知道这些人在袁山的用处,要是说召公子这是出于公义的一片好心,打死杨弘和袁术,两人都不会相信,袁术甚至有进退两难的感觉。 召公子说完,就跟一个没事人一样,端起身边的茶碗,掀开茶盖,吹一口气,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 第二百八十四章 秘密 杨弘笑着问道:“本初公子手下高手如云,颜良文丑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召公子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向袁绍要人,岂不更好。难道以公子与袁本初的关系,他会不安排人帮你?” 袁术一开始听了大怒,杨弘你脑袋进水了,要召公子向袁绍开口,这不是打我脸吗?等听到杨弘几句话,袁绍的称呼换了三次,袁术心里才好过一点,转而明白了杨弘的意思,召公子求援的第一个人应该是袁绍,他俩可是大将军何进的左膀右臂啊。 召公子暗骂杨弘阴险,现在谁不知道,袁绍出任司隶校尉以来,在洛阳大肆逮捕宦党中人,得罪了无数的人。现在的袁绍对洛阳以外的事情根本没有兴趣,至于抽调高手,更是提都不能提的事情,袁绍可是要担心刺客盈门的人哪会同意放人离开。 召公子只好给袁术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学望气者,先捕捉到望气对象的心理,再顺着对方的想法往下讲。但召公子注定失望,单独一个袁术,这种方法或许有用,但是杨弘是什么人?毒师张成的得意弟子,对召公子这种小把戏是一眼就能看穿。 杨弘笑了笑,问袁术:“大人,今天召公子如此诚意,我们是不是让他见一见那个人?” 袁术笑道:“也好,有些事总是要挑明的。你去把他找来。” 杨弘应诺一声出去,召公子心里大是好奇,难道袁术还有什么人,值得大伙一见。没过多久,杨弘带着一个人进来,召公子一看,竟然是伍宕;伍宕原来是大将军何进的假司马,和召公子也很熟。不过后来投靠了汉灵帝,蹇硕死后,潘隐查找了伍宕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想不到今天在袁术这里看见了伍宕。 杨弘介绍道:“伍宕不仅是鬼王孙盛的高足,还知道劫楼的消息。” 召公子的脸第一次有些发白,鬼王孙盛可是死在自己手里,袁术和杨弘是什么意思?想收拢孙盛和蹇硕的实力,还是图谋以后向自己动手,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召公子发现自己以前低估了袁术,这个纨绔在杨弘的帮助下,一点也不比袁绍差,甚至做事更不讲究原则。若是换了袁本初,一定会把伍宕拿出来为自己刷知名度,甚至能无耻地让伍宕装模作样地改邪归正,当众痛斥孙盛一顿。 伍宕面无表情,中规中矩地给召公子失礼后说:“家师之事,不怨公子。家师自来洛阳,性情大变,为灵帝规划往往过于殚精竭虑,不给对手留有余地。现在身亡,也是报应,公子不必挂在心上;我已经决定追随公路公子,为大汉继续出力。” 伍宕这句追随公路公子大有讲究,这是表明伍宕的身份是袁术的门客部曲,而不再是朝廷的同事。召公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伍将军能有如此领悟,实在是朝廷之福,听袁大人说你知道劫楼的事,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 伍宕答道:“灵帝最后阶段,曾让我陪张让去回春堂,那是劫楼在洛阳的联络点。灵帝死后,回春堂人去楼空,姓马的大夫不知行踪。” 召公子冷笑道:“这也算是线索?” 杨弘一旁解释道:“我们是这样推论的,既然回春堂是劫楼的联络点,那么在侯览负责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操作的。要知道回春堂可是个百年老店,我们调查了近三十年来回春堂的医生,问遍了附近的老人和医界同行,终于发现了两个线索。一个是已经死去的御医杜百年曾经在回春堂做过,杜百年虽死,家人还在;一个是二十年前的司马大夫,现在在偃师开着一家药行。” 召公子立即明白,这是沾了袁术这个河南尹的光,杨弘可以查阅大量的资料,甚至发动各地的衙役帮助查询,才能获得眼前这个成果。但是这个成果很耀眼,等于是俩个活人落入了袁术之手,如果真的是劫楼的线索,袁术很可能查到劫楼的底细。 召公子掉头望着袁术问道:“袁大人,这些秘密不应该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抢功吗?” 袁术淡淡地笑道:“对于本官来说,这些不是功劳,是麻烦,是本官应该远离的。今日公子前来,恕本官无法调动袁山的人马,这两个线索就算本官表达的一点歉意,希望对公子来说,这是有用的线索。” “有用,有用。”召公子顿时变得热情洋溢起来,笑着说:“我一定完成大人的安排,对这两处还有张让进行跟踪,查出劫楼的端倪。至于蚩尤张举,就算天下人都畏惧不前,召某也会和他死战到底,一定铲除而后快,还江湖以宁静。” 