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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白牡丹
作者:莫里斯·卢布朗
内容简介
《神秘的白牡丹》分为白色的牡丹花、恐怖的威胁、曙光初现、间谍活动、巴尔干火药桶等5个章节。在本书中,主人公罗宾街头救下一位金发女郎,并与其成为了好朋友,谁知却因此而卷入到一场国际大阴谋之中。为了消弭欧洲战事,罗宾只好挺身而出。
神秘的白牡丹
白色的牡丹花
在本故事中,怪盗亚森·罗宾将化名为鲍尔·塞尔林,以一位身世显赫的俄国贵族青年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
尽管他的俄语说得既不流利也不生动,仅仅具备最基本的读、写和进行一般情景对话的能力,可这丝毫不妨碍他与上流社会进行社交活动。
在当时,凡是俄国皇室贵族和上层社会的名流精英,全部使用法语进行交谈,特别是那些在社交界中身份显赫的人士,他们往往将法语作为最重要的谈话交流工具。这些人全都以会讲法语而感到骄傲,并且认为只有会讲法语才能证明一个人知识渊博和接受过良好教育。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化身为俄国贵族青年的罗宾,才没有被其他人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鲍尔·塞尔林公爵居住的地方是巴黎郊外的一所富丽堂皇、别致典雅的豪华别墅,在这里负责照顾塞尔林公爵生活起居的人正是从罗宾孩提时代就一直对他关爱有加并且忠心耿耿的比克娣娃奶妈。除此之外,别墅中还住着两个罗宾的贴身随从,一个是他的专职司机保克哈布;另一个则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男仆,他的名字叫作彼特。
罗宾凭借着他那帅气俊朗的外表和优雅不俗的谈吐,很快便成为巴黎社交界中令众人无比仰慕艳羡的明星;而且不仅如此,由于他单身一人,因此很多年轻的女士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梦中情人。所以,凡是罗宾所到之处,他没有不立时引起别人关注的,社交界的众多名流都争先恐后地与他结交。
罗宾不仅年轻有为,而且生得风流倜傥,气宇轩昂。他的脸色总是白里透红,在他的脸上,永远不会出现阴郁的神情。透过他那只精美的单眼镜片,你可以看到后面那双湛蓝深邃的大眼睛,这一对动人的眸子时常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和迷人的神采,而那鲜润粉红的唇边总是会浮现出令人陶醉的微笑。
他高大挺拔,肩宽背阔,肌肉结实,一看就是一位体格魁梧伟岸的壮汉,尤其是那一双线条流畅而强劲有力的长腿,不管是站立还是行走,都是无可挑剔的。他这架强壮健硕的身躯即便是包裹在剪裁精巧的衣服里面,也同样可以看出这是由于往日经常运动才达到的效果。
1914年4月的一天,罗宾正坐在巴黎的夏克耶大剧院里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一出舞台戏剧。这场演出是举世闻名的俄国芭蕾舞蹈团的巡回公演,因此剧院中人山人海,每一个包厢都挤满了人,真可谓是座无虚席!
法国总统巴利艾以及受总统邀请而来的塞尔维亚国王和年轻的王储也亲临现场,他们坐在二楼正对着舞台的贵宾席上。
塞尔维亚是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小王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它与其他的几个小国家共同组成了南斯拉夫共和国。而本故事发生的时间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拉开序幕的前夕。
这位年轻的塞尔维亚王储,与其他古老的皇家后裔一样,长着一张清秀儒雅、高贵端庄的脸。然而,让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他的神情忧郁阴沉,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阴云,迷人的褐色双眼也显得暗淡无光,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尽管王储始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上精彩纷呈的芭蕾舞剧,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的内心正被其他的事情牵动着。
“这位王储看起来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仅体格健壮,而且风流潇洒,可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是闷闷不乐的呢?甚至就连法国总统巴利艾与他交谈的时候,王储似乎也在强颜欢笑,硬装出一副笑脸回答总统的问话。噢,说不定他的内心正为什么事情而担忧牵挂,所以才会显得有一些心不在焉吧!”
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然而,事实也正如罗宾所推断的那样,这位高贵优雅的塞尔维亚年轻王储,日后成了本故事中上演的一场悲剧的主人公。
当然,这个时候的罗宾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他只是十分担心眼前的这位精神恍惚的年轻王储。
这时,芭蕾舞剧的第四幕结束了,观众席上掌声雷动。
罗宾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就要5点钟了,尽管后面还有一幕戏,可他还是起身离开了座位,径直走到服务台取走了他的大衣、礼帽和手杖。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在歌剧院正前方的广场上,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看起来是那样的优美而安详。在巴黎这座美丽的城市,春天的太阳总是早早地就躲到地平线下面去了。
罗宾不紧不慢地溜达到停车场,坐进了自己停放在这里的高档轿车中。
“保克哈布,先不要急着回别墅,绕远一点儿的路走吧!”
“绕道走?”
保克哈布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如此向罗宾反问道。
“不错,我刚刚欣赏完一场精彩绝伦的芭蕾舞剧,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所以我想让自己先平静平静。”
“那么您在路上需要吃些东西吗?”
“不必了,等我回别墅之后再吃晚饭吧!”
说完,罗宾仰着身子靠在了软绵绵的椅背上,然后闭上双眼,任凭一幕幕精彩无比的芭蕾舞剧的剧情在脑海中浮现……
司机保克哈布把汽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接着缓缓地驶过了塞纳河的河畔,穿过大桥,径直朝着巴黎郊外驶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汽车就这样向前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
罗宾抬头向车窗外望去,只见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偶尔才会有那么一两辆汽车疾驰而过,而片刻之后则立刻恢复了平静。
街边的路灯在这个寂静深邃的春夜里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放射出晶莹而柔和的光芒。
“这是什么地方?”
“济若里大街的一角。由于这里是富人居住区,所以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这条大街的两旁种满了七叶树,一些稚嫩翠绿的叶子刚刚从树枝上露出了头,显得十分可爱。
罗宾乘坐的这辆高级轿车悄无声息地向前缓缓滑行,栽种在道路两旁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地向后倒退,正陶醉在夜色之中的罗宾突然挺直了腰板,双眼紧紧地盯着车窗外。
只见前方大约二十公尺远的地方,一个黑影躲藏在人行道旁的大树背后,正在四处张望。这个人十分巧妙地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七叶树的后面,机警灵活地查看着周围的情况,然后突然又跑到了另一棵大树的背后,藏了起来。
“保克哈布,你发现藏在七叶树后面的那个人了吗?”
“我早就发现了,而且,左边的树荫下也藏着一个人,你看……就在那里。”
说着,保克哈布用下颌示意前方。
“保克哈布,现在把车灯灭掉,别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车子,我倒要看看这两个神秘人物是何许人也。”
保克哈布依言灭掉了车灯,并将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转瞬之间,这辆华贵气派的高档轿车便如同一只巨大的甲壳虫一般趴在了街道上。罗宾和保克哈布仔细地观察着前方,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两个黑影究竟要搞什么花样。突然,罗宾发现在距左边那个男人五十公尺的前方,一个低垂着脑袋的女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身材苗条而修长,神色匆匆,似乎在急着赶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孤身一人走在如此冷清的大街之上,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这时,她也意识到了周围的环境十分恐怖,于是连忙转过头去,迈开大步向前方急行。
藏身于街道左边的男子立刻拔腿追赶了上去,而另一个人也飞快地穿过机动车道拦在了女子前进的道路上。这两名男子都是身材高大的壮汉,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个女子控制住了。年轻的女子拼尽全力地反抗着,企图摆脱那两个人的束缚,然而,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和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最后,她终于筋疲力尽,只剩下不停地喘气呻吟了。
保克哈布见此情景连忙猛地一踩油门,将汽车发动起来,而车子也很快便驶到了人行道的旁边,罗宾一下子就从车里窜了出来。其中的一名歹徒一见罗宾冲了上来,也立刻朝他猛扑过去……
罗宾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这条壮汉的手腕,然后猛地一哈腰,使了一个过肩摔,便将这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另一名歹徒察觉到形势对己方不利,于是立刻放开了紧紧抓住的那名女子的手,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着罗宾冲过来。罗宾毫无惧色,瞅准了这个人的咽喉,然后用了一招空手道中的厉害招数,干净利落地将这个冲上来的歹徒击倒在地。
罗宾拍了拍双手,将刚刚弄得褶皱的衣服重新整理好,然后又将那个早已被惊吓得魂飞魄散的女子抱进了自己的车中。
车子无比迅速地开走了,事发现场只剩下那两个家伙狼狈地倒在地上。
“别担心,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罗宾用坚毅而温柔的话语安慰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女子。
“哦……真是太感谢你了!”
听完罗宾安慰性的话语,这位长着一头光洁柔顺的金色长发的女郎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过,她的脸色仍然十分苍白,嘴唇也在不停地颤抖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满含热泪地注视着眼前潇洒俊朗的罗宾。
这时,年轻女子的短披肩从肩膀上滑了下来,一串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呈现在罗宾的面前。在她那身丝制的晚礼服的前胸处,插着一朵洁白无瑕的牡丹花,这朵花慢慢地滑落到了座椅下面,然而这个女郎对此似乎毫不知晓。
罗宾将牡丹花从座椅下面捡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接着,他又十分殷勤地替女郎披上了披肩。
这位女郎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而细腻,面容姣好,满头金黄色的长发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她的手中这时候还握着一个手提包以及一张夏克耶大剧院芭蕾舞剧公演的节目单。
“哦,原来她也去看了俄国芭蕾舞剧团的演出!”
想到此处,罗宾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女子。只见她这时双眼紧闭,呼吸深沉,或许是由于刚才受到了那起突发事件的惊吓和影响,她的心脏直到现在仍然在剧烈地跳动着。
“你也去夏克耶大剧院观看芭蕾舞演出了吗?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刚刚从那里出来的。”
罗宾用十分轻松愉快的口吻与这名女子攀谈着,想要让她尽快振作起精神来。
“不错,我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出来了,因为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到别处去。可是,没想到耽误了很长时间,所以才会遇到刚才那样的事情……真是太吓人了!”
“万幸的是刚才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多亏您救了我。”
“我现在就将您送回家去,好吗?您的家在什么地方?”
“啊,不必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名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她连忙拒绝了罗宾要将其送回家的好意。
“一位年轻女子孤身一人行走实在是太危险了!假如再碰到像那样无聊的人的纠缠的话,您该如何是好呢?依我看,还是让我当一回护花使者,将您送回到您的家中吧!”
女郎似乎并不怎么愿意让罗宾这样做,然而她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建议,而是轻声地说道:
“多谢您的好意,我的家在山特若地区的安信大街。”
“保克哈布,你听清楚了吗?”
“是的,我知道了,那个地方离这里并不怎么远。”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您对刚才那两个攻击你的歹徒还有印象吗?”
“一点儿也没有……”
“那么,您刚才看清楚他们二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也没有看清楚,因为我当时实在是被吓坏了!”
“噢,那就是了,怪不得您记不清楚他们的长相呢!”
罗宾继续对女郎说道:“您的头发乱了。”
“是吗?那么对不起了,我现在需要整理一下。”女郎一边说着,一边从手提包中掏出来一面小镜子。
“我来帮您拿镜子,好不好?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是太太,还是小姐?”
“您太客气了,叫我班思小姐就好了。”女郎略带羞涩地说出了自己的芳名。
“我是塞尔林公爵,全名是鲍尔·塞尔林。”
然而,当班思小姐听到她眼前的这个人称自己为塞尔林公爵的时候,她惊愕得瞪大了双眼,面部表情显得十分不自然。
“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位来自于俄国的公爵……”
显而易见,女郎大吃了一惊,她的神情看起来也是十分惶恐不安的。
这个时候,罗宾的心中难免顿生疑惑,他想:“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呢?照这样看来,她以前就听说过我。”不过,罗宾只是在心里暗暗揣度,表面上丝毫也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件事情真是太古怪了!一位身穿华贵晚礼服的女士,出行时居然没有搭乘汽车,而且也没有任何人陪伴,孤身一人在幽深漆黑的大街上行走。另外,她的神情总是诚惶诚恐的,甚至连家庭住址也不愿意透露给我。我的直觉告诉我,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并不是由于刚刚遭受到歹徒的袭击而造成的。唉……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罗宾如此缜密地分析着。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位女士,似乎是想一下子看穿她内心中所隐藏的秘密。
罗宾的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班思小姐的脸颊上,可她似乎一直在极力地躲避罗宾那敏锐而深邃的目光。她从一开始的时候便在专心致志地低头梳理自己那一头纷乱的金发。而她手镯上所镶嵌的钻石一直在闪烁着冷冰冰的光芒。
没过多久,汽车缓缓地在安信街的一所宅子前停了下来。
“您的家是在这里吗?”
“不错,就是这儿!公爵先生,再一次感谢您的帮助!”
罗宾将班思小姐搀扶下车后,伸出手去按响了大门上的门铃。然而,门铃响了好几声,也不见一个人出来为他们把大门打开。
“仆人们今天都休息了,所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班思小姐从手提包中取出来一把钥匙,将大门打开,然后转过头来又对罗宾致谢了一番,接着便转身走了进去。
大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四周寂静无声,一个人也没有。班思小姐进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迎接她,一所偌大的宅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耸立在寒星点点的夜幕之下……
罗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然后回到了停车的街边。
然而,罗宾坐进车里面之后却意外地在座位上发现了一张卡片,这是一张倍侬·哥雷休夫人准备在4月24日举办晚宴的请柬。罗宾心想:“这张请柬肯定是班思小姐刚才从手提包中拿镜子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而她又没有发觉。”
这里所谓的“倍侬”,指的是那些男爵的夫人或被赐予男爵封号或者领事的贵妇。这位倍侬·哥雷休夫人是哥雷休男爵的遗眷,在巴黎的上层社交界是一位十分有名望的交际花。罗宾对她的居住情况也有所耳闻,据说她的住所位于布列街,那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豪宅。
“噢,今天不就是4月24日吗?按照通常的情况来说,这样的晚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才能结束。保克哈布,立刻把车开到倍侬·哥雷休夫人位于布列街的府上。”
“遵命!”
车子立刻发动了起来,很快便穿过了塞纳河的河岸,然后一刻不停地朝布列街的方向飞驰而去。
“班思小姐一会儿会不会也去参加晚宴呢?她说不定被那两个歹徒吓坏了,所以今天晚上不去参加了。不过,假如她真的来了的话,我一定要把这朵白牡丹亲手还给她,并且看看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或许说不定能就此探出她的情况,从而一举查明她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罗宾看了一眼别在自己衣襟上的那朵纯白色的牡丹花,似乎这便是揭开女郎身份之谜的钥匙一般。其实,罗宾也只是想知道这位神秘而美丽的班思小姐的真实身份而已,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场扑朔迷离、纷繁复杂的国际大阴谋的滔天巨浪就这样将自己卷了进去。
“保克哈布,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或许会很晚才回家。”
说完,罗宾迈开大步,精神抖擞地朝着大门口处的石头台阶走去。
“欢迎您的大驾光临!请您在这个地方签上您的大名。”
一个身穿一袭黑色礼服的仆人,彬彬有礼地捧着盛有签名簿和钢笔的正方形银制托盘走到了罗宾的身旁。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已经签过名字了。我从里面出来是到车子里去取香烟的。”
“那么,就请您回到里边去吧!”
罗宾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只见在吊灯灯光的照耀之下,一对对的绅士和贵妇正在翩翩起舞,而另外一些人则站在餐桌的一旁啜饮着香槟,小声地交谈着。
舞池中的贵妇们一个个打扮得时髦艳丽,脖颈上、手腕上佩戴的项链和手镯以及头上镶嵌着钻石的发饰,与璀璨的灯光交相辉映,灿烂夺目,而餐桌上盛香槟酒的那些酒杯也无时不刻不在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本次晚宴的女主人倍侬·哥雷休夫人此刻正站在壁炉的前面,笑容满面地与五六位宾客谈天说地。倍侬·哥雷休夫人始终是上层社会所关注的焦点,而她也确实是一位温柔动人、高贵优雅的贵妇。
由于罗宾并不在受邀嘉宾之列,因此他害怕被女主人倍侬·哥雷休夫人看到,于是连忙挤进了人群之中。罗宾四下里查看了一番,然而,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他并没有在众人之中找到那位金发碧眼、魅力十足的班思小姐。
“她还是没有来参加晚宴。刚刚遇上了那样可怕的袭击,也难怪她会选择不来赴宴。此刻她或许喝了一些镇定剂,早早地就躺在床上休息了,说不定早已进入梦乡了呢!”
想到此处,罗宾顿感大失所望,失落之情难以言表。
随后,罗宾踱步到了大厅中的酒吧间,向侍者要了一杯香槟酒。
这个时候,一位长着一头褐色头发的妖冶迷人的女郎径直朝罗宾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与他搭讪。
罗宾也为这位迷人惊艳的褐发女郎点了一杯香槟酒。
“先生,十分感谢!”
女郎轻启朱唇,细声细语地说道。跟罗宾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女郎上前接过了酒杯。
这位女郎说着一口非常流利标准的法语。不过,能够听得出来,她的语调中略微带有一丝外国口音。
罗宾的内心中暗暗思忖着:“这位女郎究竟是哪国人呢?”
罗宾将酒杯端了起来,而褐发女郎也同样举起了酒杯向罗宾致敬。两只酒杯十分清脆地碰撞在了一起,随后两人都微笑着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尊敬的女士,我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罗宾满怀绅士风度地询问道。
女郎则十分爽快地回答说:“哦,当然可以了……可是,我似乎不怎么会跳舞啊!”
她的嗓音既甜美又柔和,如燕语莺声一般,立时便将罗宾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是俄国人吗?还是波兰人?或者是匈牙利人?”
于是,他们二人携手步入舞池。罗宾一面潇洒地挪动着舞步,一面趁机环视周围的人们,搜寻那位满头金发的班思小姐。
而罗宾的舞伴——这位褐发的女郎,则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罗宾衣襟上的白牡丹花出神。或许她正是由于注意到了罗宾所佩戴的这朵牡丹花才走过来与他搭讪的。
罗宾一门心思地想要找到班思小姐,以至于甚至没有注意到身旁舞伴的举动,因此也就没有发觉那位褐发女郎正在偷偷地观察自己身上的白色牡丹花。
“非常抱歉,我感觉到很疲倦,有点儿想要呕吐……”
女郎捂住胸口,愁容满面地对罗宾抱歉地说道。
“哦?或许是由于大厅内的空气过于浑浊了吧!走,我们到院子里去透透气,那里的新鲜空气一定会对你有好处的。”
说着,罗宾用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女郎的背后,然后用另一只手扶住她,缓缓地从舞池中拥挤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们穿过阳台,径直来到庭院之中,女郎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罗宾仍然没有死心,他还是想知道班思小姐究竟有没有来参加这次晚宴,所以他还是时不时地把头扭向大厅的一边。
大厅中此时热闹非凡,宾客们都在兴致勃勃地开怀畅饮呢!
这时,褐发女郎趁着罗宾心不在焉,偷偷地从口袋中取出来一个银制的哨子,放在口中吹了起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划破了静谧的春日夜空。
罗宾猛地转过了头来,这个时候,旁边的树丛中突然跳出来两名头罩黑纱的男子,他们将手中的枪抵在了罗宾的胸膛上。
女郎对其中的一个蒙面男子耳语了几句,说的都是罗宾听不懂的外国话。接着,两个蒙面人将枪口对准了罗宾的太阳穴,把他一直挟持到了庭院的正中间,这里有一扇小门。
“进去吧!”其中的一个蒙面男子厉声喝道。
他的嗓音既低沉沙哑又粗鄙不堪,不怎么地道的法语之中还混杂着匈牙利语的口音。
一辆汽车停在门口,那是在等他们的。一个蒙面男子将罗宾推到汽车后面的座位上,然后挨着罗宾坐了下来,枪口一直对准着罗宾的腹部;而另一名男子则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双手紧握方向盘,将车子发动了起来。
汽车的车窗上挂着十分厚重的窗帘,以至于外面的景色罗宾一点儿也看不见。
坐在驾驶员座位上的蒙面男子是个矮个子;而挨着罗宾坐下的男子,则是一个高大结实、肌肉发达的壮汉。
面对如此的困境,罗宾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紧张和恐惧,而是将头仰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双腿懒洋洋地伸展着,紧闭双眼休养精神。
没过多久,那个矮个子的男子便将汽车开过了桥。
“这座桥是塞纳河上的吧?如此说来,这应该就是亚利萨达桥。”
罗宾想要透过窗帘的缝隙了解到外面的情况,然而,坐在他旁边的壮汉却用手摁住了罗宾的肩头,用德语粗鲁地喝道:“坐好,别乱动!”
这时,车子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罗宾清晰地听到汽车轮胎将小石子弹起和压碎的声音,所以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两个蒙面男子已经将他带到巴黎的郊外了。
汽车这时正行驶在没有铺设柏油的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
“这两个人到底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呢?今天晚上,我或许就要在某个地方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或者不为人知的地窖里面过夜了!唉,先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会变得很有趣,先看看事态的发展再慢慢想办法吧!”
正当罗宾胡思乱想的时候,汽车却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
那个负责驾驶汽车的矮个子男人从车上走了下去,随后,罗宾听到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那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汽车又一次开动了,这次是在沙砾铺设的路面上行驶。向前行驶了大约二十公尺的距离之后,蒙面男子又用枪抵住了罗宾的太阳穴,然后说道:“赶快下车,不要耍花招!”
罗宾走下车来,一座古老而陈旧的用石头建造而成的房屋呈现在他的面前,几株参天大树昂首挺立在庭院之中,而由沙砾铺设的路面被闪烁的星光映射得苍白寒冷。
这时,挟持罗宾的那个壮汉取出来一把钥匙,将正面那扇厚重的大铁门打开了;而那个矮个子男人则将车子停进了车库之中。
壮汉用枪推了推罗宾,然后用蹩脚而生硬的法语对他说道:
“喂,进去!”
于是,罗宾就这样被囚禁在了大厅中的一间屋子里面。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书房,两盏硕大的油灯将房间内照得灯火通明,书橱里面摆满了大量印着烫金封面的书本。
罗宾十分平静地坐在安乐椅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
两个蒙面男子分别站立在罗宾的左右两侧,手持武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仅如此,他们还用凶残无比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罗宾。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我是来自俄国的塞尔林公爵。你们在我的面前蒙着脸,手持凶器,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罗宾戏谑地说道。
两个人一语不发地坐了下来,缓缓地将头上的面罩拉了下来。
只见这两个人的脸上都长满了乱蓬蓬的胡须,模样粗俗不堪。从手腕到手指的每一寸肌肤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粗重的毛发。他们那肌肉壮硕的体格和粗鲁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俄国的农夫或者工人。而唯一与他们的身份不相配的,就是他们都身着华贵的晚礼服,这让人感觉到十分滑稽可笑。
“哦,这两个家伙是为了混进晚宴之中才特意打扮成这副绅士模样的,而且,他们显然是受了那个褐发女人的指使,才趁我不备将我劫持到这里的。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会对我使出什么样的伎俩,看看他们会怎样对我!”
想到这里,罗宾叼起来一支哈瓦那雪茄,然后十分悠闲地点燃了它。
“喂,请问,我究竟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到什么时候?”罗宾向他们询问道。
可是,这两个蒙面男子却好似充耳不闻一般,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一门心思地监视着罗宾。
罗宾霎时间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只好双眼凝视着天花板,吐出几个烟圈儿。
房间内的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罗宾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凌晨1点钟了。罗宾将桌子上的烟灰缸拖过来,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弹了弹烟灰,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哎,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整个住宅之中似乎就没有别人了。
“我可以看会儿书吗?”说着,罗宾站起身来,随手从书橱里面抽出来一本厚重的大书,然后坐回到他的座位上面,开始埋头阅读起来。
那两个蒙面的男子始终站在罗宾的左右,似乎打算至死也不离开他半步一般。时间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屋子里面安静得出奇,间或能听到罗宾翻动书页的声音,甚至安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后来,壮汉和矮个子男子终于坚持不住了,他们疲倦得开始打起瞌睡来。罗宾偶尔偷偷地瞧上他们几眼,然后又迅速地将自己的目光聚拢到眼前的书本之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罗宾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汽车逐渐开近的声音,然后又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那扇大铁门又被打开了。
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骇人的枪声划破了寂寞而幽深的长夜。
两个挟持了罗宾的蒙面男子突然从睡梦之中惊醒,用手抹了抹双眼,然后叽叽咕咕地说了一番令罗宾莫名其妙的话语。
说完之后,矮个子男人飞快地朝门外跑去。那个强壮的男子则坐在座椅上扭转过身子,然后向冲到门口的伙伴喊道:“喂,你小心点儿!”
罗宾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举起手中厚重的书本朝壮汉的后脑勺猛击过去。
“啊……”
这一击刚好命中这条壮汉的致命部位,因此他立刻昏死了过去。
罗宾赶紧抢过他手中紧握的手枪,然后飞快地冲出书房,径直朝大铁门的方向奔去。
气喘吁吁的罗宾逐渐将脚步放慢了下来。只见大铁门半敞开着,一辆大型的高级轿车停放在沙砾路上,通过车灯的亮光,罗宾看到了三条黑黑的影子。其中的一个,正是从书房中冲出去的矮个子男人;至于另外的两个人,都是罗宾从未见过的。
“啊……那个女人……”
罗宾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因为他这时看到那个褐发的女郎也出现在这几个男人中间,她此刻正操着不怎么地道的法语对那三名男子叮嘱着什么,叽里咕噜地把话讲得飞快。
罗宾打算绕到他们几个人的背后,于是,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把脚步放轻,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突然,厚重的大铁门被人猛地撞开了,一个人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跑了过来。
罗宾尽管听不真切他所说的话,然而,他却知道,这个大喊大叫的男人,正是刚才那个被他用厚书打昏过去的壮汉。他从昏迷状态之中苏醒过来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大铁门处,同时对他的同伴大声喊道:“罗宾跑了!”
褐发女郎闻听此言,立刻带着这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向书房跑去,而那几个爪牙则紧跟在她的身后。
看到这一情况,罗宾连忙猫下腰,飞快地向汽车那边跑去。汽车的发动机还在转动着,罗宾干净利索地跳上了驾驶员的座位,悄无声息地将车头掉转过来,然后向门外驶去。一辆新款的豪华跑车,就这样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罗宾时不时地扭过头去向后观看,幸好并没有人跟踪在他的身后。担心不已的罗宾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十分惬意地开着车向前行进。
汽车悄无声息地驶进了深夜之中的巴黎市区,越过亚利萨达大桥,然后沿着遍植七叶树的宽阔街道一路前行。
“哎呦……”
这时,一阵痛苦不堪的呻吟声突然从罗宾的背后传了过来,罗宾立时大吃了一惊!
他连忙扭过头去向后观看,只见后座上躺倒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此刻正竭尽全力地想要支撑起身体。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一张脸早已扭曲得变了形,然而,他这时正把战栗的双手向罗宾伸去……
“我……请……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罗宾一边密切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一边侧过脸来大声喝道。
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这名男子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脸朝下应声而倒。
罗宾连忙将汽车靠着街边停了下来,只见后座的坐垫上面浸满了鲜红的血液,罗宾伸出手去,探了探那个人的鼻息,可不幸的是,他已停止了呼吸。
罗宾这才回想起来刚才所听到的那声枪响。
“哦,我知道了……当汽车在铁门那里停下来的时候,这个男人企图逃跑而吃了一枪。肯定是那个褐发的女郎指使手下开枪将他打死的!”
一想到这里,罗宾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着如此美丽动人脸蛋儿的绝色佳人,居然有着一副比蛇蝎还毒辣的心肠!她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下子就冒出来两个稀奇古怪的神秘女人?”
罗宾挠挠头,然后又十分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随后,他借着街道上的路灯,小心谨慎地检查了一番眼前的尸体。只见死去的这个男人体态肥胖,身材短小,眉毛又浓又密,另外还蓄着长长的胡须,年纪在六十岁上下。他身穿一袭黑色的晚礼服,上衣的衣襟上别着一朵洁白无瑕的牡丹花。
“哦,白色牡丹花!”罗宾紧锁双眉,内心之中纳闷极了。
“为什么他的礼服上也别了一朵白色的牡丹花呢?”
这时,罗宾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自己衣襟上别着的白色牡丹花……
啊!牡丹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的牡丹花掉了。
“我衣襟上别着的那朵牡丹花是班思小姐搭乘我车的时候不小心遗失在车里面的。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也佩戴着一朵同样的牡丹花呢?莫非这件事情与班思小姐有某种联系不成?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是怎样的呢?而这个男人又是怎样的来头呢?”
种种令人费解的疑团像山中的云雾一般萦绕在罗宾的心头。
罗宾为了查明这具男尸的真实身份,不得不解开了死尸的上衣扣子,然后又将死尸的那一双冰冷无比的手背到了身后。
死尸身上穿着的白衬衫已经浸满了殷红的血迹,而那朵白色牡丹花也被鲜血染红了,看起来异常恐怖。罗宾看了之后立刻明白了一切,这个男人是被子弹直接穿透胸部毙命的。
接着,罗宾小心翼翼地翻检着这具男尸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可疑的东西。终于,当罗宾翻到死尸裤子口袋的时候,在这里搜出来一个破旧的皮夹,里面放着十几张名片,上面印着这样的几行字:
最快速、最有信用的私家侦探
艾尼·莫格焦、哥士度·莫格焦兄弟
巴黎·布兰米街42号
而且,名片的背面还印着一个电话号码。
“啊,原来这个人是个私家侦探。”
罗宾立刻感觉到这件事情十分蹊跷,于是又开始搜寻起来。
死尸的衣服口袋里面还有一条手帕、三枚金币和一串钥匙。罗宾将这串钥匙和一张名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随后,他又将皮夹和金币放回了原先的地方。
罗宾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此地,然而,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将那朵沾满血迹的牡丹花放进了口袋中。
“这个死者到底是艾尼,还是哥士度呢?唉,先不要管他是谁了,待会儿开车到他们家里去看看,不就什么都一清二楚了吗?”
