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捉鬼天师 作者:淹留 内容简介 师傅说我天生灵觉强,能看到许多东西,我问他灵觉是什么。 他说,灵觉是个屁。 世间鬼物万万,千奇百怪的事情数不胜数。 我总让师傅教我捉鬼,他却总说时候未到。 这捉鬼啊,也是讲缘分的。 但师傅把我保护的再好,天生灵体的我还是碰到了诸多鬼事。 光一个养鬼的槐字派就足够让我头疼了,何况天下鬼屋、墓穴千千万? 第一章 第一章 走胎 我从小和师傅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 他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瓜娃子,为师要出去办事了,你在家好生念一遍道德经。” 每当这时候我都欢呼雀跃,当然,并不是对于念书的喜悦,而是对师傅办事回来后,会带来怎样的故事有所期待——师傅是个道士,会捉鬼的那种。 他每次办事归来,都会给我讲述一个异常精彩的故事,也只有这时候,我会搬着小板凳端端正正坐好,嘴上恭敬念一句:“张天师!” 师傅总是佯怒呵斥:“锤子的天师!替天行道罢了!” 师傅经常出去捉鬼驱邪,所以带回来的故事也多,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秋后的早上。 那天师傅收到一封信,信是北京来的,内容很简单,有人病了,经过熟人介绍,请师傅去帮忙‘看病’,但到底是谁病了?什么病?一概不知。只从写信的仓促程度来看,‘病情’很紧急。 师傅衣服也不换,穿着平日的旧衣裳火急火燎赶到了北京某家大医院。 一对年轻夫妇焦急等在医院门口,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男的带着个金表,面容疲惫,女的穿的病服,手上的翠玉镯子也掩盖不了她病态的肌肤。 “请问是小王同志吗?”师傅操着乡土气息十足的普通话问道。 王姓夫妇看了眼师傅,疑惑问道:“请问是张天师吗?” 一路颠簸赶来,师傅灰头土脸、旧衣裳的样子的确不像捉鬼拿妖的天师,倒像是乡下老农。 师傅不介意,淡然点头道:“正是,王先生有话直说。” “我内人她病很重……”王先生扶着妻子的肩膀,焦急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师傅挥手挡下,转身要走:“如果是夫人病了的话,那么我还是走了。” 王姓夫妇一下愣住,连忙拉住师傅:“天师您这是……” 师傅把两人的手打开,淡淡道:“您夫人的病医院就能治,如果只是夫人病了,又何必找我?” 王先生听到这里,猛给了自己一巴掌:“天师,天师,您别介……” 师傅他老人家眼睛眯了眯:“无需试探,有话直说便是,如果耽误了时间,责任我可不负。” 原来王姓夫妇从写信开始,就计划着试探师傅,怕他只是江湖骗子。可师傅是什么人啊,王夫人身子虚,他一眼就看出来,但这绝对不是邪祟作怪。 “天师,我这就带您去。”王先生扶着王夫人在前领路,在医院众人惊诧目光中,到了三楼。 医院很大,即便是在80年代,也不是普通人随便能来看病的地方,据说是军区附属医院,因此王姓夫妇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头儿往里走的时候,四周医师全好奇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或许是被看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姓夫妇对师傅毕恭毕敬,到了三楼儿童病房,王夫人隔着外边的大玻璃,指着靠边的一张婴儿床哭泣起来:“天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只见那张婴儿床上躺着个小婴儿,小婴儿眼睛闭着,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看上去干干瘦瘦奄奄一息。 “你先别慌,具体给说说是个什么事?” 王夫人看到自己儿子的模样都哭成泪人儿了,哪还说的出话,王先生扶着泣不成声的妻子,生怕漏了一点似的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孩子已经出生三月了,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可把王家夫妇喜坏了。 他们一家也跟着那个乐,王先生的老爹有心脏病,一看是个大胖小子,当场就喜昏过去,差点一口气没续上,好在是在医院及时抢救了过来。 王家老太太也乐啊,连忙给医生塞了两封大红包,红包鼓鼓的,这叫喜钱,生了儿子,不管有钱没钱,都给医生包点,图个吉利。 但医生硬是没要:“老太太您别慌。” 王家人一听,愣了,连问怎么了。 接生的医生是个实在人,抱过孩子笑道:“您看,您家孙子还没哭呢!” 王家人刚才也是喜昏了头,才想起孩子没哭,心道还以为是医生没打屁股呢。 医生小心倒提婴儿,往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王家人全翘首等着胖小子降生后的第一声啼哭,可等了半天也没听个声儿。 医生眉头皱了皱眉,又拍了两下,始终不闻哭声。 老太太是过来人,虽然迷信,但读过两年书,知道其中利害。 婴儿在母体内时是用脐带呼吸,在出生的那一刻。空气大量涌入婴儿的肺部,才造成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所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越响亮越是好事情。 婴儿不哭,问题就大了,十有八九是肺有问题。 王家人急,医生也急,连忙把婴儿送去做了检查。 但结果是没事。 不仅没事,由于王夫人伙食不错,婴儿甚至比平常婴儿还健康。 但孩子一直不哭,王老太太心里总不是个事儿。催促着医生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结果依然是孩子很健康。 王家夫妇二人受过教育,虽然也担心孩子,但比较想得开,比较相信科学:“医生都说孩子很健康,兴许不哭是好事呢?” 王老太太这才作罢。 可问题又来了,两天后就出了幺蛾子——婴儿不吃奶,喂多少,吐多少。 这把王夫人急坏了,王太太去照顾心脏病复发的王老头去了,王家夫妇不敢惊动老两口,偷偷叫来医生检查了一番,结果依然是没事,也许是喝不下人奶,原先也有过这种例子。 王家有钱,连夜弄来美国进口的奶粉,可小宝宝是还是喝多少吐多少。 医生又来查,还是没检查出任何问题。 王家夫妇那个急啊,想尽办法都难得喂进去一口奶,不管是母乳还是奶粉,小宝宝就是不喝。这一下就惊动了医院的医生,王家有钱有势,他们不敢得罪,几十个医生会诊了三天,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王家夫妇一怒,顶着压力把孩子的毛发跟血液差人送到美国去化验了。 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十年,但出国还是稀罕事,虽然王家夫妇并没有出去,但派人送婴儿毛发和血液到美国大医院化验,比本人出国还要惊天动地一些。 医院没面子,但也没辙。 毛发和血液送美国去化验的这两周,全院的医生想尽办法都只能勉强维持小宝宝的生机。 等两周后化验结果从美国飞来,王家人又傻眼——从美国得来的化验结果依旧是没事。 医院里本来紧张的氛围才松了些,明面上没说,但大伙儿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个结果才是医生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否则他们医院的面子往哪里搁? 老太太终于沉不住气出马,把王家夫妇痛骂一顿便四处找人。 找谁?当然是找师傅。 老太太六十多,经历过抗战也经历过解放战争,见过的事儿多了去了,让她完全相信科学?这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师傅的名号,顺藤摸瓜找到了师傅的地址。直到联系上师傅,已是三个月后的事情。 这三个月,小宝宝抢救了不计其数,医生们也疲于应付,早通知王家人准备后事。 师傅知道这一切后,也不进去,就绕着病房外走了两圈,把整个三楼逛了一遍。 医院很大,师傅又走得很慢,以至于等他逛完花了半个小时。 王先生扶着王夫人守在婴儿旁边,老太太则很耐心安静跟在师傅后头。 师傅逛了一圈,肚子不雅的叫了起来,舟车劳顿,星夜赶来饭都没好好吃过。 老太太知书达理:“天师,您先休息一阵,我们家的事不慌!” 师傅摆摆手,摸着肚子又到了病房前。 老太太是个人精,喊人送来了菜,送菜来的人穿着笔挺西装,提着两个食盒,清干净一辆推车,放上四菜一汤,请师傅坐下就在病房外吃了起来。 师傅虽然没有跟我明说过到底是什么菜,但光看他回味的样子就可以知道,这些菜十有八九是哪个五星大饭店端出来的。 师傅吃的满意,老太太一直在边上陪着没说话,王家夫妇想问,也被老太太拦了下来。 吃饱喝足,师傅抹了抹嘴,大大咧咧说了句:“没事,走胎了,孩子几号生的?” “农历七月十三,下午三点十七分。”王夫人抢着答道。 师傅掐指算了算八字,然后不急不忙道:“刚算了算,你家孩子八字不好,福薄,又刚巧快到鬼节,一惊吓,走了胎。” 王家夫妇满脸疑惑。 老太太冷不丁插嘴解释:“走胎就是说魂魄跑到别人家孩子的身体里边去了。” 王家夫妇哪听过这个,傻了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傅见到王老太太是个见世面的人,也放松了:“既然老太太懂一点,那么我就直说了,你们先去找份七月十三日的报纸来,最好是人民日报。” 王家夫妇刚想问为什么,就被老太太拦下吼:“照做!” 三月前的报纸好寻,不过这也花了王家人一个钟头的功夫。期间师傅一直跟老太太闲聊,顺道也问了王姓夫妇二人的八字。 等到报纸送来,师傅拿着也不慌,翘着二郎腿在门前端着报纸读了起来,一面看一面吩咐:“剪一撮头发,还有一小片指甲下来。” 王家人照做,没一会婴儿的头发跟指甲就送到师傅手上。 师傅又说:“你们让人准备些柴火,就放在楼下花坛。王夫人随我来出去一趟,大概一个小时就够了,其他人就在这里呆着,哪都不去。” 王夫人刚生完孩子身子本来就虚,她又一直为孩子的事情操心,身子更虚了,医生都说她落下了病根。 王先生不忍妻子操劳,连道:“内人身子虚……天师,您这是……” 老太太一挥手:“小孩子懂什么!”而后转头对王夫人说:“小露,你愿意跟天师走一趟吗?” 王夫人爱子心切,连连点头。 师傅想了想,解释道:“你们家娃福薄,八字与你相克,有些事情命中注定该承受,想他安稳度过现在的难关,你这个做母亲就得帮他担当着点。” 王夫人眼圈一红,又要哭。 师傅吊着嗓子说:“哭个啥子,人世间最干净的两个地方就是产房和殡仪馆,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啊,也就是在这两个时候最干净,你要是喜极而泣还好,指不定给你儿子招来点喜事儿,可你现在伤心而泣,就不晓得会招来什么脏东西了。” 王夫人一听,立马忍住眼泪,穿着病号服随师傅往外走。 师傅带着王夫人到了医院楼下花坛,从花坛中挖出湿泥巴,又拿出婴儿头发跟指甲混着泥巴捏成了个小人儿,泥人递到王夫人手上:“拿好!” 王夫人目瞪口呆,这是干啥? 师傅也不解释,又吩咐对方端着泥人在花坛正中站好。 “小孩有名字吗?”师傅问。 王夫人点头。 师傅又说,喊,喊名字,我说停你再停。 才过正午,虽然是十月份,但秋老虎余威仍在,王夫人病怏怏的哪扛得住这样暴晒。 喊了扯着嗓子喊了半个小时,就差点晕过去,不过最后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在医院大门口的花坛这样扯着嗓子喊,自然引起了不少人围观,不过立刻就有医院的保安来维持次序,把人都给赶跑。 王夫人喊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师傅掐指算了算,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香,点着,四周无风,香上青烟无风自动朝医院正门口飘去。 师傅这才让王夫人停下来,接过她手中泥娃娃,将早已准备好的柴火点燃,把娃娃扔了进去。 半个小时之后,泥娃娃被烧干,师傅灭了火,用报纸把烧干的泥娃娃裹紧,对王夫人认真说道:“你拿着这东西随便找个十字路口,期间千万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等到了路口,用全力把娃娃一摔,摔碎就成了!你千万要用全力,如果娃娃没摔碎,后果……”师傅没说太细。 王夫人连连点头,脸色惨白接过报纸裹着的泥娃娃,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院,找十字路口去了。 等到她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这会儿病房外王先生正欣喜抱着啼哭不已的婴儿,几个医生围着婴儿啧啧称奇:“三个月,这孩子是第一次哭吧?” 婴儿虽然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多了两分精气神,就跟突然找回来魂一样。 王夫人连忙抱过孩子,眼泪哗的涌了出来。 这时候王老太太才想起来师傅,可师傅哪会一直留在那,见到婴儿没事,他老早偷偷回了。 师傅和我说起这些,我听的津津有味,问,这是什么原理? 师傅哈哈大笑:“让你娃平时不学无术,不知道了吧,王家夫妇的孩子魂魄被冲,走胎了,新生魂魄又脆弱的很,在别人身体里带了三个月,早虚弱不堪。我在医院三楼转了一圈,发现魂魄还在这儿,但三楼是产房,没办法直接喊魂。于是先让王夫人到楼下去喊,然后用泥娃娃固定魂魄,最后用火一烧。新生魂魄离体太久,孤魂野鬼缠身,没办法直接还魂,把泥娃娃一烧,烧掉这些孤魂野鬼,再让王夫人把泥娃娃在十字路口砸了,魂魄自己便会回去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问:“为什么要在十字路口呢?” 师傅得意笑了笑:“所以说你晓得个锤子嘛,王家娃儿魂魄被冲,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走胎走到别人身子里头去了。然而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医院产房属新生,是人走的道儿,鬼怪邪祟看到都得绕着走,王家娃儿的魂魄被孤魂野鬼缠过一阵,又在别人身子里带了一段时间,早就不是新生魂魄。因此不能直接从产房过。” 说到这儿师傅闭了嘴,夹着根烟摆谱。 我眼咕噜一转,连忙翻箱倒柜找出火柴给他点上。 师傅满意吐了口烟圈,才继续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我打断他:“说过了说过了,借着呢?” 师傅瞪我一样:“人鬼各有路,在人间少有鬼道,但是十字路口不一样,他既是鬼道也是人道,孤魂野鬼在这迷茫,人们也在这里茫然四顾,谁都想在十字路口找个出路。王家娃儿魂魄本来困在泥娃娃中,王夫人砸碎泥娃娃放出他,他便在十字路口迷茫,既沾了人气,也沾了鬼气。” 我又插嘴:“那他不是会在十字路口迷失一辈子?” 师傅摇摇头:“哪啊,你忘了王夫人?王夫人是他母亲,他看到王夫人在身边,自然会跟着王夫人走。到底是母子两,不论是否人鬼相隔始终会有感应,我让王夫人不回头,也是怕身子阳气本来就弱,一回头看到鬼魂,给吓出病。” 我连连点头,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师傅翘着二郎腿,让我给他捶背。 我听完故事,懒得理他:“你让我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给你服务,羞羞脸!” 师傅却没说什么,摸着我的脑袋,喃喃自语:“你小时候也……” 我没听,做了个鬼脸跑了。 第二章 十世鬼胎 听过师傅的许多故事,然而我和师傅第一次去捉鬼却是在92年的暑假。 记得那天师傅提着在中国还并不怎么常见的吸尘器,一路颠簸到了湖北武汉的某个农村。 叶家村靠山靠水,是个风水宝地,可我有些想不通,这地方到底是怎么会有恶鬼出没。 师傅叼着烟,满口脏话:“你晓得个锤子,鬼就是鬼,跟风水有个鸡巴毛关系。” 那年我才八岁,很不满师傅的解释,偷偷在后踩了他的鞋跟子一下,这老头哎哟一声几乎摔倒。 师傅宝一样抱着吸尘器,生怕摔坏,回过头准备脱鞋子,看样子是准备拿鞋底子抽我,可他想了想又算了,只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我憋着嘴十分不满,这一路长途劳累,到了叶家村已临近午夜,乡间夜晚蚊虫又极多,双手都被咬出好几个大包。 叶家村靠山的一间土砖房前还亮着灯。 师傅带着我一路摸了过去,在夏日夜间的蛙鸣声中敲响院子的门。 开门的是个高瘦老头,眼下吊着两个极大的眼袋,看上去好几日没休息好了。 高瘦老头打开门左右看了眼,紧张问道:“是张天师吗?” 师傅推门而入:“要不然谁家娃儿大半夜还来敲你这闹鬼人家的门?” 老头跟遇到救星似的大声喊:“可等到您了!” 我在边上听了半天,才完全知晓这两个老头在说些什么。 原来高瘦老头叫叶大牛,一辈子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什么坏事,这一生过的也算顺利,有儿有女,只是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他老伴儿突然中了邪,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大喊大叫,儿子媳妇都被吓出去住了! 我从小跟着师傅不知道听了多少这些故事,当然不会害怕,于是没心没肺问:“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没听到声音?” 这话刚问完,就后悔了,土砖房的里屋,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嘻嘻,我们一起来玩吧!”这声音跟喉咙中藏了只尖爪猫,在使劲挠着一般。 里屋一连喊了几声,突感一阵阴风袭来,我全身就忍不住一抖。 “你瓜娃子可长点心!”师傅摸着我的头,帮我定下魂,而后对叶老头说道:“除了半夜喜欢喊叫,还有什么症状没?” 我在边上心有余悸,不敢造次。 叶老头一脸担忧:“力气好像变大了一些。” 师傅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提着吸尘器进了屋内。 我在身后跟着,一直很好奇师傅到底会怎样捉鬼,用吸尘器吸? 叶老头家里只有一盏五十瓦的灯泡,不知是不是灯泡有问题,灯光闪烁四周昏暗,推开内屋木门,一阵恶臭迎面扑来。 只见一个干瘦老太太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整张脸都凹了进去,四肢被粗麻绳捆在床上,结实的木床竟然被这老太太摇晃得吱吱作响,大有散架的姿态。 师傅拿着吸尘器,也没接电(事实上土砖房里也找不到像样的插头),就这样在老太太身上扫了一圈。 神奇的是,没有接电的吸尘器上,红色的电源灯竟然一下子亮了起来!随着电源灯的亮起,室内的小灯泡也跟着忽地一闪。 虽然电源灯很暗淡,而且只是稍纵即逝,但在昏暗的土砖房内却异常显眼。 老太太这时动作越来越大,几乎将床都给摇塌,并且喊的更加撕心裂肺,‘我们一起来玩吧’的声音不断传出,让人背脊一阵发凉。 没有通电的吸尘器电源灯竟然亮了,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匪夷所思,不过叶老头是个朴实农民,不知道吸尘器是什么玩意,只能干巴巴站在一边看师傅耍宝。 “你说这是什么症状?”师傅收了吸尘器,皱眉问。 叶老头摸着脑袋,看着老伴的模样,满面担忧:“是撞邪了吧,记得我岳母也是撞邪死的。” 师傅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躲在师傅后头,没敢凑到床前,因为老太太的眼珠子正瞪得老大,因年老昏黄的眼珠子正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 很难想象一个脸颊都瘦到凹进去的老太太,眼睛是如何瞪的这么大,她那干枯的皮肤,与脸上的异样的黄色气息,让我不敢靠近。 老太太干枯脸上忽然爬起一抹笑容,大声喊道:“嘻嘻,我们来玩吧!” 我被吓的魂都丢了出来,师傅这时候重重拍了下我的背,而后将一团黑乎乎的粉末撒到我鼻子中,大喝道:“归来!”我心神定了下来,再也不敢朝床边多看一眼。 做完这些之后,师傅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符纸,啪一声贴在床边,这老太太才眼睛一合,沉沉睡过去。师傅轻声说:“今天太晚了,先睡一宿,明天再说。” 说完自顾自在大厅的条凳上睡了下来。 叶老头没见过吸尘器,但符纸他是知道的,见到刚才神奇一幕,半响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一拍大腿道:“大师,果然是大师!大师吃了没?我去给大师下碗面。” 睡在条凳上的师傅哼哼两声:“素的我可不吃。” 叶老头点头哈腰下了两大碗面条,里边的腊肉甚至比面还多。 师傅吃的痛快了,翘着腿说道:“你这撞个锤子邪,分明是怀了鬼胎!” 我在边上唆着面,直翻白眼,虽然那时候我年龄尚小,但我知道一个看上去快八十了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怀孕。 叶老头在边上也是一脸不信。 师傅哼了一声,或许是刚才腊肉吃太多,嘴里咸的慌,自顾自倒了杯水,喝完水才说道:“你们知道个屁!” “你家老婆子是不是祖辈都住在这里未曾离开?” 叶老头一愣,点点头。 师傅再问:“你岳母是不是也是撞邪死的?” 叶老头刚才说过这个,这会自然也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岳母的母亲怎么死的?”师傅又问。 叶老头这下完全愣住了,他低着头良久才说道:“好像听说过传闻,也是差不多这个年龄撞邪死的,不过年代太久远了,没人当真……” 师傅喝了口水,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个女儿?”说完,他没等叶老头答话继续道:“也不知道你倒了多少辈子血霉,十世鬼胎都能被你碰上!等鬼胎转了十世,三魂七魄全部凑全之后,这叶家村都得玩完!” 整个叶家村都得玩完?我那时年幼,没有意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一个劲的唆面。 叶老头也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严重,一个撞了邪的老婆子怎么可能让叶家村玩完? 师傅放下红星茶缸,一脸严肃:“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你,你家老婆子什么情况你自己最清楚,稍有本事的人都能看出,这鬼胎已经转到第九世了,三魂七魄健全了三魂六魄,等你家老婆子死了,再转移到你女儿身上……” 师傅话没说的太细。 叶老头一脸惊恐。 师傅不再说话,突然起身进屋,把老太太床上符纸给撕了下来。 “嘻嘻,嘻嘻,来陪我玩吧……”老太太瘆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老头完全慌神,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这个高瘦老头抱着师傅腿哀嚎道:“天师,您可得救救她啊!” 师傅扶起叶老头:“你不说我也会救,放任十世鬼胎出生可是要遭报应的,不过现在可慌不得,放心好了,你家老婆子一时半会死不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说着倒头就睡。 我这时候也累了,一大碗面也不吃完,跟着师傅也在条凳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就被鸡鸣给吵醒。 醒来的时候师傅已经不在,我则被抱到了另一件屋里的床上。 只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待出去一看,只见师傅和叶老头正扎着一个纸人。 好奇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两老头竟然拿柳条做框架扎纸人。 叶老头给我端来一碗鸡汤面。 “师傅,柳条不是聚阴的吗?”我吸溜了两口面条,好奇问道。虽然年岁尚小,懂的不多,但我知道,柳条聚阴,再用柳条扎纸人,这阴上加阴的玩意,不是邪门? 师傅叼着根烟,含含糊糊道:“你懂个锤子!我们就是要把鬼胎引出来!” “鬼胎出世,不是会有天大的劫难吗?”叶老头对这事儿一知半解,只知道有天大的劫难。 师傅哼哼道:“都说了你们懂个锤子,跟我干就是了!” 我年岁小,扎纸人帮不上忙,只好听师傅的吩咐,把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雄黄跟黑狗血绕着屋子撒了一圈。 “黑狗血与雄黄可以辟邪,阻止鬼胎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师傅解释道。 我歪着小脑袋问:“鬼不是白天不出来吗?” 师傅使劲敲了敲我的脑袋,骂道:“不学无术,鬼魂说到底也是魂魄,你体内也有魂魄,你怎么能在白天出来?况且黑狗血与雄黄,只是为了隔绝老太太体内鬼胎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要让鬼胎知道我们正在扎纸人对付他,他还会被引出来吗?” 我虽算不上天资绝顶,但也能称得上聪明,瞬间明白了师傅在说些什么。 师傅满意点点头,笑道:“别到处跑,待会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我朝师傅做了个鬼脸,三口两口扒干净面条,一溜烟跑了出去,再呆在这里我都快闷死了。 叶家村好山好水,我自然玩的痛快,直到午饭时候,才饥肠辘辘的回到叶老头家。 师傅的纸人也扎好了,内里用柳条做骨架,外边大红大绿的扎成了一个小姑娘模样。 此时已近正午,叶老头却不在家中,但他家的门窗都蒙上了厚厚的黑布。 我正好奇,这老头就哼哧哼哧从外边跑了进来,手中还捏着一把头发,跟一张纸条。 “天师,这是我女儿的头发,我给拿过来了,还有他的生辰八字。” 师傅接过,看了看,将八字与头发扎入纸人中,而后取出一张符篆,贴在纸人胸口。 我从未见过师傅真正施法,在边上好奇看着。 此时叶老头家院墙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乡民。 师傅皱了皱眉眉头,没说什么,他咬破中指,在符篆上轻轻一点,这纸人竟然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明明只是这轻轻一点,师傅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一指并不是将普通的将中指血滴出,而是真正的将自身元气逼出体外,这可是要折寿的! 纸人变得鲜活许多,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看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徒儿,等下你随为师进去。”师傅少有的严肃对我说道,“叶老头你就留在外边,看好别让任何人进屋。” 叶老头忐忑点点头,脸上爬满担忧。 师傅随后拿着纸人,带我入了被黑布封住门窗的土屋内。 一进到屋内,温度仿佛徒然降了十几度,明明是夏日正热天气,竟然冷的人不由自主打颤。 “十世鬼胎,叶老头真是倒霉。待会我要用这纸人引鬼胎出来,你站在旁边不要出声。”师傅满脸严肃,“纸人是叶老头女儿的替身,等鬼胎附在纸人身体里之后,我要烧了他,再把鬼胎打入你体内。” 我背心一凉,吓一大跳。 师傅又说:“放心好了,鬼胎鬼胎,自然是女人才能怀的,鬼胎要是附在男人身上,无伤大雅。” 我将信将疑,师傅摸着我的脑袋笑了笑,满脸温和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十世鬼胎了,要不是为了你娃儿,我才不会来这里遭这个罪,刚才那滴中指血,折了我十年寿数呢。”我记得师傅这个表情,有些无奈,也有些悲伤。 说完这话,师傅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低声道:“知道什么是阴阳吗?阴阳讲的是阴阳的落差,至阳转阴便是含阴,至阴转阳便含阳,正午时分,天地由至阳处往至阴处落,也就是说在这一瞬间,是相对的至阴点,到时候我们骗鬼胎出来。” 我点点头,忐忑站在一边,打量着这间阴森昏暗的土屋,由于门窗都被黑布捂了个严实,只能靠那个不断闪烁的五十瓦灯泡照明,因此此刻比夜间更加昏暗。 师傅则拿着纸人,右手微掐,闭目站立,一会之后,他猛然张开眼睛,双目如电,低喝一声:“动!”便将手中纸人给掷了出去。 说来也神奇,纸人被师傅一掷,仿佛有生命一般,欢快的朝着老太太的床边落去! 我吓一大跳,昏暗房间中,一个花花绿绿的纸人不偏不倚在老太太床前落定,直勾勾看着床上的老太太! 第三章 挡阳符、死人土 纸人似被什么牵引着,直直瞪着床上的老太太,师傅快步跟上,右手从兜里摸出一把黑色粉末,使劲一捏,竟然捏成了一团泥。 我记得那团粉末,昨日夜间,师傅就是将这玩意送入我鼻子中,才没有被吓丢魂的。 “这是死人土,也就是埋死人地方的泥土,当然不是随便一个坟墓就行。”师傅一面紧张盯着纸人,一面轻声解释道:“里边的门道多着呢,这死人土隔绝阳气,堵在鼻中,鬼怪就会以为你是同类了。” 一个花花绿绿的纸人站在床边,死死盯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任谁都会觉得心里慌。 师傅将两团黑泥赛到我鼻子中,堵住鼻息。 而后又捏了两团泥巴把老太太的鼻子堵住了。 老太太睡的正沉,方一被堵住鼻子,眼睛竟然睁了老大,迷茫左右摇头,似是没看见我与师傅一般。 我在边上战战兢兢看着老太,不知她又要发什么神经。 老太太左右望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了纸人身上。 “嘻嘻,嘻嘻……”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极是瘆人。 师傅掐指头算了算,突然沉声说道:“就是现在!”我知道这是正午极阳转阴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话,师傅摸出一张符篆,我认得这张符,这是挡阳符,用以挡阳气,师傅曾教过,去阴宅捉鬼的时候,就必须佩带这种符。 挡阳符与死人土理论上作用是相同的,都是阻拦自身阳气,让鬼将自己认作同类,但死人土与挡阳符一同使用就不得了了,能欺骗鬼怪,让鬼怪以为自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用师傅的话来说,挡阳符就是模拟的一个棺材坏境,再加上死人土,就是一个坟墓了。 师傅右手二指夹着挡阳符,啪一声贴在了老太太的心口,随着这张符纸贴上去,这老太太本来干枯的脸上,竟然更加干枯起来,仿佛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下一刻,一个白蒙蒙的影子从老太太的天灵盖钻了出来!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吓的一动不敢动。 白蒙蒙的影子说不清是什么模样,只是隐约看到是一个初生婴儿,小婴儿瞪着眼睛,脸上爬满笑容,相当诡异。我只是看着,便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绝望。 白蒙蒙的影子凑近纸人,在纸人四周晃了晃,却没见有什么动作,似乎很是怀疑。 我抬头看了看师傅,只见他皱着眉头,低声念到:“好家伙!”而后摸出死人土,撒了漫天,右手并指,做了个引的手势,死人土仿佛都随着师傅的手势朝纸人聚去。 “魂来!”师傅低喝。 声音仿佛有魔力般,鬼胎听到师傅的声音,嗖一下就钻入纸人内里,不见踪迹。 被鬼胎附身的纸人,更加鲜活起来,本来呆滞脸上爬上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在土屋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 屋内那盏小灯闪烁的更加快了。 这时候师傅摸出火柴,一下把纸人点燃了。 大红大绿的纸人在火焰中,发出了尖声哀嚎,声音凄惨,让人不由自主捂住耳朵。 我看着纸人身上极大的火势,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鬼胎至阴,烧起来的是阴火,纸人上我做了法的,先烧烧他的戾气,等纸人烧掉之后,再把他打入你体内,省得为祸人间。”师傅说道。 我点点头,心里完全没了主意,事实上,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也的确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纸人足足烧了有一个钟头,才完全化为灰烬,这时候空中只剩下了一个闭目沉睡的婴儿。 婴儿飞在空中,身躯呈诡异的透明色,隐约还可见到心脏处有暗淡的灰色影子。我想,这就是鬼胎的本来模样了吧。 “徒儿,过来。”师傅说道。 我走过去,已经知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师傅怜惜摸了摸我的脑袋,一招手竟然将鬼胎引了过来,他说:“别怕,这可都是为你好。” 看到鬼胎越来越近,我越发害怕起来。 师傅引着鬼胎的手越来越靠近,就在快接近到我身体的时候,这个闭目沉睡的婴儿豁然张开了眼,发出一声怪笑:“嘻嘻……我们来玩吧!” 一个初生婴儿,在靠近你脸的地方猛然瞪大眼睛,怪笑起来,我顿时被吓的瘫倒在地。 而且情况并不仅仅如此,鬼胎发出那声怪笑之后,挣脱了师傅的右手,伸出双臂,嬉笑着朝我扑来。 我顿感惊恐无助,精神一阵恍惚。 “孽障!回来!”正当这时候,传来师傅一声爆喝,鬼胎就又被提了起来。 不过他依然嘻嘻笑着:“我们来玩吧!” “十世鬼胎好生厉害!死人土竟然还不能完全骗到他!”师傅皱着眉,“被吓丢了一魂,这下可怎么办……鬼胎已经出世,虽然不完整,但也不是好对付的,再拖一阵的话……” 我不知道被吓丢了一魂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此刻的自己相当恍惚,对于身遭发生的一切都只觉得模模糊糊,就像是清晨起床后的那种迷糊感觉。 “瓜娃子,你挺住!”片刻之后,师傅突然出声道。 恍惚间,看到了师傅在我身上贴了一张从未见过的符纸,而后把鬼胎拍到了我身上。 鬼胎方一入体,全身要爆掉了一般难受,视线开始模糊,全世界都变得不再清晰。 “瓜娃子忍住!我马上回来!”只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捆住了,身边才响起师傅紧张的声音,这声音竟成了我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 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阵清风吹过,身体才舒畅了许多。 一直紧绷的精神一放松,眼前就一黑,晕了过去。 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个婴儿一爬行者追我,对我笑道:“嘻嘻,来陪我玩吧,来陪我玩吧。”我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也跑不过他。 这种甩不掉的恐惧越积越多,最后哇一声哭了出来。 “瓜娃子,好了,好了,没事了。”突然一个人用力抱住了我的脑袋,语气中满是关切。 我张开眼看到了师傅那张脸,还有他通红的眼圈。 这个老头子竟然哭了! 他带着哭腔说道:“可把老子急坏了!” 后来一了解,才知道。原来昨日师傅是准备把鬼胎打入我体内的,岂料我被吓丢了一魂。 如果我魂魄健全,鬼胎打入体内,师傅再在旁辅助,是万万不会出事的。可是我偏偏被吓掉了一魂,这可就倒霉了。 十世鬼胎虽然尚未成型,缺一魄,但我一个缺了一魂的小孩儿绝对没办法关住他。再加上师傅强行引它出世,并且烧了他周身的煞气,导致鬼胎怨气加重,如果再拖得一时半刻,他真醒来,整个叶家村同样得遭殃。 后来师傅没辙,只好将鬼胎拍入我体内,而后使用引阳符,接引天地阳气,随后用红绳系成锁阳结,锁住我身体内的阳气,用以镇压鬼胎。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师傅那时候很慌张,安顿好我之后,就出去帮我喊魂。 师傅将这些事情一笔带过,并没有说很多,年幼的我也没有感觉到其中危险,只是觉得师傅突然变得愈发苍老。 “你师傅可紧张你了。”叶老头端来一碗鸡汤。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身心疲惫至极,端起鸡汤狼吞虎咽起来。 “你师傅拿着灯笼在村里转了一宿,就在喊你的名字,脚上被蛇咬了都不知道,还好不是什么毒蛇。”叶老头一脸唏嘘,“那灯笼可神气了,发的光都是冷的!” 师傅摆摆手:“引魂灯罢了,我乖徒儿也会做的。” 我抬头看到他温和笑容,然后低头喝汤。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那夜师傅到底有多慌张,直至我成年后,将师傅一身本领学会两分才清楚其中艰难。 在异乡丢了魂魄之后,因为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魂魄会如孤魂野鬼般四处乱跑,而且我丢魂的时候正是白天,为了躲避阳气,魂魄方一离体,就躲入不知何处。 师傅那时候怕我魂魄跑不见了,用一下午时间布置了围绕整个叶家村的迷魂阵。 迷魂阵布置起来并不复杂,甚至连那时候的我也会,叶家村虽不大,但也不小,要布置一个如此大的阵,一下午时间绝对是不够的,可偏偏师傅做到了。 有了迷魂阵阻拦,魂魄迷失找不到出路,只能在叶家村乱晃。 师傅还怕阳气冲散了魂魄,逆天的在村子中央起了个聚阴阵——在人群居住地起聚阴阵可是要损功德,日后要遭报应的! 年幼的我并不知道师傅为我做的这些,直到今后报应到师傅头上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第二章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吃饱喝足之后,我又沉沉睡了过去,按师傅的话说是,身体内突然多了一个灵魂,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为了安心度过这个适应过程,我和师傅在叶家村住了下来。 叶老头家情况安定下来,老太太晚上也不再哀嚎,神智渐渐清晰,但师傅说,老太太被鬼胎寄居了一辈子,元气大伤,没几年好日子了。 叶老头的儿子叶庆平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到看的开:“老妈能活这么久,也够了。” 他媳妇也在边上唏嘘不已,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鬼胎在老太太身上寄居了一辈子,现在才爆发出来? 师傅摸摸我的脑袋笑道:“鬼胎并不是一开始就寄居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前半生只是普通人,鬼胎是在她母亲死的时候才有的。”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师傅又说:“十世鬼胎不同于其他,通常鬼胎都是孕妇所怀,短期内便能夺人性命。但十世鬼胎每一世只养一魂,或者一魄,因此伤人性命并不快。我和你打个比方,例如说,甲是十世鬼胎的第一世,而后甲生了乙,乙便可以算是十世鬼胎的另一具躯壳,以此类推。严格上来算,十世鬼胎的十世,就相当于投了十次胎。” “这可就不得了了,人活一世,便能成人精,十世呢?等他完全出生,凑齐三魂七魄,开了神智,再加上纯阴之身一出生便有大能力,即便是祖师爷重生,估计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我知道师傅在吹牛,没搭理他。因为记得他曾跟我说过,鬼怪再厉害,也逃不出一个范畴,太厉害的东西,根本用不着人去收拾,老天爷就会抢着收拾的。 我心中估摸了下,这十世鬼胎出生后顶天跟僵尸一样,不能再厉害一分了。 师傅摸出根烟,叶老头识趣的帮他点上:“多亏了天师您,要不然……” 我在边上冷不丁问了句:“到底是什么形成十世鬼胎的?” 师傅神秘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撇撇嘴,懒得理他。 师傅又朝着叶老头说道:“叶家村山水不错,我们师徒两决定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有没有什么好去处?” 叶老头想了片刻说道:“我儿子过一阵子要搬出去,女儿早嫁出去了,您要不嫌弃……暂时先住在这里。”他指了指屋后的柴房。 柴房不大,但住一个老头跟小孩搓搓有余。 师傅也不介意:“收拾收拾,还是可以住人的。” 我一个小孩子,也不在意这些,跟着师傅搬了个大床,铺上软铺,垫上草席,就欢呼雀跃的住了进去。 师傅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但对于起居方面却有着异常的怪癖。 不管地方住的有多艰苦,环境一定得整洁。 这不,他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把不大的柴房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一张大床,一个小书桌,一个木凳,桌上整整齐齐放了几本书,书边还用花瓶装着清水放着花。 屋子环境简陋却整洁,唯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就是师傅随身带着的吸尘器了。 我一直没问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今天好奇心来了,捧着吸尘器想要看出个所以然。 师傅却忽然苦笑了起来:“别看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吸尘器,你是不是很好奇那天吸尘器的电源灯会亮起来?” 我点点头满脸疑惑。 师傅又笑:“还记得叶老头家的灯一直在闪吗?十世鬼胎被收之后,灯是不是好了?厉鬼之类的邪物,不过就是一段磁场罢了,况且是十世鬼胎这种磁场强大的鬼怪。” 我却更加疑惑起来了,师傅怒了,使劲揉了揉我的脑袋:“让你瓜娃子好好学习不听!电磁学不知道?傻眼了吧!” 第四章 王凤轻 师傅这样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吸尘器是半路他一个友人送的,这种玩意怎么可能用来捉鬼? 想来,他肯定是临时起意才决定用吸尘器试试看能不能亮起来的…… 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叶家村住了下来,岂料这一住就住了几年。 叶家村好山好水,风景的确不错,村中几个池塘,一到夏天,全是暂放的荷花与墨绿的荷叶。 绵延一片稻田,还有高山。 在叶老头家住的这段日子,我听说了关于叶家村的许多故事,这才发现,原来这块看上去风水极佳的地方,竟然还闹过这么多鬼。 师傅颇有先见之明的翘着二郎腿说道:“好山好水跟好风水有个鸡巴毛关系,就算是好风水跟闹不闹鬼也有个毛关系,只是闹鬼程度大小罢了。” 我最烦他这样,偷偷把他凳子给踹了,这老头砰一声摔在地上,待发现是我,拿着鞋底子就冲了上来。 叶老头没心没肺的在边上笑着,他老伴儿也坐在一边笑着——这时候叶庆平和他媳妇已经搬出了叶老头家,不在村子里住了。 师傅狠狠把我抽了一顿后,坐下来继续听叶老头讲故事。 我一时也很感兴趣,顾不得屁股疼痛,也跟着听了起来。 叶老头娓娓道来。 70年代时候,叶家村还比较贫穷,那时候村中住着一个小媳妇,名叫王凤轻。王凤轻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听说改过几次嫁,克死了几任丈夫后,就没人敢娶她了。 叶二罗是个老光棍,四十多了也个没媳妇儿,听媒人介绍,这老光棍也没管那多,何况王凤轻还是一个大美人儿,于是喜滋滋的把人家娶了回来。 王凤轻也的确是个美人,水嫩的皮肤大眼睛,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 头两年相安无事,就在大家都放下心来,还一个劲的夸叶二罗娶了个水灵媳妇的时候,叶二罗突然就死了。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那日王凤轻见到男人没回来吃饭,便出去喊人,结果在田边找到了叶二罗的尸体。 叶二罗死的极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到田边的水沟里,被人捞出来的时候惨不忍睹。 他死的邪门,警察来勘探一番后,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叶二罗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仿佛是自己掐住自己往水沟里按似的。 后来连续查了半年,依然毫无线索,只好定性为自杀。 因此王凤轻克夫的名声就愈发响亮起来。 那时候叶老头也才40出头,与叶二罗家住的极近,发生这种事情之后,自然是绕道而行。 不过就在叶二罗死后半年,叶老头有一次去外村吃酒,喝多了,回来也没挑路,从王寡妇家门口过的,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哗啦、哗啦,像是有人在院中洗澡。 叶老头人虽然老实,但刚吃完酒回来,脑子正热,又是在全村最漂亮的女人家门口听到这声音,胆儿一肥,趴着院墙,就想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结果刚探出头,脖子上就一凉,一抹竟然摸到了一手滑腻的、湿乎乎的东西。 叶老头吓一大跳,借着月光,把东西拿到手上一看,好家伙,这东西竟然是一长条湿漉漉的头发! 月光清冷,叶老头的酒也被吓醒了两分,慌忙准备往外逃,岂料这长条湿漉漉的头发恍若有生命力一般,把他的脖子缠了住,而且越缠越紧。 紧接着他的脑袋就仿佛浸入了水中一般!大量水顺着鼻腔呛入,叶老头就快窒息。 就在他意识越来越迷糊,越来越绝望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响:“干什么呢!” 听到这声音,叶老头突然醒转过来,呕一声吐出大口水,瘫倒在地。 再一看,手上哪还有什么头发! 王凤轻这时候走了过来,一脸警惕道:“口渴回自己家喝去啊,特地翻墙来我们家水缸喝水?你喝醉了?” 叶老头这才注意到,刚才自己哪里是被头发缠住的脖子,分明是自己用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而后往水缸中按的! 他双腿都被吓软了,眼中的王凤轻也越来越怪异,他张着嘴,连惊呼都发不出,连滚带爬回到了自己家。 叶老头的媳妇是个实诚人,见到男人受到惊吓的样子,还以为半路碰上打劫的了,于是关切问着发生什么了。 叶老头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堂屋中的椅子上,惊魂未定道:“见,见鬼了!” 老伴儿递来一杯水,叶老头看了看,心有余悸把水杯推开,生怕那厉鬼从水杯中钻了出来。 叶老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伴儿,当然隐瞒了自己想要偷窥王凤轻的事情。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王凤轻家更是没人敢接近了。 “然后呢?”师傅抽着烟问道。 叶老头说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之后,王凤轻家更是没人敢接近,平日就算乡亲们在村子里见到王凤轻,也是远远打声招呼,不敢多说什么,再之后几年,大家就很少见到他了,有人说,她又嫁人了,嫁到外省去了,也有人说,她搬家了,反正是没人再见过她。” 我在旁边切了一声,嘟着嘴不满道:“这都没个结局呢!真没劲儿!” 叶老头朝我无奈笑了笑,而后转头对师傅问道:“天师,您看着是个什么回事?” 师傅掐着道决,一脸高深莫测模样:“难说。” 我不满撇了撇嘴,师傅最喜欢装腔作势,估摸着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句让人惊讶的话:“你们真确定王凤轻离开叶家村了?” 叶老头点头,肯定道:“那是当然,咱们村子里多少人啊,这么多年都没再见到过她,而且她住的那地方,我们后来去过,的确是没有人继续生活在那里的样子,衣裳似乎也少了几件,值钱的东西也都没了。” 师傅哦了一声,笑得相当神秘,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堆。 我知道师傅每一次这样笑的时候,都有大事儿发生,于是赶紧问道:“师傅,到底怎么回事儿?” 师傅得意笑了笑:“不告诉你!” 师傅这番话让我更加好奇了。 王凤轻到底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克夫体质?叶老头路过王凤轻家的时候,为什么会被厉鬼缠住?那头厉鬼又是什么来头?连叶老头这种老实人,都会被迷了心智。 更重要的是,听师傅的话,王凤轻还在村中? 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既然师傅不说,我决定自个儿过去看看。 “你瓜娃子别给老子乱跑,你丢了一魂才找回来,身体里又有十世鬼胎,惹了麻烦,你娃儿一年别想吃糖。”师傅眼里训斥道。 那时才八岁的我,糖的诱惑远比知道事情的真相重要。 不过自那之后,师傅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让我总忍不住往王凤轻家方向看去。 由于闹过鬼,几十年来没人去过那,叶家村的小孩也是被三令五申不准靠近,所以王凤轻家显得异常荒芜破败。 只是每每路过那的时候,背心都忍不住一阵发凉,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师傅说,这是我灵觉太强的原因。 我问,灵觉是什么? 他说,灵觉就是个屁。 王凤轻家虽离叶老头家很近,但我本着只有不惹麻烦才有糖吃的精神,几个礼拜来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叶老头的女儿带着孙女来看他。 叶老头的女儿叫叶露河,三十多岁,刚出生时便体弱多病,用只鸡请来了个和尚,和尚说命中缺水,于是起了这么个带水的名字。 我那时候撇撇嘴,这名儿起得太没水平了,命中缺水怎么不叫叶江河,多霸气啊。何况,和尚不是不吃肉的吗?怎么用只鸡给请回来了? 师傅敲了敲我的脑袋:“还想不想吃糖啊?” 叶露河18岁就嫁到隔壁村去了,收服十世鬼胎那次,叶老头跑断了腿才在正午把她的头发取回来。她还有个女儿,与我同岁,叫叶晶。 还好那时候我不知道液晶显示屏是个啥,否则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铁定笑出声。 叶晶方一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跟你说,这是我的地盘,今后你得喊我姐。” 我蹲在门槛上,一面捧着碗面条,一面数蚂蚁,完全没把这个气势逼人小女孩当回事——我可是见过鬼的人,哪能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砰一声,我的碗摔了。 再一抬头,一只穿着布鞋的脚伸到了我面前。 我恼了,霍地起身,和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扭打在一起。 不得不说,女孩子发育比较早,十二岁之前欺负个男孩子跟玩儿一样,叶晶又从小生活在乡下,力气比我大了不少,结果打了没一会,就被这泼丫头压在了身下。 这时候师傅赶了过来,揪着我的耳朵站了起来:“瓜娃子!又给老子惹事!赶快给人道歉!” 战败的挫败感,哪里容的我道歉,脖子一梗,仰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大声道:“老子不道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心中一急,就把电视上的台词给念了出来。 师傅一怒,说出了一句影响我一生的话:“就你瓜娃子这样,以后还怎么找得到媳妇儿?!”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师傅指的什么,直到十几年后我依然单身,才明白师傅的良苦用心。 叶晶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看热闹,一脸看出殡不嫌殡大的模样:“羞羞脸,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赢。” 我顿时恼了,挣脱掉师傅,一面骂着仅知的两句脏话,一面往外跑去。 “哎,这孩子,怎么了?”叶露河刚从外面回来,便被我撞到,温和笑着问了一句。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见到是叶晶的妈妈,愤怒吼了出来。 师傅听到,脱下鞋子就准备抽我,我连忙跑了。 今天诸事不顺,明明是叶晶先欺负人,师傅却胳膊肘往外拐。 越想越生气,心一横,你越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偏要去做! 干脆头一甩,就往王凤轻家走去。 那时候正值傍晚,王凤轻家离叶老头家很近,我没一会就到了那。 只见这是一件极破落的带院子的土屋,由于长久没人打理,土砖围墙上破败的不像话,一扇木门腐朽的一推就开。 院子中长满杂草,院子靠右的地方有个布满青苔的水缸,前几日还下过雨,因此水缸里灌满了水。 想到这就是叶老头差点淹死的地方,我不禁害怕起来。 刚才只是凭着一时意气才走到这里,古语说的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胸中那口气散了,还真有些害怕。 但一想到师傅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心想,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自己。 我站在门口,望着杂草丛生的院子,一咬牙,忐忑往水缸边慢慢凑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我都走的胆战心惊,因为刚进到院子中,背心一阵发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师傅说这是灵觉太强的原因。 短短几步路,我竟然走了有一分钟才凑到水缸边上,一闭眼,鼓起勇气往水缸中探去,什么都没看到,一秒便缩了回来,哈哈笑道:“也不过如此嘛……” 我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男子汉大丈夫,董存瑞炸碉堡都不怕咧,我怕个水缸干锤子。 心一横,干脆再往水缸中望去,这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所有事情,只有在他保持神秘感的时候,才会恐怖,看到这只是一个浮着一些青萍与小虫子的破旧水缸,我放下心来。 那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也消失无踪。 此刻,这间被传得异常邪乎的院子,在叶家村夕阳余晖下,也变得美丽起来。 “也不过如此!”我豪气丛生,心中也畅快了不少,大大咧咧走到土屋门前,一不做二不休的想看看里边。 屋子的门可不似院子的门,王凤轻家屋子的门异常结实,几十年还没有完全腐朽,但门上的锁头早已烂得不见踪迹,自然也是一推就开。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却忽然有阵阴风吹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喷吐出来的气息打在耳畔,让我心脏猛一阵跳动。 这一紧一松,又一紧,心脏跟被人捏住一样,我顿时被吓的摔在地上。 再一回头,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眸子却异常明亮的姑娘抱着膀子站在我身后。 见到他,心中登时火气,跳起来大骂:“叶晶!你大爷的!吓死老子了!” 第五章 两只鬼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我妈让我喊你回去吃饭。”叶晶一脸不屑,“按我说,你吃不吃饭,管我什么事啊。” 我狠狠呸了一口,盯着她黑黑丑丑的脸,哼道:“老子不吃饭!你快滚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我在捉鬼你知道吗?算了,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沟通。” 叶晶眼睛一瞪,我明显见到她明亮的眸子在夕阳余晖下闪出一道光:“捉鬼?好玩吗?” 见到她这样,我心下得意,存心想卖弄下,便叉腰说道:“那当然,等下我一招手,一画符,这鬼就能被我收服,到时候端茶送水,都可以让他来做!” “吹牛!”叶晶撇嘴道。 或许是小孩子心性,见到叶晶不信,我有些急了,大声道:“有本事跟我进来!”说着往门内走去。 “那个……还是不要了吧,我妈说,这里不太好……” “我师父还说,吃西瓜不吐籽,会在肚子里长小西瓜,但大人的话能信吗?叶晶同志,拜托你成熟点。”我已经步入王凤轻家的土屋内,站在门槛后,吸着土屋内腐朽的气味,对她说道。 叶晶明显在外犹豫了一会,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女人果然还是女人,一个鬼有个什么怕的,你是没见过你外婆身上的鬼,青面獠牙,还能飞!两只爪子跟孙悟空的金箍棒似的,可以变长!后来还不是被我一张符给贴死了!”我吹牛道,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土屋内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一呼一吸,都能碰一鼻子灰。 叶晶没说话,黑黑丑丑脸上,明亮的眸子在屋内四下打望。 我也跟着四下张望,王凤轻家还算大,虽然只是间土屋,但好歹也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两间卧室的木门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木头打造,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没人打理,依然可以透过上边沾着的灰尘,看到墨绿色的光泽。 只是一间土砖房子,配上墨绿色的门,让人不免有些怪异。 我们四下看了一阵,堂屋中,不算平整的泥土地上(土砖房没有铺水泥,也没有地板,所以地面就是泥土地,特别不平整),摆着一张烂的不像话的八仙桌,两条破烂条凳在桌子边,叶晶轻轻一脚,就踢断了条凳的一条腿。 堂屋的墙壁上,还贴着毛爷爷的画像,画像上布满灰尘,四角都烂掉了,竟然还没有掉下来。 毛爷爷的画像边上,还挂着一个相框,这相框已经算是这间屋子里较为完整的东西了。 透过厚重的灰尘,还有层层的蛛网,依稀可以看到相片里有两个人。 我和叶晶对视一眼,极少有了共同的默契:“拿下来看看!” 相框挂的极高,两个八岁大的小孩儿肯定够不着,于是把那张破破烂烂的八仙桌给搬了过来,把桌上的两只茶杯清了开。合计了一下,作为男子汉,当然要身先士卒,于是我小心翼翼爬了上去,把相框取了下来。 期间,叶晶一直抓着我的腿,怕我摔倒的样子。 可待我下来之后,却看到这丫头蹲在卧室的门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时我还小,没想那么多,只道是这丫头贪玩。 于是自顾自看起相框中的照片。 相框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擦了半天擦不干净,只见清相片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男人样貌憨厚。 叶晶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结婚照,这人就是叶二罗吧?”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算了算,叶二罗是70年的时候和王凤轻结的婚,那时候的结婚照的确是这样的风格。 “怎么看不清王凤轻的样子啊?”叶晶抢过相框,使劲擦拭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拆开!”我当机立断。 此刻日头已经落了下去,天色已暗,屋内越来越黑,于是我们俩走到屋门前,准备拆相框。 岂料刚走到屋门前,大门吱呀一声,竟然关了! 屋内顿时黑了下来! 突然发生这种情况,我袖子一紧,紧接着听到叶晶带着哭腔的声音:“怎么……怎么了……” 我也是惊惧不已,差点就被吓瘫,但即便年岁尚小,我还是知道男人面子最重要,只好强打精神道:“应该是风吹的吧……”但我们都知道,就这么大的屋子,哪来的一阵风…… 黑暗中,我见到叶晶点点头:“那……你去把门打开。” 我吞了吞口水,屋内只有一丝亮光,借着亮光,看见大门方向没有异常。只好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叶晶一直抓着我的袖子,让我行动有些不便,但我心中也十分害怕,所以并没有甩开她。 到了门前,我鼓起勇气伸出手,触手处却一片潮湿滑腻,忐忑推了两下,大门却纹丝不动。 我慌了神,顾不得面子,哭丧着脸回头冲叶晶说道:“完了……打不开,看来我们要死在一块了……” “你要拉……” 我感到我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土屋的木门并不是双向的,进来的时候是推开,出去的时候自然是要拉开…… 尴尬咳嗽两声,硬着头皮拉了拉门,果如叶晶所料,大门吱呀吱呀的缓缓打了开。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回头对叶晶谄笑着,刚才丢人丢大发了。 可当我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叶晶因为恐惧而瞪大了的眸子,从他明亮的眸子中,还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影浮在空中! 我吓的立马回头,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院子。 “啊!……”叶晶大叫,我的背后也一紧,被这丫头抱住。 我死死盯着院子,眼睛不敢离开,刚才那一幕太惊悚,心脏都快吓跳出来了。 吞了两口口水,右手放在身后,护着叶晶小心走出了土屋。 后颈上突然凉凉一片,像是有水珠滴上,我苦笑:“都出来了,没事了,你哭个什么!” 结果听到叶晶恐惧的声音从身后有些远的地方传来:“我……我……我没有哭……” 叶晶的声音明显离我有一定距离,但后颈冰凉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我很恐慌,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恐怖的鬼脸。 我从小跟着一个会捉鬼的师傅,可学到的东西寥寥可数,按照师傅的话来说,是时候未到。 捉鬼也是讲究缘分的。 所以,我现在只会两样,一样是,引魂灯,另一样就是迷魂阵了。 引魂灯是招魂时候用的,制作复杂不说,现在基本也没啥用处。 迷魂阵布置起来倒简单,或许真能迷惑这个厉鬼两分钟,然后回去唤师傅来收了她。 趴在身后的厉鬼,久久没有动静,我咬牙脱下裤衩,布迷魂阵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往裤衩上撒了一泡尿,童子尿可辟邪,虽不知道作用有多大,但聊胜于无。 人有三盏灯,头顶一盏,两肩各一盏。 三盏灯都在,百邪辟易。 我不敢回头,怕一转头,带动的风把三盏灯灭了。怕灯灭,更不敢直接兜头把沾了童子尿的裤衩往脑袋后的厉鬼脸上拍。 只好把裤衩系在胸前。 童子尿属阳,裤衩往胸口这一系,后颈处冰凉的感觉也淡了许多,但鬼还是没有离开。 “叶晶你先出去!”我大喊。 “好……好的……”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等到叶晶走到我跟前,我差点吓得瘫软在地。 叶晶背对着我,然而她身后竟然也背着一只鬼! “别回头!站着别动!”我大喊,“我先布置一个阵法,你千万别动,否则要害死我的!”由于害怕叶晶出事,我并没有说出真相,我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样拥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好……好的……你真会吗?”叶晶颤抖说道。 “放心好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我故作镇静。 叶晶背上的厉鬼扭头死死‘盯’着我,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恐怖的一张脸,青色的皮肤,瞳孔呈灰色,整张脸异常虚幻,仿佛一只吹了气的皮球。她,亦或者是它在看着我,又仿佛在看着我身后的某样东西。 我注意到她披头散发,穿着一件花格子衣衫。 愣了半晌才想起,这衣服在我刚刚才见过——照片上,王凤轻就是穿的这身衣服! 师傅说的没错,王凤轻果然还在村中!只不过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我有些想不通,既然王凤轻变成了鬼,那么又是谁害死的她? 定了定神,将杂念抛到脑后,先布置迷魂阵,逃出这里再说。 迷魂阵的原理很简单,鬼属阴,自然是喜欢呆在阴气多的地方,人为的破坏这个环境,塑造一个阴阳混乱的场景,鬼就晕头转向了。 阵法说起来很逆天,真正布置起来也有些困难,需要做寻穴定位等种种准备,但只是扰乱阴阳平衡片刻的话,还有一种简单且暴力的方法。 那就是,往至阴之地投入纯阳之物。 但有一个关键点,纯阳之物必须放在阴位,也就是至阴之地的至阴之点。 这地方就有点难找了,即便是最有经验的风水师傅,也得凭着罗盘等一系列工具才能找到。 师父曾教过我,单纯的靠风水寻找阴位,肯定是最难的,但一般的风水师父都知道结合一个地方的各种传说故事,来寻找阴阳位。 事情说起来玄乎,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 例如说,一栋大楼闹鬼,闹鬼最多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是阴位。 王凤轻家的阴位在哪呢?我想到了叶老头差点被淹死的那个水缸。 忐忑走到水缸前,我才突然发现,我身上唯一的至阳之物,童子尿,刚才已经被我尿了出来,现在是万万再憋不出另外一泡尿的。 师傅他老人家又没有送过我什么法器,或者辟邪的至阳之物,正皱眉苦恼的时候,后颈处却越来越冰凉,我知道这是童子尿已经快镇不住后头那只厉鬼了! 心下一急,干脆狠心张嘴咬破中指,滴了几滴中指血到水缸中——人体三大阳,舌尖血,中指血,心头血,虽然只是几滴中指血,但足以搅乱此间阴阳片刻。 这一下咬的太重,十指连心,我痛的都叫了出来。 几滴中指血方一滴入水缸中,就漾了开去,本来浮着的浮萍,竟然也被这几滴血染红。 只听不知何处传来了轻微‘啵’的一声响,再紧接着,身后就一轻。 抬头看去,趴在叶晶背上的厉鬼此刻飘在空中,很是迷茫。 我当机立断,上前拉住叶晶的手,一溜烟跑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往叶老头家奔去。 跑到一半,叶晶慌忙甩开我的手:“你……你……你快把裤子穿上!” 我这才注意到,我正光着屁股蛋子。沾了童子尿的裤子系在胸前,哪还能再穿,只好撇嘴道:“我这都是为了救你才脱的裤子!”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叶晶泪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跟我说这个啊!连个谢谢都没有!最毒妇人心!”我哼哼,没再搭理她,其实是心有余悸,没有功夫和对方争个高下。 方才在王凤轻家发生的事情,把我吓的不轻。 一前一后,与叶晶回到了叶老头家,师傅正端着饭碗,蹲坐在屋门前和叶老头说话。 得知方才发生的事情之后,这老头拿鞋底狠狠抽了我一顿。 好在最后有叶晶她老妈包庇,这才没有被师傅打死。 “你个瓜娃子!老子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去那里吗?”师傅脸被气的涨红:“听完叶老头说的,我差不多就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正准备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再去解决的,你瓜娃子倒好,先去惹了一身腥!” 我没敢说话,我打小就这性格,凡事只有错过之后才知道后悔。 叶晶她妈在一边说着好话,叶老头也跟着帮腔,叶晶这丫头机灵,知道自己也错了,一直躲在边上没敢说话。 这时候叶老头的老伴儿端了一大盆凉拌毛豆跟几瓶冰镇啤酒出来,师傅的气才消了一些,把王凤轻家的事情详细讲了一下。 第六章 再探王凤轻家 听师傅详细说了一遍之后,我才知道,王凤轻家的事情不简单。 王凤轻的前几任丈夫肯定死了没错,但她到底是不是命中克夫就不得而知了。唯一知道的是,叶二罗肯定不是被鬼杀死的。 师傅喝了口冰镇啤酒,缓缓道:“一般这种会主动索人性命的厉鬼,执念颇深,所以都只会在特定的地点,与特定的情况下害人性命。”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叶老头一家更是云里雾里。 叶晶倒是人小鬼大,颇为成熟的来了一句:“也就是说,厉鬼也和人一样,需要杀人动机?” 师傅摸着叶晶的脑袋哈哈笑了起来,而后扭头对我说:“看到没,这就是悟性,你瓜娃子什么时候有人家叶晶一半聪明,我这身本事早传给你了。” 我撇撇嘴,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老光棍,谁要学你本事啊。 “鬼到底是人变的,既然要害人,自然是需要一个‘动机’,也就是说,必须有人犯了它的禁忌,它才会害人性命。” “叶老头路过王凤轻家,只是往里看了一眼,就差点被鬼害死,就已经说明了几个问题。” 我注意到叶老头老脸一红,看样子是对当初企图偷窥王凤轻的事情还有些芥蒂。 “第一,王凤轻家肯定有鬼,她家上空飘着的怨气也说明,这鬼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那一块。然而,叶二罗死的地方离家十万八千里,他为什么不死在怨气冲天的家中,而死在外边呢?” 师傅一提出这个问题,我们全愣住了,其中略大的信息量,让我们没法完全吸收。 “第二,叶老头只是稍带歹意的往院子里瞄了一眼,就差点被害死,说明这鬼有很明显的保护意图,意图保护院子中的某样东西,那么它到底是要保护什么呢?” 两个问题,将叶老头家的所有人都问懵了。 当然,我也懵了,小声嘀咕着:“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那只厉鬼要保护王凤轻?!”叶晶突然惊呼出声。 叶露河赶紧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些什么!” 叶晶掰开母亲的手,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师傅笑了笑:“猜的很对,这只厉鬼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保护王凤轻,才出手伤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王凤轻一出现,叶老头你就得救了。也就是说,这只鬼十有八九是王凤轻养的,就算不是她养的,也跟她有密切的关系。” 叶老头心有余悸点点头。 我听闻这话,立刻就觉得不对了,疑惑问道:“既然厉鬼是为了保护王凤轻,那么又为什么要杀害叶二罗?会不会是王凤轻养鬼,大白天带鬼出门害了叶二罗?” 师傅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我两眼:“瓜娃子,你再想想,叶二罗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我愣了愣:“他是白天出去干农活的,日头还没落下来,尸体就被发现了……应该是下午死的……” “那你瓜娃子再说,什么鬼能在大白天出来害人?” “十世鬼胎……”我弱声弱气说道,也知道即便是十世鬼胎,师傅也废了好大功夫隔绝天地阳气,才把它引出。一般厉鬼哪有十世鬼胎厉害?光天化日下,更是不会出来。 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子抽死你……你娃儿好生听着,除非真是怨气滔天,一个鬼才有可能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大白天报仇雪恨。叶二罗忠厚老实,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哪有时间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哪有时间去得罪一个非杀他不可的鬼?” 我站在一边,没敢搭腔。 师傅接着说道:“而且就算是养鬼,大白天的带小鬼出门,不怕小鬼心生怨恨,然后回来反噬饲主?王凤轻如果真会养鬼的话,肯定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的。” 叶老头跟他老伴儿在边上听的一惊一乍:“养……养鬼?” “就跟有人养狼狗看家护院一样,也有人把鬼当宠物养,养的好了,可以招来财运啊什么的。不过这事儿太邪乎,一般人还真养不来,像王凤轻家这种会主动索人性命的鬼,寻常人更是玩不转。”师傅一本正经道。 我对养鬼方面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只好跟着点头。 “因此,杀害叶二罗的肯定另有其人,至于杀死他的到底是谁,就不归我管了,我只负责捉鬼,查案我可不擅长。” “你娃儿今天看到两只鬼了?”师傅忽然转头问我。 我点头,那时才八岁的我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只厉鬼,只好手舞足蹈比划着:“一只穿着花衣裳,青面獠牙的,身子跟被气吹起来的似的。另一只我就没敢回头看了,你得问叶晶。” “另一只披头散发的,穿着白衣裳,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我没敢看太仔细……” 师傅冲叶晶微笑点点头:“好孩子,没看到算了。” 我嘴巴一嘟,不满道:“师傅,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 师傅没搭理我,继续道:“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王凤轻家有两只鬼,一只就是王凤轻本身,另一只十有八九就是她原先养的鬼。” “叶老头那天晚上碰到的,就是王凤轻养的鬼。