袁术等人暗笑,你这分明是要江湖血雨腥风,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摆出一副为天下苍生的样子。杨弘递过一卷资料说:“那就一切拜托公子,我家大人就等着召公子传来佳音。另外听说斩杀孙盛的时候,你们在孙盛藏身处发现不少有用的东西,能不能抄一份给我们。孙盛为人虽然不行,但是武功绝顶,而伍宕又是他的弟子,就让伍宕留个念想。” 召公子看过那些东西,都是一些关于孙盛武功和手下的资料,召公子心中暗笑,这还不凭我决定,抄录哪些给你们,立即一口答应下来:“回去我就安排,三天后送过来。我杀孙盛,是为了天下人,其实对孙盛的本身,我也是很敬佩的。” 都知道召公子说的是假话,伍宕还是给召公子又施礼,谢道:“多谢公子中正之言,家师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召公子满载而归,心满意足地走了,袁术问杨弘:“他会和本初分享这些情报吗?” “怎么会?”杨弘研究过两人的关系,十拿九稳地说:“召公子和袁本初离分道扬镳不远了。袁本初在朝廷渐露峥嵘,大有何进手下第一人之势,郑泰逃走,让袁本初人气和信心暴涨,召公子已经不在他眼里了。” ------------ 第二百八十五章 董卓出兵1 我还需要关心什么? 袁术的心里还是有点不稳,杨弘似乎看透了袁术的想法,淡定的说:“防备董卓。那是个老虎,无论何进,还是你叔叔袁隗都对付不了他;袁本初轻视董卓,迟早是要后悔的。属下认为,你应该让袁山的人动了,不是做别的,而是在豫州打点基础。” 袁术到这时候,才有点佩服老子袁逢,临死前给自己安排杨弘,就是知道自己缺少什么。袁术点头道:“我会让阎象去的。”杨弘便不再说话,阎象是袁家训练出来的人,在袁术心中在,自然比自己可靠。 一名衙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并州军到了,并州军到了。” 并州军终于来了,丁原火烧孟津后,等待了数日,终于接到大将军何进的命令,并州军奔赴洛阳。并州军在洛阳城外单独安排驻地,丁原转拜执金吾,协助何进统领军队。 执金吾,位同九卿,为守卫京师尤其是皇城的北军的最高统帅,秩为中二千石﹐有两丞及候﹑司马﹑千人。属官有中垒﹑寺互﹑武库﹑都船四令﹑丞。又式道﹑左右中候及京辅都尉﹐也与执金吾有相属关系,武库为制造和贮存兵器的机构。执金吾的职责主要是典司禁军和保卫京城﹑宫城的安全。 执金吾手下常配缇绮二百人,持戟士五百二十人,舆服导从,光满道路,群僚之中,期搂壮矣。光武帝刘秀少年时看见执金吾的队伍,感叹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句话被编入史书,一直流传至今。缇绮首将自然是吕布吕奉先。 听说丁原进了洛阳,董卓立即召集手下众人商议,文有刘靖、李儒,武有牛辅、李傕,郭汜、樊稠、段煨等人,就一个议题,如何进军洛阳?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真正有说话权力,能让董卓听进去的人就是刘靖、李儒,其他人不过是个摆设,牛辅更是董卓出气的筒子。 不过几个人都服气,李儒是董卓的女婿,阴险狡诈不说,刘靖实在是个有主意的人。当年张温派遣周慎率三万人追击,董卓向张温提出领兵接应周慎,张温不许,让董卓率三万人讨伐先零羌。董卓派遣别部司马刘靖率四千人屯兵于安定郡,然后进军,董卓军在望垣县北被羌人、匈奴人包围,军粮不足,形势危急。 董卓让士兵在渭水中假装拦水修堤,对外宣称是捕鱼,实际上让军队快速从堤下通过。等叛军发现后,已经追之不及,刘靖率四千人不仅击退了两万多叛军的进攻,还主动出兵接应董卓,并供给粮草。 当初张温派出有六路人马,其中五路人马,包括周慎都以失败告终,唯独董卓的军队全员班师,屯兵于右扶风。朝廷因功封董卓为斄乡侯,封邑一千户,后来众将才知道,分兵时刘靖就猜到这种可能,连退兵的方式都是帮董卓预先想好的。 刘靖率先开口道:“现在虽然皇甫嵩和盖勋大军在关中,但对我们没有威胁力,现在灵帝已死,此二人都是大将军何进不喜之人,只能不见最后结果不表态。河东郡唯一的威胁来自并州,郭太的白波军随时都能南下,所以河东郡必须留下足够的军队,以免后路被抄,失去根本。” 刘靖根本没有考虑董卓不去洛阳的可能,共事多年,刘靖太清楚董卓的贪婪和野心,作为幕僚,刘靖第一个考虑的,就是不能让董卓失去盘踞之地。其次就是不能让董卓乱来,时时刻刻不忘和皇甫嵩的那些陈年旧事,男人嘛,谁没栽过跟斗,一点事就睚眦必报,就没有意思了。 刘靖是凉州人,支持董卓不为别的,只是想让凉州人在朝廷出个头,陇右大马,凉州代代出名将,但是在朝廷就是不被待见,凉州人心里窝着一口气。至于董卓那些心病,刘靖根本没当一回事,董卓那是艺不如人。 但董卓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董卓想到的是自己的脸面。黄巾大乱的时候,董卓代替卢植在广宗作战,连战连败,换成皇甫嵩后,一举破城,皇甫嵩用黄巾军的人头做成景观,被封槐里侯。后来讨伐凉州叛军,董卓说出战,皇甫嵩不同意,董卓去了,大败而归;等到皇甫嵩说出战,董卓不同意,皇甫嵩去了,大获全胜。这些耳光打得啪啪的,让董卓在凉州跌份不少。 