想到此处,罗宾立刻回到了车上,将汽车发动起来,直接驶往布兰米街。
“今天可真是一个无比诡异的日子啊!陆陆续续地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这对莫格焦兄弟也牵扯到了这件事情之中呢?而且还不明不白地送掉了性命。我推测,他们似乎卷入进了一场大阴谋之中……”
罗宾驾车行驶在巴黎市区灯火阑珊的大街上,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大脑却陷入了对整个怪异事件的思索之中。
“现如今,三个匪夷所思的谜团摆在我的面前。第一点,那位美艳无双的金发美女就是一个谜。尽管她自称为班思小姐,然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是她的真名实姓。此外,她似乎也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底细甚至是家庭住址。至于安信街的那所房子究竟是不是她的家,还有待于调查和确认呢!据我猜测,那所房子肯定是空的,因为从外表上看去,那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过的。
“第二点,在男爵夫人所举办的那场晚宴上与我一起跳舞的那个褐发女郎,与她的几个爪牙肯定都不是法国人。那么,他们是何许人也呢?
“第三点,在这辆车上死去的那个私人侦探也是一个重大的疑点。而且,这三个问题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呢?我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巴黎塞纳河上的夜景是十分美丽迷人的,罗宾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夜色,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班思小姐的身上别着一朵洁白无瑕的牡丹花,而被枪杀的私家侦探的身上也别着一朵同样的牡丹花。如此看来,他们二人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关系。
“比如说,班思小姐聘请了私家侦探去跟踪那个褐发女郎,并且彼此之间选用白色的牡丹花作为联络暗号。可不幸的是,那个迷人的褐发女郎察觉到了这一点,进而将那位私家侦探挟持到了那所旧房子处。
“就在侦探预感到大事不妙,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那个褐发女郎指使她的手下将他击毙了。噢,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我才会被人劫持,并且差一点儿丢掉了性命,因为我的身上也佩戴着那么一朵牡丹花。唉,真是太危险了!”
在春天的漫漫长夜中,巴黎市区的街道总是寂静无声的。只有罗宾驾着车,只身一人行驶在无比宽阔的街道上。种七叶树的人行道上格外冷清,甚至连一只流浪狗、流浪猫都看不到。天空依然是昏暗阴沉的,看起来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罗宾停下车来,凝视着死尸好久,突然,他似乎刹那间顿悟到什么一样,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随后,罗宾轻轻地将男尸拖下了车,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路边的七叶树下,然后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又闭上双眼为死者的灵魂祈祷了一番……
回到车子上后,罗宾驾着车继续驶往布兰米街的方向。
“待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意外事件呢!”罗宾心中暗自思忖道。
为了保险起见,罗宾将汽车停放在了距离布兰米街42号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然后徒步来到莫格焦兄弟的住所前,按响了公寓大门上的门铃。
等待了几秒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于是,罗宾又一次按响了门铃,可还是没有人响应。之后,罗宾倒退了几步,抬头向公寓里面望去。只见公寓中漆黑一团,或许住在这里的人们此时正在睡梦之中呢!
接着,罗宾又第三次按响了门铃,睡眼惺忪的公寓管理员这才连打着哈欠地走了过来,然后慢吞吞地打开了大门。他举起手中的手电筒,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冒失鬼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别人的清梦。
手电筒的强光照射过来,罗宾立时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于是,他将一只手护在前额,眯缝着眼睛问道:
“十分抱歉!请问,莫格焦先生住在哪个房间?”
“他住在二楼!”公寓管理员回答时的态度十分恶劣,说完之后,他立刻转过身子,然后踉踉跄跄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楼梯上和走廊中没有一丝光亮,罗宾赶忙擦亮一根火柴,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上了二楼,之后又划亮了一根火柴,借着微弱的光亮,罗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挂着“私家侦探莫格焦”的黄铜制的门牌。
罗宾敲了几下门,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于是,他掏出了从死尸身上找到的那枚钥匙。
只听得“咔”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罗宾先是朝屋内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然后缓缓地推开了门。屋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不仅如此,屋子里面还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于是,罗宾擦亮了一根火柴,火柴立刻发出了微弱的光晕。
罗宾慢悠悠地朝屋子里面走去,生怕碰到什么东西弄出响声。
这个房间十分宽敞,除了客厅之外,还有一间餐厅,两间卧室和一间很大的事务室。
罗宾环顾了四周一番,确定所有的房间里面都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接着,罗宾踱步到了事务室中,这个房间是私家侦探办公的地方。罗宾点燃了书桌上放着的蜡烛,然后又赶忙拉上了窗户上的窗帘,以免光线泄到室外。
罗宾在室内搜查了一番,在壁橱的上面发现了一盒卡片。
“这应该就是那两位侦探近期办理的案件的资料吧!”
这时,时钟的指针指示在2点25分,离天亮还早着呢。
罗宾十分认真地翻阅着每一张卡片,看了一大半,发现其中的大多数都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尽管偶尔也有一两张用钢笔写下的记录,但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此看来,这家私人侦探事务所的生意可不怎么好啊!”
罗宾将这些卡片翻检完毕,又重新放回到盒子里面。他抬起双眼,环顾着四周,甚至连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想从中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罗宾突然眼前一亮,慢慢地站起身来,并且将身子靠近挂着日历的这面墙。日历上今天日期的下面,有几个用红墨水写下的字迹。字迹十分模糊潦草,似乎是仓促之间写下的:
零点30分,立刻到圣山姆士街的坎克斯别墅去一趟,我已经先赶往那里了。
“这应该是莫格焦兄弟中的一个留下的便条。那么到底是谁留下来的呢?上面记录的时间是零点30分,那个时候,那个被枪杀的男子应该还活着。如此说来,还是不能分辨出来这条留言是谁写的啊!
“那么,我不妨先假设被枪杀的那个男子就是哥士度好了,而现在仍然活着的人是艾尼。不然的话,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难以分析了。
“既然这对兄弟其中的一人匆匆忙忙地写下了这条留言,并且让另外一人也尽快赶到那个地方去,这就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好,那我索性也到那个地方去调查一番好了!圣山姆士街就在尤亦里地区,人命关天,一刻都不可耽误,我现在立刻就到圣山姆士街去。”
罗宾连忙走到门外,悄悄地将门掩上,然后蹑手蹑脚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公寓管理员鼻息如雷,此时还在呼呼大睡,对罗宾的离去丝毫没有察觉。
罗宾来到街道的尽头,跳上汽车,扬长而去。
“日历上面仅仅写着去往的地点是圣山姆士街的坎克斯别墅,却没有将坎克斯别墅的具体方位和门牌号码写出来。不过这个问题还不算十分困难,尤亦里地区位于巴黎市的郊外,在那个地方居住的都是一些巴黎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因此只要在那些别墅当中打听坎克斯[1]就行了。我认为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那个地方的。”
罗宾十分愉快地驾驶着汽车,胸有成竹地朝前疾驰而去。此时已经是凌晨4点钟了,东方的天际已经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但整个巴黎市区仍然沉睡在梦乡之中。
恐怖的威胁
罗宾驾驶的汽车在圣山姆士街的拐角处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他将车窗摇下来,一股阴森的冷风旋即灌了进来。
“啊,可真冷!”
在这个季节里,拂晓前的冷空气是足以将人的手脚冻得麻木的。罗宾不由得一边向双手中呵着热气,一边用力地揉搓着手掌。接着,他一边在原地小跑着热身,一边密切地关注着附近无比寂静的街道上的风吹草动。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冷漠地照耀着没有一个人行走的宽阔街道。
这个地区的每一幢别墅中都有一个非常宽广的花园,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与鸟语花香交相辉映,别有一番韵味。
这时,罗宾将车子从路口拐角处开到了别墅石头围墙的后方,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停了下来。他下了车,然后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地查看门牌号码。
尽管罗宾并不知晓莫格焦所指的“坎克斯”别墅究竟在什么地方,然而,凭借着自己多年以来行走江湖的经验,以及常年从事偷盗职业养成的直觉和阅历,他敏锐地感觉到那座别墅很可能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罗宾大步流星地朝着他的正前方走去,没过多长时间,一扇半掩半开的铁门便被他发现了,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一部私家车停靠在大树的背后,那是一辆1908年款的勒若老爷车。
“不错,就是这个地方。艾尼将门半开半掩着,正是想让后面尾随而来的哥士度不费吹灰之力进到里面去。哈哈,我的第六感真是太灵敏了!”
想到此,罗宾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一座高大的两层建筑物坐落于庭院的正中央,而将主楼与大门连接起来的则是一条由沙砾铺设而成的甬道。
罗宾认为庭院之中肯定会养着一条恶犬看家护院,然而他搜索了一圈也没有发现。
随后,罗宾又搜索了一遍两边的树丛,可这里连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整个庭院都寂静无声,仿佛一切都沉寂在梦中一般。罗宾轻轻地走到主楼正门的前方,发现这里的大门也是半开半掩着的。
“这里一定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碰头的地方了。假如那个在车上被枪杀的人是哥士度的话,那么先一步进入这座别墅的人就一定是艾尼了。”
罗宾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正门,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罗宾站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过了一会儿,罗宾试探性地朝前走去,缓缓地迈动着步伐。
尤亦里地区以大量坐落于此的豪华别墅而在社会上闻名遐迩,这里不仅有富丽堂皇、宏伟气派的房屋建筑,而且还有着数不胜数的美轮美奂的家居摆设。
为了防止碰到房间里面的桌椅,罗宾小心翼翼地朝前面走去。他用双手试探性地向前摸索着,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凝神静气倾听一阵,但四周仍然是死气沉沉的。罗宾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置身于水下一般,更好像是被埋在了阴森寒冷的墓地之中。
春季的夜间总是十分寒冷的,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全身的骨骼似乎都要被刺透了一般。四下里漆黑一团,这就让罗宾的内心中更加感觉到沉闷和压抑,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变得微弱了许多。由于寒冷空气的侵袭,罗宾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哦?这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啊!或许艾尼已经离开此地了,说不定已经像哥士度那样被人杀害了呢!”
罗宾站在黑暗之中思索了片刻,然后又向前迈开了脚步。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女人低沉而痛苦的啜泣声慢慢地传到了罗宾的耳朵里。
由于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声音就是在附近的地方响起的,所以就连胆大心细、无所畏惧的怪盗罗宾也不禁被吓得胆战心惊。于是,罗宾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之后,罗宾屏住呼吸,又仔细地倾听了一阵,可刚才的那种哭声却再也听不到了。
罗宾只好朝着刚才那阵哭声传来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去,突然,又有声音在罗宾的耳畔隐约响起。
“求求你……请你……请你不要这样对我……别这样……”
这是一个女子在苦苦求饶的声音。
“呜呜……呜呜……”
那个女子痛苦欲绝地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或许是由于她的嘴巴被人堵住了,也可能是嘴巴被布条或者手帕塞住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蹬踏地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然而,几分钟之后,所有的声音便都一齐消失了,四周还像刚才那样寂静无声。
罗宾一边摸索着,一边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罗宾一个不留神踢到了门板上,他连忙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到门板上,全神贯注地倾听了室内的动静。
屋子里面异常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一般安静!
在这几乎可以让人停止呼吸的一团漆黑之中,什么声音也没有,反而比啜泣声或者呻吟声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呜呜……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罗宾仿佛又听到了似乎被人堵住嘴巴时所发出的声音……
罗宾赶紧站起身来,伸出手握住了房门的把手,然后悄无声息地推动房门。罗宾仅仅把房门推开了一条20公分的缝隙,然后将脑袋伸进去查看。原来这个房间是一个大客厅,只是钢琴上面摆放着一盏小煤油灯,发出十分暗淡的光线。
于是,罗宾趴在地上,匍匐着前进。
“啊!”
一个人赫然倒在罗宾正前方的地板上,罗宾立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人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妇人,她的手和脚都被绳索牢牢地捆绑着,嘴巴里也被塞进了很多厚厚的布条,大概是凶手怕她发出声音,因为没有给她留一点儿缝隙。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衣,外面罩着一条洁白无瑕的围裙,看样子似乎是一位老仆人。
年纪如此大的一位老人,当然无法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所以她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似乎昏迷了一般,又好像早已死去多时。
接着,罗宾在这个房间中又发现了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手和脚也被人用绳索紧紧地捆住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她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男子。由于他们二人是背朝着罗宾,所以始终没有发觉屋子里面又来了一个人。
罗宾的动作就像猎豹一样灵敏,只见他这时正悄无声息地接近着他的目标。
钢琴上摆放的煤油灯所放射出来的亮光,将这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了墙壁之上。罗宾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手中竟然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而且,这柄短剑正指在那名女子的喉咙处,并且他还用十分低沉的声音威胁她说:
“假如你不对我说实话的话,那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难不成你想品尝一下短剑刺穿喉咙的滋味?快点儿告诉我!”
这个粗野而残暴的男子站起身来,去取钢琴上面的煤油灯。
罗宾始终将身体紧紧地压在地板上,所以这个男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罗宾偷偷地瞥了一眼这个男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个男人的身体十分魁梧壮硕,蓄着胡须,长着又浓又黑的短眉毛。他的长相和那个被褐发女郎的部下击毙在汽车的男子毫无二致。这真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唯一的不同点是,这个人看上去要更年轻一些,显而易见,这个人一定是弟弟了。
罗宾在内心里暗自思忖道:“假如被击毙的那名男子是哥士度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人百分之百就是艾尼!”
罗宾无比安静地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之后,艾尼将煤油灯提到那个女子的面前晃了晃。
“啊!居然是她!”罗宾心中纳罕极了。
原来,被艾尼威胁的这个女人,正是不到四个小时之前,在济若里街上被两名歹徒袭击而被罗宾搭救下来的金发女郎——班思小姐!
“她没去参加倍侬·哥雷休夫人举办的晚宴,却到这个地方来了。哦,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挟持到这里来的!假如事情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艾尼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哥士度已经被褐发女郎的爪牙给杀害了。因此,艾尼将班思小姐囚禁在这个地方,并且等待哥士度赶过来帮忙。喔,我的这个推理应该八九不离十!
“如此说来,班思小姐与那位美丽迷人的褐发女郎肯定是同伙了,而且,莫格焦兄弟两个所调查的对象正是她们二人。可不幸的是,哥士度却先一步被这伙人杀死了。
“然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哥士度和班思小姐的衣服上都别着一朵洁白无瑕的牡丹花,那么,这一点是不是表明,班思小姐委托莫格焦兄弟跟踪并监视那个褐发女郎以及她的手下的活动,可没想到哥士度行踪败露,而被那伙心狠手辣的歹徒们杀人灭口了。唉,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蛛丝马迹差不多快要把我搞蒙了!”
罗宾越来越感觉到这件案子古怪离奇,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乱成了一团麻,然而,思维一向缜密的罗宾,还是慢慢地将焦躁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然后尝试着在错综复杂的案情当中理清线索。
“啊!我终于想明白了!哥士度和艾尼兄弟两个或许是被人雇佣来调查班思小姐和那个褐发女郎的底细的。后来,班思小姐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于是,她制造了一个与哥士度会面的机会,并且商量好将一朵白色的牡丹花别在衣服上作为联络暗号。之后,班思小姐就给那个褐发女郎打电话报告了这一消息:
“‘衣服上别着一朵白色牡丹花的那个男人是私家侦探,他一直在监视着咱们的活动,你一定要小心提防,明白了吗?’
“这样一来,褐发女郎便命令她的手下干掉了哥士度。而哥士度是因为上了班思小姐的当,所以才不明不白地命丧黄泉的。
“当我将班思小姐从歹徒的魔爪中拯救出来之后,她将白色的牡丹花遗失在我的车里,毫无疑问,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这个女人或许正在密谋一场巨大的阴谋,害怕我插手此事,因此故意将牡丹花丢在我的车内。在那之后,她又特意提醒褐发女郎要留心我的一举一动。在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她知道了我是俄国的年轻贵族,并且得知了我的姓名,于是便对我加强了戒备,这一点从她说话时的口吻和神态中便已显露无疑,此外,她甚至连自己的住处都不愿意让我知道。
“可是,我当时却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居然将白色牡丹花别在胸前大摇大摆地去参加晚宴。没成想竟被他们掳去,险些阴沟里翻船。唉,想我这个无所不能的孤胆怪盗,这一回居然被她们两个小女子摆了一道。”
想到此一节,罗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嘲似的苦笑了一声。
“班思小姐和那个褐发女郎究竟在密谋些什么呢?还有,雇佣私家侦探去调查这两名神秘女子的人又是谁呢?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莫格焦兄弟两个肯定是受了某人的雇佣所以才展开监视和调查工作的。那么,这个躲在幕后的神秘人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不妨暂时先用‘X’这个代号来称呼那个幕后的操纵者吧!只要我能够将那两个古怪的女子牢牢盯住,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揭开那个幕后操纵者‘X’的真实面目!”
“嘿嘿,你给我听仔细了,假如我将这柄短剑对着你的脖颈刺进去,那么这尖锐无比的刀锋就会将你右边的大动脉割断,而且还会刺穿你的气管,然后呢……就是切断你脖子左边的动脉血管,最后,刀尖会从你左边耳朵的下面穿过去,嘿嘿……”
说着,艾尼举着手中冰冷阴森的短剑,用剑身在班思小姐的右耳边轻轻地拍了几下。班思小姐立时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得魂不附体,脸色也像纸一样惨白。
看到这一幕,罗宾不由得握紧了双拳,随时准备冲上前去阻止艾尼的暴行。
“我再最后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艾尼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只怀表,跪在地板上开始记时:
“50秒……还剩下40秒……”
这时,罗宾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艾尼的身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剩下30秒了……20秒……”
罗宾紧张得手心里都渗出了汗,他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扑地跳动。
“……10秒……还剩下9秒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班思小姐的嘴唇突然一张一合地讲出了话来。
艾尼将身子向班思小姐倾斜过去,耳朵几乎要贴到了班思小姐的耳朵边上。
“听不清楚!你大声点儿说……”
事实上,罗宾也在竭尽全力地倾听着班思小姐的话,然而,她讲话的声音细若蚊鸣,这就使得罗宾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讲些什么。
罗宾忧心如焚。
这个时候,艾尼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全然听明白了。他将怀表放回到衣服口袋中,转过头来对身旁的班思小姐说道:
“好吧,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很快就可以验证明白。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别耍什么花招!”说完,艾尼手提煤油灯站起身来。
煤油灯里面的煤油似乎就快要用完了,只见黑烟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蛇一样盘旋上升。
罗宾立刻藏身到了旁边长沙发的后面。艾尼并没有察觉到沙发的后面还藏着一个人,他径直朝着钢琴走去,然后将钢琴的琴盖掀开,把右手伸到里面不停地摸索着。
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琴键,一阵“叮咚叮咚”的响声传了出来。
“哈哈,原来放在这个地方。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只见艾尼这时从琴键的下面拿出来一叠厚厚的大信封。信封的颜色是黄色的,并且与普通的信封没有太大的区别。
艾尼郑重其事地将这叠信封放进了衣服口袋中,之后,他毫不理睬早已瘫倒在地的班思小姐,而是绕过罗宾藏身的长沙发,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尽管罗宾此时完全可以从背后将艾尼扑倒,将那叠信封夺到自己的手中,然后用桌子上的电话报警逮捕艾尼,但是罗宾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耐着性子继续藏身在沙发后面。
罗宾之所以要选择忍耐,是因为他害怕将自己偷偷潜入坎克斯别墅的事情搞得尽人皆知。
“如果那样做的话,可就坏了大事了!须知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我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先不要出面,用不了多长时间,班思小姐和那个老仆人就会被人救起的,因此没必要为她们过多地担心。现如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从艾尼的手中将那叠黄色信封夺过来。”
罗宾计议已定,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大厅。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的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
罗宾迅速地回到了石墙那里停放汽车的地方。接着,他驾车飞快地赶往布兰米街莫格焦兄弟居住的公寓。
在公寓的大门外,一辆私家车早已停放在这里了。正是那辆1908年款的勒若老爷车,不过已经相当破旧了。罗宾抬头朝二楼望去,只见莫格焦兄弟屋子里面的灯是亮着的。这一定是艾尼那个家伙正在查看从班思小姐那里抢来的那叠神秘的黄色信封。
罗宾打算等到艾尼入睡之后,自己再悄悄地潜入到公寓之中。于是,罗宾在公寓楼外面转悠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二楼上艾尼房间里的灯终于悄无声息地熄灭了。然而,罗宾却并不急于动手,而是仍然在楼外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以便给艾尼足够的时间让他能够沉沉地进入梦乡。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罗宾来到了公寓大楼的入口处,然后从容不迫地按响了门铃。
“是谁啊?这么晚了……”
屋子里面的公寓管理员懒洋洋地问道。
“是我,莫格焦啊,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扰你休息。”罗宾用手帕遮掩着嘴巴回答道。
共同居住在这所公寓之中的莫格焦兄弟,往往是其中的一人先回家,而另一个则回来得比较晚。因此,公寓管理员对于这一点早已习以为常了,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开门的按钮,把罗宾放进公寓大楼里面来。
当罗宾从敞开的自动门走入公寓的时候,管理员甚至连头都没有探出来看一眼。
楼道里面漆黑一团,罗宾摸索着爬上楼,来到了莫格焦兄弟的房门前。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那把从哥士度的尸体上找到的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
罗宾仅仅向前迈出一步便停了下来,然后屏住呼吸倾听房间内的动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异常安静,而幸运的是罗宾的行动并没有将艾尼吵醒。
罗宾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行进。由于不久之前刚刚来过这个地方,所以房间内几乎每一件家具的摆放位置都清晰地印在罗宾的脑海之中。
罗宾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侦探事务室里面,慢慢地摸索到了办公桌上的那支蜡烛,然后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火柴盒,点燃了蜡烛。
罗宾一只手举着蜡烛,而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只见抽屉里面放着一沓白纸和一个记事本,另外还有一叠信封。
不管从颜色还是从形状上来讲,这些信封都与艾尼残暴地从班思小姐那里抢来的信封一模一样,但是,这些信封却是从未使用过的。
接着,罗宾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些信封,却毫无收获。突然,他发现了书桌旁边的一个文件柜,于是立刻伸出手去拉文件柜的抽屉。
然而,当罗宾刚把抽屉拉开一半的时候,房间里面突然铃声大作。
“大事不好!这个抽屉里面安装了防盗铃,我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在这一刻,罗宾的大脑中满是懊悔和沮丧,他实在是难以原谅自己的粗心大意。
然而,片刻之后,铃声停了下来,然后紧接着又再次响起。
“是电话铃声!”
罗宾转过头来,发现书桌上的电话机正在铃铃作响。于是,他立刻掐断了蜡烛的烛芯,熄灭了烛光。因为假如是吹灭的话,房间之中就会留下一股烟火的味道。罗宾真不愧是一位经验丰富、反应迅速、临危不乱的老江湖,而他那高超的盗窃技术也在关键的时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在一团漆黑之中,罗宾又慢慢地将已经拉开一半的抽屉推回了原位。随后,他踮起脚尖,来到了窗前,一闪身躲在了窗帘的后面。
就在罗宾刚刚藏好的时候,门也同时被推开了,被电话铃声惊醒的艾尼,穿着皱巴巴的睡衣,拖着拖鞋,手提煤油灯走进了侦探事务室。
“真见鬼!这都几点了,还有人给我打电话!真是吵死人了!”艾尼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喂……喂,对!是我……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在煤油灯昏暗灯光的照射之下,艾尼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着,甚至连下巴上浓密的胡须也开始止不住地战栗起来。紧接着,他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桌子上,而一只脚则踩着椅子。
“他……倒在路旁的树下面……哦……是巡警发现他的……在哪里?哦……亚利萨达桥前的树下面……”
艾尼的神情显得十分紧张,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他目光呆滞地把电话里那个人的话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真的是他吗?你们不会弄错了吧……他怎么会死在那个地方呢?哦……我知道了……他的衣服口袋里面放着名片夹……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是强盗干的,还是凶残的杀人狂魔?哦……你说什么?不像是那种人干的……好的……好的……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真是太感谢你了……”
艾尼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几句话,然后放下电话听筒,双手捂着脸孔,一串串的眼泪从他的手指缝间滑落下来。突然,他狠狠地哭诉道:“究竟是谁干的?”
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罗宾吃了一惊。这个男子方才在坎克斯别墅里还在用短剑恶狠狠地威胁着班思小姐啊!
“刚才还是那么一张凶残狠戾的脸,可现在怎么就……”藏身在窗帘后面的罗宾,屏住呼吸,十分不解地想道。
“啊!可怜的哥士度啊……我叮嘱过你要小心提防,可没想到还是遇上了意外……”
艾尼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呜咽着,眼泪不断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现在可以证实这个人就是艾尼了。”
罗宾透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眼前这个正在失声痛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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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罢,艾尼提起了煤油灯,准备走出这个房间。由于他的双手始终在颤抖,因此煤油灯的光芒也随之摇曳不已。艾尼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只见他这时唉声叹气地走出了房门。
“他也挺可怜的!即便是一个再凶残的坏人,也有善良和脆弱的一面!”
想到此处,罗宾不禁替艾尼感到难过起来。
这时,走廊里面那个疲惫不堪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艾尼此时此刻一定是悲痛欲绝的,这一点罗宾完全能够体会得到。
接着,回到卧室之中的艾尼似乎又走了出来,因为罗宾清楚地听到了两次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传到了罗宾的耳朵之中……
罗宾取出火柴盒里的最后一根火柴,将蜡烛点燃,然后又掏出从哥士度身上搜到的那把钥匙,打开了文件柜的抽屉。在小山一般的文件之中,罗宾终于找到了那叠期待已久的神秘信封。
“这下可算找到了!这些就是艾尼煞费苦心从班思小姐那里抢来的黄色信封!班思小姐将这些信封藏匿在了钢琴琴盖的下面,艾尼用短剑恐吓、威胁了她那么长时间,她都不肯轻易透露出半个字来。如此看来,这些信封里面一定有十分重要的机密文件了。然而,让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些文件已经被我抢先一步弄到手了。”
想到这里,罗宾志得意满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蜡烛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
“真是奇怪!”
只见这些信封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曾经被打开的痕迹都没有。
“艾尼并没有翻阅过这里面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哦,或许是因为他当时还不知道哥士度被人杀害的事情,因此打算等哥哥回来之后,两个人一起翻看这些东西。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艾尼和哥士度兄弟两个奉了幕后的神秘指挥者‘X’的指示,信封到手之后,他们两个不准私自拆阅。”
信封的正面和背面没有任何的文字,这些黄色信封都是一些样式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信封。
罗宾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面取出来几个信封,互相比对了一番,不管是样式,还是颜色,抑或是尺寸大小,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两种信封都完全一样。
“待我看完信之后,再将里面的东西装进信封并把信封重新封好,那么任何人都不会有所察觉。”
罗宾拆开了信封,发现里面放着好几沓纸。
罗宾拿在手中反复翻看这些纸张,内心里面诧异极了。
这些纸共分为四份,每份由两三张纸叠在一起。罗宾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些机密文件,可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一些空无一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白纸!这实在是让罗宾太感到意外了!
为了保险起见,罗宾将每一张纸都拿到靠近烛光的地方,透过蜡烛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线,罗宾并没有在纸上发现用明矾水书写的痕迹,这些纸根本就是一些在街边文具店便可以随意买到的普通白纸!
“艾尼真是一个白痴!而打算将信封窃取到手的我,更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傻瓜!”
历尽千辛万苦才弄到手中的居然是毫不起眼的几张白纸,这实在是令罗宾大失所望。
“哎呀,我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货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信封里面装的会是白纸呢?唉,枉费我一番心机了,这真是可笑之极!”
罗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番,但转瞬之间,他似乎就全都明白了:
“啊!原来如此!艾尼这个家伙可真是一只狡猾无比的老狐狸,或许他在坎克斯别墅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我躲藏在长沙发的后面了。待回到公寓之后,他立刻将他公文包里面的机密文件转移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然后将一些白纸塞进了信封之中,而把真正的文件藏在了自己的贴身之处,好引诱我掉进他所设的圈套之中。而我也真的被他给蒙骗了,还自以为得逞,我实在是太糊涂了!看起来我真是小看他了!”
罗宾想到此处懊悔不已,不过,他很快便静下心来想道:
“可是……愚笨透顶的艾尼完全没可能设计出如此巧妙的计谋啊……哦,对了……这说不定又是那个美丽迷人的金发女郎搞的名堂!那天晚上,两名歹徒在济若里街抢劫班思小姐,或许正是冲着这些机密文件而来的。而班思小姐早已看穿了他们的企图,因此她将那些文件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另外,她又伪造了一份假文件,并且将其放在了圣山姆士街别墅的钢琴里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艾尼来了,他用短剑恐吓班思小姐,逼迫她将文件交出来。假如班思小姐立刻将存放文件的地方告知于艾尼,一定会立刻引起他的怀疑,而且还会认为她在说谎。因此班思小姐故意缄口不言,一直待到生死关头,她才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讲了出来。
“班思小姐真是一个聪颖无比的姑娘,她也真会装腔作势,连艾尼这样的私家侦探都被她蒙骗过去了。可是……艾尼为什么不在别墅里拆阅这些信封,或者回家之后立刻拆开来看看呢?