叶二罗死后,王凤轻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养的鬼,直到最后被反噬而死。” “再然后就碰上了你们两个娃儿。” 我听着师傅的话,心中有个疑惑,仰着小脸问道:“为什么那两只鬼没有立刻加害我们?” 师傅瞥了我一眼,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事后他偷偷给我解释了,这是因为我身体里有十世鬼胎,这可算是鬼王了,寻常鬼怪见到我,自然要掂量下自己的斤两。 “你们觉得王凤轻生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师傅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叶老头的老伴儿原先与王凤轻有过来往,这会儿颤颤巍巍说道:“性子挺不错的,看起来很温柔。” 师傅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不温柔,个性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在鬼找上叶老头的时候还主动出来解围?虽然后来被鬼反噬致死,但他的灵魂只是被所养鬼的怨气拘束,滞留人间。期间可能被小鬼的怨气感染,但大体上,还是不太会主动害人的,所以叶晶这丫头才没事!如果你们再在那里待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师傅大致把王凤轻家的情况给我们说了下,我突然想到了用中指血破天地阴阳的事情,邀功似的将这件事情强调了一遍。 不料却引来了师傅一个暴栗。 “你瓜娃儿不学无术!你以为那水缸真是王凤轻家的阴位?” 我歪着脑袋,道:“不是吗?” 师傅冷哼一声,没再理我,而是转头对叶晶说道:“以后少缠他玩!猪脑子没救了!” 叶晶煞有其事点点头,小大人样的说道:“人虽然笨了点,但其他方面没什么问题。” 我气的跳了起来,大吼:“老子要跟你单挑!” 叶晶转过小脸,无辜望向师傅,师傅便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摊摊手,对这个胳膊肘一直往外拐的师傅是在没辙了。 王凤轻家的情况虽然清楚了,但师傅并没有立刻就去解决,而是一直在忙别的事情。 直到一个礼拜后,师傅在镇上的一个商店当起了营业员,我才知道,他在讨生活呢…… “养活你娃儿可不容易,师傅今天要给你上的课就是,咱们抓鬼是替天行道,是积功德的事情,别让钱财这等腌臜物给玷污了。何况世间万物,钱财上沾染的因果最多,我们要避免这些因果,免得死后下了地狱都不知道。”师傅语重心长说道。 第三章 才八岁的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为什么钱财上沾的因果最多?因果又是什么?” “你想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知道你捏在手中的钱,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沾了多少人的血汗,是不是还沾了他人性命?至于因果,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罢了。” “钱这玩意,够用就行了,这样说你懂了吧?” 我撇撇嘴:“那我想吃糖,没钱怎么办?” “吃个棒槌!”师傅为之气结。 我直到今天都还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听师傅的话,结果沾了这一身因果,再也洗不掉。 师傅出手解决王凤轻家的事情是在两周后。 那天他带着一个鼓鼓的蛇皮袋子,叼着根烟在下午去了王凤轻家。 我跟在后头问东问西,很好奇这袋子中间是什么,但师傅一直不说话。 一直到了王凤轻家,师傅大大咧咧的就这样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前心有余悸,看到师傅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才定下心来。 进得院子内,院子中和我那日所见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让人在意的是,水缸中的水已经干了,并且在水缸四壁上出现了一些裂纹。想来也是,时值夏日,水缸中的水再多,也该被晒干了。 “如果这水缸是真阴位的话,这里水根本就不会一个礼拜就干涸,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是王凤轻原来养鬼的地方!”师傅说着在水缸边蹲了下来,一脸兴奋模样地称赞道:“还养的水鬼哩,好家伙!” “你看看水缸底部的花纹,这是他们槐字派的养鬼密纹!” 我好奇凑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几条奇怪的纹路,这些纹路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根,长在水缸底部。我好奇问道:“槐字派是个啥?” 师傅似乎是发现说漏嘴了,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小孩子边上玩去!” 我瘪瘪嘴没说话,看到了院子中央掉落的一方相框。 那是我与叶晶逃命时候掉下的,一直没能看清上边那个女人的模样,现在师傅在这儿,我也安下心来,废了好大劲把相框弄开,把照片抽了出来。 结果由于年代太久远的原因,照片早已与相框上的玻璃黏在了一起,这一撕下来,相片就花了。 我始终还是没能看清王凤轻的模样,只是透过这张老旧照片,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相当白的女人。 “起码比叶晶那个黑炭头白了不知道百倍!”我立即在心中下了一个定义。 师傅蹲在水缸边看了好久才起来。 “你知道你那天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师傅突然说道,“水缸的确是王凤轻养鬼的地方,但后来王凤轻被反噬而死,水缸中自然就没人添水了,没有水的养鬼缸自然不会有阴阳之分,也不会发生作用。” “你娃儿真是运气好,你看水缸上的纹路,是不是和树根一样?这是与大地融合为一的意思。再加上你去的前几天正好下雨,水缸中灌满了雨水,形成了湖泊的环境,养鬼缸也发生了作用!” “你突然一滴中指血滴了上去,阳气与水缸中的阴气相冲,天地阴阳肯定会起一定变化。水鬼感受到自己住处受到损害,自身也不太好受,于是愣了愣,就是这一发愣的时间,给了你们逃命的机会。” 师傅说的玄奥,我没听太懂,但我知道,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走!再随我进去看看,这鬼能被困在这屋子里,肯定不止有这一处养鬼纹!” 我跟着师傅进了屋,师傅在屋子中晃了老半天,突然诡异笑了起来:“哎呀哎呀,这里的鬼好像还不止一个,乖徒儿,你来看看这里。” 我顺着师傅所指方向看去,那是两间卧室的门。 先前我就觉得这两扇墨绿色的门很是反常,被师傅这样一指,更加好奇了。 师傅也不怕脏,直接用手擦干净门下方的一个部位。 只见一个奇怪却美丽的纹路刻在门上,这纹路似花,又非花,似草,又非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是困鬼纹,就是这种纹路把那只水鬼困在这里的。养鬼是逆天行事,本就报应极大,自然不敢沾更多因果,这困鬼纹,就是困住所养鬼怪,怕它们出去闹事惹因果!”师傅细心解释道。 我跟着点点头,原来先头叶晶在门前蹲着,也就是在看着玩意。 “你们先前拿的照片是挂在这上面的吧?”师傅指了指毛爷爷画像的边上。 “是啊,挂太高了,我踩着桌子才取下来的!” “你踩在桌子上的时候是不是有人一直扶着你?”师傅突然诡异笑了起来。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这屋子里的鬼可不止一只!” 第七章 捉鬼 “由于困鬼纹的关系,一般孤魂野鬼自然进不来,但困鬼纹也不是万能的,他困鬼有一套,但阻拦孤魂野鬼方面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总有两个孤魂野鬼机缘巧合进来之后便出不去了。” “原先是有王凤轻坐镇,这些孤魂野鬼即便进来了,也会被立刻送出去,但王凤轻后来被反噬而死,这屋子中长年累月下来,早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屋,不过这些小鬼远没有王凤轻养的鬼强大。王凤轻养的鬼在王凤轻死后,没人饲养,便靠吸收这些孤魂野鬼身上的阴气为生。常年下来,这些孤魂野鬼也虚弱无比。” 说着,师傅从手边的蛇皮袋子中摸出一片柳叶,往我双眼处一抹,说道:“别动,这是帮你开天眼,好在你灵觉强,否则光凭柳叶可不行!” 我眼睛一痛,再一张眼,就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只见王凤轻家竟然真如师傅所说,一屋子‘人’! 一群穿着黑衣,面无血色的‘人’,说是人,他们的形体却异常模糊,他们躲在屋子中的黑暗角落,张嘴哀嚎,全骨瘦如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只见屋子中央的八仙桌两边,还趴着两个面目全非的鬼,面目极其恶心,眼珠子都掉了出来,他们伸着手,不断在桌子上扒拉着,也不知道在抓些什么。 “你灵觉强,那天是不是感觉一直有人扶着你?就是这两个了,你那天以为是谁?”师傅不怀好意笑着。 我那时候不过八岁,哪里见过这种境况,差点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别哭!成个什么模样!以后要你要见的可比这多多了。”师傅突然叹了口气,“你得慢慢适应,今后这种日子可有的过。” 说完师傅用大拇指沾了些口水,往我双眼一抹,我眼前一阵模糊,方才的那些人影竟然就看不到了。 “等会我要先把这屋里的鬼都给收了,然后再去解决剩下两只。”说着,师傅从蛇皮袋里摸出了桃木剑、黄符等工具。 我突然好奇起来,师傅如此正正经经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捉十世鬼胎那次,他都没有这样正式过。 似乎是看透了我,师傅一面布置法坛,一面抬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小法术才需要开坛做法。像十世鬼胎这种穷凶极恶的鬼怪,一般术法对他毫无作用,开坛做法自然也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激怒对方,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说话间,师傅已经布置了个简陋的法坛。 这法坛简陋之极,桌子就是拿叶老头家的小板凳凑的,凳上三株清香,几叠黄纸,一柄桃木剑,师傅难得的穿上一身黄色道服,左脚向前,右脚向后划了一个圈,右手捏着桃木剑便在屋子中央动了起来! 如果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在屋子中发神经罢了,但我知道,师傅这里边有不少门道——因为我感觉到随着师傅的动作,四周突然冷了许多,让人止不住的打着寒颤。 屋外突然吹来了一阵风,这阵风把凳上的几叠黄纸吹的漫天飞舞! 师傅在漫天黄纸当中起舞,桃木剑时不时戳出去两下,偶尔还迈开大步像碾着什么东西似的。 数分钟过后,只听得师傅口中一声大喝:“收!”片刻后,屋外的风便停了,黄纸散了一地。 我左右看了看,身上暖和了许多。 师傅放下桃木剑,专心收拾起地上的黄符,叠好,随后小心装到口袋中。 “刚才那些小鬼都被封在符纸里了,改天送庙里去,找个和尚念两遍经,超度了,这事就算完了。”师傅拍了拍口袋。 我小声问:“那王凤轻、还有她养的鬼呢?” “估计就在那个屋里。”师傅指着其中一个卧室道。 我看着那扇墨绿色的卧室门,好奇问道:“那只鬼不是住水缸里吗?” 师傅瞪了我一眼:“刚才不是还说了,养鬼缸中没有水,还怎么发生作用?那只鬼难道一直呆在水缸中,然后等大白天被晒死?这间卧室才是王凤轻家的阴位所在,里边的阴气虽然不多,但却是整间屋子最浓郁的地方,鬼当然愿意呆在那。” 说着师傅一脚踹开墨绿色的门,门一开,突然一股潮气袭来,仿佛有人往我背上泼了一桶水般。 我抬头,只见到师傅眉头一皱,右手握桃木剑,左手摸出一张符纸,贴在剑上,随后纵身一跃,跃入门内,仿佛和什么人正打了起来。 师父身手如此矫捷,我都忍不住叫了声好,但只看到师父一人在那手舞足蹈,我干脆回头捡起了师父扔掉的那片柳叶,往眼睛上一抹,凝神之下,竟然也看清了战况! 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糟老头子,提着桃木剑上蹿下跳,桃木剑上有黄符,把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厉鬼逼得狼狈逃窜。桃木剑每次打在厉鬼身上,都嘶一声仿佛烙铁丢在了冰水中。 厉鬼几次想要从屋子里冲出去,都被拦了下来。 三五回合之后,终于抵挡不住,被一剑劈在头顶,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厉鬼消失不见,师傅连忙取下剑上的黄符,叠好,摸出朱砂封好口。这才对我笑道:“待会把这张符烧了就成,至于王凤轻……” “她怎么?”我连忙问道。 “我没找到她。”师傅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我一愣:“不是说她在这屋里吗?” 师傅掐着手指头没说话,良久后,才沉声道:“你在这等着。”便进了另一间卧室。 屋内鬼魂全被师傅收了去,整间屋子竟然顿时就敞亮了起来,呆在屋子中间,也能感受到夏日炎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外面都快睡着了,师傅才从屋里出来,只见到他面色沉重,道袍也被脱了搭在手上。 “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我迷迷糊糊点点头:“王凤轻呢?” 师傅沉默片刻嘴中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他突然笑了笑拍着荷包:“在这呢,藏太深了,还好被我找到。” 年幼的我并没有感觉到师傅笑容中的勉强,只是一心想着回家找叶晶炫耀下今天的奇幻历程。 如果那时候我能细心聆听的话,或许今后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将王凤轻家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我们回到了叶老头家。 师傅嘱咐叶老头在院子中央放了个铁盆,而后在铁盆前点燃三株清香,摸出禁锢着鬼魂的黄纸一张一张点燃了。 说来也奇怪,这些黄纸在烧着之后,清香上的烟竟然在逆风之下,往西边飘去了。 师傅一直默默烧着,我突然好奇问道:“不是说这些小鬼要送去和尚庙,让和尚超度的吗?” “瓜娃子,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个打算,不过……哎,算了,不说也罢。”师傅摸摸我的脑袋说道。 我也不太懂这是为什么,于是吵着要帮忙,他无奈笑了笑,便把所有符纸都交给了我。 或许是由于天性灵觉强大的原因,在接到这些符纸的时候,手心都忍不住一凉。 师傅从荷包中摸出最后两张符纸,其中一张上传来的冰凉触感相比先前的几张强的不是一丝一毫,我知道,这是封印那只厉鬼的符纸。但接过另外一张符纸的时候,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阴冷的意思。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封印王凤轻的那张符。 我歪歪脑袋,半天没想通为什么这张符上没有丝毫阴气? 将所有符纸烧完之后,铁盆前的三株清香也正好燃尽。 师傅轻颂了一声道号,连叶老头喊他吃饭都没理会,便返身回了屋。 我也心不在焉吃着饭,脑子中满是疑问。 为什么王凤轻会养鬼? 槐字派的到底是什么?都是养鬼的? 听师傅的语气,王凤轻应该是槐字派的人,为什么又要嫁到叶家村来? 王凤轻的老公叶二罗到底是谁杀死的?为什么要伪装成被鬼杀死的样子? 师傅回来之后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最最重要的一点,既然王凤轻是死在家中的,那么尸体呢? 种种疑问横转心头,让我完全没有心思吃饭,只是草草吃了两口,便在叶晶鄙夷的目光中回到了柴房。 一进到屋子中,就见到师傅在摆弄那个吸尘器。 “徒儿你过来。”师傅放下吸尘器,冲我笑道。 难得见到师傅这样正经说话,跟着我也严肃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师傅揉了揉我的脑袋,轻声道:“本来准备等十世鬼胎在你体内稳定后就离开,现在来看,咱们估计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了,叶家村可不像大都市,没什么好吃好玩的。” 听到要在叶家村住个好几年,我顿时开心起来,对于我来说,叶家村的一切都无比新鲜,一片好山好水,特别是夏天时候,摸鱼钓虾的,玩的不亦乐乎,不比城里有趣多了。 “你开心就好。”师傅又摸摸我的脑袋。 “我体内的十世鬼胎有什么用处?”我突然问道,这也是我一直在好奇的问题。 “没用!”师傅干脆摊手,“十世鬼胎是邪物,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瓜娃子以为是请神呢。不对,也不是没有丝毫好处,你体内有十世鬼胎之后,寻常鬼怪是没办法近你身的,也就相当于一个辟邪的小玩意儿。” 我撇撇嘴:“师傅你骗人,那天王凤轻家的厉鬼怎么就跑我背上来了?” “你以为它真跑你背上去了啊?叶晶那丫头看到的都是幻象,你会感到被厉鬼缠住,真实原因是你灵觉太强。你那天就算不往养鬼缸中滴中指血,也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何况十世鬼胎还没有在你体内稳定下来,等真正稳定下来之后,寻常邪物身上的阴气都不会影响你分毫的。” 我可劲的撇嘴,那天叶晶回头看我的目光把我吓的够呛,这死丫头改天一定要狠狠整他一顿。 师傅又和我讲了下十世鬼胎的事情,大多是些乡野间的传说。 待到夜色全黑,师傅才拉亮了屋内唯一的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从书桌梯子中抽出了一封信纸。 我在边上好奇看着,师傅拿着一只纯黑色的钢笔,钢笔有着流畅的线条、纯黑涂漆与银白色的笔尖,看着便不凡,这只钢笔从我记事起,师傅便随身携带,记得他曾说过,这是一个国外友人送的派克钢笔。 那时候我以为它在吹牛,我们师徒二人穷的一毛不拔,一只派克笔要大几千呢。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是师傅最终落在信纸上的字,是一首诗,是卞之琳的《断章》。字很好看,清秀的跟小姑娘写出来的似的,跟师傅的相貌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要寄给谁?” “一个远方友人。” …… 第二日一大早,师傅就上镇上送信去了,我很好奇,虽然90年代的农村电话还不怎么普及,但也不是说没有电话,师傅为什么不去打个电话,非要寄信? 师傅走了,我自然就撒了欢。 满村子的上蹿下跳,转眼就和村子里的小孩儿混熟了。 叶家村不大,小孩儿也不算多,但此刻明显的分成了两帮,我们男孩一帮,然后叶晶她们女孩一帮。 两帮人整个夏天就在叶家村的池塘边‘厮杀’,可谓战况惨烈。 不过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底,叶晶也被她妈接回了自己家,白天的村子里安静了许多。 记得那日晚饭,师傅与叶老头一面吃着凉拌毛豆,一面在院子中闲聊。 我在外面撒野回到家后,两个老头子语重心长的看着我说:“你该去上学了。” 不论如何负隅顽抗,不论如何哭打闹腾,最终我还是被送去了白洋桥小学。 学校离村子很远,被师傅押送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学校,操场小的可怜,更是只有一栋二层的教学楼,一楼是上课的地方,二楼是老师办公的地方。 “这附近的娃儿都在这里上学,你有的玩了哩!”师傅眯眼笑着。 我挥舞着尚小的拳头,表示无声抗议。 学校小的可怜,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于是当我步进三年级的教室时候,见到了我此生最大的‘敌人’——叶晶。 师傅把我交到班主任手上,便笑着离开了。 我远远对着这个老家伙的背影呸了一口,便迎来了我新的人生。 第八章 大仙 在白洋桥小学的第一天过的并不怎么愉快,主要是叶晶这死丫头竟然发动了全班女生与我作对,我恨不得掐死她。 不过由于脑子还算聪明的原因,东西学的都极快,因此老师对我不错。 男生中间也有几个在叶家村里的玩伴,这一天过的还不算困难。 其中三胖、二狗还有大仙与我关系最为要好。 三胖是村长的儿子,在叶家村有权有势。 二狗家境殷实,他老爹有钱的很,是那个时候村子里最先用上电话的人家。 倒是大仙最为神秘,这个家伙个子很高,明明才三年级,竟然就有一米五快一米六的个头,我们都估摸着他长大后起码有一米九,当然,大仙长大后也不负众望的长成了一根电线杆。 大仙很瘦,瘦瘦高高的,平时说话也神神叨叨。 嘴里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奶奶是叶家村的神婆,这小子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 既然是‘同道中人’,我和大仙自然少不了切磋一番,虽然我学艺不精,连师傅的半成本事都没学到,可理论方面还是懂一些的。 “引魂灯的原理是什么?” “怎么寻穴定位?” “风水罗盘怎么看?” “鬼最怕什么?” “……” 我瞬间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把大仙问的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这小子最后竟然暴怒吼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和三胖还有二狗顿时爆笑。 “你奶奶就教过你这个啊?”三胖子不怀好意笑道。 “我也会!”二狗机灵的很,一转身模仿大仙的语气念了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大仙怒了,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 我将三人劝开,以一副前辈的姿态对三人吹牛道:“我和师傅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的神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要说碰上的有真本事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番话是我从电视上学来的,山寨上的大土匪说话都是这种腔调,我不过把词儿改了一番。 大仙、二狗、三胖子都和我差不多大,八岁左右,顿时被这番话说服了,全转过头一脸好奇望着我。 “那大仙他奶奶是不是有真本事的人?”二狗出声问道。 我故作神秘笑了笑:“那得看到他奶奶才知道。” 大仙梗着脖子:“我奶奶怎么可能没本事!就怕吓着你们!” 三胖挖了挖鼻屎:“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 大仙踹了三胖一脚:“滚滚滚,不是才吃过午饭,把老子的肉圆都抢去了,还饿?咱们在谈正事儿你知道吗?” 三胖脾气好,没和这个瘦竹竿一般见识,只是不断念叨着肚子饿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世上神婆虽多,但有真本事的还没几个。神婆沟通阴阳,如果不是从小修炼,必须是天生灵体才能沟通阴阳!只是不知道……”我说道这儿就住了嘴,一副神秘模样。 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继续卖弄下去,只是我对神婆这个职业也不太了解,只依稀记得师傅提过通灵分六通,每通三阶段,更有茅山术之类的通灵术法。 我那时候太小,哪里记得住那么多,怕露馅,自然没继续在三人面前卖弄。 大仙听我这样一说,便更急了:“我奶奶会正宗的通灵术!听说是以前去山上学来的!” 我撇撇嘴挤兑道:“是不是前几日小广告上打的,只要三个月,捉鬼请神包教包会?”九十年代那段日子,像叶家村这种村子里最多的就是这种小广告,但不消说,全是骗人的。 二狗出声附和,三胖子叫嚷着肚子饿了。 大仙狠狠呸了一口:“妈的,有本事来我家!让我奶奶给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本事!” 三胖子一听要看‘真本事’去了,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叫肚子饿了,挥着胖手道:“那咱们走?” 二狗家境殷实,带着那时候整个叶家村都难得见到的画有圣斗士的电子表,他看了看表,摊手道:“马上两点了,等下上课怎么办?” 我撮着牙花子,满不在意道:“逃课去!” 大仙犹豫道:“我爸会打断我的腿的……” 二狗撇撇嘴,切了一声表示不屑。 三胖子疑惑问道:“你家有东西吃吗?” 大仙最终坳不过我们,还是跟着逃课了。 大仙家在村子北,靠近水塘的地方,站在他家门前,这小子竟然突然就退缩了。 “咱们还是回去上课吧,我爸今天在家,等下见我回来了怎么办……”说着这小子就要往回跑。 二狗连忙把他拉住。 “你奶奶不是疼你吗?我们等下直接去后面找她不就成了!到时候给奶奶说两句好话,保她不会去你老爸那里告状!”我叉着腰说道。 “你奶奶屋里有吃的吗?”三胖摸着肚子说道。 大仙似乎是被我说服了,脸上有些动容,最后一咬牙道:“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着带我们从后院翻了进去。 三人帮着三胖艰难翻墙进来之后,我才发现大仙家很大,除了前屋正院,后院还建了一栋二层的水泥洋房。 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很少见的。 大仙指了指水泥洋房的二楼,小声道:“我奶奶就在二楼,我老爸现在估计在前屋打牌,你们小声点别被他听到了。” 前屋传来隐约的麻将声,我们点点头小心往洋房的二楼摸去。 岂料就在我们靠近洋房的时候,二楼上传来了一个惊恐的嘶吼:“快滚开!滚开!” 声音极其苍老。 我暗道不好,声音太大,估计半个村子都能听到。 “奶奶?!”大仙惊道。 “你奶奶个熊,先跑了再说!”我当机立断准备翻墙出去,大仙他奶奶这声喊肯定会引来不少人,如果被发现了,师傅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不过为时已晚,正在前屋打牌的大人听得声音,奔到后院来,把我们四人抓了个正着…… 大仙虽然瘦瘦高高的,但他老爸却不怎么高,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胳膊都快比大腿都要粗了。 这个大汉到后院来见到我们,只是骂了一声:“给老子站好!待会有你好看的!”便冲进了房。 大仙焉了的茄子似的,低着头不敢看他老爸一眼。 二狗一脸无所谓,三胖摸着肚子一个劲的喊饿。 大仙没精打采骂了一句:“饿死你个狗日的!” 其实我心里也很忐忑,师傅对于言行的管教极严厉,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君子行要正,气要正,心更是要正’,这三正就是他平日对我的要求。逃课这种行为被他知道了,少不得一顿打。 不过这也是稍后的事情,现在我感兴趣的是大仙他奶奶到底怎么了,不过大仙也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大仙忧心奶奶的情况,一副想上去又怕老爸打的模样。 “我们上去看看?”二狗提议道。 反正都被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着大仙他们也上了楼。 结果刚走到门前,楼上的老太太叫的更凄惨了。 我心里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 待上到楼上,只见大仙他老爸正拼命砸门,一面砸一面骂:“狗日的,给老子滚出来!好心让我妈帮你解决问题,你做了什么!我操你大爷!” 边上几个生精虎猛的汉子帮腔道:“虎子哥,我一开始就说了,你就不该帮章子那狗日的!” 我在边上听的好奇,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大仙他爸一脚踹开房门,我们小心往里探去,只见到这是一件极其整洁的屋子,一个老太太瑟缩躲在墙壁一角,尖声叫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老太太边上呆立着一个精瘦、留着偏分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一脸惊诧,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大仙见到老太太的模样,大叫着‘奶奶’就跑了过去。也是神奇,老太太在见到大仙之后,竟然不叫了,只是把大仙宝一样抱着护在怀里:“乖孙,乖孙,别过去,奶奶保护你!” 一个干瘪老太太,抱着一个一米六快一米七的小学生,场面很是搞笑,却没人笑的出来。 大仙老爸一下子怒了,挥着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把精瘦男人砸倒在地:“章子!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章子被大仙爸一巴掌扇倒,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我也没看清。 另外那几个生精虎猛的汉子抱着膀子围在一边,看样子是不准备放他跑了。 “虎子哥,虎子哥……虎爷!虎爷爷!我什么都没干啊!伯母,不,老祖宗刚准备帮我看看,就突然叫了出来,然后您就上来了……我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啊……”被称作章子的精瘦男人一嘴血解释道。 大仙他爸一巴掌扇了过去,章子又吐出一颗牙。 “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章子摇头,一脸无辜。 大仙他爸冲那几个壮汉点点头,几人会意,狠声道:“章子,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章子连连点头:“了解,了解!” 我灵觉强大,老远就能感觉到这个叫章子的男人身体有些问题,但有什么问题我一时又说不上来。老太太身上也有些古怪,即便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阴气之浓郁,仿佛被阴气包围了一样,跟那天师傅用死人土和挡阳符制造的活尸感觉一样…… “有些古怪。”我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一转头却看到三胖子这个二货竟然跑进屋子,抓起屋子中的苹果自顾自吃了起来。 二狗一脸无奈看着我:“拉都拉不住!” 我们还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汉子走过来问道:“不上课吗?你来干啥子?” 自从帮叶老头家捉过鬼之后,师傅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连带着我也被大人熟知,这汉子问的就是我。 “叔叔,听大仙说奶奶有很大能耐,我们就是来见识下的,叔叔,您别告诉我师傅好吗?”我装作一副无辜模样,小心翼翼道。 “果然是大城市来的孩子,这礼貌……啧啧,放心好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叔我啊,当年为了不上学,跟老师打了一架呢!”光膀子汉子眉开眼笑,不过转瞬就变了个脸,严肃道:“现在可不是给你们小孩子闹的时候,你们先回去吧,你们逃课这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二狗拉拉我的袖子要走,大仙他奶奶实在太反常,他有些吓着了。 “我跟我师父学过两手,说不定能帮上忙!”我拍着胸脯保证,大仙家的情况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光膀汉子这才想起我有个会捉鬼的师傅,笑道:“那行!你们就在边上呆着,别惹麻烦!” 我连忙保证不惹麻烦这才留了下来。 三胖吃饱喝足凑了过来:“发生啥了?”自然没人理他。 我再度往屋里望去,大仙他奶奶还是那副模样,任凭大仙爸怎么安慰都没有效果。 “会不会是中邪了?”二狗问道。 “大仙他奶奶可是神婆,而且看样子是有点本事的,怎么可能中邪?不过我也说不清发生什么了,先看看再说。” 大仙他爸安慰了半天没效果,一生气,又拽着那个叫章子的男人狠狠打了一顿。 “你到底要找我妈看什么?” “虎子哥,虎子哥,您先别生气,这里人有点多,我们下去说,下去说……”章子被打的气都快缓不过来了。 大仙他爸狠狠踹了他一脚,就拎着章子的领子到楼下去了。 我也不好跟上去,只好偷偷摸到屋里看看情况。 本来还想开天眼看看的,但一时也找不到柳叶只好作罢,但凭着超人的灵觉,可以感受到老太太身上的情况有些好转,起码身上聚集的浓厚阴气已经散了开去。 老太太的神智也渐渐清晰起来,却还是本能的把大仙护在怀中,抬头看到一屋子的人,疑惑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奶奶……奶奶……你刚才是不是中邪了?”大仙被刚才一幕吓到,都快哭成泪人儿了。 看到老太太的模样,我突然想到了师傅曾经提过的一种情况,顿时明白,老太太这是犯了冲! 第九章 无根水、公鸡血、童子尿 中邪不比犯冲,两者之间的区别大了。 大仙他奶奶是神婆,通俗点来说就是会请灵上身的一类人。 当然请灵上身也分层次,一般这种乡野间的神婆,就算有真本事,也只能请来鬼仙之流。 请灵上身也有诸多禁忌,刚才被带出去的男人身上肯定带着煞气颇重的玩意儿,否则老太太也不会发狂。 只是我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犯冲,因此并没有把事情说出来。 在大仙家逗留了一阵,闹了这么大动静,乡里乡亲的全赶了过来,二狗和三胖的老爹自然也在。 “你给老子逃课了?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二狗他爹气的脸都绿了,扬手要打,但因为疼儿子,举着的手半天没落下。 三胖他爹也是一个模样。 众人围观了一阵见到没什么好戏看,全散了,二狗与三胖也被带回家教育去了。 大仙家顿时就只剩我一个外人。 叫章子的男人也不知道被带到哪去了。 刚才和我搭腔的那个光膀子汉子凑了过来:“大牛家的孩子,看出点什么名堂没?”因为我住在叶老头家,所以乡里乡亲的喜欢喊我大牛家的孩子。 我说:“情况太复杂了,得等我师傅回来才知道。” 师傅在镇上上班,等晚上他回来之后,那个光膀大汉很没节操的把我逃课的事情告诉了他,师傅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我啃着大仙他妈做的鸡腿,心里一阵忐忑。 老太太现在已经恢复了常态,颤颤巍巍坐在饭桌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大仙他爸给师傅倒了杯酒:“大师您看?” 老太太本来就是做这行当的,竟然要请一个捉鬼的来帮自己解决问题,自然不开心了:“虎子,我说了我没事,你请这位大师回去吧。” “妈,您别啊……下午真是吓死我了,就让人给看看行不?” “妈,下午真的是……”大仙妈也跟着帮腔。 大仙和我在一旁啃着鸡腿,看着热闹。 师傅端着酒也不喝,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老太太,咱们也算半个同行,只要您一句话,这事我肯定帮忙,不求任何回报。但您不发话,我也不好插手,只是您应该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和您身上的鬼仙犯了冲,您下次要想再请鬼仙上身就得悠着点了。” 师傅话没说的太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老太太以后再想请灵上身是不可能了。 这些事情老太太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只见她脸色变了变却没说话。 大仙他爹有些急了,我听说他家就是靠着老太太这个本事发家致富的,这不是突然断了财路吗? 但这是老太太的决定,大仙他爸也不是毫无孝心,自然不敢反驳。 这时候师傅把酒杯放下,一口酒没喝、一口菜没吃就站了起来,拱手道:“既然这样,那我便走了,老太太,您只要不再和鬼仙通灵,保管您没事。不过和鬼仙犯冲的那玩意,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可煞气颇重,你们家最好还是不要接触了。” 说着,师傅牵了我,在大仙一家诧异目光中回了叶老头家。 叶老头家不算有钱,晚饭比起大仙家就要寒碜多了。 我有些不满。 “还没跟你算逃课的账!”师傅厉声道。 我吐吐舌头,好奇问道:“老太太到底是怎么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犯冲,肯定有人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啧啧,竟然能把鬼仙都给冲了,看起来不简单。”说到老太太身上的事情,师傅顿时来了精神。 叶老头凑了过来:“虎子家发生什么了?”虎子是大仙他老爹的小名,真名叫叶子虎。 我抢着说到:“他家老太太不是神婆么,给人解决问题的时候被煞气冲了!” “你今天看到什么了?”师傅问道。 “大仙他奶奶和一个男人见过面之后就开始发狂。”我回忆着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瘦瘦的,身上有股说不清楚的感觉,反正看他挺不舒服的。” 叶老头的老伴也凑了过来,叶老太太身上的十世鬼胎被驱走之后,身体健朗了许多:“虎子他娘还怕见鬼?” 叶老头不耐烦挥手赶老太太走:“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大师都没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师傅呵呵笑着,三个老人家相处的挺愉快。 “谁说虎子他娘是被鬼冲的?能和鬼仙犯冲的,肯定是煞气极重的玩意,不管来找老太太解决问题的是谁,总之他肯定惹上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被师傅的话勾起好奇心,我连忙问道。 “这就难说了,天下煞气重的东西极多,杀人用的占了五成,死人用的又占了三成,天下猛兽又占了一成,还有一成是什么谁都说不清。”师傅卖了个关子,“那你说那个男人到底惹到了什么?” 师傅说的几个东西我都懂,杀人用的自然是武器之类的,死人用的自然就是墓里的陪葬品之类的玩意,天下猛兽无非就是那几种,但那个男人到底惹到了什么? 我皱眉回忆着从消瘦男人身上察觉到的异样气息,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会不会是剩下那一成?” 听到我这样说,师傅突然笑了起来:“要真是剩下那一成,你瓜娃子今天还想回来?” 第四章 “这剩下一成,就算是师傅我,见到也要躲得远远的。” “这么厉害?”叶老头两口子惊呼出声。 我撇撇嘴:“师傅你又吹牛,去年你不是才跟我说,死人墓里的东西你看到也想跑吗?” 师傅被我戳中痛处,脱下鞋子就要抽我:“你瓜娃子知道个锤子,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死人墓吗?那是……”师傅突然又不说话了,穿好鞋子坐了下来:“懒得跟你个瓜娃子说。” “那大仙他奶奶的事情怎么办?就这样不管了吗?”大仙是我兄弟,他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不管。 师傅摇摇头,指着我的脑袋说:“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那老太太看起来倔的很,肯定会再请灵上身的,不过这事情我没法出面,得你去。” 我还没来得及吃惊,屋外就传来了喊声:“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妈啊!” 院外,叶子虎奔了过来。 “天师,我娘……我娘他……”五大三粗的叶子虎满脸惊慌,“我娘又中邪了!” 原来就在我们前脚刚走,大仙的奶奶就不信邪的请鬼仙上身,结果现在昏迷不醒。村诊所的医生来看过,说身体机能很正常,但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他不知道,得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做全面检查。 师傅叹了口气:“这老太太……真听不得人劝。” 叶子虎一把鼻涕一把泪,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天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啊。” 师傅闭了嘴没说话,掏出烟,默默抽着,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老头跟老伴拉叶子虎起来:“虎子啊,你别慌,刚才我们还在商量这个事情,天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你放心好了。” “这事我还真管不着。”师傅冷不丁说道,“老太太的性格你这个当儿子的肯定比我还清楚,我现在去帮她,即便醒过来了也会有心结。你们应该也清楚,人老了,身体健康不如心理健康,心态很重要的,我现在救醒她,老太太心里积郁,也活不了多久。” 叶子虎扯着师傅的腿,哀嚎道:“天师,那……那怎么办?” 我脑子转得快,看着大仙他爹的模样,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老太太再蠢,怎么可能在下午才犯过冲的情况下,晚上还请鬼仙上身? 也不知道师傅看出来没,我偷瞄着师傅,没发现他表情有什么异常。 “这样吧,我让我徒弟陪你去一趟,最好让你儿子给他搭把手,到时候老太太醒了,就说是她乖孙子和他同学做的。”师傅吐着烟圈,一脸淡然。 “这……”叶子虎望着我有些为难。 “放心好了,师傅的本事我还是会一些的!”我拍着胸脯打包票,心说,老太太再厉害也只是个人,比王凤轻家的鬼好对付多了。 “你怕个锤子哟,老太太要只是犯冲的话,我教我徒弟两招,保管顶用。” 师傅一脸信誓旦旦,叶子虎也只好屈服。 师傅跟我耳语了两句,递给我一片柳叶,我便跟着叶子虎到了他家。 叶子虎家灯火通明,大仙他妈紧张站在门前,下午看到的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也在。 “天师呢?”大仙他妈急切问道。 “我师傅来不了,不过我来也搓搓有余。”第一次被那个不着调的师傅委以重任,我自信心膨胀。 叶子虎苦笑解释:“天师已经把救咱妈的方法教给他了。” 这时候大仙从屋里奔出:“怎么是你狗日的来了?你师傅呢?” “我来就够了,你懂个锤子!” 老太太正躺在里屋床上,脸色惨白,表情痛苦,她明明双目紧闭,眼珠子却在眼皮下乱动,一副想醒醒不来的样子。 我拿柳叶在自己双目处使劲一抹,眼睛一痛,看到刚才还脸色惨白的老太太印堂变黑。 除此之外,便没有见到任何东西。 “老太太这会要是请鬼仙犯的冲,老子一年不抽烟!”我想到临行前,师傅在我耳边说的话,“不过叶子虎不说,我们也不好为难他。你把这片柳叶拿好,上边我刻了聚阴阵的,往眼上一抹,就能开眼。到时候你看老太太是个什么情况,如果老太太印堂发黑,十有八九是被煞气冲了。你取无根水喂老太太服下,然后让叶子虎杀一只公鸡,把鸡血在老太太身边撒一圈,最后你和大仙撒泡尿在老太太身上就成。剩下的就是老太太自己的劫难了,能不能化解,还得看她自身。” “如果不是呢?” “如果老太太不是印堂发黑的话……你赶紧回来,这事就不是你娃儿能管的了。” “如果这些都没效果呢?” “瓜娃子,别胡扯!” 我记得师傅那时候表情严肃的样子,不过好在的是,老太太的确是印堂发黑。 只是印堂上的黑色有些古怪,这些黑色聚成了奇怪的形状,像是一个器皿。 我没管那么多,但凭师傅的吩咐做就是了。 和叶子虎说过无根水跟公鸡血的事情后,他满口答应了下来。由于无根水不好采集,得清晨才能进行,我便与大仙先睡了下来。 大仙家床很大,我和大仙睡在凉席上,大仙他娘就拿着蒲扇在边上伺候我们俩睡觉。 她问我无根水是什么。 我躺在凉席上迷迷糊糊吹牛:“无根水就是天上的水,你知道神仙为什么厉害吗?因为人家不接地气,一身污秽全给洗净了才能成仙。无根水就是不接地气的水,跟神仙一个档次咧!” 大仙一惊一乍:“我奶奶都没跟我说过这些……那为什么无根水能救我奶奶?”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回事。 “水,其体纯阴,其用纯阳,无根水更是纯阳,一般是用来解煞的。你奶奶被煞气冲了,送服无根水,可以洗净你奶奶体内的煞气。公鸡血与童子尿纯阳,也可以破煞。”面子不能丢,虽然一知半解,还是绞尽脑汁解释,后来才知道我错的离谱。 大仙他娘时不时插两句嘴,聊着聊着,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鸡还没叫就被大仙喊了起来,吃过糍粑面,叶子虎带着我和大仙上山取无根水。 无根水简单来说就是初雪之水、朝露之水、清风细雨中的“无根水”(露天承接,不使落地),不沾地就吃,才叫做无根水。 我们忙了快一个小时,才从许多树叶上接了一小杯。 叶子虎宝一样捧着回了家。 公鸡已宰好,血放尽,叶子虎把无根水给老天太送服。 老太太刚一喝下,脸上痛苦神色便淡了些。 叶子虎再把公鸡血绕着床边撒了一圈,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乱动的眼珠,神奇的安静了下来,而后双手动了动,有些醒过来的征兆。 大仙一家全舒了口气。 “虎子哥,没事儿了吧?”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也不知道是大仙家的什么人,这两天竟然一直都在。 “应该没事了,小师傅,还有什么没?” 我望了大仙一眼:“童子尿。” 大仙无奈,在自己奶奶身上撒尿,他有些不忍…… 叶子虎一巴掌打在大仙后脑勺:“没用的东西!这是救你奶奶!” 大仙憋着嘴和我脱了裤子准备撒尿。 我刚酝酿出一丝尿意,脚下一紧,低头看去,老太太正张大了眼睛望着我们,眼瞳中没有焦点。 我一惊,老太太手一动,我整个人就被从床上扔了下去! 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意识一阵恍惚,恍惚间见到老太太直挺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第十章 进山 “妈!”叶子虎一声大吼,纵身扑了上去。 大仙他妈把我从地上扯起,拉着往外跑。 大仙也被老太太摔倒在地,不过他是屁股着地,受伤不重,被他老妈一扯,也一咕噜跟着跑了出来。 我抬头一看,好家伙,刚才还好好的老太太,这会儿跟挺尸一样硬邦邦的站了起来,她双目无神,被叶子虎死死按在床上。 叶子虎满头大汗,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压不住一个干瘪老太太! “给老子进来帮忙!”叶子虎大吼。 一直呆在大仙家的那几个大汉冲进屋,想上去帮忙,又怕伤了老太太。 我吞了吞口水,不论是程序上,还是细节上,都按照师傅说的办了,这老太太到底是怎么了? 摸出柳叶,往眼上一抹,老太太身上还是老模样,除了印堂发黑,别无异常。 “你们别傻愣着啊!”叶子虎又吼,声音凄惨,再一看去,他大腿般粗的膀子竟然被老太太捏得红肿起来! 老太太死死抓住叶子虎的手臂,只见她指关节都在泛白,可想而知这个力道有多大。叶子虎脸色痛苦,眼看就要松手。 老太太目光变得狰狞起来,张嘴朝着叶子虎脖子咬去! 四个壮汉危急关头扑上,艰难将老太太压在床上。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老太太气力凭空大了数倍,只见四个壮汉艰难控制住她,叶子虎想抽身而退,使劲动了两下,怎么也摆脱不掉老太太的两只手,或者说两只爪子。 这已经不能算是手了,这两只手惨白,指关节突出,像是只剩下了骨头。 叶子虎疼的直叫,好容易把手臂抽出来,两条手臂上已经被挖下来一小块肉,血流不止。 大仙他妈捂住我和大仙的眼睛:“小孩子别看……” 我拨开她的手,战战兢兢说道:“我有天眼,要是出了什么情况,这里只有我能知道。”那时候我心里也是害怕极了,虽然从小跟着师傅,可他也没教过我多少真本事,他只告诉我,捉鬼拿妖,明面上靠的是玄学,实质上心有正气,便百邪辟易。 心有正气便是有责不避,有难便帮,但凭问心无愧。 何况这是师傅第一次嘱咐我办事,哪能就这样草草了之。 “小师傅,是不是尸变?”大仙他娘惊道。 说话间,叶子虎已经找来麻绳,狠心把老太太捆在了床上。 几个大汉全抹了汗凑到我跟前,急切道:“小师傅,到底怎么了?” “反正不是尸变!”我梗着脖子,心里也急,老太太变化惊人,但绝对不是‘尸变’,“人都还没死呢,哪来的尸变?!” 大仙妈找来干净布料,给叶子虎止了血,把受伤双臂草草包上。 “要不要找你师傅来?”大仙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我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眼下的事情我摆不平,只好点头应是。 四个大汉跑出去一个,朝着叶老头家奔去。 此刻天已大亮,镇上离叶家村颇远,我有些担心师傅会不会上班去了。 大汉去的快,回的也快,一摊手说:“天师一早就去镇上上班了……” 叶子虎急了:“这可怎么办好!” 我望着被绑在床上的老太太,心里也没了主意。 “要不要拿黑驴蹄子试试?”大仙他妈依然对‘尸变’念念不忘。 我嘬着牙花子:“黑驴蹄子对粽子有奇效,但本质上和黑狗血、童子尿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何况老太太并不是尸变……” 这时候‘砰’一声巨响。 我吓一跳,回头看去,只见老太太躺在床上,或许是叶子虎心疼母亲没绑严实,老太太一只手把木头床板都抓裂了一块! “这可是实心木啊……”一个大汉吞了口口水,看着厚重的木板床。 “指甲是不是长了一些……”另一个大汉轻声说了句。 他这一说,大伙全吓了一跳。 “我记得妈不留指甲的啊……”大仙妈战战兢兢说道。 我顺着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老太太的指甲果然长了一些。 大仙都快哭出来了,被他老爸一瞪,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又掉了回去。 “黑驴蹄子就黑驴蹄子,死马当活马医!”我也没辙。 “但是上哪找黑驴蹄子?”叶子虎急道。 他说的也是,整个叶家村也没个养驴的啊,何况是黑驴。 “隔壁村张老头好像养了头驴。”叶子虎想了半天说道,“三子还有胖鱼你们去一趟,如果是头黑驴,不管张老头要多少钱,你们都要给我拿下,小顺和小牙你们两个呆在这。” 叶子虎这一说,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毫无节操向师傅告密说我逃课的汉子叫胖鱼。 三子和胖鱼去了隔壁村。 我、大仙妈、叶子牛、大仙还有叫小顺和小牙的汉子留在了大仙家。 想了想,没回去跟叶老头他们说这回事,省的他们担心。 “万一黑驴蹄子不管用怎么办?”又在老太太身上捆了几根粗麻绳之后,叶子虎担忧问道。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要不要去镇上把你师傅请回来?”叶子虎又问。 我点点头,这种情况当然是我师傅出手最好,至于老太太愿不愿意让我师傅出手,至于今后老太太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有心结,我暂时管不着。 明面上看起来,这里万事都是我在拿主意,其实我心里比谁都要紧张害怕,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儿,此刻没被吓尿,已经算是勇敢了。 叶子虎偶尔会对我咨询意见,也只是由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异景象,作为‘天师’传人,对我的信任自然多了些。 那位叫小牙的汉子被派去镇上找师傅,家里顿时空荡了许多。 大仙妈也赶大仙去上学,他倔强要陪奶奶,谁都拿他没辙。 我远远打量着在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老太太,心中犯嘀咕,老太太双目无神,随着天色的大亮,她的动作也跟着小了起来。 “是不是被鬼仙附身了?”我想到了老太太的职业,心中一惊。 凡不害人的鬼,我们统称为鬼仙。 这是师傅的原话,老太太通灵,请的是鬼仙上身,鬼仙不害人,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何况我的天眼也没发现异样。 已经早上十点,胖鱼和三子拿着四只血淋淋的黑驴蹄子回了来,不过老太太早已没了动静。 叶子虎上去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没事,好像睡着了。” 我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 老太太不闹了,大仙妈也放下心来,端来茶水,特地去小卖部买了汽水给我和大仙喝。 “黑驴蹄子怎么用?”叶子虎问道。 “洗干净,赛老太太嘴里!”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大仙妈洗干净黑驴蹄子,叶子虎小心放了一只到老太太嘴里,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 “奶奶到底怎么了?”大仙急切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黑驴蹄子似乎没什么作用,老太太依然在床上沉睡。 为求心安,剩下三只黑驴蹄子,叶子虎、三子、胖鱼三个壮汉一人篡了一只在手上,紧张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闹了一番之后睡得安稳极了,大仙妈起身关了院子门,家丑不能外扬,她这是怕乡亲们来看热闹。 咔嚓,咔嚓…… 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循着声音,我看到骇人一幕。 老太太一嘴血,竟然把黑驴蹄子咬碎了! 回过神来,只见她在床上如鱼般一动,两指粗的麻绳崩断了一根! 眼尖的我发现,这根麻绳断的有些不正常,有点不像是被老太太崩断,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不过我也没在意这么多。 只知道这麻绳平时他们上山砍几十斤柴捆着都没事! “草……”叶子虎吞了吞口水,农村别的不多,麻绳多的是,平时捆柴火都用得着,他又寻了两根粗麻绳给老太太绑上,一面绑,嘴上还念叨着:“妈,你忍着点。” 三子和胖鱼两人捏着黑驴蹄子的手有些颤抖:“天师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叶家村去镇上的车两个小时才有一趟,最快都得中午。 我们忐忑等到正午,期间老太太崩断的麻绳不计其数,大仙妈去邻居家借了十几根都无济于事。 这时候,小顺和小牙垂头丧气从外边进了来:“没找到天师,说是今天请假了一天。” 我一愣:“那师傅去哪了?” 我都不知道,其他人更加不知道。 大仙哭丧着脸:“那奶奶怎么办啊……” 叶子虎叹了口气:“就这样捆着吧,等晚上看天师能不能回来。” 嘣、嘣、嘣……接连的声响打断我们的谈话,老太太把绳子全给震断! 这个干瘪老太太霍地起身,双手前伸,身子硬邦邦,双目无神,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叶子虎、三子、胖鱼三人举着黑驴蹄子谁都不敢先上,老太太的力气他们可是领教过的。 小顺和小牙手无寸铁,更不敢上。 老太太僵尸般在床上蹦了蹦,忽然望向东方,一窜,撞烂窗户,跑了出去! 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蹦,老太太一蹦一跳,眨眼见不到人影。 叶子虎慌了,带着黑驴蹄子追了过去。 “敢不敢跟过去?”我小声对着大仙说。 大仙坚决一点头:“走!” 我们趁着大仙妈等人愣神的时候,偷偷遛了出去,随叶子虎一路奔到了叶家村附近的山里头。 叶家村附近的山特别多,但大多不高,三五十米顶天了,老太太窜到山里头没了踪迹,我老远看到叶子虎在山底停了停,略一犹豫便跑进了林子。 大仙急的大喊:“爸!” 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叶子虎早不见人影。 “怎么办?”大仙急切地问。 “别慌。”我皱了皱眉头,“看不到人怎么追?” 明明才小学生的大仙,却有一米七的个头,因此特显眼,大仙妈转眼追了过来。 “你们俩给我回来!” 我一跺脚,“先进去再说!” 大仙妈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我们在山里头乱窜,并不害怕在这小山里迷了路,事实上,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在这五十米高不到的山里迷路。 我们没头苍蝇般在山里头乱窜,却始终没找到叶子虎,更别提老太太了。 又晃了大半天,不知道翻了几座山,四周清一色的低矮灌木跟矮小树木看的我都烦了。 大仙哭丧着脸:“万一我爸也出事了怎么办?”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你看你爸多厉害啊,胳膊比别人大腿都粗,我想啊,来只老虎都给他打死了!”这只是安慰,事实上,尚且年幼的我能在这种境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已属成熟。 寻不到老太太,也寻不到叶子虎,叶家村山多,再这样找下去天都黑了,两个八岁大的小孩儿,说到底是没有多大勇气深更半夜留在山里头的。 而且山里头的景色都是一个样,我和大仙越来越急切。 后来合计了下,还是决定回家。 嘶嘶…… 身侧传来怪异声响,我瞪了大仙一眼。 大仙耸耸肩:“你刚才干什么了?” 本就烦躁,我气不打一处来:“老子什么都没干!” 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两人都没干什么,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我不敢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诡异,和大仙对视一眼,默契的加快脚步往村子走去。 嘶嘶声却如影随形,怎么都甩不开。 “会不会是竹叶青?”大仙发着抖。 “你丫就知道竹叶青!电视看多了吧!”我瞪他一眼,竹叶青常现于近水边的灌木丛,山间溪流,叶家村后边的山上别说小溪,连个水洼都没,哪来的竹叶青。 “那是什么?”大仙声音压的极低,明显可以感到他的恐惧。 “不知道。”我心脏猛的跳着,“先回去再说!” 那声音跟了我们一路,直到从山里头出来才消失。 我和大仙全舒了口气,出了大山,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去。 却不知怎么回事,不论我们跑多急,四周景象却毫无变化。 我们越跑越急“唉哟……”大仙终于摔了个狗啃屎,一脑袋栽倒在地,牙都被磕掉了一颗。 我反身拉他起来:“连走路都走不好!” 大仙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含糊不清的骂:“他娘的,哪来的石头,绊了老子一下!” 说着他吐出一口血。 他这口血吐出,我就一晃神,再一抬头,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们哪里是在山外头?眼前满目的低矮灌木,我们分明还在山里! 大仙也发觉不对劲,长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鬼……鬼……鬼打墙?” 第十一章 山顶土屋 鬼打墙的故事在农村里很常见,以至于大仙一瞬间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大仙一说,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爸原先也遇见过……”大仙心有余悸,“记得是奶奶告诉我的,那时候老爸从隔壁村回家,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但走了几个小时硬是到不了,他越走越急,后来被人发现在村口的稻场原地绕圈,被人喊了好几声才醒过来,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 我篡了篡衣角,上次听叶老头讲故事的时候了解过,叶家村的村口死过人,是个中年男人跟人打架把人打死了,后来畏罪喝农药自杀了,叶子虎碰上鬼打墙的事情估计跟这个有关。 大仙抹了抹嘴角的血,又使劲抹了抹泪,刚才那一下把他摔的不轻:“咱们怎么办?我爸会不会又碰上鬼打墙了?” 我看了看四周丛生的杂草,鬼打墙不是什么新鲜事,解决方法也很简单,一般情况下,吐两口唾沫,说两句狠话就行。刚才大仙不小心摔倒,一口舌尖血更是误打误撞破了鬼打墙。 但是就从叶老头的口中所知,叶家村后边的这片山,还未发生过灵异事件,怎么咱们俩一来就碰上鬼打墙了? “你奶奶到底惹到了什么?”我把汗津津的手往大仙身上擦了擦,拽着他往山下跑,此地不宜久了,再呆在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个屁!”大仙一摇一晃的跟着我,“我还是有点担心我爸,我们这样跑出去,我爸怎么办?老师不是教过,万事不畏艰辛,百善孝为先!否则你对得起你胸前的红领巾吗?” 我恨不得踹他两脚:“你大爷的!老子还没带红领巾呢!”对于班主任迟迟不让我加入少先队,我始终耿耿于怀。 坳不过大仙,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往山里头跑。 “再找一炷香的时间啊,多了我可不在这里呆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是多久,但为了显示我‘天师’传人的高贵身份,还是说了出来。 小孩子心性,总比大人欠些考虑,那时的我们并没有考虑夜晚的山上会有多少危险。 大仙从小跟着他奶奶,见过的奇怪事情多的很,再加上从小生活在乡下,上山下水的,对叶家村后边这片山熟的很,自然不怕。 我跟着师傅走南闯北,亲眼见到的鬼没两个,但好歹是‘天师’传人,面子不能丢,也跟着大仙满山晃悠。 先前跟着我们的‘嘶嘶’声已经消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入夜之后的山里格外空旷,山风一吹,就把夏日的暑气吹散,我和大仙打了个哆嗦。 改革开放之后,后山里砍柴的人也少了,因此山里的路上杂草丛生。 我和大仙紧靠着往更里头摸去。 才走两步,那嘶嘶声又响了起来。 背心一凉,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我不敢声张,扯着大仙快速往前走,嘶嘶声如影随形。 大仙不是聋子,一会后也察觉了,紧张对我说:“蒋娃子,不会是蛇吧?” 我吐了口唾沫,生怕再碰上鬼打墙:“指不定是兔子呢?” 这话纯粹壮胆,叶家村后边的山里也没什么猛兽,最多的动物就是兔子,其次便是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蛇。 ‘嘶嘶’声伴着我们一路到了山顶。 山顶上四处都是矮小的灌木,只在边上有片荒废了许久的田地,还有一间破败的土屋。 走到你土屋门前,我问大仙这是谁家房子? “听说我出生前还有人住的,是谁来着?”大仙想了半天,一摊手又说:“忘了。” ‘嘶嘶’声在我们靠近土屋的时候便消失了。 不知为何,这声音消失之后,我背心却更加凉了,异样的气息在心头升起。 小孩子本就对秽物有一定感应,何况我灵觉比常人要强。 大仙也是这种感觉,张嘴骂:“他娘的,到底是什么?” 我吞了口口水,靠着土屋的门不说话。 “蒋娃子!”这是喊我呢。 “小虎!”这是大仙的小名儿。 “虎子哥!” 这时候山下传来了喊声,我俩朝山下一看,原来是大人们拿着手电筒上山来寻我们了。 “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把?”我还是识点大体的,背靠着土屋大门说,“我们中午出来的,这都晚上了。” “我们在上面呢!”大仙妥协,对着山下喊道。 我们俩又累又饿,我也跟着冲山下喊。 “两个瓜娃子,在上边等着,别他妈乱跑!看老子不收拾你们!”这是师傅的声音。 听到师傅的声音,我本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一直没有散去。 一会之后,几道手电筒的光从山下跑了上来,我看到领头的那个糟老头子顿时开心叫了起来。 “师傅!我在这!” 我话还没说话,突然吱呀一声,身后一轻,就被人拽到了土屋内。 一只大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发出声音,我扭头看到大仙的嘴巴也被堵住。 土屋的破旧大门一开便关,屋里陷入黑暗。 “别出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本来还呜呜叫着的大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还想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是我爸!”大仙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但情况太诡异,让我忍不住的想叫。 如果是大仙他爸,为什么不让我被人找到?难道大仙一家是人贩子团伙? 我挣扎的更厉害了,两只爪子疯狂挠着捂住我嘴巴的大手。 “等会再跟你说!别动!”叶子虎的声音很惊恐。 我脑海中浮现了老师讲过的人贩子的故事,听说人贩子专在乡下抓小孩,然后割掉小孩的蛋蛋拿去卖。 可无论我怎样挣扎,一个八岁小孩的力气哪里大的过一个成年男性? “瓜娃子!跑哪去了?!”屋外边响起师傅的声音。 “小虎,你在哪?快跟妈回去吃饭!”这是大仙妈的声音。 “小虎,别答话!”叶子虎迅速低声说道。 大仙刚发出一点声音,又咽了下去,看来叶子虎在家颇有威严。 我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傅和大仙妈等人在屋外摸索了一阵,却怎么都不进屋,这可把我急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终于没了声息。 叶子虎依然捂着我的嘴巴,他小声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进山里多长时间了?” “爸,你早上跟着奶奶进山的时候我们就跟来了。”大仙搭腔。 “这不就对了,你说,以你妈的性格,你们都进山一下午,这都快午夜了,他们怎么现在才找上来?”叶子虎语气低沉。 “他们说不定有事,现在才来呢?!”我不服。 黑暗中的叶子虎苦笑两声:“小屁孩!晓得个毛!” 叶子虎并没说明白,年岁尚幼的我也没有明白其间的恐怖,直到后来师傅给我解释我才明白。 不说别的,大仙妈是看着我们上山的,而且是跟着我们追出来的,怎么现在才看到他们提着手电筒上山?大人的速度难道比我们两个小孩还慢? 叶子虎见我不信,偷偷把土屋大门推来一丝:“你们自己看。”他小声说。 我和大仙凑到门缝前,借着月光往外看,刚一探头,便忍不住缩了回来——外面哪有人?分明只有一个散发着幽光的影子在四下乱晃! “鬼火?” 我和大仙长大嘴巴,差点叫出来,叶子虎一下捂住:“别出声!” 我们点点头,心跳的跟打鼓似的。鬼火我见过,但是我还从未见过鬼火能变成人的样子学人说话,但是刚才的景象又历历在目。 又鼓起勇气往外看了一眼,外面那个白蒙蒙、发着幽光的影子毫无目的的四下乱晃,它只有半米来高,顶部时而放出如同手电筒般的光芒,照亮四周片刻。 偶尔发出嘶嘶的声音,仔细一听,就像是人类的梦呓,但发出的声音大多意义不明。 叶子虎轻轻把门关上,在门完全关上前,我看到他脸上满是汗水。 “爸,外面是什么?”大仙的声音显得格外惊惧。 “老子哪晓得,我追着你奶奶进山的时候就碰上了这个东西,再一转头你们也跟了上来,然后就看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跟在你们后头,你们就原地打转。我刚准备冲出去,你妈带着几个人也来了,同样也被这鬼玩意缠上,鬼打墙样的原地打转。”叶子虎快速说,“我不敢过去,怕也被缠上,到时候就没人能救你们了。” “我准备下山找人帮忙,却发现这鸡巴东西一直守在山脚,数量不多,但想出去根本不可能。”叶子虎又说,“蒋娃子,你晓不晓得这是什么?” 我在黑暗中摇摇头说:“我师傅肯定知道!”我灵觉虽强,可没有柳叶无法开天眼,看不出这些到底是什么。 叶子虎带着我们换了个地方,这里靠窗,屋外一缕月光、一丝凉风飘进来,让土屋内的闷热少了些。 叶子虎摸出跟香烟,把空了的香烟盒丢在地上,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点着,一脸无力模样,苦笑对我们两个小孩说:“发现没办法下山之后,我一面留意你们那边的动向,一面满山跑,最后才发现那鸡巴鬼东西漫山遍野都有,可就是这间土屋里没有。” 大仙捡起地上的香烟盒,拆开又叠好,拆开又叠好,反反复复好几遍,才紧张说:“爸,咱们怎么办?也就是说妈他们还在山脚下鬼打墙?” 叶子虎没说话,愣愣望着窗外,眼神中透出浓浓的担忧。 我早就被惊出一声冷汗:“叔叔,那您是怎么躲过的?” 叶子虎大手一摊,然后在身上摸了摸,拿出黑驴蹄子,说:“我身上也就这玩意了!” 大仙篡着香烟盒子,说:“对奶奶不是没用吗?” 我白他一眼:“外面的又不是你奶奶!” “黑驴蹄子是辟邪的,道上传闻对僵尸有奇效。”我正儿八经说。 叶子虎急了:“小师傅,你快想想办法,我怕小虎他妈被那些东西缠久了不好!” 我又哪有办法,外面那些鬼影子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能迷人心智,还能伪装成熟悉的人的样子,我记忆中就没碰到过比这更难缠的东西——不对,师傅比这些鬼影子难对付多了。 “哎……”叶子虎叹气,“小师傅你也没得办法吗?” 我低着头,羞愧的没法说话。 叶子虎也黯然了下去。 大仙突然抬头问:“爸,这间土屋原来是谁住的?这些鬼为什么不进来?” 只见到叶子虎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这是章子他老头原来住的地方,老头怪的很,十年前死了,这间屋子就空了,章子也一个人跑外面去闯生活,既然这些鬼不进来,屋里肯定有他们怕的东西!” 不得不说,大人的脑子转的比较快,大仙无意一问,叶子虎就反应过来。 叶子虎又说:“我们村村口不是有人喝农药自杀过吗?自杀那人就是章子他老头!” 大仙歪着脑袋,听到这话,这个快一米七的家伙蹭一下蹿了起来:“那这屋里不会有鬼吧!” 第五章 大仙站起来,只比叶子虎矮了一些。 叶子虎比大腿还粗的胳膊一伸,把他按了下来:“别慌!” 他的镇定超出了我的想象,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直到很久之后才清楚,叶子虎原来也是个人物。 借着从破旧窗户透进的一丝月光,叶子虎带着我们在布满灰尘的土屋中四下摸索。 一面寻找能救大仙妈的东西,一面给我们讲章子他老头的故事。 章子原名张章,他老爹叫张大年,几十年前一直生活在山顶的这间土屋中。 没人知道为什么山下有大好的农田他不去种,非要生活在山上自己开荒。 张大年是外乡人,生的忠厚老实,看上去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他平时少与人来往,因此了解他的人并不多,只知道他好抽烟,成天烟不离手,大家一般都叫他老烟枪。但张章不一样,张章到底是年轻人,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一直住在山上? 因此叶子虎与张章还算相熟。 张大年之所以和人打架把人打死,和张章有很大关系。 张章成天在外鬼混,有天带了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回来,那时候在乡下,穿西装的人很少见,说是稀有动物也不为过,因此叶子虎印象颇深。 “是个中年人,四十多的样子,和张章他老爹差不多大,穿着深蓝色的条纹西装,头发抹成了大背头,提着个皮包,一副大老板样子。”叶子虎回忆道:“张章带着中年人回来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张大年的脸色变了,但大家都不以为意。” “西装男人派头很大,逢人就散烟,但张大年这个老烟枪竟然不接。”叶子虎回忆道,“然后当天下午,张大年就在村口用石头把人给砸死了,随后张大年畏罪自杀,章子就一个人出村闯生活去了。” 我听得一惊,刚准备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张大年跟西装男打起来的时候,叶子虎突然说道:“找到了!” 第十二章 山顶隧道 “找到了!”叶子虎压低声音说道。 我和大仙凑了过去,只见叶子虎在黑暗中把屋内的床板一扣,掀开床板,便从地下摸出个什么玩意。 “这是什么?”大仙好奇长大眼睛。 由于太黑,看不清楚,叶子虎带着我们又回到了窗边。 借着月光,只见是一只青铜酒杯,酒杯上刻着花纹,意外的一尘不染,即便光线不足,也可以看出这只酒杯不是凡物。 因为我明显感受到了它上边铺面而来的阴气。 土屋中很热,叶子虎拿起青铜酒杯的瞬间却打了个哆嗦。 “真他娘的邪门!”他骂道。 我死死盯着酒杯不放,心中还是有些不确信:“叔叔,你怎么知道外边那些鬼是怕这个?” 叶子虎脱了汗衫,露出一身肥膘,他用汗津津的汗衫把酒杯包好,低声道:“两个小屁孩,还是少点生活经验,张大年打死西装男畏罪自杀后,章子就把这间屋里的东西全倒腾光了,这酒杯一看就是值钱货,以我对章子的了解,他走之前会放过这个酒杯?而且土屋多年无人居住,为什么就这只酒杯上干净的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反常即为妖!小家伙学着点!” 我扭头看到大仙这货一脸崇拜的望着他老爸,心说,出息! 说句老实话,我也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在这时候本能的觉得叶子虎比我预想中的更加精明,脑子完全不像他的身材一样满是横肉。 “邪门,邪门!真是冷的可以。”即便用汗衫把酒杯裹了一层,叶子虎还是一个劲的喊冷。 我知道这并不是物理现象上的冷,而是酒杯上的阴气引起的。 “酒杯上阴气太重。”我说。 叶子虎点点头,沉声道:“小师傅还是挺厉害的,有什么办法把阴气破解了吗?” 我摇摇头,说:“叔叔,办法是肯定有的……可我不敢。”我这是大实话,我再蠢,再怎么年幼,也知道如果真是酒杯镇住外面的鬼影,那么这个酒杯上有阴气就是好事。 “我们现在就去救妈!”大仙脸颊涨的通红。 