董卓沉着脸问李儒:“你看如何?” 李儒心说没问题呀,刘靖看法很全面,都是为你考虑的。不过李儒最善于察言观色,立即省悟到刘靖忽视的地方,故作犹豫地说:“刘大人所言极是,只不过我们和凉州的华雄、徐荣等人一直保持联系,虽说有过同进同退的说法,但是皇甫嵩在凉州和军中声誉非同一般,就怕皇甫嵩在凉州生事。到那时,就算守住河东郡,也是死地。” 李儒的话没错,皇甫嵩不可能插手朝廷,但是不代表不插手凉州,退一步说就算皇甫嵩本人没有任何想法,凉州那些人遇到事还会去找他。河东郡是领二十县,下辖:安邑、闻喜、猗氏、大阳、河北、蒲坂、汾阴、皮氏、绛邑、临汾、襄陵、杨县、平阳、永安、北屈、蒲子、端氏、获泽、东垣、解县。 但是河东郡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一块四战之地,在凉州、并州、河套、长安的夹击之下,凉州有皇甫嵩,并州有郭太,河套有匈奴,长安有盖勋。几方势力和董卓的关系都不怎地,除了郭太,皇甫嵩在三个方向都有很大的说话权。 刘靖沉吟道:“李大人所言有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愿意回凉州,协调诸方力量,说服华雄等人先靠近河东郡一线,还望太守大人在河东留下得力人手。郭太在并州抢掠一空,必定会南下,若不迎头痛击,河东百姓就会陷入苦难中,士族也会因此而看轻大人。” ------------ 第二百八十六章 董卓出兵2 董卓毫不在乎地说:“这些吸血鬼能拿我如何?” 李儒怕刘靖失望,急忙插话道:“依我看,现在洛阳局势未定,就由我陪着太守大人前往洛阳,只要三千精骑便可,大军暂时留在河东郡,以防不测。就是留守的将领?” 李儒虽然是董卓的女婿,但是在军中的职位并不高,所以不便直接提出人选,董卓点头道:“就让牛辅留守河东郡,段煨副职协助。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点三千精兵,随我前往洛阳。” 凉州军是戎军,士兵们身材高大,好勇斗狠,生就异于常人,残酷的地理和气候磨练了坚韧骁勇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董卓的军队又如同私军。训练是非常的严格,但是平时待遇好,所以在作战时,骁勇异常,战斗素质好,战斗力也高于常军。 董卓军中的战马也非一般战马所媲美,都是来自张掖的山丹马场。张掖扼守凉州和西域的咽喉,当年定远侯之子班勇,曾在此屯军,准备彻底征服西域。可惜班勇后来为人所害,这里也就渐渐的被人忘却。但是山丹马场却留了下来,凉州各路铁骑半数马匹,皆出于此,董卓更是全军装备;山丹马和凉州士兵一样,天然的环境,创造出的战马健壮、驰骋千里,驰娉战场毫无畏惧,因而西凉军整体战斗能力强悍。 李傕挑选出来的三千精兵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三千匹战马也是挑选的好马,再加上大汉最好的装备。可以说这三千人,除了遇到皇甫嵩这样的名将,或者幽州的白马义从,一般两三万人根本抵挡不住。所以当烟尘滚滚,董卓的大军开拔后,一路又一路的信使飞奔洛阳,报告这一消息。 大将军何进拍案大喜,何太后大惊,立即派出使者西去,希望能拦住董卓;使者在潼关前拦住董卓大军,董卓看完诏书,对使者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奉大将军之命出兵,若是中途而返,便是违抗了军令;这样吧,我不让你和何太后为难,从即日起,我放慢行军速度,只要大将军军令一到,要我撤军,我立即回转河东郡。” 使者暗叫无奈,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何进早已在潼关安排了心腹之人,掌握了潼关的军队,迎接董卓入关,否则就是依仗着潼关天险,也不是董卓这三千人可以攻克的。 潼关,桃林之塞,雄踞要冲之地,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寨;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可惜,外臣与执政的大将军勾结,大汉不再有险要之地。 董卓装模作样在潼关逗留了一天,才穿关而过,大将军何进正在殷切盼望中,怎么可能下令要自己回去。董卓不过是在等待在长安收买昆仑派的李儒赶来,董卓少年游侠出身,掌握一个门派是从小的梦想,虽说昆仑派现在凋零得不像样子,但是焦掌门好歹还控制着长安一带的武林,最起码可以监视一下盖勋等人的举动。 本来董卓都准备亲自出马,用自己的王八之气镇住焦峒群,但是被李儒和郭汜劝住了,焦峒群是靠着召公子的人,等于投在大将军何进门下;董卓要是那样做,先不说焦峒群如何表示,光是让何进和召公子知道,就会打草惊蛇,暴露董卓的雄心。 李儒断定,召公子何等阴险的人,肯定会在长安和焦峒群身边布下眼线,所以最后决定,李儒带着钱财去拜访一下,就算结个善缘,对外就说想通过召公子,更好地巴结何进。果然何太后用尽办法,也拿不到何进的手谕,董卓就这样不慌不忙地来到渑池。 渑池之名来源于古水池名,本名黾池,以池内注水生黾而得名。