“被艾尼用短剑抵住喉咙的班思小姐应该不敢有丝毫的欺瞒,因为一旦艾尼当场将信封拆开来看,那她不就有性命之忧了吗?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艾尼才轻信了班思小姐的话。
“艾尼跟我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大蠢蛋!我们两个都被班思小姐骗得很惨。尽管她的咽喉被艾尼用短剑紧紧逼住,险些被刺了个对穿,可她还是能够从容不迫地装腔作势,由此可见,她可真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好演员啊!”
即便是罗宾,这时也不禁暗自佩服班思小姐的胆识和镇定。
“可是,班思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别墅之中呢?别墅的主人又是什么人呢?如此看来,这件事情真的需要仔细调查一番。”
罗宾站起身来,从书橱里面取出来一本书,然后又回到了办公桌的前面。
这是一本巴黎上层社会贵族名流的通讯录。在私家侦探的书房中找到一本这样的资料,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由于艾尼曾在墙壁上的日历中写道“圣山姆士街的坎克斯别墅”,所以罗宾立刻在这本通讯录中找寻所有住在这条街上别墅中的人名。结果,他查到这样一位女士的姓名:
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
“这就对了!肯定就是这座别墅。如此看来,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正是班思小姐的真名实姓。不错,肯定是这样的!
“自从我上次在济若里街上救了班思小姐之后,我便始终对‘班思’这个名字心存疑虑。在那之后,我开车送她回到的那个位于安信街的住宅,那很可能就是她的本宅。假如班思小姐真的是一位女伯爵的话,那她肯定有着极不寻常的背景和来头。”
罗宾在内心之中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将通讯录放回到原来的地方,把那几沓白纸放回到黄色信封里面密封好,并放回原来的抽屉里,将锁锁好。
接着,罗宾用他那敏锐的目光环视了一番屋子里的情况,在确定自己肯定没有留下任何到过此地的痕迹之后,他才将蜡烛吹灭。
罗宾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穿过公寓入口的大门,然后坐上了自己开来的车子。当然,这辆豪华轿车是罗宾从那个褐发女郎以及她的手下那里夺过来的。
罗宾将汽车停放在赫斯莫路口的市场里面,然后徒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啊,少爷,您回来了!累了吧?”
说着,比克娣娃奶妈热情地帮罗宾脱下了礼帽和外套。
罗宾先是到卧室中休息了片刻,然后十分惬意地冲了个澡。
“少爷,您饿了吧?快过来,赶紧吃点东西吧!”
比克娣娃奶妈为罗宾端来了一份比较简单的饭菜,罗宾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饭后,罗宾又喝了几杯葡萄酒,接着,他将一支点燃了的哈瓦那雪茄叼在嘴里,慢慢地将刚才所经历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在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居然接连发生了如此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古怪事情。这些事情不仅纷繁复杂,而且千头万绪,暗藏杀机。假如换做是一个普通人,肯定早就被搞得头昏脑涨,几乎要心力枯竭了。
然而,如超人一般的罗宾却丝毫没有劳累疲惫的感觉,反而觉得精神状态出奇地好。罗宾这个人,越遇到古怪离奇的复杂案件,就越是能从内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永不退缩的旺盛斗志。
罗宾主意已定,他下定决心要与这个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神秘人物斗上一场。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满怀信心的笑意。
“好的,就这样办!”
罗宾信心十足地说道。
随后,他熄灭了雪茄,躺倒在床上。罗宾的头挨上枕头没多久,一阵鼾声便传了出来。罗宾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转天早上,罗宾醒来之后,立刻邮寄出了五封限时信给他那些遍布巴黎各个地方的部下。
罗宾吃过早饭后不一会儿,他的那些部下们便陆陆续续地到来了。
“麦里绍,你的任务是在暗中监视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一举一动,凡是与她有过交往的人,你都要一一查明他们的身份和来头。你一定要加倍留心,千万不能让对方发现你,同时也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你在跟踪女伯爵。”
“老板,我知道了。对于这个任务,您就放心好啦!”
“好的,安伯路斯,你的任务则是监视私家侦探艾尼·莫格焦的一切活动。假如他有任何可疑行迹的话,你就立刻打电话给我。”
“遵命!老板。”
“至于冉方和罗伯夫嘛,你们两个全力协助麦里绍和安伯路斯的工作,女伯爵和艾尼的日常活动就由你们四人轮流监视。”
“是的,明白!”
“好的,那你们就立刻展开行动吧!不要再浪费任何时间了!”
四名部下随即转身离开了。
这时候,罗宾的面前只剩下一名叫作耶汉·赫德的部下了。
耶汉和他的亲弟弟杰瑞,尽管表面上是精明强干的刑警,但暗地里却是罗宾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们兄弟二人以往曾多次将宝贵的情报提供给罗宾,而那些情报又正是警局对外界绝对保密的内部资料。罗宾此前曾有一次乔装打扮成警察局的局长,从而成功地将自己的部下吸纳进警局。罗宾身在其位,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容易的。
“耶汉,你现在就将所掌握的情报全部讲给我听吧!”
罗宾取出一支雪茄,将其递给耶汉,然后静待部下向他汇报情况。
“据我所知,莫格焦兄弟二人在警界有着极好的声誉。他们两个此前都是十分精明强干的刑警,然而自从改行做了私家侦探之后,却没听说他们侦破过什么大案要案,因此委托他们兄弟二人调查案件的人并不怎么多。”
“照这样说来,他们可并不能算是精明强干的人啊!”
“是的。不过,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是比较忠厚老实的人。昨天下午,我遇到了艾尼,而且还跟他聊了一会儿天。他对我说,由于有仇家追杀,所以他的兄长哥士度才会惨遭杀害。
“然而,这件事情还要追本溯源到哥士度当刑警的时候,一个犯了罪的男子被他抓获并投入监狱,这个人因此便对哥士度怀恨在心。待刑满释放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哥士度寻仇。说起这件事情来,艾尼显得十分悲痛伤感,而且气氛异常。”
“什么?艾尼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由于哥士度身上放着的三枚路易金币并没有丢失,所以艾尼认为杀害他兄长的人并非普通的强盗,因为普通的强盗是不会不拿走那些金币的。”
“噢……是这个道理……哦,对了,附近路口的市场里停放着一辆大型的黑色轿车。汽车的后座上布满了血迹,或许有人受了伤,又或许车内曾发生过杀人案。当然,汽车牌照很可能是伪造的,那么现在,你就立刻去调查一下那辆车的主人。”
“遵命,老板。那我即刻便回去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罗宾点了点头,然后目送耶汉·赫德走出了大门。
“应该密切关注的地方已经全部布置妥当了,现在就等他们五个人的消息了,希望他们能把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带回来……”
想罢,罗宾点燃了一支雪茄,然后喊来了他的司机并吩咐道:
“保克哈布,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救的那个班思小姐?”
“当然记得了,她不是住在山特若地区的安信街吗?”
“不错。你现在就去那里一趟,去调查一下那所宅子的情况!”
“明白!老板。”
保克哈布离开之后,罗宾紧锁双眉,心中暗自思忖道:
“接连发生的一系列古怪离奇的事情,已经把我搞得头昏脑涨了,我必须静下心来慎重思考一下这些谜团。
“首先,第一个谜团就是那几沓白纸,我原本还以为那是班思小姐设下的诡计,但我似乎想错了。其实,说不定班思小姐自己也不知晓那些信件是假的,或许她也认为那些黄色信封里面装的是机密文件呢!因此,当艾尼用短剑逼迫她讲出秘密的时候,她仍然不动声色,看样子是打算守口如瓶,至死也不吐露半个字的。
“其次,我此前还以为班思小姐和那个褐发女郎是一伙儿的呢,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她们不仅不是一伙儿的,说不定还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冤家对头呢!
“最后,班思小姐或许就是塞茜尔·玛利斯的化名。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掌握任何的真凭实据来证明这一点,因此还不能轻易地妄下结论。不过,等保克哈布回来之后,说不定所有的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正当罗宾苦思冥想的时候,保克哈布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
“老板,我回来了。”
“保克哈布,真是辛苦你了。你调查到什么了?”
“那所宅子根本就是一幢空房子,没有人住在那里。”
“啊,果然是这样。”
“老板,另外,那幢空宅子的隔壁就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府邸。”
“你说什么?保克哈布,赶紧准备好汽车!”
罗宾讲这句话的时候双眼闪闪发光。
保克哈布开车把罗宾送到了目的地。罗宾下了车,保克哈布则一个人留在了车上。
罗宾用万能钥匙依次打开了门口的大门和里面的房门。
这是一幢年代久远的两层楼式的大房子。从房门穿过去之后,正对面的是一个大客厅和一个餐厅,旁边还有几个相邻的房间,每个房间都窗帘紧闭。
每间屋子里面都是阴暗无光的,而且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因此显得空荡荡的。地板上尘土密布,甚至就连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也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而易见,这个地方已经好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哦?有人来过这里……”
有着敏锐洞察力的罗宾,一眼就发现了地板上的靴子脚印。那是一个体态瘦弱苗条的女子走过后留下的痕迹。由于地板上的尘土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所以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是绝对难以发现的。然而,不管是如何细微的蛛丝马迹,也休想逃过罗宾的那一双明察秋毫、锐利十足的火眼金睛。
靴子脚印从一间屋子开始,穿过另一间屋子然后向厨房那个方向延伸过去。
这些脚印不管是从尺寸还是形状上来看,都是完全相同的,因此,能够断定那是同一个人在地板上转了好几圈所留下来的。然而,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楼梯上却没有任何的脚印。
罗宾小心翼翼地踏着地板上的脚印,踮起脚尖沿着脚印的方向朝前走去。
厨房的天花板上有一块盖板,可现在已经被人掀去了,从而留下了一个可供一个人钻进去的洞口。
罗宾朝洞中望去,只见洞里面漆黑一团,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于是,罗宾赶紧打开了手电筒。手电筒光线所到之处,一座石头建造而成的楼梯出现在了眼前。
罗宾顺着石头台阶差不多走了二十级,就来到了一块平坦之处。正前方出现的是一条两旁有红色砖墙的狭长地道。罗宾又朝前走了大约五十步,一座楼梯出现在眼前。罗宾沿着楼梯走上去,还没走多远,他的头似乎就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罗宾取出手电筒,朝上方照了照,原来头顶上是一块铁板。这块铁板虽然是可以活动的,但似乎已被人从里面固定住了。
“这上面是什么地方?”
从地道的延伸方向上来看,这里很有可能是旁边那所宅子的地下,也就是坎克斯别墅的女主人——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府邸。
“噢……如此说来,班思小姐就是女伯爵本人了,或者她们是姐妹俩个。不过,到目前为止,关于这一点,我还无法得出结论。”
罗宾开始沿着原路返回。突然之间,他停下了脚步。
顺着手电筒发出的光线向前望去,只见地道的一个角落处赫然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罗宾弯腰把这个东西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朵已经枯萎了的白色牡丹花!
“竟然是这样的!”
罗宾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帕把牡丹花包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曙光初现
罗宾回到家中之后,发现他的部下麦里绍已经待在客厅里等着他回来了。
“老板,您回来了!您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
“哦,我刚才去了一趟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的家。”
“真巧,我搜集到的情报也恰好是与女伯爵有关的!”
“是吗?辛苦你了!”
罗宾在壁炉前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比克娣娃奶妈为他送来的热咖啡,然后悠然自得地点燃了一支雪茄。
“你可以说了!”
“这件事情真是太诡异了!”
“什么事?”
“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差不多每两天外出一次,而且每次都是在凌晨两点钟之前离开,然后一直到傍晚时分才会返回家中。尽管她拥有着一辆十分豪华气派的高档轿车,可她从未乘车离开过。”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然后呢?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女伯爵每次都是步行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然后伸手拦一辆出租车乘坐。她每次回来的时候,也都是搭乘出租车的,然而,她一到街口就下车,然后徒步走回家。”
“我知道了!”
思维十分敏捷的罗宾立刻联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班思小姐孤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而自己从两名拦路抢劫的歹徒手中把她救了出来。
“那么,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罗宾诧异地问道。
“事情古怪就古怪在这里了!女伯爵每隔两天都要去一趟女子精神病医院。那家医院并不是用来治疗或检测一般轻度精神疾病的场所,而是专门为病情较为严重的患者诊治的。也就是说,在那个地方待着的都是疯子,女病人一旦被送进这家医院,出院的希望便极其渺茫了!”
“它在什么地方?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家医院呢?”
“就在哥勒斯街的入口处,蒙杰博士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她每次到医院去,都要待上很长时间吗?”
“是的,从凌晨两点钟一直待到次日的傍晚时分。”
“那么今天她去过女子精神病医院了吗?”
“是的,她去过了,跟往常一样,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的。”
“好极了!你的情报十分重要,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后我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呢!”
“没问题!老板。”
麦里绍离开之后,罗宾来到了他起居室隔壁的那间小屋子里面,这是一间他的秘密化装室。
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假发和假胡须,此外还有蓝色、棕色等各种隐形眼镜,戴上这样的眼镜,蓝色的眼珠便可以被掩饰成棕色等不同的颜色。除此之外,衣橱里面还分门别类地悬挂着丝绒制的礼帽、鸭舌帽以及适合在不同场合佩戴的帽子。除去以上这些东西,在这里甚至还可以找到参加宴会时穿的晚礼服以及破烂不堪的乞丐衣服。这些服装全都井井有条地挂在衣橱里面,而梳妆台上则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脂粉和腮红。
在经过了一番高明至极的化装之后,罗宾由原来的那个神采奕奕的俄国贵族青年,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七十岁上下、精神矍铄、气质高雅的老绅士。
罗宾化装成的这位老人,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了,夹鼻眼镜的后面隐藏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罗宾这双眼睛里面不断有温柔而智慧的光芒放射出来。
罗宾的化装技术简直是出神入化、妙到巅毫,经过一番巧妙的修饰和装扮之后,他看起来多像一位体面而有修养的老绅士啊!
随后,保克哈布开车将罗宾送到了哥勒斯街路口的女子精神病医院,罗宾下车之后吩咐保克哈布将车子停放在医院附近的停车场上。
“保克哈布,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这句话,罗宾昂首阔步地朝医院走去。
罗宾径直走到医院的服务台前,然后将自己的名片交给接待员,要求面见院长。只见罗宾的名片上赫然印着这样的几个大字:
博昂大学精神病理学教授
医学博士坎尔·休布兰哥
博昂地区位于德国的西部,在它东岸流淌着的便是古老而美丽的莱茵河。很多知名学府遍布于这个地区,与此同时,这个地方还是音乐大师贝多芬的故乡,因此,这个地区可以说是举世闻名的。
罗宾被接待员领进了会客室里面等候,与医院院长的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
不一会儿的工夫,蒙杰博士便推门进来了。他五十岁左右,鼻梁上面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或许是由于身为精神病院院长的缘故吧,蒙杰博士观察别人的眼神总是十分犀利而且审慎的,似乎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想将对方的内心看穿。
罗宾同蒙杰博士友好地握了握手。或许是由于蒙杰博士把罗宾当成了自己的同行,所以他很快便与罗宾敞开心扉地交谈了起来。
罗宾与博士谈话的时候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这不得不让蒙杰博士深深地相信罗宾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德国人。而且,由于罗宾拥有着极为渊博的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知识,所以蒙杰博士对他的博昂大学的博士身份深信不疑。
两个人愉快地交谈了一会儿,突然,书桌上的电铃响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该去参加会诊了。随后还要到重症病房去探视患者的病情,这差不多需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十分抱歉!我没法好好地款待您一番了!”
“没关系,您尽管去忙吧!”
“现在是病情较轻的患者自由活动的时间,你可以到操场上去看一看!”
“好的,十分感谢!”
在石墙环绕的操场上,几位女精神病患者待在这里。
在她们这几个人中,有的面无表情地站在树荫之下,有的独自坐在长椅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她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交谈,也没有人牵着同伴的手一起散步,而是都一门心思地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一个小空间之中,丝毫不理会别人的事情。似乎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她们真是太可怜了!据蒙杰院长刚才所说,住在这所精神病院里面的都是名门贵族以及他们的亲属。可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些人与她们的家庭和亲眷隔离开来,便无法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这里灰暗阴沉的岁月。”
想到这里,罗宾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罗宾突然看到附近有一个女子神情显得十分不安。一旦有别的病人接近她,她便立刻惊慌失措地躲到大树树干的后面,然后转动着两只恍惚无神的眼睛,偷偷地瞧着对方。如此看来,这名女子一定是一个十分严重的臆想症患者,因此她才会总是觉得有人要害她。
见此情景,罗宾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热泪,他再也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
正当罗宾打算转身返回会客室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对面大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两名女子,当罗宾看到她们二人的身形时不由得诧异到了极点!
这两名女子其中的一位,正是那个曾被罗宾救起的金发女郎班思小姐。而她的身旁则倚靠着一个低头不语的年轻女子。此时,班思小姐正用她那如葱段一般的玉手轻握着那个年轻女子的一只小手。
突然之间,年轻女子将头抬了起来,罗宾乍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只见这位女子的容貌与班思小姐毫无二致,两个人就好像是经由同一个模子制造出来的两个洋娃娃一样!
她们二人极有可能是双胞胎,当然也有可能是亲姐妹,不过,要是姐妹的话,那位年轻女子一定是班思小姐的妹妹。然而,她们两个人此时的神情都是十分茫然的,似乎正陷于某种神秘的臆想之中。
罗宾默默地站在原地,观察了她们姐妹两个好一会儿;可她们二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罗宾的存在,因此只是轻轻地互相拉着手,彼此间一句话也不说。
身着白色制服的护士小姐从罗宾身边经过时,罗宾叫住了她:“护士小姐,请问坐在那边树下的两位女士是什么人?”
护士顺着罗宾的手看过去,然后笑眯眯地回答道:
“哦,那两个人就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和她的妹妹啊!”
果然不出所料,班思小姐正是玛利斯女伯爵的化名,而且,她还有着这样一位让人无比同情的亲妹妹。怪不得她每隔两天,都要来这家精神病医院一趟,而且会一直待到次日的傍晚时分。
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出身名门望族,因此,假如这个家族中的某个人染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肯定会对这个家族的声誉造成极坏的影响。而贵族往往对自己家族的声誉和家风都是十分看重的。因此,班思小姐,不,应该说是塞茜尔小姐每次来医院都要乘坐出租车,而且必定要远离家门下车。她如此谨慎地行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可是,按照蒙杰院长所说,能够在自由活动时间里到室外活动的病人都是精神病比较轻微的患者,那么塞茜尔伯爵妹妹的病情应该并不怎么严重,她迟早有一天会痊愈的。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塞茜尔女伯爵根本就没有必要死守这个秘密啊!
这个时候,蒙杰博士已经结束了他的会诊,正朝运动场这边走过来。
他十分热情地与每一位患者打着招呼,用柔和的话语与病人们交谈,还把手轻轻地搭在病人的肩膀上与其一起散步。通过这样的沟通方法,不仅可以提高患者的自信心,而且对于患者病情的好转也有着十分关键的作用。
接着,蒙杰博士与塞茜尔女伯爵十分热切地在交谈着什么,或许是塞茜尔女伯爵在恳求院长能够尽其所能医好她的妹妹。
交谈了一会儿,塞茜尔女伯爵坐在了长椅上,低垂着脑袋,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眼睛,肩膀也随之不断地抽搐……
不过,塞茜尔的妹妹此时此刻却是无动于衷的,她只是默默地盯着姐姐的后背。蒙杰博士则在一旁不断地劝慰塞茜尔。
罗宾一见此情景,连忙悄悄地离开了。他径直回到了医院会客室旁边的院长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
屋子里面没有人回应。于是,罗宾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一闪身走了进去。他一眼便看见了靠墙放置的橱柜,接着,他毫不迟疑地拉开了存放住院患者医疗病历卡的抽屉。所有病人的姓名和医疗病历卡都是按照ABC的字母顺序排列的。罗宾立刻翻到了以字母M开头的那一部分。
“不错,就是它!”
只见这张病历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道:
茜莫·玛利斯,1894年10月16日出生。1912年3月16日,她在鲁尔河河岸的比鲁齐市杰尔城堡中自杀未遂,后于红十字医院进行手术治疗。手术结束之后,她被转移到姆侬市的疗养院接受治疗。
“茜莫出生于1894年,那么,两年之前,也就是她十八岁的时候,她曾有过自杀的举动。由于自杀未遂,她才得以保全性命。可是,她以前究竟接受过怎样的手术治疗呢?”
对于这一点,罗宾大为疑惑,于是继续往下看去。
原来茜莫的脑子里面长了一个恶性肿瘤,以至于精神崩溃而打算自杀身亡,被救下之后,她接受的手术是肿瘤切除手术。
这种大型手术是以生命作为赌注的一次赌博,因为当它进行的时候,需要用医疗锯子将头盖骨锯开,然后将大脑中的肿块切除。
尽管手术可以暂时抑制住茜莫病情的恶化,可是这种恶性肿瘤再次生成的几率是相当高的,因此每时每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命途多舛的茜莫小姐正值花样年华,却被病魔缠身,不得不住在这个像监狱一样的看守所里面。唉,如此看来,这个年轻的女孩注定要一辈子过着悲戚惨淡的生活了。
看完之后,罗宾赶紧将病历卡放回到抽屉原处,然后飞快地穿过通往会客室的大门,在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上传来了说话声,这个声音随后在会客室门口的地方消失了,接着,只见蒙杰博士独自一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十分抱歉!让您等候了这么长的时间!”
“哦,没什么。您的工作如此繁忙,我还来打扰您,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非常感谢您的招待,我要告辞了!”
“好的,再会!您以后要有时间的话,一定要与我联系!”
“那当然了!”
罗宾从精神病医院走了出来,然后直奔街边的停车场而去。司机保克哈布赶紧为他把车门打开。
罗宾上车后说道:“等会儿再开车!”
罗宾透过汽车的车窗,仔细地观察着医院的正门。大约半小时之后,塞茜尔女伯爵从医院里面走了出来,只见她在街道对面人行道的树荫下停了下来。没过多长时间,她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女伯爵上车之后,这辆出租车立刻一溜烟儿地开走了。
“快,保克哈布,跟住那辆出租车!注意保持车距,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能让她发觉我们在跟踪她!”
“明白,老板!”
此时,出租车正风驰电掣地朝着塞茜尔女伯爵家的相反方向驶去。
“这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她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片刻之后,罗宾的汽车跟到了一座歌剧院的门口,这便是举世闻名的巴黎歌剧院所在的街道。街道之上已经堵成一团了,一辆一辆的汽车排成了一条长龙,塞茜尔搭乘的出租车也被堵在了十余部汽车之前。
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了起来,可是车辆仍然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前面的街道已经被戒严了。
“出什么事情了?”罗宾将车窗摇了下来,向路边的执勤警察问道。
“塞尔维亚国王访问市政府,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因此警方对前面的这一路段实施了交通戒严。”
“那还需要戒严多长时间呢?我们正急着赶路呢!”
“请您再耐心地等一会儿吧!”
这位身穿制服的巴黎巡警,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平顶帽子,身披一件较短的斗篷,面带微笑地回答了罗宾的问题。
罗宾突然回想起了上次在夏克耶大戏剧院欣赏芭蕾舞剧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塞尔维亚的国王和年轻英俊的王子就在贵宾席上就座,而且还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节目。
大约十分钟之后,交通戒严被解除了。街上所有的车辆都开始慢慢蠕动起来,随后四散开走了。
“老板。”
“怎么了?”
“女伯爵所乘坐的出租车行驶的路线并不是她住所的方向啊!”
确实如此,出租车是朝着与女伯爵家方向相反的地方开去的。
“继续跟住!”
“好的。”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黑暗降临了巴黎这座城市,天空和大地就好像是被一面无限宽广的纱巾罩住了一般。流光溢彩的汽车灯光,正如满天的星斗一般熠熠生辉,把巴黎市区的街道装点得像一条条流动的光的溪流。
出租车径直驶往了巴黎的郊外,这个时候,天色也渐渐地阴沉了下来,以至于罗宾他们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出租车的尾灯。
“老板,估计这辆出租车是开往郊外的尤亦里地区的。”
在尤亦里地区的圣山姆士街上,有一座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或许她是打算到那所很久无人居住的别墅中去吧。
司机保克哈布仍然紧紧地跟住在前方不远处行驶并闪着红灯的出租车。突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哎呀!不好了!老板,车子出了故障,这下可糟糕了!”
保克哈布连忙打开了车门。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那辆出租车的后车灯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红点,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了。
保克哈布卷起衣袖,急急忙忙地修理起汽车来。当他把汽车故障排除掉,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罗宾和保克哈布回到车中,又一次来到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前。
只见这座别墅的周围环绕着多株参天大树,大门口的两扇门紧紧地关闭着。庭院内没有一点儿光亮,寂静无声。那部计程车也回去了。
罗宾下车之后,环绕着别墅,在附近转了一圈,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可是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四下里悄然无声,仿佛整个地区都沉睡在梦乡之中。
“保克哈布,我们这就回去吧!”
罗宾到家之后,比克娣娃奶妈立刻迎上来说道:
“少爷,少爷,安伯路斯在这里等你好长时间了!”
尽管罗宾已步入而立之年,但自小将他带大的比克娣娃奶妈仍然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亲切地称呼他为“少爷”。
罗宾走进客厅,只见安伯路斯此时正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不停地用皮鞋的鞋跟踏着地板,双眼还时不时地向窗外瞟上一眼。
“你等我很长时间了吧?调查的结果如何?”
“老板,私家侦探艾尼刚刚去过了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别墅。”
“你说什么?艾尼去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
罗宾闻听此言,脸上立时露出了大为惊讶的神色。
艾尼曾用短剑抵住班思小姐的喉咙,十分凶恶地威胁过她,并且从她的手中夺走了那叠黄色的信封;而那个所谓的班思小姐正是塞茜尔女伯爵本人。不久前,在那家女子精神病医院里,罗宾已经亲眼见证了这一事实。
可艾尼现在又跑到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去,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莫非又要做什么对女伯爵不利的事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噢……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
“他去的时候,塞茜尔女伯爵还在她的别墅里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刚才,我正按照您的吩咐监视艾尼,发现他先是去了一趟他去世的哥哥的墓地,然后又在一家小零售店里买了些食物,接着就径直去了女伯爵的别墅。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门口按门铃,而是直接掏出来一把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然后就走了进去。”
“难道他没有任何警戒心理吗?比如说仔细地查看一番四周的情况。”
“完全没有!他打开门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还有,我当时藏身在距离大门很远的一棵大树后面,他是绝对不可能发现我的。”
“除了你之外,你还在那里发现有其他人监视艾尼吗?”
“当然没有了!这是因为大门口附近除了那棵大树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处了。”
“好的,我已经了解了。辛苦你了,非常感谢!”
随后,罗宾乔装打扮成老博士的模样,仍旧坐上保克哈布驾驶的汽车,风驰电掣一般地赶往女伯爵的别墅。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罗宾吩咐保克哈布将车停在别墅附近的树丛之中,然后独自下车,徒步往大门口走去。
别墅的庭院幽暗宽阔,一座高大宏伟的主建筑楼坐落其中。迷雾一般的气氛像一层黑幕一样重重地覆盖在古老而庄严的别墅之上。整个庭院中伸手不见五指,既看不到灯火闪动,也不见人影晃动。
这个时候,罗宾突然回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所见到的那个恐怖场面——手脚均被绳索牢牢锁住、嘴里塞着布条的老仆人和威胁恐吓塞茜尔女伯爵(班思小姐)的艾尼……还有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剑以及那叠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黄色信封……
“艾尼为什么又跑到别墅里去了呢?莫非他已经发现信封里面装的是白纸了?那么,他是打算再去威胁塞茜尔,好让她交出真正的秘密信件,还是因为受了欺骗而怒火中烧,要找女伯爵寻仇?”
别墅的两扇大门仍然紧紧地关闭着。
罗宾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既没有发现人影,也没有发现车辆。于是,罗宾连忙敏捷地一纵身,跃过了大门,径直走向别墅楼正面的石头台阶。
就在这个时候,安装在大门上的电铃突然响了起来。整个别墅楼中都充满了震耳欲聋的铃声,因此罗宾一时之间无法知晓电铃安装的确切方位。
在此之前,主楼的大厅里始终是灯火通明的,里面有两个人在进行着激烈的谈话,与其说是谈话,倒不如说争吵更恰当一些。可等到铃声大作的时候,里面的灯光立时熄灭了,周围又恢复到一片黑暗之中。
主楼的大门半开半掩着,罗宾将双手伸了出来,一边摸索着一边试探着前进。由于他不久之前刚刚来过这里一次,对于屋里的情况是了如指掌的,因此,罗宾不费吹灰之力,便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大厅中。
这时,罗宾悄无声息地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声息。接着,他又四下里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莫非艾尼已经逃走了?还是他察觉到我来了,正准备在暗中偷袭我?”