叶子虎大手一挥,腰间揣着用汗衫包着的酒杯,把我们护在身后小心推开大门。 小心开了大门,外面那只鬼影突然转头。 我这才完全看清了它的样子。 它们是一团雾蒙蒙的光,看不真切,只是隐约能看到这些光当中有个纤细的黑影,和蛇一般,这个黑影的顶端,有隐约的光芒射出。 被这些光芒照到,人就忍不住头晕目眩。 我们站在土屋门内,木门大开,叶子虎久久没有动作。 大仙这个一米七的家伙没出息的躲在他身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冒了脏口:“老子才不怕你们!” 叶子虎回头狠狠瞪他一眼:“说个鸡巴脏话!看老子回去不收拾你!”他又说,“你们把我腰带抓着,怕就眼睛闭起来,我怎么走你们怎么走!” 我和大仙连忙点头,其实我们都怕的不行。 叶子虎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汉子,身上横肉一抖,就大跨步向前。 我和大仙想闭眼又不敢闭眼——不闭眼这鬼影看的瘆人,闭眼又怕它冲上来。 或许是那个青铜酒杯真的起了作用,那鬼影远远看着我们,死活不能靠近,只能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嚎,恍惚间我仿佛听到这些低嚎变成了人声。 大仙似乎也有这种感觉,他转头惊愕看着我:“我好像听到了我妈的声音,老子操……” 叶子虎回头一巴掌朝着大仙后脑勺扇去:“嘴巴干净点!你和人家蒋娃子学学好吗?” 大仙怯怯点头。 我们一路小心摸到了山脚下,那鬼影也跟着追来,但隔着十几米不敢靠近。 叶子虎指着前边说:“就在那,小师傅你看该怎么办?” 我顺着叶子虎的手指方向看去,月光下,大仙妈还有叫胖鱼的那四个汉子正焦急在原地绕着圈。 他们双目毫无焦点,嘴巴时不时长大发出无声的呼喊,他们不远处惊人也站着一个鬼影! “娘的……”大仙忍不住骂道。 “我上去把他们拍醒?”叶子虎拍了拍别再腰上的酒杯,“有了这个鬼影不敢靠近,到时候不是一叫就醒了?” “叔,您别!”我吞了口唾沫,拉住叶子虎,“万一你叫醒他们的时候,他们被吓掉了魂怎么办?不能急的,看我的。” “大仙和我来,叔你帮忙看着鬼影,别让他们靠近。” 叶子虎郑重点头。 大仙先头用舌尖血破过一次鬼打墙,说明这些鬼影还是有些怕阳气重的东西,那么这样就简单了。 我们躲在一边,大仙脱下汗衫,我们撒了泡尿上去,叶子虎皱眉接过被尿浸湿的汗衫,在我的指示下,老远扔到了正焦急原地打着转的大仙妈头上。 大仙妈被童子尿一浸,只见她浑身一哆嗦,本来毫无焦点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她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我们的时候便想出声,却被叶子虎制止。 叶子虎做着手势,我和大仙看了半天没看明白他在比划什么,倒是大仙妈最先反应过来,取下头上沾满尿的汗衫,依次在胖鱼等人头上抹了一下。 胖鱼那四个壮汉也惊醒过来,见到远处散发着幽光的鬼影,双腿忍不住打着哆嗦。 大仙一个劲的撇嘴:“没种!” 我们一行人没说话,迅速下了山。 下山之后,身后的鬼影并没有跟来,而是消失不见。 叶子虎一屁股跌到在地上:“吓死老子了!” 胖鱼等人受惊也不轻,但还稍微强点,大仙妈扶起叶子虎快速往村里赶去。 胖鱼等人也背起我和大仙快步跟了上去。 我趴在胖鱼背上心有余悸,其实我早吓的不行,全身都使不上劲,只不过那时候有叶子虎一直撑在我和大仙身前,现在叶子虎也倒下,我和大仙便失去了靠山。 回了大仙家,叶老头的老伴,叶老太太竟然颤巍巍靠在门前。 老太太脸色担忧,急切道:“蒋娃子!可找到你了!”她又看了一眼我们,眸子中闪过一丝疑问:“你家老太太呢?还有我家老头子呢?!” 原来叶老头跟叶老太太一直在家里等我,可我直到中午都没有回去,叶老头急切来到叶子虎家,正好看到我们一行人从屋里奔出去的一幕。 “糟糕!”叶子虎大手拍了拍脑门子,“天师回家没?” 叶老太太摇摇头:“从昨天就没见到了。”我心想,师傅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我们都不敢把山上的事情说出来,怕叶老太太担心,大仙却是个二愣子,他支支吾吾说道:“山上那么危险……” 叶老太太一听,急了,连忙拉住他:“小虎,告诉奶奶发生什么了?” 大仙缺根筋,把山上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倒了出来。 叶老太太慌了神,一屁股跌到在地。 大仙妈连忙将她扶起。 我想起师傅和我说过,叶老太太被十世鬼胎寄生了一辈子,虽然救了过来,不过也没两年好活,心里不忍看她这样,再加上叶老头平日待我不错,我便拍着胸脯道:“奶奶放心好了,我一定把爷爷带回来!” 大仙哪甘示弱:“红军不畏远征难!老子也去!” 叶子虎一巴掌把他扇了个踉跄:“你跟着舔个鸡巴乱!”到底是他老爸,大仙毫无抵抗之力,只得躲在一边。 “大妈,您放心,我一定把大爷给带回来!”叶子虎拉着叶老太太的手保证。 一个成人说的话,自然比我这个小屁孩说的话又说服力。 叶子虎揣着青铜酒杯又准备回山上。 胖鱼等人也要跟上,却被喝退:“你们就在家等着,如果我晚上回不来,你们白天再跟天师一起来找我!”说完,他犹豫了一会,又说:“算了,怕天师明天也不回来,你们连夜请几个道士来!” 大仙妈不放心,扯着叶子虎的袖子担忧道:“虎子,你……” 叶子虎甩开大仙妈的手:“你在家把小虎看好,别让这个小兔崽子到处惹麻烦就行了!我正好再进山寻一趟咱妈,顺便把叶大爷也找回来!” “叔!我也去!”我大声说,“有什么事,我也能帮上一点忙的!” “蒋娃子!你不能丢下我!我奶奶还在山上!”大仙扯着嗓子喊,“而且你这是背叛革命友谊,你知道吗?” 农村娃儿重义气,在叶家村住的这几个月,我也受了这种熏陶,脑子一热,拉着大仙说:“咱们一起去!” 叶老太太和大仙妈死活不同意。 叶子虎也有些不情愿,山上本来就危险,他们哪里肯让两个小孩去。 可最终还是熬不过我们,因为我陈述了一个事实,我是我师傅的徒弟。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大仙? “童子尿属阳,但我一个人尿不了那么多!” 大伙最终被说服,叶子虎摸了柴刀准备带我们上山。 我把柴刀夺了下来,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说:“去借把杀猪刀!” 杀猪刀宰杀无数生灵,上面煞气重,山上的鬼影应该能被镇一镇。 正好村里有个屠户,大仙妈借来杀猪刀,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几个用红布制成的护身符递给我和大仙,随后叶子虎便带我们上了山。 我们一面吃着大仙妈准备的干粮,一面往山上走去。 不知什么缘故,山上的鬼影消失了,叶子虎右手握着杀猪刀,腰间别着青铜酒杯,左手伸向后头,让我们两个娃娃抓住他的手。 在山上走了一阵,别说大仙奶奶和叶老头,连个屁都没见着。 转眼到了山顶的土屋边。 大仙和我拿着手电筒四下乱照,照到一片灌木与杂草。 叶子虎踹开土屋门,自言自语:“还是觉得这间土屋有点怪!” 我们跟了进去,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第一次把整间土屋看清楚。 和叶子虎说的一样,土屋中啥值钱的都没,就剩一张木床板。 木床板被掀开,青铜酒杯就是在床板下被找到的。 “找到酒杯的时候就觉得下面有些古怪!”叶子虎说,拿过大仙手上的手电筒,往地上一照。 只见泥土地上,一块方正木板嵌在地面上,木板上有拉环,应该可以拉开。 木板上和青铜酒杯一样一尘不染。 我凑近看了看,木板就是普通的木板,长款一米,木板正中央还雕着一个椭圆的图案,椭圆的图案内还有另一个更小的椭圆——就像一只眼睛似的。 叶子虎拿酒杯比划了一下,杯底和最小的椭圆吻合,酒杯就是放在这里的。 大仙靠过来,说:“这是啥?” 叶子虎摇头:“不知道。” 我灵觉强,也没有感受到这块木板有什么不同。 “小师傅,把酒杯放回去看看?”叶子虎问我。 我摇头,拿不定注意。 这时候传来轻微的声响,紧接着是大仙的声音:“你们看,下边有个洞!” “老子打你人!”叶子虎扭头一看怒了,大仙冒冒失失把木板掀开了。 我也痛心疾首,山上的东西本来就奇怪,大仙这样冒失,天知道会惹什么麻烦。 叶子虎连忙把木板又盖了回去。 好在没事情发生。 “我们出去找找。”叶子虎说,他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这就是大人与小孩的区别了,叶子虎好歹是当爹的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如果师傅在这,肯定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不去冒没有必要的险。 但我和大仙不同。 “叔,我们下去看看?说不定奶奶跟叶爷爷在下面呢?” “对啊,说不定奶奶在下面!” 叶子虎迟疑,咬牙把青铜酒杯递给我们:“那你们在上面等着!”说着翻开木板,端着杀猪刀挑了下去。 我把手电筒往下照,洞口一米见方,对叶子虎来说极窄,内里却另有乾坤,叶子虎摔了个踉跄,抬头朝我们比了个手势让我们小心,便一矮身钻进去。 一会就没了声息。 大仙和我拿着手电筒乱照,与其说着是个洞口,倒不如说是一条矿道一样的玩意。 大仙拍我的肩膀,比了个手势,小声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老子也下去!” 我白他一眼,心说,你这满嘴脏话的样子真是欠抽。 没等我反应过来,大仙就跳了下去。 我一慌,青铜酒杯还在我手上,大仙没有保命的东西,一个人下去不是太危险了,脑子一热,也跟着跳了下去! 第十三章 逃出生天 这一举动有多莽撞,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洞口有点高,我们摔了个底朝天,挣扎爬起后,举着手电筒四下打望。 这里果然是一条隧道。 隧道很长,手电筒照不到边,隧道很宽,两个人并肩走也搓搓有余,隧道很高,几乎有我和大仙加起来那么高。 洞口就在我们后方的墙壁正中,一条绳缆直直垂下。 凑过去一看,绳子还挺新。 “我们真要追上去啊?”我心里打鼓,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跟上去,因为已经听不到叶子虎的声音了。 大仙只是怕他爸,平常胆儿肥的很,不过按我的话说,他有些愣头愣脑的,大仙夺过手电筒就往前跑。 我把青铜酒杯揣在怀里紧张跟了上去。 青铜酒杯上阴气很重,先前没注意,现在拿在身上,如同在怀里裹了一块冰,怪不得叶子虎冷的直打哆嗦。 我和大仙并肩往前走,隧道不知道通向哪,宽阔且找不到尽头。 “会不会是张大年挖的?”大仙问我。 “不清楚。”我摇头,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哪知道。 我俩说着话,大仙突然哎哟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 把手电筒往上一照,原来这货撞到墙上去了。 说来也怪,隧道长宽差不多三米,才走没一分钟,突然矮了一米多。 大仙个子高,都快一米七了,这一下撞的结实。 我这才意识到隧道是呈沙漏形的,越往里走越窄,不仅是高度,刚才还能并肩行走的隧道,现在已经有些拥挤了。 “娘的,谁挖的啊!”大仙捂着脑袋小心站起来。 我抽空四下张望,隧道四壁的泥土有些干,肯定挖了很久了——在那个年代,哪个小孩没趴在地上玩过泥巴?这点判断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手电筒的光只能照到四五米,更深处就看不到了。 大仙矮下身子再往里走。 这时候前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再回过神,只见叶子虎手脚并用狼狈疾奔。 “快跑!”叶子虎大吼,把我和大仙吓了一跳。 叶子虎又吼:“快!” 我心脏猛一跳,脑子一下懵了,本能的连滚带爬往后跑去。 大仙呜啊一声跟上,叶子虎速度不知道比我们快了多少,没一会跑到我们身边,一手拽着一个往外狂奔。 “叔,怎么了?!”发力狂奔之下,我气都快踹不出来但还是问道。 叶子虎声音一沉:“出去再说!” 我和大仙走的本就不远,疾奔之下,半分钟不要就到了洞口。 叶子虎把我们往上送:“你们快点!” 我和大仙被叶子虎推到洞口,刚准备爬上去,隧道最里处卷来一阵阴风,阴风携着腥臭的气息,闻的人作呕。 随着阴风与腥臭而来的还有阵阵的嘶嘶声。 叶子虎大吼一声:“快!” 我和大仙手忙脚乱往上爬,结果越慌越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土屋里。 我们把手电筒往洞口照,叶子虎正费力抓着绳缆攀爬,大仙突然尖叫:“爸,你的脸怎么了!” 只见叶子虎脸色惨白,不对,更确切的说他的脸是灰色的,仿佛被灰色彩笔涂抹过。不仅仅是脸色异常,表情也异常痛苦,他咬着牙,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这时候腥臭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叶子虎回头看了一眼,再吼:“你们先下山!别等老子了!” 我和大仙一急:“叔,你先上来再说!” “爸!我们就在外边等你,哪都不去!” 岂料叶子虎突然摔了下去! 原来洞口的绳缆是拴在一根长木棍上的,木棍则是嵌在泥土里的,叶子虎太重,把木棍扯断了。 叶子虎重重摔倒在地。 这时候我已经隐约猜出隧道中的是什么。 我扭头看了看大仙,只见他眼眶含泪,吼着:“爸,我下去救你!”跳了下去。 “大仙!”我焦急大叫。 只听见叶子虎大骂:“老子让你走了!” 腥臭的味道越来越重,我脑子一热,一跺脚又跳了下去。 我和大仙摔做一团,疼了喊都喊不出来。 叶子虎大骂:“两个小兔崽子!” 大仙连忙爬起,扯着叶子虎的背心:“爸,要回去一起回去!” 叶子虎狠狠扇了大仙一巴掌:“妈逼的!” 才两句话的功夫,再一抬头,顿时尿了一裤子……这是真尿了一裤子,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看到一张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能不尿裤子吗? 一个比水缸还大的蛇头正张着血盆大口朝我们扑来! 腥臭扑鼻的气息,仿佛闪着血光的牙齿,红色的信子……我吓傻了,愣愣站在原地,脑子一团浆糊。 大仙的情况也和我差不多。 这时候叶子虎从腰边摸出杀猪刀,咆哮着扑了上去! 只见到五大三粗的叶子虎硬是把一把杀猪刀,论成了一把大关刀。 隧道三米高,叶子虎一蹦,杀猪刀抡到头顶,仿佛大关刀一样朝蛇头砍了过去。 这只蛇也不知道多长,大的可怕,见到竟然有人敢直面自己,大蛇愤怒咬了过去,叶子虎这一刀不偏不倚砍在蛇头上,竟然被当的一声挡了开,蛇头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叶子虎也被大蛇甩飞,重重摔在墙上。 大蛇也不好受,扭着身子,看上去极其痛苦,我知道这是杀猪刀上煞气的原因。 我慌了,抖着被尿湿的裤子手足无措。 只见叶子虎方一摔倒,哼都没哼一声再度爬起,他吼道:“你们给老子快跑!”朝大蛇扑去。 我哪能走,一急,四下找东西朝蛇头砸去。手电筒滚落在地,隧道中一下暗了许多。 叶子虎再彪悍,哪是大蛇的对手,杀猪刀上煞气再重,哪有蛇的煞气重?叶子虎一下子被撂翻在地。 大仙哭叫着扑了上去要与大蛇拼命。 大蛇虽然凶猛,但仿佛有所顾忌一般,让人有种出手留了三分力的感觉。 我哪管那多,急的大骂傻逼,脑子一热,想到了怀中的青铜酒杯,一闭眼把它丢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酒杯落地,当一声,大蛇竟然停止了行动! 抬头一看,大蛇正仰着脑袋,瑟缩躲在青铜酒杯之后,犹豫不敢上前。 叶子虎闷哼一声,快速从地上爬起,不忘带走杀猪刀,他托着我和大仙上了洞口,五分钟之后,我们跑出土屋,飞也似地往山下跑。 才跑两步,就停了下来。 我都快哭出来了:“这些鬼影子怎么又出来了!” 原来那个白色的鬼影又出现了!而且有七八条之多! 由于没有青铜酒杯,这些鬼影朝着我们迅速靠近,还不停的发出嘶嘶声。 我正手足无措,叶子虎一刀劈了过去。 只听到嘶一声,仿佛利剑刺破浸透水的牛皮纸的声音,叶子虎一刀竟然披散了鬼影! “这他娘的是什么!?”大仙惊呼,跑上前用棍子挑起半条死得不能再死的蛇,蛇被叶子虎一刀劈成两半。 是一条随处可见的青色小蛇,只是腹部上有古怪花纹,花纹如鱼鳞,粗粗一看,还以为这是一条发育不良的鱼,这些如同鱼鳞一样的花纹仿佛随时可以张开喷射出白色雾气,小蛇的眼珠子也在月光下反射着白色的光芒。 我这才知道,原来鬼影就是这些蛇变成的。 叶子虎低声说道:“快走!” 我扯着大仙可劲的往山下跑。 那些鬼影穷追不舍,叶子虎握着杀猪刀,这些鬼影子来一个便死一个,一路砍翻七八条鬼影,我们终于到了山脚下。 和先前那次一样,才跑出山,鬼影便消失无踪。 我舒了口气,双腿打着颤,我都佩服我自己现在还能站着,裤子早就尿湿,被夜风一吹,身上那个冷啊。 扭头看了看大仙,他的情况也差不多,脸色惨白,裤子上一股子尿骚味。 “爸……”大仙喊了一声,却没听到回应。 我们回头一看,叶子虎早已瘫倒在地,脸色跟抹了白灰一样,眼珠子瞪着老大,瞳孔中写满惊恐,似是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爸!”大仙大喊,叶子虎没听到似的,表情毫无变化。 大仙扑在叶子虎身上手足无措,我跑回村喊来大仙妈还有胖鱼他们把叶子虎抬回家。 乡里的医生看了,说他只是受了惊,人没事。 但我和大仙不信,叶子虎那么勇猛,敢拿着杀猪刀和那条大蛇对干,怎么会惊吓成这样?我和大仙都没这样啊! 大仙妈更是不信,躲在旁边抹泪:“不可能……不可能……” 胖鱼等人手足无措的在边上安慰:“嫂子,我也觉得虎子哥不可能是被吓到了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候,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个道士,身穿黄底八卦袍,头戴八卦帽,斜挎着个八卦乾坤袋。 道士一进门便掐着手道:“哎呀,哎呀,这户人家的主人有血光之灾!” 胖鱼指着道士,小声对大仙妈说:“嫂子,这是从野云观里请来的师傅!” 我吃了一惊,野云观我知道,在附近有名的很,破四旧时期保留下来为数不多的道观之一。 野云观在深山之中,四野不近人烟,观很小,据说只有五人,但听说本事都很大,在乡里做了几场大法事,名望很高。 野云观离叶家村很远,胖鱼能一晚上请来对方,我很吃了一惊。 大仙妈痛哭:“大师,您快救救他!” 年轻道士相貌平平,气派却很足,他抖了抖道袍,走到叶子虎身前,掐了个道决,念念有词一阵后,满面愁容说:“这位兄弟有生命危险!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吧!” 大仙妈脸都哭花了,立马给年轻道士跪了下来:“大师,千万要救救我们家!” 大仙跑过去抱着她,也哭成个泪人。 同行是冤家,我总看年轻道士不顺眼,但我学艺不精,大仙家的事情也帮不上忙,只好被叶老太太牵着手,紧张站在一边。 “奶奶,放心好了,虽然我们没找到爷爷,但爷爷肯定没事的!” 叶老太太抱着我的脑袋没说话,但眼瞳中的担心,谁都看的出来。 年轻道士吩咐胖鱼等人准备了一些东西之后,便在堂屋盘膝打坐,说了声,明天正午再做法,便谁也不理了。 我想安慰叶老太太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起身准备去后院透透气,刚走到后院,就听到一阵窸窣声,声音是从大仙奶奶出事的楼房中发出的,我抬头看了看,楼房一点灯光都没有,应该没人。 我苦笑,自己今天还真是风吹草动都被惊到。 后来叶老太太带我回家,我累的不行,在山里跑了一天,又碰上可怕的事情,精神一松懈下来,就闷头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想到叶老头还在山上、大仙奶奶还在山上、叶子虎情况不妙,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在家里晃了一圈,没见到人影,只看到屋里桌上摆了碗烫饭,用萝卜汤做的烫饭,还加了腊肉,这可是我平日最爱吃的,不过现在食之无味。 草草扒了两口饭,跑到大仙家去。 大仙家此刻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里边锣鼓齐鸣,我费力挤了进去。 只见院子中摆着个硕大的案台,案上金色香炉、一米高的粗香、朱砂、黄纸、桃木剑……一应俱全。 年轻道士手拿拂尘,踩着八卦步,一身道袍随着他的动作,飘逸极了。 他一面做着法,身边还有七八个拿着锣鼓的庄家汉,跟着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我心想,这才是气派,师父那寒碜样跟着可没法比。 这时候大仙看见我,拉着我走到了屋里。 大仙妈焦急看着道士做法,胖鱼、小顺那四个壮汉不见踪影。 “他们带人上山去找叶老头跟我奶奶去了。”大仙直呼叶老头,惹得大仙妈直瞪眼。 “叔叔怎么样了?”我问。 “还是老样子……昨天回来后就没醒过,不过脸色不是灰色的了!”大仙的语气先有些黯淡,说道后来稍微兴奋了些。 我哦了一声,又问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野云观的道士,昨天晚上你走了之后,他烧了张符,化水喂我爸喝了之后,早上我爸的脸色就变正常了!” 我惊讶:“这么厉害?”说着要去屋里看下叶子虎。 结果刚一挪步子,就碰到了个人。 “瓜娃子,走路不长眼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去,只见师傅不知什么时候端着一碗烫饭,蹲在我身后! “瓜娃子,莽莽撞撞的!”师傅笑眯眯望着我。 第十四章 装腔作势 “师傅!”我大叫,声音几乎盖过漫天锣鼓声,“你快去救救叶爷爷!” 大仙见到我师傅,咕咚一下就跪了下来:“您一定要救救我爸和奶奶!”大仙难得的用了敬语。 大仙妈犹豫了一会,碍于年轻道士的面子,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是急切的看着师傅朝他点了点头。 师傅笑呵呵的没说话,我注意到他手上端的烫饭正是我没吃完那碗,说明他也是才回来。 被我们这声喊镇住,叶家村的人才注意到我身后蹲着扒饭的师傅。 师傅在叶家村的知名度比野云观的道士高多了,几个年纪稍大的老人还颤巍巍走上前和师傅打招呼:“天师,您怎么不早来,您要早来了……”说着扭头看了看年轻道士,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正作法的年轻道士顿了顿,明显面子上过不去,脸色瞬间变了,随后又若无其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在香案前站定,将拂尘啪一下放在案上,拿起桃木剑挑了一叠黄纸,耍杂耍一样舞剑饶了一圈,那叠黄纸就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遭飞舞起来,只见桃木剑如风穿梭,眨眼功夫,剑上串糖葫芦似的串了小叠黄符。 年轻道士右手握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作剑指状,道袍长袖一振,直指剑尖黄符! 砰一声,桃木剑上的黄符竟然烧着了! 乡亲们一下炸开锅,拍手直道神奇。 年轻道士平静一笑,桃木剑一抖,用烧着的符纸点燃清香,然后举起毛笔,毛笔在香上绕了两圈,仿佛卷了两缕青烟,然后他就用毛笔沾了朱砂在黄纸上画了张符。 年轻道士一气呵成,毛笔尖没离开过黄纸一秒。 只见黄纸上是龙飞凤舞的图案,也不知画的啥,只是看着便觉得这张符不同凡响。 师傅还是呵呵笑着不说话,一碗烫饭已被他吃完大半。 “师傅……他行不行啊?”我小声问。 “看看再说,你娃儿慌什么!你看那小师傅,多有派头!”师傅眯着眼睛笑。 年轻道士画好符,请出三清像,高挂在堂屋中,他三跪九叩进入屋里,高捧符纸嘴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念的啥。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年轻道士才站起身,将符纸递给大仙妈。 大仙妈恭敬接过。 “将它烧了冲水,你丈夫三日内准能醒来。”年轻道士满头大汗,眼睛微微闭着,一脸精疲力尽。 大仙妈感恩戴德,就差跪下了,赶紧将符纸烧了冲水喂叶子虎喝。 年轻道士又走到香案边,请人端来一碗米,上边插三炷香,待香烧完后,宰了头公鸡,将公鸡血洒在米中,抽出残香,拿一块白布把整个碗盖住,在碗底用红绳系好。 “这是神仙饭,能保你一家平安。”年轻道士又说,并吩咐大仙妈把‘神仙饭’好生安置在叶子虎床下。 做完这些,他又在屋里贴了几张符,在正门口放了八卦镜,端着三株粗香在屋里饶了几圈才作罢。 “师傅,神仙饭是什么?”我小声问。 “就是鬼仙饭!”师傅吃完最后一口烫饭,意犹未尽道。 我张大嘴巴,鬼仙饭?大仙奶奶就会请鬼仙上身,不是照样变成了那副模样至今不见人影,年轻道士这招管用吗? “真正要用鬼仙饭请鬼仙,得斋戒沐浴,米还必须是陈年米,往上边撒公鸡血更是无稽之谈,这小年轻要不是学艺不精,就是在瞎搞!”师傅说。 “听说他是野云观的。”我想到了年轻道士的身份。 第六章 师傅白我一眼:“野云观个锤子!” 我们师徒两说悄悄话,大仙妈已经把‘神仙饭’放到了叶子虎床下。 黄符水喝了,神仙饭敬了,叶子虎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 我有些怀疑,先前大仙和我说脸色灰白的叶子虎,喝了符水才变好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师傅又神神叨叨的不肯解释更多,我也只好作罢。 “王师傅……您看,我们家老太太还在山上……”大仙妈扯着年轻道士的手臂。 看来昨天晚上胖鱼等人已经事无巨细的把山上的事情给年轻道士说了一遍。 “事情有点难办。”王姓道士理了理道袍,一脸为难,“刚才画符、请三清、请神仙饭、作法花了我不少心力,这不是休息一下就能恢复的,要许多名贵药材补回来……再继续下去,我的寿数都要折了!” 我见到大仙妈连忙塞了个红包过去,王姓道士不动声色接过收入道袍,似乎是在道袍中掐了掐红包的厚度,脸色还是有些为难。 大仙妈一咬牙,又赛了个红包过去,王道士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待我夜间上山一观,施主,有屋子吗?你先准备些食物,我沐浴更衣休息一阵后,夜间便去山上。” 大仙妈感恩戴德去准备打扫屋子跟准备吃食了。 王道士这时候迈着八字步,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师傅面前。 师傅一碗烫饭已经吃完,正端着空碗蹲在那儿看热闹,见到王道士走近,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王道士仰着脑袋,一脸用鼻孔出气的模样,我看着他的鼻孔,恨不得拿筷子插两下。 “这位师傅,请问您从哪里来?”王道士趾高气昂。 师傅呵呵两声,一脸憨厚说:“就是野路子,只会驱个邪,混口饭吃罢了。” 我急了:“师傅!你跟着个江湖骗子谦虚什么!”师傅可是有真本事的。 师傅摆摆手,拉住我,连连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哈。” 王道士哼了一声:“不懂就别随便出来害人了,驱邪捉鬼,一步错,步步错,万一惹来麻烦怎么办!?你负责?”王道士神色严厉,就跟长辈教训晚辈一样。 围观的乡亲们刚才都见识了王道士的本事,这会肯定首先相信他,这会全小声议论着什么。 不用听都知道肯定是在说师傅的坏话。 我恼火,站起来狠狠呸了一口,口水落在王道士脸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扬手一巴掌扇了过来。 我脑子一下懵了,眼睛不由自主闭了上来。 啪一声。 身上却没有感到疼痛,张眼一看,原来师傅挡在了我身前,王道士一巴掌打在了师傅脸上! 师傅双臂张着把我护在身后,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不空出一只手去拦王道士?事后我问师傅的时候,他只是笑着骂我瓜娃子。 多年后,还是大仙妈一语惊醒梦中人,“你师傅啊,两只手把你捧着都怕摔了,怎么会空出一只手去做别的事?”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王道士一巴掌扇到师傅脸上,愣了愣,表情有些困惑。 我怒视他,脑子开始充血。“你妈逼的!”我轮着师傅吃空了的碗砸过去,瓷碗正中王道士脑门,然后落地啪一声摔的缺了个口。 “你这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几个见识过王道士真功夫的乡亲责怪道,“好不容易才请来,万一人生气,走了怎么办?虎子家的事情,你和你师父解决?” 胸中仿佛堵了什么一样,我很想告诉所有人,这人是个骗子。 这时候师傅揉了揉我的脑袋,轻声对其他道歉:“瓜娃子不懂事,别见怪哈!” 王道士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同时大仙妈收拾好屋子,来请王道士入内休息。 众人见到没热闹看,也散场了。 “我家老太太又中邪跑了,天师您不是说过没事的吗?”大仙妈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大仙妈这样也正常,如果不是师傅让我来解决老太太的事情,最后也不会把叶子虎也搭进去。 不过大仙妈有些膈应人,我们又没收你一分好处,帮忙是情分,没帮上忙还怪我和师傅,这就让人难受了。 “算了,知道天师也算尽力了,不过王道士说了,他沐浴更衣之后要安静呆一会,您看?”大仙妈看着脚下破了个口的瓷碗,淡淡说。 知道对方要赶人,我冷着脸没说话,心想,这群白眼狼! 师傅却满不在意笑了笑,捡起缺了口的碗,带我回叶老头家。 这时候叶老太太也回来了,我正好奇刚才怎么一直见不到她人,一了解才知道,老太太和胖鱼等人去找寻山了,不过老太太没上去,只是在山脚下等着。 “天师,您可回来了!”老太太拉着师傅的手,一咕噜跪了下来。 原来刚才胖鱼等人带了几十人去山上,连带着附近几个山头也瞧了,可硬是连个屁都没看到,昨日晚上叶子虎砍死的那条怪蛇尸体也不见,山顶土屋中的确有个洞,但二十多人愣是没人敢下去。 因此都在议论洞里的是不是条蛇精。 师傅拉老太太起来,说:“放心好了,我保管叶老头没事!” “现在是没事,让王道士去救人的话,肯定出事!”我不满,想到王道士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 叶老太太还不知道大仙家发生的事情,问:“啥?” 师傅叹了口气,只是说:“等晚上就知道了!” 到了晚上,师傅神经兮兮的摸出一张护身符,用红绳串好系我脖子上。 我摸了摸黄符,手感与平常的符纸的材质有些不同,但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摸上去暖暖的,像刚被烘烤过。 “这两天不在,就是去搞这玩意去了,你灵觉强,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师傅对这件事情毫无隐瞒。 “世间符纸很多,升法坛作法时候用的普通黄符叫凡符,只能够捉捉小鬼、做个平安符。你瓜娃子听好了,给你的这张符和凡符不同,他叫仙符,也就是说不沾凡尘的符,你可以理解成是跟无根水一样的玩意。这东西来之不易,护身符你小心带好,一来可以防止你灵觉太强招惹鬼怪,二来它比普通平安符灵验多了。” 师父又喃喃说:“也不知道你瓜娃子命好还是不好,每次都在这种时候要遇劫,不过……” 本来还对师傅很怨恨,心里顿时充满感激,刚想问问是什么劫,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探出去一看,原来是王道士准备出门了。 阵仗拉的极大,九人的锣鼓队在前引路,他们脖上挂着红布,红布上鬼画符一样写着字,师傅笑着说这是九字真言。 锣鼓队后头,三个庄稼汉子穿戴整齐,左、右、前各一人扛着香案前进。 香案上只放着一只香炉,香炉内白米一盛,三株香插在其上。 再往后是一位瘦瘦高高的人,这人很眼熟,我一看,惊道:“大仙!” 大仙一手提着大袋子,一边从袋中抓出黄纸丢满天,他背后还背着个乾坤袋,袋中装的桃木剑等物什。 王道士就跟在大仙后头,一看,好大的气派,只见他身着金丝道袍,手执拂尘念念有词,几十个人就拿着手电筒把前方照的彻亮。 我狠狠啐了一口,痛骂大仙这个革命叛徒,竟然给王道士当了‘道童’。 师傅抓着我的后领说:“瓜娃子,知道你不喜欢王道士,但能不能救大仙他奶奶就看他了咧!” 我再问,师傅就什么都不说了。 今晚,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老远看到二狗和三胖在跟我打招呼,我想过去,却被师傅拦下:“跟着我,别到处乱跑!”我只好作罢。 但人山人海围在山脚下,谁都不敢上去,全扭头看王道士——山里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越穿越邪乎,现在又是晚上,敢上去才是出鬼了。 王道士气定神闲走上前,左右环顾,随手从大仙背后包中抽出桃木剑,黏上两张黄符。 抬着香案的三人识趣摆好香案,点上蜡烛。 王道士用蜡烛引燃黄符,快步走到山边,桃木剑一刺,嘴中念念有词。 数秒后,他收了剑,大声道:“可以上山了!” “装腔作势!”憋了半天,词汇量不足的我才憋出这个成语。 连我这个半吊子都知道,王道士刚才那一下屁用没有。中华上下五千年,传统意义上的道法在大众眼中的代名词的确是黄纸与桃木剑,但凡事讲究个对症下药,平白无故烧黄纸、耍桃木剑有什么用? 对付粽子(僵尸)要用黑驴蹄子,驱邪作法才用桃木剑和黄纸,王道士以为自己在修仙破阵? 可偏偏乡亲们信了,胖鱼打先,领着一干人往山上涌。 我急了,心想,大家可不能听这个假道士的话! 师傅拉住我,看穿了一般说道:“瓜娃子没事的,山上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回叶子虎家一趟,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脑袋一歪,想不明白有什么比山上的事情还重要? 师傅怪笑,神神秘秘问:“你猜叶老头在哪?” 第十五章 杯弓蛇影 抹黑和师傅回到大仙家,大仙家现在只留下了小顺那壮汉守着叶子虎。 我冲他喊:“顺子叔,我们来了。” 小顺一脸疑惑:“你们没跟着去山上啊?” 师傅摆摆手:“我过来看看情况。”说着自顾自走到后院,见到楼房没锁,一声不吭上去了。 我和小顺面面相觑,师傅啥也没跟我说过。 “这不是老太太的房间吗?”我小声问。 顺子在边上问:“大师,您来这里干什么?” 师傅扶着门,轻轻笑着:“说到叶老头他们的去处,还得先说说山上的那些蛇!” 我们听到要说那些蛇的来历了,全竖起耳朵。 “山上的那些蛇可不得了,他们叫‘冉遗’,能让人鬼打墙,你注意过那些蛇的肚子没?是不是有点大?冉遗食阴气长大,肚子里边就储着阴气,见到生人,肚皮上的鳞片一开合,阴气就放出来,就是这些阴气让人鬼打墙的,甚至能迷人心智!” 师傅根本没有亲眼见过,却说将蛇的样子说的栩栩如生,我大吃一惊,问:“这么厉害?!” 小顺更是被唬的一愣一愣,他问:“天师您早知道?” 师傅说:“当然,不过一般情况下,这些蛇都是生在墓里,古时候那些个富贵人家大墓的墓道里就放养着两条来守墓。” 我问这些蛇和大仙奶奶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后来那个叫章子的人来找她驱邪就有关系了。”师傅走到房门前,轻轻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太太的确是犯冲了,不过他还中了‘蛇毒’。”蛇毒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蛇毒?!”我惊讶。 “确切的说是‘阴毒’,通俗点说就是身上阴气太重,那天见到老太太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虽然是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年龄,可好歹是活人,即便他是神婆,平日与鬼仙打交道颇多,但阴气也浓的太诡异了。后来吃饭的时候,我还看了下,老太太不得了,不仅中了‘阴毒’而且身上还钻入了一条冉遗……” 小顺吞了吞口水:“那蛇怎么钻进去的?” 师傅翻个白眼:“我哪知道,可能是跟着章子来的,我只是个捉鬼的,又不是福尔摩的,还给你把现场给还原了?” 我在一边纠正:“是福尔摩斯。” 师傅瞪我一眼,继续说:“老太太怎么‘尸变’的事情暂且不提,后来我想了想,能让老太太与鬼仙犯冲,并且阴气缠身的,光是一条冉遗可不够。”说到这里,师傅顿了顿卖足了关子,“还可能有别的东西……” 我惊讶,瞬间想到了那时候章子在楼上被打,有个东西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我一早就猜到那是什么,但老太太体内的冉遗没办法直接取出来。于是我去了一趟市里,看望了个老朋友。”师傅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边走边说,“后来知道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我和小顺走进屋,胃口全被吊了起来。 屋里漆黑一片,师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个叫章子的人……是个盗墓的!” 我一愣,先前便感觉到章子不一般,现在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成年男人身上阴气那么重,虽然被阳气盖住了,但总跟平常人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守墓的人总是给人阴测测的感觉一样。 “不仅是章子,章子他爹,张大年也是个盗墓的!而且金盆洗手之前,还带走了一个青铜酒杯。”师傅语出惊人,说着他打开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扫过屋子,黑暗中,一张鬼脸突然出现,我吓的往后急退,一个把持不住,又尿了一裤子…… 小顺也不争气的喊出声,但是他到底是成年人,比我稳住的快。 这时候一双手按住我的肩膀:“瓜娃子,怕个锤子,看清楚这是谁!” 我定了定神,心想,豁出去了,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正无声在屋子里兜圈子。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叶老头。 两天不见,叶老头仿佛又老了七八岁,他焦急绕着圈子,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来,双瞳大张,却毫无焦点。 叶老头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情况如此诡异……看样子,叶老头也遇上鬼打墙。 难道就是那叫冉遗的蛇给弄的? 就在我迷惑的时候,师傅默默上前,从房屋角落里揪出一条小蛇,小蛇腹部有鳞片,鳞片张着,喷出白色雾气。我远远看着精神就一阵恍惚,边上的小顺也差不多。 师傅叹了口气,在蛇身上贴了两张符纸烧了。 小蛇被这样一烧,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如同婴儿哭闹的声音,不过三分钟,这条小蛇被两张符纸烧成了黑灰。 叶老头这时候突然醒过来,他迷惑看着我们:“天师……你们怎么……”话还没说完,就咕咚一声躺地上晕过去了。 师傅说:“不碍事,就是几天没休息,脱力了,这也是老头的劫啊。” 紧接着师傅从床底摸出一个黑不溜丢的玩意,手电筒往上一打,好家伙,这不是青铜酒壶吗? 酒壶就跟电视里常见的那种差不多,反正我也分辨不出是哪个年代的。 “如果你瓜娃子那天在山里一直鬼打墙,晚上也会被‘冉遗’拐到这里来的。”师傅不怀好意笑道。 我哼哼两声没理他,心里却在想,他娘的,又尿裤子了,等下怎么出去见人啊! “你们不是在山顶找到了个青铜酒杯?”师傅问我。 “对!”我想到了山顶隧道发生的事情,心说,原来那个酒杯是张大年的遗物。 师傅点头说:“瓜娃子,知道杯弓蛇影这个成语吗?” 我瘪瘪嘴,我才三年级,哪知道这个啊…… 师傅得意笑了笑:“让你瓜娃子不好好学习,不过我说的‘杯弓蛇影’可不是成语里的那个杯弓蛇影,我说的‘杯弓蛇影’是养冉遗的法子。” 我胃口全被掉了起来,心里暗骂,老东西,就喜欢卖关子! 小顺听到还有这等神奇的故事,耳朵都竖了起来。 “不过‘杯弓蛇影’具体的流程是什么我就不晓得了哈,只知道其中有一套器具,就是青铜酒杯跟青铜酒壶,酒杯镇阴,酒壶养蛇,这条蛇就是被酒壶吸引过来的。” 我撇撇嘴,默默凑了过去,拉住师傅的膀子,说:“师傅,您知道的真多!” 师傅满脸得意:“那当然!谁让我是师傅……哎,不对,瓜娃子,你别蹭我啊,你一裤子尿!” 被识破奸计,我哼了两声走到一边,指着地上的叶老头问:“现在怎么办?” 村子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去山上了,还有人,这时候师傅在楼上吼了两嗓子,喊人来抬走叶老头,吩咐要用生姜煮水喂他喝。 在众人惊奇目光中,师傅又从屋里捉出一条‘冉遗’,用符纸把它烧了。 两条怪蛇,竟然被两张符纸给烧了个干净,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天师……这是怎么回事啊!”小顺问。 “天机不可泄露!”师傅神秘笑了笑。 “对了,大仙奶奶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发疯了?”我问。 “我正准备给你们说呢。”师傅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于是做了下来。 “大仙奶奶是中了阴毒,而且体内有一条冉遗的幼蛇。我原先的设想是让你们用纯阳之物逼出他体内的阴气,顺带也试试看能否把她体内的幼蛇逼出来。不顾我忘了她是个神婆!神婆平日沟通阴阳,脚踏阴阳两界……”见到我一脸迷惑,师傅顿了顿,又说:“也就是说,神婆的身体可以看成是活死人的身体,和僵尸一样的身体!身体里阴气本来就盛,又被大阳之物一激,再加上‘冉遗’生性聪明,可以控制人的身体,自然就‘诈尸’了!” 师傅说的邪乎,其实总结了一下,就是大仙奶奶的身体本来就和僵尸类似,被阳气一激,再被‘冉遗’控制,就‘诈尸’了? “大仙奶奶现在有意识,但是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她的身体被冉遗控制,会本能的逃到一个地方……”师傅说道这里神秘笑了笑,又习惯性的卖起关子。 原来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 “那么老太太现在在哪?”小顺一脸焦急。 我心里也痒的难受。 “你们猜?”师傅哈哈大笑,“既然山上的冉遗要找青铜酒壶,那么青铜酒壶里的冉遗当然是要去找青铜酒杯!” 小顺听完一惊,撒腿就往后山方向跑。 师傅连忙把他拉住,微微笑着说:“莫慌,莫慌,我这不是让王道士上去了吗?救人可是体力活,咱们几个哪比得上王道士。” 我被师傅的笑容镇住,心说,这老狐狸!救叶老头当然轻松,因为叶老头就在大仙家!但是山上呢?大仙奶奶肯定跑到那条大蛇的洞里了!这人要救就难咯。 那条蛇精不像普通鬼怪,叶子虎那种壮汉,拿着菜刀都没办法在它脑袋上砍出一道印子,何况是其他人。 “大仙奶奶不会被蛇精吃了吧?”我想到那条蛇精的身体,不由担心起来。 师傅神秘一笑:“肯定不会,这点我能打包票。” 之后,我们安置好叶老,小顺喊回在外面防风的胖鱼等人,胖鱼听说了师傅的事情,便死皮赖脸拉着师傅扯家常,师傅笑呵呵跟他聊天,聊了一阵后,这个死胖子厚脸皮说:“天师,您老人家本事真高!” 我记得这家伙白天给了我们不少白眼,那时候王道士‘出神入化的道法’打动了他,对师傅和我是多么的不屑一顾。 我脱了尿湿的裤子,啪啦一声甩他身上:“这是童子尿,你身上也沾着不少阴气,快把他套头上,小心血光之灾!” 胖鱼感恩戴德。 师傅瞪了我一眼,却没有戳破。 “那虎子哥是怎么回事?”胖鱼一面往头上套沾满尿骚味的裤子,一面臊眉耷眼地问。 我看的直乐。 “跟老太太一样,中了阴毒,不过他和老太太不一样的是,老太太会‘尸变’,是因为她的体质与身体内有一条冉遗。叶子虎只是过量吸入了‘冉遗’喷出的白气!” “那虎子哥不会有事吧!?”胖鱼急得跟死了爹一样,连忙往前凑。 师傅捏着鼻子赶他走,看他头顶带着沾满我尿液的裤子,一脸嫌弃。 “冉遗毒性本就不强,就算是那条冉遗王,也不至于立刻把一个人毒死,它主要是靠阴气迷人心智,不过叶子虎倒是一条好汉,身体里涌入那么多阴气,还能撑到山下来。” “我们那时候差点被那条大蛇给杀了!”想到隧道里发生的事情,我依然心有余悸。 “瓜娃子,委屈你了。”师傅黑黑一笑,“那条冉遗王修行不少年了,怎么可能轻易杀人,只是畜生对人天生有警觉性,他只是想把你赶出去罢了。这也是你的劫,也是大仙奶奶的劫,也是叶老头的劫,更是叶子虎一家的劫难。”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想到山上那条蛇对我们出手时候,似乎总留了一丝气力,现在想来,原来是不想杀生。 “人肯定不会死,不过今后免不得大病一场。你们这些年赚的钱也够用了,那天我就说过,老太太千万不能再请鬼仙上身,否则劫难难逃。” 胖鱼点头哈腰,就差跪下给师傅道谢了。 “其实啊,老太太由于体质特殊,身体里就算有阴气,也会自行散去,连补品都不用吃,到时候他体内的冉遗也会识趣自己走了。不过坏就坏在老太太不听话,非要再请鬼仙上身,鬼仙又被冉遗一激,老太太会变成那样也是活该。”师傅叹了口气,“这老太太真是倔……” “对了,给叶老头熬的姜汤,也给叶子虎喂点,叶子虎身体里的阴气得慢慢祛除,温阳一段时间,急不得。” “天师……”胖鱼欲语还休。 “什么事尽管问。” “王道士他……” 胖鱼支支吾吾,用屁股都猜到他想问什么。 “你是想问王道士和我师傅到底谁厉害?”我光腚抱着膀子,凉风吹过胯下,心情一阵舒畅,心说,让你们信那个假道士。 师傅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叶子虎身上阳气重,杀气也重,侵入他体内的阴气虽然量足,就算没人管,也能自己缓过气,不过就算身体恢复的慢些罢了。” 胖鱼看样子是真的很担心叶子虎,也不知道这两人关系为什么这么铁。不过他是个明白人,师傅一说,他心里大概也有了谱——王道士十有八九没面前这个老头厉害。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救命!!!” “他娘的!这是什么!” “跑、跑!” 一群人鬼哭狼嚎的从山上跑下,其中打头的那个人跑的最快,最显眼。 这人穿着金丝道袍,长袍底都拖到地上了,好不威风,穿着这样不方便的衣裳,他竟然还跑的比谁都快,八卦鞋跑丢了一只都不知道。 “救……救命!” 王道士一马当先跑进村子,头也不回的钻进大仙家,眨眼就看他背了个包往外跑。 胖鱼一下愣住:“道长!道长!您这是去哪啊!” 王道士头也不回的往外跑,一面跑还一面喊:“妖孽啊!妖孽!”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山上有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这王道士如果是个有真本事的人,那么他这胆子可比叶子虎小多了。 胖鱼连忙把王道士拉住,王道士衣服被他一扯,兜里顿时掉出了一包东西:“道长……您这是……” 胖鱼捡起那包东西,借着灯光,我一看,原来是个报纸包着的包裹。 “这里边的东西可不得了!你惹不起的,快还给我!”王道士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抢过包裹。 结果这一下力气用的大了,包裹本来就用报纸包着的,这下被扯开,哗啦一下,黄黄白白的东西掉了一地。 胖鱼眼睛尖,表情一下变了:“这是嫂子的首饰!?” 这时候乡亲们都从山上跑了下来,大呼小叫聚在了大仙家门口。 “道长!现在该怎么办啊!” “道长!山上那个是不是蛇精啊?!” “道长,你可要救救我们村子啊!” “道长……” “道长!” 王道士被喊的满头大汗,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连道:“我道行有限!没想到山里是这么厉害的妖孽!说来惭愧,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顾众人挽留,王道士摆手要走。 这时候有人拍我肩膀,我扭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二狗。 这几日一直忙着大仙家的事情,都没功夫找他玩。 二狗淡定站在我身后,也不知道刚才他是不是也上了山。 “狗日的,这两天都没见到你!干什么去了!你刚才也上山了?三胖那小子呢?!”我问。 “你还好意思说,我找了你几次,你都不在,后来听说你在山上,我和三胖准备偷偷上山找你们,然后被发现,就锁在了家里,今天晚上才偷偷出来。”二狗摊摊手,“不过我爸上山了。” 师傅这时候凑上来,打趣问道:“小娃娃,那你知道山上发生什么了吗?” 二狗清了清嗓子,脸上一直淡然,似乎难有事情让他害怕。 师傅竖着大拇指夸他:“啧啧,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再看我们家这瓜娃子,刚才在楼上被叶老头吓一裤子尿!没用!” 我在后头偷偷猜师傅鞋跟子,心里想,我肯定是后娘养的。 二狗得意笑了笑,摇头晃脑,小大人样把山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我爸说,王道士带人上山后,发现了一条大蛇……” 第十六章 山上 “一条大蛇?” 胖鱼他们是早知道这个的,但是他们想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大蛇能把一村子的人都给吓得往山下跑。 师傅气定神闲走上前,当着大伙的面说:“大家别慌,王道长肯定有办法的。” 胖鱼刚想说什么,被师傅使了个眼色。 我好歹跟着师傅这么多年,早猜到他要做什么,连忙扯着胖鱼小声说:“胖叔,您别慌,老太太既然是往山上跑,十有八九是在大蛇的洞穴里,你们谁敢去救人?还不是指望王道士舍命去救!” 胖鱼听完我的话,连连拍着脑门子阴笑。 师傅这人我知道,该吃的亏他肯定要吃,吃好人的亏,他无怨无悔,人有三正,行要正,言要正,心更要正。但一个假道士想骗到师傅头上来?没门! “王道长,你想想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绝招没使出来?”师傅笑着,老实的跟个学生似的。 王道士一脑门子汗。 师傅又说:“山上大蛇显然属阴,您不要舍不得那几滴舌尖血!” 叶家村的村民听到还有这一茬,全跟着喊:“道长,救命啊!” 王道士想走,胖鱼等人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眼神冷峻。 “舌尖血太耗心神,我昨天刚施了法……哎,算了,为了苍生。”王道士一脸悲天悯人。 我心想,看你待会怎么咬破舌尖…… 寻常人舌头被磕了一下都疼的要死,何况是要咬出血? 小顺叔拿来碗,端到王道士面前。 王道士苦着脸,犹豫半响,胖鱼叔狠狠瞪他一眼后,他才下定决心,使劲一咬,碗中就滴出了两滴血。 我撇嘴:“就这么点哪够啊,那蛇快下来了吧?” 王道士狠狠瞪我一眼,嘴巴使劲一动,就看到鲜血哗啦哗啦的滴到了碗中。 看到他表情一阵扭曲,我开心的直拍手。不过别看血流的挺多,其实也就那么一点。 之后,王道士把碗递给师傅:“我元气大伤,还劳烦这位道友负责接下来的事。”说着盘膝做下,似模似样打坐起来。 师傅呵呵笑着,并不介意,端着碗上了山。 我们跟在后头都好奇该怎么做。 平安无事来到山顶,师傅吩咐人把手电筒都灭了,这才来到那间土屋前。 土屋早被乡亲们推倒,且用铁锹挖出了很大一个洞。 师傅眉头皱了皱眉,两手平端瓷碗,借着月光,口中念念有词。 “&……*)*……%” 声音逐渐加大,却没人听得懂师傅在说什么。 这语言不像是普通话,更不像是方言。 大仙这时候也找到我,我甩手没搭理他,心里还对这个革命叛徒怀恨在心。 三胖正啃着个苹果跟在二狗身后,二狗问我:“这念的啥?”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岂料这时候突然轰一声,一条大蛇从那个洞口钻出,仰着脑袋,不断吞吐蛇信。这蛇半立起身子,差不多有一栋楼那么高! 三胖子吓的人都瘫在了地上,不过嘴里的苹果却咬的异常结实。 众人哄一声又要逃跑。 师傅不慌不忙说了句:“莫慌!” 而后端着那碗舌尖血凑到大蛇面前:“%……*&” 又是一段不明意义的对话,紧接着那条大蛇竟然低下头,叼着那只碗就走了! 如此神奇景象,在场诸人见到都大吃一惊。 师傅差遣人去那条地下隧道中找人,不一会,背出一个老太太。 大仙哭喊着‘奶奶’扑了过去。 下山后,我连问师傅是怎么回事。 师傅神秘一笑,待会再告诉你。 回到大仙家,大仙奶奶正昏迷不醒,被安置好后,胖鱼等人把乡亲们都疏散了,而后拧着王道士到了堂屋。 师傅端正坐在堂屋中,一手时不时拍打拍打衣裳,另一只手中还捏着个红星茶缸,装出一副‘神仙’模样。 我心里偷骂土鳖……这幅模样,真给我这个徒弟丢人。 王道士一开始还想装一装:“那个……那个是我不小心捡到的。”他指着那一包金银首饰。 胖鱼眼睛一横,把先前被偷走的首饰全递还给大仙妈:“嫂子,你点一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大仙妈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师傅,随便点了下首饰,而后说:“一个没少。” 师傅说:“没丢就好,这人啊,总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们也不要自责。” 大仙妈是个老实人,平日家里都是老太太和叶子虎话事,人不太会说话,于是胖鱼上前,扯着师傅的手:“天师,您别见怪!” 师傅不搭理他,转头说:“王道长,我也不想为难你,我看得出,你应该是跟人学过一点的,否则不可能知道阴事为单,阳事为双这件事。” 我想到了王道士带人上山的时候,不管是领头九人的锣鼓队,还是抬香案的三个汉子,还是最后帮忙提袋子的大仙,做事的都是单数的人。 “人间讲究好事成双,所以什么事儿都讲究一对,拜堂蜡烛要一对,对联要一对,什么都是一对。然而阴事不一样,阴事得单数。而且你先头请三清画像,请神仙饭的时候都做的似模似样,虽然过程不对,但一般江湖骗子肯定是不会知道这些小细节。”师傅叹了口气,“你娃儿应该是跟谁学过一段时间吧?” 王道士表情急剧变化,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 师傅挥手,要赶人出去,看样子是想要跟王道士单独交谈,我想留在边上,却被师傅一瞪:“先出去!” 我撇嘴走出去,正好瞅到二狗跟三胖子正爬墙准备进来,三胖子爬墙的时候,嘴巴里还叼着个苹果,舍不得丢。 和大仙对视一眼,偷偷把他们扯了下来。 二狗跟三胖噗通摔在地上,二狗爬起来骂:“两个狗日的,不识好人心,我正有好事要告诉你们呢!” 我问:“怎么了?” 三胖子刚被我们扯下来的时候,嘴里的苹果也掉在了地上,这会捧着脏苹果,犹豫到底要不要吃。 二狗没搭理他,神秘兮兮给我说:“你这两天不是没上学吗?叶晶一个劲的问你们去哪了,还说你竟然敢逃课,等你来了要好好教训你!” 我擂他一下:“这算个乌龟的好消息!” 大仙也在边上莫名其妙。 二狗又说:“真不开窍,叶晶这是喜欢你!” 我连忙呸了两声,心里跟吃了屎一样恶心:“你滚蛋!” 二狗吸了吸鼻子,探头往屋里忘了两眼,问:“怎么了?” 我说待会告诉他,二狗就哦了一声,显出了异样的成熟,他接着说:“叶晶要不是喜欢你,为什么一直问你的消息?” 我恨不得锤死他:“黑黑丑丑,她爱喜欢谁喜欢谁,你别恶心我了!” 二狗撇嘴,没再说什么,直到很后来,我才为我没有听二狗的话感到追悔莫及…… 正当我和大仙跟二狗还有三胖吹嘘这两天来的见闻时候,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师傅和王道士一齐走出来,王道士此刻神情完全变了,变得恭敬,这份恭敬,就算我们几个小孩,都能看出不是装出来的。 师傅对王道士点头示意,王道士便从荷包里摸出大仙妈先前给他的两个红包,递还给胖鱼,然后告了声罪,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正纳闷是怎么回事,师傅突然走到我身边,拧着我的耳朵,吼:“让你瓜娃子逃课!现在该算账了!” 我疼的直喊,冲大仙他们喊救命。 二狗跟三胖这两孙子,竟然喊着“完了,我作业还没做完!”“我妈炖了鸡汤等我回去喝!”跑了。 大仙则是一摊手,而后转头看着自己老妈手上拿着的棍子,表示无能为力…… 第十七章 前因后果 被师傅狠抽一顿后,他才告诉我:“哎,那个王道士也不容易,虽然不算真正的道士,但到底还懂一些,阴事做单,阳事做双,这些基本的道理他都明白,这些东西他比你娃儿掌握的都多,稍微点拨一下,很多事情该怎么办,他都明了。虽然碰上真正麻烦事,他依然解决不了,但普通驱个邪什么的,还是手到擒来。” 说道这里师傅顿了顿,又瞪我一眼:“人家王道士五岁不到就流落街头,后来被个老头收养,老头在他六岁的时候死了,老头没怎么教过他,可他硬凭着记忆,学了个似模似样,而且还有胆子上山捉蛇,虽然最后被吓回来,但你瓜娃子看看人家……” 我心里不爽,顶嘴道:“他这半吊子出来,架势虽足,但指不定会有反作用。师傅,这可是您说的!” 师傅尴尬咳嗽两声,而后佯怒,在我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你晓得个锤子,捉鬼驱邪一开始就是看的架势!老祖宗当年还茹毛饮血的时候,就知道祭神要拿出架势!烤猪、烤羊用金盘子供着,大篝火点着,歌唱着,舞跳着。你以为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摆出这个架势,把鬼怪给吓跑!道行不够,就靠架势!” 我撇嘴,不想听这个老头扯淡,转身准备跑。 师傅眼睛突然瞪了老大,我知道他这是真怒了,便立刻站住,不敢再动。 “蒋三正同志,你给我认真挺好了。”师傅声音突然拔高,把我吓一跳。 “你是不是看我平时捉鬼驱邪的时候不摆什么架势,就以为你自己也可以这样云淡风轻?你以为我这身道行是怎么来的?我仗打过,饥荒挨过,破四旧的时候被红卫兵撵的满世界跑。那时候我挨着饿,身体虚弱的不行,也从没放弃过为他人造福!我的道行,是我苦出来的。我的云淡风轻也是我苦出来的。你能吗?你吃不到糖都要抱怨一下,伙食不好也要抱怨一下,你他妈就是一条不敢吃苦的京巴狗!” 师傅说道这里我从他眼中看到了许多光芒。 他又说:“你听好,今后我也不会教你更多的捉鬼方法,该教给你的基本理论,我都教了。今后该吃的苦,你都给我好好吃。老子不会再偏袒你半分!” 第七章 我怯怯点头,心里一团乱。 师傅叹了口气:“蒋三正同志,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三正吗?” 我想了想,低声道:“君子有三正,言要正,行要正,心更要正。另外,三观也要正,得明辨是非对错,大爱无私。” 这是师傅很早就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 师傅摸了摸我的脑袋,问:“那你现在说,我为甚要放王道士走?他分明是个骗子啊,而且还偷了大仙妈的首饰。” 我不算笨,从小被师傅打着念道德经,其实我心思比起一般小孩要成熟不少:“天下真正会道术的人不多,王道士虽然以前是个门外汉,而且品行不端,但现在他起码入了门,师傅教导他之后,他日后行走江湖,碰上些常人解决不了的事情,也算是可以为苍生造福了。” 我说的似模似样,自己都快被自己的发言感动了。 岂料师傅眼珠子又一瞪,瞪着我说:“分明是你娃儿报复心太重,心里戾气太重,王道士先头准备打你,你想着要狠狠报复是吧?我要是不放过他,你会怎么办?” 被戳穿心事,我焉了的茄子般,吐吐舌头,问:“师傅,你怎么知道?” “你娃儿应该问我,我怎么不知道?”师傅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天生戾气重,一份仇,十份报,但你要记住,有仇必报是好事!但人要大度,该报的仇,一分不少,能原谅的人,且放他去。你不是平常人,你身上戾气积累太多的话……” 师傅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算了,你娃还有什么问题快问,问完咱们回去睡觉,这都后半夜了!” 听到师傅没准备再继续教训下去,我也舒了口气,连问那条大蛇是怎么回事,大仙奶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 这时候胖鱼等人轮番教训完大仙,也凑过来听故事了。 大仙孙子一样跟在众人后头,我直撇嘴,心说,出息! 师傅也不避讳,仔细给我们说起这一切。 说到山上那条大蛇和大仙奶奶,就必须得提‘杯弓蛇影’这件事情了。 师傅没说太细,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就把大仙他们给惊着了。 胖鱼连问:“世界上还真有这种玩意啊?养蛇能养出这种模样?” 师傅点点头:“世界奇人颇多,尤其抗战时期,国破家亡之际,各种隐于深山的能人异士频出,我原先也不知道竟然有这种玩意,后来才碰到的。” 师傅娓娓道来,给我们说了一个异样奇异的世界。 ‘杯弓蛇影’的养蛇方法十分神秘,需要特制的青铜酒杯、酒壶。初始被‘杯弓蛇影’养出的公母两条蛇,分别对应酒杯与酒壶。 公蛇体型巨大,常守护酒杯左右。 母蛇体型小若蚯蚓,藏于酒壶之中。 那天章子来找大仙奶奶,大仙奶奶刚请鬼仙上身准备看看情况,鬼仙就被章子身上带着的青酒壶杯冲了! 青铜酒壶煞气极重,一般鬼仙肯定镇不住。 鬼仙被冲,大仙奶奶发疯,随后叶子虎上来殴打章子。 人太多太杂,章子那时候又靠近床边,青铜酒壶就这样掉入床底没人发现。藏在酒壶中的那条冉遗趁机钻出,见到大仙奶奶的体质,忍不住钻入了大仙奶奶身体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用天眼查看的时候,大仙奶奶印堂会出现一个奇怪印子的原因。”师傅一说,我恍然大悟。 酒壶中的这条冉遗被称之为冉遗之母,与那条冉遗王相对。两者之间感情本就深厚,且冉遗来到叶家村附近后,感受到冉遗王的气息,当然要过去。 这也是老太太为什么会出现在冉遗王巢穴的原因。 “那为什么山上会出现那么多……普通的冉遗?”我皱着眉头,对于这点还是很不理解,按理说,‘杯弓蛇影’酒壶与酒杯二者合一才能养冉遗啊。 师傅轻轻笑了笑:“冉遗王就住在山上,再加上它在此修炼几十年,山上蛇多,误打误撞吸收了冉遗王附近阴气,久而久之变成‘冉遗’的蛇数量应该不少,不过也不会很多,而且比起真正用‘杯弓蛇影’养成的‘冉遗’要差劲不少,它们平时也潜藏起来并不伤人。但冉遗之后钻入老太太身体跑上山,把它们一激,它们便出现了。” 我们恍然大悟,胖鱼一拍脑门子问:“那章子来干什么?他拿着青铜酒壶那么久,怎么没被冉遗之后钻入身体?” “就章子那身体……说句不好听的话,冉遗之后再怎么蠢,也不会钻到一坨大便里的。” 师傅顿了顿,又说:“章子是个盗墓的,盗到青铜酒壶,可青铜酒壶是什么啊?酒壶聚阴,冉遗之后又住里头,即便它再不怎么伤人,身体里的阴气、毒素偶尔控制不住外放,就够章子产生好一阵子幻觉了。章子产生幻觉,久而久之以为见鬼,于是来找老太太帮忙解决问题。” “对了,顺便提一下,至于冉遗之后为什么不钻入章子的身体里,是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章子到底是男人,虽然阳气弱,但还算有一些,控制起来太麻烦。然而老太太不一样,又是通灵体质,又是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身体,实在难得。一般灵媒难得活过50岁,你们家老太太福厚!能活到这把年纪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大仙妈一拍手,惊奇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事情至此才完全说通。 第十八章 聚首 不过我还有疑问:“师傅,您在山上说的是什么话?还有为什么那条大蛇叼着舌尖血就走了?” 师傅笑了笑说:“人有人话,鬼有鬼话,我和蛇说的自然是鬼话。” “骗人!”我大声说,“鬼话不跟鬼说,跟蛇说有什么用啊?” “瓜娃子,这你就不懂了,你忘了大蛇是什么身份?是冉遗之王,是‘杯弓蛇影’养出来的,是镇守古墓的玩意,它严格上来说,也属于‘生形鬼养’,所以说,你跟它说鬼话,倒比说人话,它更能理解。”师傅耐心解释道。 “它之所以会被一碗舌尖血打发,这里头门道就多了。蛇性至阴,何况是被‘杯弓蛇影’养出来的冉遗王?但凡事都有个承受限度,阴气太足,冉遗王也受不了,所以需要舌尖血这种至阳的东西来中和。冉遗王又不想伤人性命,我给它一碗舌尖血,也算是解了它一时之忧。” 之后几天,大仙妈在师傅的吩咐下,帮叶子虎还有大仙奶奶驱逐体内阴气。 大仙奶奶身子虚,不能下猛药,只能慢慢来。 师傅让大仙妈煮了糯米饭,用红布包着,来回往老太太身上滚,滚到没温度了就换。 叶子虎则被喂了几天生姜水就醒了。 我都感慨他身体阳气之旺盛。 叶子虎虽然醒来了,但人还有些迷糊,时不时还会产生幻觉。 师傅说阴气虽然驱逐了,但还有部分毒素残留在体内的原因,便开了两个安神的方子。 叶子虎吃了两天药,不再迷糊,但人还是不精神。 “伤神了,调理一段时间。”师傅对叶子虎说,“这段时间别动怒,情绪尽量别激动,我那安神的方子你也继续喝下去。” 我在边上好奇:“师傅,你怎么还会中医?” 师傅得意笑了:“谁说我会啊,我就是知道这个方子罢了。” 叶子虎抱拳感谢:“天师谦虚了!” 我在边上呲牙咧嘴,心说,这老头真是…… 叶子虎暂且没事,老太太还昏迷不醒。 大仙妈用红布包着糯米,隔一段时间就往老太太身上滚,师傅想了想,画了张符水给老太太喝。 师傅只是用公鸡血浅浅画了一张符,并没动真格,所以这碗符水中的阳气并不重。 喝过符水,老太太呕出绿色液体。 我看的直恶心,大仙妈拿毛巾擦的时候,手不小心触到了这些绿色液体,竟然一下缩了回来:“好冰!” 师傅转过头说:“这阴气……都快化实了,不过没事,吐出来就好了,那些水,你们碰到也没关系。” 做完这一切,师傅带我回到了叶老头家。 叶庆平正好回来探望父母,见到叶老头卧病在床,连问怎么了。 叶老太太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叶庆平听的心惊肉跳。 “老娘,你们干脆跟我住城里去算了。”叶庆平真诚说。 叶老太太和叶老头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哪里肯出去,摆手道:“算了,天师也住这里呢,没事的。”其实我们都知道,老人家不比年轻人结实人容易,重新到了一个地方,基本就只剩下寂寞。 叶庆平也不勉强,在家呆了一会,便出去了,中午时候回来,拎着两瓶好酒。 我那时候不识货,只知道师傅跟叶老头两人看到这酒,眼睛都在发光。 “天师,我家老头子有什么事,您多担当着点。”叶庆平举杯,恭敬说。 叶老太太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死里逃生’,我一面狂吃,一面听几人对话。 师傅吃一颗花生米,呷一口酒,眼睛都美得眯起来了:“放心好了,交给我,叶老头之所以会被冉遗缠住,是因为他命中该遭这个劫。” 说完一句话,师傅便呷一口酒。 “十世鬼胎不是普通玩意,他是得天地造化的,这玩意就是个烫手山芋,我们灭他,得遭老天爷惩罚,我们不灭他,老太太得遭罪,我们见死不救还是一样会受老天爷惩罚。” 师傅又夹一熟牛肉,叶庆平给他把酒杯满上。 师傅说:“所以说,这狗日的,咱们里外都不是人。不过这样也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叶老头这次遭罪,也是为你们这些个后人积功德啊!” 叶庆平举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天师!您……” 师傅摆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还有,要找我看相的话,更不必了——因为我不会。” 叶老头一个人偷着喝的正欢,师傅和叶庆平聊天的时候,这老头无声无息喝了有差不多二两! 师傅拍桌大骂:“卑鄙!”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叶老太太期间起身多添了好几个菜。 我吃的油光满面,满意极了,师傅他们则喝的伶仃大醉,期间酒不够喝,叶老头还拿出了藏了几年的老酒。 三人大醉,废了我和叶老太太好一番功夫才把他们抬进去。 我正蹲在屋里喘气,一只碎花鞋子就落到了我面前,待我看着鞋子的主人,心里一跳,大声说:“你来这干什么!真烦人!” 叶晶换了一身花衣裳,鞋子似乎也是新的,难得见到这个黑黑丑丑的丫头穿这身,叶晶她妈跟在后头呵呵笑:“真是一对冤家!” 我喊了一声阿姨,扭头往外走,才走两部叶晶跟了上来,喊:“我说,你怎么不去上学呢?” “捉鬼呢!你懂吗?要不是我,大仙家都得遭血光之灾!”我把王道士那套学的十成十。 叶晶掐着我胳膊,说:“那你也不能逃课啊!我……我……”她‘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 “我懒得搭理你!”我接他话茬,径直往水塘边走。 水塘边有块大石头,这是我和大仙他们碰头的地方。 二狗、三胖、大仙三人等在那里,见到我来了,老远就大声喊:“蒋娃子,出门还把媳妇儿带着啊!” 我恨不得抽死他们,叶晶掐我胳膊却掐的更厉害了,我吃痛,准备抽回来,却被她拉住。 “妻管严。”大仙一脸不屑。 我急了,喊:“叶晶黑黑丑丑的,谁喜欢啊!” 话脱口而出,完全没经过大脑,结果刚说出来,就感到手臂上重重一痛,紧接着叶晶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还边擦眼睛,看样子是哭了。 不知道为什,我有些歉疚,不过当着兄弟们的面,不能丢这个人:“没事没事,还记得咱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二狗背着包,包鼓鼓的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他眼睛猛然发亮:“我打听到了,章子现在人跑外省去了。” 我问他:“消息哪来的?准确吗?” 二狗严肃点头:“我老头告诉我的。” 三胖子从兜里摸出个苹果,咔嚓咔嚓啃着:“章字他巴巴没油身份证明流在村里……”我连忙制止住他:“先吃完再说!”这含糊不清的,听的我都难受。 三胖子吃完苹果继续说:“章子老爸没有身份证明,我爸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打哪里来!”说完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跟鸡腿接着啃。 我又望向大仙,他耸了耸肩:“我不敢问我爸……” “出息!”我和大仙异口同声的骂。 “粗细!”三胖子嘴中叼着鸡腿也骂。 我们翻章子的老底当然是有目的的,小孩子心性,先前听到章子是盗墓的,我们心里全想的是能不能从他那里搞到宝剑宝刀。 那时候古装戏看的多,心里全想着的是,得到一柄古代的宝剑宝刀,然后一剑在手天下我有……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是相当幼稚。 可章子的信息没有更多了,于是我们决定上山去看看。 第十九章 阴阳道 三胖子他爹是村长,连他都不知道章子是哪里来的,看来想知道章子到底是盗的哪个墓就难了。 可青铜酒杯和那条大蛇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顶隧道中? 我、二狗、大仙、三胖决定上山去看看。 山上现在很安全,那条大蛇已走,小的冉遗也被师傅驱逐干净。 我们来到山顶土屋前。 土屋早化为瓦砾,那条大蛇钻出的洞口就在土屋边。 大仙和我是来过这里的,我俩也没想太多,一马当先跳了下去。由于我带上了师傅的护身符,身上灵觉被压制,不再像上次那样,一下来就感觉到阴风扑面。 二狗也跟着下来,三胖子废了好大劲才爬下来。 二狗准备充分,从包里摸出两个手电筒,我和大仙一人一个,打头小心往里边走去。 四个小家伙天不怕地不怕,一路摸到了最里头。 这个隧道很奇怪,呈漏斗形,前边的洞口很大,但越往里走越狭窄。 本是四人并肩行走,到了后来变成了我打头,大仙走最后。 直到最后,我们弓着腰走到了隧道终点。 二狗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看手表:“才走这么一会就到了底啊,才十多分钟。” 大仙从地上捡起一块碎布片,喊:“这是我奶奶的。”看来大仙奶奶就是被‘拐’到这里来了。 我在这里打望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宝剑’的痕迹,心里失望,呼喝几人快离开。 转头之后,是大仙在前,我在最后,手电筒也交给了走第二个的二狗手里。 三胖子一直在我前边啃苹果,时不时还回头问我要不要吃,我白他一眼:“还有心情吃!” 三胖子嘿嘿笑着,我们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我却猛然觉得不对劲。 我弓着腰喊他们:“停一停!” 由于通道太狭窄,二狗艰难转身,弯腰手电筒对着我:“说啥?” “你们没觉得不对劲吗?”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仙是个二愣子,在前头喊:“快点出去,有什么不对劲的,待会我爸知道我又上山来了就糟了。” “我们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了吧?”我疑惑问。 大仙三人一愣,齐声说:“是啊,应该马上就到出口了。” 我点头,背心一凉:“是啊,为什么走了五分钟这条隧道还是这么窄?”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炸了毛,大仙手电筒往后一打,我顺着往后一看,是黑漆漆一片。 二狗下来的时候算过时间,走完这条隧道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统共才花了十几分钟,而且这条隧道呈漏斗形,越往里走越狭窄,也就是说,回来的时候应该是越走越远宽敞才对。 “难道是那些蛇没清理干净?所以我们鬼打墙了?”大仙是亲眼见过冉遗的。 我带着护身符,灵觉被压制,很难感觉到四周阴气,心里也没底:“师傅说他清理干净了的,而且那条大蛇走后,青铜酒壶中的小蛇也跟着跑了,应该不会有残留的啊。” “要不你再放点血?”我小声问大仙。 大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大爷的想痛死我啊!”咬舌头的确很痛。 我嘿嘿笑:“没种!不过算了,好在我们四个大男人还有童子尿。” 三胖子问:“要童子尿干什么?” 我和他解释了下,便当先脱下衣裳,往上面尿了一泡。 大仙他们有样学样,二狗捏着鼻子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说:“把衣裳裹头上!” 不管是冉遗,还是真碰上鬼打墙,用童子尿裹头,都是极佳的破解方法——只要你不嫌脏。 怕护身符被尿打湿,我小心把护身符收在裤兜里。 四人阿拉伯人似的,头上裹着沾满尿的衣裳继续往回走。 我却有些疑惑,理论上鬼打墙被破之后,人会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但我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不敢和大仙他们说,闷着头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不需要我说,他们也发觉了。 “蒋娃子,我们是不是碰到了鬼打墙啊?”二狗说话声音有些颤抖,他弓着身子,一抬头就能撞到顶上墙壁,他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大仙倒挺镇定:“再走一段时间看看吧。” 