上古属豫州,西周时为雒都(今洛阳)边邑,春秋时属虢、属郑。战国时韩灭郑,渑池属韩。秦朝置黾池县,属三川郡;汉属弘农郡。 董卓没想到的是,大将军何进真的派人来了,来者是谏议大夫种劭。种劭字申甫,种暠孙,光禄大夫种拂子;种劭带来的命令很奇怪,没有叫董卓退军,却让董卓大军止步于渑池。李儒笑道:“大将军莫非准备前来,再来一次渑池之会。” 周赧王三十六年,秦昭襄王为集中力量攻打楚国,主动与赵国交好,约赵惠文王会于渑池。秦王派使者告诉赵王,约赵王在渑池会谈。赵王害怕但又不敢不去。蔺相如陪同赵王前往渑池。在赵王被迫鼓瑟的情况下,他为了使赵国取得对等的地位,据理力争,使秦王不得不击缶。后来,秦向赵要十五座城,他寸步不让,说用秦国国都作为交换,使秦王毫无所得。蔺相如机智地保护了赵王的安全并且不被羞辱,史称“渑池之会”。 种劭听出李儒的不满之意,无所谓地笑道:“董太守不是秦王,大将军更不是赵王。董太守若是有事和大将军协商,可以喝下官一起回转洛阳;只不过是现在洛阳军队太多,朝廷供给艰难,才让河东军暂停渑池,不用多少日,便会重新安排。” 李儒立即听出种劭话里的漏洞,顾不得讥讽种劭,李儒问道:“洛阳局势如何?大将军原先的主张可有变动?” 种劭一愣,立即自圆其话说:“赵忠等人已是等待刀俎的鱼肉,袁本初基本上就可以解决,所以大将军现在希望兵不血刃的额解决,有些事还是要照顾太后的面子,最后的决定还没有下。” 李儒何等人物,立即才想到何进的打算,嘿嘿冷笑几声说:“种大夫辛苦了,要不然进城休息两天,也好让前将军好好招待你一番。”李儒提到董卓前将军的身份,就是告诉种劭,一切都有变数。 ------------ 第二百八十七章 洛阳大火1 前将军,官名,战国已有,秦因之。大汉一般设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大将军位在三公上,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在三公下。前、后、左、右将军,位在九卿下,不常置;不过前将军也是金印紫绶,位次于上卿,职务或典京师兵卫,或屯兵边境,可以开府治事,府属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 种劭淡然说道:“前将军因事而设,现在战事消除,董太守也不在边境,总不能还是身兼两职吧?” 董卓突然问道:“种拂可好?” 种拂就是种劭的父亲,开始为司隶从事,授宛县令。当时南阳郡吏好因例假游戏市里,为害百姓。种拂出去遇了他们,一定下车接见,使他们感到羞愧。自此以后,不敢出来了。种拂为政有能干的好名声,累升为光禄大夫,与董卓曾经共过事。 董卓是提醒种劭,你一个晚辈,不配和我说话;种劭遭此羞辱,顿时拂袖而去,就听到身后先是董卓畅快的笑声,紧接着,西军笑声一片,放肆无比。等种劭纵马跑出十多里地,种劭忽然醒悟,董卓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离开,只要自己不在,董卓一定会玩花样。 种劭第一次领悟到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别看我们在朝中风光,其实在很多边军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那些军队不同于北军的花架子,其中藏龙卧虎,一般的角色,根本如不了他们的法眼;他们一旦动起手来,你根本猜想不到,他们的底线有多低,甚至可以说,他们没有底线。” 种拂是坚定地反对董卓入京的人,可是改变不了何进的主张,更改变不了儿子种劭参与朝廷斗争的决心。种劭想了想,发现就算自己回去,依旧难以阻止董卓,急忙赶回洛阳,向何进禀告。 何进听说心中一惊,董卓连自己的话都不听?荀攸撇撇嘴说:“董卓连天子和太后的诏书都不当一回事,其心已经可见,大将军,不能引狼入室,无论如何,不能让董卓进城。” 何进问道:“计将何出?” “并州军。”荀攸献策道:“等董卓军队到时,城门外多布军队,再让种大夫前去劳军,要求董卓撤兵。河东军远道而来,外无粮草,若是再没有大将军的支持和接济,饿也会把三千人饿死。董卓只要还有一点头脑,看见那个架势,也会退兵,关键是董卓的军队不会退远,拿不到好处,不会走的。” 果然,董卓德大军跟着种劭的脚步而来,直抵达洛阳城外时。种劭被安排出城劳军,董卓笑哈哈地说:“种大夫,贤侄,我们又见面。” 种劭递上何进的劳军清单,冷冷说道:“董太守这是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大将军和太后都不希望你老,你却强行入京,军队只要出一点状况,就乎被认为是谋反,招来无数谣言,何苦呢?” 董卓慨然道:“为了国家,董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个人清誉有所得了什么?” 种劭再次被董卓的无耻伤害了,他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董卓这样的地步,你董卓哪来的清誉,只有浊誉。