突然,罗宾发觉艾尼此时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把利刃,紧咬牙关,似乎时刻准备着给他以致命一击。
罗宾赶紧屏住呼吸,保持着随时应付袭击的姿态。假如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道手电筒或者火柴的光芒的话,罗宾一定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发现。而且,假如罗宾移动脚步的话,那么空气就会随之流动,而对方也就能清楚他所在的位置了。因此,罗宾就像一尊塑像一样纹丝不动,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的内心中忐忑极了。
以往的任何时候,罗宾都不会感觉到时间过得慢,但现在每挨过一分钟,都好像度过了一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一样。
“唉……时间啊……过得太慢了……”
往常的时候,罗宾如果想听到手表秒针转动时发出的“滴答”声,必须要将耳朵贴近表盘。可现在无须那样做就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想到这一点,罗宾立刻用手掌紧紧地捂住了表盘,唯恐被别人听到。
罗宾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响动。接着,经过了一番漫长的等待之后,罗宾感觉到他附近有一个物体正在运动。
罗宾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他那如针尖一般尖锐的神经末梢异常灵敏,甚至连气流中轻微的震动和细小的响动都逃不过他的那一对耳朵。
趁着这个机会,罗宾赶紧松开了捂手表表盘的右手,在黑暗之中摸索了起来。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团既绵软又光滑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好像抚摸到皮毛上一样。
于是,罗宾将手轻轻地放在上面,继续摸索起来。而那个如皮毛一样的东西一动也不动,而且,罗宾的指尖还感觉到了一阵温软。
“啊!这是人的体温!”
罗宾这时才突然醒悟了过来,于是,他又缓缓地将手伸了过去,结果又碰到了同样滑腻的物体。接着,这个物体剧烈地动了一动,脱离了罗宾的手。
罗宾连忙用力地抓了一把,发觉那居然是一个柔软、滑腻的女人的肩头!而那个女人又一次挣脱了罗宾的手掌。
罗宾仍不死心,又把手伸了出去,在一团漆黑中向前摸索。
突然,罗宾眼前一亮,对于已经习惯身处黑暗中的罗宾来说,这样的光亮立时刺痛了他的双眼。于是罗宾赶忙伸手捂住了眼睛。
接下来的是一阵持续了几分钟的寂静,静得几乎要让人窒息。罗宾从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隙处偷偷向外看去,眼前的景象顿时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塞茜尔女伯爵正坐在长沙发上,用惊恐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肩膀上披着的貂皮披肩有一半已经滑落了下来。正是刚才罗宾触碰到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肩头的时候碰掉了这个披肩。
而艾尼此时正站在罗宾的面前,右手中握着一支手枪,左手则举着手电筒。
女伯爵塞茜尔和艾尼两个人都脸色苍白,神态显得十分慌乱。他们二人刚刚在客厅里大声争吵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十分尖锐刺耳的警铃声。他们立刻就知道,有人从大门那里闯进来了。于是,他们立刻熄灭了电灯,静静地坐在漆黑一团的客厅中,悄无声息地等待着这位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对于罗宾的一举一动,他们二人都听得十分清楚,只是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何许人也。
由于共同面对着一个对手,所以刚才还在争执不休的塞茜尔和艾尼,暂时停止了敌对,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不可预见的危险的到来。
他们两个既不敢乱动,也不敢抬腿离开。
塞茜尔的心一直在跳个不停,她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双手紧紧地捂住心口,惊恐不安地咽着口水。披肩从她的肩头滑落下来,使得她那白皙圆润的肩头裸露出来,她却毫无察觉。刚才,当罗宾伸手抓住她肩头的时候,塞茜尔吓得魂不附体,险些叫出声来。
艾尼见势不妙,立刻站起身来,掏出了手枪,把手电筒也拔了出来,对准罗宾将灯光照了过去。
“喂!赶快把你手中那个可怕的家伙收起来吧!还有,手电筒的光线太暗了,你为什么不把吊灯打开呢?”罗宾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道。
艾尼将枪口对准罗宾的胸膛,一步步地向背后的墙退去,然后按下了开关。
只听得“啪”的一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华丽吊灯,顿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尼十分不甘心地问道。
罗宾伸手将花白的假发和胡须揭掉,笑容可掬地望着艾尼和塞茜尔二人,并不言语。
“哎呀!原来……原来你就是来自于俄国的青年贵族塞尔林先生啊……”
塞茜尔不由自主地大声惊呼,并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是塞尔林公爵……”艾尼也瞪大了双眼问道。
“不错,我就是塞尔林公爵。我认识你,你是私家侦探艾尼·莫格焦先生,我说得没错吧?回答我呀!”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嘛,你就无须过问了。你来别墅的目的无非是要挟塞茜尔女伯爵,对不对?算上这一回,你已经是第二次干这种勾当了!莫格焦先生,是不是这样?”
“什么?你是什么人?”
“哼!第一次时,你用一把短剑恐吓、要挟女伯爵,抢走了藏在钢琴琴盖下面的那叠黄色信封。可是,你回到公寓之后,拆开了那些信封,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堆空无一字的白纸!因此,你今天夜里又跑到别墅来威胁女伯爵了,我说得对不对?”
艾尼闻听此言,顿时大吃一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一会儿,他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盯着罗宾问:
“你……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艾尼说这话时,眼神之中不由得流露出惶恐不安和惊诧万分。
“当时,你并没有当场翻阅那些信件,这是因为雇佣你调查这件案子的雇主叮嘱你不得私自将信件拆开,而是要完好无损地交给他。
“当然,还有可能存在着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你想等你兄长哥士度回家之后,两个人一起查阅信件,以便确认那就是你们要找的机密文件,然后再将其交给你们的委托人。
“然而,有个电话打来通知你,说你的兄长哥士度已经去世了,于是你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为他料理后事了。
“在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你打开了那些信封,想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机密文件。结果却令你大失所望!那里面有的只是几叠白纸。
“在你看来,这肯定是女伯爵塞茜尔搞的鬼花样,而且,你在你的委托人那里又肯定说不过去,所以你再次潜入别墅来威胁女伯爵。然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我也来了,所以没有让你这次威胁塞茜尔女伯爵的目的得以实现。”
面对罗宾直截了当的揭露和指责,艾尼的脸变得青一块白一块的。
“你将那些信件取出来看一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闻听此言,艾尼双手颤抖着从衣服口袋中取出来一个信封,然后用小刀轻轻地拆开。
“现在,请你仔细看一看黄色信封的内侧边缘。”
说完这句话,罗宾温文尔雅地笑了。
艾尼满腹狐疑地照着罗宾的吩咐做了,结果真的在信封的内侧边缘找到了两个小得几乎无法看清的字母:
A.L
“哦,我还真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地方还有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人的姓名缩写。”
“哦,真是一个人名的缩写形式吗?哎呀,A.L……”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这就是亚森·罗宾的姓名缩写吗?”
“你说什么?”艾尼惊讶地大叫一声。
“啊?亚森·罗宾?”塞茜尔女伯爵也大吃一惊。
“亚森·罗宾……那么……你是……”
“不错,女伯爵。俄国贵族塞尔林公爵是我,与此同时,法国怪盗亚森·罗宾也是我。”
罗宾将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颔首,向塞茜尔行礼致意,这是绅士通常会向女士们所行的礼节。
一抹绯红立刻飞上了女伯爵塞茜尔的脸庞,只见她那一对明眸顾盼生辉、闪闪动人。亚森·罗宾是那个时代所有法国女性理想中的梦中情人,可以说没有哪一位女子不为他神魂颠倒,塞茜尔当然也不例外。
“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怪盗亚森·罗宾吗?”
艾尼的声音十分沙哑,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一事实,因此又问了一遍。
“艾尼,确实如此。尽管我现在使用的身份是塞尔林公爵,但我确实就是亚森·罗宾本人。这是绝对不会错的!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牢记,亚森·罗宾的容貌和声音永远都是个不解之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是地地道道的俄国公爵塞尔林!”
说完之后,罗宾仰天大笑,随即又继续说道:
“艾尼,你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导致你被人当工具操纵了!”
说着,罗宾取出了一支正宗的哈瓦那雪茄,边点燃边说道:
“有个人委托你们兄弟二人从塞茜尔伯爵的手中夺得那些秘密信件。而那个人并不是法国人,尽管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个委托人兼幕后操纵者是个褐发的异国女子。这个心如蛇蝎一般狠毒的美貌女子和她的那一帮爪牙,正是杀害你兄长哥士度先生的凶手。”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真是他们下的毒手?”
艾尼倒吸了一口凉气,刹那之间脸色就变得如白纸一样惨白。
“绝不会错!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事情。几天前的一个夜里,在济若里大街上,塞茜尔伯爵遭到了两名歹徒的袭击,恰好被我撞见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搭救了她。我事后觉得那两名歹徒或许就是那个褐发美女的爪牙或者同伙。
“当天夜里,我送塞茜尔伯爵回家的途中,她衣襟上别着的一朵白色牡丹花遗落在我的汽车之上,于是我将这朵花戴在身上,准备交还给她。我觉得在哥雷休夫人举办的晚宴上,可能会碰到塞茜尔伯爵,于是我便混进了晚宴之中。可不幸的是,我非但没有遇到女伯爵,反而被两个蒙面大汉所劫持,被囚禁在了一间图书室之中。
“那个褐发女郎看到我的衣服上佩戴着一朵白色牡丹花,误以为我与塞茜尔伯爵有着某种关系,因此她便指使她的部下将我劫持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如此说来,褐发女郎与塞茜尔伯爵是敌非友喽?是这样的吗?”
“不错,正是如此。不过,在此之前,你并不了解这些内情。可是,有一件事情实在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塞茜尔伯爵委托你的兄长哥士度先生监视那个褐发女郎的活动,他们约定以白色的牡丹花作为接头暗号,因此褐发女郎才会误以为佩戴着一朵白牡丹花的我是女伯爵的同伙。
“你们兄弟二人在进行侦察和跟踪工作的时候,有的时候是并肩作战,而有的时候,如果委托人要求你们严守受理案件的机密的话,你们兄弟二人之间也要守口如瓶,不能吐露半分。当然了,作为一名私家侦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遵守游戏规则。因此,这就造就了你和你兄长各自受雇于人,各自展开行动的局面。”
“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我的哥哥分别为两个彼此间有仇的委托人工作?”
“不错!”
“原来如此……”
艾尼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层阴暗,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的兄长的确是被那个褐发女郎的手下杀害的。”
“啊!我……我真的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
“艾尼,请你冷静冷静!哥士度先生的衣襟上也同样别着一朵白色的牡丹花,褐发女郎发现了,她知道那是他与塞茜尔伯爵联络的暗号。于是,她便吩咐手下将哥士度劫持了,并把他劫持到了监禁我的那幢空房子处。
“当时,哥士度所在的汽车就停在大门口,他感到有机可乘,准备拔腿开溜,却被一个恶棍一枪击毙了。随后,我借着这个混乱的时机,开着他们的车逃走。直到我逃出生天之后,才在汽车的后座上发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哥士度!”
“你的话当真?”
“每一句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当时,我赶紧停下了车子,检查哥士度的尸体。在他的身上,我发现了三枚金币、公寓的房门钥匙,以及一个名片夹。我从名片夹中取出来一张名片,现在就在身上带着……看,就是这一张。”
说着,罗宾取出了哥士度的名片,同时从他的小记事本里面,拿出了一朵夹在里面的、被血染红了的白色牡丹花。
“这朵牡丹花正是你兄长哥士度别在衣服上的那朵,这上面的斑斑血迹,也是你兄长的。”
艾尼双手捧着这朵血花,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酸楚,伤心的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啊!哥哥……”
塞茜尔女伯爵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禁悲从中来,只见她转过头去,不断地用手背擦拭着同情的眼泪。
“正是根据这张名片,我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你们兄弟二人的侦探事务所。我将你兄长的尸体在路边树荫下安放好之后,才偷偷地潜入你们的公寓大楼,并进入了你们的办公室之中。在那个地方,我找到了那些假信件。”
接着,罗宾明确地对艾尼说明他将尸体安放的具体地点是亚利萨达桥的旁边。这样一来,艾尼便不得不相信这个无比残忍的事实了。
艾尼湿漉漉的双眼中散发出了坚定而果敢的光芒,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兄长报仇雪恨。
“对于你对我讲的这些话,我感谢万分。那个褐发女郎是杀害我兄长的元凶,也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你想让我怎样做,你就尽管吩咐好了。老板,我愿意听你调遣,我要为兄长复仇。为了老板你和塞茜尔伯爵,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这也是为了给我的兄长报仇……”
艾尼真挚地用“老板”来称呼罗宾,并指天立誓,以表忠诚。
“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小姐[2],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罗宾朝塞茜尔女伯爵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站起身来,大踏步地往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客厅中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手扶在门把手上的艾尼和已经走出客厅大门的罗宾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而塞茜尔则伸手抓起了电话听筒,将其放在了耳边。
随后,电话的另一端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男子的说话声。听了之后,塞茜尔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她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妹妹……茜莫失踪了,怎么会这样?”
塞茜尔惊叫了一声,然后将电话听筒贴得离耳边更近了。
“这是真的吗?院长先生……这……这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就在傍晚的时候,我还到医院里去看望过她啊!她的状态很好……情绪也十分稳定,根本就看不出任何一点儿生病的样子……是吗?好的……那我现在就赶过去……好……我马上过去……我明白……我明白的……好的,我这就去……”
“别挂电话!”
罗宾手疾眼快,一边稳住塞茜尔,一边从她的手中抢过了电话听筒。
“喂,是院长先生吗?哦,我是俄国公爵塞尔林,塞茜尔伯爵的好朋友。我听说塞茜尔的妹妹失踪了……哦,是这样的吗?哦……是塞茜尔回家之后才不见的吗?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还没有把这个消息报告给警察局吧?哦……还没有报告!那好,假如让警方知道了这件事,那报纸一定会披露出来的,最后一定会传得满城风雨。如此一来,不仅会有损你们医院的声望和名誉,对于塞茜尔伯爵家族的清誉也会造成极坏的影响。
“因此,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知给警方,一定要严守机密!巴黎市警察局的局长与我素来交好,我会请求他派遣便衣警察到医院调查情况的,与此同时,我也会雇佣私家侦探私下里寻找失踪的茜莫的。
“对了,还有一点,最好也不要惊动哥勒斯街的警察局。我会立刻前往巴黎市警察局,恳请局长派两名刑警前往医院调查此事。
“烦劳院长先生约束您的下属,请那些医生、护士、工作人员严守秘密……好的,那就先这样吧……我了解院长先生的意思了……好的,好的……再见!”
罗宾挂断电话后,又叮嘱了一番塞茜尔伯爵,告诉她绝对不能让警方得知她妹妹茜莫突然失踪的事情。塞茜尔女伯爵双眼中饱含着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
“艾尼,你以前曾当过刑警,对吧?当一个刑警不愿意再继续干下去的时候,他们多半不会把自己的警徽上交给警局,大多数人都会编造一套谎言,比如说自己一个不小心弄丢了,找不到了等等。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给自己留个纪念,我想你也这样做过吧?”
“不错,老板。您看,这就是我的警徽。”
说着,艾尼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来一枚由三种颜色构成的圆形小徽章。尽管艾尼现在的身份是私家侦探,但有些时候,将这枚徽章亮出来,仍然具有很强的威慑作用。
“请将这枚警徽佩戴在你的胸前吧!”
“遵命!”艾尼十分恭敬地向罗宾举手致敬。
只见他摇身一变,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刑警身份。
罗宾将嘴贴近塞茜尔女伯爵的耳边,用低低的声音叮嘱了她几句话,而塞茜尔始终在默默地点头。
原来,塞茜尔一直对罗宾是塞尔林公爵这一事情深信不疑,可没有想到,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个她崇拜已久的侠盗绅士亚森·罗宾!塞茜尔伯爵深信罗宾一定能够找到她的妹妹,因此,她才会双眼饱含热切的希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宾。
“艾尼,你先去将汽车准备好,我马上就出来。”
艾尼刚出去没多长时间,一个老仆人便走进了这个房间。
这个人正是几天前的那个夜里,被艾尼用绳索捆住手脚,用布条堵住嘴巴的那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佣。当她此时在客厅中看到罗宾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诧不已的神情。
“这位是塞尔林公爵,你傍晚外出的时候他刚好来了。我有些私事,需要跟这位先生出去一趟,或许回家会稍微晚一些,你不要等我,自己先睡吧!”
塞茜尔伯爵细心地对这个老仆人交代着事情。
随后,罗宾和塞茜尔走出大门,离开了别墅。而艾尼驾驶的汽车已经在大门口等待了一段落时间了。
待塞茜尔上车之后,罗宾朗声说道:“请二位稍候片刻。”
说完后,罗宾便朝着旁边的树林中跑去,这里隐藏着他的私人轿车。
司机保克哈布立刻为他打开了车门。
过了大约十分钟之后,罗宾从车上走了下来。这时候的罗宾,已经不再是那个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的俄国公爵了。
他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公爵稍大一些,连眼珠的颜色也变了,而且,他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朴素,甚至还穿着一双后跟几乎要磨烂了的破旧皮鞋。这样的装扮,乍一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位活脱脱的便衣警察。
罗宾上了艾尼的车后,着实把艾尼和塞茜尔吓了一跳。
“我的化装技术如何?还不错吧?艾尼,过一会儿,等到医院的时候,你就自称是便衣警察路诺宛,而我则装作你的下属杜兰。你清楚了吗?”
“是的,遵命!”
说着,艾尼用力一转方向盘,车子立刻发动了起来。
“塞茜尔伯爵,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你找回茜莫小姐的。”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塞茜尔眼含热泪地点头称谢。
间谍活动
等罗宾他们一行三人来到女子精神病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医院内十分嘈杂,毫无安静可言。很多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们,拥挤在各个角落里,低声谈论着什么。
蒙杰院长这时正在院长办公室中等待着塞茜尔女伯爵,他急得如坐针毡,在屋子里不断地踱着步子。一看到他们三人走了进来,蒙杰院长连忙迎上来焦急地说道:
“塞茜尔伯爵,您终于来了!这两位先生是……”
艾尼拿出了他的警员徽章,然后回答道:
“我是路诺宛,刑警组的组长。这位是我的下属——杜兰,我们两个奉上级的命令到此进行秘密的调查工作,所以并没有乘坐警车,而是乘便车来的。那么,现在就请您将案件发生的详细过程对我们讲说一遍吧!”
“哦,好的。十五年以来,我一直都是这里的院长,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失踪案!”
“院长先生,我希望您能够将这件案子从头说起!”
塞茜尔难以抑制心中的焦躁不安,她忍不住对蒙杰院长催促道。
“事情的经过就像我打电话时告诉给您的一样,患者们的自由活动时间刚一结束,茜莫小姐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踪影。”
“自由活动时间每天是从几点开始,几点结束?”罗宾不紧不慢地问道。
“按照通常的惯例,应该在下午的五点钟结束,可是,由于今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以往像这样的日子,大多会多待上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患者们就到餐厅中集合,一起用餐。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茜莫说她忘记带手帕了,所以她就从餐厅中走了出去。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人看见过她。”
“这件事情大概发生在几点?”
“应该是六点一刻左右吧。佛勒伯瓦护士跑来向我报告,说茜莫小姐始终没有回到餐厅,于是我便和护士小姐一起去到茜莫的房间找她,可她并不在房间里。”
“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了吗?”
“是的,没有其他人了……而且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于是,我们便开始为茜莫小姐担心起来,怕她出现什么意外。通常的情况下,各个房间钥匙都是由护士长格雷哥亚负责保管的。因此,我向她要来钥匙,跑遍了整个医院的每一个房间,可始终没有发现茜莫小姐的踪影。
“我们甚至将所有的壁橱、地下储存室以及仓库里的空箱子都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可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我真是搞不明白,茜莫小姐究竟是怎么一下子从我们的眼前消失的。”
“除去正门和后门之外,搬运粮食和煤炭的入口处锁上了吗?”
“每天,晚上六点钟的时候,都会有专人将正门和后门锁得严严实实的,而搬运粮食和煤炭的小门也同样会被锁上。负责锁门的是医院里的杂务员惠克曼,钥匙由他随身携带。从这家医院开始营业以来,这个老头儿就在这里工作了,他是一个十分诚恳、耿直的人。”
“莫非医院里还有其他什么可以做藏身之处的秘密地方?”
“那是绝对没有的!”蒙杰院长下了断言。
“啊!原来我的妹妹茜莫是自己从这里逃走的啊!”
塞茜尔伯爵悲痛欲绝,只见她双手十分无助地掩住面庞哭泣起来。
“然而,这里并没有什么通道可以跑出去啊!这一点实在是让人想不通!”蒙杰院长自言自语地说道。
“当时,茜莫小姐身穿什么样的衣服?”艾尼突然问道。
“跟住在这里的其他病人穿的衣服一样,哦……是一件灰白色的衬衣,衣服的前胸处绣着姓名的缩写字母,那是识别不同患者的标记。”
说着,蒙杰院长将脑袋转向塞茜尔的一边,对她继续说道:
“女伯爵,您将您的妹妹送到这家医院来的那一天,茜莫小姐身上穿的那件外衣至今还放在衣橱里。据说您准备让她在出院的那一天穿,是这样的吗?”
听了蒙杰院长说的这一番话,塞茜尔不禁又一次流下了热泪。
随后,院长带着他们三人到医院的各个地方进行检查,检查的结果表明:每个地方都找不到一点儿漏洞,医院的守卫确实是无懈可击的。
然而,当他们一行四人来到厨房附近的时候,发现这里有一个运输物品的小门。罗宾立刻停下来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检查。突然,罗宾猛地用力撞了一下门,小门便应声而开。
“啊!”蒙杰院长吃惊得大叫了一声。
“莫非是惠克曼忘记了锁门?这可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啊!”
“哦,不能责怪他。因为门上的锁实在是过于陈旧了,任何人只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轻易地撞开。”
“如此说来,我的妹妹就是从这个小门跑掉的喽?”
“我觉得不会,女孩子的力量还不足以将这扇门撞开。因此我认为是有人从外面破门而入,然后将你的妹妹掳走的。而且,蒙杰院长也说过,茜莫小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她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件事。因此,按照常理来推断,她自己逃走的可能性并不大。即便是自己跑掉,她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她的身上不仅没有带着衣物,而且可以说是身无分文的。”
大家互相对视,全都默然不语,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想到一些预料不到的情况,哪怕是一点点的线索也好,这对于他们解开茜莫失踪之谜都是有帮助的。
“院长先生,能让我看看在你们这家医院里工作的医生名单吗?”
“当然可以,没有问题!”
片刻之后,院长取来一本医生的花名册,罗宾看了看,然后说道:
“这里面有一个名字很不同寻常,就是这个‘拉思若·扎克利’,他是法国人吗?”
“不,他是匈牙利人,今年刚好四十岁,毕业于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精神病理科。他年富力强,精明强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医生。”
“哦?匈牙利人?”
罗宾突然回忆起来了,那天晚上,在哥雷休夫人举办的晚宴上,借机与自己搭讪的那个褐发女子,以及那两个劫持自己的蒙面大汉,他们的法语中都夹杂着匈牙利的口音。
“他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了吗?”
“不,只不过六个月的时间而已。他是我的老朋友布莱市医院的院长梅那德博士推荐来的。茜莫小姐在里昂的红十字医院做完手术之后,曾在梅那德博士的医院中疗养过很长一段时间。”
对于这些情况,罗宾早就在院长办公室的病历卡上看过了。
“难道这位拉思若·扎克利医生有很大的嫌疑吗?”蒙杰院长略微有些惶恐地问道。
“哦,不,他没什么嫌疑。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名字不怎么常见,所以我才特意问一下的,想不到他居然是匈牙利人。好了,多谢您的配合!”
接着,罗宾装作毫不在意地将医生花名册交还给了蒙杰院长。
“麻烦您转告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对外宣称茜莫小姐此时已经在她姐姐塞茜尔女伯爵的家中了。我们警方会尽早展开调查,搜寻茜莫小姐的踪迹,你们也不必为她过于担心。”
“好的,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蒙杰院长尽管嘴上说得从容镇定,但脸上的神态依旧显得十分惶恐不安。
随后,罗宾等三人向蒙杰院长辞行,然后一起离开了医院。
“老板,您是不是认为扎克利的身上有很大的嫌疑啊?”艾尼一边开着车,一边询问道。
“不错,劫持过我的那两个蒙面大汉,说的法语中就夹杂着匈牙利口音,而那个神秘的褐发女郎也是匈牙利人。因此,我觉得匈牙利籍的扎克利就是从你妹妹茜莫那里调查到你的秘密的。”
“什么……”塞茜尔立时被吓得面无人色,接着,她紧皱眉头颤声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茜莫小姐的病情已经大大好转了,现在只不过是偶尔发作一回。当她精神病发作的时候,很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心中的秘密一字不漏地说给别人听。这样的情况在每一位精神病患者的身上都会发生,没有哪一个人能够例外。”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茜莫将我的秘密告诉给了其他人?”
“不错,而且很可能告诉给了扎克利。”
“可能吗,老板?”
“可能。茜莫小姐的主治医生正是那个叫扎克利的人,他每天都会为茜莫做例行的检查。因此,当茜莫精神病发作的时候,扎克利是最有可能听到她心里话的人!”
“那会说些什么秘密呢?”
“就是艾尼急于得到的那些深藏玄机的黄色信封。”塞茜尔欲语还休。
“塞茜尔小姐,我认为你似乎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我并没有其他的企图,只是想帮助你摆脱困境,不再受那些歹徒的侵扰。因此,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个怪盗不假,但我同时也是一名绅士!当一名柔弱的女子在绝境中苦苦挣扎的时候,我是绝对无法无动于衷的。因此,不管你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请尽管对我讲出来,我们好一起商量一下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
罗宾将一只手温柔地搭在塞茜尔女伯爵的肩头,十分诚恳地说道。
很显然,罗宾的这一席话饱含真诚与关怀,令塞茜尔大为感动。
这时,只见塞茜尔抬起泪水涟涟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罗宾,眼神中满是感激和信任。
“艾尼,你要费点心思,去调查一下拉思若·扎克利的来头和活动。另外,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采取行动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在跟踪他。”
“可是,问题在于扎克利医生居住在什么地方呢?”
“我现在就将他的情况告诉给你,1872年6月8日,他出生在布达佩斯,现居住地是巴黎市八区的梅茜路街18号。”
“老板,稍等片刻,我要将这些资料记录下来……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刚才,院长不是拿了一本医生的花名册给我看吗?”
“您只不过是稍微翻看了一下,怎么能够记得如此清楚呢?”
“如果连这些都记不住的话,你的私家侦探事务所不就要关门了吗?”
“哈哈,哈哈,真是惭愧啊,惭愧!没想到您居然如此了得。以后我每天都去跟踪他,然后将调查到的情况报告给您。”
“好的。对了,从明天开始,我要离开巴黎一段时间。”
“要去很久吗?”塞茜尔连忙问道。
“哦,只不过是一阵子而已,时间不会太长的。到时我会在旅馆中打电话跟你联系的。”
“老板,您要去什么地方?”
“里昂。”
随后的一天,罗宾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里昂,住进了莱茵旅馆里。里昂位于法国的东南部,是法国的三大城市之一。罗宾之所以要跑到这里来,是因为他回想起了在精神病院里看到的那张茜莫小姐的病历卡。
罗宾认为,假如能弄清楚茜莫小姐自杀的真实原因,或许就可以明白她为什么会从医院里失踪了。
罗宾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马不停蹄地拜访了当地的挪瓦立斯大报社,请他们帮助查找1912年的报刊。没过多长时间,罗宾就在那一年3月17日的报纸上看到了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
杰尔城堡惨案
昨日晚间(3月16日),在祥和安定的比鲁齐市,发生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惨剧。
在位于莱茵河岸边不远处的米尔城堡中,和姐姐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相依为命的茜莫小姐(18岁),准备饮弹自尽,子弹穿过了她的头颅。虽然茜莫小姐的伤情十分严重,但在耶汉·路尼兰医生高超医术的治疗之下,她居然神奇地保住了性命。之后,茜莫小姐被转院至红十字医院进行疗养。
对于茜莫小姐自杀的真正动机,医院和当事人亲属都还没有明确表示。
茜莫小姐的亲姐姐塞茜尔女伯爵每日里茶饭不思、衣不解带地守护在茜莫小姐的病榻之前,不停地祷告,祈求上帝能够赐福于自己的妹妹。
在这场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意外的摧残下,塞茜尔女伯爵悲痛欲绝,终日里以泪洗面,看起来无比憔悴。女伯爵既无父母双亲,也没有什么至亲骨肉,只与茜莫小姐相依为命。因此,这次突然事件对于她的打击,实不亚于泰山压顶,而她也已经被压得几乎快要崩溃了。
茜莫小姐今年刚满18岁,生性温柔贤淑。她与姐姐塞茜尔女伯爵都热心于公益事业,多年以来,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和老人们提供过许多帮助,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慈善家。
然而,这一对如天使一般美丽和善良的姐妹却突然遭受如此巨大的意外,这不得不令比鲁齐市的市民们大为震动,忧心忡忡的人们自发地集合在医院的门前,共同为茜莫小姐祷告祈福。得到过茜莫小姐帮助的老人们甚至伤心欲绝地跪在尘埃中,低着头默默地祈求上帝能够保佑这个善良的姑娘。
这个天真烂漫的花季少女为什么要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尽管本报社始终在不遗余力地追根究底,但这仍然是一个令人疑惑不解的谜团。
“在此之前,这个地区从来没有发生过少女饮弹自尽的事情。难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莫非是有人暗中施以毒手,或者是茜莫小姐精神病发作,所以才想自杀的?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尽管这起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效果,但只是在17号的报纸上报道过一次,之后便不了了之,再也没有追踪报道过了。莫非是塞茜尔女伯爵为了维护她家族的声誉和名望,而对报纸的报道横加阻拦?最难解的是,茜莫小姐这一次怎么就一下子从医院里消失了呢?”