三胖子身上最后一个苹果也啃完了,喊:“那就快点走吧!马上吃晚饭了吧?” 我点头,没说啥,继续往下走。 又走了十分钟,我们终于崩溃了。 “麻痹的,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啊?”二狗平日看起来很淡定,但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下慌了神。 我靠墙坐了下来,心里也慌:“等我想想。” 三胖子一个劲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吃饭?” 我喊大仙把手电筒递给我,往回照了照,那是隧道终点的方向。 “不往前走了,我们往回走!”我一咬牙,喊。 大仙瞪大眼睛望着我:“发什么疯?” “对,先回去看看!如果往回走看不到终点的话,说明我们真碰上什么了。”二狗怕归怕,但他脑子灵活,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们二话不说,爬起身往回走。 走了十几分钟,三胖子惊诧叫了起来:“怎么回事。” 此刻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面土墙,也就是刚才我们来过的隧道终点。 “不知道。”我摇头,脑子乱作一团。 这种情况我还从未见过,明明往前走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出路,但为什么能回到终点来? 二狗啪一声把背包放了下来,然后从里头摸出几包零食递给我们。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准备充分。 二狗心思很细,而且很冷静。他问我以前见过这种状况没。 我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条隧道中的情况,我还从没听到过,而且我很好奇,为什么大蛇离开那天,下隧道来救老太太出来的那几个人没有事?偏偏我们就有事? 二狗问:“这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上次不是来过吗?” 我苦着脸把上次来这里的过程详细说了一边,大仙偶尔补充两句我说漏的,三胖子不问世事捧着零食狂吃。 说完之后我和大仙咬一口辣条,二狗递来一瓶白开水。 “难道这里有岔道?”他说。 “不可能,有岔道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拧开水壶,快速说道,“隧道就这么大,有岔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二狗眉头再皱,突然发现什似乎的喊:“青铜酒杯呢?” 我一愣,也跟着喊:“原来是这样!” 青铜酒杯在我们第一次下来的时候,为了阻止大蛇靠近,给扔了出去。后来村民把山顶挖了个大洞,大蛇直接从洞里出来,就绕过了青铜酒杯。 根据‘杯弓蛇影’的说法,青铜酒杯是镇阴的,山顶隧道中的阴气大多被青铜酒杯镇住,后来隧道突然被村民挖开,本来密闭的空间中涌入了大量阳气。 阴阳一冲突,可能就形成了这样一个类似鬼打墙的局面。 为什么那天晚上下来背走老太太的人没有受到影响呢?十有八九是因为隧道刚挖开,又正直夜晚,天地阳气并不多的原因。 我惊讶于二狗竟然能猜到和青铜酒杯有关,于是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二狗愣了愣,问:“知道啥?” 我翻了翻白眼,这才知道,原来他只是瞎猜的。 于是我给它解释了现在的情况,大仙凑过来听的一惊一乍,三胖子依然胡吃海塞不理我们。 二狗听完我的解释,得意笑了笑:“你真以为我瞎猜的啊,我这叫天赋。对了你刚才说,这种情况叫个啥来着?” 我咳嗽两声,字正腔圆地说:“这里头名堂大了,这种情况在玄学里叫做‘阴阳道’!” 第二十章 阴兵借道 说起阴阳道,这里头名堂大了。 其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华中地区有个地方叫羊肠口,那里就一条道,窄的跟羊肠小道似的,两边是高山环绕,民国时期有军队从那里过,结果困在里头死活出不来。 后来来了个道士,才把他们领出来,那道士就说了一句话:“阴阳道。” 阴阳道不像鬼打墙,阴阳道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造成的。 阴阳道是怎样形成的呢? 在一个狭窄的、几乎封闭的小道中,由于种种原因,积累的阴气过多,然后在白天被阳气大量灌入,形成的。 天地阴阳本协调,但并不是说,阴气和阳气在一起就能立刻中和协调,阴阳道就是因为阴气和阳气相遇的太突兀,形成的不阴不阳地带。 阴阳道和十字路口不一样,十字路口是阴魂、人都能过,然而阴阳道中由于阴阳不协调,一般的阴魂就算进来了,也得被其中杂乱柔和的阴气阳气冲的支离破碎。 人虽然能承受得住这种情况,但并不是说就能毫无影响。 人在承受了极寒的情况下,突然转移到极热的地方,十有八九会头晕眼花,目难视物。何况是在这种极阴、极阳交加的地方? 于是感官受到蒙蔽,便难走出这里。 “那为什么我们能走到隧道的最里边,却没办法走出去?”二狗心思活泛,连问。 我虽然也是一知半解,但还是耐心解释:“隧道相当于一个封闭的环境,天地阳气想进来,一个劲的往里头冲,与阴气形成了一个我们看不见的阴阳对流。” 由于知识量太贫乏,琢磨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比喻:“就跟风一样,热空气与冷空气相遇。不过这些风我们看不到感受不到,有风往里头吹,我们自然就只能被风吹到这个终点,但我们想出去,除非能顶住从外面吹进来的‘风’。” 说完这些我连掐自己大腿,心里默赞:“蒋三正,我真他妈佩服你自己……” 刚才那番解释,当真是花了我不少功夫。 大仙和二狗恍然大悟的喊:“原来是这样!” 三胖子嘴里含着零食,不清不白说:“那我们怎么出去?” 大仙等人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不紧不慢席地坐好,既然是‘天师’传人,当然要摆出架势,咳嗽两声,把刚才没说完的那个故事说完。 …… 民国时期那队军队被困在了羊肠口,死活走不出去,但这群军人都是狠人,刀口舔血过日子,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而且身上杀气重,哪会怕这个。 司令以为是鬼打墙,当即下令,所有人割破中指,滴一滴血在附近。 这可就不得了,中指血虽然至阳,但它到底是破煞的玩意,阴阳道中只有阴阳二气,哪里来的煞气给你破?而且阴阳道中阴阳不协调,突然又涌入大量阳气,情况更糟糕了。 军队再次被困死在其中。 这时打远方来了个道士,道士拿幡、摇铃走的不紧不慢。 司令皱了皱眉眉头,掏枪喊:“绑起来!” 道士轻笑,连退,退出谷外,喊:“就此别过!” 司令一下子愣住,急叫:“大师莫慌!” 道士站住,问:“将军在阴阳道中喊我作甚?” 司令练练道歉,许诺了大量好处,道士才答应救他们出来。 …… 故事讲到这里,我咽了咽口水,二狗递水过来,问:“按你说的,羊肠口应该是开放的路啊,我们是因为被看不见的‘风’吹回来的,那军队是怎么出不去的?” 大仙拍着大腿喊:“对啊,那是怎么回事?” 二狗说的极对,羊肠口是开放的,既然是开放的,那么他应该也是通‘风’的,既然是通‘风’的,也不会形成阴阳道的场景。 我想了想,说:“羊肠口有两个前后两个入口,两处‘风’一起吹,于是羊肠口的正中间就成了类似于我们现在待的地方。” 大仙恍然大悟,三胖子吃吃喝喝的,该问问题的时候却绝不含糊:“那我们怎么出去?我肚子饿了……” 二狗摸了摸空荡荡的背包,苦笑,大仙骂:“狗日的,都被你吃光了还饿!” 我肚子也有点饿,于是瞪了三胖子一眼,继续说:“那道士有两分本事……” …… 司令许诺千金重酬后,问那道士该怎么办。 那道士只说了一句话:“阴阳道能影响人的知觉,但是不会改变天地,这路有十里,那么他就只有十里长。路边有多少树,那么他就只有多少树。” 道士这么一说,司令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然后命人拔出刺刀,每走一步,插一根刺刀,最后他们就走出了羊肠口。 …… 二狗听完恍然大悟:“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我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说:“我知道的多着呢。” 二狗又问:“后来那道士怎么了?” “当然是被杀了,敢跟军阀要钱,不是找死吗?”我随口答道。 知道出去的方法后,我们沿路做记号,往前走。 没一会儿四周果然宽敞了许多。 虽然走的很慢,但好歹是向着正确的方向走了。 我们边走边聊,轻松了许多。 三胖子一直喊着要吃饭,我们当然没鸟她,二狗和大仙一直问我这方面的事情,我也是知无不答。 直到大仙问了一个问题:“听说有阴兵借道,跟阴阳道有什么关系?” 我听完,笑了笑:“阴兵借道啊……”刚说到这个,一惊,大骂:“狗日的,快点,这里不能呆了!” 二狗一下慌了,问我怎么了。 我催促他快走,四人加快步伐,做标记的时候也更迅速了一些。 问了问二狗时间,他看了下电子表,告诉我快五点了。 我心里暗道还好,还有时间。 不过这人啊,越急越容易出错,由于是大仙打头,他被我催促,三胖子又在边上直叫唤,他做标记的时候慌了几次,于是我们一眨眼,又绕回来,只好重新出发。 这样一来,等我们快到出口的时候都已经六点了。 我喊他们快点爬上去,大仙个子高,身手敏捷的很,踩着三胖子一翻身就上去了,然后我和二狗费力顶着三胖子把他送出去。 这时候突然有股风吹来,风很凉,吹的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大爷的,我带了护身符,灵觉被压制了还能感到这么强大的阴气……”我心里暗骂,而后高喊:“快把我们拉上去!” 三胖子和大仙拉我们上去,就在被拉上去的瞬间,脚脖子倏地一凉。 二狗高声叫,边叫边抖腿:“妈的,这是什么啊!” 大仙和三胖子吓一跳,差点把我们丢下去,好在最后还是上来了。 他们想往地下看,被我制止:“看个鸡巴看啊!”我心脏狂跳,刚才偶尔回头一暼,就看到了几个沉默前行的鬼脸,我几乎尿裤子。 我们不敢回头,立刻下山。 二狗途中心有余悸问我是什么,我没好气吼:“阴兵借道!” 三人全被吓住,站定,回头愣愣看着我,问:“一般阴魂不是不能进入阴阳道的吗?” 我都快哭出来了:“阴兵借道的阴兵哪里是普通阴魂了……”后来被师傅狠揍了一顿后才知道,这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阴兵借道…… 大仙他们还要听我解释,我一吼:“解释个锤子!先回去吃饭再说,记住,千万别给人知道我们上来过!” 大仙怯怯点头,他也怕他老头。 二狗唉声叹气,一脸心有余悸。 三胖子依然喊饿,我们齐声骂他:“你饿个鸡巴饿!” 第二十一章 诸鬼赶路、百鬼抬棺 下山之后我们仍心有余悸。 山上情况太危险,而且我知道,大仙和三胖子肯定看到了底下的阴兵借道。 但那到底是不是阴兵借道,我也不清楚。 我们去水塘里洗了个澡,湿漉漉的各回各家,师傅、叶老头跟叶庆平中午喝多了还没醒来,叶老太太做了疙瘩面我吃,说:“小晶已经回去了,明天还上学呢。” 我狼吞虎咽,来掩饰自己的失神。 叶老太太端来一碗辣萝卜,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我震讶她为什么会知道。 叶老太太却笑了笑,转身去端了条红烧鱼出来,说:“小孩子脸上藏不住东西。” 我不好意思,挠着脑袋狂吃面条,叶老太太做的辣萝卜和红烧鱼是世间美味,我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其实吧,今天我们去山上了……”不好意思对叶老太太撒谎,只能坦白,山上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 叶老太太表情突然变的严肃:“蒋娃子,不是我说你……”说到这里老人家表情又变的柔和,摸了摸我的脑袋接着说:“算了,人没事就好,不过我待会可得告诉你师傅。” 我无奈摊手。 晚上,师傅酒醒,听到叶老太太的话,拿着筷子就抽我:“你狗日的又惹事!” 我疼的直叫唤,但不敢说什么。 “你以为那真是阴兵借道?”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低着头,满心愧疚,不管是不是阴兵借道,今天如果晚出来一会,二狗他们就会迎面撞上了。 “阴兵借道是那么容易有的啊?既然你知道上头的是阴阳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刚才是诸鬼赶路!”师傅哼哼,又抽我一筷子。 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叶庆平拉着师傅劝,叶老头和叶老太太却没有说话。 师傅说:“你看你叶爷爷,跟叶奶奶没帮你,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咬牙喊:“没意见!今天是我做的不对!师傅打我的对的!” 师傅这才冷哼一声,住了手:“瓜娃子,知道就好,叶爷爷和叶奶奶是担心你以后再犯这种错误!” “不过幸好你们逃回来了,否则除了你都得死在那,你随我去大仙他们家一趟。”师傅接着说。 我和师傅依次来到大仙和三胖子家,让他们爹娘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红绳把他们的手系在床上,然后把一只公鸡也用红绳绑在床边,晚上公鸡如果叫了,就立刻起来把公鸡血放了,将尸体挖个坑烧了。 大仙妈和三胖子的老爹也就是村长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依然照做。 后来我和师傅来到二狗家,已是晚上十点。 农村睡得早,开门的是二狗爹,是个带着眼镜的汉子,脸很胖,看上去跟个奸商似的。 师傅说明来意,二狗爹将我们引入门,问:“请问是什么回事?”他说话极客气,让人不由得有些距离感。 师傅狠狠瞪我一眼:“都是这瓜娃子害的,放心好了,照我的做,不会有事的。” 二狗爹见识过师傅的本事,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师傅来到二狗床前,二狗这牲口睡的跟死猪一样,现在还没醒。 “端盆热水来!”师傅突然喊道,满脸急切。 二狗爹吓一跳,慌忙让媳妇端热水去了。 第八章 二狗躺在床上死猪一样,师傅扒他的脚,问我:“你说,你们脚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我点头,我和二狗是后上来的,那时候我的脚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擦了一下,二狗那时候的反应也很激烈。 “你看!”师傅突然暴怒。 我顺着看去,只见到二狗脚踝处有一个乌黑的爪印。 我一惊,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痛骂:“诸鬼赶路,百鬼抬棺!” 由于那条大蛇住在山顶隧道,再加上酒杯镇阴,隧道里头阴气积累量惊人,后来被人破去,但青铜酒杯还在隧道当中镇阴,虽然隧道被破,但他的效用还在,阳气大量涌入,阴气又积郁不出,里边便形成了阴阳道这种奇特的地理环境。 阴兵借道虽然时常会出现在阴阳道,但阴兵借道还有一个条件——得有阴兵,也就是军队败亡后,怨气不散的冤魂。 叶家村的后山哪有阴兵? 没有阴兵怎么形成阴兵借道? 一般阴魂?一般阴魂更不用说,根本受不住阴阳道中间的阴、阳二气的对流。 “山顶的阴阳道,就像一个漩涡,不断吸引叶家村附近的阴魂过来,这些阴魂又不断被阴阳道中对流的阴、阳二气绞杀,最后能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恶鬼。”师傅说的骇人,我脑子一下转不过来。 “师……师傅,我脚脖子好像也被抓了一下……”我怯怯说,忙不迭脱了鞋子坐在地上看。 师傅使劲敲我一下:“怕个锤子!要有事,你瓜娃子早有事了!有老子求来的护身符护着,体内还有……”说道这里,他声音弱了下来,“还有十世鬼胎,你瓜娃子想出事?一般厉鬼还真没辙!” 我这才舒一口气,心急问:“那二狗是怎么回事?” 二狗爹在边上听的心惊胆颤,这会儿耳朵都凑到师傅嘴巴边上了。 师傅推开他,他咽了口口水:“天师,天师……我儿子,诶,这样说吧,钱是王八蛋!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做!” 二狗爹心疼抚摸着二狗腿上的爪印,而后使劲摇了两下,二狗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只有鼻息尚在。 师傅叹口气:“没事,热水来了没?” 二狗妈端来一盆热水,看到二狗爹痛心模样,问:“怎么了?” 师傅没解释,接过热水,仔细擦拭二狗的脚踝,然后让二狗爹杀了只公鸡,将公鸡血滴入热水中,又画了一张符,烧掉符纸,将符灰放入水中,让二狗泡脚。 二狗爹扶着昏迷不醒的二狗泡脚,期间喊了无数次,就跟丢了魂一样。 师傅这时候要出去,让我在这里守着。 我盯着二狗的脚,却突然发现他泡脚的水变黑了! 这盆热水中加了公鸡血和符灰的,现在竟然变黑了……我心脏猛一紧,摸着脖子上的护身符,想着幸好有这玩意帮我抑制灵觉,否则我现在肯定被吓尿。 能产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二狗被鬼缠身了…… 二狗爹妈也吓呆,愣愣抱着二狗。 就在那盆水黑的不能再黑的时候,师傅回来了,他扛着个大缸,健步如飞,哼哧把缸放在院子中,喊我们出去。 二狗爹跑出去紧张问:“天师,您这是?” 师傅说:“喊魂,再不喊,你儿子就回不来了。”说完往屋里头走,悄声对我说,“瓜娃子,你做的好事,百鬼抬棺,算上这次,我这辈子才见过两次,个锤子的,待会有的忙了!” 我急了,连问:“那二狗……二狗他还能救回来吗?” 师傅瞪我一眼,说:“我只说百鬼抬棺这种情形难见,我说了难解决吗?燕窝比萝卜难寻,那么燕窝就比萝卜有营养了吗?” 我脑袋一歪:“不是燕窝有营养吗?” “燕窝中含50%蛋白质,30%碳水化合物,5%铁……诶,你瓜娃子,不好好学习,你只要知道燕窝的营养价值相当于米糕就行了!”师傅吼我。 我嗫喏问:“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个锤子,先喊魂,然后驱邪,最后去山上把那个阴阳道给破了!”师傅一脸严肃,“你听我说的做,你先去大仙家一趟,他们老太太不是供了佛堂吗?” 我愣愣点头。 师傅又说:“你去佛堂,给我找几张金箔纸!越多越好!” 第二十二章 渡魂 大仙奶奶供了佛堂,我溜到他家,把情况给叶子虎一说,这汉子二话不说把摸出了一沓金箔纸递给我,问:“蒋娃子,你要这干啥?” 我闻着金箔纸上沾染着佛堂里的熏香气,随口答:“叠飞机玩。” 回到二狗家,只见他家院子门大敞,一个大水缸放在院子中央,水缸中盛满水。 二狗爹背着二狗到了堂屋,放在一张凉席上。 我把金箔纸递给师傅,问:“接下来呢?” 师傅从背后摸出一把香,说:“点着。” 我点着香,听从师傅的意思,以水缸为起点,每隔三步,在道路两遍插上三株香,直插到院子门前。 师傅说行,我才收手。 随后,师傅快速用金箔纸叠出了一条船,一大叠金箔纸被用个精光。 我看着那条船,吓一跳,心说,师傅还真是手巧。 师傅走到水缸边,我以为他要把船放到水缸中,岂料他拿了个碗,把碗倒扣在水里,让碗就这样浮着,然后才把船放了上去。 随后用七根棉线拧成一根灯芯,在船上浇上灯油,插上灯芯才开口说话。 “二狗妈、二狗爹你们俩过来。” “你们记住了,一个字也不要记错。”师傅满脸严肃。 “待会你们一个喊名字,一个拿手在水缸里绕着船划水,动作要慢,不要把碗搞翻了,另一个每划一次水就喊一次二狗名字。” 二狗爹娘紧张点头。 师傅又说:“名字怎么喊我就不说了,但是划水的人有一个要注意的,按照顺时针方向划一次后,再按逆时针方向划一次,总共加起来要划七七四十九次。” 我知道‘七七四十九次’是阴事做单的说法,原先听师傅说过,有的人魂魄跑太远,得喊九九八十一次,而且还不一定喊的回来。 喊魂的方法五花八门,最有用的法子压制自身阳气,拎着引魂灯四下晃荡喊魂,这种方法固然有用,但没高人帮忙,自身阳气锁不住,容易把喊来的魂魄冲散。 刚来叶家村时候,师傅为我喊魂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其中艰辛常人难知。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现在用的,渡魂。 渡魂的方法及其复杂,先用水缸聚阴,随后将碗倒扣在水面上,这叫阴反,这一扣,水缸中的阴气聚而不散,聚而不伤魂。 而后将金箔纸叠成的船放在倒扣的碗上,这船就叫渡阴船。 水缸前那条插着香火的路,就叫引魂路。 魂魄被喊来之后,顺着引魂路来到水缸前,上了船,然后点燃船上的插着的灯芯,等魂魄被火逼急了,看到自己的躯壳,便会自己回去了。 师傅吩咐完这些之后,拖着我往山上走:“光喊魂还不行,二狗碰上的是百鬼抬棺,你瓜娃子看他脚踝了没?他魂魄早被山上那些鬼抬到不知道哪去了,那群鬼本就是这十里八乡怨气最深的厉鬼,在阴阳道中看到了你们,还能放过?你身上有十世鬼胎,还有我给你求来的护身符,他们奈何不了你,但是其他人就遭殃了,叶子虎跟村长家的娃儿还好……” 我愣愣出神,半响才反应过来:“大仙和三胖子他们……” “你瓜娃子还知道担心人?”师傅狠狠瞪我一眼,“他们还好,我先用红绳把他们的魂魄捆在床上,然后在床边用红绳绑一只公鸡。如果有鬼晚上来找他们,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床边的公鸡,如果公鸡在晚上叫了,说明它被当做了替身,这时候他们只要立刻起来,把公鸡放血,烧毁尸体,就没事儿了。” 我心里也舒了口气:“那……二狗呢?” “诸鬼赶路,百鬼抬棺,他的魂魄自然也被抬到了不知哪里去,不过估计才抬走没多久,所以我只让二狗爹妈喊四十九次魂,我们现在去山上就是捣破阴阳道的,省的魂被喊回来后又被抬走。”师傅没好气说。 我怯怯问:“百鬼抬棺是什么?” “孤魂野鬼被阴阳道强行吸引来,到了晚上,阴阳道中阳气减弱,吸附作用减弱,他们自然是想要回到自己原来呆着的地方。于是你才会看到阴阳道中诸鬼赶路这一幕,不过这些赶路的都是厉鬼,寻常人家碰到一个都得喝一壶。”师傅望着前边的山叹了口气,“这些厉鬼,有的有归处,但是大部分都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他们从阴阳道中出来后,只能乱晃,那时候正好看到你们,便有了百鬼抬棺这一幕。” “那时候你们犯了它,叶子虎家的娃儿和村长家的娃儿只是看他们一眼,他们拿你没办法,于是跑慢了的二狗便成了牺牲品。他们有怨气没处发,自己又无家可归,便把二狗的魂魄抬到荒郊野岭中遗弃,或者……埋葬。”师傅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鬼埋鬼,这就是百鬼抬棺……”师傅接着说:“这是违背天道的,被这群厉鬼埋葬掉的魂魄会永世不得超生,受尽人间苦楚!”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二狗……” 师傅摆手,说:“瓜娃子放心,有师傅在,还有,你以后少给老子惹麻烦!” 我郑重点头,现在只要能救二狗,别说少惹麻烦,让我好好学习我都答应…… 师傅带我来到山顶土屋前,此刻将近午夜,四周凉风阵阵。 “护身符带好没?”师傅问我。 我捏了捏胸前那个压制灵觉的护身符,连连点头,即便灵觉被压制,依然能感觉到四周的阴冷。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师傅大步走到土屋废墟前,掀开瓦砾,找到入口——他并没有选择从村民挖开的那个大洞下去。 我一个人站在山顶,心跳的飞快,猛然间,前边有个影子在向我靠近,借着月光,能看到是个中年人,舌头伸老长,走路一晃一晃,脑袋斜歪着微微扬起,脸惨白惨白,瞪着大眼泡子看我。 我下面一热,差点尿出来,心想,没开天眼也能看到鬼,他大爷的,这鬼怨气该多深啊…… 师傅久久没上来,我也不敢跑远,这荒山野岭的,跑远了谁知道会不会碰上更多厉鬼。 只好眼一闭,脖子一梗,喊:“麻痹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眼睛闭了很久,身遭都没有任何动静,我心里才输了口气——师傅说我身体里有十世鬼胎,再加上护身符,就算是厉鬼也拿我没办法。 不过我依然不敢把眼睛睁开,怕一张眼就看到一张恐怖鬼脸。 默默数了百多声,直到听见前边传来一阵窸窣的拨动瓦片的声音,才欣然张开眼睛喊:“师……他大爷的!” 那吊死鬼竟然没走,就站我前头,我一张眼看到他,然后尿了一裤子。 正当这时,一阵风吹过,师傅一掌印在吊死鬼背心,它就哇哇叫着跑远了。 我看到师傅手掌心用血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聚阳符,不用看了,用中指血直接画手上的。”师傅解释,“好家伙啊,聚在这里的,都是些不得了的东西,看来免不得要辛苦一番了。” 我吞了吞口水,躲在他后头,问:“那该怎么办?” 师傅摸出青铜酒杯,递给我:“酒杯镇阴,你拿着这个,他们就不敢靠近了。” 我宝一样捧着阴气逼人的青铜酒杯,问:“师傅,你把这个拿出来了,底下怎么办。” 师傅突然扭头,嘿嘿一笑:“待会就知道了。”说着他咬破中指,用血在另一只手上邪画了张聚阳符,每画成一次聚阳符,便上蹿下跳,在四周印下血掌印。 接连八个血掌印留在附近,师傅才收手回头问我:“刚才那架势怎么样?” 第二十三章 阴宅、阳宅、坌宅 我愣了愣,才知道,原来这老头是在卖弄风骚。 师傅咳嗽两声:“其实吧,刚才直接用中指血在四周画几个聚阳符就行了。” 我望着几个从坑中爬出来的鬼影,咽了口口水文:“师傅,你怎么不早把青铜酒杯给拿出来啊!前几天您不是还往山上跑了吗?” 师傅半响没说话,我偷眼瞄到他脸都红了,这老头语气十分僵硬的说:“瓜娃子,我忘了不行吗?” 听到这番话,我才知道,师傅并不是我想象中神仙样的人物,他也是普通人,做事也会有所错漏。我望着师傅花白的鬓角,心说,这几年多亏了您的照顾。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在四周弄完聚阳符后,我以为再接下来就是要驱散这群厉鬼,没想到师傅一回头,慢悠悠拉着我往山下走。 “师傅……” “我用中指血刻了聚阳符,把四周全封闭,这群厉鬼别想从山上跑下来。先回去看看二狗怎么样才是正事,何况我也没带工具啊,怎么捉鬼?”师傅一本正经。 我们回到二狗家,二狗爹妈已经完成了渡魂,水缸中倒扣着的碗上,那条金箔船已经烧成了黑黑的一片。 师傅走上前,中指食指并拢,轻轻一敲,只听到当一声脆响,然后接着啵的一声,这只碗就翻了过来。 然后师傅摸出一张黄纸,烧着了,丢在碗中,用碗舀了半碗水,喂二狗喝。 二狗咕噜咕噜喝完,没一会眼睛张开,人看上去还有些迷糊:“妈……你们……” “蒋娃子,你们在这干什么?我怎么躺在堂屋?” 我舒一口气:“还不快谢我救了你?” 师傅按着我脑袋,给二狗一家道了歉,然后带我回了叶老头家。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老想着山顶的事情。 师傅翻个身子,吼:“想个锤子想,睡!” 第二日大早,我就听到一阵窸窣声,是师傅起来了。 我揉了揉眼睛也跟着爬起来,只见师傅随意穿了身衣裳,就往外走。 我跟上去,见到他绕到了二狗家院子门口,在院子门口挖了一把泥巴,然后晃到堂屋门口,刮了些墙灰好生收好,才哼唧一声:“你娃儿想跟我上山看看?” 我连连点头:“是!” 师傅在二狗家又饶了两圈,摘了片瓦,出去摘了几根柳枝,才说:“为师肚子饿了……” 我恍然大悟,连忙笨手笨脚回叶老头加灶房生火,煮了一大锅烫饭——我那时候还小,除了烫饭之外,就不会做别的东西了。 即便是做烫饭,也把我累的够呛。 师傅吃的津津有味,一口烫饭,一口辣萝卜,这时候叶老头和叶老太太也起来,夸我两句后,跟着吃起来。 吃完,师傅和二老打了声招呼,准备了一下,便带我上山。 白日不同于晚上,现在正是朝阳初升,山上这些厉鬼再厉害,这时候也只能歇着。 我们上山后,师傅随意坐在那个被村民挖出的洞口前。 我注意到四周,昨天被师傅布置的聚阳符被露水都冲开不见了。 师傅说不碍事,然后递给我四根柳条,还有那方瓦片:“四根柳条插在地上,然后把瓦片搭上去,四面画个圈围住,圈留个入口,入口一定要正对这个洞口。”师傅指着挖开的大坑。 我点头照做,满心疑惑。 做完后,师傅把一小块黄纸包着的墙灰递给我,再把那坨门前泥给我,才一翻身下了大坑,并嘱咐我不要跟他下去。 我在上头等他好一会。 “青铜酒杯被移走后,底下阴气已经渐渐散了,不过散的速度也没那么快,就算我们不管,这阴阳道也会在一个月之内消失,但二狗已经被这群阴魂盯上,就算阴阳道散去,依然会有百鬼抬棺。所以我们的第一目的并不是破解阴阳道,而是收了这群厉鬼。”师傅搓了搓手,摸出三炷香在我用柳条跟瓦片搭成的凉亭前点燃。 “我刚才下去看了下,阴阳道阴气渐渐散去,这群厉鬼是被阴阳道吸引过来的,藏在最深处,现在阴阳道被破坏,看我引他们出来,你看好这三炷香上的烟,等他们飘到凉亭里,你就用门前泥,把画在凉亭边上的圈子的缺口堵上。”师傅认真嘱咐,“最后再把墙灰撒在其中,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师傅纵身一跳,又跳了下坑去。 我紧张盯着那三株香,等他们燃到一半之后,猛然间底下吹来一阵凉风,紧接着香上青烟就朝着凉亭飘去。 我心里大叫神奇,一会之后,我看差不多了,便用门前泥把圈住凉亭的圈子的缺口堵住,再把墙灰撒在凉亭中。 这时候师傅正好从底下上来,他一身泥土,瞄着凉亭说:“成了?” 我点头,随后只见到师傅拿出几叠纸钱,在凉亭前烧了起来,边烧边念叨什么,我记得这是他曾说过的‘鬼话’。 师傅念叨一阵后,直接把纸钱丢到凉亭中,和凉亭一起烧了,随后他冲我说:“成了。” 下山的途中,师傅什么都没说,我们来到二狗家,师傅看了看二狗,他脚踝上的鬼爪印也消失了。 二狗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拉着我问:“咋了?” 我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回到叶老头家,我问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师傅白我一眼,问:“你怎么还不去上学?” 我一拍脑门子,最近一直在忙活大仙、二狗家的事情,才开学便一直处于逃课状态中。 “算了,下午我送你去学校。”师傅坐定,叼着烟,我熟门熟路摸出火柴给他点着,他说:“山上那凉亭叫坌宅,也就是替身宅,用柳枝代替根骨,然后用二狗家的瓦片代替屋顶。在他周围画上圈圈住,这鬼进去了啊,就难以出来了!”师傅不紧不慢说,“后来堵住入口的土叫门前土,你知道为什么世间房屋众多,但闹鬼的没几个吗?” 我连连摇头,这我哪知道啊。 “世间房屋本就多,其实阴魂也多,但一般宅子不召鬼的原因是,阴魂难以进入宅子中间。即便没贴门神,每户人家的宅子从建成的那一刻起,便天生自带拒鬼的能力。这其中的门道多了去了,要是你师叔在,他能给你详细解释一下。我知道的也有限,毕竟术业有专攻。其中涉及到了风水学说,这里头我就不清楚了。”师傅说。 “师叔?”我好奇问。 师傅没说啥,而是直接给我解释起了门前土:“除了特别建给死人住的阴宅,一般房屋都是建给活人住的,既然是活人住的房子,死人当然不能随意进入了,这就跟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一样。活人住的屋子,寻常阴魂进不来,其中起到作用的除了宅子本身外,还有门前土的功劳。” 我点头如捣蒜,心道原来如此。 “用门前土封了坌宅后,先烧纸钱劝那些鬼放下执念,解脱一个是一个,解脱后的阴魂没了怨气,可从坌宅出去,那些厉鬼便继续困在其中,他们死性不改,我便把坌宅连他们一起烧了。”师傅说的云淡风轻,我听的心惊胆战。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么二狗接下来就没事了吧?”我问。 师傅摇头:“山上阴魂太多,十里八乡的阴魂都聚集在那,哪有那么容易全部驱逐干净。这几天二狗家肯定还会鸡飞狗跳。不过剩下的散兵游勇不足一提,晚上随便栓一只公鸡在床边当替死鬼就成了。” 第二十四章 1996年的冬天 阴阳道的事情这才算玩。 接下来几天,二狗家一如所料的鸡犬不宁。 一过午夜十二点,用红绳拴在床边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一连七八天,宰了七八只鸡,二狗家才恢复往日宁静。 到了学校,二狗黑着眼圈抱怨:“几天没睡好了……” 大仙和三胖子还好,这几天一直没有遇见什么事情。 午休时候,我们端着饭盒在操场闲聊。 二狗指着教室方向:“你媳妇又偷偷瞄你。” 我抬头,看到叶晶仓皇失措躲避我的视线,撇嘴:“太丑了。” 二狗不置可否,大仙和三胖子正为了争一个肉圆子打的欢快。 叶家村的日子也不是一直惊心动魄,自打阴阳道的事情后,便再没灵异事件发生。 但师傅的名头打响了。十里八乡,谁家有个问题,都爱来找师傅。 师傅为人热情,有求必应,不过有时候他上班走不开,便吩咐我先去看看。 印象最深刻一次是邻村张家村有人‘中邪’了。 那是1996年,时值隆冬,我十二岁,大仙、二狗、三胖子升上六年级,大仙个子蹭蹭的蹿,我都懒得知道他有多高。 师傅上班,请不了假,于是我先去看情况。 不是我吹,那时我已经小有所成了。 记得那天是周末,我和大仙、二狗、三胖子在玩耍,听到叶老头老远喊:“蒋娃子,蒋娃子!” 我跑回去,见到一个朴实的中年妇女坐在叶老头家的院子中,问:“这位是……” 大仙抢着说:“这位是天师传人!” 中年妇女有些不信,叶老头连忙说:“这位就是天师的徒弟了,平常天师有事情走不开的时候,就是他去帮忙。” 妇女哦一声:“那么天师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家……” 我不耐烦:“师傅晚上回来,你爱等就等,我出去玩儿了。”这人也忒烦,一般小事,哪用我师傅出手。 而且外面冷风呼呼的吹,傻子才愿意赶路去邻村。 三胖子自来熟蹿到屋里,不知道从哪摸到个苹果吃的津津有味。 叶老头帮腔:“蒋娃子也是有本事的,这样吧,先让他去看看,如果不成,等天师回来了,再让天师过去一趟,您看行不?” 中年妇女一脸为难,良久后才开口:“那成吧,天师回来后,您一定要和他说说啊。” 叶老头点点头,让叶老太太看家并通知师傅,我则准备了要用的东西,便跟中年妇女走了。 二狗在边上喊:“蒋娃子,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大仙眼巴巴在边上看着,九十年代的农村好玩的东西虽多,但捉鬼这种神秘事情,总是比较有吸引力。 三胖子大声问:“那边有吃的吗?” 叶老头挥手赶人:“回去回去。” 我和大仙、二狗、三胖的革命友谊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中断,我眼珠子一转,说:“他们也是跟我见过世面的,山顶土屋那事儿,要不是他们我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带上他们,待会说不定能帮上忙。” 叶老头不知道其中关键,犹豫了一会,只好叹气:“那行,都跟着来吧。” 大仙他们愉快跟上,路上那中年妇女一直皱着眉,不愿多说什么。 二狗小声对我说:“看不起咱们!” “看不起,还不是要我救她。”我撇嘴,心说,又没收你一分钱,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搞的像我欠她八十块似的。 中年妇女不理我们,我当然也不会理他。 大仙翻我包,摸出个玻璃瓶,问:“这是啥?” 我暼一眼:“瓶子里是无根水泡的柳叶,开阴阳眼用的,你们几个别添乱了。” 二狗捧着瓶子一惊一乍:“那我也能开眼?” “要是谁都能开眼,不是乱套了。”我一本正经,这可不是唬人,阴阳眼说起来似乎谁都能开,但并不是这样,连我这种体质,都需要用无根水泡过的柳叶才能开眼,其他人更不用说了,要是人人都能随便看到阴魂,这世界早乱套了。 中年妇女在边上听见我们对话,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不信。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三胖子拧开了玻璃瓶的盖子,准备喝水,大仙看到连忙拦住。 我心脏狂跳:“你大爷的,差点坏事!” 无根水采集不易,柳叶需要在里头泡七天才有开阴阳眼的作用,我又没有师傅那种随手就能在柳叶上刻聚阴阵的本事,只能用这种土办法。 夺过玻璃瓶,三胖子一脸委屈。 好在已经到了张家村。 张家村在叶家村隔壁,距离不远,中年妇女的家在村口。 我一到门前,就看到个身材消瘦的男人在门口迎着,见到我们来了,连忙上前拉住叶老头的手:“这位就是天师吧?” 中年妇女尴尬笑了笑:“这位是叶大爷,天师人不在,他徒弟先来了。” 消瘦男人四下望了一眼,问:“人呢?” 我拍着胸脯:“在这呢!” 消瘦男人脸色一下变了,我才懒得理他,先进去看看情况才是真。 一进到屋内,就闻到一股恶臭,这房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打扫过了,一股子腐臭味。 屋子很小,就两间房,一个客厅,灶房与厕所则在外头。 两间房,一间房的门关着,另一间则大敞,里头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一点住着人的味道都没。 那么情况肯定在另一间房里头。 推开门,臭味更弄,这是屎尿混杂的臭味。 二狗与大仙捂着鼻子跑出去,三胖子满屋子找东西吃,对臭味毫无所觉。 我捏着鼻子走进去,不见天日的室内,一个老太太躺在床上,正值隆冬,还只盖薄薄一层被子,她一只手臂伸出来,在墙壁上四处乱抓,本来就贴满报纸的墙壁上,沾着许多黄色的液体。 老太太见到人来了,眼珠子转了下,又默不作声转了过去,自顾自抓起墙壁。 床边放着个粗糙的木质马桶,里头臭不可闻,臭味就是这个马桶和老太太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第一反应是也是老太太中邪了,这种情况太诡异。 摸出玻璃瓶,把柳叶取出来,然后把盖子拧好,这柳叶是一次性用品,无根水可不是。 把柳叶往眼睛上一摸,眼睛一凉,就朝着四下看去。 室内昏暗,但现在是白日,还算看得清,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我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即便开了阴阳眼,也看不见这屋里有任何怪异之处! 老太太身上也没有任何反常。 捏着鼻子走到老太太边上,盯着她的脸。 老太太神情呆滞,察觉到有人,眼珠子往上抬了抬,又赶紧瑟缩避开,仿佛在害怕什么。 我想了想,室内唯一没有查探到的地方就只有床底下了。 深吸一口气,慢慢弯腰,就在看到床底的时候,一个灰色的东西钻了出来! 这东西迎面扑来,我心脏狂跳,哇一声叫着躲开。 叶老头连忙跑进来,抱我起来,急切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说:“一只老鼠……”然后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大爷的,吓我一跳…… 那对中年夫妇也走了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想到老太太的古怪情景,我反问:“老太太是怎么了?” 中年夫妇脸色有些为难,犹豫半天之后,说:“还是等你师傅来再说吧。” 我瞄了老太太一眼,心中疑惑越来越重,哼了一声就出门了。 大仙、二狗、三胖听到喊叫,也冲进来,与我迎面相撞。 “慌个锤子!”我心情很不好,“跟我出去趟,我们去问些事情。” 第二十五章 精怪 带着大仙、二狗、三胖子在张家村饶了一大圈,但大伙对于中年妇女家的事情却三敛其口。 我们一无所获,只知道中年夫妇男的叫张坡,女的叫容慧。 二狗靠着村头的树问我:“他家发生了啥?” 我拧着眉头,麻利爬上树,吹着冬日冷风,望向张坡的家,说:“那个叫容慧的女人说,老太太是中邪了,后来我开了阴阳眼在屋里晃一大圈,连鬼影子没看到,你说,这老太太是中的哪门子邪?所以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 三胖子歪着脑袋问:“他们把吃的藏起来了吗?” “藏你大爷!”大仙怒,“难道是糟了精怪?” 大仙也有个奶奶,所以他看到老太太这样躺在床上的时候,于心不忍。 老太太被兔子精啥的迷了也不是不可能,倘若真是被精怪害了的话,精怪不在边上,我开阴阳眼还真看不出所以然。 精怪害人的例子还挺常见的,记得师傅和我说过一个康熙年间的故事。 我想了想,把故事给三胖子他们说了: …… 那时候有个住在乡下的大户人家,主人是个老员外,为人不错,时不时接济下乡亲父老,按理说,这种广积德的人是不会遇到什么大灾大难的。 可他们坏就坏在做了一件事。 记得也是个冬天,那年冬天不知怎么回事,特别冷,雪连着下几天,不见停。 那户人家家业很大,冬天还养着鸡供自己吃。 不过怪事来了,这雪一直下不停,鸡笼中的鸡也接连丢失。 每每早上醒来,只看到一地鸡毛跟一些血迹。那时候乡下人家谁家没丢过两只鸡,闻到鸡笼中的些微臭味,就知道是黄鼠狼干的,不过老员外有钱,也不在意。 他心想就当做好事了,黄鼠狼跟狐狸也算是生灵嘛。 不过情况越来越恶劣,一开始还只是丢一两只鸡,再到后来,鸡笼中的鸡竟然无缘无故被咬死。 老员外不急,他家也不在乎这两个钱,倒是下人们急了。老员外平常对他们都极好,他们心怀感激,黄鼠狼偷鸡吃倒罢了,吃完还顺带咬死几只,就让他们怒了。 几个下人便商量几人轮流守夜,把黄鼠狼办了。 结果守了几夜,鸡笼中的鸡变本加厉死的更多。 事情传到老员外那里,下人都嚷嚷一定要逮着这只黄鼠狼。 老员外心肠好,说还是算了,既然黄鼠狼要吃鸡,就让它吃,每天晚上只在鸡笼中放一只鸡好了。 下人无不感慨主人的慈悲。 但这样一来,情况却恶化了。 鸡笼中的鸡不仅被吃了,府中下人还接连受伤,最后连老员外的孙子耳朵都被咬掉一块。 多水灵的孩子,一岁不到,被发现在雪地里哭,血把半边脸染红。 老员外急了,乡里乡亲们知道情况,也帮着抓。 抓了半个月,情况不见好转,府上还是怪事连连。 这时候村里有个老头跳出来说:“这得请人来帮忙!” 老头平日在村子中素有威望,他说的话,很多人都听,老员外也不例外,连忙备了银两求老头帮忙。 老头不肯收钱:“钱员外,您人好,这钱我不能收,放心好了,我认识个人专门治这事情的,他住的不远,三天就能到。” 钱员外谢过对方,老头当夜就赶路去了别处。 结果老头这一去,去了整整半个月。 等他回来时候,衣衫褴褛,一瘸一拐。他身后跟着个道士。 “路上碰上那东西了。”老头狠狠啐了一口,“到底是畜生,一点人性都没,见到老子要搬救兵,半路把我劫住,好在我跑的快。” 道士背着八卦袋,叹口气:“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孽畜。” 老员外看到老头模样,连忙请医生来看了,将老头好生安置好,才请道士进门。 道士话不多,进了屋后,四下查探,好一会才说:“员外辛苦了,这畜生就交给我,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来了这里,那畜生肯定不敢现在现身,不过到底是畜生,忍的了一时,忍不住一世。等它再来的时候,我便拿住它!” 钱员外千恩万谢。 果如道士所料,就在他住进来的这几天,员外家里竟然什么事都没了。 但几天后,员外家里的家畜陆续丢了一些,不过都是小偷小摸。 道士老神在在,说:“不慌,这畜生机灵的很,这只是试探,想捉它不容易,等它胆子放开了,再行动不迟。” 过了几天,一开始只是小偷小摸,渐渐的,员外家里的情况变本加厉起来。 就在那个雪夜,道士行动了。 他先是让老员外在村里屠户家寻几把屠刀,把屠刀放在各个主屋门前,然后把宅子中的人全集中在这几间屋子中。 道士又去村子里找了几只最凶的土狗,拴在院子中。 等到了当晚,几只狗的在院子中狂叫。 道士站在边上,松开绳子,这只狗嗖一下窜出去,站在雪地上嗅了起来,然后一面狂叫着,一面在屋子中狂奔。 犬吠声惊动了府上人,但道士吩咐过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 道士不紧不慢随着犬吠在府上走。 这时候,其中一只大狗似乎追到了什么,传来了一阵撕咬声。 屋子里的人听到声音,想探头出去看,又不敢。 “救……救命……”这时候传来一阵柔弱的呼救声,屋子中的人再也忍不住,其中两个胆子大的打开窗户往外头瞄。 只见到一美貌女子,躺在雪地中,被一只大狗咬住腿不放。 几个正义感泛滥准备出去救人,那道士先一步感到,喊:“莫慌,你们再看看这是谁!”说着洒出一把灰,这是府上佛堂里的香火灰。 大伙眼睛一花,眼前哪里还有貌美女子,分明是一只黄鼠狼! …… …… 二狗倒吸一口凉气:“黄鼠狼精这么厉害?” 我点头:“一般精怪报复心很重,你惹他一时,他闹你一家不得安宁。而且由于他们是生灵,一般的驱邪破煞方法对它们根本没用。而且他们要迷人心智的话,阴阳眼只能看破阴阳,还真看不透精怪的真身。” 大仙吞了口口水:“那我们去找只大狗过来?” 我摇头:“万一那黄鼠狼特别凶,你别说找只狗来,找只狼来都没用。” 三胖子四下望了望:“黄鼠狼能不能吃啊?” 我们都不搭理他。 第九章 “那该怎么办?”二狗问。 “先看看情况再说,我们站远点,刚才用阴阳眼查探了一番,屋里肯定没有阴魂,所以十有八九是精怪作祟,精怪一般都小心谨慎,我们站远点观察,等会说不定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我说。 三胖子摸着肚子喊:“那我去找点东西吃!” 我们齐齐挥手赶他:“快去快去。” 三胖子蹦蹦哒哒跑了。 我们就靠在村口的这颗老树边上观察。 正值隆冬,虽然穿着厚棉袄,依然冷的直哆嗦。 二狗和大仙靠在一起,我一个人坐在树杈。 二狗这狗日的,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我坐在树上,他脑袋都能挨着我腿,这树也不低啊。 等了一个多小时,那间土砖房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张坡夫妇时不时站在门口争执着什么。 叶老头也不知道去哪了,我估摸应该是在张家村有熟人,叙旧去了。 等一阵后,我冻的不行,从树上爬下来,大仙却小声在我耳边说:“我好像看到什么了……” 我连问他看见什么,他指着土屋后头,让我们看…… 第二十六章 疑问重重 大仙指着房子边上冲我说:“你看那里。” 我望过去,小声问:“有啥?” 张坡夫妇家的房子也是土砖房,四周破破烂烂的,房子后头还堆着一堆干稻草。 大仙指着稻草堆,说:“那边有个洞。” 二狗也往那边瞄:“有个洞有什么稀奇,咱们叶家村的好多土砖房不是也有洞。” 三胖子不知道蹦跶到哪里去了,我们没管他。 土砖房容易损坏,有一两个洞并不稀奇,张坡那么邋遢,他家像从未做过卫生似的,那么房子有一两个洞,也不奇怪。 大仙幽幽说:“那只精怪会不会从这个洞钻进去的?” 我和二狗面面相觑,我们去过张坡的家,家里黑漆漆的,四周窗子封的死死。如果这只精怪想要进去害命,就只能走大门和后头这个洞。 “会不会是从房顶进去的?”二狗皱着眉头,相当冷静。 大仙吐了口唾沫:“他大爷的,管他个大西瓜,去看看再说。” “别慌,先等等。”我说,“现在不是过去的时候。” 精怪无一例外,鼻子都忒灵敏,起码比人类灵敏百倍,我们要过去了,身上的气味留在那,非把精怪惊到不可,何况还不知道是什么精怪。 风吹的更大,我们冷的直哆嗦,二狗裹紧棉衣,脑袋缩到衣裳里:“有什么办法能把身上的气味盖住?” “牛粪。”我望其他人家的牛棚,大冬天的,牛吃喝都在牛棚里,里头粪便很多。 大仙和二狗一脸为难:“牛牛牛牛牛个毛粪啊……” “算了,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先看看情况再说。”我瞄着张坡家。 又守了几个小时,已是正午,太阳高挂,依然没有丝毫暖意,四周干冷干冷,风一吹,身子里就跟被灌了冰水一样。 大仙和二狗首先受不了,这时候张坡正好喊吃饭:“吃了饭再说吧。” 叶老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晃荡了过来,我看他脸色似乎有些问题。 我们跑到张坡家门口,他却讪讪笑着说:“不是这儿,在这边。” 二狗一愣:“这不是你家啊?” “还有一个……”张坡看上去有些窘迫,把我们引到了一个二层的水泥房。 这房子比刚才的土砖房干净多了,张坡老婆容慧也在,我们喊了声阿姨。 二狗说:“三胖子怎么办?” 叶老头插嘴:“哦,你们说三胖?我刚才看到他在村长家。” 这狗日的,我们齐声骂,差点都忘了三胖子是叶家村村长儿子,认识张家村村长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容慧做了一桌子菜,喊我们吃。 我们三狼吞虎咽,吃完道了谢便赶快往外头走。 我注意到张坡家的这个水泥房很干净,而且许多东西都带了锁,这让我有种诡异的感觉。 “三胖子这狗日的认识村长不早说,张坡家的事情别人不敢说,村长肯定敢说。”我骂。 二狗呸一声:“成事不足!” “村长家的东西肯定好吃!”大仙义愤填膺。 我和二狗齐齐鄙视他。 那时候我心里突然生起一个疑问:老太太卧病在床,没有自理能力,容慧和张坡两人都在水泥房中,那么吃饭的时候是谁照顾老太太?老太太那副模样,显然一刻都离不开人,而且老太太中午吃什么。 “这两人难道这么不孝?”我在心里给二人下了个定义。 到了村长家,只见到三胖子这货正一手拿着一个大鸡腿啃着,鸡腿上还淋着红色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 三胖子老远看到我们,含糊不清喊:“泥门也来吃啊!” 大仙和我一马当先,冲上去一人夺下一只鸡腿,啃起来,刚咬一口,心里就直叫好,这鸡腿炸的太赞了,而且上面淋的是番茄汁,这玩意我那时候还当真没吃过,别说没吃过,连知道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吃法…… 二狗跑的慢,晚了一步,眼巴巴看着我们,三胖子不慌不忙又不知从哪摸出两只鸡腿,一只递给二狗,一只自己啃了起来。 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糟老头,我知道这肯定就是村长。 老头咪咪笑着问:“这三位就是你刚才说的朋友?” 三胖子连连点头:“就是他们。” 我抹了抹嘴巴,跑上去问:“叔叔,您知道张坡家的事吗?” 男人想了片刻:“他家啊,你这小家伙,大人的事情少问,不过老太太是个好人。来来来,进来吃饭。”男人说道老太太的时候,一脸惋惜。 我还想问,就被迎进了屋子。 大仙和二狗这两个革命叛徒,看到屋子中一桌子菜,把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全忘了。 又在村长家吃了一顿,我们四人往回走。 期间我一直在想,村长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村长说是大人的事情,那么其中一定有龌蹉,但有什么事情是小孩子不应该知道的? 快到张坡家那件土砖房的时候,大仙突然伸手拦住:“等等,等等,他大爷的,你们快看!” 我们抬头瞅了瞅,齐声骂:“看个大西瓜?” 大仙个头高,以我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张坡家那个土砖房的半个身子。 大仙摸了摸脑袋:“是我太高了……”说着拉起我们往前跑。 才跑两步,眼尖的我就瞄到了一个黄色的影子,半立着身子在土屋后头的破洞前,仰着脖子四下张望,然后嗖一下钻进洞。 “这是……”我们面面相觑。 “不会是黄鼠狼吧……”二狗吞了吞口水。 那时候的农村已经很少见到这种玩意,我们都不认识。 “可能吧,反正不是兔子精……”我脚在打哆嗦,鬼怪我不怕,毕竟我身体里有十世鬼胎,还有师傅给的那个护身符,但精怪的话……不知道这两个东西能不能防。 “反正也不是狐狸精……”大仙补充了一句,十里八乡的,就没人见过狐狸。 “狐狸精好不好吃?”三胖子问。 …… 我们小心走到土屋附近,大仙打头,我看到他一手心的汗:“他大爷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管里头的是什么,我们几个小孩子强行去捉的话,肯定会受伤。 “去喊张坡他们来吧?”二狗提议,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淡定,到了关键时候,脸都吓白了。 我摇头说不必,心中隐约觉得有蹊跷。 “先看看再说。”我小心摸到土屋边上,大气不敢出。 这间破旧土屋大门关了,里头除了老太太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容慧跟张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现在还没过来照顾下自己老娘。 土屋虽然破旧,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老太太那间房的窗户也开的高,我够不着。 三胖子敦实,他把我拖起来,窗子是关的,但窗户纸就是一张破旧报纸,一捅就破,我凑上去看,里头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只看到一个影子,在老太太床上上蹿下跳的不知道干什么,老太太时不时在里头发出,“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的叫声。 老太太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反正我从中听不出任何疼痛的味道,就跟两人聊天,随口说出今天太阳好大一样。 “大仙,你快去喊张坡他们过来。”我压低声音说,顺手从包里摸出桃木剑,这是师傅特意给我准备的,上头刻了几个聚阳阵。 大仙拔腿就跑。 “二狗,三胖子,你们快去堵住后头那个洞口,用稻草堵住就行了!”我紧张说。 二狗、三胖子立刻绕道屋后。 我拿着桃木剑,心里默念了几句道德经,轻手轻脚推开土屋大门,深吸一口气,啊呀一声踹开老太太房门! 这是师傅教的,没有本事,就要拿气势唬人! 一只毛皮枯黄的黄鼠狼,趴在老太太身上撕咬着,老太太则面无表情的喊着‘好疼啊,好疼啊’…… 第二十七章 黄大仙 我发誓,这是我今生见过的最古怪的一幕。 黄鼠狼掀开老太太的被子,嘴巴在她身上拱着,老太太身上几个可怖伤口!伤口上的肉被挖出,深可见骨,里头黄色的浓不断流出。 我头皮发麻,爆吼一声:“快滚!” 黄鼠狼却依然把嘴巴往伤口里凑,我一怒,见不得老人这样受苦,拿着桃木剑猛刺过去。 这不刺还好,一刺黄鼠狼立马跳起来,站在老太太身上,弓背做龇牙咧嘴状,紧接着闻到一股臭气。 下一刻,人便恍惚起来,回过神的时候老太太身上的被子已经盖好,门外传来张坡的喊叫声:“怎么了?!” 我眼尖,瞄到一个黄色的影子正往洞口蹿。想都不想,快步上前,拦在洞口。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速度竟然能快过这只黄鼠狼。事后回味才知晓,不是我快了,而是黄鼠狼慢了。 被我拦住去路,这畜生一下立起身子,双手合起作稽,眼睛里飙出泪花。 我心一软,但生活在乡下的人都知道,这是黄鼠狼的本性。 这样近距离观看,我才发现这畜生的皮毛十分黯淡,身上有几块还秃了,是被火烧过的样子。 它见没效,嗖一下蹿起老高,准备从房顶逃跑,跳一半又掉下来。 我拎着桃木剑不敢大意,见到逃不掉,这畜生通了人性似的,一个劲的叩首,眼眶里还真掉出了两滴泪。它一面叩首,还时不时回头瞄老太太两眼。 张坡的声音越来越大,这畜生总算急了,一下子跑到老太太身边,把被子掀开了让我看。 我看到老太太腰身上碗口大的缺口,还有里头不断流出的脓,心里气不过,但又不敢上前,免得这畜生跑了就糟糕了。 结果下一刻,黄鼠狼就把嘴巴凑到老太太伤口处,我怒不可抑,刚准备上去拼命,这畜生转过头,往边上的马桶里吐出一口黄色的脓。 “这……”看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会。 “发生什么了?!”张坡已经迈进大门。 我脑子一热,让出了洞口,让黄鼠狼从洞口蹿出去,在逃出洞口的时候,它还给我做了个稽。 “怎么回事?”张坡跑进来。 “啊!妈妈妈妈妈妈吗吗啊!”这时候我听到二狗和三胖子在屋后尖叫。 我这才想起来,事先让二狗他们堵住了后面的洞口,不过既然他们这样叫了,显然是洞口没有堵死。 大仙这时候跑进来,看到老太太身上的伤口,哇一声跑出去狂吐。 这伤口的确太恐怖,连我都忍受不住。 “没事,让那只畜生跑了,你把后头这个洞口封住吧,封住应该就没事了。”我严肃说,心里却想的另外一件事。 张坡还想说什么,我转头跑了出去,喊来二狗还有三胖子问:“你们把后头堵住了?” 二狗吓的不轻:“堵住了……但堵严实,被那东西跑了。” 大仙吐干净,也跑过来:“老太太是怎么回事……” 我懒得解释,拉他们往村子里头走,张坡在后头喊,我理都不想理。 三胖子问我干什么去,我心事重重,哪里想说一句话。 到了村里,问清楚卫生所的位置,拍马杀到那。 卫生所的医生是个中年人,带着小眼镜,看一份报纸。 “叔叔您好,我想请教您一些事情。”我礼貌说。 中年人抬头,看我们一眼,疑惑问:“你们……不是村子里头的吧?” 二狗把三胖子推出来:“这是叶家村村长儿子,咱们今天来有点事想请教您。”这人精,估计遗传的他老爸,干什么都跟做生意似的,而且说话比我还得体。 中年人瞄三胖子半响,大仙刚才吐的不像话,现在四下找水喝。 “哦,是叶村长的儿子?我是说看着眼熟。”他盯了一阵呵呵笑了起来,“行,有什么问题问吧。” “张坡家的那个老奶奶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我问,然后把老太太身上的伤口形容了一下。 他琢磨了一会,说:“哦,你们说那个啊,那哪是伤,那是褥疮。”似乎是怕我们不懂,他又详细解释了一遍。 原来褥疮是长期卧床不起的患者,由于躯体的重压与摩擦而引起的,以局限性浅表皮肤破损,疮口经久不愈为主要表现的慢性疮疡类疾病。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运动功能丧失,无力变换卧位造成的。 也就是说,老太太瘫痪在床,长期没人给他翻身,才形成的。(褥疮真的很可怕,千万别百度。) “操他大爷的!”我瞬间想通,操起桃木剑往回跑。 跑一半,觉得桃木剑分量不够,收了剑,在路边捡了块砖头。 二狗、三胖子、大仙跟过来扯住我:“你干啥啊!蒋娃子!” 我甩开他们,吼:“都他娘的别管我,张坡夫妇都是他娘的畜生!” 二狗抢过砖头,喊:“蒋娃子!冷静点!” “还冷静个鸡巴!”我暴怒,“虽然具体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老太太会这样十有八九是张坡夫妇这两个不孝的东西害的!” 老天太身上有褥疮,是护理不当造成的。 张坡夫妇中午喊我们吃饭的时候,竟然两人都跑回自己的那间水泥洋房,完全不管老母亲生活不能自理。 现在正值隆冬,我们裹着厚棉衣都觉得冷,刚来的时候老太太竟然只盖着个薄被。 还有那间土屋,一看就没人打扫,屋子臭的不像话,再对比下张坡夫妇住的水泥洋房,完全天差地别。 我越想越有气,那黄鼠狼为什么来我不知道,起码从它帮老太太吸褥疮里的脓就可以看出,它没在害老太太。 再联想起张家村村长说过的,有些事情,小孩子不要知道。 我大概就知晓了张破家发生什么。 张坡家老太太命苦,现在这样子绝对不会是精怪害的。 二狗扯着我连问怎么了,我不说话,深吸两口气稳定情绪,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算了,下午我们在这里好生照顾老太太,等晚上我师傅来,现在只是推测,等师傅来抓到黄鼠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傅会讲‘鬼话’,肯定也能和黄鼠狼对话。 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大仙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我的。 我们下午好生把老太太家打扫了一遍,张坡匆匆来过之后,又走了,容慧更是看都没看到一眼。 知道老太太是褥疮后,我们特地找卫生所那中年人问了怎么办,于是我们每隔两小时帮老太太翻身。 每次还没碰到老太太,老太太就面无表情叫着:“好疼啊,好疼啊。” 大仙听到,突然在边上掉泪,我问他怎么了,他哭出声:“小时候怕我爸打我的时候,也是还没碰到就喊疼……” 二狗似有所悟,看他的样子,应该也猜到什么。 我忍不住眼眶含泪,大仙和三胖子在一边沉默不语。 老太太什么都吃不进去,别说饭了,我们去别人家讨了些米汤,老太太都喝多少吐多少。 二狗边喂边骂:“他大爷的,他大爷的……” 三胖子难得不闹了,安静蹲在床边。 这时候已经晚上七点,期间容慧终于露面,喊我们吃饭,我们没给她好脸色,容慧进屋看了眼老太太便悻悻然走了。 师傅五点下班,快的话,六点多应该能回到叶家村,再赶到张家村来差不多是七点,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外边传来了个声音:“瓜娃子,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第二十八章 谁是畜生? 师傅进门,我扯着他的衣裳,让他看。 “事情我差不多知道了。”师傅点点头。 叶老头从后闪出,连叹:“造孽啊。” 叶老头也知道什么?我疑惑。后来才知道,叶老头在张家村有熟人,虽然他不知道黄大仙的事情,但老太太的事情他知道的差不多了。 床上的老太太见到有人进来,眼珠子转了下,而后又害怕转过去。 师傅叹口气:“待会我们把那只黄鼠……大仙请过来,老太太的话……”说道这里,师傅住了嘴:“还是等晚上再说吧。” 老太太只盖了薄被,我和大仙他们都担心会冻着,早把身上的棉衣脱了盖在她身上。 我们四人打着喷嚏,师傅无奈笑着,和叶老头把身上的棉衣脱了给我们。 好在大人穿的棉衣大,除了三胖子一个人霸占了一件,大仙个子高,蹲下来的话我们三人裹在一起还算凑合。 张坡夫妇期间来了两次。 师傅搬了板凳翘着二郎腿坐门口,不让进:“你们让我来帮忙,我来了,那么这里就得听我的,现在里头不能进人,特别是你们俩,你们想看的话,就在外头等着,否则就请回吧。” 张坡夫妇一开始还站在外头等着,后来夜晚太冷,他们站不住,跑回去了。 师傅穿着单衣沉默坐在板凳上,语气中蛮是不屑:“这两个畜生,就知道他们呆不了多久。” 我心里也气愤,屋里的是他们老娘,师傅穿着单衣都能守在门口,这两人竟然站了没一会就跑了。 师傅直打喷嚏,外面太冷,一件单衣肯定扛不住。 我们喊他进来,这老头一摆手,吼一嗓子:“冷个锤子!” 叶老头走出去和师傅打了声招呼,一会后拎着两只鸡回来。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守着两只鸡一直等到了后半夜,突然听到一阵像打喷嚏似的咔咔声。 我还以为是师傅在打喷嚏,一开始没在意,一会之后,才发现声音是从屋后传来的,随着咔咔声,还有挠墙壁的声音。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我想起来后头的洞被张坡堵了起来,才反应过来是黄大仙来了。 师傅倏地站起,箭步绕过屋子,我跟过去,看到了那只秃了皮的黄大仙。 它看到有人来,惊了,转身就跑。 师傅猛的吼一嗓子:“大仙慢着!”然后咕咚跪了下来,“受我一拜!” 黄大仙通人性,听到声音,疑惑站住,转身看到师傅,然后凑上去嗅了嗅,转头又四下瞄了瞄,似乎是看到了我,我注意到它神情明显放松不少。 见到都是熟人后,黄大仙才一步一摇,跟受伤了一样,从屋后拖出来一只烧鸡。 这烧鸡几乎烤成了碳,黄大仙拖着烤鸡进屋。 师傅眼眶有些湿润:“一般动物都怕火,黄大仙为了烤烧鸡,不少苦头。” 黄大仙进屋见到屋里还有人,愣了愣,等看到我们没有敌意,才缓缓叼着烧鸡跳到了老太太床上。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黄大仙的毛皮越来愈发黯淡。 黄大仙在老太太身上趴了一阵,然后用嘴巴拱着那只被烤成碳的烧鸡,慢慢把烤焦的部分咬掉,咬一口里边的嫩肉,咀嚼一会,凑到老太太嘴巴前,嘴对嘴喂下去。 我人都呆住了,嘴巴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黄大仙喂了一阵,每喂一口,身子都虚弱一些,我惊奇,明明我们喂的时候,老太太都不吃。 差不多喂了小半只烧鸡,黄大仙想掀老太太被子,却由于虚弱怎么都掀不动,转头看我们,半立起身子稽首,眼眶含泪。 我们沉默上前帮忙把被子掀开,它盯着老太太身上的褥疮,然后把嘴凑了上去,细心清理里头的脓水。 师傅叹了口气,小声说:“这只黄大仙是在折自己的寿为老太太续命啊,修炼本来就不容易。” 大仙、二狗、三胖子默不作声站在一边,不知是震惊还是害怕。 黄大仙清理完褥疮后,似乎很是累了,艰难帮老太太把被子盖上,便在老太太身上趴着睡了起来。 叶老头把两只鸡递到黄大仙面前。 它只扬起脑袋咔咔叫了两声。 师傅上前,轻轻抚摸黄大仙的背,轻声说了些什么,我知道这是‘鬼话’。 黄大仙也回应,两人一来一回,仿佛交谈一般,一阵之后,它便再没了动静。 师傅抹了把泪站起身,两手捧着黄大仙,叹气:“走了,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去把张坡夫妇喊来。” 大仙跑出去喊人,张坡夫妇披着棉袄赶到,他们一来,就靠在老太太床前,问:“天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看到他们跟见到鬼一样,脑袋别过去,喊着:“好疼啊,好疼啊。” 我从包里扯出桃木剑,准备削他们,被叶老头拉住。 二狗、三胖、大仙跟我边上,我看到他们拳头攒的紧紧的。 “不孝子!”师傅怒视着张坡夫妇,一点情面不留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了。 …… 老太太叫郑兰,嫁到张家村来之后,丈夫因为意外死了,留下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儿子就是张坡。 她辛苦把张坡拉扯长大,看着儿子结婚生子,起新房,本来是等着安享晚年,结果这人闲不住,做农活的时候摔了一跤,盆骨摔裂,再加上后来中风,只能瘫痪在床。 张坡夫妇一开始照顾的还挺周全,张家村的人也夸有个孝子跟好儿媳,可时间一长,张坡夫妇就没耐性了。 郑兰卧病在床,必须有人帮她翻身才行,这也是村卫生所的医生交代的。 张坡夫妇兴致来了便帮忙翻下身,没了心情任凭老太太叫都不管,被叫烦了,还上去吼两声。张坡更是偶尔扬手做出要打人的样子。 老太太躺在床上时间久了,再加上张坡夫妇的态度,她的病情也进一步恶化,直到后来身上长满褥疮。 也就是在这时候,张坡家出了怪事,夫妇俩住的是新的水泥洋房,房子里的东西时不时丢失不见,一开始还是小锤子小起子什么的,后来丢的东西越来越贵重,容慧的首饰都丢了。 他们满世界找,找不到,就差报警,可最后在老太太房里发现这些东西。 容慧被吓住,以为是自己对老太太不好,糟了报应。 之后他们对老太太好了几天,东西也不再丢失。 不过张坡夫妇没坚持两天又恢复了本性,不过这次他们学贼了,家里的东西全锁在柜子里,这东西自然也就没丢了。 不过东西不丢了,他们家又开始闹鬼了,时不时能看到鬼影子四处乱晃。 他们这才急了,想找人来帮忙看一下。 …… 师傅说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张坡夫妇哪里是找人来帮忙看自己母亲的,他们分明是找人来看自己家的! 我恼了,怪不得先前问他们事情,他们遮遮掩掩的。和大仙对视一眼,我们准备上去抽这两个畜生。 张坡夫妇脸都白了:“大师……您您怎么知道这些……” 师傅冷着脸没回答,而是捧出黄大仙的尸身,大声说:“老太太古道热肠,年轻时候救过一只黄鼠狼,和它结缘,黄鼠狼一直想报恩,但没机会,后来见到你们的行为,气不过,便决定惩治你们,但没想到你们知错不改!” 师傅越说越气,叶老头唏嘘不已。 张坡和容慧一脸尴尬,也不知是不是在反思。 我瞄着床上的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大仙、二狗走了出去,爬上房顶。 三胖子太胖,我没敢让他上来。 上来之后,我掀开几片瓦,说:“瞄准了,盯着这两个畜生尿!” 第二十九章 隆冬 张坡夫妇正在底下愣愣出神,突然被尿淋了,气的大喊大叫。 我和大仙他们狠狠出了口气。 师傅抱出黄大仙尸首,冷眼看向气急败坏的张坡夫妇二人:“你们好自为之!” 我和大仙他们从房顶跳下来,喊:“迟早遭报应!” 张坡夫妇理亏,不敢说什么。 二狗懒得看到这种人,掉头往外走:“我回去了!” 大仙家也有奶奶,见不得老太太这样,守着不愿离开。 三胖子紧随其后,师傅和叶老头耳语两句,然后大声说:“叶老头麻烦你守在这里了,三胖子你娃回来,跟我走一趟!” 三胖子扭头,看了看二狗,又看了看师傅犹豫不决。 二狗跑回来,问:“天师,您要教我们道法?” 师傅沉着脸:“先去村长家一趟,三胖子在的话,好说话一点。” 张坡夫妇似乎发现了什么,拉着师傅不让他走。 师傅冷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便不再理他们。 我们到了村长家,张坡夫妇犹犹豫豫还是跟了进去。 有三胖子在,一路畅通无阻。 老村长热情迎接。 师傅眉头拧成一个愁苦的川字:“村长,我不说客套话,您应该知道张坡家母亲的情况吧,我现在希望您能派人把老太太送到城里的医院去,接受重症护理,这是老太太应得的。” 张坡苦着脸:“村长,不说我们不想送过去,我们家没这个钱啊……而且妈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就快走了,何必再去医院遭这个罪。” 我们都知道老太太命不久矣,师傅在路上的时候偷偷给我们说过,是黄大仙一直吊着老太太一条命,但黄大仙到底是畜生,帮不了多久,即便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 但张坡这种当了婊子,还要装作自己无辜的样子,真他妈欠抽。 村长尴尬笑着:“天师,这是张坡家的家务事……” 我心都凉了,村长说的没错,这是张坡家的家务事,咱们相管都管不着。 “原先是张坡的家务事,现在可不是了。”师傅表情骤然严肃起来,“老太太辛苦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积了一辈子功德,临死还得到了黄大仙的帮助,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张坡连连摇头,但他媳妇容慧能说会道:“说明妈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投你麻痹!”我骂,再也受不了这对夫妇,“前人摘树后人享福,老太太的福报肯定会报在你们身上,既然你们过的苦哈哈的,赶快去死一次投胎啊!拖你们妈的福,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 二狗、三胖子郑重点头表示同意。 容慧脸都气绿了,她现在身上还淋着我们的尿,这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师傅呵呵笑了笑:“小孩子家不懂事,你们莫怪。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福报,结果一点福都没享到,这些福报有一部分是要积到下一世的,然而……这大部分的福报都会在人死后化为怨气。” 张坡夫妇眼珠子瞪老大,我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你们这样想啊,打个比方,有人辛辛苦苦了十几天,就为吃一口白米饭,结果这白米饭突然被人打翻了,你说他心里的怨气重不重?” “老太太的情况当然不是一碗白米饭这么简单,她辛苦了大半辈子,结果突遭横祸,半身瘫痪,儿子媳妇又不愿意照顾自己,最后竟然还得要一个畜生为自己声张正义,你们说老太太得有多大怨气?老太太福报大,变成鬼是回来报仇的,我还真不能捉,捉了我自个都得遭报应,你们张家村谁得罪过老太太,现在趁早准备后事。” 师傅说完,拔腿就走:“送不送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仁至义尽了。瓜娃子今天表现不错,为师回去要奖励你!” 张坡夫妇急了:“天师,您……” 老村长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前头:“天师,您看……” “我看个锤子。”师傅随口应付。 张坡夫妇咕咚一声跪下,抱着师傅的腿:“天师……您……” “别喊我,我帮不了忙,老太太又不是我妈,您们妈的死活您们自己都不管,我一个糟老头子能干个锤子。”师傅不理会。 我小声问:“师傅,那不管老太太了吗?” “哪能,等会他们求着我们把老太太送医院去。”师傅冷哼。 果然,张坡夫妇又嚎哭着跑了出来:“天师,我们的妈,我们哪能不管啊,我们这就把人送医院去!” 我狠狠啐了一口,这对狗男女。 二狗、三胖子捏拳头,看样子想冲上去拼命。 师傅哪能让他们送老太太去医院,老太太都这种模样了,不是专业人士难免搬出问题,村长家有电话,他直接一个电话喊来救护车。 城里离这里远,救护车火急火燎的赶,也花了一个小时。 张坡夫妇跟在救护车后头,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肯定心疼钱才这样哭的。”我骂,“去他大爷的。” 我、大仙、二狗、三胖子、叶老头还有老村长是先过去的,师傅则说要先埋了黄大仙再过去。 张坡夫妇一路哭,给车上的护士述说着老太太平生受过的苦,也述说着自己有多么努力照顾她。 我们四个娃气的直跳脚,要不是叶老头拉着,肯定上去找他们干架。 到了医院,医生做了个全身检查,直接说:“怎么不早送来?” 张坡夫妇一脸无辜:“诶,老太太前阵子一直很好的。” 医生是个老头,把听诊器往桌子上一拍,骂:“起码半年才能这样!你们这半年吃屎去了啊?” “老太太没救了,脑萎缩、内出血、全身瘫痪家褥疮,你们是虐待她了啊?”老医生说话特别直,后来我才知道这老医生是出了名的耿直。 张坡夫妇还想解释,老医生一摆手:“我尽量救,不过手术是不能做了,人太老了,承受不住,不过这命我可以帮忙吊着,你们回去准备好钱吧。” “需要多少……”张坡夫妇一脸肉痛。 我们都听不下去,干脆在医院楼下等师傅来。 师傅在两个小时后到了,是被人踩摩托带来的。 “简单做了个法事,有时间我去请个和尚来正正式式念两遍经。”师傅叹口气,问:“老太太怎么了。” 我们一五一十交代,之后的事情便插不上手了。 张坡夫妇听到住院的费用后,一开始舍不得拿出来,师傅懒得和他们说太多,就一句话:“不住院,估计今晚老太太就得走,头七那天可别来喊我帮你们作法事。” 最终张坡夫妇狠心卖了水泥洋房才凑够住院费。 老医生听师傅说过事情前因后果,配合着把这两个畜生刮了个干净,才帮忙往上申请免费医疗。 其中有道关系打不通,还是师傅给北京的某人打的个电话解决的。 我问师傅那是谁。 师傅说:“还能是谁啊,那个娃儿走胎了的人家,记得吧?” 第十章 再后来张坡夫妇一贫如洗,老太太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之后的事情就都交给政府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需要人照顾,光护士肯定不够,张坡夫妇一开始还每天来表孝心,知道师傅并不经常来后,又懈怠了。 我和师傅说,师傅让我别理他们。 张坡夫妇不来了,后来几乎都是我、大仙、二狗、三胖子四人有时间便过去。 那时候我们和给老太太看病的主治医生也混熟了。 老医生叫金平,在医院很有资历。 我们每次去,他都赛糖我们吃,我们问他老太太还能活多久,他摇摇头:“不知道。” 那年我们六年级,正直隆冬。 我和大仙、二狗、三胖子商量了下,决定上城里的中学,一来方便时常来看老太太,二来离家远,也省的被管教。 第三十章 市一中 97年夏天,小学毕业,我和二狗考上了城里的中学。 大仙和三胖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三胖子不爱学习,大仙成绩不理想,两人都需要交一笔‘赞助费’。 大仙把这事儿给叶子虎说了,中年汉子一挥手:“狗日的,这么有上进心?钱都是小问题,尽管去上!” 三胖子他爹就更大方了:“不就上个学,好事,好事。” 那年夏天,我们共同报了市第一中学,全市最好的中学。 那年夏天,我们还经常去医院看老太太。 