种劭决定不再自讨没趣,直截了当地说:“若是董太守坚持这样,不肯依照大将军的命令退军,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郭汜主动冲到了前面,郭汜明白,董卓还需要何进的支持,不能翻脸;但是自己就没有这样的顾忌,再说,郭汜干这样的脏活,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都快麻木了。郭汜连手都没挥,身后几名西凉士兵已经拔出刀剑,直接架在种劭脖子上。 郭汜狞笑道:“我们是大将军安排来的,大将军怎会要我们回去,定是你这个小白脸从中挑拨,假传命令。在要多一句嘴,我立刻杀了你。” 种劭已经能感受到刀剑的寒气,几个士兵慢慢地在推动兵器,他们太有经验了,知道兵器从衣服和皮肤摩擦的时候会加剧人的恐惧感,速度越慢,威胁越大,很多俘虏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崩溃的。种劭凌然不动,慢慢地说道:“董太守,你这个行为就是造反,还说自己是为了公义,太可笑了。” 董卓笑了,笑得很愉快,抬手示意郭汜等人退下,纵马上前说:“贤侄,我就是和你开一个玩笑。种老大人文武全才,胆色过人,他的孙子应该不差吧,果然,贤侄,好样的,没有丢种家的脸。”董卓嘴里的种老大人就是指种劭的爷爷种暠。 种暠,字景伯。初任县门下史,为王谌所赏识,将其推荐给其舅河南尹田歆,被任为主簿。后举为孝廉,为太尉所征辟,再举高第;又迁侍御史,受命监护太子;不久,出任益州刺史,因得罪梁冀,被免。后拜凉州刺史,匈奴中郎将、辽东太守,历任议郎、南郡太守、尚书、度辽将军、大司农,与段熲、张奂齐名,被称文武兼才。 董卓如此,种劭已是什么话都不好说,只好问道:“董太守,大将军的命令你是否遵守?” “遵守,当然遵守。”董卓又不傻,不遵守便会没有粮草供给,自己这几千人吃什么,喝什么。董卓下令撤军,种劭心中怀疑,跟随一起行动,果然董卓的军队西撤二十里,驻扎在夕阳亭。 二十里,董卓的骑兵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杀到洛阳,这和没撤有什么差别,但是无论种劭再说什么,董卓都不再理睬。大军营寨一扎,董卓就躲到帅帐中,谁也不见;李儒劝说道:“种大夫,这帮骄兵悍将跟随前将军千里而来,就是为了一睹京师繁华,谁想到连城门都不让进。这也是前将军统军多年,但是是个人就有脾气,不能逼狠了,一旦闹起来,前将军也没辙,还望种大夫在大将军那里美言。”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洛阳大火2 面对董卓的无奈行为,种劭毫无办法,但是大将军何进和司隶校尉袁绍却都不认为是坏事,毕竟在某些情况下,董卓还是可以引为强援的。袁绍甚至好言好语地安慰了种劭几句,不想朝臣多知道消息,纷纷前来问询,赞同者少,谏言者多。 曹操暗暗对袁绍说:“宦官之祸,是世主不当之权宠,泛滥至此。若欲治罪,只能推问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现在外兵已至,洛阳无人不知,吾料大将军必败也。” 袁绍心中暗笑,我要的就是何进败。袁绍表面上和曹操争执了一番,何进听说,立即召见袁绍,怒道:“孟德什么意思?” 袁绍又帮着曹操解释了一番,不想话音未落,卢植又跑来劝说,被何进一顿训斥,卢植回头找到袁隗问:“乱天下者,必何进也。次阳,你共掌朝政,何不劝阻,此引狼入室之举。”袁隗也是敷衍,卢植顿时灰心,辞官而去。 张让听说卢植都跑了,立即请樊陵出面去见董卓,没想到董卓避而不见。张让明白大事不好,卢植和董卓的举动都是置身事外,急着找来媳妇,也就是何太后之妹。张让向媳妇叩头说:“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惟受恩累世,惟,思念也。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 大汉忠孝,张让这个举动是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何太后的妹妹何氏也没什么见识。何氏看丈夫家可怜,就找到母亲舞阳君,一起入宫去求何太后,何太后也感觉何进做的太过分,乃诏诸常侍皆复职入宫。何进听说,又入宫和何太后摊牌,这一次何进一改犹豫,定要诛杀诸常侍及以下,选三署郎入守宦官庐。 李儒得到消息,跑入帅帐,高声道:“岳父,大喜,这下子张让和何进是不死不休了。” 董卓听完,反倒沉默半晌说:“刘靖推荐族弟刘艾担任长史,你怎么看?” 李儒跟随董卓多年,太熟悉董卓这举动,董卓往往会在下最后的决心前,把所有的事情过一遍。别看董卓长得肥头大耳,谁要是把他看成一个莽汉,那就是瞎了眼了,董卓的心思细腻起来,就是李儒应对,有时候都感觉到吃力。李儒故做沉思一阵,回答说:“好事,有刘艾相助,牛辅必能击败郭太。” 董卓点头道:“那我们就在洛阳赌上一把。” 何进的要求同样没有瞒过宦官的耳目,众宦官相顾失色道:“大将军称疾不临丧,不送葬,今欻入省,欻音许物反。此意何为?窦氏事竟复起邪?” 张让冷笑道:“何进如此灼灼逼人,非置我们于死地,就不要怪我等了。”