接着,罗宾想到了女子精神病医院里的那个名字叫作扎克利的匈牙利籍医生,而且,几天之前绑架、囚禁自己的那两个蒙面大汉以及杀害私家侦探哥士度的歹徒,也操着带有匈牙利口音的法语。
罗宾思来想去,认为问题或许就出在这里。
随后,为了调查清楚米尔城堡的内部情况,罗宾吩咐旅馆的服务员为他叫来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坐上去直奔比鲁齐市而去。
米尔城堡历史悠久、宏伟雄壮,它的外墙全部都由巨大的石块砌成。正门处两扇厚厚的大铁门总是紧紧地锁着,庭院之中种满了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由沙砾铺设而成的道路一直向前面延伸。
一块木头牌子悬挂在大门口,十分醒目,只见上面写着:
老宅出售
有意购买者请与比鲁齐市的公证人比尔何德先生洽谈购买事宜。
这座古堡或许无人居住,不过,在主楼的附近有一些低矮的小屋子,一缕缕青色的烟雾不断地从烟囱里面冒出来。
“或许这些小房子里面住着的是看守这座古堡的人吧。”
接着,罗宾来到门前,按响了门铃。铃声顿时响起,一片余音在四周久久回荡。
没过多长时间,一位身穿工作服、手持园艺剪刀的老者,沿着白色沙砾铺设的甬道慢慢地走了过来。
“据说这座宅子要被卖掉,你能带我四处看看吗?我跟茜莫小姐十分相熟,我是她非常好的一个朋友。”
这位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立刻非常高兴地对罗宾说道:
“您是茜莫小姐的朋友?那么,先生,请您进来吧!”
说着,老者十分麻利地打开了大门,把罗宾让进了城堡之中。
“茜莫小姐的病现在如何了?”老者将罗宾带到一间小小的房间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挺好的,她现在已经出院了,正在家中疗养呢!”
“啊,那太好了!老伴儿,茜莫小姐已经出院了!”
此时,老者的老伴儿正在厨房中忙活,听到老者说的话,高兴得流下了热泪,两只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擦来擦去。
“老伴儿,这真是太棒了!假如能快些见到茜莫小姐,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茜莫小姐是不是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是的,在这座城堡里,茜莫小姐有着太多不愿回忆的伤心往事。”
两位老人一边叹着气,一边无可奈何地说道,神情都十分黯淡伤感。
“假如我成了这座古堡的主人的话,我会立刻把她们姐妹二人请来居住的。据茜莫小姐的主治医生说,她现在已经对住院前的不快往事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所以,对于这一点,你们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了。而我呢,我需要在城堡里面四处转转,了解了解情况,然后再去和比尔何德先生洽谈转让事宜。”
“请问先生您怎么称呼?”
“哦,我的名字叫作鲁易施·博勒。”
“我叫伏江,今年六十六岁了。既然说茜莫小姐的病已经痊愈了,那我有生之年只希望能够再见她一面,这样我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古堡之中有一个十分宽敞的庭院,庭院之中遍植草木,两旁的甬道边上甚至长满了杂草和潮湿的青苔。罗宾和伏江老人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聊着天儿。
“唉,我上了年纪,再也干不动活儿了,所以只好让这个庭院荒芜了。要是以前,这个庭院比现在还要宽敞得多呢。唉,人老了便不中用了!我和老伴儿住在这里看管古堡,经常会发现一些贼眉鼠眼的人从石墙的入口处翻进来,四处窥探,那些人的行迹十分可疑。就在最近这几天,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拿着照相机在这里四处拍照。”
“什么?他们是些什么人?”
“他们都是外国人,似乎来自于德国。我偷偷地藏在树后,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们是用德语交谈的。”
“会不会是匈牙利人?”
“这个嘛,我就无法确定了。总而言之,他们不是德国人就是匈牙利人。我丝毫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假如下次再被我撞见的话,我一定会对他们开枪,煞煞他们的威风。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德法边境守卫队的队员呢!虽然我不敢说自己的枪法百发百中,但也绝对不含糊。那支陪伴了我多年的老枪,现在就好好地挂在那间小屋的墙上呢!”
“那两个人的外貌特征是怎样的?”
“其中一个家伙的身材十分高大强壮,而另一个人则又矮又胖,四肢短小。不过,这两个人的面相都非常凶恶粗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罗宾在心里暗自思忖着,从伏江老人的描述中,罗宾可以断定这两个人就是劫持自己的那两名歹徒。
随后,伏江老人将罗宾领进了主宅的房间之中。
这座城堡的外部虽然已经十分古老陈旧了,但内部仍极其坚固和富丽堂皇。除了大厅和餐厅之外,古堡中还有好多空房间,而且,这些房间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家具陈设,看起来是那样清冷凄惨。
“由于古堡要被卖掉,因此塞茜尔小姐吩咐我们将房间里的家具全部卖掉了,只剩下了那些破烂的摆设。”
“不过,那边的那个东西看起来却挺不错的!”说着,罗宾用手指了指悬挂在大厅壁炉边上的一副古老铠甲。
“喔,你说的是它啊。茜莫小姐从小就十分喜爱那副铠甲,她用那位英勇无比的骑士的名字‘顾特兰’来称呼它,始终把它当作心爱之物珍藏着。在茜莫小姐住院的那段日子里,我每天都用荧光粉将它擦拭一遍,让它时刻保持闪闪发亮。
“以前,茜莫小姐的父亲就有收藏骑士盔甲的爱好,老爷收集到的数目着实可观。可是,自从老爷去世之后,那些收藏品就全部被拍卖掉了,只剩下了这副铠甲。”
罗宾一边注视着这副铠甲一边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对这座城堡十分满意,我这就去见比尔何德先生,跟他商量一下价钱。我先告辞了,再会!”
罗宾从古堡中走出来之后,立刻坐上了等候在门口的出租车,然后对司机说道:
“请把车开到市里的公证人比尔何德先生那里去。”
接着,罗宾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心中却在不停地盘算着:
“伏江老人说那两个外国人似乎是来自德国的,可是,他们二人的确就是劫持我的那两个蒙面男子啊!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是来自于匈牙利才对。他们鬼鬼祟祟地到古堡中去窥探,又用照相机在那里照了很多照片,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那两个恶棍正是褐发女郎的部下,他们按照她的吩咐将我劫持了,此外还用手枪击毙了哥士度。毋庸置疑,这两个人现在正在打探古堡的内部情况,这是因为塞茜尔女伯爵和茜莫小姐以前就住在这个地方。”
当罗宾想到此处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
“是的!茜莫小姐的主治医师拉思若·扎克利也是匈牙利人,他或许也是那个褐发女郎的同伙儿,而且也正是他趁人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医院中绑架了茜莫小姐。那么,茜莫小姐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她有生命危险吗?”
一刹那间,罗宾似乎又看到了塞茜尔伯爵泪如雨下的那一幕,他心中感到十分不忍,便闭上了双眼,接着,他又想到了那朵洁白无瑕的牡丹花。
“是的!为了这两位饱受苦难的姐妹,我罗宾要全力以赴、竭尽所能地将这一连串的谜团逐一解开。”
此时此刻的罗宾,似乎变身成了一位无所畏惧、英勇善战的年轻骑士,他正缓缓地穿上那一身古旧的顾特兰铠甲……
没过多长时间,出租车便在一座大楼前停了下来。大楼的门口处悬挂着几块牌子,罗宾在这里找到了公证人比尔何德的牌子——3楼15号。
比尔何德是一位非常传统的绅士,不仅风度翩翩,而且和蔼可亲。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罗宾,并十分详细地对罗宾讲明了古堡转让的具体事宜。
“杰尔城堡的主人玛利斯伯爵是十年之前离开人世的,现如今,小姐们经过商量,决定出售古堡。她们的要价并不很高,如果先生您有意购买的话,我还可以跟城堡主人商量一下,让对方适当地降低一些价格。”
“不必了,我没有异议,就按照对方提出的那个价格转让吧!”
罗宾和比尔何德很快便谈妥了一切事宜,他们二人都对此感到心满意足。
罗宾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告辞了,他又回到了出租车上。
一个小时之后,罗宾前去拜访路尼兰。这个人就是茜莫小姐自杀之后,为她做抢救手术的那位老医生。刚一见面,罗宾便自我介绍道:
“我是俄国公爵塞尔林,玛利斯姐妹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决定收购她们想要卖掉的杰尔古堡,这次,借着来看房子的机会,她们姐妹二人托我顺路来看望一下老先生您,并对您为茜莫小姐所做的一切表示由衷的感谢!”
“哦,那么,茜莫小姐的身体状况后来怎么样了?”满头白发的老医生扶了一下眼镜,继而向罗宾询问道。
“目前虽然还说不上已经完全康复了,但总体来说情况良好。”
“啊!感谢上帝!我此前还以为她的病很难痊愈了呢!”
“这还多亏了您那高明的医术啊!”
“呵呵,这个功劳老朽可不敢当,那是在红十字医院医疗救治的结果。当时,可真是把我吓得不轻啊!那天早上的七点多钟,伏江那个老家伙就打电话给我,说茜莫小姐身受重伤。我放下电话便立刻赶了过去,一看,茜莫小姐的脸上血迹斑斑,早已昏死在了床榻之上。她的姐姐塞茜尔女伯爵和家中所有的仆人都认为她已经离开了人世,正在失声痛哭。一把手枪丢在床的下面……”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手枪?”
“是一种女士用的袖珍手枪,所以,从这种手枪枪膛里射出的子弹力量不大、射程不远,只刚刚能够穿过她的颅骨,停留在她太阳穴的右上角。总算万幸,她因此而保住了性命。”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死这条路吗?”
“我不清楚。”
“是否是因为突然之间的精神失常?比如说玛利斯家族世代遗传的精神疾病,所以才导致茜莫小姐由于神志不清而饮弹自尽。”
“玛利斯家族的家族史上并没有任何人有精神疾病。关于这件事情,茜莫小姐在红十字医院接受治疗之后,也就是移往布莱市梅那德博士的医院疗养的那个时候,梅那德博士曾经十分系统地检查过一遍,发现玛利斯家族中并没有精神疾病遗传基因。”
“据说,茜莫小姐曾经在红十字医院接受过脑瘤手术,她为何要接受如此危险的手术治疗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还不太敢相信,觉得十分可疑。不过,年轻女子有时候由于突发事件而悲伤过度,造成精神失常、行为怪异甚至做出疯狂的举动,也不稀奇。”
路尼兰先生正说着,突然之间,他提高了声音:“我想起来了!当时,梅那德博士的助手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精神病专家,而茜莫小姐的主治医师正是此人。听说,他毕业于维也纳大学医学专业,是个十分优秀的科班出身的匈牙利籍精神病医生……”
“你说什么?他是匈牙利人……”
“这只是人们的传言,后来,由于梅那德博士的举荐,他前往蒙杰院长开设的精神病医院中工作。”
罗宾突然之间恍然大悟,这个人正是那位扎克利医生。
“扎克利拜托梅那德博士举荐他到蒙杰院长开设的精神病院工作,他这样做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
罗宾回到旅馆之后,心里还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于是,他又给远在巴黎的部下艾尼打了一个长途电话。
“喂,喂,是老板吗?”艾尼无比激动地说。
“老板,报告给你一个新的情况,扎克利医生消失了!”
“你说什么?他没有到蒙杰院长的女子精神病医院上班吗?”
“不错!我奉命在他的住处附近监视,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始终没有出现过。而且,第二天的早上,他也没有到医院里去上班。我四下里寻找了很久,可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不过,就在昨天,有人秘密向我报告说,有人在蒙顿[3]地区发现了他。
“我作为一名私家侦探,自然会在巴黎市区的很多地方安插无数的密探,而这个消息正是其中的一个密探报告给我的。于是,我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蒙顿地区。那个地区可真是一个蛮不错的居住区啊,还有很多没有人居住的空房子。其中有一所宅子,一年之前就被人出钱租下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住过。”
“你到那所空宅子里面侦察过吗?”
“没有!那是一所地处荒芜地区的空无一人的老宅,根本就没有侦察的必要。”
“你为什么不到那里去搜寻一番呢?难道你不觉得扎克利以及他的同党很有可能就把茜莫小姐藏在那所宅子里吗?”
“什么?对啊!我真是太愚蠢了,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节呢?”
“你应该想到的,那伙亡命之徒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绑架茜莫小姐了。好了,不多说了,我今天夜里会乘特快列车赶回巴黎,到时候我们再商议吧!”
“好的。”
“对了,塞茜尔女伯爵没有向你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况吗?”
“没有。”
“明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我会到你的侦探所里去找你。”
“好的,我明天会在那里恭候您的到来。”
两个小时之后,罗宾已经坐在开往巴黎的特快列车的车厢内闭目养神了。
转天晚上,罗宾搭乘艾尼的汽车,两个人直奔蒙顿地区。当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这个地区有不少宽敞的庭院,四周绿树环抱,其中青草茵茵,显得十分静谧。
“老板,就是那所宅子。”艾尼向罗宾示意了一下前面的大门,细声细语地说道。
罗宾透过大门铁栅栏处的缝隙望过去,只见庭院之中有一片无比宽阔的草地和一座富丽雄壮的主楼,以及屹立在主楼背后的高高的尖塔,这一切的景物都沐浴在祥和、安宁的银色月光之中。
“这所宅子有一点儿像塞茜尔姐妹俩的杰尔城堡。”罗宾在心中暗自想道。
尽管这座建筑物的修建年代看起来已经相当久远了,但它的四周像城堡一样筑着高高的石墙,显得坚固无比。
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驶来了一部汽车,正在慢慢地朝这所宅子靠近过来。
罗宾见此情景,立刻吩咐艾尼将他们的汽车停靠在大门口草坪的大树下面,并熄灭了车灯。没过多长时间,一辆豪华大轿车便在大门口停了下来,接着,一名男子从驾驶员的座位上跳了下来。只见他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头上佩戴着一顶帽檐很大的黑色礼帽。
这时,那名男子掏出一把钥匙插进了大门的钥匙孔之中,轻轻地转动几下,将门打开了。随后,他把车开进了庭院里,快步走上了主楼正面的石头台阶,按响了门铃。
这时,主楼的一扇窗户突然之间亮起了灯来。似乎是一个年轻的男仆将正门打开的,紧接着,那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一闪身进到了门里,并且将礼帽摘了下来。
借着路灯微弱的亮光,罗宾看清楚了这名男子的长相,只见他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不过看起来却是十分魁梧健壮。
那个形容酷似年轻仆人的开门人,这时也将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他朝着幽暗的庭院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迅速地掩上了门。
“这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肯定就是拉思若·扎克利本人了,而且,从他的容貌上来看,应该只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这里很可能就是囚禁茜莫小姐的地方,因此,除了这个人之外,这个地方应该还有不少他的同伙儿。艾尼,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我知道。”
接着,他们二人沿着石墙慢慢地往前走去,又从石墙的缺口处跳了进去,然后来到了这所宅子的庭院之中。
月亮高高地挂在树梢上面,发射出皎洁的光芒。然而,主楼的房间里由于月光无法照射到,所以仍然是一团漆黑。只见这座楼阴郁地屹立在夜幕之下,可正门和正门旁边的窗户却亮着灯光。
“艾尼,你躲到那边的草丛里面去,在那里等着我。”
说完,罗宾猫下腰,从树荫下面飞快地冲到了另一块黑暗的地方,然后悄悄地靠近有灯光亮着的那扇窗户。
罗宾从装饰着蕾丝花边的窗帘缝隙处朝屋内望去,屋子里的情景不禁令他大吃一惊。大客厅里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罗宾面前:大厅之中摆放着奢华而典雅的高级沙发和安乐椅,除了高大沉重的衣柜和酒橱之外,还陈设着各式各样的豪华家具。墙上装饰着一幅同杰尔城堡的一样油画……所有的摆设与杰尔城堡的大厅简直是完全一样!
位于大厅正中央的壁炉里面,熊熊的火焰正在疯狂地燃烧着木柴,不停地发出咝咝的声音,而且,壁炉旁边也同样摆放着一具罗宾在杰尔城堡见到的盔甲。不过,如果观察足够仔细的话,仍然可以发现这里与杰尔城堡是有区别的。
这所宅子的大厅比杰尔城堡的要略显狭窄一些,而且,壁炉和酒橱相对来说要小很多。不过,从总体上来讲,不管是形状还是方位,这里都能使人产生一种置身于杰尔城堡大厅的错觉。
“哦,原来如此!由于茜莫小姐的精神病还没有完全治愈,所以这伙人为了让她相信这个地方就是杰尔城堡,便购置了大量相同的家具,将此处大肆布置一番,因此这个地方看起来才那么像一座小型的城堡模型。与此同时,他们也深知茜莫小姐从小便对盔甲情有独钟,于是他们就购买了一套顾特兰盔甲,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这全套的装潢费用,应该是相当庞大的。
“如此说来,这笔巨额的花销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医院的医生扎克利所能够承受得了的。因此,在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富豪,而他也正是这整个神秘事件的幕后导演,同时也是这个暴力团伙的首领‘X’。可是,这个人花费巨资,将茜莫小姐囚禁在这个地方,他究竟有着怎样的企图呢?”
罗宾百般思考也想不出其中的奥秘,于是,他悄悄地将大厅的门打开,然后又十分迅速地回到原处,从窗帘的缝隙处向屋内窥探。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走进了大厅之中,这个人正是刚才乘轿车来到此处的那名男子。只见他的头发剪得很短,脸颊上蓄着又浓又密的棕色胡须,一对十分尖锐的眼睛,在金丝眼镜镜片的后面闪闪发光,从他的神态上来看,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啊!茜莫小姐!”
当罗宾看到跟在这名男子身后的茜莫小姐时,惊讶得几乎就要高声叫了出来。
只见茜莫小姐的怀中抱着一只十分漂亮的小狗,她的手不断地在小狗的脑袋上轻轻抚摸,脸上挂着纯洁灿烂的笑容。此时此刻,茜莫小姐对于自己被囚禁这一事情毫无察觉,从这一点上也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茜莫小姐的头脑此刻还并没有完全恢复。
这名男子(也就是罗宾一直认为的拉思若·扎克利)正拉着茜莫小姐的纤纤玉手,随后,茜莫小姐在安乐椅上坐下来,他自己却正对大门口站立着。
片刻之后,又有一个人从客厅的大门口走了进来。
“啊!褐发女郎!”罗宾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褐发女郎的手中拿着一瓶葡萄酒,此外还有两只喝酒的杯子。
“拉思若,你很累了吧?来,一起喝些葡萄酒吧……”
“苏尼亚,谢谢你。”
拉思若接过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苏尼亚手中的酒杯,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之后,他们二人便开始小声地谈话。
当然,罗宾根本无法听清楚他们在交谈些什么,不过,他却可以断定,眼前这位神秘的褐发女郎的名字叫作苏尼亚,而乘车而来的那名男子正是拉思若·扎克利。
这时,罗宾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窗户边,返回到艾尼藏身的地方。
“出什么事情了?”艾尼用低低的声音问道。
“别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双轮马车从宅子的后面绕了过来。只见扎克利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手中紧紧地握着缰绳。褐发女郎苏尼亚也把茜莫小姐从正门里面搀扶了出来,然后将茜莫小姐送上了马车。
“时间这么晚了,他们要把茜莫小姐带到哪里去呢?喂!艾尼,你现在立刻回到汽车那里去,把它发动起来!”
“遵命!”
罗宾独自一人藏身在树丛之中,密切关注着眼前这伙人的一举一动。
“那么,我先走了!”扎克利压低声音对苏尼亚讲道。
尽管扎克利说话的声音低到了极点,但是在十分静谧的黑夜之中,还是清楚地传到了藏身在树丛中的罗宾的耳朵里。
“拉思若,没什么问题吧?”
“这一回,我们的手中紧紧地抓着茜莫这张王牌,所以肯定可以把我们想要的东西搞到手!”
说着,扎克利拉了拉缰绳,于是马车就这样缓缓地前进了。
“他说有茜莫小姐这张王牌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么,他们要找些什么东西呢?这个人又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罗宾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随在马车的后面,一直来到大门的旁边。
这时,扎克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罗宾手疾眼快,立刻从他的后面绕了过来,对准他的小腹狠狠地挥出一记重拳。在这迅猛无比的一击之下,扎克利当场就倒在了地上。
罗宾赶紧从马车上把茜莫小姐抱了下来,而茜莫却紧紧地抱着那只小狗,她整个人显得十分惊恐不安和手足无措。
“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是你的姐姐让我来把你带回家的。”
茜莫小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罗宾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大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艾尼已经将汽车开了过来,正停在门外等待着罗宾。
罗宾把茜莫抱到汽车的座位上,将她安顿好,然后,他伸出一双大手,把茜莫那对冰冷的纤手握在掌心。
“茜莫小姐,你冷静冷静!请听我说,扎克利医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他为了让你产生一种回到杰尔城堡家中的错觉,花大价钱购置了一批一样的家具,把你刚才待的那所宅子装潢得与杰尔城堡毫无两样。茜莫,你被他欺骗了,那间大客厅是伪造的,而且,就连那副你从小就钟爱不已的顾特兰盔甲也是赝品。
“对于这一点,我立刻就能证明给你看。那边(罗宾用手指着汽车行进方向的夜空),那里闪着亮光的地方是巴黎市区的街道,然而,杰尔城堡距离巴黎市区那么远,从那里是根本看不到市区的灯光的。
“茜莫小姐,你明白了吗?你被他们囚禁了,他们将你关押在这座假城堡之中。现在,我要把你带到真正的城堡之中去。在那里,你可以看见真正的大客厅,还可以见到你自小便爱不释手的、货真价实的盔甲!那里还有十分疼爱你的姐姐以及和蔼可亲的伏江老夫妇,他们都在十分热切地期盼着你回家去呢!
“只要你能够静下心来安心调养,相信你的病一定可以在不久的将来痊愈的!实际上,你并没有得什么病,你的身体不适只不过是精神过度忧劳所致。你的亲姐姐塞茜尔女伯爵会拿出百倍的爱心和耐心关怀你、照顾你的,你很快就会康复的。茜莫小姐,你能听懂我的话吗?来,靠在我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这样你会感觉好受些的。”
罗宾这一席温柔体贴的话语立刻产生了效果,茜莫的情绪逐渐地平稳了下来。只见她缓缓地靠近罗宾,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靠在罗宾宽阔厚实的肩膀上。
“艾尼,把车开得慢一些,茜莫快要睡着了。”
艾尼点头答应,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很快,汽车便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一个小时之后,在巴黎尤亦里地区的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里,茜莫已经像一个圣洁的婴儿一样,甜蜜地睡在了她那张舒适柔软的床上。在隔壁的一个房间里,罗宾正打算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塞茜尔听。
首先,他告诉塞茜尔,他去了一趟比鲁齐市的杰尔城堡,在那里见到了负责看守古堡的伏江老夫妇,之后又去拜访了公证人比尔何德先生,与他洽谈了一番古堡转让的事宜。此外,他也没有忘记去探望那位茜莫小姐自杀时为她进行紧急救治的老医生。然后,他又对塞茜尔说起了为了将茜莫救出魔窟,自己所经历的种种艰难险阻,直把塞茜尔说得泪流满面,连连道谢。
“塞茜尔,敌人已经向你们发起了进攻,而且离你们越来越近。所以,从今天起,我们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提防。我们的第一个劲敌,就是那个褐发女郎——苏尼亚。不过,我估计她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个更加凶残狡诈的首脑人物,这个人心存邪念,对你们欲行不轨。
“到目前为止,对于他们的真正意图,我还不甚明了,同时也不清楚他们会使出怎样的阴损招数来对付你们。不过,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危险重重。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疏忽大意,一定要严加防范。”
“不错,我明白。”说着,塞茜尔眨了眨她那对漂亮迷人的大眼睛。她似乎也被这种危机四伏的紧张氛围深深地感染了。
“可是现在,我心里仍然存在着好几个疑团。首先,茜莫小姐为什么要饮弹自尽呢?其次,那些绞尽脑汁想要算计你们的人究竟是些什么人呢?最后,在这伙犯罪集团之中,居然还有外国人牵扯进来,而且还有几个匈牙利国籍的人……塞茜尔,请你如实对我讲,对于这些人的情况,你究竟有没有了解?”
“没有……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塞尔维亚人……”
“什么?”
“就是塞尔维亚的王子尼克尔殿下。”
当塞茜尔说到王子殿下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塞尔维亚的王子……啊!罗宾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在夏克耶大剧院的贵宾席上,这位二十五六岁的英俊王子曾目不转睛地欣赏过俄国芭蕾舞剧团的公演。当时,王子和塞尔维亚的国王是受到了法国总统的邀请,一起到大剧院去观赏这场轰动一时的公演的。
一说到王子殿下的名字,塞茜尔就立刻显得局促不安起来。而观察力无比敏锐的罗宾当时便看出了这一点,他随即断定这其中必有隐情。
“我知道了!茜莫小姐和尼克尔王子殿下之间一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错,不仅是缠绵悱恻的爱情,而且还是一个天大的悲剧!”说到这里,塞茜尔小姐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鼻子一酸,两串泪珠不禁从眼中滑落了下来。
此时,在罗宾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尼克尔王子殿下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一段让人伤心欲绝的爱情……难道这就是茜莫自杀的原因吗?”
“不错。”
塞茜尔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淌了一脸。
“塞茜尔,请你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对我讲说一遍,一旦茜莫小姐自杀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所有的疑团也就水落石出了……”
塞茜尔长出了一口气,待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之后,才用一种温柔的口吻缓缓地讲述道:
“这是一个秘密,我原本是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可是,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对你隐瞒下去了……1910年,塞尔维亚王国的尼克尔王子访问巴黎。当时,家父仍然在世,于是便邀请王子殿下到杰尔城堡去小住几日。
“尼克尔殿下是一位胸怀大志、待人宽厚的杰出青年。在他暂居城堡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妹妹茜莫与他双双坠入爱河。我这个当姐姐的,看到他们两个海誓山盟、成双入对,心里无比高兴,那种喜悦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而且,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家父也是十分赞同的。那时候,我每天都会向上帝祷告,祈祷神明能够保佑这一对爱侣,使他们的爱情得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对爱情无比憧憬的尼克尔殿下回到塞尔维亚之后,立刻拿出了百倍的恒心来给茜莫写情书。在我妹妹看来,世上所有的金银财宝加在一起也没有殿下的这些情书贵重,她把它们看得和生命一样重要,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藏起来。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将来有一天能与尼克尔殿下结为秦晋之好,所以她每天都沉浸在如公主一般的美好遐想之中。
“可是天不遂人愿,美好的梦想化为泡影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塞尔维亚王国和北面奥匈帝国[4]之间的局势日趋紧张起来。”
罗宾听到此处,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如此!塞尔维亚王国是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弹丸小国,除了它之外,这个半岛上还有其他几个小国家。不过,半岛上领土最辽阔的国家——位于北部的奥匈帝国却野心勃勃地想要向巴尔干地区扩张,这个国家的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假如尼克尔殿下与玛利斯伯爵的千金茜莫小姐喜结连理的话,那么法国与塞尔维亚王国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更加紧密,甚至结成共同抵御奥匈帝国势力扩张的攻守同盟,因此那些人才会千方百计地破坏尼克尔王子殿下与你妹妹茜莫小姐的婚姻,是这样的吗?”
“完全正确!奥匈帝国内部支持奥地利势力扩张的那一部分人,为了达到他们这一阴险的目的,都绞尽脑汁地想要阻止尼克尔王子与我妹妹的结合。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伪造了一封尼克尔王子的信件,然后邮寄给茜莫。收到这封信之后,我曾让我的妹妹读给我听。信上的每一句话都冷酷到了极点,到现在为止,我还一字不落地记得那封信的内容,它是这样写的:‘尽管我(尼克尔王子)钟情于你,但我并没有与你结为连理的打算。我已经决定和匈牙利的公主结婚了,请你忘记我吧!’
“在信件的结尾处,他们还仿照殿下的笔迹伪造了一个假签名。读完这样一封无比残忍的绝情信,茜莫所承受的打击可想而知。这无异于五雷轰顶,我妹妹伤心欲绝,终于无法忍受,所以才横下心来,对准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么,茜莫小姐是因为轻信了那封信的内容所以才饮弹自尽的?虽然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可由于打击过大,最终导致精神失常了。”
“是这样的。我那可怜的妹妹啊,自从那一天起,她的神智就变得颠倒错乱起来。看到她这副模样,我真是痛心不已啊!”