张坡夫妇现在基本上不怎么来,老太太一开始还只是不能吃固体食物,到了后来,连流食也吃不下去,只能靠输液维持生机。 而且为了防止嘴巴太干,时不时还需要有人用棉签沾水抹在嘴唇上。 那个叫金平的老头,也就是老太太的主治医生给我们说:“估摸着没几个月好活了。”说完给我们塞糖,边塞边笑:“你们几个小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来,爷爷教你们医术。” 我们齐声喊:“不学!” 金平这老头逮着机会就想让我们学医,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们哪点了。 我当然不会拜他为师,毕竟我师傅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捉鬼高手。 大仙更不屑这个,他可是原来白洋桥小学的运动健将,迟早当运动员的料,二狗更不用说,他老头做生意的,趁着改革开放,近几年混的风生水起,他以后肯定是要帮跟他老头学做生意。 倒是三胖子啥都不干,成天就知道吃。 “黄大仙后来怎么了?”二狗趴在老太太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老太太问我。 “我师傅把它埋了之后,只简单做了场法事,记得快过年那阵子,家里来了个和尚,隆重重新下了一次葬,把黄大仙的坟迁到了老太太家的祖坟那。”我说。 大仙正拿棉签给老太太嘴巴上沾水,问:“张坡夫妇好像也没了消息啊。” “这种人哪还能在村子里待下去,水泥洋房被卖,后来他们搬回了土砖房,不过啊……那土砖房在闹鬼!”我嘿嘿笑着,“张坡夫妇住了几个月,实在住不下去,再加上村子里的流言蜚语,现在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大仙狠狠呸一口痰:“活该!闹鬼是怎么回事?” 我骂他:“医院里请注意卫生。那鬼当然是黄大仙的后代。” 三胖子边啃苹果,边无聊问:“等下去新学校看看怎么样?” 我举双手赞成。 “等护士来换班,我们就去!”二狗提议。 呆到中午,护士吃完饭,我们便乘车去了市一中。 学校很大,起码比白洋桥小学大四倍,大仙喊:“光操场都快比北洋桥小学大了吧!” 我们咽着口水点头,以后踢球不愁没有位置了。 由于正值暑假,学校中没有人,我们对视一眼,默契绕到后头翻墙进去。 这里有两栋教学楼,各有五层高,一栋是专门用来上课的,另一栋则是老师的办公司还有图书馆,实验室也在里头,后头还有宿舍楼,拱走读生居住。 市一中很大,每年级有十几个班。 我们摸到体育室,大仙个高,透过窗子往里头瞄了瞄,小声说:“窗户没锁!” 我们惊喜喊出声。 窗户上没装栏杆,大仙个高,他爬进去,偷偷拿了个足球出来,准备去操场快活一番,突然一个声音喊:“干什么呢!” 我们齐齐回头,看到一袭白色连衣裙,还有一双红色小皮鞋,它们的主人是个皮肤白皙的姑娘,姑娘明媚皓齿,扎双马尾,脸绷着,嘴巴皿成了一个‘一’字:“你们干什么呢!” 姑娘和我们差不多大,二狗大叫糟糕,拔腿就跑。 我们扔了足球撒腿跑,才跑两步,就听到咕咚一声,紧接着是三胖子的尖叫:“救命!” “死胖子!”我在心里骂,三胖子太胖,跑的慢,回头看到刚才那姑娘把他踩在地上。 “你们先走,我去拉他!”我喊。 大仙和二狗撒腿跑。 我跑过去准备推开那姑娘,结果手人抓住。 “干什么呢?”一个带着厚眼镜的年轻女人,女人头发是少见的短发。 我心想栽了,却没料到对方看了看地上的足球,温和笑了笑,随便训斥了我们一下,便放我们走了。 我和三胖子一溜烟跑出校门,连门卫的喊叫都没理。 大仙和二狗等在外头:“没事吧?” 我和三胖子点头,把里头的情况说了,然后四人笑笑闹闹回了村。 过两天,按捺不住市一中巨大足球场的诱惑,我们又去了一趟,结果诡异的又被穿连衣裙那姑娘逮住。 二狗急了,问:“你是不是专门等在这里逮我们啊?” 姑娘哼哼不说话,直到年轻女人赶来:“唉,怎么又是你们啊!” 我还搞不懂,这放暑假的,学校里怎么还会有人。 年轻女人无奈笑了笑,放我们走。 不得不说,小孩子就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再后来我们接连又去了几次,依然被逮正着,我这才服了气:“您是怎么看到我们的啊!” 连衣裙姑娘扎着双马尾,笑:“宿舍楼正对着这儿,想不看到都难。” 我恍然大悟,问:“这大暑假的,你们还待在学校真是难得!” 连衣裙姑娘脸色有些难看,年轻女人这时候过来了:“算了,我给你们保管一个足球,今后你们想玩就找我来拿吧,我白天都在办公室。” 我们欢呼雀跃。 由于时常来市一中踢足球,一来二去和连衣裙姑娘混熟了。 我们才知道姑娘为什么整个暑期都住在学校…… 连衣裙姑娘叫钟娜,那位带着眼镜的年轻女人叫钟欣,是这里的语文老师。 钟老师和钟娜是母女关系。 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吓一跳,钟老师看上去不过25、6,没想到竟然是个孩子的母亲,后来才知道其实她都已经三十多了。 两人之所以暑期还住在学校中,是因为家里闹鬼。 “不是吧?”大仙一惊一乍,他个高,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俯视。 我抬头看到大仙的鼻孔,拉他蹲下来。 钟娜穿着小红鞋,委屈说:“是啊,晚上可吓人了,你们是没见过,一到晚上,满屋子的鬼影,我和妈妈就吓的搬了出来啦。” 我一愣,问:“就鬼影啊?” 二狗看着我,他跟我见过几次世面,小声说:“连个鬼影子都能吓的搬出来……” 三胖子这时候哼哧哼哧跑过来,给我们一人一根冰棍。 “那你爹呢?”我咬着冰棍,随口问。 钟娜不说话了,我也没在意,那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是,老师和她女儿肯定是胆子小,看到鬼影都能跑……指不定是晚上路灯打在树叶上的影子。 “对了,你家住哪儿?”既然钟娜提出问题,我当然更深入的了解下情况。 “红安路那边……”钟娜没了往日的气势,说起红安路,仿佛是他一生的阴影。 “红安路?”二狗重复了一遍,“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诶,记得我爹和我说过那里的?到底是什么来着?有点忘了。” 大仙一拍大腿:“就是用红砖建成的居民一条街,很有名的啊。” 我这才醒悟过来,红砖路在市里的确有名,是因为那里的风景。那条街上种满了梧桐,不管是夏天的绿叶配红墙,还是秋日的秋叶搭红墙,都是极美的景色。 “带我们去看看?”我眼睛放光,这成了职业习惯了…… 钟娜一开始还不情愿,在我们的撺掇下,只好点头答应:“那我们说好了啊,去看一眼就回来!” 第三十一章 红安路、校舍 市一中门前的三路电车直达红安路。 才到那,便被这里的景色惊到了。 时值夏日,红安路上梧桐正绿,再加上四周的红砖房,一片绿树红墙林荫,微风刮过的时候,地面上光斑闪闪。 “你们看到的真是鬼影啊?不是树影?”我疑惑。 钟娜郑重点头,带着我们到了一处三层高的单元房。 我四下看了看,这里光线充足,也没有池塘一类聚阴的玩意,想要招鬼基本上不可能。 不过我听过一个传闻,门前有槐,百鬼夜行。 师傅曾和我说过,城市的规划人也不是傻子,谁都懂一些风水,就算外面中了槐树,这房子的风水也不可能太差。 况且听钟娜给我们说的,只有她们一户人家出了这个问题。 上到二楼,钟娜家是最里头一间房,三胖子太胖了,上楼爱喘,便没有跟上来。 是单元房的一居室,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卧室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街道,能看到槐树绿叶飘荡。 我那时候已经笃定是钟娜看错,这种情况下只有可能是看到的树影。 我试着把窗帘拉下来,外面阳光洒下,被窗帘一映衬,树影打在窗帘上的时候,的确有两分像鬼怪。 “是这样的吗?”我问,这两年捉鬼驱邪攒了不少经验,连带着说话也成熟不少。 钟娜疑惑一阵:“不是。” 大仙站在窗户边上,他个子高,撩开窗帘,趴着窗框到处瞅,手在窗框上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摸什么在。 “啥都没。”看了一阵,他摊手。 我和二狗在屋子里四下逛了逛,屋子似乎新装修过,没有发现,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屋里怎么没有男人的痕迹? 别说剃须刀之类,连个男士拖鞋都没。 但钟娜不说,我们也不好问。 这时候我们听到三胖子在外面喊:“饿死了,快回去吧。” 由于要踢球,所以我们来城里的时候,都会带上饭盒,上午踢球,中午吃饭,下午就去医院照顾老太太。 现在饭盒还放在学校里。 回了学校,我们把红安路的事情给钟老师说了,老师扶了扶眼镜,温柔道:“你们觉得老师会被树木的影子吓到吗?” 后来我们回村,把事情给师傅说了。 师傅正在写字,隔壁村的一个老头死了,请他过去主持丧礼,他走不开。 “人有事吗?”师傅问了我们这样一个问题,“要是人没事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瓜娃子,你开天眼去看一圈,有什么问题再给我汇报。” 第二日,我谁都没带,独身去了红安路。 用无根水泡过的柳叶开了眼,然后在这附近晃荡了起来。 钟娜家住的是三层单元楼,她家在二楼,我在二楼跑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异常,又分别在一楼和三楼看了一遍,依然正常。 我站在楼下,眯眼打量着这栋楼。 临街的住户有三户,三户卧室的窗户都正对着街道。 如果是树影的话,其他两家应该也能看到。但我打听过,其他两户人家纷纷表示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只有钟娜家有问题? 我苦思冥想找不到结果,悻悻然回到了叶家村。 师傅跑去邻村主持丧礼,这几天回不来,我闷闷不乐。 钟娜家的事情让我寝食难安。 主要是钟老师信誓旦旦说她家有事的样子绝对不在作假。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次,依然找不到有什么不对,这才作罢。 不过第三天问题就来了。 那天一大早,我们坐早班车赶到市一中踢球,却看到钟老师搂着钟娜趴在传达室的桌子前睡觉。 门卫老张这两天跟我们混熟了,让我们小声别吵着人。 “昨天大半夜钟老师就跑过来了,半宿没睡,刚刚才睡着。”门卫老张唏嘘不已。 “张大爷,怎么回事?”我问。 大仙跟三胖子没想太多,撒腿跑到学校中去了,只有二狗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什么,仔细听张大爷说话。 “我睡的正香,听到有跑步声,以为遭贼了,于是起来,没想到是钟老师她们,然后她们就在桌子前坐了一夜,快早上才睡着。” 我没敢打扰他们,谢过张大爷,便进了学校,拉着玩的正欢的大仙和三胖子到了宿舍楼:“还玩个锤子,钟老师他们可能碰到了些麻烦。” 大仙哈哈笑着:“在学校能碰到什么麻烦。” 三胖子抱着足球不撒手:“鬼影不是在红安路吗?还有,我肚子饿了。” 我们拿这个胖子没办法,二狗摊手解释:“蒋娃子怀疑鬼影跟到学校来了,你们正经点儿!” 大仙四下瞄着:“宿舍楼前又没有树,哪有鬼影?” 我也是这个疑问,先前怀疑钟老师是因为害怕夜晚梧桐枝叶的影子,但是宿舍楼前是没有树的,钟老师他们住在宿舍楼一层靠外的一间房,这间房正对体育器械室。 我们在外头勘测一圈,连个屁都没看到,只能等钟老师醒来再说。 女人睡眠浅,她们两个小时就醒了。 见到我们大吃一惊,旋即恢复常态:“你们还真是每天都来啊,暑假马上过去了,你们是初升学吧?还不快回去温两遍书,我这有旧书,待会给你们。” 钟娜显然还没睡好,直打哈欠,但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敢再把眼睛闭上。 “老师,您老实告诉我,发生什么了?”我严肃问,虽然语气有些欠妥,但我也顾不着那么多,那时的我时刻以天师传人身份自居,见到这种事情,不出手帮忙不是我的风格。 “昨天那鬼影跟来了……我们才躲了一个多月。”钟娜先开口,都快哭出来。 钟老师抱着钟娜,满脸疲惫,不愿多说什么。 我和二狗对视一眼,再度跑到宿舍楼这边。 大仙和三胖被我们安排在钟老师边上,保护她们。 “无根水泡的柳叶没带,不好开阴阳眼,算了,你帮我把护身符拿好。”我把师傅求来的护身符递给二狗。 护身符可以压制灵觉,自从带了它之后,我对一些事情钝化了许多,但相对的,让我过的舒坦了许多——世间阴魂无处不在,试想一下时不时有种被人盯住的感觉,还能生活的如意吗? 拿下护身符后,身体立刻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弱,不易察觉。 而且……这种感觉不像是阴魂给的,倒有点像是一些别的东西,就像是当初青铜酒杯给人的感觉一样。 很像是一个物体散发出来的感觉。 又绕着宿舍走了两圈,二狗问我:“发现啥了?” 我摇首,回到传达室,钟老师和钟娜正商量着接下来去哪住。 二狗一摆手,露出和他老头一样的笑容:“老师,要不您去我家住吧?就在叶家村,您在那里待两天也好。”我们都知道这货是准备拉关系,免得以后翘课还得被请家长。 钟老师犹豫了一会拒绝,毕竟是老师,住在学生家里不太好。 既然钟老师拒绝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回到叶家村。 师傅正好给别人办完丧事回来,我把钟老师的事情给他说,这老头只是吧唧吧唧嘴巴,嘿嘿一笑:“瓜娃子听好了,这件事情我就不帮忙了,如果你能一个人办成了,以后你独自住在城里我都不管,不过要是没办成,你每天给我坐两小时车回叶家村。” 我哀嚎:“这不公平!”其实我的确是挺想一个人住在外头的,师傅这老头忒烦人了,但钟老师的事情我一点头绪都没。 “反正就这样定了,事情办不成,可不管我事。”师傅没心没肺。 我痛心疾首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师傅。 第三十二章 夜探校舍 老头放心将钟老师家的事情交给我,我拉着二狗他们商量对策。 四人凑到村头小卖部,一人叼一根冰棍。 “没有头绪吗?”二狗这个狗头军师问。 “有头绪就不找你了。”我说,“看来只能跟着钟老师住一晚,看看情况。” “怎么去?”大仙冰棍掉半截,愁眉苦脸问我。 “好好学习!”我直朝他翻白眼。 “你要装着学习的样子,然后请教钟老师一晚上?”二狗反应过来,然后和大仙二人齐骂:“卑鄙!” “你就是看人家钟娜漂亮吧!老子非告诉叶晶去!”大仙义愤填膺。 我们笑笑闹闹,三胖子人实在,哼哧哼哧跑回家,拿来个包,我打开一看,好家伙一背包零食:“我不想学习,就不跟你们去了哈。” 大仙拍脑门子:“原来还要学习,老子也不去了!” 二狗想跟我去,我怕他添乱,好说歹说把他劝了下来。 当天就背着三胖子给我的一背包零食,还有一背包捉鬼工具,屁颠屁颠跑到市一中。 钟老师和钟娜那几日在传达室将就了两天。 门卫张大爷见到有人顶替自己,也去女儿家玩了两天。 “钟老师,我想了想,初中的书还是得先看看,免得上学的时候跟不上进度!”我恭恭敬敬说。 钟老师满面笑容,哪个老师不喜欢努力学习的学生? “蒋三正,那成,老师送你一套旧书,你自己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啊。” 我连连点头,拿起书本去了教学楼一楼的教室自习。 由于放假太久,还以为教室会灰尘满布,没想到里头干净的很,再一抬头,看到钟娜在里头看书。 我们俩并桌沉默看书,虽然我成绩很好,但装好学生不是我擅长的,按师傅的话来说就是徒有小聪明。 和钟娜一起学习相当沉闷,钟娜平日还好,在学习时候却不苟言笑,怎么逗都不说话。 我只好边装作努力看书的样子,边吃零食。 三胖子这货零食准备的极多,一大背包,平常人都够当三天的主食了。 我分钟娜一些,这个年纪的女生对零食到底是没什么抵抗力,犹豫一阵后,害羞接受了。 我们边吃零食边学习,午饭我自己带了,钟娜的则是钟老师做的。 “你看清那些鬼影了吗?”中午吃饭时候,我问。 钟娜回头看一眼宿舍区,心有余悸:“恩,跟有人吊在房顶上一样……” “吊死鬼?”我扒一口饭,心想,如果是吊死鬼的话,怨气应该很重才对。 人间怨气最重的三种鬼,一是被逼死的,包括他杀,二是自杀的,三是福寿未尽就死了的。 吊死鬼沾了自杀属性,怨气应该很重才对,为什么我没看到任何东西?非要取下护身符,用灵觉感应才行,开阴阳眼都不成。 一下午心神不宁。 快五点时候,我没回家,装着在教室学习,钟老师见到,问我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我欣然同意,然后借机问她书上的问题。 成功把时间拖到最后一班车走之后,钟老师看我一眼,叹气:“晚上就睡这里吧。” 我点头如捣蒜。 “不过你得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哪敢不从。 当夜,钟老师和钟娜睡很早,她们就睡在传达室,传达室是两间式的,里头是一张床,外头则是一条沙发还有一张大桌子。 沙发很软,钟老师开了吊扇让我睡沙发,她们娘俩就挤里头的小床。 等她们睡熟之后,我摸出自己的包,传达室有一大串钥匙,我拿了,偷偷到了教学楼。 午夜的教学楼极静,静的能吓死人,而且很黑,黑的只能看到校园外的路灯,还有绕着路灯飞扑的飞蛾。 我借着月光摸到教学楼二楼,打开体育室楼上教室的门。 这里是美术室,三三两两放着画架,画架上蒙着白布,还有几个雕塑也被白布盖着防灰。 我不禁感慨市一中教学质量优异,初中就有这样宽敞画室的学校可不多见。 站在窗口,这里斜对着宿舍楼,可以清楚看到宿舍楼靠边房间的景况。 我没有直接去宿舍查看,因为知道没必要,钟老师在红安路的房子也闹鬼,但我去了,什么都看不到,再加上钟老师搬到学校来之后,学校也开始闹鬼,说明问题不出在房子中。 这问题要么是人,要么是物品。 先前我取下护身符,都难察觉是什么物品,更说明这东西不好找,如果没办法亲眼看到具体情况,那么一点头绪都没。 藏在美术室,我偷眼瞄底下的情况,宿舍楼黑漆漆的,比教学楼好不到哪去,只能借着月光看到翠绿色的窗帘在夜风下摇荡。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没有情况发生,除了随风飘荡的窗帘,连个屁都没有。 我盯着窗帘瞄了半天,突然背心一凉,喃喃自语:“这窗帘应该是绿色的吧……” 窗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变成了白色。 我吞口口水,定下神,窗帘的确是变成了白色。窗帘变成白色之后,却再没动静,我等半天,有些不耐烦,从包里摸出桃木剑,准备下去看看情况。 走出美术室的时候还特地给门口那个雕塑把掉了的白布给盖上了。 到了宿舍楼门前,我才发现窗帘是米黄色,由于月光与距离太远的原因,我竟然看成了米黄色。 窗户不知道为什么没关,用传达室的钥匙打开宿舍门,里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气扑来,我用桃木剑挑了挑窗帘,也没有看到什么吊死鬼。 我心脏狂跳,又进屋子逛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见着,别说鬼影,连个树影都没。 “光是窗帘变色能吓到钟老师?”我疑惑。 轻手轻脚关掉门,穿过黑漆漆的教学楼走道,回了美术室,又盯了一会,没发现,只好回传达室。 那夜我浑浑噩噩睡着,梦里全是宿舍楼翠绿的窗帘。 第二日大早,钟老师买了早点请我吃,吃完催促我早点回去,省的家人担心。 回去前,我特地溜到宿舍楼看了一眼,那米黄色的窗帘特别显眼。 我背心顿时凉了,问钟老师,钟老师说:“窗帘一直是米黄色的啊。” 回到叶家村,师傅正好休息,坐躺椅上哼小曲。 我跑上去,恭敬喊:“天师!” 师傅侧个身,嫌弃道:“去去去,瓜娃子别烦我,有屁快放。” 把事情给师傅交代了,准备请教该怎么做,这老头却一下坐起,拧着我的耳朵骂:“真是教你的全忘光了,我和你怎么说过?捉鬼不比驱邪,捉鬼的时候需要怎么办?” 我脑瓜子转的快,喊:“要死人土和挡阳符!” 捉鬼也是讲门道,一般会捉鬼的,就跟屠户一样,捉的多了,身上都带杀气,阴魂见到这种人躲都来不及,哪会出现。 死人土、挡阳符遮蔽自身阳气,让鬼怪以为是同类。 那天阴魂肯定早就开始在宿舍里闹了,翠绿色的窗帘就是他出现的证据,我阳气重,被发现,于是它便跑了。 这是我自己的理解,师傅却对这些嗤之以鼻:“你晓得个锤子,阴魂的世界凡人能揣度?” 我不置可否,人鬼殊途,说的不仅仅是阴阳上的,变成阴魂之后,整个思想都产生了积聚的转变。 师傅又开始哼小曲,不再理我。 我收拾了一下,找他要死人土跟挡阳符,他白我一眼,不情不愿给我画了两张符,然后塞给我一小罐泥土,说:“瓜娃子,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哈,这鬼要捉不到,每天放学都老老实实回到叶家村来。” 我朝他做个鬼脸跑了。 第三十三章 诡异 师傅曾经教过我,捉鬼是很讲究的一件事情。 古时候,道士捉鬼前要沐浴更衣,八卦袍、八卦巾、八卦鞋穿戴整齐,在三清像前,请出捉鬼用的桃木剑,再差人准备好黄纸等等东西,才开始捉鬼。 当然真正的道士出门前做的准备远远要比这个多,还有什么焚香斋戒就不一一列举。 只有那些走江湖的牛鼻子才没那么多讲究。 这些准备其实大多没什么意义,按照师傅的话来说就是装腔作势,给人看,让人看的心安,让人看的产生安全感。 因为世界上的灵异事件并没有那么多,很多情况下都是自己吓自己。 反观走江湖的牛鼻子,他们能说会道,兼职了半个心理医生,所以他们捉鬼时候就没这么讲究,走野路子就靠一张嘴和一双手,嘴巴能说好的事情,他们只会装装样子。 嘴巴说不好的事情,他们才直接动手捉鬼拿妖。 动手拿妖的时候他们就不跟那些名门正派道士一样了,他们直接撸起袖子就干,什么沐浴更衣在他们眼里全是狗屁,趁早解决问题拿银子才是真。 野路子和正规道士说不上谁更厉害,但光看气派的话,肯定是正规道士比较在行。 但野路子的巧办法多,而且直接暴力。 用死人土封住鼻息,然后在身上贴挡阳符,就是野路子发明的方法。 当天晚上在师傅那里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后,第二日我又独自跑去市一中了。 钟老师和钟娜这几天住在传达室,精神都不怎么好。 到了学校后,我依然装作学习,等夜晚降临。 钟老师却早早催我走,我说:“老师,今天家里没人,都走亲戚去了。”她拿我没辙。 到了晚上,等她们睡熟之后,我拿着钥匙到了宿舍。 鼻子里早堵上死人土了,身上也贴了到挡阳符,桃木剑则被报纸包起来了。 这里头有些门道,桃木剑是捉鬼利器,上头的气息很重,报纸则是沾着红尘最多的玩意,你想啊,每天大小事情都通过报纸传播,上头沾的红尘因果,足以盖住桃木剑的气息,但又不至于把桃木剑这件法器毁掉。 还有为什么有些盗墓的喜欢用报纸裹着古董?也是这个原因,刚出土的文物上边阴气很重,直接用手摸的话,说不定会遭遇什么事,用报纸裹着把阴气隔绝,等一段时间才能拿出来卖。 不过近些年盗墓的就没这么讲究了。 这也是师傅给我说的,具体怎样,我也不太清楚。 到了宿舍楼门前,用柳叶开阴阳眼,然后迈步进去,进鬼屋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直接大踏步,会惊着对方,得小碎步踩三下,然后顿一秒,再踩三下。 期间如果被鬼找上了,也不能立刻回头,人头顶、两肩共有一把火,一般情况三把火都在,寻常阴魂是伤不到人的。 我迈着小碎步进屋,双手一直在颤抖。 近几年经历的事情虽多,但一个人捉鬼还是第一次,先前在叶家村的时候,干的最多的还是驱邪。 桃木剑用报纸裹着,报纸早被我手上的汗打湿。 进了宿舍,里边没有任何异常,宿舍很小,直接就是一间房,窗前是书桌,然后一张沙发,一张大床,床边是一个衣柜,衣柜带镜子。 我小心走到墙角,背靠着墙壁,这才让我有一丝安全感,虽然知道这是大忌,但我没有师傅那样的本事,只能靠这个寻求安心……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衣柜的镜子好死不死对着我,让人十分心烦。 我前边是床,再往前就是书桌和窗户了。 窗帘现在还是米黄色,时不时被夜风撩一下,月光透进来,屋里还不算特别黑。 我盯着窗帘,心都跳到嗓子口,等着看着窗帘什么时候变绿。 这一等就等了几个小时,那时候我也带了表,是二狗送的夜光电子表,等的不耐烦了,一看时间,正好十二点。 外头风一吹,我眼一花,窗帘就猛的变成翠绿色,昨天没注意,今天这样近距离观看,窗帘绿的都快冒油了。 我心脏狂跳,盯着窗帘死看,想看到那个鬼影。 钟娜说是个吊死鬼,我盯着看了一阵,又四下瞄了瞄,结果连个屁都没看到。 “在哪呢……”我这样想着,脑袋转到一边的时候,猛一机灵。 那边是衣柜的镜子,镜子里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女人,吊在天花板上,脸上放着幽光,脑袋低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 我炸了毛,眼睛一闭,桃木剑唰一下抽出,师傅教过的东西一下子全忘了,举着手乱挥。 桃木剑挥了半天,连个屁都没碰到。 我吞了吞口水,再抬头那鬼影子已经不见了。 窗帘也变回了米黄色。 我再也管不了其他,连滚带爬把屋里的灯打开,坐在沙发上喘气,刚才吓死我了…… 坐了一会,我在屋里晃了晃,什么都没有发现。 烦躁撩起窗帘,为什么这玩意一变绿,就有鬼出来?拿着窗帘瞄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我抬头看了看,有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窗框上的花纹有些古怪。 花纹刻的非常隐蔽,像是新刻的模样。 市一中的装修以精简为主,少有这种花哨的花纹,而且这个花纹为什么只在一条窗框上? 宿舍楼的窗框是那种波浪形的铁条,我只在其中一段上发现了这个花纹,而且这个花纹看上去只有一半。 去其他宿舍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个。 这玩意越看越眼熟,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回到传达室,当夜我又浑浑噩噩睡着,梦里全是那个脸上放着幽光的女鬼。 第二日醒来,大仙他们竟然找来了,三人天还没亮就提着土特产坐第一班车到城里。 钟老师被他们吵醒,拎着土特产左右为难。 这种时候只有二狗拿得出手,大仙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插不上话。二狗正儿八经说:“老师,我们这几天估计也要上学校来补习,这几天就拜托您照顾了。” 三胖子狂吃零食,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应付完钟老师,大仙拉我去旁边说话:“都是你个狗日的害的……我爸知道你在这里‘念书’,把我打过来了……” 我无言以对,问:“那三胖子呢……” “他们来凑热闹的……”大仙一脸无奈,问:“情况怎么样了。” 我把昨晚的事情给他说,他吓出一身汗,二狗听的直吞口水:“你不是看错了把。” “你觉得可能吗?麻痹的,吓死老子了……”想到昨晚的事情,我还是心有余悸。 三胖子凑过来问:“晚上一起去看看?” 第十一章 我们齐声骂:“看看看看看个锤子看!” 我的确没有勇气再经历一遍那种情景,但不妨碍我们带他们去看窗户上的花纹。 钟娜也跟过来,叽叽喳喳问不停,靠近宿舍楼的时候,她明显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没跟上来。 “在这里。”我指给他们看。 大仙个子高,我仰着脑袋才能看清楚的花纹,他直接平视。 “我好像在哪见过……”大仙喃喃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我和大仙显然没有同时‘欣赏’过一片花纹。 三胖子虽然最胖,但也最矮,他够不着上头,只能扒着窗户往上爬,二狗在边上看着,一脸不知所以。 “想起来了!”大仙猛一拍额头,三胖子被吓的掉下来,把二狗压正着。 我问他想起什么,大仙颤抖说:“在红安路!钟娜家见过!” 第三十四章 山、野、地、灵、相 窗框上的花纹形状古怪,看上去就像缠在上头的蔓藤。 钟娜远远看我们发疯,喊:“你们干什么呢!” 我们四人发了疯一样拉着她跑到红安路。钟娜暴怒:“你们再不说干什么,我给我妈说了啊!” “蒋三正同学知道你们家为什么闹鬼了。”二狗正经道。 钟娜眨巴眨巴眼睛:“你知道了?” 我点头:“少废话,快开门就是了。” 进了红安路的单元房,大仙打头走到窗口,指着窗框上的一个地方给我看。 我一瞄,这儿果然也有花纹,花纹和学校那个如出一辙。而且花纹刻的十分不起眼,大仙能找到真是难为他了。 “这是啥?”大仙问我。我知道个屁。 在屋子里晃了一圈,没任何发现,便回了学校。 我坐在教学楼门口的阶梯上,想到底是在哪见过这玩意。二狗他们见我不说话,跑去踢球了。 钟娜安静坐我边上,捧一本书。 想半天,我猛然记起是在哪里看过——王凤轻家! 记得师傅提过,这是槐字派的养鬼纹! 知道这个之后,我大惊失色,喊二狗他们回家。 虽然我不知道槐字派代表什么意思,但当年在王凤轻家发生的一切记忆犹新。 “走走,这里不能待了。”我拉着钟娜,钟老师被大仙他们簇拥着去了车站。 “这孩子,干什么呢?”钟老师发脾气,却一点威严都没。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二狗跳出来说:“先头我和老爸打电话,他说中午一定要请老师过去吃顿便饭,谢谢您的照顾,家里饭都做好了。” “哎。”钟老师叹一口气屈服,大点换喊张老头回来继续守门。 钟娜对叶家村很好奇,拉着我们问东问西。 我哪有心情解释,都是大仙二狗三胖子陪着。 到了叶家村,钟老师和钟娜被请到二狗家,我独自回到叶老头那。 师傅今天也休息,端着茶缸在院子中哼小曲,见我回来,骂:“瓜娃子,事情都解决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解决个锤子,我心说,然后冲他喊:“碰上养鬼纹了!” 啪一声,茶缸从师傅手中掉了出来:“你娃儿别瞎说,吓我一跳!” 我把事情给师傅说清楚,他弯腰捡起茶缸,骂:“真是老糊涂了……驱邪捉鬼的‘望问切问’都没有去做,就下了定义……” 原来师傅一开始还以为钟娜家闹鬼是因为某样阴物。阴物的叫法各地不一,不过师傅向来没那么多讲究,想到什么喊什么。 阴物说起来很玄,其实就是沾着怨气的某样物体,像是吊死鬼的绳子,都属于这一类范畴。 师傅一开始还以为钟娜家是不小心收了个吊死鬼绳子制作的小物件,所以才会一直闹鬼。 而且如果是吊死鬼的绳子,被人拆成无数份,和其他普通绳子混在一起编制成手链一样的玩意,即便开了阴阳眼,也难察觉。 “怎么可能是养鬼纹呢!”师傅摇头,“不对劲,不对劲。” “瓜娃子,还记得那个花纹吗?画下来试试。” 我照做,花纹并不复杂,但许多细节我记不住,只能粗粗画了一遍。 师傅看半晌:“不可能啊,瓜娃子,你真记得是这个?” “大致是这个样子,肯定不会错。”我打包票。 “如果真是养鬼纹,你看,这肯定缺了一半,缺了一半的养鬼纹如何能养出鬼?”师傅眉头皱着,难得看他这样紧张。 “另一半会不会刻在别的地方?”我问。 师傅说:“也有可能,哎,算了,你瓜娃子都这么大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给你说件事,你得听好了。” 我郑重点头,好奇师傅接下来会说什么。 “江湖上会捉鬼的人很多,其中派别也多。”师傅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往下说。 我搞不懂这和槐字派,还有我们正在捉的鬼有什么关系,师傅挥手制止我的想法:“想知道槐字派,就必须知道我说的这些江湖派系。” “连菜都要分个鲁、川、粤、苏、闽、浙、湘、徽八大菜系的区别,我们捉鬼的自然也要有派别之称。” “不过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玄乎,像师傅我这种野路子,走南闯北混出来的本事,对外一般都自称野字派,也就是电视上常见的那种牛鼻子老道。”师傅说到这里有些无奈,“我们野字派的人数其实是最多的,但其中的败类也出的多,不提也罢。” “然后最出名的是山字派,他们就是各个山头上道观里出来的系统班子,就跟大学毕业生似的。”师傅越说越酸楚,看来吃过山字派的不少亏,“不过山子派比我们野字派也好不到哪去,毕竟他们家大业大,也容易出败类,再加上行走江湖的骗子,都喜欢打他们的名号办事,他们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徒儿,你听好了,以后看到山字派的道士,直观绕道走就是了!” 我怯怯点头,完全搞不懂这是为什么,直到后来才知道,就是我们野字派经常打着山子派的名号行走江湖,以至于两派关系势如水火。 “再之后还有地字派,这群人也很多,但真正有本事的没几个,他们精通风水,在社会上很吃得开。”师傅继续说道:“再之后还有供奉各路大仙的灵字派,一卦千金的相字派……” 我打断他:“看相的也会捉鬼?看风水的也会捉鬼?” “所以说你瓜娃子懂个锤子,如果说我们山、野、灵这三派捉的是小鬼的话,地字派捉的可就是大鬼大妖了,而且有些事情只有他们能办,一些鬼城,鬼镇,你以为就我们几个臭牛鼻子就能清理干净?这还得地字派的师傅们出马……”师傅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蹦出两句很时髦的词:“如果说我们是狙击,一次打一发子弹捉一只鬼的话,他们地字派的师傅就是机关枪,扫射出来得死一片,其中有利害的,相当于核弹了。不过单个的阴魂,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风水师可以通过改变风水,来把一座鬼城净化成正规城市。 “那相字派怎么捉鬼?”我问。 “相字派捉鬼那更简单了,你看我们,还得准备驱邪破煞的材料,才能捉鬼是吧?相字派就不需要,谁家遭灾了,他上去算一命,然后直接给出破解之法,既解决了冤魂的怨气,也解决了主人的危机,他们这一派也是最容易积功德的一派。” 原来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 不过…… “这些和养鬼纹有什么关系?”我问。 师傅叹口气:“关系大了,你娃儿以为为师是随口给你说这些的?玄门派别众多,基本以山、野、地、灵、相这五个派系为主,另外的一些小派系不值一提,当然和尚之流没算在此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派系,他们就是槐字派了。” “我们这些人都以捉鬼为主,但槐字派专门养鬼!他们捉到阴魂之后,以独特的方法养起来,他们遵循万物皆有灵,连阴魂也不例外的宗旨不杀害任何生灵,包括鬼怪。” “这不是跟崂山道士差不多吗?!”我惊呼出声。 师傅点头:“崂山道士也是槐字派中的,但槐字派也分为尸脉、鬼脉两派,尸脉早从槐字派中独立出去了。” “湘西赶尸人、崂山道士就是尸脉的人,这也是被广为承认的一脉,但崂山最终归如了山字派中,湘西赶尸人则并入了我们野字派中……可鬼脉,由于养鬼有违天和,他们这一脉又容易出异类,所以我们能被我们承认的鬼脉传人少之又少,可以说,他们是整个山、野、地、灵、相的敌人!” 第三十五章 槐字派 玄门正统和槐字派势不两立。 主要是槐字派的养鬼方法太邪乎,容易被人拿来作恶,毕竟槐字派的人太杂,大多各自为政,不像崂山一样,占着山头,打出了玄门正统的名号,所以行事都有自己的准则。 第一次听到师傅说这么多,我惊讶的无以复加。 “王凤轻应该就是槐字派,但槐字派里被认可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他们行事神秘,你瓜娃子近几年竟然碰到了两个,该说是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 “王凤轻心肠好,所以他养的小鬼没主动害人,缠上钟老师的这人就不得了,为师推测这个鬼纹是最低级的鬼纹,而且这只有一半,另一半他没有能力画出来,十有八九借用了外物。”师傅皱眉,“咱们去二狗家一趟!” 到了二狗家,二狗爹正拉着钟老师说话。 钟老师善良,不太会拒绝人,更何况是二狗爹这种生意精。 二狗、大仙、三胖子在边上陪钟娜。 见到师傅来,这三个牲口讨好似的跑过来:“天师好!”他们全惦记着师傅的道门秘法。 二狗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给二狗打眼色,让他应付一下,省的多生事端,然后和师傅拉着钟老师出去说话。 “钟老师,你家的情况,蒋三正这个瓜娃子已经给我说了,能给我具体说下吗?”师傅难得一本正经。 钟老师犹豫了一会,十分不乐意,但还是说了。 原来钟老师在红安路的房子几个月前装修了一次,之后便闹鬼影。 师傅看我一眼,问:“装修的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争执?” 钟老师想了想,然后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因为装修队的用材很次,我决定自己去买材料……然后和那个队长……” 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拍大腿,喊:“原来如此!” 师傅也恍然大悟,当天带着钟老师回了学校,然后带我来到宿舍楼。 我把窗框上的花纹指给师傅看。 师傅瞅一阵,回头对我说:“看来还真是养鬼纹,不过这个养鬼纹很低级,只能招来小鬼吓人,却不能真害人性命,但时间长了也不得了。” 一面说着,师傅一面进了房:“这种养鬼纹演变于木工这一行业,古时候得罪谁都行,别得罪木工,木工中有一种人叫做梓人,也就是专门给人盖房子的,把他们惹不开心了,盖房子的时候偷偷塞两个小纸人在墙壁当中,一家都不得安宁,虽然不至于死人,但一些小鬼能闹你精神衰弱。” 我知道师傅这不是危言耸听,以前也听过不少这种故事。 这些木匠害人的本事多的很,例如把门框给你稍微改一下,在里头赛一点其他东西,你家就得鸡犬不宁。 我一惊一乍:“那怎么破解?” “梓人害人的本事很多,但到了现代,基本都是徒有其形,有的人光知道在墙壁里头赛纸人能害人,但他不知道还需要些别的必要条件,这点就连为师都不知道。梓人害人的法子后来传到了槐字派的人耳朵里,在他们那里一再演变,就成了这些养鬼纹,钟老师家的养鬼纹是最低级的,解决办法简单的很,把窗框上的鬼纹抹掉就是了。” 师傅说的云淡风轻,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还在计划着别的什么。 “当然,钟老师家窗框上的养鬼纹只有一半,那人没有本事画出另一半,可能用什么物体替代了,然后窗帘上肯定还被人做了手脚的。” 师傅说着,伸手扯窗帘,在窗帘顶端的皱褶里,发现了非常非常细小的一根线头,线头呈翠绿色,藏的不起眼,再加上本来就细微,就算仔细找了,都不一定能找到。 “好家伙,瓜娃子,你来猜这是什么?”师傅把线头递给我。 线头都没一个指头长,而且非常非常细,捏在手上,油油的,十分恶心。 “这玩意叫尸线,估摸着是用哪个上吊死的人的绳子制成的,由于一根绳子分成了无数段,所以怨气不重,也害不死人,用一段时间之后,上头怨气消失,就不会闹鬼了。但这根尸线被尸油泡过……”师傅语气渐渐加重。 我问:“尸油是绿色的?” “当然不是!这里头还加了点别的东西……”师傅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我,认真说:“瓜娃子,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要让你好好学习吗?这个世界上的灵异事件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而且科技越发展,虽然我们玄学界不承认,但是你要记住,我们相信许多灵异事件可以用科学解释。” “这尸线上就加了一些比较特殊的植物粉末,这些植物粉末能让人产生幻觉,让尸线通过养鬼纹发挥作用的时候,小鬼的威力大数倍,但不至于害死人,而且夜晚风一吹,尸线上的味道在室内扩散,人就容易精神恍惚,你看钟老师最近是不是精神特别恍惚?” 师傅这样一说,我才留意到钟老师最近的确有些不对劲。 但我想到一个问题:“师傅,你先前不是说,这里的养鬼纹只是一半吗……” 师傅哈哈笑了笑:“这根尸线就是另一半了,刻画养鬼纹不是说只用把花纹刻上就行,道行浅的只能刻一半,刻完整的,容易遭到反噬,另一半则要借用介质,这根尸线就是了。” “那咱们怎么办?报警?”我问。 师傅叹气:“怎么报警?告诉警察这里有个槐字派的人在害人?” 我一听,也是…… “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办法,那个槐字派的人做了恶,自然要承担恶果。徒儿来,随为师去见见世面!”师傅说着拉我去找钟老师问装修队的地方。 装修队是在城北建材市场那附近,大仙、二狗、三胖子哭着喊着要跟过来,师傅挥挥手:“三个娃儿,该干嘛干嘛去,别添乱!”带我拍马杀过去。 找到地儿,装修队队长是个胡子邋遢的大汉,正叼烟和人打牌。 师傅带我上去转了一圈,装修队老板粗着嗓子问:“是不是装修的,不装修快走,今儿忙着呢。” 师傅呵呵笑了笑,然后带我走了出去。 “就这么完了?”我问。 “当然不可能,徒儿,知道道士之间是怎么打架的吗?” 我摇头,操起菜刀对干? “待会你就知道了。”师傅神秘一笑。 我们在建材市场绕了一圈,和人闲聊了几句,然后随附给我买了跟冰棍,便蹲在外头,我问他等什么,他说等那个装修队的队长回家。 “这人精明的很,出门身上不敢带养小鬼的东西,估摸着全放家里在,到时候看为师的就行。”师傅捏着那根尸线说。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那个胡子邋遢的汉子就打着哈欠走了。 我和师傅跟上,好在他家就住这附近。 “万一他家住很远,自己踩了摩托,咱们不是跟不上了吗?”我疑惑问。 “捉鬼讲究望闻问切,咱们道士之间斗法,也讲究这个。刚才我去那人店子里,就是‘望’,后来在建材市场饶了几圈,就是‘闻’,刚才我找人闲聊就是‘问’,最后得出这家伙住在这附近,而且每天上班靠走,就是切了。”师傅耐心给我解释,“瓜娃子,你听好咯,今后如果为师哪天不在了,除了三正之外,望闻问切这四个字你也要记住。” 我讷讷点头,说:“师傅怎么可能不在。” 师傅呵呵笑着:“走,瓜娃子,咱们跟上去,为师今天让你看看道门之间是怎么斗法的!” 第三十六章 活该 邋遢中年男人住的是一个筒子楼,里头脏的不像话。 我捏着鼻子跟师傅上楼,看到邋遢男人进了房。 师傅便笑了笑,和我去菜市场买了公鸡,然后又去屠宰场买了盆猪血。 “猪啊,这辈子什么都吃,而且在很久之前,猪是杂食动物,在久远之前,常有猪吃人的事情发生,即便是家猪,饿极了,也是吃人的。”师傅小声说。 我惊讶:“猪还吃人?” “当然,以前是没有家猪的,只有野猪,野猪就是杂食动物,吃人不稀奇。所以说猪这玩意,天生煞气重,这种煞气不是阳煞,是阴煞,猪血也是极污秽的一种东西。待会你看为师怎么办。” 等我们买完猪血跟公鸡,已经是晚上了。 我们等到楼上没人吵闹,才偷偷摸摸上了楼。 到了邋遢男人家门口,师傅二话不说,摸出刀,把公鸡头割了下来,然后往盆里放血。 猪血和公鸡血混在一起,那样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放完血,师傅摸一张符,在盆中泡了泡,然后拧成一个长条,把尸线夹在当中,塞到鸡嘴巴里,最后把鸡头仍在了邋遢男人门口。 “走!”师傅说,拉我匆匆下楼。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我还没回过神:“这就完了?” 师傅白我一眼:“要不然你以为呢?” 到了外头,师傅把那盆血倒了,鸡则提着:“回去好好吃一顿!” 我无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傅嘿嘿笑着:“那个中年汉子既然是槐字派的人,屋里肯定养着鬼,鬼都是邪物,怕煞气重的,怕阳气重的,公鸡血大阳,猪血阴煞,用符纸裹着赛鸡头里,再把尸线也赛里头,把鸡头留在他家门前,这叫杀鸡给猴看。” 怕我不懂,师傅接着解释:“杀鸡给猴看这个成语你知道吧?咱们就是杀鸡给鬼看。养小鬼本来就需要小心谨慎,那个邋遢男人只会小偷小摸,养鬼纹也只能画一半,说明他本事不行。杀鸡给猴看,就是惊一惊那些小鬼,等小鬼受惊,这男人便自食恶果了。” 我问:“那最后会怎么样?” 师傅淡淡说:“那得看那个男人家里养的都是什么了。” 当夜,我们回到学校,告诉钟老师宿舍楼可以住了,钟老师将信将疑,师傅打包票,她才抱着钟娜回去睡了一晚上。 第二日大早,钟老师一惊一乍冲师傅喊:“大师……” 师傅摆手说不必客气,然后又去了一趟红安路,把钟老师的窗户拆了,在里头找到一张纸,纸条里画着古里古怪的图案。 师傅说着画的是百鬼夜行,钟娜在这个屋里看到的数不清的鬼影就是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可不是用普通的笔画出来的,是由尸油画出来的。 不过这些当然不会告诉钟老师,免得钟老师担心。 为了以防万一,师傅把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然后把窗子卸了,帮忙装了个新的。 钟老师表示感谢,师傅婉言拒绝。 我心里念着筒子楼里那男人的结局,扯着师傅让他快带我去看看情况。 师傅无奈,带我上街,我还以为要去建材市场,没想到他直接去报摊买了份报纸,翻了一阵,递给我:“自个看。” “筒子楼住户突然疯癫,大叫有鬼,滚下楼梯摔成重伤。” 我愣住,师傅撇嘴:“他被反噬,然后被小鬼撵着跑,这在我们眼里没什么,但在普通人眼里肯定是发疯了。城里就这么点事情,有人无缘无故发疯,摔下楼梯,不上报纸才怪了。你瓜娃子,还欠点生活经验,就你这样还想一个人住外头,今后上学,每天给我回叶家村!” 我吐了吐舌头。 钟老师家的事情解决了,下午我和师傅去医院探望了下老太太,老太太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师傅叹口气:“生机都断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过一阵子还是把张坡他们喊回来好了。” 我撇嘴:“老太太现在脑萎缩,人都不认识了,还喊那两个人渣来干什么?” “你瓜娃子……”师傅默默我的脑袋,“天下父母心,算了你以后会懂的。” 在医院呆了一下午,师傅不知道何时和老医生金平成了好哥们,两人相约一起喝酒,到了晚上让我一个人回去。 我在心里骂,臭老头! 晚上回叶家村,大仙拉着我汇报战果。 二狗与三胖子姗姗来迟,两人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一直埋头窃窃私语。 我懒得管他们,大声说:“钟老师家的事情,是个装修队的头头干的,这人心眼太小……”这人心眼的确小,还跟到了学校来害人……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给三人说,二狗凑上来问:“一个木匠还这么厉害啊?” 我点头:“那自然。” 说完这事儿,三人商量明天到底要不要去学校。 反正我现在是不想去了,师傅对钟老师有恩,她肯定要逼着我学习的……我想到钟娜每天都苦学的样子,心就一寒。 “老子才不想当书呆子!”我发表声明。 二狗不屑:“你相当都当不成吧。” 我大怒:“贱狗看招!”和他扭打在一起。 大仙和三胖子在一边呐喊助威,在叶家村笑笑闹闹快活了几天。 钟老师一个电话打到了二狗家,二狗爹义正言辞对我们说:“钟老师让你们去学校,要给你们补课。” 大仙呜啊一声跑远:“我要屙屎!肚子好痛!” 二狗摊摊手,表示无所谓。 三胖子啃鸡腿,左右望了望:“能踢球吗?” 我们四人最终还是去了学校,由于距离太远,来回得几个小时,二狗爹干脆拍板决定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叶子虎不同意,村长表示无所谓,只要他儿子想学习,在学校边上买个房子都行。 我师傅却拍着桌子定下最后决定:“住校舍去!让这四个娃儿住外头,他们肯定要翻天!” 后来在暑假,我们搬到了校舍。 能在暑假便住进来,关系是三胖子爹找的,钱是二狗爹摆平的。 除了老师住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是四人一间,四个小衣柜,上下两层的双人床,屋子中央一个大书桌,够四人学习用了。 但我们都知道,这不过只是摆设,二狗先不说,我基本是放学后就不会拿起课本的那种人,三胖子更绝,他手里除了吃的,基本不碰其他东西。 大仙上了初中肯定是奔体育特长生去的,书本肯定也少摸。 我们在宿舍欢呼雀跃,钟娜跑进来喊:“钟老师喊你们过去。” 仿佛能听到几人心碎的声音,这快活日子还没几天,就得好好学习去,这也太苦逼了。 钟老师把我们叫到教室,然后给我们发了些旧书,给我们上课。 她虽然是语文老师,但其他方面都懂一些,只是浅显的教一教的话,问题不大。 何况现在已经快开学了。 老师上班比学生开学要早两天。 我和大仙、二狗、三胖子在校门口等家长来交学费。 钟老师在办公室打扫卫生,我们四人看到学校里人来人往,跟土包子一样紧张兮兮。 市一中很大,每个年级十几个班,光初一的人数就比原来白洋桥小学的师生人数加起来还多了。 “狗日的……这么多人啊……”大仙也忐忑。 我们到底是从小村子里走出来了,有这种反应不奇怪。 二狗稍微镇定些,三胖子则是我们之中最另类的,他对四周人来人往毫不在意,而是直直盯着校门口的那些小吃摊。 二狗爹、三胖子爹、叶子虎、师傅一齐赶了过来。 后来才知道,我们被分到了初一四班,就是传说中市一中的‘火箭班’,也就是教学质量最好的班。 第三十七章 人生如宴席 被分到这个班,我们苦不堪言,不过听说钟娜也是这个班的后,大仙和二狗的情绪稍微好了些。 三胖子踩点去附近找好吃的,我们坐在教室中等老师过来。 能进入初一四班的全是城里各个小学的尖子生,而且大多互相认识,我和大仙他们就成了异类。 不过并不妨碍和他们聊天。 那个年头,各种文化不断冲击着大陆,导致这群学生们知道的也多。 其中几个女生嚷嚷着放学后去玩笔仙。 大仙问我笔仙是啥。 我白他一眼:“笔仙就是俗称的扶乩,是灵字派的招牌,你奶奶不就会这个吗?”见到他没听懂,我解释:“就是请灵上身!” 大仙恍然大悟。 二狗问:“咱们要不要玩玩?” 我噗一下把水都喷了出来:“玩个锤子!大仙奶奶就是请的是鬼仙,在第一次请鬼仙上身之前,要先供奉几年,否则随便去请灵上身,你想中邪?” 三胖子对我们的话题不感兴趣,趴在桌上睡觉,口水流一桌子。 二狗听到没好玩的,人模狗样抱着膀子准备找姑娘搭讪,我们都没搭理他。二狗心理上比我们都成熟一些,那时候,我大仙、三胖子还对女性不怎么感兴趣…… 二狗没一会就和班上的姑娘们搭上话了,这畜生真是什么都能跟人扯上两句。 大仙个子高高,坐在最后头,其实我个子也不算矮,只是不能跟大仙比,于是自觉坐到了后头,三胖子要睡觉,于是也跑后头来了。 无聊在学校待了一上午,除了发书,老师安排座位,同学自我介绍,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三胖子一直在睡觉,期间偶尔起来,吃两口接着睡,有人找他搭讪,他摆摆手说:“别吵我,浪费能量,等下又饿了的。” 大仙个头高,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我和他是被男孩子包围着。 二狗这牲口凭着良好的外貌,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视。 钟娜也在班上,找她搭话的人很多,不过都只是礼貌应付,偶尔回头瞥见我们,只是涩涩一笑。 下午大仙说无聊,想逃课出去玩,顺便看下医院的老太太。 却被二狗拦住:“才开学就逃课?何况这还是火箭班,不说你老头,我老头都要打死我,更别提蒋娃子的师傅了。三胖子就算了……” 老实了一个月。 上学的日子忒无聊,班主任是个秃顶的老头,很遭人烦。 开学头几天就给了三胖子一个下马威,不过三胖子是什么人啊,他家老头是村长,说起来官很小,但他很擅长拉关系,十里八村的都以他为首,在市里认识的高官也不少。 秃顶老头见三胖子睡觉,准备给他点教训,打完掌心,说还要请家长。 三胖子手心全是肉,不怕疼,迷迷糊糊抹干净嘴巴上的口水,直接把电话号码报了过去。 秃顶老头打完电话,脸都绿了。 我们闷笑,之后他就再也不管三胖子了。 好在我们在学校表现还好,除了三胖子爱睡觉,平日也没惹大麻烦,倒是大仙学习不怎么样,不过他才开学,就进入了学校的体育队,成了体育特长生。 二狗和我仗着点小聪明,成绩还算过得去。只有钟老师本着责任,经常管教我们。 那秃头倒是再也不管我们了。 我们时常一放学,便吆喝赶去医院挨着已经认不出人、说不出话的老太太说一会话,然后在外面吃完串串,在校舍关门前,翻墙回到学校…… 记得由于是中学校舍,晚上关门都特早,所以我们有时候得跑一身汗,拼死拼活才能回来。 不过由于是火箭班,初一便非常悲剧的在一个月后实行了晚自习,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在放学后去看望老太太了。 只能抽周末的时候过去。 偶尔能碰到来看老太太的师傅,他说老太太生机已断,老医生金平也叹气:“就这几天咯。” 大仙舍不得,时不时偷偷抹泪。 钟娜和我们混熟后,偶尔也来。 后来我们看到张坡夫妇也来了,都没给他好脸色。 记得那时候香港回归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在九月初的某天,老太太有了短暂休克,金平老医生努力一番后,深色黯淡对我们说,救醒来了,但是估计熬不过两个小时。 张坡夫妇站在老太太床边,感慨着:“老太太终于走了,省的受这个苦。” 老太太脑萎缩,早痴呆了,连人都认不出来。 这时候眼睛却突然有了神采,师傅拉着我的手叹气:“回光返照。” “坡儿……”老太太语气虚弱,由于长期无法进食,喝水也只能用棉签沾一点抹在嘴唇上,声带已经嘶哑到难以说话。 “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老太太艰难说,“肚子饿了吗,我给你下碗面吧……” 老太太说完这些就咽气了。 我们眼泪止不住的掉,大仙早泣不成声,二狗和三胖子眼眶含泪。 师傅依次摸着我们的头:“天下父母心啊。” 老太太走了,我第一次见到张坡真正哭泣的样子,他咬着嘴唇,不发一声,只有眼泪在往下掉。 之后老太太风光大葬,张坡披麻戴孝。 丧礼是师傅主持的,办的很风光,事情忙完之后,我问他上哪里把张坡夫妇找回来的。 师傅冷哼了一声:“他们没了钱,还能干什么?要么投靠亲戚,要么外出打工,随便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瓜娃子,‘望闻问切’记好!” 我点头,心情不甚愉快。 葬礼时候,金平老医生也来了,默哀一阵后,他找到了三胖子的爹,也就是叶家村的村长,说要带三胖子去学医。 我们全震诧了,反正按我们的看法,三胖子无论怎样都不是学医的料。 金平老医生却坚持:“我有关系,可以让三胖子直接保送医科大学。” 三胖子的爹都喜疯了,不管三胖子如何反对,都无济于事。 后来师傅给我说,金平老医生在医界很有威望……这大半年之所以会一直呆在市医院,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他的老家,人忙了一辈子,闲不住,就去医院坐诊了。后来见到老太太和我们,就忍不住在医院多待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一待,就待了大半年。 我们无不唏嘘。 “但是他看上三胖子哪点?”虽然不好意思,我还是问了出来…… 二狗跟大仙也很好奇,翘首等着师傅的回答。 “你们这些个娃儿啊,怎么说呢,你觉得苦瓜好吃吗?”师傅问我们。 我们摇头,齐声喊:“不好吃。”我们之中没一个爱吃苦瓜。 师傅说:“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但是他营养价值高啊,三胖子就是这样,别看他肥肥胖胖的,平时也只想着吃,但这娃儿其实悟性是你们之中最高的。” 我问:“悟性是什么?” 师傅白我一眼:“你问个锤子!” 之后三胖子还是跟着金平学医去了,不过金老医生在市里待太久,必须回北京去,他深知三胖子的个性,于是决定把三胖子带到北京去。 我们都不舍,三胖子哭的稀里哗啦:“北京没有叶老头家的红烧鱼,我不去!北京没有大仙家的辣萝卜,我不去!北京没有二狗家的炸鸡腿,我不去!北京没有村口卖的辣条,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我们四人什么时候分开过,三胖子说不去,我们当然不会让他去,全扯着他的手不放。 师傅急了给了我一巴掌:“这是好事儿,你瓜娃子摸耽误别人前程!” 我哭,舍不得三胖子。 最后三胖子还是走了,退了学,随金老医生去了北京。 我本以为我们四人会永不分离,没想到三胖子还是走了,而且之后,大仙被市里的体育队看上,准备作为后备队员培养,被送去了体校。 第三十八章 医院 其实这些早在我意料当中。 大仙个高,身体棒,在白洋桥小学时候就体育老师被看中,现在上了中学,还是市一中,怎么可能没人找他。 一开始他还老大不情愿的,把这事藏着掖着,后来人家一通电话打到叶家村去了,理由冠冕堂皇:“为国争光。” 叶子虎被这个名头唬住,当天晚上就把大仙送去体校。 市一中立刻就只剩下了我和二狗。 二狗时常在下课后趴在走廊发呆:“我想他们了。” 我骂:“想个锤子。” 三胖子时不时有信寄回来,问我们有没有吃鸡腿,问我们有没有吃米饭,问我们有没有喝水,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也想家。 日子还是得过。 大仙和三胖子走后,我和二狗在班上变得孤僻起来,不是我们不愿意结交别的朋友,只是心里总是这样想着——等三胖子和大仙回来之后,我们身边的位置会一直为他们空着。 因此,总是抗拒与他人过分亲密。 不过钟娜是个例外。 后来初一下学期,我和二狗偷偷学会抽烟,学会喝酒,学会逃课。 市医院附近的那个街机室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快活大叫,不用有所顾虑。 在市一中的学习让我们特别压抑。 我骨子里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在叶家村还好,时而有人找我捉鬼驱邪,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们自己在吓自己,但是那种日子比现在快活多了。 那年是98年,初一的暑假,长江流域发了特大洪水,电视报道里全是这些信息。 师傅也从那时候开始特别忙,经常满世界蹿。 记得那还是二月底,才过完年,师傅就收到一封信,我问他是啥。 他叹口气,说:“地字派的师兄失算了。” 第十二章 我记得地字派的人是搞风水的,然后同年六月中旬,天降暴雨,紧接着就是98年特大洪水了。 师傅从那二月底起便难见人影。 我和二狗撒了欢的玩,一直玩到七月底。 我们在城里没回家,跑到市医院边上的街机厅打游戏。 由于发洪水,时常有人被送到医院救助,我和二狗就一面打游戏一面听其他人聊天。 记得玩的是街头霸王。 街机厅老板是个话唠,但嘴巴碎,没人爱听他说话。但由于我们经常来,跟我们混很熟,他平常爱找我们讲话。 “前阵子又送来几个被淹死的,啧啧,吓死人。”老板叼烟,扣着脚丫子。 我瞟他一眼,没搭理他,这种天灾人祸,有什么好八卦的。 老板不依不饶,递给我们一人一只烟,二狗玩的正欢,没接,我帮他接过。 “你还不知道吧,这堆尸体中有一具特古怪。”老板把火机递给我。 我把烟点着,是那时候只卖一块钱的游泳,味道呛死人:“你就不能抽好点的烟?” 老板哈哈笑了笑,自顾自的说:“你知道有多奇特吗?” 见我们兴趣缺缺,他塞了我们几个游戏币,喊:“送你们的。” 二狗笑纳,转头继续玩游戏。 我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听他说。 老板得意笑了笑:“那具尸体可不得了,是个婴儿,穿着个红衣裳,全身都被泡烂了,偏偏脸部保存完好,眼珠子瞪老大,抬尸体的人都不敢看!” 我大吃一惊,问:“那么大洪水,一具婴儿尸体怎么捞得起来?不早被洪水冲不见了!” 二狗也停止玩游戏,扭过头好奇瞄着老板。 老板烟抽完了,把烟头一扔:“谁知道啊,听说搬尸体的几个解放军,全吓病了。” 我摆手:“哪有这么玄乎。” 二狗接着打游戏。 老板又点一支烟,押一口,说:“不信算了,要不是尸体要留着等人认领,早拖去火化了,而且你们知道不,听说自从那婴儿尸体来了后,医院在闹鬼!”说到这里,老板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个护士都嚷嚷着不想晚上值班。” 我呸一口,说:“吹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又不是医院的医生。” 老板扣着脚丫子:“我姐在里头当护士呢!听说晚上还看到婴儿在楼道里爬,有个护士当场吓晕。医院里不是还有很多重症病人吗?听说有人看到这些重症病人被一个婴儿在身上爬,然后第二天就死了……” 懒得听老板吹牛,哪有这么厉害的鬼,我和二狗玩完就回了学校。 由于二狗老爹找的关系,即便是暑假,校舍也为我们开放着,不过我们必须为校舍里丢掉的任何东西赔偿罢了。 “你说老板说的是不是真的?”二狗吃一碗泡面问我。 “不晓得。”我敲着桌子边缘,回想老板的话。 穿着红衣裳溺死的婴儿,还死不瞑目? “好想看看尸体被泡烂时候的样子……”我自言自语。 二狗一口面喷我脸上:“卧槽,你少恶心!” 我去擦脸,处于野字派传人的自觉,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劲。 想半天没结果,我坐到二狗跟前,张嘴要说话,二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等我吃完再说!” 我等他吃完。 “如果老板说的是真的,医院的情况很危险啊……”我拿包泡面捏着吃,实在是懒得烧水泡了。 二狗问我:“怎么了?” 我嚼一口方便面,抬头说:“你想啊,婴儿的魂魄本来是极弱的,所以他们死后形成的阴魂也弱,单独的婴儿根本翻不起浪,然而听老板说,医院里的那个阴魂好像很厉害……”我先头一门心思在游戏上,没仔细想这么多,现在想起来,其中有好多古怪。 二狗对这些一知半解,问:“电影里不是就是这些小孩的鬼魂最厉害吗?” 我白他一眼,方便面也不吃了,没胃口。 “那也分情况的,有些婴儿刚出生魂魄根本没长全就死了,这种鬼魂毫无杀伤力。然而即便魂魄长全了,婴儿魂魄也不比大人魂魄,不,应该说是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说,小孩魂魄伤人的情况很少。”我说。 二狗显然是电影看多了,眼珠子一转,问我:“我是说,有些小孩死了几十年,这些魂魄总会强大起来吧?” 我一愣,这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婴儿身死的话,新生鬼魂是极弱的,但是他们的怨气很重。一旦时间拖久,吸收了过多阴气,魂魄长成,就会造成极大影响。 但有这种可能吗?倘若是师傅在的话,他肯定会告诉我有,但其中需要极长的时间,婴儿的鬼魂想成熟,不是一年两年能养成的。 “要不咱们去看看吧?”我职业病犯了,从入学开始,桃木剑一应物什便被压在箱底吃灰。根本没有使用的机会。 二狗连连摇头,我知道他是被我坑怕了…… 从山顶的阴阳道开始,每次跟着我准没好事。 “成,那我一个人去看看。”我无奈,从床底下摸出背包,里头是桃木剑,黄符等东西。 二狗站在门口问:“你真要去啊?” “当然,职业病嘛。”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二狗跟上:“算了……我也去。” 外面大雨漫天。 我们到了市医院门口,门口全是哭丧着脸的人,而且这几天就没见到花圈停过。 时不时有救护车送人过来,全是受伤的灾民,还有前线退下来的伤兵。 我刚想进去,被二狗拉住:“太冒失了,先去找老板问下情况?” “还问个锤子,老板那里估计是道听途说居多,没什么可信度,咱们先进去打听一下。”虽然好久没看到师傅了,但他的语气我是学的越来越像。 “那你进去找谁问?你有熟人?还不得指望老板在医院当护士的‘姐姐’。” 第三十九章 麻烦 二狗这狗头军师想事情总比我多。 我们干脆去买了鸭脖子,然后带一打啤酒去找老板。 老板边抠脚边吃:“你们说医院里头的事情啊,这可问对人了,我姐姐在三楼当护士长,这事儿她可是亲眼见到的。” 老板娓娓道来,故事说的跟他亲身经历似的。 我们耐心听,原来医院住院部的四楼是呼吸道科,这里以老人居多,大半都是重症病人,随时都有人会被送去太平间,再加上最近抗洪救灾受伤人群众多,床位吃紧,一开始死两个人根本没人在意,还有人庆幸死人之后床位空出来了。 直到一个夜晚,护士长正在值班,照常在前台看工作表,突然值班巡逻的一个护士尖叫起来。 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晕倒。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小护士都神经错乱了,只会张嘴叫:“鬼……鬼……小孩……红衣裳……” 医院里有几个胆子小的?特别是三楼的护士们,分分钟都能见到死人,在这里,每一条生命随时都有可能逝去。 护士长不信邪,医院上头来人调查,查不出所以然,直道是意外。后来接连几日相安无事,这事情才揭过去。 不过又出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护士长亲眼所见了。 那夜照常夜班,或许应该说是,由于最近病人增多,她几天没休息了。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那天晚上,她熬不住,巡查完一圈后,靠着门框眯了起来。 她靠着的病房住的是个小老头,老头早已快不行,不过子女孝顺,插着呼吸机维持着一线生机。 护士长就靠着这个门前小睡了一会。 医院的夜晚本来就冷,再加上下雨,更冷了,护士长眯了一小会,就冷的不行,跟掉进了冰窖似的,她哆嗦了一下,人猛清醒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种情况很多人应该都经历过,就是那种猛然醒悟,然后心脏跟被人捏住一样。这是人突然处于一个危险境地时候,本能的反应。) 她下意识抬头往病房瞄去,一个皮肤泡的发烂的婴儿正在老头儿身上爬,婴儿穿着红褂子,在床头昏暗灯光下显得极为恐怖。 护士长脑袋顿时木了。 那婴儿爬到老头脖子边上的时候,脑袋低了下去,脸贴着老头,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护士长心都跳到嗓子眼。 一会之后,婴儿抬头,连着老头的仪器都没了声息——老头死了! 紧接着婴儿四下嗅了嗅,准备转过身子。他转的很慢,仿佛每转动一个角度,都花了数分钟之久——起码在护士长的意识中是这样的。 婴儿缓缓转身,每转动一个角度,护士长的心跳就要快上一分,她想跑,脚却跟灌了铅一样,动也不能动——过度的惊恐,让她在那一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身体完全跟不上脑子的反应。 直到婴儿的脸完全转过来,她看到了何其恐怖的一张脸。 婴儿全身腐烂,可偏偏一张脸完好无损,可这张脸在床头灯昏暗灯光下,更加诡异。婴儿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让他如坠冰窖,她有种感觉,倘若自己再不能动,也得死在这! 护士长是见过世面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死人跟吃饭一样常见的三楼当上管事的。 她虽然不迷信,但哪有人是完全不迷信?在三楼混的时间长了,接触的大多都是些老人,老人见识广,和她说过不少故事。 她记得其中一个老太太告诉过他,这种情况下,得赶紧咬舌头,咬破舌头后,嘴里含一口血,不喷出来。 护士长病急乱投医,连忙照做,结果下一刻就能动了。 不过她不敢尖叫,毕竟是作为三楼的管事,如果她都禁不住,这饭碗肯定得丢。 赶紧跑到前台,把值班的几个护士喊在一起,她这才舒一口气。 …… 老板讲的津津有味,一会儿啤酒跟鸭脖都在他嘴里阵亡。 二狗问他:“后来怎么了?” 老板打个嗝儿,难得摸出一包黄鹤楼,派给我们两根,说:“后来?姐姐不敢把事情说出去,毕竟是医院,影响不好。但她和我说过……”老板神神秘秘,声音压低:“我姐和我说,后来医院里死的人越来越多,好像都和那鬼婴有关……” 我道声别,急急忙忙拉着二狗往外走:“糟糕了……” 外面在下雨,天阴沉沉的,二狗准备撑伞,我喊:“还撑个毛,这医院要糟了!” 医院外全停的灵车,还有撑伞嚎哭的人群。 在那个年代,许多医院为了避免与死者家属的一些纠纷,渐渐取消了太平间,丧者死的话,由家属自己拖到殡仪馆去,不再在医院保存。 市医院那时候的太平间还并没有取消。 进了医院,和二狗商量是先去三楼找护士长了解情况,还是先去负一层看看。 婴儿的尸体肯定停在负一层,里头估计还存着些别的尸体等人来认领。 “要不先去三楼吧?”二狗提议。 我同意,贸然去负一层的确不好,不过即便是去三楼也很危险,我把师傅给我的护身取下来,让二狗带上。 二狗有些犹豫,我说:“到时候你给我添乱怎么办?我只能自保,你要是出事了,等大仙和三胖子回来,不找我打架?” 二狗这才叹气结果护身符带上。 没了护身符,便没了东西压制灵觉,我顿时感觉被千万只眼睛盯上——医院不简单! 因为郑老太太在医院住过半年,我们队这里的环境很了解。 直奔住院部三楼,电梯人太多,我们只好爬楼。 上了三楼,我浑身不自在,四周死气沉沉,少有人语。 前台几个护士正推车准备给人抽针换药,我四下张望,二狗已经上前去了。 二狗比我们都成熟,不仅是心灵上的,他长的也比较急,明明才14岁不到,偏偏有了18、9岁的样貌。 “请问护士长在吗?” 几个护士问干什么。 二狗微笑道:“是底下游戏厅的老板让我来找她的,要给她送点东西。”他指了指我的背包。 我没管这些,四下转了一圈,这里的死气很重,让人很不舒服。 死气并不是阴气,但具体死气是什么,那时候的我也说不上来,只依稀记得师傅提过。 人有生机,生机断了冒出来的就是死气。 这些从老人家脸上就可以看出来,行将就木的老人脸上,就散发着死气。 “护士长在睡觉,这几天病人多,她一直加班,好几天没合眼,睡正沉,咱们也不好意思喊她起来,先等等。”二狗跑过来和我说。 我点头,知道连续几日没睡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 几个小护士远远喊:“要不然你把东西搁这儿吧,待会我转交给他。” 二狗摆手:“东西必须亲自交她手里。” 在三楼等了一会,我借机在四处转了一圈,这里别说鬼婴,四周都没有阴气稍微浓郁点的地方。 二狗问我有什么发现,我摇首。他想了想,问:“会不会在其他楼层?” “这……很有可能。” 如果真有鬼婴的话,鬼婴的尸体是放在负一层的,闹鬼最凶的应该是负一层才对,她为什么历尽千辛万苦非跑到三楼来呢? 虽然三楼都是重症病房,但一楼也有急救室,这两天在急救室死的人不比三楼少…… 二狗这样一说,提醒我了,我一拍大腿,准备下去看看,岂料这时候死气沉沉的三楼传来一声尖叫:“救命!” 第四十章 朱砂符、鸡血符 我和二狗对望一眼,连忙跑过去。 在休息室中,见到一个中年肥胖女人惊慌蹲墙角。 一打听才知道,这人就是护士长李丽。 李丽不知道被什么吓到,一个劲的喊救命,我的第一反应是鬼婴,扭头看了眼二狗,他似乎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怎么办?”他问我。 现在李丽被人围住安慰,询问发生什么事情。我快速从包里摸出用无根水泡着的柳叶瓶子,这玩意我一年四季都准备着。 开了阴阳眼四下张望。 我灵觉虽强,但灵觉只是一种感觉,就像是人的第六感,远没有亲眼看到的可靠。 室内一切正常,可看到李丽的时候,我身上炸了毛,李丽脸上蒙着一层朦胧的灰色,这是阴气缠身的征兆。 在此必须声明一下,开了阴阳眼也不是说就能够看到阴魂,这还跟自身体质,阴魂的强度有关。 我给二狗说了这事,他看上去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被鬼婴缠住了?” “很有可能,而且李丽刚才在睡觉,突然尖叫起来,魂也有可能被吓丢了,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李丽是什么情况。”我摊手,判断一个人魂魄是否掉了,可以看一个人的眼睛是否有神,一般双目无神,魂魄要么不稳,要么就是被吓掉了。 李丽现在抱着脑袋蹲在墙角眼神闪烁,我能看到个屁,何况就算看到了,我也没辙。 医院中根本就不是喊魂的地方,原先厉害如师傅,也得借用泥人、报纸去医院底下的花坛喊魂,我能怎么办? 提着引魂灯?医院中魂魄无数,提着引魂灯绕一圈,后头能跟一串子鬼。 渡魂?这更扯淡了,先不说医院同意不同意这样做,就算医院同意了,渡魂架势摆太大,引来人围观,阳气太旺的话,容易把魂魄冲散。 我没辙了,二狗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护士一面安慰,一面问怎么了。 过了五分钟,李丽换换站起身,哆嗦着说:“大家回岗位上去吧,我没事。” 几个人还要关心,被她拒绝,几个护士看到我们,对她说:“对了,李姐,这两个年轻人找你。” 李丽哦一声,让他们都出去,然后疲惫坐在凳子上,身子还在不断发抖。 “你们找我什么事?”她故作镇定,眼神闪烁。 我和二狗异口同声:“来捉鬼的!” 说实话,这样说的确是有些突兀,但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开场白了。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还好,只是眼神有些闪烁,是受惊了,魂魄并没有掉。 李丽疑惑盯着我们,良久后说:“这儿没鬼,你们回去吧。” 二狗小声问我:“有什么办法让她相信?” 我想了想,从背包中摸出一张符,这张符是用墨水兑鸡血画的聚阳符,我把符纸烧了,化水给李丽喝。 她将信将疑,捧着不肯喝。 “是李哥让我们来看看你的!”二狗连忙道。 “李智?” 我们点头,说谎眼睛都没眨一下。 李丽犹豫一阵,最终还是把水喝了下去。 喝下去之后,她脸上阴气淡了些,而且表情更加疑惑。 二狗问我怎么回事,我偷偷告诉他:“李丽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你看她脸上,明显阴气太盛,本来想简单做场法事的,看她的样子也不肯啊。反正用符纸化水给她喝,效果也差不多。她身上阴气厚重,喝下聚阳符化的水后,她肯定会有所感觉,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果然没一会,李丽咕咚一下跪了下来,压低声音,说:“师傅救我!” 二狗将她扶起,回头给我竖起大拇指。 扶她在凳子上做好,又从背包中摸出一张符,这张符当然也是聚阳符,都是师傅原先给我画的,不过这张符是用朱砂画的。燃尽符纸,将符灰化水给李丽喝。 朱砂画符,燃烧后用符灰化水给人喝,有安魂功效,记得很久前我问过师傅这是为啥,师傅只是白我一眼,给我说:“朱砂是一位药,有安神,定惊,明目,解毒的作用,聚阳符本来就聚阳,给被阴气缠身的人服用之后,在冲散阴气的同时,也可以帮人定神。所以我说了,让你瓜娃子好好学习了!” 李丽喝过符水之后,神情镇定了很多,我才开始问问题:“刚才发生什么了?” “既然你是李智请来的,我也就直说了把,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她差点哭出来。 我安慰她:“大姐,有什么事尽管说!” 李丽整理了下情绪,说:“我刚才梦到一个穿着红褂子的婴儿追我,我跑啊跑,却怎么都逃不掉,然后被他追上,他就掐着我的脖子,那时候我真觉得我要窒息了,再后来我狠狠咬一口舌尖,才醒过来。” 二狗听的毛骨悚然,双手在桌子上不停点着。 “梦靥罢了。”我想了想,只有这样一种解释,李丽长期在三楼工作,身上沾的死气本来就多,容易被阴气缠身,加上前阵子受到惊吓,心里一直有个坎跨不过去,于是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不……不是的。”李丽声音有些颤抖,然后突然长大嘴巴。 我一看,背心一阵发凉。 李丽的嘴巴里伤痕累累,看上去极为骇人,而且舌头上的伤痕更多,还有鲜血析出。 “这几天我一直被那个婴儿缠住……每次都要咬破嘴巴……” 大仙吞口水,小声问我:“能不能摆平?” “不清楚,看看情况再说。”我故作镇静,有些佩服李丽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忍了好几天没跟人说出来,甚至连李智都没有告诉。 我连问他为什么不把事情说出来,事情要是遭引起别人注意,说不定不会发生这么多问题。 二狗拉我,让我别问。 