众人商议已定,中常侍段圭、毕岚等人夜里率领各府高手数十人,持兵窃潜入宫中,然后找地方隐蔽;张让化了妆,趁着夜色,偷偷去拜访召公子。 召公子正在独自饮酒,四个小菜,一壶美酒,一见张让就笑道:“张公公,悲情的大戏演过了,现在是要图穷必见了吧。某非想拿召某的人头做个投名状?” 张让惶恐地说:“公子说笑了,我是来送消息的。” “什么消息?”召公子很好奇,张让已经死到临头了,还能有什么值钱的消息;张让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召公子说:“窦绍和窦圣卿的藏身之处,他们就在泰山郡,这是详细的地址。” 召公子看都没看,把纸条放在桌上,问道:“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这边收了消息,那边帮大将军杀了你。” 张让笑着说:“我已经不年轻了,又是阉人,所谓的后人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现在都这样了,公子要是出卖我,未免不值;再说了,何进杀了我们之后,难道会放过你们?” “当然不会。”召公子坦然道:“只要是执政的人,没有人喜欢游侠,就像没有人喜欢墨家一样。换了我,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也会大开杀戒,至于感情、恩义这些,与权势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张让大喜道:“公子所言极是。何进一个杀猪的,心里哪有道义二字,公子若是助我们一臂之力,则大事可成。” 召公子摇摇头说:“我是江湖人,管不了朝堂上的事情。明天一早,我就会带着全部的手下撤出洛阳,甚至司隶,前往泰山,把一切都了解了;不过张公公,我还是有一事一定要请你帮忙,就是劫楼的消息。” 张让心中一跳,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和他们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召公子意味深长地说:“段圭不是劫楼的人吗?” 张让一惊,脸色大变道:“抓走那些人的是你?” “你看看,张公公,你还是清楚的,甚至现在手上都有一张网。”召公子轻声说道:“张公公,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大将军犹豫了那么长时间,忽然一夜之间就变得坚强起来?” “你是说,你是说。”张让惊慌得心脏乱跳,没有一点高手的风范。 召公子扶着张让坐下说:“别慌,我估计是我动手以后,劫楼主动找了大将军。原来大将军知道你和劫楼的关系,所以一直有些担心,布衣之怒,十步流血,劫楼又是防不住的;现在劫楼投靠了他,他还有什么担心的?所以张公公,听我劝,要下决心,不要保留什么东山再起的力量,一次性全部用完。” 张让喘着气说:“我明白,没有什么能瞒过劫楼,这次不用,也会被挖出来,一一铲除。” 张让突然反应过来,难怪召公子要走,就是自己不过来,召公子明天还是会走,召公子递给张让一个金蝉说:“给段圭看一下,这是他送给他孙子的玩具;我相信,段圭只要看见这只金蝉,就会忘了劫楼的一切,完全听你的。劫楼有个说法,人生是劫,所以要杀,我希望你能打赢这个劫。” ------------ 第二百八十九章 洛阳大火3(完本) 八月的月亮大半是圆的,即使不是非常圆,也是一个圆。明月当空,清风徐来,雕栏楼榭中,一个房间还是亮着灯光。袁基、袁绍、袁术三兄弟难得地在一起喝酒,一尾鱼、一盘牛肉、一只鸡;袁基望着月亮,怅然无语,过了很久才问袁绍:“如果重新来过,你还会这样选择吗?” 如果,袁绍说不出话来;古往今来多少事,都是不能,也不该说这个词的。如果这世道没有嫡子和庶子之分,自己会被过继给袁成吗?也许大哥袁基当官,自己就是笑傲江湖的一个侠客,手持袁山令,潇洒一生,最后在袁山养老,那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 如果何进听自己的,一开始就杀了十常侍,也许就不需要得罪这么多人,也不需要丁原和董卓起兵。这一切,从丁原杀到孟津渡口的时候就决定了,不可更改;董卓要不来,何进一旦变脸以后怎么办?只要利益足够,士族们是不会在乎袁家的。 什么三世三公,什么门生故吏遍及天下,那都是扯淡。如果袁家不出头,每一次与各方势力斗争都多在后面,不能为其他家士族争取到足够的利益,谁会把袁家放在眼里;那些门生故吏要是做不到官,看见袁家不绕道而走,就算是有良心的了。 袁基笑笑:“事已至此,后悔是无用的。公路,明天召集你所有的人手,一定要帮着本初,就算何进输了,袁家也不能输。”别看袁基平时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但是事到关头,袁基还是看得清楚,拿得起放得下的,几句话都说到了袁绍袁术的软肋。 袁术沉思了一下问道:“如果失败了呢?被别人摘了果子,怎么办?” 袁基毫不犹豫地说:“我留在洛阳,本初第一个走,公路第二个走。” “为什么?”