塞茜尔女伯爵说到此处,又忍不住流下了一连串伤心的眼泪。对于塞茜尔来说,双亲早早地辞世之后,自己便与这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可现如今妹妹精神失常,成了一个病人,这如此巨大的打击就像是一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把她摧残得几乎就要心力衰竭了。罗宾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来排解塞茜尔的悲痛和伤感,因此只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以示安慰。
塞茜尔果然是一位无比刚强的女子,她立刻拭去了眼泪,坚毅地说道:
“十分抱歉!我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这个故事我还没有对你讲完呢。要知道,更加悲惨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尼克尔殿下寄给茜莫的情书,连同最后的那封假信也计算在内,一共是十二封。其中的十一封信,都是出自热情洋溢、温柔可亲的尼克尔殿下之手,而且还附带着殿下的签名。
“然而,奥地利国内的地下组织泛奥地利党探听到,王子殿下的十二封情书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茜莫的手中。他们认为,这些信件里面也夹杂着他们伪造的那封假书信,倘若不将这封信取回来的话,他们的阴谋总有一天会被人揭穿的,而这也正是他们如此绞尽脑汁、不择手段地想要夺回信件的真正原因。
“泛奥地利党组织的密探们曾经悄悄地潜入古堡之中,而且还成功地打入茜莫所在的那家医院。由于他们怀疑茜莫在饮弹自尽之前已把信件转交到了我的手上,因此他们才指使歹徒来谋害我。”
“那么,几天前袭击你的那两名歹徒,也是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喽?”
“不错,幸运的是你当时及时地把我救了下来。不过,在那次意外发生之前,他们早就计划着要对我暗下杀手了,而我的心里也对这一点清楚得很。于是,我便委托别人为我暗中调查这个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也就是你刚才提到过的那个褐发女郎。”
“你委托谁了?”
“就是艾尼的兄长哥士度先生。我拜托他一定要为我严守秘密,而他也保证过了。因此,对于这件事情,艾尼并不知情。可是,不知那些密探通过什么手段,居然打探出了我和哥士度用白色的牡丹花作为联络暗号这一事情。因此,哥士度先生才惨遭他们杀害。”
“不错,连我也险些丢掉了性命。”
“嗯,那些暴徒正是受了那个褐发女郎的指使才暗算你的。”
“她的名字叫作苏尼亚,想必也一定是泛奥地利党的成员。”
“可是,苏尼亚并不知道我委托了私家侦探哥士度跟踪她,而在几乎相同的时间里,她也请求哥士度先生的弟弟艾尼暗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换句话说,他们兄弟二人并不知晓这件事情的内幕,而是各为其主,分别为你和苏尼亚展开了调查工作。”
“不错,当艾尼得知信件保存在我手中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我的别墅之中,并且用一柄短剑抵住我的喉咙,想要从我这里逼问出那些信件的藏匿地点。我当时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将那些黄色信封交给他,因为那是我妹妹委托我好生保管的重要物件,是她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够令我的妹妹大失所望呢?
“可是,后来我转念一想,假如我被他杀害,那么我那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又该托付给谁照看呢?而且,不管这些信件对于茜莫来说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我死之后,艾尼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还是会将它们搜查出来。因此,我迫不得已只好将秘密对他说了出来,我告诉他说,那些信件就藏在琴盖的下面。”
“你原先知道那些信封里面装着的只是一沓白纸吗?”
“我并不知道。在茜莫企图自杀的前一天夜里,她将那些信件转交到我的手中,让我替她好生保管它们。”
“难不成她没有对你讲起,那些信件是王子殿下写给她的情书吗?”
“没有,她当时只是告诉我说信封里面放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要我一定要替她保管好。不过,据我推测,那里面装的一定就是尼克尔王子写给她的情书。我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她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尽管我一直对她追问不休,可她始终三缄其口,只是一味地对我诡秘微笑。我无法拒绝她,于是便收下了那些书信,答应替她好好保管。可谁又成想,她竟然真动了饮弹自尽、自杀殉情的念头!
“第二天,茜莫自杀未遂并且抢救成功之后,我才意识到那些都是尼克尔王子写给她的情书,因此,我才将这十二封信件当作珍宝一样地收藏了起来。没过多长时间,这个邪恶组织便将魔爪伸向了我,开始密切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于是,我突然之间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将那些信件藏在别墅的钢琴盖下面。当你对艾尼说起那些信封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白纸的时候,我也被这个事实吓得胆战心惊!”
“茜莫小姐为什么要把那些伪造的信件交给你保管呢?”
“我不知道,她居然连委托我保管信件这件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莫非茜莫小姐事先已经有所预感,她猜想到有不法之徒要抢夺她手中的信件,所以才将王子殿下写给她的真正情书藏了起来,而把伪造的转交到你的手上,从而用这样的方法迷惑敌人?”
“她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我曾询问过她好几次,可是茜莫说她已经把过去的所有事情全部忘记了,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罗宾沉思了片刻之后,又继续对塞茜尔女伯爵说道:
“据说,子弹并没有射进茜莫小姐的大脑之中,只不过是离太阳穴很近而已。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在红十字医院动手术呢?”
“我对此一窍不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蒙杰博士告诉我说,X光片显示茜莫大脑中的一部分产生了血栓。这种血栓是由于子弹猛烈冲击颅骨时,大脑血管破裂而造成血沉淀的结果。因此,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将血栓取出。
“后来,手术结束之后,我妹妹的病情也好转了很多,只是记忆还暂时没有恢复。不过,在蒙杰博士细致入微的照料下,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茜莫的记忆就可以完全复原了!那段日子里,我的心中充满了希望,每天都到医院里去照顾她,直到她意外失踪的那一天。你方才告诉我说,是拉思若·扎克利医生将茜莫劫持的,而你又九死一生地从魔窟中将她拯救了出来。我现在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我们姐妹二人对你的感激之情……”
塞茜尔注视着罗宾,两行热泪又不由自主地从一对明眸中淌了下来。
“那么,现在还把茜莫小姐转回到蒙杰博士的医院里进行疗养吗?”
“不了,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我绝对不会再把茜莫送到那里去了。而且,蒙杰博士还告诉过我,根据茜莫的病情来看,她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住院治疗了,只要在家中安心地进行调养,她的病慢慢地就会好转的。另外,博士还说过,在冷冷清清的医院里治疗,还不如在温馨的家中静养更加有效。因此,我打算在家中亲自照顾茜莫的生活起居。”
“嗯,这一点我也同意。有了你的关怀照料,我相信茜莫的病情很快就会好转的!”
“不错,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把她照顾好的。”
“好!那么,你们姐妹两个一起回杰尔城堡去住吧!”
“杰尔城堡?”
“是的。你完全不必担心,我和艾尼会随时随地保护你们两人的安全的。听了你刚才讲的这一番话,我觉得王子殿下写给茜莫的情书藏在杰尔城堡中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把那些重要信件找出来。
“另外,我已经买下了杰尔城堡,现在把所有权仍旧交还给你们姐妹俩。你们带上老仆人,准备搬回杰尔城堡去住吧!而且,忠心耿耿的伏江老夫妻也在那里诚心诚意地期盼着你们的归来呢!”
“如果有你陪在身旁的话,我会觉得安心很多!”
“那当然了,我一定会跟你们一起去的。而且,我还会彻底地搜查一遍古堡。塞茜尔,请相信我,一切包在我身上!”
“我相信你……”
接着,他们二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人都顿觉信心百倍。罗宾将塞茜尔的纤纤玉手举至自己的唇边,在上面轻轻地印下了一吻。
女伯爵塞茜尔的脸颊上立时绯红一片,她连忙娇羞不已地低下了头。
“王子殿下知道茜莫小姐身上所发生的这一系列变故吗?”
“知道的。就在前不久,他第二次造访巴黎的时候,我已经将茜莫所遭受的所有意外全部告诉给他了。王子殿下听完我的叙述之后,惊得面无人色。他说他回到塞尔维亚之后不到一个星期,就写了一封信给茜莫,可茜莫却没有写回信,这令他忧心忡忡。于是,他断定一定是潜伏在巴黎的泛奥地利党的成员们,不择手段地潜入城堡偷走了书信。
“王子殿下也曾到医院里去看望过我妹妹,可茜莫已经不认识尼克尔王子了。王子当时便伤心欲绝地流下了热泪,接着,他回到古堡之后对我说,他绝对不会娶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而是要持之以恒地等待下去,一直等到茜莫完全康复为止。唉,他可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啊!”
说到这里,塞茜尔的双眼中又一次涌出了热泪。
时至今日,罗宾仍然清楚地记得尼克尔王子的容貌和神态,那天在夏克耶大剧院的贵宾座上,他是那样的郁郁寡欢,那样的神情落寞。王子现如今已经回到塞尔维亚王国去了,而兵强马壮的奥匈帝国此时正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向塞尔维亚发动猛烈的进攻。
而泛奥地利党的成员们为了阻止尼克尔王子与茜莫小姐的结合,可以说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王子与茜莫小姐之间神圣的爱情,究竟有没有结出甜蜜果实的那一天呢?一想到这里,罗宾的心头便如同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了起来。
“我一定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一定要让他们之间纯洁无瑕的爱情结出甜蜜美好的果实!不管泛奥地利党有多么的穷凶极恶、多么的阴险狡诈,我也一定要将这伙人面兽心的暴徒一网打尽!”
想到此处,罗宾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拳,情绪激昂高涨。随后,他连忙喊来了艾尼,准备一起向杰尔城堡进发!
巴尔干火药桶
为了准备搬迁事宜,罗宾他们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塞茜尔和茜莫住进杰尔城堡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了。当然,罗宾、艾尼和塞茜尔的老仆人也随同前往。
负责看守古堡的伏江老夫妇十分热情地为他们这一行人接风洗尘。
塞茜尔挽着茜莫的纤手,像一对充满了好奇与幻想的小姑娘一样,打量、抚摸着古堡中的一草一木。这座古堡,是她们姐妹两个出生和成长的摇篮。如今,儿时的记忆似乎又一幕幕地浮现在了眼前,父亲那布满胡须的威严脸庞,还有柔美温顺的母亲……
茜莫也开心极了,自从来到古堡中之后,她的情绪便十分良好,记忆力也似乎正在渐渐复原。当看到古朴典雅的安乐椅和富丽堂皇的壁橱时,茜莫喜出望外,脸上霎时间布满了灿烂的笑容,尤其是当她看到墙上悬挂着的那副顾特兰盔甲的时候,她的一对大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动人的惊喜光芒,实在是迷人极了!
“茜莫,这便是你自小就十分钟爱的盔甲啊!而且,这副盔甲的名字叫作‘顾特兰’,这还是你亲自为它命名的呢。这些事情,你现在还记得起来吗?”
听到这句话,茜莫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正在记忆的长河中努力地回忆着什么事情。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茜莫的眼神已经比以前灵动、机敏多了。
当天晚上,罗宾对塞茜尔说道:“自从我们搬到古堡中居住之后,茜莫变得活泼了许多,尤其是当她注视着顾特兰盔甲的时候,从她的眼神里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有病的人。”
“或许这是由于她从小就对那副盔甲情有独钟的缘故吧,因而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才会如此稳定。而且,她还十分兴奋地对我说起以前关于顾特兰盔甲的事情,她说父亲那时候将她抱在怀里,让她用手去触碰盔甲的脸部。就在不久之前,我每次到医院里看望她的时候,她还总是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地傻笑。”
“或许是她真的十分钟爱那副盔甲的缘故吧。”
“不过,我妹妹似乎也只能回忆起跟顾特兰有关的事情,而对于其他的事情,她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塞茜尔无可奈何地低声说道。
“要想重新唤起茜莫的记忆,肯定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然而,我相信这件事也只有你才能够做到。现如今,茜莫的心灵正处于休眠状态,只有你那无私的爱才能将她从这一场恶梦中唤醒。”罗宾对塞茜尔无比温柔地说道。
转天,罗宾率领着艾尼和伏江老人在古堡内展开了搜寻工作。
杰尔城堡已经有五百多年的悠久历史了,因此,城堡内的部分墙壁出现了坍塌的情况,而有些楼梯也变得破败不堪了。而且,按照一般的情况来推测,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往往会出现一个密室之类的设施,因此搜寻工作进行起来十分费力。
他们三个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茜莫的房间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查,可是并没有发现那些信件的踪迹。从地下储存室到房顶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翻了一个遍,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宽阔的庭院就好像是一座大丛林一样,除了有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还有涓涓的细流,这些细流最后都沿着水道流入了沼泽之中。
“从沼泽地中涌出来的溪水,成为莱茵河的上游部分,然后又在里昂市的附近与来自瑞思力莫湖的鲁河交汇在一处。”伏江老人介绍道。
“这片水域看起来很深啊!”望着沼泽中深蓝色的水流,罗宾对伏江老人感叹道。
“不错,水确实不浅。当天气晴好的时候,沉没在水下的两艘古老的大船便清晰可见,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那两艘船有可能是古代士兵驾驶的战舰,也有可能是运送货物的商船。”
“确实如此。而且,它们有可能是由于年代过于久远,进而导致残破不堪所以才沉没的。”
溪流上面横跨着一座崭新的木桥。罗宾他们越过木桥,来到对面的土丘上继续搜寻,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用来藏东西的树洞或者岩洞。
傍晚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三人只好悻悻而归。
“咦?真是太奇怪了!”伏江老人突然尖叫了一声。
只见泥泞不堪的路面上,几个陌生人的脚印清晰可见。罗宾等人顺着脚印向前寻找,发现这些脚印环绕着城堡足足有一圈,继而延伸到木桥那里,然后又从石头围墙的坍塌处折回到古堡之外。
毋庸置疑,这些脚印肯定是泛奥地利党的党徒们留下来的,他们偷偷地潜入进了古堡之中,妄图将王子殿下写的情书偷走。
“说不定是拉思若·扎克利那个家伙!他从蒙顿地区的那所宅子悄悄地跟到了这里来,这个人还没有死心,因此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小心提防!”
艾尼和伏江老人听到罗宾这样说,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罗宾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从此不再离开古堡半步。而且,就连搜查庭院附近也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这是因为那些黄色的信件肯定被藏在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而这个藏匿的地点确实只有茜莫一个人知晓,可是茜莫对往事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这里面当然包括信件的藏匿地点。
除去每日向上帝祈求茜莫能够早日康复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尽管茜莫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很多,但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完好如初,任何人也说不准。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怪盗亚森·罗宾,以前,不管是多么古怪离奇的案子都难不倒我,更不用说这区区几封情书了!”
当天夜里,罗宾和艾尼在古堡三楼的房间中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突然,伏江老人撞开了房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茜莫……”
只见伏江老人用手紧紧地按在胸口上,由于刚才跑得过快过急,他现在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茜莫怎么了?”
“茜莫……她……她失踪了!”
“你说什么?”
罗宾当即站起身来,一口气冲到楼下,艾尼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罗宾和艾尼径直跑进了塞茜尔的卧室之中。只见塞茜尔的脸色如纸一般惨白,呆呆地站立在房中。一见罗宾赶到,便软弱无力地倒在了罗宾宽阔厚实的肩膀上。
塞茜尔不住地哭诉着:“茜莫……茜莫……茜莫!”
“塞茜尔,你先别哭!来,坐到沙发上,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塞茜尔紧闭双眼,极力让自己近乎于疯狂的情绪平静下来。
“刚才……刚才,我们两个正在聊天的时候,茜莫突然站起身来,径直朝门外走去。我还以为她去洗手间了呢,哪知道再也没有回来!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当即跑到茜莫的卧室中去找她,可是……那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于是我只好去找伏江老人,让他去找你们两个过来看一看情况。”
罗宾立刻带领着艾尼和伏江老人将古堡中的每一间房子都搜查了一遍,却始终不见茜莫小姐的人影。然而,令人大为不解的是,每一个房间的窗户和门都锁得严严实实的,丝毫看不出任何有人潜入城堡的蛛丝马迹。
“茜莫小姐离开房间的时候,她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没有……她当时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么,周围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吗,比如说某种奇怪的声音?”
“没有……哦,当时似乎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传进了我的耳朵之中。”
“猫头鹰的叫声?真是奇怪!”
罗宾沉思了片刻之后继续问道:“那么,你以前听过类似的猫头鹰叫声吗?”
“哦……有的!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好像听到过两三次。”
“当时,这种声音响起的时候,茜莫小姐有什么反应吗?”
“我是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听到的,而茜莫那时候已经不和我在同一个房间里了,因此我也不能够确定她有没有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即便是她听到了,我也不清楚她当时的情形如何!”
“这样啊。那么,她走出房间的时候,迈动的脚步是稳健而敏捷的吗?”
“不,她的大脑看起来似乎昏昏沉沉的,仿佛是在梦游或者接到了某种呼唤而步履蹒跚地朝门外走去……”
“仿佛是在梦游或者接到了某种呼唤而步履蹒跚地朝门外走去……”
罗宾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之后,他又带领着艾尼和伏江老人将城堡的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不见茜莫小姐的踪影。
茜莫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古堡中的所有门窗都是完好无损的,即便是她肋生双翅也难以逃脱啊!因此,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古堡中存在着一个秘密通道。可是,这样的事情就连在古堡中住了半个多世纪的伏江老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于是,罗宾吩咐艾尼和伏江老人再一次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搜索行动。
他们几个人先是对着古堡的墙壁敲敲打打,然后又拉开地毯检查地板,甚至连所有的门锁也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一遍,然而,这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完全正常。
罗宾等三人极为不快地回到了古堡的大客厅中。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饶是身经百战、智计百出的罗宾,也被打得措手不及了。罗宾躺在安乐椅上,紧紧地闭上双眼,任凭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流淌下来也无心擦拭掉,这是因为他此时此刻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待在一旁的伏江老人和艾尼也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就这样,在这种沉默寂静的氛围当中,时间一点一点地悄悄流逝。
艾尼打开手电筒,并将其放在了桌子上,于是,手电筒正对着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光圈。在这个昏黄暗淡的光圈的映衬下,罗宾正一刻也不停地苦思冥想:
“茜莫小姐并不在古堡之中,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如此说来,这里一定有一个可以供人出入的秘密通道。伏江老人也曾说过,有两艘大船沉没在了沼泽下面,而且,沼泽中的流水在里昂市的附近与鲁河的河水交汇在了一起。奔腾不息的鲁河一直向南流淌,最终注入地中海,那么,那两艘大船一定是搭载着古堡中的人驶向地中海的。”
罗宾想到此处,忽而脑筋一转,一个新的想法迸发而出。
“不错!当城堡遭到围攻的时候,城堡的主人为了逃脱出去,肯定会挖出一条地下通道以备不时之需的!而杰尔城堡的主人也一定想到了这一点,这样一来,到了危急万分的紧要关头,他就可以带着家人和亲友从地下通道中逃生,然后驾船直接开往地中海。
“当年建造古堡的人一定是一个天才,因而他才能将地下通道设计得如此隐秘。也可能是我们搜寻的方法不当,假如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进行搜索的话,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古堡的地下通道的!”
这时,罗宾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来,抹掉了黏在额头上的汗水,然而,汗水竟然是冰冷的!
罗宾立刻想到了关键所在,那就是外面的风一定是从某个地方的微小空隙中吹进来的。可是,放眼望去,在这座华丽而典雅的大厅中,门窗全部都是坚固牢靠的,而四面的墙壁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缝隙。因此,与其说是外面的风,倒不如说是不易察觉的空气流动更确切一些。
罗宾将食指放入口中,沾了一些唾液出来,然后将手竖立在面前。突然,食指的一边有微微发凉的感觉。罗宾连忙站起身来,朝着手指发凉的那一边墙壁走了过去。
罗宾来到墙边,将沾了口水的手指朝着各个方向晃动。终于,他搞清楚了,空气是从墙壁的某一个地方吹进来的。
接着,罗宾吩咐艾尼和伏江老人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打开,他自己则举着手电筒四下里照着墙壁。
“老板,这里有条裂缝!”艾尼手指着一处墙壁说道。
果不其然,这个地方有一条细小的缝隙。
罗宾连忙将手电筒贴在墙边上,瞪大眼睛仔细地观察。只见这条窄小的缝隙从顶部一直延伸下来,而在到达地毯上面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形成了一道窄缝。而这道窄缝就夹杂在墙壁壁纸那精美考究的花纹之中,因此肉眼是完全发觉不了的。现在,由于室内和室外的空气温度存在着差异,所以春天里的微风就通过这道窄缝吹进大厅里面来了。
“茜莫小姐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或者说是有人将她从这里劫持出去的。”
由橡树木板组成的墙壁上贴着一层厚厚的壁纸,尽管罗宾对其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敲打,但这里发出的声音与敲击其他墙壁的声音完全相同,所以怪不得他们一直发现不了这里有个秘密洞口呢。
那么,用怎样的办法才能将这个洞口打开呢?整面墙壁上没有一个缺口,更没有任何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甚至连个把手什么的都没有。
罗宾紧紧地握住手电筒,开始一丝不苟地对整面壁纸检查起来。突然之间,他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黑点。罗宾连忙从衣服口袋里面取出来一个放大镜,并将其贴近了那个黑点。仔细一看,这个小黑点竟然是拇指的纹路!
毫无疑问,肯定是有人曾多次用拇指触碰过这里,所以才将这一处的壁纸弄黑了。
“我知道了……”
接着,罗宾将自己的拇指也放在了那个黑点之上,然后用力地按了下去。结果,一扇门居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罗宾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方洞!
见到这样的景象,站在罗宾身后的艾尼和伏江老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洞口约有一公尺半高,两公尺左右宽。
罗宾蜷着身子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狭长而幽暗的密道。门的后面有一个铁制的小盒子,而这个小盒子的中间似乎安装着机械装置,而且,在盒子的上方还安装着一个可以从里面把门打开的把手。
“艾尼,你快去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给塞茜尔女伯爵,然后你就待在房间里面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我则带着伏江老人去密道里面检查一番。”
“遵命,老板。”艾尼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枪,一边向罗宾点头答道。
“伏江老人,我们进去吧!”
“嗯,好的!”
就这样,罗宾他们二人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密道之中。走上五六级台阶之后,一个全部用石头砌成的地道出现在眼前。地道里面虽然十分狭窄,但顶部很高,因此罗宾他们完全可以挺直了腰板走路。
罗宾走在前面,他的手指始终按在手电筒的开关上面。如此一来,一旦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他就可以立刻将手电筒关闭。
地道笔直地一直向前延伸下去,随后又出现了一个斜坡。从顶部到两边的石壁上都没有水珠滴落下来,因此连地面上的土也是十分干燥的。
罗宾他们二人沉默不语地朝前走了大约五十多公尺之后,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个发着白光的洞口,那正是这个地下通道的出口。快到洞口的时候,罗宾关掉了手电筒。
从地下通道走出来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洒满月光的沼泽地。
罗宾和伏江老人在沼泽地中寻找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茜莫小姐的踪影。随后,他们跨过木桥,来到了河对岸。
这个星光暗淡的黑夜万籁俱寂,唯一能够听见的只有隐隐约约的昆虫鸣叫声。罗宾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四周搜寻了一遍,然后又登上了一座土丘。
这座土丘之上并排种着三棵参天大树,在其中一棵大树的阴影里面,站立着一位身材苗条、身着一袭白衣的年轻女子,只见她此时正出神地望着月亮。她那种全神贯注的神态,让她看起来就好像是维纳斯女神一样的纯洁和迷人。
“是茜莫小姐!”
“是的!是茜莫!”
罗宾和伏江老人不由得异口同声地呼喊着站立得出神的茜莫小姐。
当茜莫看到站立在土丘之上的罗宾和伏江老人的时候,她不禁失声尖叫起来,并且用手捂住了嘴。就在这个时候,从一旁大树的后面,冲出来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
“他一定就是拉思若·扎克利了!”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道,突然,他猛地朝那个人冲了过去。
黑衣男子一见罗宾向他猛扑过来,立刻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枪,并将枪口对准了罗宾的胸口。罗宾只好停下了脚步,并且极不情愿地将双手举过头顶。
这个举着手枪的黑衣男子缓缓地走上前来。皎洁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罗宾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相貌,这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他绝对不是拉思若·扎克利!
罗宾思索片刻,一个鲜明的印象浮现在脑海之中,罗宾终于回想起来了。这个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塞尔维亚王国的尼克尔王子殿下。罗宾简直无法相信他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他的脸上荡漾着年轻人所特有的朝气和活力。因此,这个人与罗宾那天晚上在夏克耶大剧院所见到的王子殿下,简直判若两人!
尼克尔王子脸上那种郁郁寡欢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雍容华贵、风度翩翩和刚强坚毅。
“尼克尔王子殿下。”罗宾十分恭敬地称呼他道。
王子突然间惊讶得瞪大了双眼,继而向罗宾询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王子的?”
“今年四月,俄国芭蕾舞剧团在巴黎夏克耶大剧院举行公演的时候,我曾在贵宾席上见过王子殿下和国王陛下。”
“是吗?你又是哪一位?”
“我是俄国公爵,名字叫作塞尔林。”
“你是俄国的贵族?”
俄国和塞尔维亚王国素来交好,有着传统的良好邦交。于是,尼克尔王子将手中的枪放了下来,罗宾也垂下双手,友好地朝尼克尔王子走了过去。两个人不禁握紧了对方的双手。
“公爵,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王子殿下,在我把答案对您说出来之前,请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又是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尼克尔王子没有回答,而是望了望茜莫,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伏江老人走到了茜莫小姐的身旁,呜咽着说道:“茜莫小姐!”
“啊!原来是伏江老人你呀!”
伏江老人张开双臂,将茜莫小姐抱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茜莫小姐,你似乎……似乎又想起我老头儿伏江了,你……你的病痊愈了吗?”
“啊,我好像刚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一样!”
茜莫小姐的双眸如星辰一般明亮,如溪水一样清澈,而且,她的口齿十分清楚,气色也很好,她的病似乎已经痊愈了。
“茜莫小姐!”伏江老人老泪纵横,他此时已经无法再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
罗宾也深受感染,而尼克尔王子更是欢喜得流下了泪水,他欣慰地对罗宾说道:
“茜莫被那封假信欺骗之后,自杀未遂,从那以后就一直精神失常,疯疯癫癫的。今天,我们在这里相聚,茜莫十分欢喜,竟然连病也好了。”
“王子殿下,真是可喜可贺啊!不过,您是找了怎样的一个借口从塞尔维亚来的呢?应该不是去法国吧?”
“我当然不会找这样的一个理由了。我告诉他们的是,我要到阿尔卑斯山那里去攀登高峰和峭壁。”
“爬阿尔卑斯山?”
“是的!我有五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都十分酷爱运动,尤其是对爬山运动情有独钟。每当夏天到来的时候,我都会和这五个好友一起去阿尔卑斯爬山。
“这个夏天,我们几个打算去攀登耶德峰。耶德峰位于鲁河源头的力莫湖附近,是一座有3100公尺高的岩壁,爬起来一定会很过瘾。而且,我的父王也准许了我的攀登计划。
“然而,我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登上耶德峰。尽管所有的登山器械和装备早已准备好,但我的心被牢牢地拴在了法国这里。
“塞茜尔女伯爵写信告诉我说,茜莫已经离开医院了,目前正在家中疗养,而且,她的病情也日渐好转。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欣喜若狂!我打算将茜莫接到巴黎或者里昂,在那里,我们两个将去教堂举行婚礼。
“于是,我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我的五个好朋友,他们都十分赞同我的想法,并尽他们的所能,把我送到了杰尔城堡来。
“待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之后,我就将所有的登山装备都丢弃在了宿营地,并且乔装打扮成了普通的游客。
“而且,我打算将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给塞茜尔女伯爵,并希望她能够跟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不过,由于我必须事先把情况告诉给茜莫,并向她做出保证,所以便先带她来这个土丘上了。
“等我们结婚之后,我会立刻回到耶德峰的宿营地与我的朋友们碰面,然后我们会一起回塞尔维亚去。可是,假如我的完美计划走漏了风声,并且被父王得知了的话,那么我一定会遭受到他极重的责罚的。不过,我的那些朋友们是绝对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对于这一点,我始终坚信不疑。”
“可是,万一国王陛下为此大动肝火,将您皇储的身份革去,另立其他人为皇储,那么您又该如何应对呢?”
“我是不会在乎那些富贵名利的!为了茜莫,我宁愿将皇储的身份抛到九霄云外去!”
“您不会后悔吗?”
“是的,我绝不后悔!我和茜莫两情相悦,除了她之外,我绝对不会另娶旁人。而且,我也绝对不允许奥匈帝国一手策划的国际大阴谋得以实现!对于我与茜莫的结合,他们感到极为恐惧。因为假如这桩婚姻得以成为现实,那么我国就将与法国建立良好的邦交关系,而法国在外交立场上,也将站在塞尔维亚这一边。
“更具体一点来说,奥匈帝国与德国向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可是,法国却一直是德国的夙敌。奥匈帝国野心勃勃地想要在巴尔干半岛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意欲将塞尔维亚王国以及其他几个巴尔干半岛上的弹丸小国划归到自己的领土范围之内。
“而德国皇帝克萨此时却一心为了帮助奥匈帝国实现它的疯狂侵略计划而忙着备战,真不愧是一丘之貉啊!就这样,奥匈帝国与德国结成了攻守同盟,并且妄图合两国之力,侵略其他的弱小国家,从而成为欧洲大陆上的霸主。
“这两个国家为了满足他们的侵略欲望,竟然想拉拢我们塞尔维亚加入他们的侵略扩张集团。因此,他们私下里积极谋划,想要促成我与德国公主的政治性婚姻。然而,对于这两个国家的狼子野心,我早已了然于胸。
“假如我拒绝了这桩婚事,奥匈帝国和德国立刻就会大举进兵,以全部的军事力量将塞尔维亚毁于一旦,进而攫取整个巴尔干半岛,实现他们的称霸野心!