李丽哭着说:“我也不容易啊,作为护士长,如果我都说见鬼了,影响有多大?上头第一个辞退我,而且手底下这些护士都要办事,我一句话很可能导致几人怕的不来上班。” 我直拍脑门子骂自己蠢。 成人的世界让我太难理解。 李丽拉着我问该怎么办。 我在包中摸索一阵,发现里头啥有用的都没。 死人土、挡阳符、然后是几张聚阳符、还有一柄桃木剑跟无根水泡着的柳叶。 对了,还有二狗身上的护身符。 “这样吧,你请假休息几天?”二狗建议道:“你已经坚持上了这么多天班,今天又由于长期缺乏睡眠,导致精神崩溃,做噩梦了,应该可以请个假了吧?说不定医院还得给你颁个旌旗呢。” 到底是二狗心思活泛,说句老实话,没二狗跟着,我这几年得犯不少错。 “这……”李丽有些犹豫,“现在正值困难时期……这样不好吧。”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职业素质,干脆敞开了和她说:“你被鬼婴缠身,再呆在这里,你估计会成为院里第一个死的护士。” 李丽被我吓回家,走之前,我把身上仅剩的几张聚阳符全叠成护身符赛他身上,告诉她好生收好,放在干燥的地方,如果哪天它们无缘无故受潮了,赶紧到人多的地方去,然后联系李智,让李老板找我们。 李丽千恩万谢,连夜请假回去。 果如二狗所料,医院轻松同意了她的请假申请。 “那些护身符有用吗?”他问我。 “根据现有情况,鬼婴的活动区是在医院,而且他的尸身还在这,不太可能去很远的地方。那些护身符都是聚阳符叠成的,起码让李丽身上阳气旺盛一些吧,鬼婴是被水淹死的,如果真不辞艰辛去找李丽,护身符肯定会受潮,也算是可以帮她挡一劫。” 第四十一章 找上门 送走李丽,我们决定再在三楼晃一圈。 三楼的格局十分简单,跟学校一样,就是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有房间,由于大多是重症监护,房间里还带有厕所、洗漱间。 我和二狗一人一边巡查,二狗身上有我给它的符纸,因此我并不担心他会出事。 十分钟后,我们在前台集合,他摊手说:“啥都没。” 我开阴阳眼倒是看到几个鬼,不过都是新死魂魄,估计没多久他们就会尘归尘土归土了。 抬头看了一眼前台的挂钟,已经晚上九点。 “去其他楼看看!”我说。 二狗点头表示同意,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分头行动,二狗没开阴阳眼,他的体质也开不出阴阳眼,我怕他找不清,门诊部房间少,于是让他去门诊部查探,我则一个人巡查住院部。 独身一人背着包在楼里走,极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从一楼找到八楼,一开始我还有些紧张,后来一直没动静,我也放松不少。 医院中鬼魂很多,但大多无害,找了一圈,还特地找人打听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 来到楼下与二狗汇合。 “没什么特别多。”二狗说。 这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二狗一个普通人能找到什么玩意? 我带着他又在门诊部转了一圈,依然没异常。 寻思了一会,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医院死的人不少,除了住院部三楼,完全没发现其他楼层有人撞鬼。” 二狗跟我在一起久了,对这方面也有些了解,他闷着脑袋在四周走了一阵,忽然道:“医院里这两天来了不少遭天灾死的,要不要把他们喊出来问问?” 我对他无言了:“我开了阴阳眼也只能勉强看清楚鬼,人鬼殊途,你以为和鬼对话很容易吗?除了灵字派的人可以直接请灵上身,与鬼沟通,其他人必须要特定的语言才能对话。能系统学习这类语言的只有山字派的那些正规道士,而且其中能掌握的少之又少,这类文字叫殄文。” 二狗翻了翻白眼:“你师傅不是会吗?” “师傅不会那么多!”我有点儿纠结,师傅是野字派的野路子,野字派虽然也会‘鬼话’但不像山子派一样,有系统传承,所以在这方面,野字派在山子派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那你也不会?” “你管我!”我吼,转身又往医院里头跑。 二狗跟上来,天生责任感让我们不敢懈怠。又转了一圈,我们发现问题了,我们只是在走廊上晃荡,因为病房都有病人,随便进去的话,肯定会引人怀疑,万一那只鬼婴藏在病房的厕所里,我们找死也找不到啊。 我问二狗有没有办法,二狗也没辙。 “去太平间看看吧。”我提议。 二狗摇头否决:“太平间不能随便进吧,何况是这种时候,很多家属来认领尸体,底下盘查很严的。” 我一想也是,两人干脆冒雨回到了街机厅,再在医院待下去,迟早引起怀疑。 街机厅关门晚,李老板抠着脚在跟人打扑克,见到我们来了,把牌一扣,说:“你们来了啊,我姐刚匆匆忙忙回去了,也不知道中什么邪了。” 我和二狗面面相觑,都不揭穿。 在街机厅待了一阵,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老板要关门。 我们三人出去吃了宵夜,他问我们怎么不回去。 我们尴尬笑了笑目送他离开。 这时候一辆的士猛的刹车停到我们面前,一个女高音震全场:“李智!” 我和二狗一惊,这声音是李丽的! 李丽下车,转头看到我们,一愣,伞都顾不得打,喊:“大师,你们在这啊!” 我和二狗面面相觑:“你怎么来了?” 李丽大哭:“它找上来了!” 李智疾奔过来,喊:“哪个狗日的?” 等两人冷静下来后,我们找了个烧烤店坐下,问怎么回事。 等李丽说完,我们全惊出一身汗。 原来李丽一回去,才睡下没多久,就觉得不对劲,然后起来找水喝,便看到放在床边的护身符全湿透了。 李丽把护身符摸出来,护身符被塑料袋裹着,一拿出来,湿漉漉的把桌子都打湿了,老板端烧烤上来,喊:“什么东西这么臭!别影响我做生意啊!” 护身符不仅湿,而且臭,臭不可闻。 我皱着眉头捻起护身符,二狗哭笑不得:“怎么回事?” “怪不得找遍医院都找不到,鬼婴还真去找你了……”我盯着桌上的羊肉串,一点食欲都没,别说我,在座的哪个有食欲? 鬼婴到底是怨气有多深?竟然不辞辛苦从医院追到李丽家去了。 我从未见过这种状况,一般厉鬼,只要你逃离了他寻常活动范围,他铁定不会继续来找你,除非一些特别执着的鬼,比如被害者的冤魂会一直缠着罪犯。 但李丽什么时候害过鬼婴? “大师!一定要救救我!”李丽嗓子都哭哑了。 李老板瞄着我们,想不通我们什么时候成大师了。 “问题有点难解决……”我把烤肉推到他们面前,“你们吃,边吃边说。” “明人不说暗话,事情都摊你们头上了,那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顿了顿,接着说:“我建议你这几天躲到庙里去,或者一直跟在我边上。”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不是师傅,会的东西很少,除了引魂灯,连聚阳符都不会画,身上的聚阳符还是师傅给的,存货早用光了。 一杆桃木剑也不知道有多大用处,有些防身能力的东西就剩下师傅给我压制灵觉的护身符了,那玩意现在放在二狗手上,肯定不能给李丽用,因为二狗待会要陪我去医院。 “要不我去庙里吧……”李丽嘶哑着嗓子说,“这边最近的寺庙是在哪?” 李智半天才弄清楚状况,但他有些不信这个,不,确切的说是他有些不信我们能捉鬼。 “是不是你想多了啊,姐。” 李丽吼他一声:“你住嘴!” “二狗,要不你在这里陪着他们吧?”我问。 二狗无奈耸肩表示同意,他知道我让他留在这,是因为他身上有护身符,如果鬼真出现了,把护身符掏出来做做样子就成。 “这位师傅也会捉鬼吗?”李丽问。 二狗点头,正儿八经道:“我们俩是同门师兄弟,道行都差不多的。” 李丽这才放心,然后又问:“那么这位师傅是要去哪?” “上医院!” 李丽大吃一惊,我转头出门,她在后头喊:“小师傅!等等!” 我站定,好奇看着她,她犹豫片刻问我:“你知道我们医院有个护士被吓晕的事情吗?”我点头表示知道。 她吞了吞口水,告诉我:“其实前些日子被吓到的那个护士,后来死了!” 我背心一凉。 她接着说:“医院不让把消息传开,给了家属一比封口费,这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在医院,我作为她的直属上司,所以我知道一点……”说到这里,李丽声音越来越小:“当天晚上,她晕倒在走廊上,被我们发现,第二天早上就神经失常了,怎么安慰都安慰不好,后来家属来了,准备扯皮,在医院耗了一晚上。” “后来?”我连忙问。 李丽吞了吞口水:“再后来,那护士好好躺在床上,无缘无故死了!当天是家属守在医院的,死的时候,护士眼睛睁的老大,早上家属起来,当场吓晕了一个。再后来医院给了一笔钱,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闹阴市 事情大条了。 原先还以为鬼婴专找行将就木的老人下手,没想到现在还有护士死了。 “那还有没有别的……年轻人去世?我是说走的很蹊跷的。” 李丽想了会,有些犹豫的告诉我:“没有。” 我点头,挥手和几人告别,仔细叮嘱二狗要好好看着他们,才去了医院。 当夜大雨倾盆,我在胸口贴了挡阳符,然后穿上衣裳,再死人土封住鼻息。 看了看医院的种,时间正好是晚上十二点。 我之所以并不守着李丽,是因为我不相信鬼婴会在李丽身上耗费那么多功夫。 师傅曾说过,人鬼殊途,鬼的思想不应该妄加猜测,但师傅也说过,鬼到底是人变的,干什么都应该有个目的。 想了想,决定直下太平间。 太平间在地下一层,楼梯那边正在装修,被线扯着拦住去路,所以只能乘电梯。 电梯中人来人往,全是哀嚎着来认领尸体的,有人嚎哭而来,等发现不是亲人的时候,却一脸幸福归去。 才下到医院负一层,一个保安就上来盘查:“有身份证吗?” 我哪有,只好装出一张哭脸,扯谎:“我是单亲家庭,爸爸前几天去探亲……结果一直没回来……邻居让我来看看。” 保安心肠软了下来:“成,那你进去看看吧,也别太伤心。” 我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医院本来就冷,又是在负一层,冷的更厉害了,我身上贴了挡阳符,本来就把自身阳气隔绝,身体得不到外界传来的阳气,于是冷的更加厉害。 前边有人登记名单,我绕过去,随意跟着一队家属。 我藏在后头,时不时有人把尸体拉出来,家属便摇头,眼瞳中露出一些庆幸,也露出一些失望。 当然由于我开了阴阳眼,能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 刚才在上面还没察觉到阴魂多,到了下头才是阵阵寒意都快把我逼疯。 一抬头就能看到各种脸色怪异的阴魂站在附近,他们死状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点,怨气很重。 无缘无故被一场洪水冲死了,他们怨气能不重吗? 再加我灵觉没东西压制,在底下待的时间越长,我越难受,即便贴了挡阳符、塞了死人土都扛不住这种感觉。 在底下待了一阵,看了半天都找不到头绪,为了避免别人怀疑,我决定上去。 到了电梯门前,那警卫还认识我,微笑问我:“找到了吗?没找到说明人还活着,活着是好事,笑一个!” 我哪笑的出来,再在这里待下去,都快被底下的阴魂逼疯了。 其实进了电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电梯中除了人之外,还站着几个阴魂,有的靠在墙壁,有的就吊在天花板,直愣愣瞪着人看。 我头皮发麻也只能故作镇静装没看到。 也不是说,所有阴魂都应该捉拿的。 第十三章 到了一楼,我往外走,脚脖子却猛一凉,低头一看,一个穿着红褂子的婴儿正扯着我的脚笑。 我背心一凉,心里大骂一声卧槽。 这玩意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猛的跳起准备甩开它,可等我再低头看的时候,哪还有婴儿的影子? 一电梯的人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电梯里的几个阴魂也一脸呆滞的看着我,场面诡异之极。 我连忙从电梯跑出去,不敢多待。 不过我才走两步,就猛然醒悟过来,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底下哪来的这么多人? 想到这里我背心一凉,再回头一看,一电梯的乘客,没有一个走出来,而是全诡异笑着朝我挥手。 我一下炸毛,转头就跑。 跑到医院门口,脑子还一直想着负一层的事情。 妈的,我心脏狂跳,又看了看前台的种,时间指着凌晨一点。 刚才太平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冷汗直冒,心里跟堵了什么一样难受。 想了半天没头绪,干脆跑到前台找值班护士问:“太平间……” 还没张口,那护士就不耐烦说:“晚上不让进。”然后端着时间表,急急走了。 我顿时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急忙跑到外头的烧烤店。 烧烤店还没关门,由于下雨的关系,很冷清,就二狗、李智、李丽三人坐在桌前闲聊。 见到我来,李丽连忙起身:“小师傅……看到什么情况了吗?” 我没和她说,拉着二狗走到一边:“没什么事发生吧?” 二狗摇头,有些困意:“没有,你那边呢?” 我没敢和他说,自顾自坐到桌前,喝一杯啤酒压惊。 正当这时候,烧烤店老板的声音传来:“里头请,吃些什……妈呀……鬼啊!” 紧接着外头一阵鸡飞狗跳。 雨还在下,我们跑出去,只见到烧烤架子倒了一地,烧红的炭撒的四处都是。 老板惊恐坐在地上往后缩:“妈的……妈的……” 我和二狗对视一眼,老板是个瘦高个,轻的很,我们把他扯起来问:“怎么了?” 老板眼镜瞪老大,喊:“鬼……鬼……” 李丽连都吓白了,李智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人帮满收拾了下,老板说要关门睡觉,今天不做生意了,反正一般下雨收摊也早。 我们把他按住,让他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 老板心有余悸,李智给他点跟烟压惊,老板押一口烟,缓缓说:“刚才我在外头烤肉,低着头,远远看到个人过来,也没在意,于是准备让他先进去,结果那人不进去,就站我边上。” “一开始我低着头没看清楚他样子,就觉得那双鞋子特别怪,你们说下雨天的,有穿着个花布鞋来的人吗?” 我和二狗面面相觑,那哪是花布鞋……那是估计是寿衣! 老板继续说:“然后我一抬头,妈的,吓老子一跳……就看到一个人穿着黑色衣裳,还带着个帽子,那张脸……” “眼睛吊着,皮肤惨白惨白,就那样直挺挺站我边上……” 李智骂了声麻痹的,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汗。 李丽瘫坐在凳子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你们出来,他就不见了……”老板把烟抽完,或许真是抽烟壮胆,他情绪稳定了下来,骂:“妈的,原先我就听人说,在医院附近开烧烤摊不吉利……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 我苦笑:“老板,我觉得你今晚回去,也不一定能睡的安稳。” 老板一下怒了,拍桌子站起来,骂:“你个小逼崽子乱说什么呢!” 那时候我虽然才初二,但个子不矮,虽然没有二狗长那么急,但是看上去也不像小孩。 老板这样一说,我也火了:“你麻痹爱去哪去哪,我就这样跟你说,刚才那鬼能找到你,说明你时运很背,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你看到的那玩意穿的是寿衣,说明那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而且正准备下葬,否则这寿衣谁给他穿上的?准备下葬的人都来找你,你说你时运背到什么地步了?我话就搁在这里,你现在要关门回家收摊回家睡觉,你尽管去,会出什么事儿就不知道了!” 老板顿时跟焉了的茄子似,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大家各怀心事,一阵沉默。 二狗上去打圆场:“老板,给你老实说吧,咱们这群人就是为了躲那玩意才聚在一起的……” 老板尴尬笑了笑,借坡下驴:“刚才对不住了……今天就算我请吧……” 我懒得搭理他,思量着医院里的事情。 二狗凑过来,扯我袖子:“火气怎么这么大?” 我忍不住把医院负一层的事情说给他听,二狗顿时吓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问:“那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种可能……” “闹阴市……” 第四十三章 惊魂 “闹阴市?”二狗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这个,闹阴市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就是闹阴间的集市。 我琢磨了一阵,记起钟老师家闹鬼时候的情况,于是想到了一个词——百鬼夜行。 我给二狗说这个词,他还是迷迷糊糊。 “就是阴魂不甘寂寞,跑出来和人类一样生活,干着和人差不多的事情!” 二狗恍然大悟。 现在医院太平间肯定一屋子鬼,没事谁跑那里去找不痛快,要去也是晚上再去。 想到刚才和一屋子鬼在一起,而且用阴阳眼都看不出来,顿感一阵无力。 我毕竟不是师傅,能力有限,也会害怕的。 回到座位前坐定,拿不定主意现在到底是上医院去,还是就在这里坐一宿。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二狗百无聊赖打哈欠,李丽、火锅店老板于余惊未定。 李智则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晨三点的时候,外面雨停了,我出去溜达了一圈。 眼前所见,满大街的鬼影。 这些鬼影真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跟人间集市完全没有什么两样,摆着探子卖面窝的,蹲在路边卖玉石的,还有扯着黑布给人量体裁衣的裁缝…… 单说这些的话,或许还一切正常,但是正在做这些生意的,都是写脸上放着幽光的家伙,他们要么穿着黑色衣裳,要么衣衫褴褛,反正没一个正常。 而且他们嘴巴张着,明明看着在说话,却没有声音传出来,我在边上就跟看黑白默片似的。 医院里时不时有两人走出来,我眼尖,看到一个穿着警卫服的汉子,走到我面前,拍我肩膀,不过还没触到我肩膀,他手就瞬间变成白骨,然后缩了回去。我抬头看着他惨白惨白的脸,脑子都懵了。 他张了张嘴,在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那汉子,不,或许说那个鬼说完话就走了,逛起阴市来。 期间偶尔有两辆车开过,车辆畅通无阻的穿过阴市里的各色鬼魂。 我心脏狂跳,猛然间背心一凉,下意识往医院方向瞄,只见到一个穿着红褂子的婴儿正在大厅中爬行,时不时扭头冲我一笑。 “草……”我吓一大跳。 故作镇定回到店子里,二狗问干嘛去了,我说没什么,他顿了顿又问我:“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在心里骂,能不白吗? 眼不见为净,干脆手指沾了口水,往眼睛上一抹,把阴阳眼破了去。 到了现在我大概对外面的情况有所了解了。 外面的确是闹阴市,然而医院负一层的情况更加古怪,在负一层当中,我能与这些鬼正常交流,然而到了地面上,他们说的话我便听不见了。 其实我听不见鬼魂说话才是正常的,毕竟人鬼殊途,但是为什么在负一层当中,我就能听到他们说话,而且即便开了阴阳眼,都没办法把这些鬼完全看穿?要知道师傅都说过我灵觉强大,没了护身符压制,在太平间竟然都感受不到四周的鬼魂,实在古怪。 我心事重重,二狗递一杯啤酒我:“别想太多……实在不行,等天师回来吧?” 自从三月份之后,师傅就很少见了,谁知道这个老头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愁眉苦脸,这种情况放任不管的话,医院肯定会越死人越多。 “大姐,你们医院是不是死过一个保安?”想了想,我问李丽。 李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是死过一个,是什么时候来着?” “就在婴儿搬过来那天!”李智突然插嘴。 我吓一跳,连问:“怎么死的?” “去太平间除了可以从电梯走,不是还可以从楼梯走吗?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伙人送尸体下去的时候,他一下踩空,脑袋不巧磕到了,就走了……” 我连忙跑出去,望着雨后空无一人的大街愣愣出神。 我原先还以为第一个死的是那个护士,没想到第一个死的是个壮年保安…… 这鬼不得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对了,那个楼梯是怎么回事?”我又问。 李丽坦白说:“那个保安摔死后,警察来取证,证据确凿是意外身亡。但楼梯里到底死过人,也没人敢走楼梯了。院长干脆让人把楼梯封了,对外宣称是装修。准备过一阵子开放。” 我哦了一声,还以为能找到更多线索。 师傅教过我的‘望闻问切’四字我始终民记于心。 “那我该怎么办啊……”烧烤店老板听惊恐说。 我把背包搁在桌上,一字一句道:“你时运背,能见鬼说明你最近可能要倒霉,不过也不是没有破解法门。” 话刚说完,几人刷一下齐齐回头看我。 “那该怎么办?”老板急问。 “买只乌龟回来,放在你家屋子中央,看他爬,他爬到哪,你就用只缸养哪里。然后你去找来印泥跟红绳,把乌龟背涂满印泥,再用红绳把乌龟系住,就像平时绑手链一样,系在龟背上,把乌龟在家里养九十九天,再放生。放生的时候记得把红绳取下来,编成手绳自己带着。”我淡淡说。 老板如获至宝,练练感谢,都差跪下来磕头了,他掏出一叠钱,说:“这个……” 我当然不会收,二狗是知道这点的,上前拒绝:“您自己收着吧,要是为了钱,咱们不一开始就说明了。” 老板千恩万谢。 二狗把我拉到一边偷偷问:“你还会算命?” “我会个屁。”我吐一口吐沫,“我只会捉鬼,他只是时运背,看到鬼了。” “那你……” “你说刚才那个啊,刚才那个叫养长寿龟,是山字派的人喜欢玩的一招,一般小孩儿出生时候,送到各大道观,如果有钱,那里的道士就会给你弄这一套。” “四大瑞兽,青龙朱雀玄武白虎知道吧?乌龟好歹也算是四瑞兽之一,镇宅辟邪用的。把乌龟放在屋子中央,让他自己爬,是让他去找屋子中的吉位。然后用印泥摸背,是为了镇阴,最后再用红绳绑背,养九十九天,这叫九十九寿。凡人难求命过百,养过了百天效果就不好了,九十九天之后放生,取下红绳,这玩意就可以当一个辟邪用的东西,时常带在身上,即便时运背,能见鬼,这鬼看到红神也不敢走近现身啊。”我给二狗细心解释。 “当然道观里的步骤没这么多,道观中吉位早定,山字派的人喜欢在乌龟背上刻字,然后放养在吉位上,等九十九天的时候,把它取出来,再在背上抹印泥,把字儿印在黄纸上,叠成护身符,在百岁的时候给小孩带上。” 二狗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样啊。” “当然啊,要不然呢,我只会捉鬼,你让我算命……除非是相字派的师傅们出手,不过现在还肯放下身段,走江湖的相字派师傅已经很少了。” “那李丽怎么办?”他又问我,“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吧。” 我头都炸开了,又看了看医院方向:“先把今晚熬过去再说,我再去医院看看,你把他们看好了,特别是李丽跟老板。” 二狗点头,我背着包又往医院跑去。 鬼婴虽然对李丽穷追不舍,但是我没法确定他是不是还要害人,而且根据李丽所说,这只鬼婴似乎长期在三楼出没。 三楼也是医院死人最多的楼层。 到了住院部门口,我才发现医院格局有些奇怪。 门诊部只有四层,但是拉的特别长;住院部则是新建的,挨着门诊部,足足有十几层高,而且特别‘瘦’;住院部正门前则是一个大花坛,站在远处都看不清门诊部的样子。 没管这些,我直接了住院部三楼,几个值班护士看到我愣了愣,其中一个走上前皱眉问:“请问你找谁吗?” 看到护士的脸,我心里就跟装了定时炸弹一样,这倒不是因为护士长的漂亮,是因为我看到一个穿着红褂子的婴儿正趴在这护士背上玩耍…… 第四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立刻抽出桃木剑,朝护士肩头刺去。 那护士吓懵了,却没想到桃木剑还没挨着鬼婴,它就不见了。 护士压低声音骂:“干什么!?” 我心脏狂跳,哪里管的了她,发了疯一下四下张望。 再一回头,那鬼婴正在楼梯口咯咯直笑。 我正要上前去,背面被人一把扯住:“问你话呢!我叫保安了啊!” 那护士扯住我,依依不饶。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鬼婴已经不见了。 甩开护士的手,我追着从楼梯口跑下去,不敢坐电梯,顺着楼梯一路下到了一楼。 不,并不是下到了一楼,而是看到了一楼的牌子…… 我顿时就觉得不对劲,刚才我是在三楼的,下两层楼应该才是一楼……但是我刚才只下了一层!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如芒在背! 缓缓转身,忐忑看了后面一眼,没发现任何东西。 我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说不定刚才是跑急了。 由于是夜晚,住院部一楼的大厅是没人的,四周很暗,只有电梯方向闪烁着黯淡的灯光。 一楼也没有看到鬼婴的影子,再找,就只能去负一层了。 我想了想,却没有立刻过去,负一层现在很诡异,夜晚去的话,阴气太重,不好。 于是我决定把医院大楼附近都看一遍。 医院本来就是极邪门的地方,负一层的古怪可能和风水有关,我看不懂风水,但我能感受出阴气变化。 结果刚迈一步,准备走出大门,心脏却猛然一痛。 紧接着脑袋就跟被水淋了一样,再张开眼,我哪里是在一楼,分明是在二楼窗台前,正抬着脚,差点一脚踩出去。 窗台边,一个穿着红褂子的婴儿全身腐烂,咯咯‘笑’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灵觉太强,明显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尖锐的煞气放出来,鬼婴感受到这股煞气,竟然尖嚎一声,消失不见人影。 我惊出一身汗,转头看到那个护士从三楼追下来,站我后头惊讶张大嘴巴:“我又不是要你命,你也不必跳楼吧。” 二楼前台的几个护士也小跑上来,把我从窗台扯下来,然后在一边小声说话:“是不是中邪了……刚才那样大声喊他都没听见,还四下乱瞄……” 夜晚的医院本来就安静,再加上四周空旷,一点声音都藏不住,我苦笑望着他们:“我没事……” 几个护士轮番教育了我一顿,便放我走了。 我站在住院部正门口,望着这栋阴森森的大楼,心里直打鼓。 这大概是我至今遇见的最危险的情况了,刚才到底是什么救我一命?我瞬间想到了体内的十世鬼胎。 师傅曾说过,有了十世鬼胎,寻常阴魂是不敢惹我的。 医院的鬼婴竟然差点害我跳楼,是在是厉害的很。 闹了这么大一出,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亮之后,天地阳气重,再加上医院来的人会逐渐增多,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我心有余悸回到烧烤店,李丽他们愁眉苦脸坐在那里。 “医院有什么事情没?”他们问。 “没事。”我苦笑,让他们先回家。 李丽不肯回去,烧烤店老板也不肯回去。 “大白天不会有事,你们要担心的是晚上,还有老板,你跟着起什么哄,不是教你怎么转运了吗?还不快点去办。”我捏着眉心。 二狗小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让他待会。 “算了,姐,我送你去寺庙看看吧?”李智提议。 “对头,你们去寺庙,否则人太多,我肯定顾不下来。你们要不放心,下午五点前到街机室等着我们,我们五点的时候肯定要过来一趟的。”我赞同。 李丽和李智走了,具体去哪个寺庙,两人还没决定。 烧烤店老板也千恩万谢走了,走之前我叮嘱他:“这几天店子就别开了。”他欣然同意。 我和二狗回学校,到了学校,倒头就睡。累了一宿,谁都没有精神。 不过我们也没睡多久,还没到中午,宿舍楼外的大铁门就被拍的当当响。 “叶帅,蒋三正!快起来!”我和二狗迷迷糊糊爬起来,钟娜在外面拎着两个饭盒。 “我妈让我给送来的,知道你们在这里肯定不会好好吃饭!”钟娜比起初一时候要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没我高,不过女孩子发育早,身材已初显。 二狗呐呐接过饭盒,回去倒头又睡。 我也想睡,被钟娜揪着耳朵:“吃完再睡!” 我一脚把二狗也踹起来:“狗日的,起来吃东西了!” 二狗不情不愿抱着饭盒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昨晚实在太累,一直陪着紧张兮兮的李丽跟烧烤店老板。 我们干脆不理他。 “你吃了没?” 钟娜调皮笑了笑:“没吃呢。” 我看二狗睡正香,干脆把他的饭盒抢过来:“你吃吧,他估计还得睡一会,等下我带他出去吃。” 钟娜把饭盒推开,眨巴眨巴眼睛瞄着我说:“把你的给我吃点就成了。” 我心想,我自己说不定都不够吃呢,不过饭是人家送来的,我哪能不答应。 我打开饭盒,没想到小小饭盒里竟然装了足足有八道菜菜之多。 有糯米圆子,园子上还撒了葱花,一看就是钟老师自己捏的。 还有粉蒸肉跟春卷,上面也都撒了葱花。还有什么蒜苗炒肉、凉拌萝卜丝……菜色很足。 大夏天竟然还做这些菜,我不禁感动。 钟娜自觉拿筷子夹了一个肉圆子。 我们边吃边聊,二狗时不时在睡梦中打个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你们最近一直在学校?” “是啊。”不敢把医院的事情告诉她,否则钟老师知道了回去给二狗老爹一说,然后给叶老头一说,咱们就完了。 钟娜哦一声,问:“过两天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二狗这时候醒了,看到饭盒,打开狼吞虎咽两口,又趴了下去接着睡。 “行啊。”我随口应着。 钟娜开心笑着:“那就这么定了啊,过几天我来找你们,你们可别乱跑!” “要不下个月吧?”我说,现在已经七月底,我不知道医院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解决。 钟娜憋着嘴:“你们明天不是有空吗?反正你们在学校又不学习。” 我苦笑,二狗是和他爹说的我和他在暑期要留在学校温书,他老爹才托人找关系,让校方同意我们暑期还住校的。 “不成啊,我们暑假作业还没做完……”我扯谎,不过说的也是事实,暑假作业我们是一个字都没动…… 钟娜哦了一声,有些失望:“那你们有空了来找我?” 我点头,钟娜开心笑了起来,然后敲二狗脑袋让他起来吃饭。 二狗不情不愿吃完饭,钟娜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二狗打着哈欠问我:“下午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去太平间!”我说。 “你还敢去啊……”二狗一脸担心,“你又没收医院一毛钱……” “说是这样说……”我倒一杯水喝了,“但别人也没给师傅一毛钱啊,但师傅就从不因为这样不去帮忙。” 二狗叹气:“狗日的,你要是精明一点,捉鬼收钱的话,咱们现在早成了百万富翁。” 我苦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洗漱了一阵,二狗看了看表,告诉我现在才十二点多一点。 我提议趁着正好白天的时候,去一趟太平间。 不过去之前我们得去一趟菜市场。 在菜市场逛了一圈,我们分别收获了两只公鸡,鸡蛋若干个,又从屠户那里买来一把杀猪刀,最后买了个大西瓜。 当然,钱都是二狗这个富二代给的,他问我为什么还要买西瓜。 我白他一眼:“口好渴,吃的。” 第四十五章 老和尚 师傅没教过我多少捉鬼的法门,但我知道鬼就是煞气和阴气,要么破煞,要么破阴。 公鸡血阳气重,杀猪刀杀气重,一个破阴,一个镇煞。 鸡蛋则是我灵机一动自己想到的。 鬼婴鬼婴,自然是婴儿化鬼,生鸡蛋勉强也算是‘婴儿’,而且鸡蛋腥气重,容易招邪,老一辈的农村,如果哪户人家中邪了,找不到人解决的话。可以取生鸡蛋,最好是那种孵化到一半的鸡蛋,捣碎,装碗中,放在中邪的人身边。然后在地上插三炷香,再把中邪人的中指割破,滴一滴血到鸡蛋里。 农村人不知道这个方法叫什么,只知道这样可以把人身上的鬼引到碗中,然后把这碗鸡蛋扔锅里蒸了,就成。 这方法十分邪异,听说鸡蛋蒸熟之后,这鬼就永世不得超生。因此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不到万不得已,都没人会用这种方法,因为容易遭报应。 我这也是在叶家村的时候,偶尔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的,当时并没当真。 现在想起来,也只有用这个方法了——先用鸡蛋把鬼婴引出来,再用杀猪刀跟公鸡血干掉它。 我和二狗边吃西瓜,边拦车,没一会到了市医院,一个大西瓜也被我俩消灭的干干净净。 昨天还下雨,今天就当头烈日,二狗热的直冒汗。 我问他要不要跟进去。他坚定点头:“大白天怕个大西瓜。” 医院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我已经确定出问题的是负一层的太平间,我现在琢磨,能不能找到鬼婴的尸体,然后给烧了? 我把这事个二狗说,他哭笑不得:“除非家属认领,否则谁能把尸体拿出来?除非你能给别人证明,真有鬼。” 麻痹的,我低声骂,发现现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想要捉拿鬼婴,就必须把他的尸体烧掉;想烧鬼婴尸体,就得像院长证明医院真闹鬼;但是要证明医院在闹鬼,就得把鬼婴拿住…… 我叹一口气。 那个鬼婴异常聪明,到现在为止,出事的大多是三楼的重症病房,唯二两个出事的,一个是那个保安,另一个则是三楼的那个护士。 保安不用说,已经定性为摔死的。然而那个护士? 医院要是肯相信护士是被鬼害死的,他们早偷偷请人来看了…… “医院领导肯定是觉得护士的死有些蹊跷,但是医院如果自己都承认闹鬼的话,他们这医院就没法开了。”二狗仔细给我分析。 我点点头,一时也没辙,总不能跳到院长办公室给他说:“你们这闹鬼,我是来帮你的。”这样我们迟早被打将出去。 我们愁眉苦脸,决定还是先去太平间看看,毕竟现在是大白天,应该不会有问题。 我们刚走到电梯口,突然有人在我后头说话。 “小师傅,你就这样下去啊?” 我转身,一个大光头站我后头,他身边跟着李智和李丽。 李丽冲我打手势,我看不懂,倒是二狗好像懂了,他张口喊:“大师!” 大光头看起来有些老,但脸上没有丝毫皱纹,他穿着僧袍,双手合十,咪咪笑着。 李丽拉我过去,偷偷给我说:“归元寺的师傅!” 我一惊:“归元寺的师傅?” 记得师傅给我说过,天下和尚,有本事的都不在庙里,他们要么苦修去了,要么找地方念经去了,归元寺我知道,但归元寺的和尚…… “归元寺不早成了商业寺庙和景点?”二狗偷偷给我说。 这点我是知道的,归元寺当中求来的一些护身符虽然也有些效用,但那些毕竟不是正规的,你想想看,归元寺每天的人流量大到吓人,几乎每人出来,手头上都拿着护身符,归元寺当中的和尚哪有时间制作那么多? 这些护身符大多是草草摆在菩萨面前供奉一阵,然后沾了些香火,效用比起我自制的聚阳符护身符强的有限。 那老和尚见我们不信,轻轻一笑,也不解释,只是说:“小师傅,现在最好不要去下边,随我去见一趟院长吧。” 我和二狗将信将疑,李丽拉我过去:“真是归元寺的师傅!” 我们无奈,只好跟上去,这老和尚大摇大摆,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也是个老头,老和尚双手合十,说:“施主,年初见过,别来无恙。” 院长先是一愣,接着喊:“您怎么来了?” “你们院里有事发生吧。”老和尚直入主题。 院长犹豫了一会,看了看我们,我们识趣的退出来。 “他是……”我哑口无言。 李丽尴尬笑着:“我们去了归元寺,李智带我走错路了,在附近饶了半天。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入口,由于人太多,我们顺着人流被挤到了一个佛堂里,然后就碰到老师傅了……” 我还是有些不信,和尚不比走江湖的,他们的本事除了长年累月念经积累下来的‘愿力’之外,就只能靠苦修,归元寺这种景点寺庙,真正能静下心来念经的有几个? 就算他们能静下心来念经,也没有这个环境。 归元寺我去过,香火确实旺盛,那烟大的能熏的人睁不开眼,虽然也有两个地方不让进,特地保证了清净,但我还是不大信。 数分钟之后,院长送老和尚出来:“我一定让全院配合您。” 老和尚告辞,带着我们下楼,没一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跑过来,喊:“大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叫我小黄就行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那就劳烦小黄施主了。” 有了黄医生的带路,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太平间,不过并不是乘电梯下的,而是直接走的楼梯。 我问老和尚为什么,老和尚轻轻笑了笑:“电梯狭窄聚阴,从电梯走,相当于从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等你下到底下,就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了。” 我心脏狂跳,李丽一直扯着我的衣裳,李智神情也有些紧张。 如果没记错的话,楼梯是死过人的,那个保安就死在这里。 路虽然被封了,但有黄医生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到了负一层,我依然能感受到负一层的寒意阵阵。 二狗更不用说,冷的直骂娘。 “大师接下来该怎么办?”黄医生问。 老和尚晃了一圈,然后原地站着念起经来。 四周偶尔有人走过,神情哀伤,都是来认领尸体的,见到有和尚念经,他们眉目间的忧伤才淡了一些。 “医院这么好,还请人来帮忙超度。”几人小声说着。 老和尚毫无所觉。 我苦笑,这群人要是知道这里现在是什么处境,肯定立刻就得哭出来。 老和尚念了一会经,反正我是没感觉出有什么作用,只是觉得他念经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大概半个小时候,老和尚睁开眼睛,带我们回到了一楼,说:“黄医生,刚才劳烦你了,我晚上再来一次吧,到时候估计还要麻烦你。” 黄医生连连点头,然后送我们出了医院。 这时候才下午三点。 “女施主,你把这个护身符拿好,能保你平安。”他摸出一个护身符,递给李丽,“女施主就先回家吧。” 李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接过护身符,带着李智走了。 然后老和尚转头笑眯眯看着我:“小师傅叫蒋三正?”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 老和尚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我,让我看。 “我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是师傅写的?!”我惊呼。 第四十六章 格局 我记得师傅曾写过一封信,那时候刚解决完王凤轻家的事情。 “大师,您是?”我语气恭敬不少。 老和尚摆摆手:“一个老朋友。” 我和二狗拎着一只咯咯叫的公鸡、一袋子鸡蛋、一把用报纸裹着的杀猪刀、站在老和尚面前无所适从。 “叫我一野和尚就行。”老和尚笑眯眯。 “你提着这些东西就准备下去捉鬼?”一野和尚盯着我们手头的东西看。 我点头,他笑了笑:“比你师傅年轻时候胆子还大!” “师傅他?”我问。 老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们跟上,他边走边说:“你师傅年轻时候莽撞,没想到收个徒弟也莽撞,他这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 我恭敬听着,不敢插嘴,二狗耳朵都竖起来了。 “算了,免得你师傅又找我扯皮。”老和尚说一半不说了。 我在心里大骂,这种感觉就跟拉屎拉一半,突然夹断然后站起来一样…… “你知道底下是什么吗?”老和尚突然问。 “闹阴市吧……”在老和尚面前,我有些不确定。 “猜对一半,除了闹阴市,底下还有个假阎罗殿。” 老和尚语出惊人,我和大仙吓的跳起。 “晓得那是什么不?”一野和尚问我。 第十四章 我和二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一野和尚笑眯眯,说一半又不说了。 我手上青筋都要捏爆开了…… “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吗?”一野和尚又笑眯眯问。 我在心里喊,不想知道! 平常精明的二狗这时候却犯了浑,他愣愣问:“咱们要去哪?” 老和尚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你们猜!” “……” 老和尚说话爱说一半,和他边走边聊,聊了一阵后,我们都知道了他这个怪癖。 于是都学会对他采取不搭理政策。 一野和尚依然喋喋不休,后来我们跟着他到了一间复式公寓楼前,我记得这里住着很多医院家属。 这里离医院并不远,走路的话,也只要半个小时左右,坐车的话就更近了。 我和二狗虽然一肚子疑问,但谁都不准备开口问,反正问了老和尚也只会回答:“你们猜。” 径直上了五楼,一户人家门前还贴着白色对联。 看到这个我大概就猜到了老和尚来找的是谁——不是那个死去的护士,就是保安。 一野和尚敲响房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老太太很沉默,看到敲门的是个和尚,低声问了句:“找谁啊?” “是李院长让我来的。”一野和尚说谎不打草稿,我和二狗跟在后边直撇嘴,心道,怎么遇见这么个秃驴。 老太太不领情,皱着眉头,语气充满敌意:“来干什么的?” 一野和尚双手合十念经:“贫僧是归元寺的。” 老太太眉头舒展开,想了一会,把人放进去。 我和二狗虚伪笑着,想了想,总不能空手来别人家吧,干脆把公鸡和鸡蛋递到了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转身把东西搁到厨房。 二狗趁机对我说:“这老和尚真精……这种时候抬出自己是归元寺的和尚……” 我心里也骂,归元寺的高僧在普通人眼里肯定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只有懂行的知道,里头的和尚大部分其实都是来上班的。 老太太这时候折回来,我四下打量了一眼,看到灵台上供着的照片,是个年轻女人,就知道这一户家肯定是那个死去护士的家。 一野和尚来这里干什么? 护士新丧,人已火化,现在估计都下葬了。 “李院长请贫僧来帮张女士念经。”一野和尚双手合十,俨然一副高僧模样。 老太太叹口气:“李院长还一直念叨着我们家啊?我家闺女死的冤啊。” 一野和尚说:“女菩萨,贫僧念两遍往生咒,好早送张女士去西天极乐。” 老太太感激涕零。 一野和尚在遗像前盘膝坐下,念起经,李太太暗暗抹泪。 我和二狗百无聊赖。 一个小时后,一野和尚站起身,架势拿捏的极足,最后在双手合十在遗像前行了一礼,才转身冲老太太说:“张女士死的时候心怀怨恨,招来了不少野鬼,女菩萨,不介意的话,我来帮您超度一下吧。” 老太太咦一声:“我最近老做噩梦,梦到闺女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拉着……”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一野和尚淡淡说:“那是恶鬼,我刚才念往生咒,是让张女士早登极乐。” 老太太千恩万谢。 一野和尚双手合十,在屋里绕圈,边绕圈,边念经,大概十分钟之后,他在屋子中央站定,冲老太太说:“成了,女菩萨。” 老太太再谢,一野和尚微笑告辞。 我们下了楼,一野和尚笑眯眯望着我们,把一个东西递到我们手里,我摊开一开,他大爷的,这不是内裤吗……还是蕾丝边的…… “想不想知道这是谁的?”一野和尚问。 我和二狗连连摇头,其实都在心里骂:“爱说不说!” 他却难得的直接说道:“这是张女士的。” 我知道他这是要勾引我们问他拿来做什么,于是我和二狗识趣闭嘴,把内裤收在包里,一言不发。 一野和尚却急了:“你们不问这是干什么的?一个和尚竟然偷女人内裤,你们不奇怪吗?” 我和二狗异口同声喊:“不奇怪!” “……” 后来一野和尚带我们上了出租,开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这里都是平房。 他来到一户人家前,和刚才一样,骗进去,再出来,然后手中就多了一件衬衣。 衬衣是保安常穿的那种。 我知道这应该就是死去的那个保安家。 做完这一切,他才领我们回到医院。 这时候已经是夜晚七点多,天色已黑。 我和二狗满腹疑问,但谁都不愿问。 “麻痹,今天非憋死这个秃驴!”我暗暗说。 到了医院门前,今天白天陪着我们的那个黄医生正守在门前:“大师,您回来了啊。” 一野和尚笑着说:“施主,十二点的时候您还在这里吧?” 黄医生点头如捣蒜。 “那劳烦了,我十二点再过来一趟。” 我们都对他无语了,这和尚唧唧歪歪一堆事。 后来他带我们去附近超市买了饼干,还有矿泉水,然后在正对着医院大门,差不多一百米远的地方蹲下来,一面盯着医院一面嚼饼干。 我早饿的不行,和二狗准备去买点烤串吃,却被这老和尚拉住:“就吃饼干,斋戒知道吗?要不然等下……” 我们停住,问:“等下?” “要不然等下烧烤吃多了,会上火的。”一野和尚淡淡说。 我和二狗要气疯,可偏偏拿这个和尚没办法。 闷闷啃着饼干,跟他蹲在这里看医院大门。 “你们看这医院像什么?”一野和尚说。 我看到他眼睛眯了起来,但脸上却不再挂着笑容。 “你们看,医院的住院部和门诊部是挨在一起的。门诊部比住院部矮了差不多一半。”一野和尚难得的不再卖关子,我却突然有些不习惯他这样。 “有没有觉得像一个坟墓?” 一野和尚这样一说,我身上一凉,照他这样说,的确是这样……而且医院的门诊部特别长,是那种狭长形的,就想是坟包;住院部则做的很高,这主要是住院部是后来新建的建筑,为了节约医院空间才建这么高的,这让它看上去像墓碑。 “你们再看大门,住院部的入口竟然正对大门,这本来是极好的,医院本来就邪乎,这叫采气,把住院部的邪气给吹开。可你们看,住院部门前偏偏有一个花坛,花坛堵住了住院部的入口,让阴气积郁不散。再加上鬼婴,跟尚未来得及废除的太平间,就出了现在这档子事!” 第四十七章 小阎罗殿 老和尚说的似模似样,我看心惊胆颤。 二狗冷不丁插嘴:“长得像坟墓,难道就非得闹鬼啊?” 一野和尚哼一声:“的确是这样,但是你们想过没,这里是医院。市医院这次会碰上这么大麻烦,得亏了他们的太平间还没取消。” 为了防止尸体纠纷,大部分医院取消了太平间,如果有人死了,都是由家属自己直接拖到殡仪馆去的。 市医院暂时没有这样做。 “长得像坟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不吉利罢了,但负一层还有太平间,就相当于在坟墓里埋了死人,这就成了墓穴格局。”一野和尚说道这里顿了顿,赶紧吞了一口饼干,接着道:“市医院的设计者肯定考虑过风水的问题,光是形成墓穴格局,也不至于闹鬼闹这么凶,但是那天突然来了个鬼婴。” 我听到要紧处,身子都绷紧了,问:“然后?” 一野和尚被饼干噎着了,喝了两口水,缓过气才咪咪笑着说:“不告诉你们。” 我和二狗为之气结,这老和尚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对了,你们先头是不是准备提着公鸡、鸡蛋、还有杀猪刀到负一层去?”一野和尚又问。 我点头。 “还好我把你们拦住了,你这样冒失下去,你自己估计没事,你的小朋友就得遭殃了。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就可以把鬼婴捉到?”他眼睛迷了起来,就像一只找到猎物的猫,“果然跟你师傅年轻时候一样莽撞,好在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以为你们两个下去就算捉不到鬼,也能全身而退?” “你身上有十世鬼胎,底下那些鬼奈何你不得,但你朋友光有一个护身符可不够。” “你怎么知道?那护身符是我师傅求来的,连我身上的灵觉都能镇住!”我不满。 “不巧,护身符是贫僧做的。”一野和尚双手合十,死贱死贱的说。 二狗吃一惊,摸出护身符愣愣出神。我心里也是一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道平安符可以压制你灵觉,也可以保平安,但是你别忘了,底下的鬼可不止一只……它能够在鬼婴手底下保住你小朋友的平安,但是看没办法在一堆厉鬼当中保住你小友的平安!”一野和尚眼睛眯成一条线:“底下现在都成鬼窝了。” 我吞了吞口水,小声对二狗说:“差点把你害了……” 二狗拍我肩膀:“没事……” “还有,你直接从电梯走下去的方法是错的。”一野和尚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那个牛鼻子怎么教出这么个蠢徒弟的。” 我无言以对。 “电梯空间狭小,上上下下却又偏偏无根,也就是说它是不落地的。看上去虽然接地,甚至能下到负一层,但它与地无缘,于是上头聚集的阴气往往无法通过地面倾泻,于是阴气越积越多。你竟然想用电梯下到负一层?平常人倒罢了,你灵觉强大,估计才进去,就被阴气迷惑,然后去了‘小阎罗殿’。” 我闷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叫‘小阎罗殿’吗?”一野和尚问。 我老实摇头:“不知道。” “听过小雷音寺吗?就是西游记里头,黄眉老妖设置的假雷音寺。”一野和尚冷笑,完全没了平日给人的那种祥和感,“底下就是小阎罗殿,那鬼婴不简单,来了之后,发现医院风水问题,后来又发现太平间通往一楼的楼梯泄阴,没办法聚集足够的阴气,于是先害了那个保安的命,用他的命镇压太平间的阴气。然后每夜去医院三楼,害死那些重症病人,吸收他们的怨气,强大自身,最后害死那个女护士,护士阴时出生,虽然不是四柱纯银,但她枉死产生的怨气也是极大的。吸收了足够的怨气,再加上太平间最近新添的枉死厉鬼,便形成了小阎罗殿。” “这鬼婴当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一野和尚冷笑,“好在我并没有随着山、野、地、灵、相的师傅们去救灾,否则指不定医院会变成怎么样。” 我使劲吞着口水,双手不断哆嗦:“闹阴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形成的吧?” “闹阴市不过是附带产物罢了,你看到个闹阴市就慌成这样,哎……” 二狗扯我衣裳,颤抖着问:“他是不是在胡扯啊……” 我摇头表示不清楚…… “对了,那为什么鬼婴要对李丽这么穷追不舍?”我问。 “女施主是三楼的护士长,在三楼有几个能干长?整日面对生死,倘若是普通人,身上沾染足够的阴气、死气,就要大病一场,但李丽能干这么久,她的八字有些问题。鬼婴就看上了她这点,害死她之后,小阎罗殿便更加严密了。”一野和尚说到这里,停了停,抬眼瞄着我,“你是不是想问,李丽的八字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和二狗点头如捣蒜。 一野和尚神气一笑:“你们又不是相字派的人,告诉你们也不懂。” 我在心里大骂秃驴……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这时候二狗热的不行,跑路边买了个大西瓜过来。 一野和尚毫无风度蹲下,一拳砸开,招呼我们快吃。 我表示无语…… “怎么办啊?等会直接杀进去就是。”一野和尚随口说着。 我啃着西瓜,习惯了他这种风格。 盛夏的夜晚很热,我身上早汗湿,手臂上被蚊子咬了无数个包,一野和尚也满头汗,他还穿着个大僧袍,热的不行,就撸起僧袍下摆,翘着二郎腿坐在石阶上。 我心说这哪里是个得道高僧的样子,我转头看二狗,他一脸无奈,看起来也是和我一样的看法。 一野和尚这时候回头哼了一声:“算了,看在哪个牛鼻子老道的份上,告诉你们吧,贫僧戒心不戒行,戒意不戒口,佛在心中,佛意在脑海中,纵使行为庸俗,不违佛心佛意,有和不可?” 我再也受不了,跳起来喊:“你跟我一个还没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这么认真!我看你就是个争强好胜的秃驴!这在你们佛教里头叫什么来着……” 我想半天,二狗在边上冷不丁借茬儿:“执念太重!”我连声附和:“执念太重!” 一野和尚听到这里,却噗一声笑了出来,这老和尚笑的都摔在地上。 “怪不得牛鼻子要收你为徒,你跟他年轻时候真是像。” 我哑口无言。 时间推移,二狗告诉我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一野和尚却依然没有行动。 一野和尚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眼睛眯起来盯着医院方向,直到十二点,他才站起来,低声说:“走了。” 我跟上,二狗也想跟来,被我劝回去:“底下太危险……我都自顾不暇……” 二狗摊手:“那你一定得安全回来,否则过几天大仙回村里,要打我我可打不过他。” 我笑着点头。 一野和尚在前头走头也没回,我跑上去,他低头看了看我,问:“会不会开阴阳眼?” 我摸了摸背包,无根水泡的柳叶已经用光了。 “开不了眼也好,反正一般厉鬼也伤不到你,等下你盯着那个鬼婴就成了。”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赶紧把身上的那把杀猪刀扔了,没用。” 我不情不愿把东西藏到了路边不起眼的地方,这好歹是花了钱买的…… “对了,你会用桃木剑吧?”一野和尚又问。 我点头。 “那就好办,等下我把它逼到角落……”老和尚又开始卖关子,几秒后他才接着说:“你看着就是了。” 第四十八章 菩萨香、符纸、鬼婴 我们直接从楼梯下到太平间。 等下到下面来,我才发现,夜晚的太平间黑漆漆的,不,并不是黑,而是一种阴沉,这和我上次乘电梯下来的人来人往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野和尚对黄医生说:“你带着这位施主上去把,在上头等我上来,对了,等下千万别放人下来。” 黄医生郑重点头,带着那个守夜的老头走了。 一野和尚在附近饶了两圈,然后折回来,从衣兜中摸出两张符,沾了口水,黏在电梯门,还有楼梯入口处。 这两张符特别长,挡阳符与聚阳符有巴掌这么大,一野和尚拿出来的这两张符则有差不多一米长,而且上头的字是金色的,符往门上一帖,四周阴气顿时散了点。 “没见过吧,这叫……” 我胃口被吊起来,凑过耳朵听,一野和尚语锋一转:“不告诉你。” 当场我就气的差点抄起桃木剑跟他拼命。 用符纸把两个入口封住后,一野和尚又摸出一张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符,穿过走廊,来到太平间内,打开灯,然后刷一下拉上铁门,把符贴门上。 我满头汗,问:“这是干什么……” 他白我一眼:“去去去,小孩子边上玩去。” 做完这些,他又分别摸出了四张符,贴在四壁上。 然后再摸出十八张符,刷刷刷贴满太平间的雪柜。 我愣愣出神,直到一野和尚一声:“注意!” 我条件反射抽出桃木剑,紧张兮兮盯着四周。 一野和尚却接着说:“注意脚下。” 低头一看,运尸体的床还摆在我边上呢,刚才差点被它碰到了…… 这一紧一松再一紧,我心都跳到嗓子眼,直喊:“大师!别闹了!” 一野和尚却神色严肃,口年佛号:“阿弥陀佛。” 随着他这声佛号念诵,仿佛凭空起了一阵风。 前头的一个雪柜刷一下自己弹开! 我吓的桃木剑差点都拿不稳,只看到老和尚眉头一皱,上前拎住雪柜中的尸袋。我机灵的把边上运尸体的床给推过去。 尸袋放在床上,一野和尚把尸袋打开,我眉头皱起,立即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我看过很多阴魂,但真正的尸体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吐才是奇怪了,这就跟你平时看恐怖片里血肉横飞依然面不改色,但看到真正尸体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恐惧。 一野和尚嫌弃看我一眼:“要你师傅在这,肯定骂你一声,怕个锤子。” 我吐完,走过来。 婴儿尸体胸前已经贴了一张符,这张符似乎是用金粉画的,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符纸贴在婴儿尸体上之后,尸体轻微挣扎了一番。 “烧了它?”我问。 一野和尚没搭理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香,香极细,极短,长度跟一根香烟比也长不了多少,而且细得跟一根钢丝样,它的色泽枯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香,哪个道士捉鬼拿妖,燃的香不是又粗又长。 后来才知道我错的离谱,一野和尚摸出来的这根香,怎么可能简单? 点燃香,他让我扶尸体半坐起来。 我犹豫一阵,还是照做。 尸体很恶心,不过也由不得我,扶着婴儿半坐起来很苦难,毕竟都死了这么久,又在雪柜中待了一段时间,尸体早硬的不能再硬。最后只好在抱着尸体立起来。 婴儿的尸体面对着我,由于在雪柜中放了不少时间,脸上挂着霜,寒气铺面,不过出人意料的虽然尸体腐烂,但并没有恶臭。 一野和尚低沉说道:“手别抖啊!” 我屏息点头,连嘴巴都不愿意张,怕一张,就吸到了尸体的味道——即便没有尸臭。 只见到一野和尚把那柱香插在婴儿头顶,这柱香极尖,一下没入婴儿脑袋,可猛然一下,婴儿眼睛张开了。 我再也扛不住,哇一声叫出来,把尸体扔了下去。 一野和尚喊:“别坏事!” 等我定下神,抬头一看,老和尚眼疾手快抄住尸体,尸体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睁老大。 “差点坏事!”他又说。 我呐呐点头,问:“接下来怎么办?” “你过来从后头抱住。” 我点头,忐忑走过去。从后头抱住婴儿的时候,恐惧感降低不少。 “拿稳了,等香烧尽。”一野和尚说。 香很细,很短,烧的自然也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香没烟,甚至连灰都没。 不到两分钟,香就烧到了尸体皮肤上。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尸体沉了一些,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直到尸体重量越来越重,我快拿捏不住的时候,一野和尚才一声吼:“放床上!” 这时候香正好烧完,我连忙把尸体扔床上。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听到一声尖嚎,紧接着看到尸体头顶被香扎出的那一个小洞里流出了一些白色的液体。 老和尚再吼一声:“喏!” 我吓一大跳,下一刻四周阴气徒然浓郁起来,我再一回头,贴在雪柜上的那十八张符齐齐烧了起来! 一野和尚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婴儿尸体脑袋上的那个小洞里的白色奇怪液体也越流越多,紧接着太平间的雪柜竟然刷一声,齐齐弹开! 四周阴气大盛,我灵觉太强,对阴气反应本来就灵敏,这下子如坠冰窖。 老和尚递给我一张符,喊:“拿好!” 我伸手接符纸,雪柜齐齐弹开之后,最上层的尸体竟然猛地坐起来,虽然隔着尸袋,看不清尸体,但是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拿着符纸的手一抖,符纸啪一声掉地上。 我弯腰去捡,老和尚喊:“别!” 我一愣,腰都弯到一半了,再抬头问:“啥?”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婴儿的脸,婴儿张嘴笑着,却没有声音发出。 我吓的瘫倒在地,下一刻一张大手把婴儿尸体拧了起来,重新放回床上。 原来刚才我弯腰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床,尸体从床上掉了下来,但是由于尸袋的原因,尸体挂在了半空中…… 我在心里暗骂,这也太吓人了,不过刚才那么轻微的动作,都能引起这样的境况,十有八九是鬼婴作祟…… “你也忒没用了。”一野和尚骂,然后他转身把雪柜最上层的尸体按下,渐次把雪柜推回去,又贴了几张符,才接着说,“你见过鬼直接掐人脖子,把人掐死的?” 我一愣,的确没有这种情况发生,鬼是阴气和怨气形成的,没有实体的东西,想害人,一个字,难。 这也是为什么世界上阴魂从古自今积累下来的多不胜数,但真正能害人的数量不多的原因。 “那刚才是?”刚才雪柜突然一下子全弹出来,最上层的尸体也坐了起来,我先入为主的就以为肯定出事了…… “鬼婴一直藏在尸体当中,厉鬼又被我符纸镇住,不能现身。我用菩萨香,插在尸体天灵盖上,想要破了它的煞气,把它引出来。鬼婴煞气重,阴气也重,引它出来的时候,贴在雪柜上的十八罗汉符受激,燃了起来,十八罗汉符本就是蕴含大量阳气的符纸,引燃之后,阳气上冲,激起柜子中的尸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一野和尚边叹气边和我解释,末了还不忘加一句,“要不是看在你本事不行,我早从电梯下到小阎罗殿,直接把鬼婴拿了,用得着浪费这根菩萨香吗?” 我呐呐说不出话,沉默一阵后,问:“菩萨香是什么?” 一野和尚没回答我,表情骤然变的严肃,沉声道:“小心!” 第四十九章 前因后果 我还以为这老和尚又要开玩笑呢,干脆站着没动。 结果脚脖子一寒,那只鬼婴徒然现身,朝着我身上猛爬。 我要吓尿了,鬼婴那只鬼脸异常恐怖,我手忙脚乱用桃木剑往地下戳。 “啊!”忍不住喊出声,这一剑直接刺到了大腿上,再一看,哪有鬼婴的影子。 我疼的直叫唤,有什么比自己打自己更疼的? 这时候背上受了重重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一野和尚在我身上贴了一张符。 “净坏事!你在医院晃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发觉这只鬼是怎么害人的?”一野和尚很气愤,“保安是失足从楼上摔下去死的,护士是吓死的,李丽女施主也是一直做噩梦,还有它为什么又专挑三楼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下手,从电梯下到负一层的时候,为什么能看到小阎罗殿?你还没想到些什么吗?” 我仔细想了想,猛然一拍脑袋:“幻觉?” 一野和尚叹气:“就是这样!保安在抬尸体的时候,产生幻觉,所以失足从楼梯上滚下去,三楼那个女护士才多少岁?二十多!本来就没做两年,胆子小,被鬼婴活活吓死。李丽干这一行时间长,胆子大,所以即便鬼婴一直缠着她,她还可以活下来。” 我恍然大悟。 老和尚接着说:“你看,你灵觉强大是一个好事,有什么事情能及时发现,但是这在鬼婴眼里就成了弱点,你基本上被他一骗一个准。这也是你师傅担心的事情,所以他找我求了道平安符。” 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一野和尚走上前,摸摸我的脑袋:“瓜娃子,为师教你的‘望闻问切’你都忘了吗?” 我一愣,这不是师傅的调调吗? 一野和尚却极没节操的一摊手:“你师父正在前线办事,托我问你的。” 我有些惭愧,师傅叮嘱过我一定要牢记望问切问这四个字,我自己也时刻提醒自己,没想到还是差一点火候。 先前在医院上下跑了几趟,就是望。 听医院的护士说话,就是闻。 拉着李丽问了不少事情,就是问。 但是最后的切,却没有‘切’出个名堂,还以为医院只是闹阴市。 一野和尚教训的对,我认,低着头啥都不说。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小阎罗殿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说:“小阎罗殿是凝聚太平间和附近所有阴魂的阴气跟怨气铸成的,鬼婴尸体镇其阴气和怨气。再加上电梯聚阴,上不挨天,下不接地,阴气浓郁骇人,人进去之后,身上沾了大量阴气,于是到了太平间,就很容易和太平间的阴气、怨气产生共鸣,也就很容易被阴气和怨气影响,再加上医院的格局,形似坟墓,这也是为什么我能看到那么多鬼,并且与他们对话的原因。” 一口气说完,我气都快踹不上来了。 一野和尚点头:“孺子可教。” “见鬼不过是时运背,或者灵觉强,再或者厉鬼刻意为之,想害人,便要先吓人,把人的火气吓灭,保安不过是一时凑巧在楼梯上被吓到,直接摔死。小护士是胆子太小,所以直接被吓死。李丽通过咬破舌尖,再加上她胆子大,所以一直活着。”我娓娓道来。 说道这里竟然收不住了,我望了望天灵盖上还在流着白色液体的婴儿尸体,问:“先解决这只吧?” 一野和尚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不慌,你接着说。” “大师,您之所以不直接从电梯,下到小阎罗殿去拿鬼婴,还是因为你怕自己突破不了小阎罗殿里的怨气吧,我下来的时候就感到奇怪了,这里的阴气再浓,应该也比不上真正的阎罗殿吧,既然这里敢叫‘小阎罗殿’阴气不应该只有这种程度才对……” 一野和尚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有些长进,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不敢直接从电梯下去。小阎罗殿的唯一破绽也就是这个楼梯了,鬼婴也算是聪明绝顶,一开始就知道害死一个保安,利用人类躲避死亡的心理封住楼梯,院长也是配合,竟然一死人,干脆就把楼梯封了。光保安的鬼魂守在楼梯口显然是不够的,为了以后,鬼婴干脆又害死了一个阴时出生的护士,让她也来镇守这里。之后鬼婴发现李丽也是个‘好苗子’于是准备也害死李丽。” 说一半,一野和尚顿住,问:“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借来护士和保安的遗物?” 我想了想,直截了当说:“保安和护士死后,虽然被安葬,但是魂魄被鬼婴怨气拘留于此,而且他们死亡不过十几天,连二七都没过,一般人死后七天才知道自己死了,但是那时候鬼魂还难接受这个事实,在不是自己家见到自己的遗物,当然要下意识回避。大师,您偷……”注意到一野和尚脸色变了,我立马换了个词:“您借来他们的遗物,应该就是为了更方便的下来太平间吧。” 一野和尚哈哈大笑:“一点就通!” 我有些得意。 结果他又问:“那为什么我们要晚上来?” 我怔住:“对啊,为什么呢?” 一野和尚得意一笑:“不告诉你!” 我在心里狂骂,秃驴! “算了,告诉你吧,省的你个兔崽子在心里骂老衲!”一野和尚说话没个正形,“其实白天也不是不能来,而且白天来办事还方便点。但现在是特殊时期,长江流域发特大洪水,市民情绪本来就不对劲,来医院认领尸体的人更是情绪不稳定,你现在要是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所以太平间暂不开放一天。他们或许嘴上能说理解政府,但是这事儿他们会在心里怎么想?家里死了人,连尸体都不让认领,难免会有人有想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要有一丁点儿别的想法,事情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就容易变味,现在是特殊时期啊,小朋友。” 一野和尚说这事的时候语气极快,说完就见他在那喘气。 我吞口口水:“是不是该解决鬼婴的问题了?” 一野和尚白我一眼,老脸一翻,立即换上一副严肃模样。 婴儿尸体上那个小洞现在已经没有继续流出白色液体了,老和尚说这是怨气和阴气的残膏,相当于尸油一样的玩意,不过这可比尸油厉害多了。寻常人不小心碰了一丁点儿,都能病上三天。 一野和尚小心将这些白色粘稠液体清理干净,然后取出一张符,卷成尖尖的一个头,插在婴儿脑袋上,然后点燃这张符。 不知道为何,这张符竟然烧的极其缓慢。 我惊呆了,符插在婴儿尸体上,跟点天灯似的,而且符上烟特别大,但是这些烟雾凝而不散,一个劲的往婴儿脑袋里头冲。 一野和尚这时候双手合十开始念经,第一次听到他大声念经,经文声在空旷的太平间回档,让人一阵心安。 也不知道老和尚念经到底有什么魔力,四周的阴气竟然渐渐淡了开去。 我没开阴阳眼,看不到四周的情况,但可以猜到太平间的鬼魂都逐渐减少了。 老和尚足足念了一晚上经,等到了清晨,他才停下来。这时候,婴儿尸体上的符纸也正好烧完,尸体上的怨气也散了去。 我发现他一脸疲惫,而且脸色苍白,仿佛全身血液都流光了,眼角还出现了几道皱纹。 “老咯,老咯。”一野和尚轻轻笑着,四壁上的符纸也不揭下,带我上了楼,然后吩咐黄医生找东西把那几道符遮一下,便一声不吭走了。 第五十章 归元寺 在这一点上,老和尚和师傅一个德行,办了好事,不求他人回报。 不过接下来老和尚却暼我一眼:“就算我不要好处,最后院长还是要哭着喊着把钱送到归元寺的,做法事是很耗费精力的,耗费的精力都需要吃东西补回来,一毛钱不收,我这不是死得快吗?” 我哑口无言。 老和尚回了归元寺,不过回去之前,他对我说:“望闻问切,这四个字你要牢记。” 我点头,一野和尚便满意走了。 二狗在医院附近等我,他靠着路灯直打哈欠。 “完了?”他看到我出来,连忙跑过来问。 “完了。”我满心疲惫。 回到学校,倒头就睡。 二狗跟我差不多,躺在床上就不愿意起来了。 这一觉直睡到了晚上七点多,我们草草吃了点东西,接着睡到第二日大早。 这时候都已经八月了,想起钟娜还等着我们去找他玩,我连忙爬起来洗漱,然后拾掇拾掇自己,拉着二狗去了红安路。 钟老师一早搬回了红安路,我和二狗敲了钟老师家的门,钟娜蹦蹦跳跳来开了门。 “走吧,咱们去动物园还是游乐场?”我坐在屋子里头问。 钟老师在房里备课,没想到放假了她还这么认真。 “去游乐场吧?”钟娜提议。 反正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期间钟老师提出要和我们一起去,不过被钟娜义正言辞拒绝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大人跟着干什么?” 我在心里想,都不是小孩子了,还去游乐场干什么? 二狗百无聊赖催我们快走,钟老师无奈,仔细叮嘱我们注意安全。 其实游乐场离红安路并不远,坐车也只要一个小时,不过我们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在楼底下晃悠,钟娜远远看到,催促我们快点走。 我正纳闷,那男人看到我们就要过来。 钟娜扯着我们就跑,上了车,她才舒一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到了游乐场,钟娜扯着我们到处疯跑,二狗这个牲口跑累了,借尿遁躲没影,于是就剩我一人受到钟娜摧残。 记得那时候我看到过山车之类的玩意腿都会吓软的,钟娜却不怕,拉着我坐了三遍之多! 麻痹的,我下来之后,站都站不住了。 她还想玩,我哭:“别!” 钟娜最后只好妥协,咱们跑去坐了摩天轮。 整整一天下来,竟然比捉鬼还要累上三分。 快五点多的时候,二狗神奇出现,和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送钟娜回家。 到了红安路,钟娜敲门,开门的是今天看到的那个西装男。 西装男局促笑着:“娜娜……” 钟娜一愣,把门一摔,就往后跑。我和二狗连忙追上,西装男就在后头喊,一副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钟老师这时候从屋里跑出来,撵上我们。 钟娜哭:“我不想看到他!妈,你也是,为什么这么没骨气!我今天去学校住!” 钟老师左右为难。 二狗叹气,拍着胸脯打包票:“老师,放心好了,我们一定照顾好钟娜。” 后来我们领着钟娜回了学校,看门的张老头给他拾掇了一间空的宿舍,我和二狗给她凑了一套床上用品。 钟娜和我们道了声谢,然后倒头睡了下来。 我和二狗相视苦笑,这丫头比鬼婴还难以捉摸。 说道鬼婴,二狗突然问我:“那鬼婴是什么来头?” 我想半天,鬼婴什么来头我还真不清楚,只知道鬼婴和我见过的鬼相差极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鬼婴的智商高出一般厉鬼一大截,这是我前所未见的。 第十五章 “我哪晓得。”一野和尚在说起鬼婴事情的时候,一笔带过,结果把我糊弄过去了。 鬼婴是发洪水的时候被捞起来的,然而一野和尚还说过,师傅正在前线救灾,到底是救什么灾,需要一个捉鬼的道士去? 我愈发觉得其中有阴谋。 于是第二天,拉着二狗去了归元寺。 钟娜嚷嚷着也要去,我们想着没危险,干脆也她他带上了。 期间二狗把那个护身符还给了我,我立马带上,灵觉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归元寺人山人海,由于最近发洪水,来焚香祈福的人特别多,我们买了门票,艰难挤进去,但进去之后我们傻眼,上哪去找一野和尚? 钟娜被寺庙内的香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扯着我的袖子捂鼻子。 二狗眉头皱着,四下望了望,摊手表示自己没辙。 我看他是指望不上,干脆拉着个和尚问:“大师,知道一野大师在哪吗?” 那和尚眉头一皱:“不知道不知道。”便走了。 我和二狗面面相觑,这人怎么这样啊…… 钟娜说:“一野大师是谁?”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说:“是个得道高僧。” 在寺庙内晃了一圈,没有收获。 我们只好出去,二狗肚子饿了,我才想起我们早点还没吃,但归元寺附近都是卖香火的,早点摊虽然也有,但是全堆满人。 我们好容易才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叫了豆浆油条,加三碗稀饭狼吞虎咽起来。 “你知道发洪水已经死了多少人吗?”“多少?”“不告诉你。”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你知道调用了多少解放军过去吗?”“多少?”“你猜。” “听说三峡那边一直在闹鬼。”“恩?”“是啊,知道都有些什么鬼吗?”“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们正吃着,边上传来这样的对话,我听到几乎吐血,而且有些这种风格的对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吃一半,猛然想起来:“一野和尚!” 回头一看,果然见到一个大光头,正在跟人海侃。 大光头穿着白汗衫、大裤衩、人字拖,十足一个早起过早的老爹爹模样。 “一野大师!”我喊。 老和尚回头看我一眼,也喊:“原来是蒋小朋友!来来来,过来一起吃!” 这哪里有一点高僧模样。 我转头端碗,看到二狗和钟娜一脸惊诧模样。待我们坐过去,这个老和尚又喋喋不休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二狗相视一眼,齐齐喊:“不告诉你。” 一野和尚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是来找我的?” “你猜。”二狗和我相当默契。 钟娜在边上捂嘴直笑。 一野和尚的脸相当怨念,沉默一阵后,他问:“你们是来问鬼婴的事情的?” 我和二狗如遭重击,对方竟然猜的这样准。 一野和尚轻笑:“你们啊,还是太嫩了。” 我还想说什么,他让我们先吃完。 说实话归元寺附近的早点味道不错,这顿早餐我们都吃的听开心。 吃完之后,老和尚付了钱,带我们四下溜达,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直接上了一栋楼。 我心里直泛嘀咕,直到我们跟上去后,才知道,原来一野和尚住在这里。 开了门,屋内一阵熏香气,老和尚进屋之后,态度明显变化,他变得谨慎,且有礼节。 屋子是四室一厅,一间较大的房间被改造成了佛堂。 一野和尚进去上了一炷香,低头默念了两句经,来出来招呼我们坐下。 “你们要是来问鬼婴的事情的话,那可是问对人了。”他说。 