袁术有点小小的不满;袁基解释道:“本初在官场上太弱,很容易被人打击;再加上和何进的关系,无论谁掌权,对他都会有戒心。对了,叔叔已经劝说卢植复职,他现在就在尚书台;董卓也派来了董旻。” 袁绍笑笑说:“不怕,大不了杀出去。” 第二天一早,张让、赵忠就带着所有的中常侍跪在了何太后的宫门口,嚎啕大哭。哭声震天,让何太后很是不忍,招张让一问,张让叩头道:“今大将军矫诏召外兵至京师,欲灭臣等,望娘娘垂怜赐救。” 何太后唉声道:“大将军现在像变了个人,哀家也没有办法,把你们重召回宫,就是想保护你们。至少目前,大将军还不敢当着哀家的面抓人。” 张让依旧哭道:“恐惧最磨人。还望太后出面,找大将军来当面劝阻,如果大将军真的不肯答应,臣等愿死在太后面前。” 何太后绝不相信张让等人会这样干脆,但是觉得三方当面的时候,或许有机会,何进心一软,当场答应了。何太后立即下诏,宣何进进见;何进得诏就要进宫,主簿陈琳谏道:“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听说今早十常侍率众哭诉,此事大违常理。” 何进不屑地说:“我为刀俎,其为鱼肉,只有哭诉的手段了。太后相召,不得疑神疑鬼。” 曹操建议道:“可三署先入,抓十常侍出来,然后大将军入。” 何进大笑,竟不赞同,吴匡道:“大将军一定要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 于是吴匡、张璋等人引兵布列宫门外,何进独自进宫,羽林军和尚书台的护卫也都是何进的人,众人并不是太担心。宫中大将军府的耳目一路跟随,何进是进了何太后的宫殿,没有出任何事,曹操却感到阵阵心慌,双眉紧锁,考虑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进终于和何太后谈崩了,无奈而出;何进刚刚下殿,就听见身后小黄门在喊:“大将军留步,太后有请。” 何进心头一喜,兴许是自己今天的态度让妹妹没办法了,只有答应自己诛杀宦官,于是兴冲冲地回头。何进没想到转过小门,遇见的竟然是张让一伙,何进的武功稀疏平常,一下子就被十来个人围住,根本没机会逃走。 张让等责问何进说:“天下大乱,也不仅仅是我辈的罪。先帝曾经与太后不和,几乎把太后废了,我们哭泣解救,各人拿出家财千万作为礼物,和悦先帝之意,只想依托你何氏的门户而已。现在居然要杀灭我们的种族,太过分了吧?您说宫中污秽肮脏,公卿以下忠诚廉洁的是谁呢?” 何进目瞪口呆,根本答不上来,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何进于嘉德殿前。张让、段珪等矫诏,用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附,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板,怀疑有假,说:“请大将军出来共同商议。” 中黄门把何进的脑袋掷给尚书,说:“何进谋反,已经杀掉了。” 何进部将吴匡、张璋在外听说何进被害,欲引兵入宫,羽林军急忙合闭宫门。袁术很快率部赶到,与吴匡一起进攻,杀到天黑,袁术烧掉了南宫九龙门及东西宫,威胁张让投降。张让等抵挡不住,逃去报告何太后,说北军造反,烧宫,攻尚书台,因将太后、天子及陈留王,又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 没想到尚书卢植,一人执戈站在阁道窗下,痛斥段圭;段圭明白,就自己的身手根本拿卢植没有办法,后面追兵将至,只好放了何太后。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何苗、袁绍乃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 吴匡等素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又疑何苗与宦官同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即车骑也,士吏能为报仇乎?” 何进素有仁恩,士卒皆流涕曰:“愿致死!”吴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旻攻杀苗,弃其尸于苑中。袁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余人。袁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结局 ? 洛阳大火漫天,张让、段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小黄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谷门,奔小平津。只有卢植持剑夜驰河上,紧紧跟随,王允得知,立即遣河南中部掾闵贡随卢植后,闵贡率部骑马追上,一场苦战,卢植重伤,斩杀张让、段圭,余皆投河而死。 