“父王为了此事而终日忧虑不安。为了将塞尔维亚的子民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父王语重心长地规劝我,让我同意与德国公主的婚事。然而,我还是宁愿背负上逆子的罪名,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父亲的要求。
“我全心全意地深爱着茜莫,而她也对我情深义重,更何况她还曾拿出巨大的勇气以死来诠释她对于爱情的理解。因此,于情于理我都绝对不能背叛她。所以我才会打算在里昂或者巴黎的天主教堂与茜莫结为连理。
“如果我这样做了的话,父王肯定会死了让我娶德国公主这条心。因为我们二人在主的面前结合,即便是身为国王的父亲,也不能丝毫违背主的旨意。我是这样认为的,信仰天主教的父王应该不会逆天而行。
“于是,今天晚上,我悄悄地来到了杰尔城堡,并且用暗号将茜莫约了出来。”
“王子殿下所说的暗号,指的就是猫头鹰的叫声吧?”
“不错!当我第一次造访法国的时候,就在这座杰尔城堡中与茜莫相识相知,进而双双坠入爱河。当时,茜莫的父亲玛利斯伯爵仍然活在人世,对于我们二人之间的爱情,老人家采取了积极支持的态度,并且同意了我的求婚。那个时候,当我想要见茜莫的时候,我就会在院子中模仿猫头鹰的叫声,而茜莫就会走地下通道来土丘上与我幽会。”
“茜莫也知道地下通道?”
“不错。她在老伯爵的书房中找到了杰尔城堡的设计图纸,从而得知了城堡中有秘密通道的这个秘密,而且,她也很快掌握了正确开启通道的方法。
“既然玛利斯老伯爵已经准许了我们二人的婚事,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公开进行幽会。可是,年轻人总是认为这样的秘密会面比较有激情,因此,我和茜莫就好像是两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孩子一样,每一次都充分体验着这种甜蜜而快乐的冒险活动。
“茜莫生病之后,对一切都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幸好她还没有忘记猫头鹰叫声这个暗号,也可能是她病情逐渐好转之后,一点点地回忆起来了。”
“那么,茜莫刚才就是在这个土丘上与您相会的吗?”
“不错!我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给了她,当然还有我们即将到来的婚礼。茜莫听完我的话之后欣喜万分,刹那之间,她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茜莫!”
尼克尔王子与罗宾交谈的时候,茜莫小姐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的双眸之中散发出欢喜的光芒,脸上神采奕奕,就好像是一朵阳光照耀下的鲜花一样。
“我衷心地祝福王子殿下和茜莫小姐幸福美满、永结同心!”
听到罗宾的祝福,茜莫小姐娇羞无限地低下了头。
“茜莫小姐,你的姐姐塞茜尔此时正为你无比担心呢!赶紧回去向她报个平安吧!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给她,真不知道她会有多么的兴奋呢!”
于是,这一行人从土丘上走了下来,然后跨过木桥,朝着地下通道的方向一直走去。
突然,一声尖锐的子弹呼啸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茜莫小姐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上。尼克尔王子连忙用强健的手臂扶住了茜莫。茜莫的头抵在尼克尔王子的胸口上,双眼紧闭,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罗宾和伏江老人连忙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跑去。果不其然,在一片密林之间,一个黑影正在飞快地逃窜着。这片丛林草木繁茂,月光无法照射进来,甚至连手电筒的灯光也无法照射到很远的地方。
罗宾他们大约搜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可始终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不过,罗宾已经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是谁了,刚才枪声响起的一刹那间,罗宾非常及时地看了一眼。那个人就是精神病医院的医生拉思若·扎克利!
罗宾和伏江老人沉默不语地折回来,朝事发地点走去。只见尼克尔王子半跪在地上,紧紧地将茜莫抱在怀中。王子殿下的膝盖上沾满了鲜血,让人不忍目睹。
子弹打穿了茜莫的心脏,所以她当场就离开了人世。皎洁的月光照射在茜莫那惨白的脸庞上。她是那么沉静地睡过去了,脸上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甚至还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心满意足地倒在尼克尔王子的怀中。而王子殿下见到了这样的情景,串串伤心的泪珠忍不住地从眼中滚落下来。
为了表示抚慰和鼓励,罗宾轻轻地在尼克尔王子的背上拍了几下。然后,罗宾与伏江老人一起将茜莫从地上抱了起来,穿过地下通道,回到了古堡的大厅之中。
尼克尔王子失魂落魄一般,踉踉跄跄地跟在罗宾他们的身后,面无表情,呆如木鸡。等茜莫被轻轻放在地上的时候,尼克尔王子一下子扑到了茜莫的尸体旁,将脸孔贴在她那早已冰冷的脸上,失声痛哭起来。
塞茜尔和艾尼一听到伏江老人的通报,立刻赶到了大厅之中。塞茜尔一把将尼克尔王子推开,痛哭着扑倒在了妹妹茜莫的尸体之上……
尼克尔王子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转过头十分抱歉地对罗宾说道:
“对不起!我在你们的面前流了很多眼泪,让你们见笑了!”
“王子殿下,您不必内疚。您是为了您挚爱的茜莫小姐才流下那么多热泪的。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是难能可贵的。”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艾尼走上前去拿起听筒,然后扭过头来对罗宾说道:“老板,是巴黎来的电话。”
罗宾一把接过电话,说道:“喂,喂,对,我就是塞尔林公爵……哦,是麦里绍啊,有什么事情吗?”
原来是罗宾的老部下麦里绍从巴黎打来的长途电话。
“老板,出大事了!就在昨天,也就是6月28号,奥地利的皇储在大街上被一名塞尔维亚的青年枪杀了!”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在什么地方?”罗宾不由得大惊失色。
“在波斯尼亚的首府斯来堡。”
“什么?波斯尼亚……”
“不错,就是波斯尼亚……不过具体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巴黎的市民是看了报纸上的报道之后,才知道了这件令整个欧洲震惊的事情。我觉得,等明天的早报刊登出来之后,所有的事情就会大白于天下了!”
“好吧,等你了解了全部的情况之后,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遵命,老板。”
罗宾将电话听筒放下后,冲着尼克尔王子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大厅中的一角。
“王子殿下,这件事情造成的严重后果是难以估量的!一旦处理不当,就将在全欧洲境内引起一场巨大的灾难,没准连美国和日本也会牵扯进来,并最终演变成一场空前绝后的世界大战!”
听了罗宾的这一番话,尼克尔王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嘴唇也在不停地颤抖。
“或许王子殿下也知道,波斯尼亚处于奥匈帝国的管辖之下,而斯来堡则是波斯尼亚的首府。然而,波斯尼亚的人民与塞尔维亚的百姓原本是同一个种族,而且,这个国家与塞尔维亚以及巴尔干半岛上的其他弹丸小国共同进退,打算联手对付奥匈帝国。
“对于奥匈帝国的残暴统治,斯来堡的民众早已是恨之入骨了,并且为此而成立了很多秘密的地下组织。奥地利由于一时的防备疏忽,所以当皇储夫妇来到斯来堡的时候,才会遭到塞族地下组织的一名青年的枪杀。
“奥匈帝国野心勃勃地想要向塞尔维亚以及巴尔干半岛上的其他国家扩张其势力范围,这个国家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而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大家也都早已了然于胸。
“现如今,奥地利的皇储被人枪杀,奥匈帝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必然会对塞尔维亚大举进攻的。
“王子殿下,现如今的塞尔维亚必然已是暴乱四起、风雨飘摇,所以您现在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您应该尽快回国,相信国王陛下此刻也正在殷切地盼望着您归国呢!”
“不错,我立刻就赶回国去,搭乘特快列车怎么样?”
“不!请您稍候片刻!”
罗宾立刻拨通了电话,打给远在巴黎的老部下麦里绍,只听见罗宾说道:“立刻准备好小型飞机,并且在燃料箱中加满汽油!”
随后,罗宾又将头转向尼克尔王子,说道 :“王子殿下,我们立刻启程返回巴黎,然后再赶到阿尔卑斯山的宿营地去。”
尼克尔王子听得一头雾水,如痴傻了一般地站在原地,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在巴黎市的郊外,有一块十分空旷的地方,这里正是后来的欧尔帝机场所在地。罗宾将这一片辽阔的旷野地带,开辟成了飞机的跑道。
罗宾亲自驾驶着汽车,从比鲁齐市马不停蹄地赶往巴黎。虽然车速已经如风驰电掣一般迅猛了,但是等到抵达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正在此地欣赏巴黎夜景的麦里绍,一见罗宾和尼克尔王子到来,立刻将他们二人带到了停机坪。
“麦里绍,真是辛苦你了!”
罗宾在麦里绍的肩膀上轻拍了几下,然后坐上了驾驶员的座位,并且让尼克尔王子坐在自己的身旁。
飞机的螺旋桨很快便转动了起来,于是,小型飞机在跑道上灵巧、敏捷地滑行着,然后十分轻盈地腾空而起。
从飞机上向下望去,整个巴黎市区漆黑一片,工作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已沉入了甜美的梦乡。在夜幕的映衬下,每一颗星辰都显得晶莹剔透,仿佛是颗颗闪闪发亮的宝石,着实令人心中欢喜,伸手欲摘。
就这样,小型飞机在清爽宜人的夜幕之下缓缓地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小飞机在茫茫云海中穿行,就仿佛是在一个云雾的国度中漫步一般。这个时候,前方的天际已经渐渐发白了。
雄伟挺拔的阿尔卑斯山脉直插云霄,山尖云雾缭绕、金光耀眼,整片天空这时已经完全明亮起来了。
手握飞机操纵杆的罗宾,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尼克尔王子的肩膀,然后向飞机下面的云层指了一下。在这层层云雾的缝隙之中,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片光滑如镜的黑色地方,那正是久负盛名的力莫湖,而小型飞机此时正在力莫湖的上空盘旋。
东升的旭日此时还没有将它的光芒普照到力莫湖上,片刻之后,湖水渐渐地变得湛蓝起来。
小型飞机在湖面上轻轻掠过,然后再次冲到了阿尔卑斯山脉的上空。只见在群山的环抱之中,一座笔直的山峰高高地耸立着。
“到耶德峰了!”
尼克尔王子从座位上把身体探出窗外,朝下方的地面望去。
过了一会儿,罗宾将飞机慢慢下降。他们很快便发现,在耶德峰的山谷之间有一块一碧万顷的辽阔草地,而且,袅袅的炊烟此时正从这片草地上升腾而起。
“快看!那就是我们的宿营地!”尼克尔王子激动得大叫了起来。
只见三座雪白的小帐篷搭成三角形的形状,而那股炊烟正是从帐篷中间的空地上冉冉升起的,那也许是王子殿下的五个登山伙伴正在准备他们的丰盛早餐吧?
这时,五条黑影先后从帐篷之中跑了出来,他们仰望着天空,用力地挥动着手臂。在这种崇山峻岭之中还可以看到飞机,他们都感觉到惊诧万分。
罗宾将宿营地作为圆心,不断地盘旋着,然后慢慢地将飞机的飞行高度降低。只见草地上的五个人影就像五个小黑点一样频频运动着。
“王子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尼克尔王子立刻从座位下面将降落伞取了出来,并将其背在自己的肩头。
“王子殿下,当我喊‘跳’的时候,您立刻就跳下去!”
尼克尔王子点头表示同意,并且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地面。
对于这架盘旋往复的小型飞机,地面上的五个人都感到十分诧异。于是,他们不再向着飞机挥手致意了,而是疑惑不解地昂头注视着飞机的一举一动。
尽管罗宾无法将这几个人的容貌看个清楚,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他们的脑袋此时正随着飞机的盘旋方向而不停地晃动。
“跳!”
话音未落,尼克尔王子便二话不说地从飞机上跳了下去,并同时打开了降落伞。
罗宾隐隐约约地听到地面上的那五个人高声叫喊的声音。只见雪白色的降落伞如同一只巨大的水母一般,正在缓缓地降落,而罗宾驾驶的小型飞机依旧在天空中盘旋往复着。
罗宾双手紧握着操纵杆,心里却在暗暗地祈祷,祈求上帝能够赐福于这位年轻的王子。
降落伞终于平稳地着陆了,草地上的五个人立刻一拥而上。而罗宾此刻也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虽然尼克尔王子是一名运动健将,但跳伞对他来说还是平生的第一次。罗宾唯恐尼克尔王子会因跳伞不慎而弄伤自己,因此心中才会如此忐忑不安。
当罗宾无比关怀地朝地面上望去的时候,尼克尔王子正从缩成一团的降落伞中爬出来,接着,王子站起身来望向天空,然后又高举双手不停地挥动,并向上高高一跃,那样子似乎是在说:“塞尔林公爵,我终于平安无事地着陆了!”
“上帝保佑!”罗宾激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尼克尔王子,再会了!您快些回到祖国的怀抱中去吧!为了塞尔维亚成千上万的百姓,您一定要尽心尽力地辅佐国王陛下,并且竭尽所能地帮助自己的祖国渡过这个难关!”
罗宾朝着地面上高声喊着,然后用力地将操纵杆推动起来。飞机朝着巴黎的方向飞去,径直奔向古老的杰尔城堡。
当罗宾回到杰尔城堡的时候,塞茜尔女伯爵已经为自己的妹妹茜莫举行过了一场隆重的葬礼。于是,罗宾打算到城堡附近的教堂地下室去拜祭茜莫一番。
古老城堡的附近一般都会有一座教堂,而每到星期天的时候,城堡主人便会带着家人、仆人以及百姓们,成群结队地到教堂中去做礼拜。如此一来,教堂的地下室也就完全成为城堡主人一家死后安放棺椁的地方。
为了表达自己的哀思,罗宾身着一袭黑色的丧服,由戴着黑色纱巾的塞茜尔引领着,径直朝着教堂的地下室走去。而高举着蜡烛的伏江老人,则打开了通往墓地的大门。
自从茜莫小姐离开人世之后,伏江老人一下子衰老了很多。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多更深了,腿脚也不像从前那样灵活了,腰板弯曲,雪白的长胡须飘洒在胸前。
在地下室的墓地里面,由黑色大理石制成的棺椁依次排列着。显而易见,这里是埋葬历代的城堡主人及其亲属们的地方。
茜莫小姐的灵柩在最里面,而且,灵柩的上边还摆放着一副古代骑士征战时穿的盔甲,这副盔甲的双手合抱在胸前。
见此情景,罗宾轻声细语地向塞茜尔询问道:“这就是‘顾特兰’盔甲?”
“不错。”
“这样做是为了抚慰茜莫小姐的在天之灵吗?”
“不错,我在这里为茜莫守灵的时候,伏江老人告诉我说,茜莫在打算自杀的前一天夜里曾吩咐过他,假如有一天她去世了,一定要将她所珍爱无比的‘顾特兰’盔甲安放在她的灵柩之上。她要永远与自己的心爱之物在一起。
“听完伏江老人的一番话,我决定完成我妹妹茜莫的愿望。我一直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祈求这副铠甲能够保卫她灵魂的安宁。”
塞茜尔泪眼婆娑地说道。
蜡烛的火光照射在这副骑士盔甲上,使它泛起了圣洁的黄色光芒。罗宾沉思了片刻,然后用手托起了盔甲的两只手腕。
这副“顾特兰”盔甲的双手,甚至连手指尖也是由精铁打造而成的。然而,它的手腕处和五个手指的关节处却灵活自如,甚至与布缝的手套没什么区别,因此,这样的东西便被称为“铁手套”。当骑士们带上这种铁手套的时候,依然能够将矛、剑等武器运用自如。
罗宾将手指试探性地伸到了铁手套的里面,摩挲了一阵,然后从右边的手套里面取出来一个用红绳捆绑着的白色纸袋。于是,罗宾将这个袋子交到了塞茜尔的手上。
“这是什么东西?”塞茜尔侧过头来,极为不解地向罗宾询问道。
“这是茜莫的秘密。”
说着,罗宾解开红绳,打开了这个纸袋。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一叠书信,一共有十二封。而且,其中的一封里面装着的是尼克尔王子的照片。
“啊……”塞茜尔无比惊诧。
“书信竟然藏在这里,怪不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茜莫真是一个有心的女孩子啊,尽管离开了人世,但还要与王子殿下赠送的定情之物长相厮守,永不离分。”
“哦?这封信……”
罗宾从中抽出了一封信,正是伪造王子笔迹的那封假信。
“啊!正是那个罪魁祸首!”
“不错,正是由于这封信的存在,茜莫小姐才打算以死殉情的!”
罗宾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了这封假信,烧毁了它,又将其余的十一封情书放进铁手套之中,然后轻轻地合上双眼,默默地在胸前画着十字为茜莫祈祷。塞茜尔则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见此情景,早已泪流满面的伏江老人也连忙跪了下来,一起为茜莫祈祷。
巴尔干半岛向来有“欧洲的火药桶”之称,而这个时候的巴尔干半岛仿佛就是一颗定时炸弹[5],随时都有被引爆的可能。
当时,欧洲大陆的几个大国彼此之间也并不服气,争相划分势力范围。英国与德国一直在暗暗较劲,与此同时,这两个国家与俄国均有嫌隙,而俄国与法国又素来不睦。
在1870年的普法战争中,法国战败后被德国掠夺走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两个地方,自此便与德国结下了冤仇,而与英国和俄国两个庞大帝国保持着良好的外交关系。
除此之外,巴尔干半岛上也存在着很多其他的隐患,奥匈帝国和意大利之间同样剑拔弩张,吵得不可开交。
这些军事强国都以巴尔干半岛为核心,互相争权夺利。因此,即使是在巴尔干半岛上发生的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也足以牵动全局,成为引发大战的导火索,并进而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说,巴尔干半岛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欧洲火药桶,一旦时机成熟,它便会分秒不错地引爆开来。
而充当引爆人的正是塞尔维亚的那名青年。这个人在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弹丸小国——波斯尼亚的首府斯来堡,枪杀了奥地利的皇储。因此可以说,那把手枪的扳机正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定时器!
1914年6月28日,奥地利的皇储成了牺牲品。这个刺杀事件发生之后,7月28日,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宣战,塞尔维亚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俄国寻求军事援助。
巴尔干半岛这个巨型的火药桶终于被成功引爆了!斯来堡街头上的一起枪杀案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在此之后,巴尔干火药桶陆陆续续地爆发出了多声巨响。很多国家被牵扯进来,俄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美国、巴西等十来个国家支持塞尔维亚,而土耳其和保加利亚则选择支持德国和奥匈帝国。
1914年8月,这场世界范围内的大战终于正式开始,为了一决胜负,各个国家均竭尽所能地扩军备战。对战争尤其抱有期待的是法国,这个欧洲大陆的陆军强国为了一雪前耻,十分坚决地要与夙敌德国战斗到最后一刻。
由于现役的士兵数量已经远远无法满足战争的人员供给,因此连法国的青少年们也扛起枪支奔赴前线。
在此十万火急的危难时刻,罗宾的部下们也都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战场。其中有几个人还牺牲在了保家卫国的沙场之上,而艾尼则在山莫的前线阵地光荣地以身殉国。
一心想要为祖国抛洒热血的罗宾也英勇参军,并且担任了法军的军医中校,作为一名外科主任,他在凡尔登前线的战地医院里面服役。
这场规模空前的世界大战总共进行了五年之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三年,也就是1916年11月的某一天,一名男子来到了杰尔城堡的大门口。
这个人穿着一件旧式的竖领军服,佩戴着与军服同种颜色的帽子。不过,军服和军帽上面并没有佩戴着徽章和肩章之类的标志,而衣服的料子早已磨得破烂不堪了。这名男子的腿从大腿部分便被锯掉了,因此他的手中拄着一个拐杖,而且肩上还背着一个背包。从这个人的相貌上来看,他还不到三十岁。他的一双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眶之中,两腮也布满了乱蓬蓬的胡须。不过,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深陷在眼眶里面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机警的光芒,显得十分有精神。
这名男子将身体紧靠在拐杖上面,望了一眼门牌号码之后,用力地向前跳跃了一步,在靠近门柱的地方站稳,然后按响了门铃。
伏江老人赶忙走出来询问道:“请问您找谁?”
老人一边询问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位陌生的落魄男子,只见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结实的军鞋,上面布满了泥巴。
“我想求见塞茜尔女伯爵阁下。”这名男子用夹杂着外国口音的法语对伏江老人回答道。
“请问您尊姓大名?”伏江老人十分谨慎地问道。
然而,陌生男子却对这个问题置若罔闻,转而向伏江老人继续发问:“请问,俄国的塞尔林公爵阁下在这里吗?”
“不在。战争一爆发,他就离开这里了,或许是回国了吧!”
伏江老人一直把罗宾当成俄国的塞尔林公爵。
这个陌生男子听后似乎大失所望。
“那么……女伯爵在家中吗?”
“这个嘛……”
“我想要见她一面。”
这名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伏江老人又一次仔细地端详起他的相貌来。
陌生男子则用一种坚毅有力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我一定要见到女伯爵,能否……”
“我知道你急于想要求见女伯爵,但是我必须先要知道你是哪一位啊!”满脸疑惑的伏江老人继续追问道。
“等我见到了女伯爵阁下之后,我自然会报上姓名来的。”
“那怎么可以呢?你最起码也应该让我知道你要找女伯爵的目的吧,要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进去的。”伏江老人十分坚定地说道。
在老人家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最近以来大量出现的冒牌伤兵。由于现在是战争时期,物资奇缺,因此不仅是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甚至连堂堂的男子汉也经常会到城堡、别墅或者府邸上去索要钱财和面包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
当然,当有人到城堡来乞讨的时候,塞茜尔和伏江老人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然而,令人感到无比气愤的是,竟然有人冒充成残疾人,或是瞎眼,或是跛足,并且编造一些在战场上英勇负伤的谎言以博得同情,借此来索要财物。一旦这种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刚一离开城堡,他们那瞎了的眼立刻就会睁开,而原本跛了的脚,也可以大步流星地向前赶路了。
因此,对于这样的事情,伏江老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有些人苦苦地哀求,想要获得些财物,这还不算什么;但有些人得知古堡中只有年轻的小姐和年老的仆人夫妇留守时,便露出了穷凶极恶的本来面目,找上门来强行勒索,真是可恶至极,没有人见了不被气得七窍生烟的。
所以,如此一来,伏江老人也就渐渐地狠下心来,不再受那些不法之徒的蒙骗了。
虽然伏江老人现如今已经上了些年纪,但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法德边境的守备队,因此身手敏捷得很呢!
伏江老人决心已定,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个陌生男子放进来。于是,他竭力隐藏起自己年老气衰的模样,只见他十分努力地将自己的胸膛挺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对面前的这个男子说道:“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磨牙!既然你不想告诉我你是谁,也不讲明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了!”
伏江老人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便转身折回城堡中去了。
陌生男子碰了个钉子,低头沉思了片刻,神情显得十分焦急。片刻之后,他终于拄起拐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豪华的轿车朝着古堡的方向急速驶来。
汽车停下之后,从车上走下来一名男子。这个人正是罗宾,由于罗宾的司机保克哈布参军上了前线,所以他只好自己亲自开车了。
“啊,是塞尔林公爵!”
手拄拐杖的残疾男子听到伏江老人如此称呼来人,立刻折了回来,右手放开拐杖,举手行礼致敬道:“您就是塞尔林公爵吗?我是塞尔维亚王子尼克尔殿下派来的信使,这里有一封王子殿下的亲笔书信。”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厚实的大信封,信封的封皮上写着这么几个大字:
塞尔林公爵、塞茜尔女伯爵
信封的背面写着尼克尔王子的签名。
“这确实是王子殿下的信。你随我进来吧!”
罗宾用肩膀架起这个男子,缓缓地朝正门走去。
伏江老人立刻通过看门人房中的电话向塞茜尔报告了这件事。
塞茜尔随即将二人迎进了大厅之中。
“罗宾,哦,不,塞尔林公爵,你不是在战地医院吗?怎么……”
罗宾在凡尔登前线的战地医院里面服役时用的是自己的真实姓名,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便被全法国的报纸传得沸沸扬扬。因此,对于罗宾参军这件事,全法国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亚森·罗宾的爱国壮举也立刻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巨大轰动。
每当塞茜尔从报纸上读到有关罗宾抢救伤兵的报道时,她的内心便会感觉到十分欣慰,并且为自己有罗宾这样的好朋友而深感骄傲。
从1916年2月到6月的这个期间,德军发动了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凌厉攻势,集结重兵向凡尔登阵地猛攻,而凡尔登的战局也因此而变得十分危急。塞茜尔时常由于过度焦虑而夜不能寐。
后来,山莫一战,法军大获全胜,杀得德国军队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到了北部地区。当塞茜尔得知这一胜利消息的时候,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总算是稳稳地落了地。
这个天大的喜讯是三天前才被报纸报道出来的,而今天罗宾就让人意想不到地出现在古堡之中,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德国若想要对我国边境发动新一轮的攻势,尚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整准备。因此,战事会稍停一阵子,而我也因此得到了一个星期的假期。我想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所以就开着车风驰电掣地赶来了,没想到会遇上……”说到这里,罗宾将头转了过去,用手指着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继续说道,“他自称是尼克尔王子殿下的信使。”
“你说什么?尼克尔王子的信使?”
“不错,是王子殿下派我来送信的。我是陆军少校佳布利·拉克尔。”
这名男子用一条腿在地上站稳,然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请您坐下讲话,我就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
塞茜尔作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向前走上三步,搀扶住佳布利,并让他在沙发上坐好。
“尼克尔王子殿下一定在战场上立下了十分卓越的战功吧!”
“不错。可惜的是,王子殿下现如今已经离开了人世。”
佳布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啊!”塞茜尔忽觉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罗宾连忙上前将塞茜尔扶住,让她在安乐椅上坐了下来。
“王子殿下以身殉国了。我是他的贴身副官,打仗时就伴随在他的左右。大约在一个月之前的一次激战中,敌军在我方指挥部所在的帐篷附近丢了一颗炸弹。当时,王子殿下、我,以及其他几个军事将领正在商讨作战方案。突然之间,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之后帐篷便化为了灰烬。炮弹的碎片击中了我的左脚,而王子殿下则被炸伤了胸口。”
塞茜尔一语不发地默默倾听着,她的脸色就像纸一样白。
“指挥部被炮弹炸得尘土飞扬,所以王子殿下被沙土埋在下面,很快便昏死了过去。三个受伤较轻的军官连忙将殿下救起,然后用担架把他抬到了战地医院。
“我疼得昏过去很长时间,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王子殿下正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突然袭来,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左脚已经被炸掉了。然而,最令我放心不下的还是王子殿下的伤势。
“王子殿下的胸口被弹片击中,导致失血过多,所以有一阵子,军医们都认为他没得救了。然而,王子殿下好人有好报,经过军医们的一番努力救护,他总算保住了性命。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王子殿下扭过头来注视着我,并对我说道:‘佳布利,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替我去办。’
“‘是的,殿下,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万万不可将这件事情对别人提及。’
“在这里我要说一下,我就是王子殿下那五个朋友中的一个。”
“哦!原来你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啊!”罗宾点了点头。
“不错,王子殿下乘降落伞在耶德峰下的草原着陆时,我正是待在宿营地的王子的五个好朋友之一。”
罗宾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的空中向下望时所看到的那五个小黑点,他们当时仰头望着在空中盘旋往复的飞机时,又是挥手,又是大叫。
“那么,王子殿下委托你去办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就是这个!”
说着,佳布利又取出了刚才在古堡大门口让罗宾看过的那个厚厚的信封。
罗宾将信封接过来,然后转交给了塞茜尔。
塞茜尔用颤抖着的双手拆开了信封。
“啊!是这个东西……”塞茜尔哽咽了。
信封里面装着的正是茜莫写给尼克尔王子的十二封情书,此外还有一张茜莫的照片。
“王子殿下将这个信封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对我说道:‘这是我心爱的人留下来的东西。请你务必将它交给杰尔城堡的塞茜尔女伯爵,或者是交给俄国的公爵塞尔林。
“‘假如女伯爵为了躲避战火,离开了杰尔城堡,或者是塞尔林公爵回国了的话,那么,你就到茜莫的坟前将这些信全部烧掉。假如烟灰能够飞到天空之上的话,那就表示我和茜莫能够在天堂中长相厮守。
“‘你知道的,我为了达成与茜莫小姐在巴黎或者里昂的教堂里结婚的目的,编造了一个理由欺骗父王,那就是说咱们六个人要去攀登阿尔卑斯山。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心爱的茜莫被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残忍杀害了,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一定是泛奥地利党的走狗们干的勾当!那伙人曾经伪造过我的书信,害得茜莫精神失常。后来,他们为了夺回那封假书信,又派了一个人装成医生潜伏在茜莫疗养的那家精神病医院里面;而且,还有两个人偷偷潜入杰尔城堡,四处搜寻。
“‘然而,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为了封口,他们便心狠手辣地杀害了茜莫。而且,他们也十分清楚,只要茜莫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一天,我就绝不会娶德国公主为妻的。如此一来,茜莫便成了这个国际大阴谋的牺牲品。
“‘我原本是不知道这些内情的,战争爆发之后,我才逐渐地打听到了这些情况。其中,一个泛奥地利党地下组织的军官把一切都告诉给了我,而我也正是从他的口供中才得知茜莫的主治医生是一个匈牙利人,名字叫作拉思若·扎克利,是奥地利医科大学的毕业生。’
“刚才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尼克尔王子殿下亲口告诉我的。”
罗宾十分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王子殿下连拉思若·扎克利的事情也知道了?如此精明强干的一位年轻王子,就这样离开人世了吗?”