我和二狗翘首以盼,钟娜迷迷糊糊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四下打望。 一野和尚清了清嗓子:“想知道鬼婴啊。”说到这里顿了顿,吊足胃口后,才接着说:“我不告诉你们。” 我终于忍不住跳起来骂出声:“秃驴!” 第五十一章 深山水库 老和尚不肯说,只是告诉我们,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去找他。 我闷闷不乐,后来回到学校,钟娜提出要去游泳,二狗提议去叶家村附近的水库玩。 我无所谓,反正学校是热的呆不下去了。 钟娜不乐意,他要去水上乐园,我和二狗一掏兜,零零散散只摸出十块钱,连门票钱都凑不够,更何况还有路费、泳衣什么的都要带。 钟娜只好妥协,问:“那里的水干净吗?” “怎么可能不干净。”我拍胸脯打包票,叶家村附近池塘很多,有很多地方甚至没人来过,我和二狗他们贪玩,叶家村附近都被我们摸便了,在山里头,发现一处水库,水特清澈。 我们简单带了几件衣裳回去,叶老头见到我们回来,热烈欢迎,叶老太太也开心,做了一大桌子菜,二狗他娘也送来了一大碗冰镇绿豆汤。 绿豆汤很浓,上头飘着些冰渣,喝下去连心都能冻住。 这顿饭吃的开心,钟娜是第一次在叶老头家吃饭,显得很拘谨。 叶老头和叶老太太连连给她夹菜。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去了山里头。 叶家村后面是一大片山,群山里头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 我背着包,包里头装的衣裳,一路边采果子,边聊,时间过的也很快。 我们去的地方在一个山溪边上,山溪清澈,原先的农户都喜欢从这里引水灌溉稻田。 到了那里,钟娜问:“游泳的地方呢。” 我们接着往山里头走,然后到了一处水库边上。 水库露天,建成了很多年,但是随着改革开放,许多人外出打工,山下的农田荒废了许多,这处水库也荒废了。 由于离村子远,这里也基本没什么人来。 二狗看到水库,脱了衣裳,穿着裤衩就往里跳。 钟娜到底是城里姑娘,吓的羞红脸。我把二狗纠上来,让他穿上短裤。钟娜这才张开眼。 我脱了衣裳,在远处换好短裤,把护身符好生放好,才下水。 钟娜换衣裳慢,而且跑的远,好一阵才过来。 由于没钱买泳衣,他现在穿的是我的深色短袖,裤衩也是我的,女孩子虽说发育比男孩子早,但是钟娜的身材还是比较单薄,穿我的衣裳显得异常瘦小。 等她下水,我们就在水库里玩起来。 水库中的水特别深,虽然清澈,但还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到底。 二狗喜欢潜水,就经常扎一个猛子,跑到底下拉我们脚。 我每次都狠狠踹他一下,骂:“狗日的!”我脱了护身符之后,灵觉没法压制,再加上深山老林,孤魂野鬼也多,虽然他们不害人,但我对这些事情特敏感,所以受不得别人扯我脚。 于是二狗转移目标,专门去逗钟娜。 钟娜吓的啊啊直叫,玩了一阵后,二狗从底下出来冲我喊:“不找叶晶来玩?” 我一愣,头皮发麻:“找她干什么?找她来打死我?贱狗!你真狠心!” 二狗哈哈大笑,又潜水来扯我脚,我踹他,他转移目标,钟娜怕的直叫。 我哈哈大笑。 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对劲,钟娜脚被扯了一阵,人直往下沉。 我全身一凉,水库中的水仿佛骤然变的冰冷,四周阴气大盛。 紧接着脚尖仿佛触摸到了一些像头发丝的玩意,等回过神,脚踝就被什么缠住了,不过就在我脚踝被缠住的同时,心脏一紧,大概是十世鬼胎的煞气从心脏中冒出,然后那东西就松了。 “卧槽……”我大骂。 赶紧游到钟娜身边,想把她往外拉,钟娜还哭喊着:“叶帅!别闹了!求你了!” 我的乖乖,我在心里骂,底下可能不是叶帅! 钟娜却像被固定住了一样,怎么扯都不动。 我猛吸一口气,扎到水底,顿时吓一大跳。 只见到一个头发像水草一样的鬼影子扯着钟娜的脚往下拖,二狗也在它的发丝中挣扎。 我去扯二狗,那头发丝却跟钢筋样的,怎么扯都扯不动,二狗在水底绝望看着我,然后停止挣扎,指了指钟娜,那意思是让我先救钟娜出去。 我在水里骂不出声,否则肯定要骂死这个畜生:“你要死了,我怎么和大仙、三胖子交代?” 凑近底下这团乱糟糟的头发,先前这玩意也准备缠我脚脖子,却被我体内的十世鬼胎唬住,我一咬牙,冲上去抱着它,心想,怎么也能唬住一下了。 没想到人还没靠近,水底的这团头发突然拨开,露出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脸上没有眼珠子,皮都给泡烂了。 我吓的胸中一口气全跑了,后来心里一骂,干脆用力咬破舌头,喷出一口舌尖血。 人体三大阳,还少有鬼魂不怕的。 这一口舌尖血喷出,水底顿时红了,缠着二狗和钟娜脚上的头发丝儿也消失不见。 我赶紧带着两人爬上岸。 二狗心有余悸,直喘气。 钟娜还没看到底下发生什么,掐着腰骂:“叶帅!我要和你绝交!” 二狗讪讪笑着,一张脸惨白:“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刚才那一口咬的太重,现在疼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附和点头。 这一闹,我们都没了心思再游下去。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钟娜拿着毛巾跟衣裳去换了,二狗偷偷问我:“那是什么?” 我吞口口水:“还能是什么?水鬼呗。” “没听说过这个水库有水鬼的啊,咱们以前不是来游过很多次了?” 我们的确是来游过很多次,别说水鬼,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过,这时候钟娜换好衣裳出来,我们闭嘴,带她回到叶老头家。 期间我去小卖部,偷偷给钟老师打了个电话,给她汇报了下钟娜的情况,钟老师在那边唉声叹气,嘱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她,然后一个男人接过话筒:“是蒋三正同学吗?” 我一愣,问:“请问您是?” “我是娜娜的爸爸。” “……” 之后我们聊了很多,我这时候才知道那天见到的西装男是钟娜的爸爸,为什么钟娜和他的关系这样差,他没说,他也不会和我一个小屁孩说这些的。不过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他也很关心钟娜,还让我们劝她早点回来。 之后他还对原先钟老师家闹鬼的事情表示了感谢。 我愣了愣,怪不得他对自己的女儿跟两个男人在一起这样放心,原来是钟老师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 后来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我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叶老头家,钟娜正坐在小板凳上啃西瓜,叶老太太坐在一边,慈祥看着她,两人聊的很开心。 我凑过去问:“说什么这么开心呢。” 钟娜撇嘴,白我一眼:“不告诉你。” 叶老太太呵呵笑着,我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没什么,就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我哇呀一声叫了起来:“奶奶!”那时候我早把叶老头家当自己家了。 叶老太太哈哈大笑:“才说到你被晶晶痛扁呢。” 我大叫丢人,跑出去找二狗了。 和二狗汇合后,他神秘兮兮告诉我:“我爹说,村里没发生什么大事。” 我拧着眉头:“那水库里是什么情况?” 二狗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会不会是村里谁不小心在那里淹死了?”二狗问。 “我哪知道。”想了想,我说:“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村里早闹翻天了。但很有可能是哪个孤家寡人淹死了,由于平常与人接触太少,所以没人发现,当年王凤轻不就是这样?” 二狗被我说服,建议:“去打听下。” 我一拍大腿,说:“当然,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第五十二章 喊死魂 我们在村子四下打听,终于得到一个消息。 张寡妇许久不见人影。 张寡妇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平日乡亲们爱打牌,喊她她都不去。 她丈夫死了十年,膝下无儿无女,四十多,留一头特别长的头发,村里小孩看到她都躲得远远。 我和二狗对视一眼,就是她了! 我们摸到张寡妇家,张寡妇家空无一人,我们翻墙进去,四周灰尘堆积,她家也没养个猪,喂个鸡什么的,因此判断不出张寡妇离开多久了。 我们又打听了一下,邻里左右说,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三个月前。 我们算了算,那时候差不多是五一劳动节期间,村里许多妇女回娘家探亲,于是也没人在意张寡妇。 我对二狗说:“十有八九就是她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底下那水鬼头发有多长。” 二狗吞了吞口水,问:“那咱们怎么办?” 我有些纠结,水库离村子很远,一般也不会有人去那,也就是说,会出事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而且听说近几年要大力发展农业,村里准备重新建个靠近稻田的水库,上头的水库估计也要拆了。 就算我们不去管,过一阵子,上头的水库被拆了,也不再会闹鬼了。 斟酌一阵,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被淹死的人变成水鬼,情况也分很多种的。一般水鬼白天也能出来,因为可以藏在水下,不受阳气滋扰。 其中有的水鬼就是专门找替身,等人下水的时候,害死对方,然后自己好投胎,这种鬼被叫做冤死鬼。 其中有一种水鬼的性质最为恶劣。这种水鬼我一般把他称作“水丝儿”。 水丝儿的形成极为复杂,而且严格上来说,它不算是‘鬼’,他是阴气和怨气形成的。形成水丝儿的条件很苛刻。 水聚阴,如果水塘水库的位置不好,占了阴位,一旦这个水塘或者水库中死了人,枉死者的怨气与阴气积累在水下淤泥当中,就容易形成水丝儿。 为什么叫他水丝儿呢? 因为阴气和怨气在水底下,形成了一张像网一样的结构,如果能看到阴气流动的话,乍一看,就跟铺了一地的发丝一样,所以才叫它水丝儿。 水丝儿不像鬼,鬼还有一些自主能力,水丝儿则是遇到阳气,便产生反应,阴气凝聚成发丝一样的玩意,缠住人的身体,让人麻痹、抽经,然后沉入塘中淹死。 而且一般有水丝儿的水塘或者水库,人肯定会越死越多,因为水塘里的根本就不是来找替身的鬼,水塘底下只是阴气和怨气,这玩意不驱散,会不断有人死下去,而且随着死的人越多,底下的阴气和怨气越浓,这里就会越邪乎。 我把这些给二狗说,他吓的一哆嗦:“这么可怕?那水库里的那头水鬼是什么?” “难说,头发那么长,有些像水丝儿,不过他又害怕我体内的十世鬼胎,可能也是来找替身的鬼。”我说。 二狗眉头皱着问:“那咱们到底怎么办啊?” 我撇嘴:“还能怎么办啊,反正那里也没人去,不管算了?” 二狗点点头:“也是,但万一是水丝儿怎么办……” 麻痹,我暗骂,我也的确有些怕遇到这种情况,咬了咬牙,说:“我们晚上去张寡妇家喊魂!” 先回家吃饭,然后陪钟娜说话,最后等叶老太太安排钟娜睡在了偏卧之后,我拿着一些东西,偷偷溜出去。 二狗在张寡妇家门口等我,老远看到我就招手:“把护身符给我!” 我白他一眼,说:“如果张寡妇死在水库里,他的魂肯定留在水库里头了,说明屋子里是没有鬼的,你怕个锤子。” 说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把护身符递给他。 二狗开心接过,问:“喊魂干什么?” “张寡妇如果是变成了找替身的水鬼的话,她的魂魄就肯定能够被喊来。不过如果某些特殊原因,他的鬼魂化成了纯粹的阴气和怨气沉在水库底,我们就没办法把他喊来。”我不紧不慢说。 二狗一愣:“你把水鬼喊来干什么……” “如果能喊来不正好,我们可以收了她,如果喊不来,咱们就只能请人去把水库拆了。”我说。 “还要拆水库?”二狗问。 我说:“废话,张寡妇沉尸水库,不管是什么原因,尸体都得捞上来吧,而且死亡原因得查清楚吧,如果真有凶手,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吧。” 二狗心思活泛,我知道他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说完这些后,我开始准备喊魂。 这喊生魂,跟喊死魂有很大区别。 喊生魂就是喊人们丢掉的魂魄,喊死魂则喊的是鬼魂。 这其中区别大了,而且喊死魂特别危险,容易出乱子,我们没有张寡妇的生辰八字,一般情况下是喊不到的,就算喊到了也是别人。 二狗问我怎么喊,我让他看着。 喊死魂只能在晚上喊,而且有的死魂或许已经奔赴阴间,这种死魂最难喊,因为阴阳两隔,不过我们只是测试一下水库中的张寡妇鬼魂能不能喊到,所以没必要弄那么复杂。 我和二狗准备了一番,用钩子通过窗子勾出了张寡妇家的一面枕巾。 因为没办法进入屋子找到张寡妇的遗物,于是只好出此下策。 枕巾也算是张寡妇的遗物了,日日枕在上头,比起其他东西或许更好用一些。取来枕巾之后,我在里头包了一些死人土。 死人土是从我原先和师傅住的那间柴房里拿出来的,师傅二月底匆匆走了之后,他的东西基本都放在这里,我就地取材罢了。 枕巾包了死人土之后,我让二狗找来一根麻绳,把麻绳在地上滚一圈,沾了灰,再用它把枕巾系好,吊在了张寡妇家门前。 这便是喊死魂最重要的步骤了(其中有些缘由,恕我不能解释的很清楚,因为不同于其他,喊生魂可以算是救命,喊死魂的话……基本可以说是害人了,所以不像先前一样,喊死魂我会隐瞒一些步骤,而且不会把原理解释的太清楚。) 把枕巾挂在门框上后,取出一叠纸钱飞,往天上一抛,洒到院子大门前为止。 再之后,从包里摸出了一把陈年米,漫天一抛。 二狗听我吩咐,则在我抛洒出陈年米的同时,往枕巾上浇了香油,然后哗一下点着。 枕巾被点着之后,我开始低声念张寡妇的名字。 念了四十九声,枕巾烧完,死人土一下子掉出来,洒了一地。 我让二狗把那段快烧着的麻绳取下来。 二狗紧张问我:“喊到了吗?” “没有。”我坦白说,“这下子大条了……” 水库那里十有八九是水丝儿,解决倒不是很难解决,直接把水库拆了就是。 “没辙了,明天去报警吧。”我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让你爸报,省的警察又来盘查我们。” 二狗点头,这是积功德的事情。 第二日,我们先把钟娜送回了学校,让他自己看会儿书,然后偷跑出去,让二狗给他老爹打了个电话,把水库的事情说了下。 二狗爹吓一跳,在电话那头吼是怎么回事,二狗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对面沉默片刻,然后答应。 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二狗爹不着急才是奇怪了。 确定二狗爹同意报警后,我和二狗快快活活的跑回去抄作业去了,有钟娜这个学霸在,有作业不抄白不抄,何况暑假都没几天了。 就在我们抄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第二日,二狗爹直接跑到学校来了,他把我们揪到一边,脸色阴沉说:“死人了!” 第五十三章 错 “死人了?”我和大仙齐齐一惊。 大仙爹接着说:“我报警之后,警察来了,先是准备下水捞一捞,但是那个小民警一下子淹死了。” …… 我们回到叶家村,好家伙,村子里现在七七八八围拢了不少人。 按照二狗老爹的说法,一开始或许还只是凶杀案,现在则上升到了社会问题的高度,毕竟死了一个警察。 后来我们听二狗爹一说才知道。 接到报案之后,警察去了水库,一开始是准备把水抽干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水怎么抽都抽不干。 然后一个胆子大的决定下水先摸一摸,结果潜到一半,突然水面上咕噜咕噜直冒泡。 众人在上头等了几十秒,底下还是没动静,他们才一下子慌了,然后又下去一个警察,紧接着就出问题了,第二个下去的警察看到水底下有一撮头发,打头下去的那个警察就被缠在头发当中,挣脱不开。 这等诡异景象,让第二个警察惊慌失措,不过到底是办过几件案子的人,还不至于立刻吓瘫,他连忙游过去,准备把遇难的同事救出来,突然底下那一撮头发散开,露出一张恐怖鬼脸。 那警察当即吓的跑了气,只好窜出水面唤人下来帮忙。 上头几人一犹豫,再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这是二狗爹亲眼所见的。 办案的警察是个精明人,虽然他们也害怕,但是当机立断让二狗爹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听完事情经过,我心里跟堵住了一样难受。 深山水库是水丝儿,我叮嘱过,一定要先把水抽干,或者直接把水库拆了,再下去摸的。否则有多少人命都不够填。 这都怪我考虑不周,如果一开始就自己报警,并且跟着警察一起去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情。 二狗拍我肩膀:“不是你的错。” 我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捉鬼从不要求回报,但也从没想过要害死人。 想了一会,我去拿了桃木剑,装包里,径直上了山,二狗跟着我,扯我手臂:“别激动啊!” “这人是我害死的,你说我能不激动吗?深山水库的事,都是我考虑不周,知道是水丝儿之后,我就应该守在那里把事情解决的。”我咬牙,拳头捏紧。 其实水丝儿在古代还有一种说法,叫做水神,古时候的人们用牲口献祭水神,就是用公鸡之类大阳的动物血液,中和水底水丝儿的阴气,只要祭品数量足够,是可以把水底的水丝儿给中和掉的。 如果我一开始这样做,就不会闹出人命。 但我那时候想的是,水底下死人了,如果在警察来之前,擅自做法事的话,难免会有麻烦。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提着桃木剑迅速去了深山水库那。 深山水库已被封锁,四周守着许多警察,还有些来看热闹的乡民。 我们混在其中,想要进去不容易,琢磨一阵,我对二狗说:“帮我把一野和尚喊来。” 二狗郑重点头,等他叫来一野和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乡亲们见到有和尚来,纷纷侧头,一野和尚瞄着我:“惹事了?” 我点头:“惹大事了。” “没事,交给我吧。” “不,我想自己来。”我坚定说。 一野和尚盯着我的脸,笑了笑:“行,随我进去。” 也不知道这个老和尚面子到底有多大,他只是跟守水库的几个警察耳语了两句,就被人放进去了,他牵着我们到了水库边,这时候一个头一样的警察上来:“大师!您怎么来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微笑:“刘警官,受人之托。”说着他瞄我一眼:“这两位是故人之徒。” 刘警官点头:“大师,您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一野和尚指了指我:“得看这位小师傅的。” 刘警官一愣。 一野和尚微笑点头。 我不管他们,走到水库边上,摸出一把小刀,把中指划破,往里头滴了两滴血。 我盯着水面上逐渐淡化开去的血丝出神,脑子里乱作一团,情况似乎有些古怪。 如果真是水丝儿的话,两滴阳气重的中指血滴入进去,应该会有些反应才对,可没想到水面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摸出桃木剑,在水库上搅动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丝毫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我愣了愣,自言自语,然后转身问刘警官:“叔叔,能把水抽干吗?” 刘警官一脸为难:“小朋友,我们试过,但是水库下似乎连着山泉,一套抽水机不够用。我们已经派人去借抽水机了。” 警察们确实抽过水,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水抽干,不,更确切的说是,无论如何水位都不曾降低一丝。 一野和尚摸我脑袋:“等等吧,别慌。” 二狗在边上紧张兮兮:“不会又有鬼婴冒出来吧。” 我注意到一野和尚脸色似乎有些奇怪。 等到了第二天,刘警官借来了四台抽水机,四台抽水机齐齐发动,轰隆轰隆的,也花了大日时间才把水抽掉一小半。 这两天和刘警官他们相处下来,他也知道了,这里的情况是我最先发现的,然后我也把张寡妇的事情给他说了。 他立刻派人去调查。 不过快到了晚上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张寡妇被发现了,人没死,刚从娘家回村。 我一惊:“怎么回事?” 二狗比我更惊讶,嘴巴大张,说不出话。 原来张寡妇回乡探亲,由于许久未曾回去过,在叶家村又没什么好惦念的,所以住的时间长了些。 结果一回村,就见到两个警察在找她,顿时吓傻了。 我拧着桃木剑的手,颤抖不休。 二狗说:“蒋娃子……” 我摆摆手,没说什么,从一开始我就判断错了。 底下死的不是张寡妇,那么会是谁?叶家村附近几个村子也没听说有人失踪。 谁会没事特地跑到水库来自杀?而且记得没错的话,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来过这里,如果没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在去年到今年之间死的。 水库的水一时抽不干,由于是荒山野岭的,没有电源,只能用发电机,柴油不够烧,刘警官又让人去买柴油。 抽了整整一天,水库的水才降下一半,这时候已经可以看清楚水库底了。 两具尸体沉在水底,一具头发长的不像话,全身腐烂不堪,想到我曾在这里游过泳,胃里一阵恶心。 二狗则早跑一边呕吐去了。 虽然已经能看到尸体,但没人敢去捞,不过另一具尸体是警察们的同事,他们不下去又不行,最后两个胆子大的,决定合力下去把尸体抬上来。 刘警官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办的案子多,所以相信有这些东西,为了以防万一,他找一野和尚求了两道符才让他们下去。 或许是符真的发挥作用了,警察尸体被捞上来之后,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看了看那具尸体,脸部呈诡异的青色,嘴巴长老大,仿佛被吸干了一般。 警察尸体有人抬,那个溺死鬼的尸体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几个警察脑子灵活,直接用一个长竹竿,把尸体扒到岸边,再用绳子钓了上来。 等到中人把这具尸体翻身,我们才看清楚这是何其恐怖。 这人穿着短袖短裤,身材不高,身子被泡的肿胀,随便一戳,就能戳出恶心的液体,但是,这张脸却保存的异常完好,这种情况我们见过……市医院的鬼婴就是这样。 而且这张脸我应该在哪里见过…… 我转头看二狗,他吐完回来,也露出和我一样的表情。 良久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张脸是章子! 第五十四章 托梦 章子名叫张章,当年带着青铜酒壶来了叶家村,结果害得大仙家鸡飞狗跳。 不过这家伙不是跑没影了吗?怎么死这里来了? “这家伙是盗墓的把?”二狗凑过说。 我点头,章子是盗墓的,青铜酒壶就是他盗来的。 犹豫了一阵,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刘警官。 刘警官知道之后,眉头皱成了一道山沟沟,他没有直接询问章子的其他事情,而是转而问道:“这里还会闹鬼吗?” 我摇头,刚才已经仔细看过,水库被抽干,底下没有阴气特别重的地方,只是在水库底有个洞,山泉就从洞口涌出,这也是为什么抽水机一直抽不干水库水的原因。 水库风水如何我看不出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跟刘警官说了,调查取证完之后,最好把水库给拆了。 后来我们便回到了叶家村。 张寡妇正在接受警察的问话,我满腹心事,这几天的事情真是疑点重重。 章子为什么突然死在了深山水库? 他的头发怎么那么长? 而且,他的死状和鬼婴一样,这点也太古怪了。 我问一野和尚,他却不愿意多说,只说:“深山水库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小孩子想这么多干嘛,一边玩去。” 一野和尚越是逃避,我的好奇心也就越重。 但苦于没有线索,我也一直找不到头绪。 二狗却突然找到我:“钟娜怎么办?” 我这才想起钟娜还一个人在学校,连忙赶过去,没想到这个小妮子竟然自力更生在附近找了个刷盘子的工作,一日三餐是没什么问题。 我和二狗这才舒一口气。 再后来钟老师把心不甘情不愿的钟娜接回去,我和二狗便又回了叶家村。 叶家村的事情闹的很大,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传十十传百,等我们回去,谣言已经演变成了——长江流域发大水,通过地下水道,把千年古尸冲到了这里。 我直骂扯淡。 事情闹很大,因此村子里经常有警察来调查取证,毕竟死了个警察嘛,这可不比一般的凶杀案。 没多久,章子的老底就被彻底翻出来了。 这事儿还是叶子虎给二狗爹说,二狗再缠着他爹知道的。 章子的确是盗墓的,但是突然惹麻烦了,怎么说呢?他盗出了青铜酒壶,然后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不仅没能寻求到帮助,最后还狼狈逃走了。 不过青铜酒壶、酒杯被师傅收了,章子的事情最后应该也算是解决了。 但章子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他以盗墓为业,平常大手大脚惯了,钱来的快,花的也快,盗了青铜酒杯之后,他有一段时间不敢下地,只敢小偷小摸弄点零花钱过日子,但到底是人性本恶,他最终还是受不了这种生活,跟人准备操回老本行。 再之后,章子一伙人在九江市贩卖古文物,被人捉到,章子跑路,去年还被九江市公安机关通缉,但始终不见踪迹。 原来死在这里了。 第十六章 二狗一口气和我说完这些,问:“章子到底盗了哪个墓?怎么突然死这里了?” 我捏着桃木剑,四下比划,心里不是个滋味:“章子到底是叶家村长大的,他要逃跑肯定是往熟悉的地方逃,至于他为什么会死,可能是还有同伙和他一起把,但后来分赃不均,然后就出现了这事儿。” “麻痹,死都不死安分点。”二狗呸一口。 我连连点头,死就死了,还害人!我心里琢磨了下,山顶水库根本就不是在闹水丝儿,但也绝对不是水鬼。 章子的死状古怪,我隐约觉得他的死和市医院的鬼婴又千丝万缕的关系。 查案不是我们的专长,更何况,如果真想弄清楚一切的话,还要知道章子到底是盗的那个墓,又是怎么在公安机关的追捕下,逃到叶家村的。 后来刘警官找我和二狗录口供,我们没把钟娜的事情说出去,省的钟老师担心。 当然我们被水鬼扯脚脖子的事情也没说,这事只能私底下跟刘警官说。 录完口供,刘警官问一野和尚是我什么人。 我说萍水相逢,刘警官气的直翻白眼。 随后我问了他关于章子的事,他笑了笑,啥也不说,这也是正常,谁没事会和两个孩子谈论案情?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我和二狗问不出来,但是二狗爹问的出来,而且二狗爹人精一样的家伙,有机会结识一位警官,他当然不会放过,所以二狗爹知道许多内幕。 二狗给套了出来:“尸体的确是章子,但尸检结果显示人已经死了六年以上了……” “少扯了。”我笑,“要是死了六年以上,那青铜酒壶那件事情之后,他前脚离开叶家村,后脚就应该死了吧?” 二狗苦笑:“这都我爹告诉我的。” 我又问:“那个溺死的警察呢?” 二狗摇头:“具体情况不知道,我爹说,局子里头对这件事情也闭口不谈。” 然后他又接着问:“要不要去找一野和尚问问情况?” “他肯说吗?”我叹气。 二狗悻悻然,的确,一野和尚肯说吗? 线索又断了,而且又多了一个疑点——明明去年九江市还在通缉章子,怎么就死了六年以上了? 而且尸体在水里泡了六年,显然要比那天看到的更吓人,而且就算是泡了一年的尸体,也有些不对劲……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二狗爹喝酒喝多了,透露出一个信息:“派出所闹鬼了。” 我和二狗当即决定去看看。 闹鬼的是乡派出所,警察的尸体和章子的尸体由于种种原因,在这里停放过几个小时,然后才送去市警察局。 乡派出所不远,我和二狗拔腿便到。 但我们都不敢进去——因为没理由。只好装着玩耍,在四下乱晃。 乡派出所就是个三栋楼房,房子很老,栏杆还是水泥制的。 饶了两圈,我偷偷开了阴阳眼,虽然明知道大白天不可能见到鬼,但还是本着试试的心里,瞄了两眼。 结果就见到一个穿着警服的影子,蹲在乡派出所阴影里头。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 我吓一跳,这身警服我见过,那个溺水死的警察就是穿的这个。 二狗问我看到啥了,我指着大楼说:“还真闹鬼了,不过不严重,但为什么那个溺死警察的鬼魂会在乡派出所的大楼逗留?” 我当然不指望二狗能回答我。 又在乡派出所饶了一圈,没见到什么之后,我们回到了叶家村。 二狗问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正儿八经坐好,说:“玩托梦。” 人想要和鬼对话,除非你会殄文,亦或者像鬼婴那样,形成一个小阎罗殿的环境,在其中对话。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托梦。 人入土之后,一般只能给有血缘关系,或者关系特亲密的人托梦,在托梦的时候,人虽然问不出问题,但是可以听清楚鬼魂有什么话想说。 警察的魂魄不跟着自己的身体,竟然逗留乡派出所,这让人十分惊奇。 其中肯定有内情。 难道又和鬼婴一样?我揣度。 二狗问:“那你怎么让那鬼给你托梦?” 我收拾了一张草席,然后去弄了些生姜芽,包在枕头里,再拾掇了一张挡阳符、一些死人土,然后带着二狗回了乡派出所。 已经晚上。 时间是九点,我不敢在这里多待,毕竟回去晚了,少不得挨一顿骂。 于是连忙在派出所后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铺下草席,再枕着塞着生姜芽的枕头,睡了下去,我让二狗帮我留意四周,再把护身符取下给他。 第五十五章 两个老头儿 生姜芽儿还有个名字,叫还魂草。 传说当年白娘子盗仙草救许仙还阳,此仙草就是生姜芽。 生姜芽儿的阳气很重,理论上阳气重的东西是不能召来鬼魂的,但是我现在可不是来召鬼的,我是来看那鬼能不能给我托梦的。 躺下之后,在鼻子里堵上死人土,然后给自己贴上挡阳符,就睡了。 托梦托梦,自然是只能给亲近的人托,但是还有一种情况,如果是鬼魂再附近,身体阳气比较弱的人,也可以被托梦。 生姜芽儿起两个作用,一是引魂,二是防止我自身阳气太低,魂魄被梦里的鬼勾跑了。 我才一睡下,也不知过了多久。 再一张开眼,一个穿着警服的汉子站我面前。 “救……救……救我……”他说,我张嘴想问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一个头发暴长的恶鬼突然从天而降,头发一卷,就把穿着警服的汉子给卷跑不见。这恶鬼回头看我一眼,脸色青白,分明就是章子! 我吓的坐起来! 再回过神来,二狗一惊一乍站我边上,问:“干啥呢!吓死人!” 我出了一身汗,连忙卷席子带二狗走:“先撤!” 路上我把托梦的事情给二狗一说,他愣住:“怎么回事。” 披星戴月跑回叶家村,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梦里的事情。 梦里的那个警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鬼给逮了去,这情景太诡异了。这种境况我只见过一次,原先山顶隧道里的百鬼抬棺。 也是一群厉鬼哄抢者把二狗的魂魄给抬到不知道哪儿。 到了叶家村,二狗把护身符还给我,我让他先回去,自己也回了叶老头家躺下。 心里还在捉摸今天的事情,还有最近的一些疑问。 警察的魂魄被章子拘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章子死亡时间是个谜题。 章子为什么死在深山水库是个谜题。 想了阵,我大概找到突破口——乡派出所。 警察的尸体是和章子的尸体一起运走的,为什么章子的鬼魂还要返回来捉拿警察的鬼魂? 说明乡派出所有什么东西,把警察的魂魄留住了,这个东西也很有可能与章子有关。 第二日,我又约二狗一起去了乡派出所,然后在派出所的石制栏杆底部上发现了许多这样的图案——形似龟,长着一排牙齿,他们被雕刻在栏杆底部,就像负着栏杆一样。 “这是赑屃,又叫霸下,龙生九子,它就是其一。”我给二狗解释,然后二人赶紧溜到了派出所外,不敢多在上头逗留。 传说中大禹治水,便是赑屃推山挖沟,疏遍河道。可以算是镇水神兽中的一种。 我和二狗说起这些:“但是章子的鬼魂怎么会怕这个?那个警察的魂魄为什么又会被这些给留住?” 想了半天,没结果,我们又偷偷溜去了深山水库。 水库四周被封住,但没有人在这里守着,毕竟深山野林的,想守,也没地方住,再说尸体都捞起来了,警察来取证也不知道取了多少次,没有再找到任何线索。 水库里的水现在又满了,我脱了衣裳准备潜下去看看,二狗也想去,我让他在上头帮我看着。 说实话,毕竟这里死过人,我就这样潜水下来,心理上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记得水库水杯抽干的时候,我们看到过水库底是有个大洞的,山泉便是从里头流出来的。 我现在就是来调查这个的。 水库水不是特别深,起码还没深到我潜不下去的地步。 到了地下,摸到那个洞口,确定方位之后,我浮上去缓了口气,再下来。 洞口不大,大概有我两个脑袋那么大,而且形状极不规则,我扒着洞口瞄,却没有看到什么不同。 可再我第三次换气再潜下来的时候,发现了洞口有些古怪。 这些洞口的形状极其不规则,用手摸的话,却可以发现,洞口里有些有规律的花纹。 这些花纹非常隐蔽,再加上视野不好,即便是摸到了,一般人也感受不到。 我摸着这些花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赶忙出水,爬上岸,背上却被人重重一拍,我还以为是二狗,一开始没搭理他,结果一抬头,看到一个大光头站我面前。 “我说,什么事儿你这小崽子都想插一手啊?”一野和尚没有一点高僧风度。 我正惊诧于他怎么来了,只听到一个声音远远叫:“瓜娃子,为师不在这几天,你惹了不少麻烦事啊。” 我抬头一望,一个糟老头笑眯眯从远处走来。 我大喊:“师傅!” 二狗跟在师傅后头冲我挥手,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在底下潜水的时候,二狗发现了师傅他们,于是跑了过去。 “师傅!你到哪去了?!”我激动问,师傅不在的时候,我深切的知道了自己的斤两。 师傅给我一个爆栗:“你瓜娃子到处惹是生非,还好意思问老子克哪了?” 我不再说话,这阵子惹的麻烦事儿的确很多。 师傅和一野和尚绕着水库走了半圈,然后两人窃窃私语一阵,转头问我:“瓜娃子,你有什么发现?” “底下有养鬼纹。”我坦白。 岂料师傅和一野和尚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把我们拎回了叶家村:“看你最近惹的麻烦事,回去再收拾你!” 到了叶家村,叶老头也没想到师傅突然回来,一野和尚到了人前又开始装高僧模样,双手合十念经为叶老头和叶老太太祈福。 我和二狗在边上看的直撇嘴,这秃驴这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穿着僧袍是一套,脱下僧袍又是一套。 叶老太太一开心,做了一大桌子菜,半荤半素,吃的一野和尚赞不绝口。 老太太做菜是有一套,一野和尚吃高兴了,给老太提要了生辰八字,叶老太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傅在边上帮腔:“就尽管告诉他是了,归元寺的和尚可不好找。” 老太太喜上眉梢,报了生辰八字,一野和尚记好,闷头大吃。 师傅也好久没喝叶老头喝酒了,两人聊的欢畅。 一野和尚虽然做事非常没有节操,但是我发现他还是很恪守戒律的,酒肉均不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我乘热打铁问师傅最近去哪了。 师傅白我一眼:“小孩子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我吐吐舌头,又问:“山顶水库里的养鬼纹是怎么回事?” 师傅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说:“章子偷的青铜酒壶是槐字派的……” 被这样一点拨,我才恍然大悟,章子肯定是惹到了槐字派的人!不过我有些怀疑,章子是盗墓的,盗墓的和槐字派的人有几毛钱关系?再怎么也惹不到一起吧。 想了半天,只得到一个结论——章子盗的墓,正好有槐字派的人留下的镇墓机关。 师傅对我的推论不置可否。 吃完饭,师傅喝多了想回去睡一觉,被我拉住:“那章子明明去年才被通缉,怎么死了六年了?” 师傅醉醺醺看着我:“我说你瓜娃子屁事真多,既然山顶水库里能发现养鬼纹,说明这事是槐字派的人干的,槐字派的人能养鬼,自然对尸体的处理方法有一套。再说了,即便不是槐字派的人干的,现代科学里头,用什么高温闷热条件,影响尸体死亡时间判断不是很正常?” 师傅说完,眼睛一闭,琢磨一阵,自言自语:“是高温闷热条件,还是啥来着?算了,你瓜娃子以后好好学习就知道了!” 第五十六章 浮尸地、黄泉 世界上也并不是所有神秘的事情都需要用灵异来解释,起码现在来章子的尸体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待商酌。 师傅和叶老头喝多了,倒头就睡。 一野和尚吃饱喝足到附近溜达去了,我在屋子中百无聊赖想着师傅最近到底去哪儿了? 晚上,师傅醒来,偷偷摸摸往外走。 被我看到,我喊他,他尴尬挠头:“瓜娃子,要吓死个人?” “师傅,您这是要去深山水库?” 师傅笑了笑:“算了,你也来吧。” 到了深山水库,一野和尚早等在那里,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杆禅杖,禅杖金碧辉煌。 师傅盯着他,喊:“老家伙,这玩意都拿出来了?” 一野和尚笑着:“下午让人给送来的。” 我愣愣出神,这两人要干什么? 只见到一野和尚突然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水库,只听到当一声闷响,自水底传来。 我一愣,这声震耳,似在水底炸了雷。随着这声闷响,一野和尚爬上水库,手上禅杖已经不见。 师傅冲他点点头:“有些困难?” 一野和尚尴尬笑了笑:“难倒不难,只是底下是个浮尸地,邪乎的紧。” 师傅问:“黄泉?” 一野和尚双手合十,沉默不语。 听到黄泉这个名字,我一愣,由于以前听师傅讲过许多故事,所以对黄泉有一些印象。 师傅口中的黄泉,并不是阴间的黄泉,而是阳间的黄泉。 说到黄泉的形成,极为复杂,传闻北宋年间,在西南某处的安乐县有一条河,据说这条河的源头在一座小山上,不过从没有人计较过这个。 有一年,接连降了几天大雨,然后,众人惊奇的发现,河中鱼儿全翻肚皮死了。河流附近的村民惊恐万分,还以为是瘟疫,连忙请人来看了,那人见到河中景象,顿时吓晕。 醒来之后只说了两个词:“浮尸地,黄泉。” 什么叫浮尸地?就是有一块地,明明没有水,人踩过去,却如同踩入水中一样,但无论如何都爬不上来,死后尸体浮在大地之中,这和沼泽何其相似,但是它比沼泽要危险万分。 什么是黄泉?偶然条件下,大水淹过浮尸地,然后浮尸地里被困住的冤魂随着大水流过,然后进入河流,这条河便成了黄泉。 浮尸地与黄泉凶险之极,常人过去,九死一生。 北宋年间,安乐县附近的那条河就成了黄泉。 但是是怎么解决的呢? 众说纷纭,有说是事情并没有人去解决,而是由于河流在风水当中不同于池塘,他起着卸阴的作用,时间长了,河中的阴气与冤魂随着河流消散,于是便恢复了平静。 也有说,安乐县靠水吃水,一条河突然不能用了,这不是要了他们老命?于是组织了一伙人上山,想要把浮尸地毁掉。 最后结果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我想到这个故事,心中一寒,但故事到底是故事,何况年代久远,已不可考。 正思考的时候,师傅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几颗石头,在水库边上摆弄起来,一野和尚看着石头,时不时点头插两句:“这两块位置换一下,那块上去点……成成,就这样。” 我愣愣出神,师傅抬头对我说:“瓜娃子,让你看看真本事!” 紧接着,师傅拿着一叠符纸在四周贴了起来,然后一野和尚转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半小时后,等他折回来,手上多了两杆铁锹。 两人贴完符,在四周挖坑,挖了大概八个坑,才停下。 我问:“接下来呢?” 师傅和一野和尚默契一笑:“瓜娃子(兔崽子),先回去休息!”时间已是深夜。 回去后,我一夜未眠。 第二日正午,吃过午饭,师傅带我又去了深山水库。 不过今天他难得的换了身道袍,一野和尚则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雕好的八个佛陀象。 “花了老子一晚上,累死了。”一野和尚骂骂咧咧,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更像是落草为寇的恶和尚。 师傅则拿着几张符,符上字迹如血。我注意到他的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绷带。 一野和尚叫:“牛鼻子,你这么拼?” 师傅尴尬笑了笑:“浮尸地、黄泉,一直留着,迟早出事,已经死了个警察,不能牵扯进更多人了,槐……” 说到这里,师傅话锋一转:“倘若有槐树的话,用槐树制成渡魂船,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这里哪有百年老槐?” 我撇嘴,知道师傅想说的是槐字派。 到了深山水库,我注意到昨夜贴在四周符纸,竟然没沾一滴夜露。 老和尚把佛陀象丢入那八个坑当中,然后瞄了瞄水库,把僧袍一脱,点燃丢了进去。 我看的啧啧称奇,这僧袍点燃之后,在水中竟然不沉,而且好生平铺在水面上烧着,就像有人穿着这身僧袍一样,师傅给我解释:“老东西的僧袍里加了点其他东西。” 我点头,其实许多事情我心里都清楚,世界上有许多灵异事件,但大多都不会违背自然规律,毕竟鬼怪再厉害能有天厉害? 倘若真有那些违背自然规律的东西出息,肯定是其中有你不知道的蹊跷。 记得我问过师傅阴气和怨气的是什么,他却并不用玄学中的说法给我解释,而是告诉我:“现在科学还没发展到能探知阴气和怨气的程度,但你瓜娃子一定要好好学习。” 师傅的话我很信,就像乡下盛传的黄鼠狼、狐狸精能迷人心智,其实科学界曾有过这样的研究,说是狐狸和黄鼠狼身上的气味能够让人产生幻觉。 我很相信这种看法,毕竟从没人真正见过黄鼠狼、狐狸精施展‘仙法’。 就算是八岁那年山上的大蛇,还有那些腹部有鱼鳞形状的小蛇,师傅也解释过,是他们体内有让人产生幻觉的毒素。 一野和尚的僧袍里的确加了些东西,不过佛道不同途,他自然也不会告诉我其中加了什么,只是说:“僧袍乃秘法炼制,平日穿着可以强健体魄,并且提神醒脑,关键时候脱了它点燃,还可以驱邪避灾。” 我在心里大骂秃驴。 师傅没管他,待僧袍燃烧完之后,我竟然看到了水库里的水完全变了颜色。 本来清澈的水,此刻变成了难以捉摸的碧绿,绿的让人看不透一寸水面。 师傅张嘴一喊:“来了!” 随后将手中符纸扔入附近的八个坑中点燃,符纸点燃之后,火焰砰一下喷起老高,坑中佛陀象也被符纸引燃,仿佛从火中走出的怒佛! 火越烧越旺,本来正直酷暑,四周温度再拔高一截。 我擦汗,一野和尚突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只听到再一声如雷闷响,下一秒他从水中爬出,手中捏着禅杖。 本来金光灿灿的禅杖,却变成了黯淡的土黄色。 可就在他爬出水库的下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装满水的浴缸突然拔掉了塞子,咕噜咕噜一阵巨大声响过后,水库中的水竟然全流入地底消失不见。 期间话费时间不过半分钟! 我吃惊,往水库中一瞄,就看到了本来水库中的那个大洞附近,又多出了一个大洞。 一个洞不停出水,但全被另一个洞吸入其中。 我大叹神奇。 不过等我再回头的时候,看到更神奇的一幕,只见到师傅他们挖出来的八个坑中,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水填满,坑中燃烧着的佛陀象也告以熄灭。 师傅和一野和尚把这些坑填上,才相视一眼:“去看看!” 第五十七章 出去 师傅当先下去,到了两个洞口前站定,然后望了望出水的那个,俯下身摸索了一阵。 一野和尚穿着白汗衫、大裤衩也跳过去,看了一阵,两个老头神经兮兮对视一眼,然后点头,便扯我回了叶家村。 回到叶家村后,一野和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扯着我问东问西,师傅去和叶老头说话了。 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师傅突然不见了。 叶老头说他有点事儿,一野和尚胡吃海塞,时不时和叶老头海侃两句。 我都有些佩服这个老和尚,只要和人混熟了,他就一点儿都没有高僧样。 后来一野和尚在叶老头家住了几天,他就穿着叶老头的大裤衩,到处乱晃,两个老头儿时不时在家里来两局象棋,杀的不亦乐乎。 不过师傅始终不见人影。 直到三天后,我见到师傅从外边进来,他穿着一身新的中山装,手上却用袋子提着一套脏兮兮的衣裳,衣裳上很臭。 一进来他就把那袋脏衣裳丢地上,然后找来一个铁盆,倒了些油,从一野和尚那讨来两张符纸,把它们混在一起烧掉了。 我问:“师傅,您干什么去了?” “瓜娃子,边上玩去。”师傅说,然后拉着一野和尚到了后院小声说话,我想偷听,被他们发现,狠揍了一顿。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傅是钻到了水库底下的洞口去。 具体事情,还是他讲给我的。 那天,师傅深知底下情况危急,于是先和一野和尚带着我回了叶家村,让一野和尚看住我,别让我捣乱,才整理好行装出门。 他去找什么的呢?当然是浮尸地。 水库底下有浮尸地,但是师傅并不知道浮尸地在哪,只能带足装备,从一野和尚砸出的洞口进去。 一野和尚砸出的那个洞口可不得了,水库底是山石,十分坚硬,需要用炸药炸开,一野和尚的禅杖插在底下,不仅破了黄泉的阴气,而且还开了个卸阴口。这个卸阴口渴不是乱开的,为了防止阴气太盛,滋扰其他地方,卸阴口底下是一个裂谷,师傅刚下去的时候,差点儿一下踩空摔死。 好在他准备充分,把手卡在了石壁当中。 他顺着石壁往下攀爬,眼见之处,全是黑漆漆一片。师傅毕竟不是专业探险的,像什么冷光棒、冷烟花之类的照明工具,他都没有,只有一个农村常见的手电筒,他从背包中摸出手电筒叼着,手电筒的把手足有婴儿手臂那么粗,这一路爬下来,下巴都快咬掉了。 一野和尚开的这个洞很到位,师傅足足下了差不多百十米,才到底,手电筒的往四面一打,这里竟然是一条地底裂谷。四周还能听到极轻微的潺潺水声。 裂谷也不知道有多长,反正手电筒照不到边,道路到还算宽敞,三人并肩走也搓搓有余。 四面时不时有虫子爬过,非常恶心,还能看到许多蛇,光一打,它们便半立起身子吐出蛇信示威,不过大部分惊慌游走。 四周非常潮湿,虫蛇虽多,但师傅有佛坠,佛坠是一野和尚送的,听说是檀香木制的,添加了许多特殊的材料,是民国年间,某个长期混迹山林的老人传下来的配方。佩戴之后,十米内,蛇虫皆避。 有了佛坠,师傅一路前行,手电筒的光越来越黯淡,眼前也越来越宽敞。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手电筒的电池换了两次,七拐八弯在这里也不知走了多久。期间由于路突然被石壁截断,师傅还得攀上石壁,寻找出路。 这一路走下来,又累又饿,为了轻装行事,师傅并没有带多少吃的东西。有时候累了,也只敢喝俩瓶盖的凉水,然后啃一个馒头。 等带的电池快用光的时候,视野才豁然开朗。 眼前顿时开朗起来,只见到一道阳光从空中打下,让昏暗的地底亮起了不少。起码不用手电筒,也可以看清周遭的一切。 师傅四下打望,发现这里是一片相当平摊的空间,地面上的泥巴看上去就跟地里的那些泥土没有丝毫分别,间或还有一两株小草长在其上。 再抬头一看,上头一个大洞,洞口长草,光线透过洞口射下,仿佛昏暗舞台上的一束探照灯。 眼前景象美好,师傅却并没有直接踏上这片土地。 因为他知道,这便是浮尸地了。 浮尸地危险,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出来的,浮尸地不能随便踏入。师傅留意了一会,注意到在北边,有一个小洞口,这个洞口仿佛是发大水被新冲开的洞口,洞口中有水不断流出,淌过浮尸地之后,这些水朝着地势更低的地方流去,冲开另一出出口。 期间水流进浮尸地的时候,瞬间被泥土吸入其中,但他并没有真被浮尸地吸收,神奇的可以看到浮尸地上隆起一条蚯蚓样的拱起,像水管一样,连接着两个洞口。 正当这时候,头顶的那个洞口上,一只兔子忽然掉了下来,这兔子一掉下来,土地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倘若现在开了阴阳眼的话,还可以看出有几只鬼手从土里伸出来,把这只兔子往底下拽。 没一会,只听到啵的一声轻响,兔子便完全没入其中不见踪迹,连根尸毛都没留下。 随后浮尸地恢复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般,甚至连地面上的那几株小草都变得更加油亮起来。 师傅看了半晌,从包里摸出馒头,跟一直舍不得吃的一袋咸菜,填饱肚子后,才开始行动。 他先是割破中指,然后把中指血往浮尸地上滴了一滴。 明明看上去像是普通土地的地面,偏偏这滴中指血递上去之后,仿佛滴在荷叶上一般,滚成了一滴血珠——这是因为浮尸地阴气太重,重的常人难以想象,它本能的排斥阳气重的东西。 不过师傅后来给我解释过,可能是因为死人太多,加上浮尸的地理条件特殊,这看上去像是土地的地方,其实全是人的油脂。 当然这种说法最终也没有被人证实。 浮尸地不能直接淌过去,想用大阳的东西破掉,更是不可能,那怎么办呢? 师傅当然没想过直接破掉浮尸地,他现在只用暂且堵住前边的那个洞口。 浮尸地虽然凶恶,但是他能困住鬼,不管多厉的鬼,都无法逃脱。但是它偏偏有个弱点,一有水经过,浮尸地内的阴魂便能随着水流溜走,这也是浮尸地阴魂唯一能逃出浮尸地机。 还好虽然浮尸地不能直接踩上去,但四壁上可抓取的地方很多,攀爬过去,再把洞口堵住就行。 堵住洞口其实只是顺手而为,他今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探明白浮尸地的具体位置,再带人来彻底把浮尸地毁了。 四壁上可以抓取的地方很多,但全是嵌在土里的树根石头之类,根本不怎么受力。 师傅想了想,空手挖了一背包土,才开始爬墙。 这一路他异常小心,结果还是有几次差点掉入浮尸地当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到了洞口之后,他才发现洞口比预想中的大,一背包土显然不够填住这个差不多有两个脑袋大的洞,而且加上不断有水流出,要堵住洞口非常不容易。 来回了几遍,师傅累瘫了,才把洞口堵上。 然后再怎么回去呢? 从地底裂谷折回去显然不行,师傅记性和方向感十分好,折返回去,再画出通往浮尸地的地图问题不大,但是现在事物都吃光了,手电筒也没电池换,折回黑漆漆的裂谷是在找死。 想了想,师傅直接决定直接从头顶的洞口出去,顺带也能更好的看清楚这是哪儿。 第五十八章 身、口、意 攀上洞口可不简单,四周并不是像岩壁一样有着足够多的受力点,这里全是泥土,然后上头有一些树根从其中长出,想爬上去十分困难。 师傅如履薄冰,知道有一丝一毫的不慎,就会永世不得超生。 的确也是这样,浮尸地不同于其他地方,浮尸地的亡魂被浮尸地拘留,怨气极重,但他们偏偏又逃不出去,只能借着淌过的少量水,抓住那一丝的机遇脱逃。 长久以往,有的一直存活在其中,有的则忍受不住折磨魂飞魄散,运气好的才能随着水流出去见见天日。 师傅好容易爬上洞穴顶端,发现上头只有一把一把的树根。咬牙抓着树根往前爬。离洞口还有一米多的时候,他发现再往前就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泥巴,根本没有着力点。 师傅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他走南闯北,饥荒挨过,鬼子打过,七老八十还能健步如飞是因为他还有一身横练的外家工夫跟一些调息法门。 其实都不算什么高深的武功,他给我说过,这些调息法门甚至连公园里打太极拳的老爷爷都知道。 但是无论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坚持。 师傅身手矫捷,哗一个翻身,腿往前一勾,然后半个脚掌插入了洞口里的泥土中。 不过这也把师傅疼的直叫唤。 这也是师傅早想好的情况,这些树根草根能长下来,说明洞口处的泥土不可能太硬,而且刚才爬墙的时候也摸过,四壁十分湿润,说明戳穿泥土还不算太难。 师傅从洞口爬上来之后,一看脚,血流不止,半只脚掌都麻了,而且有骨折的迹象。 再之后,他从深山老林中跑出来,正好碰上以前受他帮助的人,那人心怀感激,师傅推辞不过,只好接受,最后便西装笔挺回来了。 听说还是那人开着车送回来的。 师傅没说那人是谁,我也懒得问。 至于为什么要把衣服给烧掉,师傅的说法是,在浮尸地待过,衣裳上沾的阴气太重,干脆烧掉。 听完师傅的故事,我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地底世界还有这样一番景象,这让我有种在看武侠片的错觉。 一想到他老人家竟然还会飞檐走壁,我就一阵神往。 “对了,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一野和尚和师傅异口同声说:“不管你瓜娃子(兔崽子)事!” 我知道他们是怕我惹祸,我也想了想,这几年只要是我亲自参加的捉鬼事件,最后无一不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没有一件顺利的。 不过师傅越是不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我越是好奇。 “深山水库还没被封吧?”我笑着问他们。 师傅一惊,瞬间猜到我要干什么,脱了皮鞋就上来抽我,不过由于脚上有伤,还帮着绷带,动作不利索,一边咧嘴一边骂:“你瓜娃子还想下去看看?看老子不抽死你!” 我躲老远,跑到二狗家玩去了,叶老头拉着师傅劝,他这才没追来。 我把事情给二狗说了,他啧啧称奇。 第二日,师傅偷偷溜走了,我气不过到深山水库那儿一看,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连夜把那个洞口给封了。 我连忙拉着二狗去归元寺、一野和尚住的地方去堵人。 这两个老头果然在这里,见到我们来了,一愣,老和尚摸着脑袋问:“咋这么快?” 我哼哼两声:“你以为这几年捉鬼我什么都没学会吗?” 这几年捉鬼,别的东西没学着,反应倒是快了一大截,不管发生什么,几乎瞬间就能想到对策。 一野和尚和师傅连夜堵住了身上水库的两个洞口后,他们俩能去哪?一野和尚还穿着叶老头的衣裳和裤衩,只能先回归元寺附近的自己家换一身僧袍,否则他怎么去招摇撞骗? 至于师傅,只要逮着一野和尚,找到师傅是迟早的事情。 这两个老头还想甩开我,没门! 师傅这会儿也把别人送的那身西装脱了,换上了普通老农打扮。 “瓜娃子……你真是……”师傅叹气,“想跟我们去看看浮尸地?” 我连连点头,一野和尚在边上眼睛都笑眯了:“你看,跟你年轻时候一个样,莽莽撞撞,可偏偏脑子灵活的很。” 师傅白他一眼:“你晓得个锤子!” 后来师傅无奈,只好带上我们,不过之后去的几个地方就相当奇幻了。 师傅和一野和尚分别去了政府的‘有关部门’,然后是军区,再然后才是浮尸地。 浮尸地具体地点不宜提及,只能给你们说,那地方现在盖了市里最大的屠宰场,用杀气镇住浮尸地。 当然,在建起屠宰场之前,师傅先让人放了把火,在底下烧了个三天三夜。 这三天之中,一倒了夜晚,就能听到许多恐怖哀嚎。 这几天我和二狗一直住在那里,听的真切。师傅怕二狗魂魄被喊丢了,让一野和尚给了他一道护身符。 我问是怎么回事,师傅解释道:“你瓜娃子就是事多,这块浮尸地也不知道形成了多久,里头还能活下来的鬼无一不是世间难遇的恶鬼,现在往里头放火,他们由于被浮尸地所囚,逃又逃不掉,所以叫的比较凄惨。” “为什么普通火也能烧死他们?”我问,印象中,凡火是烧不死鬼魂的。 师傅给我一个爆栗:“我说你娃儿真是不学无术。不论是凡火,还是符纸引燃的火,他们都是带着大量阳气的玩意,虽然等量的火焰,符纸上的火的确要比凡火阳气旺盛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你娃儿知道什么叫做量变引起质变吗?”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二狗跑去看烧‘鬼’了,没搭理我们。 师傅接着说:“不管是什么火,本来就带有部分驱邪功能,一般鬼怪对于火也有本能的畏惧,就算是被烧死的枉死鬼,在火焰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会被烧的魂飞魄散。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要执行火葬的原因,是害怕尸变,也是害怕化作厉鬼伤人。” 我探出头去,浮尸地上已经被掘开了老大一个洞口,能清楚看清楚下面的情况,熊熊火焰不断从里头冒出,我问:“万一有些烧不死怎么办?” 第十七章 “要不然老子守在这里干什么?你瓜娃子问完没有,问完早点睡,大半夜吵吵闹闹。”师傅不耐烦。 我却还有问题要问:“那么章子是怎么回事?”章子死的蹊跷,而且又正好死在浮尸地连通着的水库里,这不得不让我怀疑。 师傅却靠着椅子,半响没回答我。 我凑过去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我气的直骂糟老头! 第二日一大早,就听到师傅在外喊话,他一刻没闲着,吩咐人去花圈寿衣店买纸人。 不得不说军人办事效率就是快,而且话不多,当天就买回来两大卡车纸人,投入底下烈火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当晚浮尸地中传来的惨叫声就小了很多。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话痨的一野和尚到了此地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除了吃就是睡,每天闭目养神。 师傅让我别打扰他,后来我才知道,佛门诵经虽然有超度鬼魂的作用,但需要极大的愿力,特别是应付厉鬼的时候。 一野和尚闭目养神,敛口不语,甚至甚少活动,就是为了积蓄佛家愿力。 佛家所说“一切众生之生死轮回,皆由于身、口、意三业所致,若消除此三业,可速得解脱。”一野和尚便是闭了‘身、口、意’,为超度浮尸地冤魂做准备。 第五十九章 殄文经 一野和尚为了这场法事,闭了三天嘴,合了三天眼,脑袋放空了三天。 当然,这还是因为他佛法精湛,才只需要临阵磨这三天枪。若是其他修闭口禅的和尚,为了做这场法事,怕不得破了自己几十年的闭口禅功力。 这些都是师傅讲给我听的,因此那时候我很期待老和尚会做出一场怎样的法事。 没想到结果大跌眼镜。 浮尸地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师傅才吩咐停手。 等火熄灭后,我往底下一瞄,浮尸地变得惨不忍睹,只见到本来看起来结实的地面,恍若石油原油一般焦黑,而且里头还不断有气泡翻腾滚出,阵阵恶臭袭来,捂着鼻子都能闻到底下的味道。 我被这股味道恶心的不行,师傅递来一个防毒面具:“瓜娃子,带上,有时候还是要相信科学的。” 我直翻白眼,心说有这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 师傅的话从防毒面具后传出:“浮尸地本来就是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而成,再加上无数年来的沉淀,里头的有毒物质比任何东西都要多,瓜娃子,你想想看,一具泡了一年尸体的浴缸有多脏?再想想一个泡了无数具尸体无数年的湖泊有多脏?” 我点头,连忙把防毒面具带上,有时候还真的必须相信科学。 甚至连一野和尚也带上防毒面具。 我很好奇他带着防毒面具怎样念经,二狗先前一直跟在几个当兵的后头找到机会就想摸摸枪杆子,这会儿悠悠凑过来,也准备看一野和尚作法事。 师傅敲我们一人一下:“老秃驴一身修为不容易,再说了,佛教的法事,念经只是递送愿力的一种传递方式。” 师傅这话显然是被一野和尚听到了,他转头,防毒面具里的眼睛幽怨盯着师傅,大有要不是现在忙,肯定好好收拾你一顿的意思。 这处大坑早被挖开,老和尚带着防毒面具站在十数米深的大坑边缘,静立。 几个军人拿来一野和尚的那根禅杖,一野和尚让他们丢入浮尸地中。 禅杖丢入被烧成了石油原油样恶心液体的浮尸地当中,竟然没有立刻沉下去,而是直直插在了上头,紧接着从禅杖根部发出了铮一声轻吟。 “这块浮尸地当真厉害,老秃驴的禅杖都沉不下去。”师傅感慨。 我问:“为什么非得让禅杖沉下去?” “老秃驴的禅杖不是凡物,在佛堂供了不知道多少时日,上头附带的佛家愿力还有香火,都是驱邪破煞的利器。禅杖虽然在深山水库中用过一次,章子的尸体被拖出来之后,没有尸身镇压水库底下的养鬼纹,于是水库立即变为了黄泉。为了放空深山水库,禅杖上的愿力消耗了不少,但剩下的也非常恐怖。浮尸地被大火烧了三天,竟然还有这样浓郁的阴气跟怨气,能把禅杖阻挡在外……”师傅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来,听得十分不真切。 我想到了师傅曾在山头滴过一地中指血,也是被浮尸地抗拒在外。 不过我很在意的是,师傅话中随口提到的那句‘章子的尸体,镇压养鬼纹’,我机灵的很,知道有些事情该问,有些事情问了也得不到好处干脆转移话题。 “师傅,愿力是什么?”我想了想问。 “愿力?”师傅沉默两秒,“愿力就是执念,鬼有执念所以可化为厉鬼,人有执念,要么成魔,要么成佛。” 我听的晕晕乎乎,完全不懂。 似乎是发现自己解释的太玄奥,师傅借着说:“佛家要成佛,便要发宏愿,然后完成宏愿,也就是一个拿起执念,放下执念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为了完成执念,会积累许多功德,这全部加起来,就是佛家所说的愿力了。” 我也不知道师傅说的是否正确,不过让一野和尚来告诉我们的话,他肯定会鼻子一哼,说:“你猜。” 只见到一野和尚让人掷下禅杖之后,盘膝做了下来,双手掐印。 师傅说着是不动明王印,然后怪笑着问我要不要开阴阳眼。 我想了想,断然拒绝,知道这老家伙没安好心,但没一会我就后悔,因为我天生灵觉强,刚才我偷偷把护身符取了下来,一野和尚结印之后,我感应到了他似乎有了些不起眼的变化。 我让师傅帮我开了阴阳眼,睁眼一看,没想到盘膝坐地的一野和尚周身有朦胧的说不清是什么的雾状气体。 说是气体其实也并不准确,因为即便用阴阳眼仔细看,也只能模糊看到,再一晃神,那雾状气体便不见了。 师傅说:“这就是佛家愿力了,一野和尚是得道高僧,你瓜娃子开阴阳眼能看到这些很正常,毕竟你灵觉也强。” 我吞了吞口水,围绕着一野和尚的那一圈朦胧的、看不真切的雾状气体,让一野和尚周身仿佛燃烧着火焰,他就像一尊从烈火中走出来的佛陀! 再往浮尸地上看,我登时吓的差点尿裤子。 明明是大白天,底下焦黑如同石油原油样的液体当中,竟然有无数只鬼手伸出来,有的还挤出半个身子,快要脱出浮尸地的囚困。 底下恍若人间炼狱的场景,让人由心底生出恐惧。 我吓的后退两步,二狗连问我怎么了,我没告诉他。 一野和尚盘膝坐地,掐了不动明王印之后,开始诵经。 声音从防毒面具后传出,让人有种远隔千山,却偏偏听的真切的感觉。 但是……一野和尚念经使用的语言,十分古怪,不是普通话,更不是方言。 我一惊,喊:“殄文?” 师傅揉我脑袋:“瓜娃子,这都听出来了?” 当然听出来了,用殄文念经……我脑袋都快木了。 一野和尚念经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四周是空旷森林,天空是朗朗晴天,可偏偏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就像……站在高大城墙前、就像在暴风雨来临前、就像面对高山时候的那种压迫感。 我一时胸闷,二狗转头瞄我,面具后的眼睛充满疑惑,估计也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我望向师傅,他轻轻笑了笑:“道门捉鬼讲究的是一物克一物,阴气重了,便用大阳之物化解,这就跟中医的对症下药一样。然而佛门不同,佛门讲究的是愿力,再高深一点便是化形,以自身愿力,让自身化作佛陀。” 我恍然大悟,大赞神奇。 不过紧接着师傅叹了口气:“老东西也不容易啊,估计会去得好生养几天了。” 我记得捉拿十世鬼胎那次,一野和尚也念经了,那次念完经,他精神疲惫了许多,说是伤了神,上次十世鬼胎都这么辛苦,这次浮尸地估计会更加辛苦吧。 一野和尚就那样盘膝坐着,用殄文念经,我时不时探出脑袋偷偷往浮尸地里看一眼,只见到随着一野和尚的念诵,底下的鬼怪也越来越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啵一声轻响,再紧接着铮一声轻吟,本来还插在浮尸地的那根禅杖突然沉入其中,不见踪迹。 黑色的,如同石油原油的浮尸地不再翻腾,而是渐渐沉淀,仿佛真成了石油原油。 一野和尚颤颤巍巍站起来,一个军人连忙上去扶他,然后送他去了帐篷休息。 另外几个军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几根人参,就地生火,然后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熬水送过去给一野和尚喝。 师傅瞄了瞄浮尸地,说:“还有一只,秃驴真的老了,还得我亲自上。”说着师傅喊来一个军人,把我双手反剪,拖到后头,然后叮嘱:“别让这瓜娃子乱跑!我下去一趟!” 第六十章 榪尸 我被一个军人反剪在后,心急如焚,大喊:“师傅你要干什么?” 师傅回头瞪我一眼:“瓜娃子,叫个锤子,为师又不是去送死!”说着就跳了下去。 我往下一看,只见到师傅踩在浮尸地的上,竟然没有沉下去! 他在地上抬起一只脚给我看,我看到底下贴着一张符,符上的文字是血红色的,看样子是中指血画的符。 师傅在底下喊:“徒儿,你看好了,为师再教你点东西,其实我们野字派根本就没有一套固定的符篆画法,非要说的话,只有根据五行而分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基本符篆,一般对付些鬼魂,用基本的火符就行,也就是为师经常画的聚阳符。倘若觉得普通的火符效果还不够,你可以把画符篆的材料换成大阳的材料,就像是公鸡血;倘若你想驱散他人阴气,又想让人定魂安神,则可以把材料换成有安神、定魂作用的朱砂……为师这样说你懂了吗?” 我在上头一愣,的确如师傅所说的那样,从我记事开始,师傅就从未展示过什么高深的玄学功夫,然而许多看上去很高深的东西,师傅每次和我解释的时候,都是用非常简单的理论解释,原来并不是师傅为了照顾我年幼,而是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些简单的玄学基础演变而来的。 记得山顶大蛇那次,他也这样评价过王道士,基础非常扎实,只需要稍加点拨,就能成事。 还有师傅自己会的一些功夫,还有些练气采气的法门,都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东西。公园老大爷都会练气采气功夫,你说能不常见吗?可偏偏师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下来,便成了在旁人眼里比较神奇的玩意。 师傅没个正行的抬起脚给我看地下的符纸,然后问我:“瓜娃子,你说,我画的是什么符,为什么贴了这张符之后,能站在浮尸地上?” 我琢磨了会:“是聚阳符,浮尸地是至阴之地,而且本能抵御阳气旺盛的物体,师傅肯定不止在脚底贴了符纸吧!”我语速极快,因为我注意到师傅满头大汗,他那天从洞穴中爬出来的时候,伤了脚掌,现在单腿站着,肯定很辛苦。 师傅放下脚,笑了笑:“瓜娃子,你很聪明,为师总算放心了,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以后都会一直这样机灵。” “浮尸地抗拒阳气,但会吸收生灵,所以为师身上还贴了挡阳符和死人土。”师傅接着说,说着他在地上小心翼翼走了两圈,我刚想问,挡阳符和死人土能骗过浮尸地?师傅就说:“其实我还去找过章子的尸体,从他身上刮下了些东西,然后用那些东西画成挡阳符,死人土当中,也掺杂了些其他东西。” 我一愣,师傅没说细节,但我知道,肯定是阴气非常重,重到能隔绝自身生气的东西。 隔绝自身生气可不是好受的,我留意到师傅脸色苍白。 人本来就是一个阴阳调和动物,倘若身体阴阳不协调,便容易难受、生病,中医里头也是这样说的。 如果一个正常人阳气隔绝久了,是绝对会出问题的,然而师傅现在把自身生气都隔绝了,那人有多难受? 我在上头为师傅担心,但师傅自此没有再往上头瞄一眼。 只见他小心翼翼走到了浮尸地正中央,这时候,几个军人从远处而来,抬来了一艘船。 这只船和普通渔船差不多大小,军人把船往里头一扔,却没有意料中的重重的落地声,反而是如同落在了水面上的轻微啪的一声。 小船起伏一阵,然后定住不再动弹。 丢完船的那几个军人沉默退回队伍当中一言不发,我这才注意到这群军人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有多一句嘴。 我还以为师傅要上船,没想到他却在四周饶了一圈,然后咬破中指,在浮尸地上极规律的滴了几滴血。 我知道这几滴血不仅仅是中指血那么简单,这可是耗费了师傅不少元气的,果然滴下中指血之后,师傅脸色又苍白了许多。 这几滴中指血在浮尸地上头形成了一个奇怪排列,眼尖的我瞬间注意到了这是聚阳符。 师傅竟然以浮尸地为面,画下一张聚阳符。 我正纳闷,三天三夜的大火加上一野和尚都没办法完全消灭的厉鬼,这张巨大的聚阳符怎么够? 没想到师傅接下来做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他竟然抽出一把匕首,刷一下把中指给削了下来! 匕首锋利,削铁如泥,师傅的中指跟被切豆腐一样切下,鲜血狂涌。 我尖叫:“师傅!”我努力想挣脱反剪我手臂的军人,却无能为力。正当我激动的时候,身后却忽地一松:“小兔崽子,好好看你师傅。” 一野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后头,按着我的肩膀,他这一下看似没用力,我却怎么没法挣脱。 “浮尸地其实也是养鬼地,其中大部分厉鬼都被前几日的大火,还有我超度,不过里头还剩一只。”一野和尚淡淡说,“这才是整个浮尸地最凶险的鬼,要是还在古时候,没有人帮助的话,你师傅别说断一根指头,就是赔上这条命,都没法解决那只鬼和浮尸地。” 我一愣,焦急问:“养鬼?” 一野和尚哼一声,我扭头看到他已经脱了防毒面具,脸色苍白如纸:“浮尸地本就是天然养鬼地,里头这只恶鬼受尽折磨却无法超脱,怨气大的吓人。” 我问:“和十世鬼胎比呢?” 一野和尚冷笑:“当然不能和十世鬼胎比,浮尸地养的鬼再厉害,也只是后天厉鬼,是人魂形成的厉鬼,然而十世鬼胎的三魂七魄是自主修炼成的,能比吗?” 我都快哭出来了,这和尚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那师傅危险吗?”十世鬼胎那次,师傅比现在轻松多了,其实我是在担心,现在这种情况,师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野和尚道:“底下这鬼再厉害,也被大火烧了三天,又被我超度了一番,早就元气大伤,现在你师傅断了一指,而且还有百年槐树制成的渡船相助,没有啥问题,你看着就好了。” 我心急如焚。 浮尸地上,师傅那根断指被插在浮尸地正中央,师傅扯了一段衣裳,把手草草包扎,然后脚往底下猛一跺。 这只断指就被他踩了下去。 紧接着我们都听到了一声惨嚎,再下一秒,一具腐烂的不成人形的怪物竟然从浮尸地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看见的,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看见的。 一野和尚一愣:“大白天都敢出来,看来是逼急了。” 我问怎么回事。 他说:“这叫榪尸,浮尸地底下尸体众多,多少会残留两具保存较完整的尸体,底下那恶鬼不能直接接触阳光,就附在尸体上出来。” 我焦急问:“师傅不会有事吧?” 一野和尚却说:“你看着就是了。” 见到榪尸,师傅嗖一下窜到了槐树刻成的船上,那恶心尸体竟然不敢过来。我这才注意到,那尸体头部还插着一根断指,腿的下半部在浮尸地里头拔不出来。 两人在底下僵持一阵,或许是由于浮尸地上用中指血刻画的聚阳符对他产生了巨大压力,又或者是大白天强大的阳气让他受不住。他急急朝着师傅奔去! 其实说奔也不对,他看上去虽然在奔跑,可由于浮尸地的原因,他的速度慢的跟蜗牛似的。 一野和尚轻声说:“浮尸地养鬼的同时,也压制鬼,再加上聚阳符、太阳和槐树舟,这榪尸其实根只兔子没什么区别。” 第六十一章 时光 一野和尚还是小瞧了榪尸,榪尸力大无穷,几乎把槐树舟给掀翻过去,不过最后还是被师傅轻松一匕斩下头颅,紧接着一团白气从它颈子中喷出,师傅才舒了口气:“成了。” 其实说起来的话,战斗过程并不激烈,师傅一开始就占了上风,槐树制作的船,有点像是横渡黄泉的船只,在这种情况下,给了榪尸一种这人是来接引自己度过黄泉的错觉,当然不敢靠近。 再加上现在是大白天,鬼怪力量本就虚弱,算上这几日的准备,弄不死才奇怪了。 师傅被人弄上来,几个军人上前,给他又是消毒,又是包扎的,然后立马送去医院。一野和尚也被送去调理了一段时间。 两个老家伙在整三个月之后才出院,这时候都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期间我担心过章子尸体,还有那个警察鬼魂的事情,师傅却说,章子的尸体和水库、浮尸地的关系不大,而且他和一野和尚在去山顶水库之前,就已经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我不信,让二狗从他爹那里打听,后来才知道,原来章子的尸体被送去火化,一野和尚则给那个警察做了场法事。 然后就没事了。 我想到医院鬼婴的事情,那个情况和章子何其相似,两人都是全身被泡的腐烂,但一张脸却保存的异常完好。 师傅却对这个问题避之不谈。 我没辙,只好放下心头的疑惑,从山顶水库的事情之后,师傅便没有再离开过叶家村,我和师傅的户口也被迁到了叶家村来。 三胖子爹是村长,给我们分了田地,师傅干脆也不去上班了,过起了种种田,看看书,捉捉鬼的悠闲日子。 不过这可苦了我了,因为师傅给我布置了一个相当艰难的任务,学费自己挣。 结果每个暑假寒假,我都奔波在城里的饭店、服装店、商场、大卖场中打工,好在初中学费并不算贵,算上学杂费也没多少,咬咬牙也过去了。 不过师傅狠就狠在,每个月只给我一百生活费,还三令五申让二狗不准接济我,否则今后二狗家闹了鬼,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会管的。 二狗爹当年被百鬼抬棺吓坏了,哪敢再惹麻烦,只能点头答应…… 当然这都是做给师傅看的,在学校里二狗对我怎么样,师傅他老人家是管不着的。 好在那时候早餐热干面还只是一块五一碗,中午在学校食堂五毛钱打一碗饭,然后一块钱打一个菜,也还凑合的够吃,晚上有时候则是钟老师可怜我,让钟娜多给我带盒饭。 要是钟娜没带,我就只能饿肚子了。 二狗这牲口一开始还每天屁颠屁颠的把自己吃的给我分点,后来到了初三,他开始恋爱,身上的钱被败的精光,有时候晚上还来找我蹭吃的。 每次都被他气的不轻。 