闵贡留人照顾卢植,扶小皇帝及陈留王上马,小皇帝刘辩独乘一马,陈留王刘协与闵贡共乘一马,一路南行。公卿百官奉迎於北芒阪下,太尉崔烈在前引导。适逢董卓率将骑数千来迎,崔烈呵使避,董卓骂崔烈曰:“昼夜而来,何云避退,我不能断卿头邪?” 崔烈一个文人,那遇到如此不讲理的做法,再看着董卓身后的大军,顿时不敢言,董卓上前见过小皇帝刘辩说:“陛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 刘辩已经十四岁,正惊讶中,董卓又走近陈留王刘协说:“我叫董卓,让我来抱你。” 说完,董卓便从闵贡怀中抱过刘协,刘协九岁。回到洛阳,天已经大亮,就听得小儿童谣:“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随即,响起西凉军让人惊悚的号角声。董卓得意间,忽然看见刘子敬正站在城门口,和严佛调在说着什么,两人的神情一如当年那般平和,刘子敬甚至朝董卓笑了笑。 此时,何进何苗兄弟俱死,吴匡、张璋等人无所依靠,都先后投靠了董卓。但是董卓自嫌兵少,怕不为远近所服;每过四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复入至洛中”。洛阳中人都没察觉,谓董卓兵不可胜数;另一面牛辅等人击败了白波军,意外地杀死了郭太,然后在长史刘艾的带领下,源源不断地进军洛阳。 董卓又利诱吕布,杀了执金吾丁原,吞并其众,至此,京都兵权唯在董卓一人之手。骑都尉太山鲍信带着泰山兵回到洛阳,对袁绍说:“董卓拥强兵,有异志,今不早图,将为所制;及其初至疲劳,袭之可禽也。”袁绍畏惧董卓,不敢动手,鲍信遂还乡里。 不过从那一个早上以后,董卓再也没见过刘子敬,李儒和投靠过来的焦峒群四处打听,依旧没有消息,有的说刘子敬和鱼行赤一起隐居了,有的说刘子敬和召公子同归于尽了,还有的说刘子敬和左慈一起云游天下。 董卓接替刘弘任司空后,专擅朝政,听说蔡邕的名气,于是征召他,蔡邕推说有病不能去。董卓大怒,骂道:“我有灭人三族的权力,蔡邕就算骄傲,也是不过转足之间的事而已。”又急令州郡征召蔡邕到府。蔡邕不得已只好应命,被任命为代理祭酒,很受董卓敬重。又被举为高第,历任侍御史、治书御史、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又升任巴郡太守,被留任侍中。 董卓看重蔡邕的才学,对他非常客气,一遇举行宴会,往往令蔡邕鼓琴助兴,蔡邕也有心出力。但董卓性格刚愎自用,蔡邕恨自己的话很少为董卓采纳,对堂弟蔡谷说:“董公性格刚烈而容易作恶,终究不能成事。我想东奔兖州,但是道路太远,不易达到,打算暂时逃到山东地区看看,怎么样?” 蔡谷不赞同说:“您的容貌与普通人不同,在路上走,看的人云集,这样,想躲起来,难啊!” 初平三年,董卓被诛杀,蔡邕在司徒王允坐上,不知不觉说起董卓来,并为之叹息,脸色都变了。王允勃然大怒,呵斥他说:“董卓,是国家的大贼,差点倾覆了汉室。你作为臣子,应该一同愤恨,但你却想着自己受到的礼遇,忘记了操守!现在上天诛杀了有罪的人,你却反而为他感到伤痛,这难道不是和他一同作为逆贼吗?”随之将蔡邕收押交给廷尉治罪,蔡邕死在了监狱里。 小霸王孙策占据江东六郡后,欲渡江袭许,在吴郡城楼上招待袁绍的使者陈震,集会诸将宾客,于吉乃盛服杖小函,漆画之,名为仙人铧,趋度门下。诸将宾客三分之二下楼迎拜之,掌宾者禁呵不能止。孙策因此激怒,言:“我为不如于吉邪,而先趋务之?”便使人抓住于吉。 诸事之者,悉使妇女入见孙策母,请救之。孙母谓孙策曰:“于先生亦助军作福,医护将士,不可杀之。” 孙策曰:“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 江东诸将复连名通白事陈乞之,就连周瑜也不得不写信来求情,孙策乃生一计,使于吉求雨。孙策令人缚于吉置地上,说若于吉能感天日中雨者,当原赦,不尔行诛。俄而云气上蒸,肤寸而合,比至日中,大雨总至,溪涧盈溢。将士喜悦,以为于吉必被释放,并往庆慰;不料孙策催斩之,暴尸于市。将士哀惜,共藏其尸。 曹操闻之,问前来投效的封衡:“此人真是于吉?” 封衡叹息道:“是召公子。泰山一战,虽然杀掉了窦家的所有高手,召公子也因此失去了功力,左慈便想了这个法子,让他做点有益的事情,没想到能者无所不能,就算做一个道士,召公子也做得如此风光,当真有千古绝唱的味道。” 曹操问道:“他真的就甘心做一个道士,孙策的想法要是没错呢?” “那孙策就得死,召公子的敌人没有善终的。”在这一点上,封衡不需要证明什么,曹操也是一路走过来的,不过是从一个狡诈的少年,变成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一次决战,只要胜了袁绍,天下就再也没有对手。 满宠匆匆进来汇报:“豫章传来消息,许劭许子将死了。” 封衡的眼睛一花,似乎在那个桥头的房间里,曹操和夏侯惇正在眼巴巴地望着许劭,听许劭一字一字地说道:“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本章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