“是啊,战争刚一开始,王子殿下便将生死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尽管贵为王室的继承人,但每一场战役都出生入死,即使是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他也毫不畏惧。我和其他几位将军都曾劝阻过殿下不要亲临前线,可他只是淡淡一笑,断然拒绝了,然后一往无前地冲到了战斗的最前线,想不到……想不到……”
说到此处,佳布利已是泣不成声,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然而,在罗宾看来,尼克尔王子早就下定了要与茜莫在天堂中相会的决心,因此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而塞茜尔也同样这么认为。她悲伤地低下了脑袋,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从眼眶中奔涌而出的泪花,连肩头也在不停地颤抖。
“王子殿下将这些遗物交到我手里之后的第三天,便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在弥留之际,他还对我说道:‘佳布利,永别了!请代我向其他的朋友们问好!’
“我说:‘殿下,你不要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可殿下却微笑着对我说道:‘奥地利的皇储被塞尔维亚的一名青年枪杀了,而我和茜莫又死在了敌人的子弹之下,我们几个人的命运真是何其相似啊!’
“王子殿下说完这句话,便合上了双眼,去世时嘴角上还留有一抹浅浅的笑容。”
“尼克尔王子真是一个英勇无畏、感情真挚的人啊!”
罗宾在心里暗暗想着,接着又默默地为尼克尔王子祷告了一番。随后,罗宾将茜莫的照片和信件放回到原来的信封之中,把它们一起交给了塞茜尔。塞茜尔将信封抱在胸前,不由得潸然泪下,然后,她默默地站起身来。
“塞茜尔,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去教堂……”
罗宾搀扶着身有残疾的佳布利,跟在塞茜尔的身后一起走了出来。
塞茜尔在教堂祭坛的十字架前跪了下来,默默地祷告,而后又进入了地下的墓地之中。塞茜尔将这个信封放进了“顾特兰”盔甲左手的手套里面,然后又将铁手套轻轻放回到了盔甲的胸膛上。如此一来,盔甲右边铁手套里面装着的是尼克尔王子写给茜莫的情书和王子的照片;而左边铁手套里放着的是茜莫回复给尼克尔王子的书信以及她的玉照。两只手紧紧地在胸前相握,象征着这一对情侣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亘古不变。
这场世界大战的战事还远未结束,而日本和美国也先后卷入了战争之中,终于形成了世界范围的大战。整个欧洲大陆全都战云密布,烽火连天。罗宾的几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先后在战争中牺牲,而艾尼更是在有“绞肉机”之称的凡尔登前线以身殉国。这一切真可谓物是人非,令人不禁感慨万分。
拉思若·扎克利和褐发女郎苏尼亚全都音讯全无,而在幕后策划这场国际大阴谋的神秘人物“X”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的侠盗亚森·罗宾则继续待在凡尔登的战地医院里面救死扶伤。
1917年,英法联军与德军隔着山莫河[6]对峙,并最终取得了这场关键战役的胜利。在这场具有决定性的大战之中,英军首次将坦克运用到战场之上,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损失惨重的德军一败再败,早已战意全无。
此次战役告捷之后,罗宾又得到了两个礼拜的假期,于是,他又一次来到了杰尔城堡看望塞茜尔。
见到罗宾来看望自己,塞茜尔十分开心,连忙兴高采烈地把罗宾带到自己的房中,让他将战场上的奇闻轶事讲给自己听,两个好朋友真是无话不谈,不仅聊战争的惨烈悲壮,也谈战后的萧索破败,当然,他们的话题中也涉及了尼克尔王子和茜莫的凄美爱情……
塞茜尔握着泪迹斑斑的手帕对罗宾说道:“自从他们两个离开人世之后,我越来越觉得生活没有意义了。对于这种没有方向和目标的日子,我……我早已厌烦了。”
说着,塞茜尔站起身来,从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做工精巧的日本产漆盒里面取出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并把它递到了罗宾的手上。
“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请看吧!”
于是,罗宾慢慢地展开了这张纸,这是一封写在白纸上的信函。只见信函的开头部分如此写着写信人的地址:
圣·勒布尔·奥杰斯缔女子修道院
“这是……”罗宾无比惊讶地望着塞茜尔。
“请你继续往下看……”
只见信上这样写道:
读了阁下的来信之后,我十分感动,因此立刻回信给您。对于您的到来,我们院里的所有修女都十分欢迎。同时我也相信,在我们这里,您一定会得到心灵上的安宁和精神上的慰藉。尊主耶稣基督的圣名。
您的姐妹
院长马利·安捷尔
“你要去……”
“不错,我要去当修女,因此我给修道院的院长写了一封信,这是院长写给我的回信。除了修道院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地方能够容得下我了。我唯一的希冀就是能够在天堂里与茜莫和尼克尔王子相聚,享受耶稣的祝福,得到永生。”
塞茜尔声泪俱下地诉说着,然而,她的眼神里却满是欣喜和希望的光芒。
听了塞茜尔的这番话,罗宾大为震动,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他只好默默地注视着塞茜尔那对清澈如水、晶莹剔透的大眼睛。
“你准备什么时候到女子修道院去呢?”
“我会尽快出发的。”
“那么,你的城堡、别墅,还有房产……”
“我打算将别墅和房产全部捐献给政府当局。这一场大仗打下来,无数的人流离失所,无数的家庭妻离子散,因此,我打算申请政府允许那些不幸的人们住到我的这些房子里。”
“那城堡呢?”
“在我产生去修道院当修女的这个念头时,我就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了,我想请伏江老夫妻两人住在城堡里负责看守。”
随后,罗宾将自己的假期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个星期,他帮助塞茜尔收拾规整别墅和房产中的家具摆设;第二个星期,他将对自己忠心不二的比克娣娃奶妈安置在了巴黎市郊的一所宅子里,让她在这里安度晚年。在此之后,罗宾又回到了自己服役的战地医院,继续从事救死扶伤的神圣工作。
罗宾回到战地医院的两天之后,他收到了塞茜尔从修道院写来的信函。在这封信里面,塞茜尔告诉罗宾自己已经平安地抵达了女子修道院,并且对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表示衷心的感谢。
从那以后,塞茜尔穿起了玄色的长袍,戴上了白色的帽子,成为一名侍奉耶稣的圣洁修女。
时间到了1918年的11月,这场席卷全球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宣告结束了。德国与奥匈帝国组成的同盟军,终于被由英国、法国、美国、日本等国组成的庞大联军击溃了,世界又一次迎来了久违的安定与祥和。
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年,塞茜尔离开修道院,回到了杰尔城堡。她一门心思地想要将杰尔城堡改造成孤儿院,经过修道院院长的准许之后,她终于实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愿望。五位修道院里的年轻修女,也随同塞茜尔一起到孤儿院担任了保育人员。塞茜尔自己则成了孤儿院的院长,并被人们赞誉为“黑衣天使”。
为了筹集到孤儿院所需要的资金,塞茜尔变卖掉了古堡中的古董、珍宝和那些富丽堂皇的家具摆设。尽管政府方面也对孤儿院给予了财政上的支持,但补助的资金毕竟是十分有限的。由于世界大战刚刚结束,政府的财政也出现了赤字,可以说是步履维艰。
后来,孤儿院的经济状况越来越艰难,塞茜尔最后甚至卖掉了古堡中的土地作为周转资金。然而,孤儿院所收养的孤儿数量始终在迅猛增长,而战后的物价又贵得出奇。不法商人囤积居奇,物价之高令人咋舌,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再愿意向孤儿院捐献财物了。
伏江老人绞尽脑汁地思考解决办法,可始终无计可施,孤儿院真的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对于孤儿院的财政危机,塞茜尔和五位修女也都十分清楚,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样的艰难岁月里,每一个人都在煎熬,过一天是一天,所以面对财政危机的时候也只能长叹一声罢了。
然而,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挨了。
这一天,一位老人缓缓地朝着孤儿院的大门走来。尽管战后每个人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可这个人显得尤其困窘。他身上穿的衣服破烂不堪,脚上蹬着的旧军鞋更是千疮百孔,在一顶破破烂烂的帽子下面,是他那乱蓬蓬的苍白头发。瞧他的这副模样,似乎是一个乞丐或者小贼。只见他踉踉跄跄地朝着大门口走去,登上石头台阶之后,从大门的缝隙处向里面偷偷地张望。
一名修女瞧见了他,连忙走上前去向他询问道:“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老人用红通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修女。在修女看来,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于是,她连忙用手指轻轻地按在心口的十字架上,在心中暗暗祷告。
“请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的院长!”说完这句话,老人把一个纸包递了过来,然后便走下石头台阶,离开了孤儿院。
望着手中的纸包,修女心中一阵惊诧,于是立刻飞快地向院长办公室跑去。
“刚才,有一个十分古怪的老头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
“哦?”
塞茜尔接过纸包,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也感到十分诧异。这是一个由许多皱巴巴的纸团裹在一起的纸包。塞茜尔随即将纸包打开,站在她身旁的修女们立刻都惊呆了。
在一层又一层的纸团包裹中,几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在其中闪闪发光,有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石榴石,还有很大颗的珍珠……
“啊!怎么有这么多的宝石!那个送东西的老人呢?”
“他送完之后就走了。”
“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告诉我。”
塞茜尔将褶皱的纸抚平,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两个字母:
A.L
“啊!原来是怪盗亚森·罗宾!”
无比惊讶的塞茜尔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默默无语地站在原地呆立了很久。
这时,院子里面传来了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还有秋千发出的“吱吱”声。
“亚森·罗宾,你……”
一股感激的热泪止不住地从塞茜尔的双眼之中奔涌而出……
两颗金牙之谜
布奈这家伙确实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狠角色。在上一件案子中,他突然出现在了案发现场,使得贝修警官负责的棘手难题迎刃而解,不仅如此,他还顺便捞了20万法郎的外快。可贝修却被他搞得晕头转向,每当想起那件案子,这位大警官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于布奈那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密的推理,他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那家伙虽然总是让人非常厌烦,可他的手段却着实高强,只要是他插手的案子,不管案情有多么地曲折离奇,很快都可以水落石出。他查案子的手法虽然有点邪门,可却不失为一个名侦探。”对于这一点,贝修的心里非常清楚,他知道自己与布奈相差甚远。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利用一下他,因此才专程来拜访布奈,因为贝修警官又遇到了一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棘手案件。
“虽说那家伙总是让人非常恼火,可是我又拿他没有办法,所以只好先问一下他的意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妨再请他帮帮忙,如果能够把犯人捉拿归案,我这次不又立了大功一件吗?”想到这里,贝修按响了布奈私立侦探所的门铃。
“哦,原来是贝修警官啊!承蒙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是不是又有疑难案子见教啊?我在上次那件案子中得到了20万法郎,听说阁下大为恼火,今天竟然忍住怒火来到我这儿,我想你肯定是遇上了困难重重的案子,想要借助我的聪明才智来帮你摆脱困境,我说的对不对?”
布奈得意洋洋地说着,可是,还没有等到贝修警官说话,他又接着说道:“这回究竟是什么案子呢?我们是老朋友了,只要你金口一开,我一定鼎力相助,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能看到你立功受赏,我也十分欣慰啊!喂,你倒是赶紧说啊,是凶杀案吗?盗窃案?还是……到底是件什么案子啊?”
“在巴黎郊外,有一个天主教的神父……”
“喔,他被杀害了吗?”
“不要胡说,这是一件盗窃案。这位神父报案说,教会里面的宝物被盗窃了。而我们现在就去见一见这位神父吧,跟我来吗?”
“当然,老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是,巴黎那么大,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啊?”
“是一个叫做柏那的小村子,教堂虽然破旧不堪,但仍然可以看出建筑的宏伟风格。而那件离奇的盗窃案就发生在这个地方。”
布奈和贝修两个人乘汽车来到了柏那村。这座小村庄非常幽静,四面环山,山上一片郁郁葱葱,山下是一个盆地,而柏那村就坐落在这个盆地里。
在村子的正中央有一座古老的教堂,这是一座古罗马式的宏伟建筑,看起来年代相当久远了。而神父的家就在离教堂不远的地方,于是,贝修警官带着布奈直接奔向那里。他们要找的这个神父叫做德索卢,大约有50岁上下的年纪,大腹便便,不过看起来倒是非常慈祥和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教服,脸上很明显地带出了一丝焦虑和不安。
“关于您这里发生盗窃案的事情,贝修警官已经和我说过了,您放心,只要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们会尽全力去帮助您,一定把盗窃犯缉拿归案,追回赃物。不过,为了方便我们破案,还请您把当时的情况为我们详细地描述一下。”布奈说道。
“非常感谢,那就有劳您二位了。其实,有好几件非常古老的宝物存放在这座教堂中,18世纪的时候,本地的土地领主——柏那捐给了教堂两个金制圣体盒(天主教徒在举行弥撒之后,用小块的圆薄面包片充当主耶和华的肉,以葡萄酒当作主耶和华的血,由神父把面包放在信徒们的口中,这种面包称为圣体[hostia],装圣体的小容器便称作圣体盒),两个十字架,一个烛台,一个放圣体的箱子,还有其他一些物件,总共是九件宝物,各个都神圣而珍贵。为了瞻仰这些圣物,大量的信徒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有些善男信女甚至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
“为了保证这九件圣物不受损坏和被盗,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它们,可是,没想到……”说到这里,神父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掏出来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我几乎每天都要为这几件圣物祷告,祈求神灵来保佑它们安然无恙,谁知道最终还是出了乱子。一直以来,它们都被放在圣堂祭坛之后的圣器柜里,圣器柜的构造就如同是一个保险箱,十分坚固,而且,它的外面还额外加了一道锁。祭坛后面的通道正对着圣器柜的门,柜门是由厚重的槲木板制成的,钥匙随时随地带在我的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身过。
“每当信徒来此瞻仰宝物的时候,都是由我在一旁亲自打开圣器柜的,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没有做过这项工作。一到晚上,圣堂的大门就会被锁得严严实实,钥匙也是由我亲自掌管的,别人从来都没有碰过。另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圣器柜里有一条电线直接通到我的卧室,一旦有人触碰到柜门,警铃立时就会响起。尽管戒备如此森严,可我每日里仍旧免不了提心吊胆,所以,每天夜里,我都会把九件宝物中最珍贵的圣骨盒(相传是装主耶和华圣骨的)带回卧室里,由我亲自保管。要知道,这个圣骨盒上镶嵌了很多宝石,是一件非常罕见的艺术珍品。”
说到这里,神父的脸上泛起一层青色,显而易见,他陷入到了一个可怕的回忆之中。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继续说道:“那天夜里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总是坐立不安的,心情烦躁,难以入睡。我心想与其睡不着觉,还不如起来查看一番呢,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迷迷糊糊地过了一会儿。突然,我听到了一声非常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急忙穿好衣服下了地,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有小偷来偷我放在卧室里的圣骨盒。想到此处,我不禁毛骨悚然。于是,我大喊了一声:‘什么人?’
“可是,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察觉到我的床边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至于是床的对面还是床的旁边,我就记不清了。总之,我当时察觉出有一个人偷偷地潜入了我的卧室,而且,这个人肯定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这个时候,我慢慢地摸向放在床头的手电筒,把它拿起来,打开了,突然,只听得‘啪’的一声,手电筒被那个人打掉在了地上。然而,就在手电筒发出亮光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紫色的上衣领子高高地竖了起来,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从正面看到了他的脸孔,那是一副带着讥笑的嘴脸,面目扭曲得非常厉害,他的嘴里露出来两颗金牙。”
布奈接口说道:“你说什么?有两颗金牙?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不会错的……虽然那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可是我却能够确定他嘴的左边有两颗金牙。他在把我手中的手电筒打掉之后,转身就逃走了。在黑暗之中,我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可是,没想到我居然一头撞到了壁炉上。”
“什么?壁炉上?壁炉的方位不是和窗户刚好相反吗?”
“不错,这个不速之客的动作十分迅速,他在把我的手电筒打掉之后,可能很快就从窗户溜走了。然而,我当时昏了头,一门心思地往前冲,所以才不小心撞到了壁炉上。”
“你当时是不是过于紧张了,所以才朝着与窃贼完全相反的方向追去?”
“唉!这件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总而言之,我当时撞在了壁炉的大理石角上,还差一点把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给撞掉。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盒火柴,可是,在我把火柴点燃之后,窃贼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是在窗户的下面留着一架梯子。
“我连忙跑到了存放圣骨盒的柜子那里,把门打开一看,圣骨盒早就不翼而飞了。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只能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里,没有一点办法可想。
“过了一会儿,我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连忙跑向圣堂,想去查看一下圣器柜里的其他宝物,唉,可里面也同样是空空如也的,全部的宝物都被席卷一空了。”说着,神父又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窃贼动手的时候,难道警铃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不错,显而易见,电线已经被人剪断了。”
“警铃是你亲手安装的,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电线的位置,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那么,既然这个窃贼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电线剪断,说明他对教堂的内部情况非常熟悉。”
“就在我大声叫喊的时候,隔壁公馆的哥拉毕艾奥男爵听到呼喊声跑了过来,随后,他开着私人汽车,去巴黎把贝修警官请来了。”
“我坐着男爵的汽车,早上8点钟到这里的,”贝修接口说道,“在此之后,大约在11点的时候就把窃贼擒获了。”
“如此说来,你的战果够辉煌的嘛!”
“喔,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个嘴里镶着两颗金牙的男人总是头戴一顶黑帽,身穿紫色的上衣,当地人都很熟悉他,所以,想找到他很容易。他是一个小商贩,贩卖针、线、发夹一类的小东西,名字叫做布尼申,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外号——‘3月4日’。”
“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外号呢?”
“因为每年的3月4日这一天,他都会来到这个小村庄,从不例外。而且,他还总是赶着一架满装着货物的马车,到老主顾家里去贩卖。”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每年的3月4日他都会来,我说的对不对?”
“不错,当我赶到他住的旅馆时,他刚好出去做生意了。于是,我从男爵那里借来了汽车,开着汽车追了上去,结果在邻村把他给截住了。接下来,我对他进行了仔细地盘问,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装作一无所知,可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了。然而,他并没有交待全部的事实,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呢?”
“他只是说自己曾经到圣堂和附近的墓地一带去过,并且再三地叮嘱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妻子。”
“喔,那么,宝物在哪呢?到底是不是被他偷走的?”
“我曾经仔细地搜查过他的马车,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他也没有向我吐露藏宝物的地点。”
“那你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那些宝物是他偷的吗?”
“当然有了……圣堂后面墓地上留下的脚印与他所穿的鞋子非常吻合,另外,在案发的前一天,神父曾经看到他游荡在墓地一带。一个贩卖针线的小商贩在墓地里瞎转悠,你不觉得这本身就非常可疑吗?死人是不可能买他的货物的,所以,他肯定就是窃贼。”
“既然案情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叫来?这件案子又不是什么毫无头绪的离奇怪案,那么,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并没有你想象地那么简单,这件案子中还存在着几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疑点,所以才劳动您的大驾。刚才不是说窃贼的嘴里有两颗金牙吗?问题就出在这里,神父说窃贼嘴里的金牙在左边,可布尼申的金牙却装在了右侧!”
“或许是神父由于精神过度紧张而记错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绝对不可能。”慈眉善目的神父摇了摇他那白皙而又厚实的大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当时看得非常清楚,金牙确确实实是镶在左边的,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贝修老兄,请你现在就把布尼申带过来吧!”
布尼申被警长带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走进来一位体格健壮的绅士,他用手枪抵住布尼申的后腰,连推带扯地把他押了进来,而这位端着枪的绅士就是哥拉毕艾奥男爵。
布尼申脸色苍白,神色慌乱,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自从被抓起来之后,他连一口水也没有喝过,两腮深深地陷了下去,胡子乱蓬蓬的,一双深陷的眼睛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对于警官的询问,他的回答总是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我……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宝物……警铃……电线……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住口!你还死不承认!别再装疯卖傻了!赶紧老老实实地招供吧!”贝修怒斥道。
“我……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招的……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我不应该到这个村子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请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妻子,拜托你们了,拜托你们了。”
“你为什么这么惧怕你的太太?真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惧内的主儿啊!”布奈笑着说道,他把眼睛凑到了布尼申的嘴前,仔细地看了一看,左边的确没有金牙,而是装在了右边。接着,他拿过来一把小刀,敲了敲那两颗金牙,确实是医生镶上去的假牙,而并非随随便便装上去的。
“我还以为他把金牙换了个位置呢,如此看来,神父当时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绝对不可能!我可以向神发誓。那天夜里,我看得清清楚楚,金牙确确实实是在左边的。”神父的脸涨得通红,始终在固执地坚持自己当时看得没有错。
布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对大家说道:“好了,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这个问题交给我来处理吧!明天早晨9点钟的时候,我会把窃贼缉拿归案。另外,我还会让窃贼亲口告诉各位他把宝物藏在哪里了。在这一段时间里,任何人都不要离开这间房子。那么,今晚就委屈各位在这里将就一夜吧!贝修老兄,请你现在先给布尼申戴上手铐,派人轮流看守着他。神父,请你也不要离开这里,我现在就出去调查一番。”说着,布奈离开了房间。
当布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入睡了,只有布尼申还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他一看到布奈回来了,就连忙说道:“请你无论如何也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我的妻子,求求您了!”布尼申又言辞恳切地求了起来。
“喔,我知道了。”布奈应了一声,然后躺在了地板上,没过多久就打起了鼾声。而布尼申则忧心忡忡地望着布奈那张熟睡的脸庞。
天亮时分,大家都醒了过来。这时候刚好是8点45分。布奈站起身来,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高声说道:“我昨天离开这里之后,把村子里的各处都跑了个遍,收集到了不少的资料。不管怎么说,我昨天说过今天早上9点钟的时候会把窃贼交给你们。喔,我也被这件案子搞得晕头转向了。不过,还好,我已经把全部问题都解决了,而谜底也就要揭晓了。首先,我要先向大家介绍一下布尼申先生‘3月4日’的绰号由来。
“大约在18年前,这个地方来了一位名叫亚历山大·布尼申的推销员,他在某个制针厂里面工作,专门负责往各地推销缝衣针。然而,就在他来到这个村子并且住在旅馆里的时候,他爱上了村子里的一位非常迷人的姑娘——爱姬莉歌。没过多久,他们二人喜结连理,而且婚后一直非常恩爱,然而,天妒丽人,两年之后,爱姬莉歌因病去世了,布尼申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离开了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尽管他后来又结了一次婚,可是却仍然无法忘掉自己的第一段感情,也就是与爱姬莉歌的爱情。可他的第二任妻子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所以,每当爱姬莉歌的忌辰这一天,他都会背着他的妻子偷偷地祭奠爱姬莉歌,这一天正是3月4日。为此,我还到教会的墓地去了一趟,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刻着爱姬莉歌的生卒日期。
“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布尼申不像是个窃贼,同时他还再三地哀求大家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妻子,因此,我断定这其中必有隐情,后来,村子里的人们给我讲了爱姬莉歌的故事,我又跑到墓地去看了看,终于真相大白了。布尼申先生,我现在可以确定你不是那个窃贼!”
听到这句话,布尼申一下子站了起来,双眼中噙满了泪水,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真正的窃贼肯定对教堂里的事务非常了解,所以他才会知道圣堂里的宝物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以及秘密警铃的设置情况,而像布尼申先生这样的外人是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因此,我断定这个窃贼肯定住在离教堂不远的地方,而且和神父有着非常不错的交情,另外,神父安装秘密警铃的事情也被他发现了。然而,这个人非常工于心计,他想要嫁祸于人,换句话说,他设下了一条毒计,让人们以为偷走宝物的窃贼就是布尼申先生。他头上戴着的帽子和身上穿着的衣服都与布尼申先生非常相似,而且,他在自己的嘴里临时装上了两颗金牙,装扮成布尼申的模样。”
“喔,原来是这样啊……”贝修警官鼓掌称赞道,“窃贼扮作了布尼申,尽管他的化装术惟妙惟肖,可他却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把金牙的位置安装错了。”
“不,窃贼绝对不是那种粗心大意之人,金牙的确是在右边。”
“可神父清清楚楚地看到窃贼的金牙是镶在左边的呀?神父,是不是这么回事?”
“不错,金牙的确是镶在左边的。”
“不,神父,应该是在右边的吧?”
“不,就是在左边的,我是绝对不会说谎话的。”
“是的,你看到的确实是在左边,不过,金牙事实上是装在右边的。”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们一点都听不懂。”听了布奈的话,贝修和男爵不禁疑窦丛生,用眼睛紧紧地盯着布奈。然而布奈却毫不在意,只是朝他们微笑了一下。
“神父,请教您一个问题,这间屋子的构造与您的卧室是一样的吗?”
“完全相同,尽管卧室是在楼上,可墙壁、窗户和壁炉等设施是完全一样的。”
“那么,现在就允许我来为大家做一个有意思的实验,贝修老兄,请你帮忙把百叶窗放下来,同时把窗帘也拉上。”
房间里面立刻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布奈把布尼申的帽子和上衣都穿戴起来,帽子压得非常低,上衣领子也高高地立了起来。
“神父,请你站在我的对面。”
神父按照布奈的吩咐站好,这时,布奈把嘴巴张大,突然间打开了手电筒。
“啊!这个人就是窃贼!他戴着金牙呢!”神父高声地叫了起来。
“喔,真正的窃贼竟然是私家侦探吉姆·布奈……”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一起惊讶得站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布奈笑嘻嘻地对大家说道:“各位,现在请你们看清楚了,金牙是在哪边?”
“不错,是在右边的。可是,可是我那天晚上明明看到是在左边的啊!”神父说道。
布奈熄灭了手电筒,屋子里面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布奈扳住神父的肩膀,让他转了一个方向,然后向后倒退了三步,与神父平行站立。
“现在,请你目视正前方,手电筒马上就要亮了。”说着,布奈打开了手电筒,让电光照在壁炉前方的一面大镜子上,光线从镜子里面反射了回来,布奈的容貌非常清楚地映在了那面大镜子上。
“现在,来看一看吧,金牙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喔,是在左边的!”神父大声地叫了起来。
接着,窗帘被布奈拉开了,百叶窗也慢慢地升了起来。
“通过这个小小的实验,我想大家的心里都有数了吧?神父,请你仔细地看一看,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是不是窃贼的脸?所以我才说你把金牙的左右位置搞混了。那天晚上,你被惊醒之后,可能是眼睛还不适应,因此把方位给弄错了,你把壁炉的方向当成窗户的方向了,可事实上却刚好相反。那个窃贼离你只有三步远的距离,而且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实际上,在你把手电筒打开之后,并没有直接照在那个窃贼的脸上,而是照在了那面大镜子上,由于镜面反射的原理,你从镜子里面看到了那个窃贼的容貌。另外,镜子里面并没有出现你的影子,因为你与窃贼的距离有三步之遥。也就是说,这与光线的反射角度密切相关,你在这样的角度之下看到了窃贼,可是你却无法看到自己的身影;然而,这也同时意味着窃贼也只看到了你,而没有看到他自己。如果画一张图来表示,就是这样的……”说着,布奈拿起来一张纸和一支笔,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副示意图。
“那么,神父,窃贼的金牙就是镶在右边的了!”
“不错,布奈,你嘴里的金牙也是镶在右边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现在就要正式逮捕你!”一个刑警一边说着一边冲上前去抓住了布奈的手腕。
“嘿嘿,不要着急嘛,请稍等片刻,我这个金牙是假的。”布奈把手指头伸进了嘴里,从右边把金牙取了出来。
“各位可瞧清楚了,这是特别薄的黄铜(铜和锌的合金)片制成的,靠着这个东西,自己就可以制成牙套,把它套在牙上,任何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玩这个小把戏。”
布奈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对贝修警官说道:“喔,现在已经9点整了,我曾经跟你们说过要在这个时候把真正的窃贼找出来交给你,而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我刚才说任何人戴上这个金牙套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当然了,我们的这位男爵也毫不例外。昨天晚上,村里的五金店老板亲口对我说,男爵在三个月前曾经从那里买走过黄铜片。”
听到这句话,男爵的脸色立时变得不自然起来。
“贝修老兄,这个人就是真正的窃贼!”布奈指着男爵说道。
事实上,男爵早已债台高筑,现在已经快要倾家荡产了,于是,为了渡过这次经济危机,他开始打起了教堂宝物的主意。
只听得布奈继续说道:“为了达到目的,他制造了各种各样的机会以接近神父,通过一片花言巧语,他终于得知了警铃的位置以及藏宝地点。接下来,为了嫁祸于布尼申,他准备了一些和布尼申一模一样的衣物,而且还特意装上了两颗金牙,乔装改扮成布尼申的样子,到教堂里去窃取宝物。”
“可是,那些宝物现在在哪儿呢?他把它们藏在哪里了?”贝修警官和神父不约而同地追问道。
“男爵的公馆里有一个牧场,里面堆积着像小山包一样高的干草,9件宝贝全部藏在那里。你们快去吧!”布奈这句话刚一说完,贝修警官和神父就立刻冲出了大门。
然而,这个时候,男爵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手枪,把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布奈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劈手夺过男爵手中的枪。男爵崩溃了,仰头向后倒去,就在他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布奈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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