说实话,二狗长得人模狗样,初三之后,换了副金边眼镜,整个一衣冠禽兽。而且那时候起他就开始爱穿他老爹的衬衣,平时由于比较沉默,除了我之外,不太爱和其他人讲话,在女生间还多了一个忧郁王子的外号。 我听到,差点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钟娜骂我:“我看你是嫉妒!” 我撇嘴:“有个锤子好嫉妒的,我长得比他难看吗?” 钟娜笑:“你比他好看。” 我哼哼:“一点都不真诚!” 自从山顶水库的事情之后,一直没有事情发生,我也度过了一个安稳却充实的初中。 那时候由于师傅掐断我的财务供给,我只能拼了命的学习去拿可怜的奖学金,然后暑期打工赞学费和生活费。 每一天都被填满,每一分钱都扮成两半花。 就是这样,二狗这牲口还跟我蹭吃蹭喝,这狗日的在人前装忧郁沉默,然后约了女生出去就开始大手大脚花钱,到了月底喝西北风了,死皮赖脸求着我和钟娜赐他点吃的。 每每这个时候,我们都齐声骂:“滚蛋!” 记得初一时候我学习成绩还只是班上中下游,虽然在学校里已算不错,但跟钟娜这个学霸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不过到了初三之后,我和她的成绩已经差不多了。 倒是二狗整天跟姑娘出去约会,学习成绩还挂在班上中游左右,从不掉下去。 记得那时候我经常和钟娜一起学习,二狗这牲口时不时悠悠来一句:“蒋娃子,你不要叶晶了?” 我白他一眼,说实话,升上初中之后,我基本一年才只见到叶晶两三面,而且这丫头对我的态度愈发冷淡起来,她每次看到我,跟看到仇人似的,我干脆也眼不见为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几年三胖子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次,初三的那年,我、三胖子、大仙、二狗难得的团聚了一次。 三胖子吃完饭,苦着脸,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饿……当归,味甘;辛;苦;性温……” 二狗跑过来,捏他肚子上的肥肉:“还饿啊?刚才不是吃了吗?” 三胖子脸上肥肉一抽:“没吃饱……枸杞叶:苦、甘;性凉。” 大仙又长高不少,但也壮了不少,一打听才知道,他开始打篮球了…… 三胖子咬一口园子问:“能不能参加NBA?车前草,性味:甘;淡;性微寒。” 我们都受不了他,齐声喊:“你大爷的,能别背书了吗?” 三胖子哭丧脸:“金平那老头非让我背熟,不背熟没饭吃……艾虎,味甘,性温。” 我们扭头看老神在在坐在桌子前和师傅神侃的金平老头,心中一寒,这老家伙也太严厉了…… 钟娜是知道三胖子的事情的,走过来严肃的说:“你瘦了。” 我们全晕倒。 三胖子也没在叶家村多待,过了年,我们话都还没说完,金平就带他回了北京。 之后大仙也走了,他现在都已经进入了省体育队。 我和二狗落寞无比等到了初三下学期,之后便是中考,我、钟娜、二狗全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到了高中,师傅还是对我执行独立自主政策,每个月的生活费下降到了令人发指的一百块…… 而且那时候正是千禧年,早点开始涨价,师傅给我的钱,顶多只够吃个早点,再加上正直发育期,食量增大,每天都饿的不行。 整个高中三年,都在快要饿死,与吃不饱这两个状态当中挣扎,好在那时候有钟娜帮助,因为高中离家远,钟娜也开始住校,我打工攒的钱交完学费之后,剩下的便全给钟娜管着,再加上奖学金,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但那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和她经常在晚上的时候,就打一份饭,两人共着吃。 当时我真的感动的一塌糊涂。 二狗那畜生那时候没和我们分在一个班,他去学文科去了,理由是,妹子多。 记得高中期间,我经常穿着十分朴素,衣裳上头时常还打着补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实在没钱买衣裳。 于是经常有人斜眼瞄我,然而那时候我和钟娜走的近,钟娜人长的漂亮,穿的干干净净,学习成绩又名列前茅,自然成了大家眼中的女神,于是我成了部分男生的眼中钉,在女生眼中也被看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二狗在女生当中人缘好,知道之后给我说,我一撇嘴,我哪会在乎这个?依然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我自己赚的钱,我自己花,怎么就成癞蛤蟆了?说实话,我打心底瞧不起那些人,吃着家里、用着家里的还嘲笑别人没钱,我想说,他们够格吗? 不过之后发生了件事情。 第六十二章 过结 由于我和钟娜走的比较近,在加上我衣着朴素,看上去跟个乡下穷小子没两样,所以毫无意外的被一伙人盯上了。 记得那天中午放学,我和二狗趁着午休的一个半小时,去给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刷盘子挣几块钱零花钱——这都是为了给钟娜买礼物。 二狗本来不情不愿的,不过这时候正值月底,再加上他花钱大手大脚,再不工作,只能喝西北风了,于是只好跟我过去。 没想到才出校门,就被一伙人给堵住了。 其中一个我记得,好像是隔壁班的,叫张林,留着偏分头,一边头发比较长,盖住眼睛;和二狗一样,喜欢穿个衬衣,不过二狗穿的规规矩矩,衬衣下摆都扎在裤子里,面前这人则经常敞着两颗扣子,看上去花里胡哨的。 二狗悄声对我说:“这货好像喜欢钟娜,边上几个都是隔壁学校的混混。” 我拉他绕过这伙人:“别惹麻烦。”那时候我是真的不太想惹麻烦的,每天养活自己都够累了,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何况,那时候我的心境比起同龄人来说,要成熟许多,根本懒得和这群人胡闹。 不过没想到我们才绕开,那伙人又堵了上来。 “这不是叶帅吗?你怎么和这个土包子一起?”张林过来笑着说,不得不说,这货长得还不错,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长着一张日韩明星的脸,而且他还带着一边耳钉。 我和二狗都烦他,二狗烦他是因为这两人在女生当中人气都很高,相当于半个竞争对手,我烦他是因为看不惯他这种样子。 你说二狗也帅吧,但二狗的帅是那种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带着眼睛之后,斯斯文文的帅。而且二狗人聪明,即便不好好学习,成绩也还过得去,然而张林就是那种光帅,肚子里没货的东西。 按照二狗的话来说,这就是智商上的碾压。 “关你屁事。”二狗懒得废话,拨开人群就往前走。 我跟上去,与张林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这才是无视的最高境界。 张林气急败坏抓我肩膀:“傻逼,跟你说话呢!” 不过他哪抓得住我,不是我吹,由于年纪的原因,暑期打工一般工作人家都不要我,那几年全是做的粗活重活,而且又是在乡下长大,力气同龄人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张林抓我,结果还被我带了一个踉跄。 这伙人急了,一个留着长发的家伙飞起来就是一脚。 我又没练过功夫,哪里反应的过来,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二狗回头,大吼一声,和这几人开干。 我也火大,长头发那家伙力气不大,就是个高,踢的不痛不痒的,只一下子让我失去平衡。连忙爬起来,转头就揪着那人的长发给了他一巴掌:“操你大爷的!” 这一下打的极重,长发牙都被打掉一颗。 二狗虽然也是和我一起在农村长大的,但他从没打过架,虽然长得成熟,个也比我高一点,但力气小的很,没一会就被打趴。 我强点,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不过在被打趴前,揪着张林这畜生把他耳钉给拽了下来。 我这人就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师傅以前也教训过我,说我戾气重,得改改。 张林满脸血,和一伙人围着把我和二狗狠揍了一顿,二狗和我分别断了一根肋骨。 我们躺在医院床上,二狗爹和我师傅坐在一边,两人完全是两种相反的态度。 二狗爹又是给削苹果,又是端茶送水的。 师傅却冷冷一哼:“让你娃儿打架!” 我气不过,扭头没搭理他。 要不是后来钟娜来看我,估摸着就没人关心我了。 这事儿闹很大,学校说要把我们开除,不过张林家听说有两个钱,塞了两个钱,开除张林的事情就变成了处分。 等我们回到学校的时候,校长找到我们,还严厉批评了一番,说,周一早会的时候,正式宣布开除我和二狗。 二狗冷笑,张林家有钱,他家就没钱了? 二狗爹是个生意精,而且很擅长拉关系,他和三胖子爹关系又好,三胖子爹有是村长,虽然官不大,但架不住认识的人多。两人一合计,再加上本来就是张林挑衅在线,还勾结其他学校的人欺负本校学生,这事儿于情于理都不该是我们受到严重惩罚。 最后张林被开除,我和二狗继续呆在学校读书。我还清楚记得张林被开除那天,脸都绿了。 他一个劲的嚷嚷:“都给你钱了,怎么还是我被开除?!”最后他被保安请出学校。 不过,师傅至始至终没有管过我的事情分毫。他的态度转变之快,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林被开除那天,二狗难得不吝啬,把花在姑娘们身上的钱省下来,请我们下了次馆子。 钟娜难得的喝了点啤酒,举杯说:“咱们得庆祝下!” 二狗不睬我们,低头狂吃,自从他谈恋爱之后,钱全花在女方身上,很少吃到一顿饱饭…… 我和钟娜碰杯:“生日快乐!” 那天也正好是钟娜生日,二狗子猛抬头,惊道:“啊?” 我摸出生日礼物,递上去。 钟娜脸红红接过:“你记得啊?” 我挠挠脑袋,的确,认识都五六年了,还没有送过她一次生日礼物。 二狗大喊:“狗日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知道钟娜快过生日了,但是不知道是哪天…… 正当这时后,身边传来一声喊。 “就是他们!” 这声音很耳熟,二狗一个机灵:“张林!” 我回头看,大爷的,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张林叼着烟,跟一群二流子聚在一起,正进门来,虽然我和二狗也抽,但在师傅对我进行经济管制之后,我就戒了。 二狗为了保持他健康帅哥的形象,也戒了烟。 “干!”张林首先大骂,似乎看到钟娜脸红接过我礼物的样子,一下怒了,操起旁边酒桌上的一个酒瓶就奔过来。 二狗这次学聪明了,远远就一凳子砸过去,我拉着钟娜往外跑,二狗跟上。 张林那伙人都是些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在他们眼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一个高中生敢在他们面前嚣张,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几人堵住大门,我低吼:“后门!” 我们从后门窜出去,后门是一条小巷,我还想着往哪儿跑呢,钟娜拽着我直喘气,她体力不行,再加上刚才跑的急,一下子喘不过去。 “躲进去!”我指了指垃圾桶,为了防止臭味传出来,这酒店后头的垃圾箱都是带盖的,而且体积很大。 二狗一阵犹豫,钟娜更是惶恐之极。 想都没想,直接把钟娜横抱起来,躲进垃圾桶,二狗咬牙钻进来…… 里头臭味扑鼻。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钟娜跑不动,如果盲目逃窜,被捉是迟早的事情。 钟娜眼睛闭着,把头埋我怀里,一脸惊恐,垃圾箱里实在太臭…… 不过我注意到她尽量捧着时我送他的礼物,不让四周的垃圾把礼物弄脏。 我一阵心酸。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叫骂声,声音在几分钟后消失,又等了五分钟之后,我们才钻出来。 “你怎么非躲这里啊……”二狗十分狼狈。 我白他一眼:“又不是演电影,一般人从酒店后门跑出来,会第一时间看垃圾箱吗?我们逃不掉,不躲这里躲哪里?” 钟娜捧着礼物盒子,都快哭出来。哄了半天才把她哄好,然后回了学校,我心想一定要给这牲口一个教训不可。 结果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第六十三章 鬼屋 世界上真是有些事情无巧不成书,师傅曾说过,每个人都有劫,这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 由于我们上的是重点中学,只有在每个礼拜天才有一天的休息。 记得那个周末,我和二狗回叶家村拿换洗的衣裳,顺便为了省钱蹭顿饭,钟娜想念叶老太太的做的红烧鱼,也跟来。 说来也神奇,从十世鬼胎事件之后,师傅说叶老太太并没有多少年可活了,但是她偏偏活到了千禧年之后。 我们正在屋里吃饭打闹着,外面有人喊:“请问张天师在吗?” 师傅正和叶老头聊天,听到声音,出去看,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个神色紧张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带着大金链子,一副暴发户模样。 “没想到您就是张天师啊……”中年男人有些尴尬。 师傅哦了一声,喊:“坐。”然后接着和叶老头聊天。 男人挺着肚子,似乎有些嫌弃这儿的凳子脏,扭捏了半天才坐下,然后转头看到我,沉默几秒,有些尴尬说:“这位是蒋三正同学吧?” 我一愣:“你知道我?” 男人哈哈笑了笑,笑的很勉强:“我儿子和你……” 我耐心听他说完,还没等我动怒,钟娜一下子站起来,端着饭碗到了外头去。 二狗冷哼一声不说话。 这男人就是张林他爹。 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心说,怪不得张林品行不端,看他爹这幅暴发户模样就知道了。 我干脆也端着饭碗出去,和钟娜一起蹲着吃。 钟娜问:“你说他来干什么?来道歉的?” 我哼哼:“不可能,那胖子神情有些憔悴,要么是酒色过度,要么就是家里遭鬼了。” 钟娜一愣:“没这么巧吧,张林前脚和你结怨,后脚他家就遭鬼了?” “难说,你看那胖子,一看就是有钱没文化的暴发户,你说他们出事,第一时间是找什么?当然是去寺庙道观之类的地方找人寻求帮助,这就要花费不少时间。然而我和张林干架不过是前几天的事情。他现在突然找来,我估摸着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我随口说。 钟娜饭也不吃了,咬着筷子,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我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那当然。” 这时候,二狗也下了饭桌,凑过来,幸灾乐祸说:“张林家闹鬼了!” 钟娜拍我肩膀:“真准!” 我扭头往后看,正好对上了师傅的眼睛,师傅喊:“瓜娃子,过来!” 我慢慢挪过去,其实师傅这些年断我经济支援,让我非常不满,毕竟小孩子心性。 “张先生家有些情况,你过去看下。”师傅说。 胖男人尴尬笑着:“张天师,您这是?我们都姓张,好歹是本家,虽然前两天犬子和这位小朋友有些过节,但是您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啊……” 明明一副暴发户模样,还偏偏想装文人,最后那个‘草菅人命’说出来的时候,我都恶心的快吐了。 叶老头在边上帮腔:“别看他小,本事厉害着,天师不在的时候,十里八乡出什么事情,都是他主持。” 然后叶老头又给他说了几件我去捉鬼的小事。 那胖子才稍微打消些疑虑。 “反正有什么事情,尽管给这个瓜娃子说。”师傅喝一口酒,然后喊着醉了醉了,回去睡觉了。 胖男人尴尬笑着看我:“小朋友,虽然我家拿小兔崽子和你有些过节,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年轻没个冲动的时候呢?” 他这话说的极到位,二狗在边上不屑摇头,说实话,别看二狗爹住在叶家村,但他生意做的极大,二狗耳濡目染,对这些客套话早就免疫。 其实我也挺反感这家伙的,但是我更奇怪,为什么师傅知道我和这家伙有过节,还让我亲自去捉鬼。 后来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老头是嫌太远了,不想动。 我犹豫了一阵,还是跟胖男人去了。 不管我和张林有什么过节,先去看看情况再说。二狗给我耳语:“我们怎么整他们?” 我白他一眼:“去了再说。” 钟娜也要去,扯着我衣裳不放,不过最后还是被劝了下来,那胖子开了车,直接把钟娜送回了红安路。 到了目的地,这是一片别墅区,不在市区内,每户人家都是独门独栋的三层小洋房,带前院后院,就跟电视里,外国的那些房子一样。 我们老远看到张林紧张兮兮站在家门口,一见到他爹的车子开回来,连忙上来拉门:“人呢?人呢?找回来了没?快让他进去捉鬼!” 结果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你们两个傻逼怎么在这里?!” 我和二狗笑,齐声说:“来捉鬼啊。” 张林大骂:“你他妈快……” 话还没说话,就挨了他老爹一巴掌:“好好说话!” 第十八章 张林一委屈,骂了声,就往外跑了。 他老爹张了张嘴,想喊,最终又算了,转头对我们说:“小师傅……您别见怪……” 我点头,当然不会见怪了,张林都挨了一巴掌,我现在心里爽着呢。 他领我们进了屋,不一会有个女人给我们送来咖啡,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和张林有两分相似。 “这是内人。”他尴尬解释了下,“我叫张志成,你们喊我张叔叔吧。” 我和二狗早不是小孩子,既然是来捉鬼的,就不能把关系搞僵:“张叔叔,张阿姨。” 张志成挺着肚子:“小师傅,您看我这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狗人精一样的家伙,嘴巴也快:“您就别试探了,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们看,是想看看我们的本事吧,您这是对我们还有些信不过?” 张志成尴尬笑了笑,干脆直接把事情说出来了。 原来他家闹鬼很久了…… 事情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他们家本来没有事的,可某一天夜晚,厨房中传来了锅碗瓢盆声,张志成以为是遭贼了,于是拿着根钢棍下去看,像他这种人,床底下是随时都放着武器的。 结果来到厨房,他胆都吓破了,只见到本来收拾的好好的厨房里,案板被拿了出来好生放在桌上,菜刀也放在上头,案板上有条砍掉了头的鱼,鲜血淋淋…… 而且更吓人的还不是这个,由于别墅全是外国式样的那种装修,所以厨房很大,而且在厨房里有一张大桌子,平时他们就在这里吃饭。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碗筷盘子,盘子里全是菜…… 这些菜都是生的…… 更吓人的是,其中一个碗里还装着一盘泥土,而且他亲眼看到了一个筷子凭空飞起来,夹了一筷子泥土。 张志成都吓傻了,当晚就报警。 然后警察来看了,找不到线索,也没东西丢,而且张志成形容的太奇幻,案子都立不了。 后来张志成去正规寺庙和道观找了几个道士来,这些道士和尚又是作法,又是念经,阵仗搞的极大,可偏偏一到了夜晚,事情还是照样发生,甚至有一次,别人送来的一只土鸡当晚就被宰了,切成肉块,和着鸡毛鲜血淋淋装在盘子中,放在桌上…… 张志成吓傻了,然后有人建议让他装摄像头,看看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结果呢?”我紧张问,张志成家里的事情实在古怪。 “结果……屁都没看到。”他深吸一口气,爆出一句脏话,“摄像头中,厨房没有任何变化,可偏偏早上一起来,厨房的桌子上,该怎样还怎样,这鬼闹了一整年,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我想了想,心中有个疑问,但二狗先我一步问出来:“怎么不搬出去住?” 张志成哭丧着脸,摸着自己的肚子:“走到哪,哪里就出事!” 第六十四章 准备 张志成说的吓人,我继续追问。 他说:“我们不是没想过搬家,但是搬了几次之后,每天依然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于是干脆回来住了,期间请和尚、道士,然后请侦探,报警什么都做了,依然没有结果,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都过去一年还没解决,后来从生意上的一个伙伴那里听说过张天师,于是冒昧去找了。” 我皱着眉头,这鬼还能跟着人,张志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师傅,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多少钱我都出!”他说。 “这还真不是钱的问题。”二狗火药味很重,他不像我,我是从小被师傅教导,捉鬼别收钱,免得沾染一身因果洗不脱。 不过说实话,我那时候虽然过的艰苦,还真没在乎过钱财的问题,大老爷们,没钱了就去工作,反正饿不死自己的。 “张叔叔,这真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也懒得多废话,“事情我们会解决,但是钱财的话,就免了。” 张志成没说啥,只是腆着个大肚子,连连道谢。 我让他带我们去厨房看看,二狗在厨房东翻翻,西捡捡,扭头跟我说:“啥都没啊。” 厨房是那种西式厨房,而且很大,厨房中间一个大桌子,桌子上贴着一道平安符,符纸我看了下,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符纸我感受的到,肯定是寺庙里求出来的,而且有一定镇鬼功效,一般鬼魂见到这符纸早退避三舍了,哪还敢出来。 结果张志成家依然闹的这么厉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又在厨房逛了一圈,发现这里什么八卦镜,桃木剑,佛像七七八八摆了一大堆。 二狗把东西收集起来,拿给我看,我瞄了一下,都是真品,别说是个把鬼魂了,连厉鬼来了,都得被这些东西唬住,这儿还能闹鬼还真是出奇了。 我想了半天,没个头绪。 “别的地方有没有问题?”我问。 张志成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要是其他地方也有问题,我肯定打死也不回来,搬了几次家,都是厨房有些怪。” “外头也和这里一样?”我问。 张志成老婆,张夫人叹气:“也不算吧,在外头还是有些区别的,起码没在这个家里吓人。” “既然出事的是厨房,我说,要不你们把厨房封了吧,拿水泥一填,管他什么鬼,眼不见心不烦。”二狗心直口快,其实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既然是厨房发生问题,而且寻常的东西无法解决,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封了? 以张志成家的有钱程度,就算每天下馆子叫外卖,也不至于吃穷自己吧。 张志成一脸尴尬:“不是没想过要封掉这里,只是……” 我连问:“只是什么?” “只是来了几个风水师父都说,厨房不能封,否则大难临头!” 我一愣,原来是这么回事,风水方面的东西我不懂,但知道些细节总是好的,于是问:“他们没说为什么吗?” “说家里的局是五福临门,但是五福当中的两福,果长寿、果善终,这两福的要位就在厨房,说封了厨房,立马无寿福,无善终……”张志成颤抖说。 我听的头大,什么五福临门的格局,我完全没听说过,不,或许说是,我从未接触过风水方面的知识,让我理解这些实在太难,但我懂了,张志成家的厨房不能封。 “张叔叔,您可以搬出去后,把外头的厨房封了啊,反正外面的家也不可能全是五福临门的局。”这里的事情没有头绪,我继承了野字派道士的一贯做法,做事简单暴力,只要能把问题解决,先从最简单的方法做起。 二狗在边上点头表示赞同。 张志成却苦着脸,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我也不是不想啊,但那个师傅说了,这五福临门的局,不一般,是局中局,具体的他也没说,只是说,不封别墅的厨房,我们去哪里都会闹鬼,不在厨房闹,说不定就闹到卧室来了……封了别墅的厨房的话,就是封了果长寿,果善终……” 我脑袋都大了,干脆下了个总结:“也就是说,张叔叔家的厨房不能封,但是要把鬼捉到是吧?” 张志成连连点头。 我和二狗对视一眼,我的想法是让他先回去,给我请个假,毕竟明天还上课,我们才被处分,还在观察期就逃课,这事儿说出去都不好听。 二狗懂我的意思,立刻走了。 我留在张志成家,期间张林回来一次,见到我,又摔门走了。 急的张志成大骂:“这孩子!真不懂事儿!” 我无视了他,知道他骂张林是什么意识。他是生意人,这人做事知道怎样讨好对方,反正骂两句孩子又不吃亏,还能得到别人的帮助,何乐而不为? 趁着白天,我在他家转了一圈,因为没开阴阳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仅凭感觉的话,家里其他地方,包括厨房,都没有给我异常的感觉。 在家里找不到线索之后,我又去外面看了下。 张家的三层小洋房看上去很洋气,颜色鲜艳,前后带草坪,还有一个小花圃,房子外头也没有什么异常。 又看了看附近其他人家,基本大同小异,不过根据装修风格不同,家里的格局也有些不同。 我皱了皱眉,张家的格局是五福临门,虽然我不懂风水,但我也知道,平常的装修队肯定装修不出这样的东西,于是我跑过去问他还记不记得是谁给他装修的。 张志成点头:“知道。”然后带我们去找了装修队,结果发现根本不关装修队的事情,别人只是照着图纸做事。 我再问,张志成才拍脑门子说:“是个室内设计工作室给我出的图。” 我们又拍马去找了那个工作室,找到给张志成出图的那个室内设计师。 询问了半天,我才知道,这人对风水也只是一知半解,当初给张志成出图的时候,只是一时灵光一现,用最近学来的风水知识,给张志成设计的。 我们跑了半天,合着张志成家的风水格局,是别人一不小心布置成的…… 怪不得师傅曾跟我说过,地字派的师傅们,最怕的就是这种外行,风水不像捉鬼,平常人看点书,也能学那么一点,譬如在桌子上放个貔貅招财,在家里养盆鱼,改善改善风水,平常人也做的来。 但是,风水不同于其他,如果一步错,则步步错,好的招不来,还容易招惹来坏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好的风水师难寻的原因,一个搞不好,就容易出事。 我琢磨了半天,心里也想不到一个解决办法,干脆回了别墅,让张志成给我准备了些东西。 出来的匆忙,一点东西都没带,不,或许说是已经好一阵子没捉鬼了,这几年我就没准备过捉鬼的工具,唯一不需要准备就能拿出来用的桃木剑,这几年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去买几只公鸡回来,然后去屠宰场弄一把杀猪刀。”我说着,然后想了想。现在手头上没有无根水也没有柳叶,开不了阴阳眼,张志成也肯定弄不来这些的。替代品也不是没有,但都太邪乎。 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干脆让他又给捎了一面小镜子,还有新鲜猪血,并且再三叮嘱,猪血一定要新鲜,弄到之后,直接把镜子泡在猪血里头。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猪被宰的瞬间,让喷出的第一波血淋在镜子上。 第六十五章 惊 没有无根水泡的柳叶,我自个儿还没能力开阴阳眼,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猪血脏,特别杀猪时候溅出的第一波血,泼在镜子上,能够让人通过镜子看到鬼魂。 张志成连忙照做,他家有钱,别说这点小小要求,更难办的他们都能办到。 等他把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拿着猪血泡过的镜子,把他擦干净,然后仔细打量起来。 说实话,这肯定没有阴阳眼方便,但是他比阴阳眼厉害的一点是,他能看到的比阴阳眼多。 阴阳眼毕竟是在人的眼睛,人承受能力有限,于是能看到的东西也有限,但是镜子不一样,你阴气再重,总不能让一个镜子产生难受的感觉吗? 而且在生活当中镜子本来就是挺邪门的东西。 我拿着镜子在屋子中晃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只好等待夜晚的降临。 打听了一下,张志成家里闹鬼一般都是午夜十二点之后,我问他是不是每天都闹? 他点头。 到了晚上,我一个人搬着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身边放着公鸡、杀猪刀等一应物什。 时间直指十二点。 这时候,脚边的公鸡突然喔喔叫了起来,显得极其挣扎,我一愣,右手情不自禁抄起杀猪刀,左手则拿着镜子对向厨房。 起初没有丝毫变化,屋内该怎么样还是怎样。 等到快一点,我手臂都发酸的时候,我突然在镜子中看到一张脸,这张脸是张志成的! 我吓一跳,刚准备回头,背心却一冷:“不能回头!”因为镜子是对着厨房的,我坐在厨房门口,张志成就算要出现,怎么可能在我背后? 我抬眼望厨房一看,却连个屁都没看到。 厨房中别说连人,连个鬼影子都没。 可偏偏镜子中能看到张志成坐在厨房的餐桌上,他眼睛闭着,嘴巴似笑非笑,看上去骇人之极。 这胖子端正坐在餐桌上,好像在等着什么,下一刻,张阿姨也出现在了镜子里,她拿着菜刀好像是在案板上切着什么。 我汗毛都吓的炸了起来。 镜子中发生的一切,现实中的厨房中都没有发生,不知道为什么,猛然间,我觉得这整间屋子都有些问题。 等了片刻,在镜子中,我看到了张阿姨端上来几盘菜,菜都是生的,而且其中还有一盘被切的鲜血淋淋的活鱼。 那时候我都吓呆了,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阴气的变化,可偏偏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危机感,仿佛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 就在我看着镜子愣愣出神的时候,镜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让我吃惊的人…… 这人也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一张脸似笑非笑,眼睛闭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这人就是我! 看到这张脸,我终于忍不住,咕咚一下跌到在地,连忙砰一下把镜子摔碎,然后用杀猪刀割了公鸡的喉咙,把血往四周狂洒。 刚才的情况实在是太恐怖了! 底下的动静惊扰到了张志成,或许说他们一开始就没准备睡觉,于是赶紧跑了下来,我没敢把事情给他们说,只说摸到点头绪,今晚就先这样。 然后我们三人紧张在客厅坐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大早,我问张志成要不要去厨房看看,他有些害怕的点点头。 结果去了厨房却大跌眼镜,厨房中除了我昨天弄出的鸡飞狗跳之外,一点变化都没,张志成一愣:“小师傅……谢谢你啊!” 我呆了呆,轻声说:“别慌谢。”他们家太蹊跷了,情况是我至今未见的古怪。 张志成还想说什么,我挥手制止,这时候张林又回来了,见到我理都不理,直接伸手:“爸,给钱!” 张志成脸一板:“你这小逼崽子真不懂事!”说着扬手要打。 后来被张阿姨拦下,偷偷赛给了张林几张大团结。 张林斜撇我一眼,走了。 张志成叹气:“不成器的东西!” 张林走后,张志成又拉着问:“小师傅,这里的事情解决了?” 我苦笑,哪有那么简单,摇摇头让他别慌,先看看情况再说,然后倒头在他们家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门,我爬起来一看,原来是二狗在外头敲门,他一进来就冲我喊:“假请了,你这里怎么样?” 我知道他是想看热闹,于是把事情给他说了,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没有一丝害怕,还有些失望的说:“也就是说,他们家今天没遭鬼?” 我点头,其实也不是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昨晚看到那一幕之后,我总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二狗要去厨房看,我也只好跟着去,结果刚一过去,心就凉了半截。 只见到厨房里正中央的餐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四双碗筷,然后几个盘子,盘子中装着些根本没炒过的菜,还有一盘被切的血肉模糊的鱼…… 我吞了吞口水问二狗:“现在几点?” 二狗手有些抖:“下午两点。” 昨天我和张志成他们一晚上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都还好好的没事,结果打了个盹,厨房就变成这样了,而且还是在大白天! 我的第一反应是报警,连忙让二狗去喊张志成来,然后我守在厨房想事情。 之后张志成听我的,报了警,警察来调查取证,查了半天,一点线索也没。然后警察还特地调取了别墅外的监控录像——这里毕竟是高级别墅区,外头安保相当严格。 不过依然没从里面找到任何线索。 我本来还指望着是谁做的恶作剧,这样也省我一桩麻烦。 张志成家的情况古怪之极,我只能下这样一个定义,能做出张志成家这种事情的鬼魂,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二狗本来还想留下来看热闹,我把他赶回学校陪钟娜。 张志成望着我愁眉苦脸:“小师傅,接下来……” 我知道个屁啊,警察还在调查取证,总不能当着警察的面作法事驱鬼吧。 警察调查取证花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九点,几乎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线索。 在张志成的再三要求下,最终还是留下了个小警察保护他的人生安全——当然,这都是钱的功效。 之后,小警察和我轮番守在厨房,一直守了三天,都没有异常发生之后,他这才接过张志成赛的钱,快活走了。 我见到没有事情发生,也以为没事了,于是当天就回去上课。 结果第二日大早,张志成找到学校来:“小师傅!又出事了!” 我眉头一紧,回去一看,张志成家的厨房又出了问题。 我吃惊,张志成家的鬼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了半天,想到了师傅的‘望闻问切’四个字,其中肯定有我没有了解到的关键。 于是理了理思路,问:“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五年前。”张志成坦白。 我想也是,雅苑别墅区建成也不过六七年罢了。 “什么时候入住,什么时候装修的?” “五年前就搬过来了,不过一开始只草装了一次,我不满意,就请来设计师重新装修了一次。”张志成想了想说。 我一愣:“也就是说装修过两次?” 他点头:“第一次是买房子送的装修,和其他人大同小异,你张阿姨不满意,就重新找人装修了一遍。” 我皱眉想了想,不对,始终还是有些不对劲,想了想,将这个排除,接着问:“房子是一年前开始闹鬼的吧,那时候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六十六章 录像 张志成想了想,犹豫了一阵,然后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来着……”说着转头望向张阿姨:“那人叫什么来着?” “陈正。” “对对,就是那人。”张志成恍然大悟。 原来那时候张志成和人做生意,但由于利益方面的关系,一直谈不拢,后来生意对象给他送了一个古董,说是什么什么朝代的一个花瓶,很值钱。 张志成找人鉴定了,是真的,而且一估价,在生意上亏的钱,这花瓶卖了可以成倍的赚回来,于是他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不过具体是什么朝代的花瓶,我也没问,毕竟我是来捉鬼的,这花瓶就算是冰川时代外星人留下来的也和我没关系,我只用对症下药,这鬼阴气旺,就用大阳的东西把他驱了,如果他煞气重,就先破煞,再驱鬼。 现在想起来,问题还就出在张志成收了这个古董之后。 收了花瓶之后,张志成家频频出问题,要说鬼魂,他们一家子还真没真正见到过一次,可偏偏厨房的事情比鬼魂还要恐怖。 我让张志成把花瓶给我看,他带我上楼,到了上头打开个保险箱,花瓶就放在里头。 这大老粗竟然直接把古董花瓶毫无保护的直接锁在保险柜里头,虽然我对古董不怎么在行,但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把花瓶拿出来,我瞄了一下,这花瓶怎么说呢,不大,差不多两掌高,是那种中间大肚子的花瓶,我也不知道学名叫个啥,只是上头的花纹特好看,是淡淡的青色,我往花瓶里头看了看,里头黑漆漆的看不清,便让张志成拿来手电筒。 手电筒往里头一打,我吓的手一抖,花瓶里头竟然还有花纹,而且我瞬间认出这是养鬼纹。 我碰到过三次养鬼纹,第一次是王凤轻家的,那里的养鬼纹非常精细,刻在大缸底部,如老树盘根;第二次则是在钟老师家,是那个不良装修队的家伙偷偷刻上去的,学校那个养鬼纹估计也是他潜伏进来弄上的;第三次则是在深山水库当中,水库底部洞口就有养鬼纹,但是师傅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这个养鬼纹有什么作用。 再算上今天这次,我已经碰到过四次养鬼纹了,每一次都惊心动魄。 “你那生意对象是干什么的?”我问。 张志成顿了顿:“陈正是江西九江的一个建材商人,我和他其实没什么交情,一年前和他谈妥生意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江西九江?”我微微一愣,章子当初好像就是逃到那边盗了个墓的,一年后长江流域就发了大水。张志成收到了一个画着养鬼纹的古董花瓶,然后家里就开始闹鬼。 我脑袋都大了,四次碰到养鬼纹,四次我都有种无能为力感。 本来还想去找师傅,但想到了他那副模样,干脆就不去找他了,不就是养鬼纹吗?大不了把这花瓶给摔了。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做不得这事。 当先任务是了解花瓶里的养鬼纹到底是什么功效。 仔细想了想,王凤轻家的养鬼纹有两处效果,一是养鬼,二是困鬼;钟老师家的养鬼纹则是小打小闹的,不足挂齿;山顶水库中的养鬼纹我还没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我隐隐觉得是为了配合章子的尸体跟鬼魂,镇守底下的被浮尸地污染的‘黄泉’水脉。 养鬼纹各有奇效,古董花瓶上内的养鬼纹我想了想,难道是让人产生幻觉? 钟老师家的养鬼纹,配合尸线,然后加上一些特殊药物,的确能让人产生幻觉,但是这个花瓶被锁在保险柜里,怎么让人产生幻觉? “对了,古董鉴定专家有没有说,里头这花纹有没有什么特点?”我想了想,这样问道。张志成既然是找人鉴定了这玩意,那么肯定是会有鉴定证书的。 张志成砸吧砸吧嘴:“证书倒没有,不过那人是行家,上过电视的,人品没的说,给我说,花瓶最值钱的就是这里头的花纹,说是什么暗画?”说着他转头问张阿姨,张阿姨摇摇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他说一般花瓶是不可能有这种花纹的,而且花纹是纯手工画上的,花纹瑰丽,艺术价值很高。”张志成回忆着,“然后他说了很多专业术语,我也听不太懂,就不记得了。” 我皱眉,什么艺术价值我不知道……槐字派的养鬼纹刻的的确美丽。 但是,越美丽的东西,杀伤力就越大。 “把花瓶砸了行不行?”我问。 张志成连连摇头,都是钱呢。 我也没真指望他答应,想了会儿,实在没辙了,问:“能不能看下这一年来警察查到的证据?” 这事情应该有文档保存的,毕竟张志成家这一年来一直受到这件事情困扰。 后来我们去了警察局,眼尖的我看到了警察局大厅里头的一个摄像头,脑子一动,不进去了,拉着张志成往回走。 “去弄一套监控器来,不对,有摄像机也行。”我说。 张志成想了想,瞬间明白了我要做什么,然后急急忙忙弄了三台摄像机回来。 厨房里的事情在我们都醒着的时候没有发生,那么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厨房中发生了什么?或许我们不能亲眼看到,但摄像机是诚实的,它能客观的记述一些事情。 三台摄像机放在厨房的三个地方,保证把厨房的每一个地方都拍摄到,确保了电量足够之后,我和他们说,该干嘛干嘛去。 然后自顾自在客厅睡了下去,反正这鬼也不会真害人。 晚上这一觉睡的迷迷糊糊,耳边听到厨房的响动,也没有理会,反正现在过去肯定是屁都看不到的,直接等明天看摄像机里的录像就好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一起来,脑袋都是懵的,迷迷糊糊半天才清醒,感觉比往常累了太多。 张志成夫妇这时候也正好下楼来,到了厨房,厨房碗筷整齐摆在桌上,几盘没有炒过的菜搁在盘子中,仿佛有人坐下来吃过饭了。 三台摄像机安静放在周边,我们取下去观看录像。 电视机上,画面安静播放,厨房跟往常一样宁静,直到时间直指十二点。 记得没错的话,那时候我们三人都睡着了,可电视上,突然画面一闪,一个胖胖的人影就出现。 这人正是张志成! 他摇晃着肥胖的身躯,在饭桌前安静坐下,眼睛闭着,脸上似笑非笑,紧接着张阿姨走进来,打开碗柜,拿出碗筷摆好。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心凉了半截,下一秒,一个男孩也从外头摇摇晃晃走了进来,晃到了餐桌前坐定。 不过跟张志成还有张阿姨有些不同的是……我的眼睛竟然是睁着的!而且还朝着三个方向望了一眼,这三个方向正是摄像头的方向! 我全身跟被破了盆冷水似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张志成也看到,忍不住转头看我,张阿姨更是尖叫出声。 我吞了吞口水:“冷静!” 我们接着往下看,接下来的内容就是意料中的那样,张阿姨切菜、做饭,我们等在饭桌前吃饭。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们‘吃’完饭,与其说是吃完饭,倒不如说是在饭菜上闻了一闻——这是真的闻了一闻,筷子都没拿起来,这样子……师傅给我说过,一般鬼魂回来之后,家里有供奉的饭菜的话,他们就会这样闻一闻,这就相当于吃了饭…… 第六十七章 柳暗花明 我们全懵了,张阿姨直接尖叫着跑出了屋子。 张志成还算冷静,否则他也没办法赚这么多钱。 我定了定神,说不害怕是假的,淹死的大多是会游泳的,知道海洋恐惧的大多是船员。 张志成并没有出去追张阿姨,而是问我用不用看另外两个摄像机里边的内容。 我说好,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三部摄像机里的景象完全一样。 “小师傅……要不要把你师傅请来?”张志成颤抖说。 我六神无主:“先不慌……” 摄像机是不会骗人的,他只会记录客观影像,也就是说,这里有什么,他才能拍到什么,影像中,除了我之外,全闭着眼,有点像是在梦游。 “是不是被催眠了?”张志成问。 我也不知道,录像机里记录了我们曾出现在厨房中,那么我们就一定出现在厨房中过,只是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我们这样做的? 张志成说的催眠是很好的解释,但我们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 “认不认识催眠师?”我问。 张志成想了想,告诉我,他认识一个,不过在香港那边。 “太远了。”我摇头,虽然我不太了解这一行业,但是我也知道,好的催眠师难寻,难寻程度跟地字派的风水师差不多。 大陆不是说没有,只是想找到个靠谱的,难。心理医生也懂这方面的东西,但是,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志成收了刻有养鬼纹的花瓶之后,全家便出现了被催眠后的症状,而且还被催眠的特蹊跷,家里有外人的时候,便不会梦游,等到家里没外人了,就开始梦游。 而且,为什么我也被影响了? 想了半天,没个头绪。 干脆再次认真建议:“把花瓶砸了怎么样?” 张志成有些犹豫:“很贵的……万一砸了还是这样呢?” 我一听,也开始纠结,花瓶的确很贵,玩意真砸了问题还没解决,这钱可赔不起。 “还记得给你看过风水的那个师傅不?就是告诉你你们家是五福临门的局,但是厨房不能封住那个?”我问。 “这可不好找啊……”张志成挺着肚子,肚子大的可以当桌子了,“那人是自己找上门的,说了两句话,蹭了顿饭就走了……” 我一愣,还有这种人? 张志成坦白:“怎么说呢,穿着邋里邋遢的,不过说的都很有道理啊……还说这事儿他帮不上忙,说我家出问题的不是风水,反而我家风水还不错,五福临门的局可是个好局。” “出问题的不是风水?”我想了想,似乎也是,张志成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他家出问题的是风水,虽然果长寿、果善终两位都在厨房,但一般人家肯定无大碍。 现在出问题的是,他们一家都梦游往厨房跑。 梦游在医学上来说是睡眠障碍,也就是魂魄有些不稳,晚上睡觉的时候,魂魄一直醒着。 想了想,决定晚上再试一试。 这时候张阿姨忐忑走进屋,一脸惊魂未定。 我安慰了两句,然后让张志成准备了朱砂跟符纸,我给他们俩用朱砂画了一张聚阳符。 聚阳符的画法其实很简单,这几年也算是我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法门之一,朱砂有安神定魂的作用,聚阳符又驱阴,两者加起来,安魂定魄功效很大。 画完符,烧了让他们冲水喝,然后给他们太阳穴抹了薰衣草精油,让他们带着眼罩睡觉。 薰衣草精油也有定神的效果,虽然白天被吓的不轻,但到了晚上,我们都睡的很安稳,甚至连梦都没有。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一看,录像机中,我们该干嘛还干嘛在…… 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沮丧,按理说,我体内有十世鬼胎,张志成家的这只鬼再怎么厉害,也惹不到我头上啊,记得连医院的鬼婴想害我,都被十世鬼胎的煞气逼退。 一直没头没脑待了快一周,周末二狗一大早跑过来:“还没解决?” “解决个屁。”我没好气,这几天折腾的精疲力尽,一点进展也没。 我把事情给他说,还把这几天的录像拿给他看,二狗吞口水:“你不是有十世鬼胎吗?怎么还碰上这种事。” 紧接着他站起来转了两圈,这家伙脑袋灵光的很,看上去像是发现了什么,想了想,他说:“会不会不是鬼,所以十世鬼胎才没有发挥作用?” 他这样说,我一愣,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不是鬼,张志成家的花瓶里连养鬼纹都出现了!” 说完我就觉得不对劲,对啊,张志成家的确是有画有养鬼纹的花瓶,但是养鬼纹只能养鬼吗? 二狗和我齐齐叫出声:“杯弓蛇影!” 原先叶家村曾出现过,青铜酒杯和青铜酒壶,不过那时候我没在意上面到底有没有养鬼纹,师傅也没有解释过,只说,世间奇人无数,用阴气养蛇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现在想起来,或许青铜酒杯和青铜酒壶上也有养鬼纹呢? 我坐下,二狗安静站在一边。 脑子乱作一团,理了理思路,把事情总结了一下。 给张志成送花瓶的是一个九江的生意人;章子曾在江西盗过墓;章子第一次回到叶家村的时候,带回青铜酒壶,青铜酒壶和青铜酒杯则是养蛇的;张志成收到花瓶之后,家里开始闹鬼;请了无数和尚道士来看,都没辙,而且这些和尚道士都是有两分本事的人;之后来了个地字派的师傅,说他们家风水其实没问题。 再之后就是我来了,我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任何鬼魂作祟的迹象。 综合之上,得出一个惊人的事情,是不是张志成家根本没有闹鬼?而是闹的其他东西? 记得叶家村那时候闹的冉遗之蛇,就是可以释放出有致幻作用的气体,让人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转。 而且张志成搬到哪,哪里就有问题,如果是鬼的话,这鬼也太厉害了,怨念这样深的鬼,我竟然感受不到丝毫阴气,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听那个看风水的师傅说,张志成家的房子不能拆,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总觉得里头有些问题。”我喃喃自语。 “会不会那个风水师傅是跟那个九江的商人一伙的?”二狗问。 这事儿我哪知道,只能先不动声色的问问张志成再说。 在楼上找到担惊受怕的张志成,问他和那个九江的商人是不是还有联系。 张志成立刻否认:“没有联系了,毕竟我不是专门做建材生意的,和他只有过那一次来往。”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冲着二狗暗暗点头,然后回到了下头厨房。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通过镜子看到的景象,难道那时候开始,我就产生幻觉了? 造成这一切的‘东西’那天就躲在厨房? 警察调查取证,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那线索;张志成每次搬家,都会‘梦游’。 “这说明了什么?”我自问,想了会,一拍脑门子,“那东西很小!” 而且不是一般小,小到我根本察觉不到,小到张志成搬家都察觉不到那‘东西’跟在他后头。 到底是什么? 我想不到,二狗更想不到。 张志成一家子更指望不上,他们到底不是圈内人。 接下来怎么办?这是我和二狗共同的问题。 张志成家的花瓶,可能就是关键,但是毁了花瓶?这可不行,‘杯弓蛇影’是养蛇的,就算毁了青铜酒杯和青铜酒壶,冉遗之蛇也在。 这花瓶如果真养着什么东西,即便销毁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第六十八章 养小人 就算先不说销毁花瓶,就说把花瓶送走吧,花瓶中养的东西会跟着花瓶走,但把花瓶送哪儿去? 张志成是生意人,亏本生意不会做的,这花瓶价值不菲,他肯定不会愿意把这玩意送到荒山野岭埋起来。如果就这样把花瓶卖了,那别人家糟了‘鬼’怎么办?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肯定也不会让张志成去做。 想了想,先尽人事,先把能做的都做了再说。 让张志成家闹鬼的东西很小,小到平时根本察觉不到,那么会是什么呢?只有可能是虫子类的东西。 想了会,我让张志成把一楼大厅全部清空,反正正值夏天,就这样铺了一张凉席让他们夫妇躺下。 然后把摄像机摆在四周,这虫子再厉害,也不可能隔着十米八米的就控制人的身体吧,我就是准备把晚上的事情全部录下来,再从录像中找,到底是什么。 张志成不明所以,我也不好跟他解释,干脆说,这样能捉到鬼。 当晚,我和张志成夫妇躺在凉席上,三人都心下忐忑,二狗则被我赶了回去。 我们都睡不着,熬到后半夜,才集体入睡,这一觉睡的不安稳。 第二日大早,厨房一如闹鬼模样。 然后我们坐在一起看录像,录像中,我们后半夜突然挺尸一样坐起,张志成夫妇眼睛都闭着,可偏偏我的眼睛睁着。我们起来后,三人摇摇晃晃走去了厨房,和梦游没什么两样。 张志成夫妇炸毛:“小师傅,虽然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我们总不能每天都这样吧,时间久了,人还真有些扛不住。” 我心想,当然,每天都这样梦游,不管是从玄学上来看,还是从医学上来看,对身体都没有好处。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只要搞清楚这玩意是什么,起码能让他们生活恢复如常。 看了一阵录像,我留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就在我们睡熟的时候,爬过我们身体的蟑螂数量有些多,一开始我还没在意,后来数量多了,我心里也开始发毛。 我没和张志成夫妇说这些,只让他们放心,说找到头绪了,然后偷偷去厨房捉了只蟑螂,然后用罐子装好,独自回了叶家村。 由于村长给师傅分了块土地,而且师傅自己也盖了间房子,所以他现在已不住在叶老头家,不过两家挨着很近,师傅正在叶老头家院子里下象棋。 第十九章 叶老头是个臭棋篓子,棋下的很臭,时不时错两步,急的师傅跳脚:“你怎么能这样下,你这样下我两步就将军了,你得跳马,跳马懂吗?” 我直撇嘴:“师傅。” 他回头看一眼,道一声哦,又转过去继续。 我啪一声把装着蟑螂的罐子放象棋盘上:“又碰上槐字派的人了,你给看看这是什么,我自个没办法解决。” 师傅一愣,拿起罐子打量里头的蟑螂半天:“瓜娃子,这玩意你都能碰到?” 我哼哼,这几年对他怨气很深,我一个小孩子生活在外容易吗,不管酷暑寒冬,只要有空就在外头打工挣钱,在学校还得好好学习,保证成绩不掉下来,这老头竟然还不管不顾,我想不到为什么在浮尸地事件之后,变化那么快。 师傅看也不看我,竟然直接伸手捏着那只蟑螂拿到眼前看:“好家伙,养小人啊。” 我微微一怔:“养小人?” 师傅啪一下把蟑螂扔回罐子当中,盖好,然后给我讲了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那时候一个大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突然频繁出事。 而且出事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一出事整个宅子里的人都开始出事。 那户人家很大,家里佣人也多,记得那是一个晚上,本来安静的宅子突然灯火辉煌,打更的人路过,还以为里边摆宴席,就没有在意。 结果一连几天都是这种情况,并且只是灯火辉煌,出奇的没有丝毫声音发出,第二天过去看,屁事都没有。 这打更的就好奇了,有一次偷偷爬墙去看,结果看到一宅子的人在大半夜起来,眼睛闭着,摇摇晃晃四处乱走,打更的吓到了,回去一病不起,把这事儿跟人说,别人还不信。 不过后来这户人家的主人放话出来,他们家的确是有事情发生,准备重金请人来。 后来来了个道士,道士一连在屋子里待了三天三夜,别说没遇到鬼,就连打更的说的情况都没有见到。 这道士急了,他是有两分本事的人,还以为这主人存心消遣他,一气之下跑了。 可走了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如果这户人家没事,主人的精神为何如此不振?想了想,他又偷偷折回,躲老远,在夜晚的时候,看到那宅子亮了,然后他封了自己的阳气,偷偷摸上去看,果真看到一大屋子人全在院子里偷乱晃。 道士见到这种情景后,并没有慌,而是想了片刻,在第二日大早折回去找到宅子的主人,和他说知道情况了,然后仔细询问了一下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然后之前发生过其他什么怪事,或者往家里拿了什么其他怪东西没。 主人想了想,竹筒倒豆子,事无巨细的把所有可能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道士还真有两分本事,听过之后,立刻判断出哪里出了问题。 这问题出就出在,这主人前阵子买回来一个古董花瓶。 花瓶是那种很大的,道士走到花瓶钱,往里头看了看,然后直接问,能不能打碎? 那主人有钱,这花瓶也没花他多少钱,一咬牙,点头让人砸了。 …… “然后呢?”我连问。 师傅又摆了一盘棋,淡淡说:“然后?然后整个宅子的人都开始捉蟑螂。这东西只有在人睡着的时候,能够让人梦游,人醒着,它的危害就不大。而且他们特别机敏,有外人在,便不做额额。而且他们只要认准了一户人家,就会永远跟随其后。后来这宅子里的蟑螂被灭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一小部分,不过那道士也没管。毕竟蟑螂最多也活不过八个月,剩下的没捕捉到的,八个月之后,等他们自然死亡就行。” “养小人是啥?”我又问。 “瓜娃子问题真多,蟑螂喜欢呆的地方是厨房,它和老鼠这类喜欢偷食人类食物的害虫,一起并称‘小人’。这花瓶呢,就是养小人的,被花瓶养出来的蟑螂,可就不叫蟑螂了,那叫‘小人’。他们能让人梦游,做出一些平日经常做的事情,而且人们醒来之后还毫无所觉,仿佛身体里住了个小人,控制他们做出这些事情一样。这东西本来是很久之前用来守墓的,后来由于蟑螂破坏力太强,渐渐的就没人继续用了。不过养小人的具体原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槐字派的人,兴许能解释一下。”师傅解释的好不负责任的解释。 我苦笑,花瓶里头有养鬼纹,但是花瓶被锁在了保险柜中,还能再家里养出‘小人’,这还真有些神奇。 不过既然张志成不肯丢掉花瓶,我们也只好暂时采取灭掉‘蟑螂’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然后再看看情况。 到了他家,我把事情直接给他说了需要灭‘蟑螂’,他二话不说,直接找来灭虫公司,把家里里里外外弄的干干净净,蟑螂尸体多的让人恶心。 为了以防万一,当晚我还是在这里住了下来,不出所料的,当天晚上便没有事情发生了。 第六十九章 邋遢老头 这养小人还真是奇特。 我当时忍不住感叹,张志成家里没事了,但是花瓶的事情还得想办法解决,花瓶就这样拿出去卖了肯定是害人。 然而把他留在张志成家又始终不便。 趁着张志成家的蟑螂还没被养成小人,我准备回学校休息几天,岂料才回去,张志成后脚就找过来——他儿子中了邪,大晚上光着身子在酒店乱晃,被人当了流氓。 我惊诧,但瞬间想明白起因经过。 张志成家的‘小人’会循着主人的味道过去,也就是说,张志成一家晚上都会被‘小人’缠上——‘小人’是什么啊,是繁殖能力最强的蟑螂,张志成家的蟑螂数不胜数,分一些出去跟着张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人没事就好,我闷笑,只是还有些搞不懂这‘小人’的活动规律是什么。 随意假装给张林做了个驱邪的法术,让张志成放心,我这才回了学校。 钟娜好久没见到我,我一回来,开心的跟什么似的,我和他说了张志成家里的事情,她听的一惊一乍:“这么神奇?” “当然。”这事儿我没打算瞒,毕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当个故事说给钟娜听还算不错。 在学校待了没两天,张志成竟然又找上来:“小师傅……” 我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张叔叔,您有什么事?” “那个会看风水的师傅又来了,让我给留住了,小师傅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张志成虽然说的委婉,但我知道,他是让我过去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会看风水的师傅。 二狗跳出来,扶了扶眼镜:“我们去。” 我一愣,身后一紧,原来钟娜正扯着我的袖子:“我也去。” 二狗偷偷给我说:“钱花光了,过去蹭一顿饭吧……” “我肚子也饿……”钟娜也说。 我无语,这两人这几天花钱怎么这么快?钟娜这样朴素的姑娘,而且我的钱都放她那里管着,怎么可能没有钱吃饭。 张志成带着我们去了别墅区,一进屋,就看到一个穿着邋遢,头发长及肩的老头,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脚则翘起来踩着另一只凳子,吃的正欢。 他左手一个鸡腿,右手抓一块鱼,时不时直接拿瓢兜一口汤喝。 我和二狗、钟娜全看愣了,我们是来蹭饭的,这人这样,我们还怎么吃啊…… 岂料这乞丐样的老头回头看到我们,一点都不怕生的喊:“站着干什么,过来吃,过来吃。” 我们苦笑,二狗要逃,被我扯住,钟娜眼巴巴看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对张志成说:“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张志成尴尬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声说:“待会我们去五星大饭店下馆子,小师傅,你们先将就下好不?” 二狗这才展演欢笑,他家虽然有钱,但是二狗爹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该花的钱成倍的花,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多出。就像是二狗的生活费,他爹为了让他吃好,并且照顾到他的营养,基本精确到了每顿饭吃什么菜,需要多少钱,然后再加上零花钱,每个月只给这么多,多的一毛不给。所以花钱比较阔错的二狗,每次快到了月底都只能喝西北风,而且还不敢找他爹要。 其实我挺佩服二狗爹的,他生意做的大,但从不铺张浪费,叶家村的旧房子,这几年也只装修了一次,他也从没想过搬到市区去。 我们在桌子前坐下,饭桌上杯盘狼藉。 乞丐老头张手招呼:“别客气,别客气,快吃快吃。” 但这菜能吃吗?当然不能,但我们叶家村的孩子别的不厉害,就是会吃,菜不能吃,还有饭嘛。 我帮钟娜盛了半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张志成家有钱,这米是极好的特供米,米饭雪花一样的白,上面冒着热气,看上去便胃口大增。 钟娜看着我,又看了看狼藉的饭桌,都快哭出来了,问:“真的要吃吗?” 我摇摇头,让他先不慌,然后在冰箱里找到了一罐腐乳,夹了块腐乳放在大米饭上,然后再上头添了半碗饭,让米饭盖住腐乳。 米饭是刚从电饭煲中盛出来的,还很热,这个热量足以把腐乳融化,然后我在碗里滴了两滴香油,发现厨房里竟然还有那种可以直接食用的酱油,顺手又给滴上了两滴。 钟娜好奇看着我:“吃这个?” 我得意点头,告诉他先不慌,得等被埋在米饭中的腐乳完全化掉,味道渗入其中,这大概需要等上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我用筷子把饭小心拌好,这才笑眯眯对他说,可以吃了。 腐乳本来就是下饭的玩意,又加了香油,在饭里头一闷,这味道没的说,而且香气四溢。 钟娜一开始还将信将疑,吃了两口,停不住了,两分钟后,举着碗喊:“还要!” 二狗早知道这种吃法,其实这种吃法是三胖子发明的,这家伙贪吃,总在饿,但他爹是村长,她妈也是个村官,平时忙,经常没空给他做饭,这家伙就自己在家发明了这个。 我、二狗、大仙三人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了下去。 我们吃的正香,张志成夫妇凑过来:“小师傅,给我们弄一碗?” 我欣然点头,期间狼吞虎咽的乞丐老头,一直吞口水盯着我们,他一脸桌上饭菜食之无味的模样,油腻腻的大手在身上一擦,厚脸皮凑上来问:“小娃娃,能不能给我一碗?” 钟娜看到他走进,忍不住往后退了些,毕竟是女孩子,再怎么善良,看到脏东西,总是忍不住躲远点的。 二狗更是直接躲到一边,自个吃自个的去了。 我想了想,问:“五福临门的局是什么?” 乞丐老头白我一眼,坐回去,伸手脏兮兮的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往嘴巴里丢,哼哼:“我自己不会啊?”然后跑去盛饭,准备自己做碗腐乳焖饭。 我在边上阴笑,果然,这家伙到了电饭煲前一看,哇哇叫了起来:“你们怎么吃这么快!” 张志成摸着肚子一脸无辜:“我饭量大……” 我轻咳两声,晃了晃手上的碗,这大概是屋里的最后一晚腐乳焖饭。 这人啊,怎么说呢,越是得不到越是急切,越是新鲜的东西越是想尽快尝一尝,即便他知道忍一忍,自己也可以做到,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焦。 这点在吃货身上特别适应,我很理解,因为三胖子就是这样的吃货。 “五福临门的局……”我又说。 乞丐老头呸了一声,骂:“小兔崽子,我就告诉你好了,五福临门的局不是一般人能够布置出来的,张家能有这样的局,是他上辈子积来的福分。要布置五福临门,必须从房子的选址就开始准备。雅苑别墅区的风水好,张家这房子的风水更是好上加好,再算上那个半吊子设计师误打误撞,他家就有了五福临门的局。不过你们听过一句话没?” 这老头竟然开始吊胃口,我们当然连连摇头,让他快说。 老头嘿嘿一笑,瞅着我,不说话。 我暗骂老狐狸,识趣的把腐乳焖饭递了上去,老家伙啪啪啪几筷子吃完,吃完叫了声好,然后这才一抹嘴巴说。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想享福,就显得吃苦。这五福临门的局不简单,成了之后,自然是财源广进,家和万事兴。但那有那么简单,想享五福临门的局,就得吃些苦,这养小人,就是张家必须受的劫。不过张家命中遇贵人,真是好福气。”乞丐老头笑眯眯。 第七十章 地字派的师傅 原来这老头一早就知道张志成家是什么回事,只是因为这个‘劫’所以没有出手。 我微微一愣,这老头说话怎么和师傅一个调调? “那您今天回来是干什么的?”我想了想问。 老头儿把脚一翘,搁在桌上,意犹未尽舔了舔空碗:“小娃娃,听好了,我们搞风水的,不像你们捉鬼看相的,你们碰上这种事情,能帮对方化解劫难,肯定是会帮一帮。但我们可不一样,名山大川各有自己的风水格局,人也个子有自己的命运,随意插手是造孽的事情。我和张家没缘分,所以并不出手相帮,但我和他们家的花瓶有缘分,张家命中注定该遭劫,如果这一年没有高人帮他们破了‘养小人’的劫,说明他们家不该承受五福临门这个局。” 我注意到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突然眯了起来,然后闭嘴不语。 二狗在边上端着饭碗表示无语。 我想了想,知道了他的意图:“也就是说,如果到了今天,张家还没有办法解决养小人的事情,您就准备以帮忙解决‘养小人’为条件,破掉张叔叔家五福临门的局?” “小娃娃真聪明。”老头儿笑了笑,然后美滋滋喝了一口酒,“张家没这个福分,又何必强求。” 我无言以对。 二狗冷不丁说:“张家的‘小人’都被杀了。” 老头儿呸一声骂:“治标不治本,有屁用!” 二狗差点被口水吐中,一下子缩回去,躲在后头直撇嘴。 张志成听的迷迷糊糊,连问:“小师傅,老师傅,您们这是在说什么啊……” 老头儿严肃道:“你们家的事情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完全解决,还得靠我,你们家是不是有个花瓶?把那玩意放我这里三个月,你们也搬出去三个月,然后给我找个施工队来,这房子该怎么拆,该怎么装修,都听我的,保管永远不会再有事。” 张志成一愣:“不是说,局中局,不能拆吗……” 说实话,我有点信不过这老头,他一张嘴就像搞这么大动静,出了事谁负责啊。 老头儿斜瞥他一眼,眼睛眯了起来,这样子我很熟悉,一野和尚和师傅想事情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五秒后,他语出惊人:“十世鬼胎?老牛鼻子的徒弟?” 我怔然:“你是?” “小娃娃,刚才还没看出来,带的是一野那个老秃驴给你的护身符吧,否则怎么可能把灵觉压制的这么好,而且十世鬼胎的煞气都被镇住。”老头儿上下打量着,让我一阵不舒服。 “你回去和你师傅说,半截身子埋土里的那老东西来了,他自然知道我是谁,至于张家的事情,你可以问过你师傅之后,再回来。”老头儿末了补充一句:“张先生,你放心,拆房子装修的钱不用你花一分,雅苑别墅区的开发人还不敢找我收钱的,工程队的钱只管找他要。” 我将信将疑,回了叶家村,把话给师傅一说,他暼我一眼,顿了顿,骂:“瓜娃子,滚回去上课,张志成家的事情交给那老不死的就行了。” 二狗一惊一乍,问:“那老头是谁啊?” 师傅闭了眼,躺在屋里头吹电扇:“你管呢!” 钟娜扯我袖子:“咱们怎么办?” 然后我们去了趟二狗家,拜托了二狗爹多在学校帮忙请半天假,这才回了张家——不仅是那个邋遢老头的事情,我们还惦记着张志成的那一顿五星大饭店呢。 那老头得意看着我们:“早该听我的。” 我捏着鼻子凑上去,问了些师傅不告诉我的问题:“花瓶养的小人,为什么在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出来作恶?” “‘小人’是认气味的。”老头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番茄啃着,活像一个饿了半辈子的鬼,“张家夫妇,还有他儿子的气味都被记住了,逃都逃不掉。走哪都有小人跟着,但是外人来了,气味不同,就像是在一个波澜不惊的水面里投了一颗石子儿,你说他们还会出来吗?” “那怎么我……”我期期艾艾。 老头儿笑:“你是体内有十世鬼胎,鬼怪不敢找你,但想是‘小人’这种东西就不一定了,花瓶里画着养鬼纹你看到了吧?既然你是牛鼻子的徒弟,应该也知道既然有养鬼纹,这必定是槐字派的东西。槐字派如果只会养鬼,不知道怎么控制鬼,他们不早自己死绝了?他们既然养鬼,自然也会有控制鬼的方法,还有消灭鬼的方法。他们通过养殖些其他的生物,来吞噬鬼的阴气。虽然‘小人’做不到这一步,但是‘小人’最不怕的就是鬼了,甚至可以说,他们看到鬼比什么都要兴奋。你身体里的有十世鬼胎,他们不逗你逗谁?” 我一愣,槐字派还有这么回事,师傅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牛鼻子没和你说过这些事吧?”老头儿眼睛眯了起来,“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没想到你这个小娃娃,还有两分本事,能自己找到张家闹‘鬼’的关键。” 没人不喜欢被夸,我心里得意,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拱手说:“哪里哪里……” 后来的事情就全交给这个邋遢老头,晚上张志成夫妇则带着我们去了五星大饭店吃饭。 这一顿我们吃的毫无风度,都是穷苦学生,二狗爹又是那种会过日子的男人,哪里上过这种地方,吃饱喝足,张志成送我们回学校。 在回到学校的那一刻,我心情才完全放松下来。 后来钟娜问我为什么要帮张志成,要知道他儿子张林和我是有过过节的,我那时候都只是挠挠头,琢磨半天才告诉她:“张林是张林,张志成家的事情是张志成家的事情,这是两码事,我帮他们‘捉鬼’,是因为我是师傅的徒弟。我和张林有过节,是因为他害你受惊了。要不是他,咱们也不用躲进垃圾桶,我和二狗的肋骨也不会断一根。这仇我肯定要报,但不会用这种方式报复。” 钟娜脸一红:“害我受惊了?” 我二愣子一样点头:“对啊,就上次吃饭,我们躲垃圾桶里头那一次。” 钟娜啐一口,然后跑开。 二狗这时候正好下课来找我说话,打趣说:“你们吵架了?” 我还莫名其妙呢…… 之后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记得是一个周末,两人神秘兮兮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好奇过去,到了学校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饭馆,饭馆外难得拉着窗帘,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模样,这地儿我们有闲钱的时候,偶尔会来一次改善生活,这两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直到我进去之后,才知道。 饭店正中央挂着个大大的彩色牌子:“蒋三正同学,生日快乐。然后一个推车上放着一个双层大蛋糕。” 二狗啪一下喷我一身彩带,然后笑眯眯:“怎么样,开心吧。” 钟娜从背后摸出生日礼物,脸红红说:“生日快乐。” 我琢磨了一阵,才想起来:“今天我生日啊?”师傅是个粗心眼,这十几年来,还真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我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天二狗包了场,我没有什么朋友,还以为就只有我们三人呢,没想到后来大仙也偷偷摸摸赶回来了。 我眼眶都湿润了,突然想到三胖子又有些黯然神伤,我们这几人聚齐还真不容易。 二狗却突然摸出一盒人参,给我说:“这是三胖子偷偷寄回来的……说是从金平那老头那里偷来的千年人参,让我给你说,他现在回不来,今年过年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好好庆祝下……” 我哽咽,只能抱拳喊道:“好兄弟!” 第七十一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生日那天,大仙匆匆来匆匆去,他现在是省队的运动员,偷跑出来已经是严重违纪了。 后来又安静过了几日,雅苑别墅区的有一栋房子推倒重建,而且雅苑别墅区的格局突然改了,多出了两条道,雅苑别墅区的一个空旷地带还改成了一个小公园。 我知道都是那个邋遢老头做的,只是风水方面我看不懂,也不知道这样改动有什么效果。 得空去了一趟雅苑别墅区,却没有再看到那个老头。 只听张志成说,那老头不知道偷偷给施工队吩咐了什么,神秘兮兮的。 然后三个月后,那老头突然出现,把花瓶还给了张志成,并且告知已经没事了。 我一直很好奇这老头到底是怎样办到的?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才知道,地字派师傅也厉害的紧,养小鬼的花瓶起作用的不仅仅是里头的养鬼纹,还有花瓶的材质,跟烧制方法。 老头儿寻了一处在风水中比较险恶的地方,然后把花瓶埋了三个月,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就没事了。 我对这方面的只是知之甚少,找师傅,他也是两眼一抹黑的骂:“去去去,瓜娃子特地找风水方面的事情刁难你师傅?” 再再之后,张志成的新家建成,他们搬回去住,一直没有再闹鬼,他们特地来学校表示感谢,被我婉言拒绝。 之后一直相安无事,我们也步入高三,准备高考。 那时候学习任特重,师傅对我却不闻不问,时间久了,我和他遇见的时候形同路人。我有种感觉,或许我和师傅的关系一辈子都只会这样了。只是每次见到他,总有觉得他越来越虚弱。 但世事如书,总是充满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记得那是快高考前的事情,黑板上已经画上了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数字。 二狗也没再谈朋友,而是安安静静学习,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女朋友大学多的是,万一要是考不上大学,这辈子都会错过了。 我表示赞同,却被钟娜拿铅笔狠狠戳了一下:“好好学习!” 不过或许我注定这辈子会碰到许多事情,在离高考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师傅突然重病住院。 由于高考,时间很紧,我经常不回叶家村,接到通知的时候,他已经在北京的一个大医院躺了一周。 我惊恐莫名,原先还以为我和师傅就这样子了,没想到知道这则消息的时候,我的心里一下子空了,我准备独身去北京,却被叶老头拦住,告诉我有人带我去。 带我去北京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男人斯斯文文,穿着得体的中山装,对我说:“是蒋三正小同志吧。” 我点头,然后随他直接坐飞机去了北京。 一下车,来接我们的是和满大街进口汽车格格不入的红旗轿车,他带我去了一个医院,师傅躺在床上熟睡,旁边放着许多仪器,大多叫不出名字,但我认识一个,呼吸机。 当年郑老太太就是靠着呼吸机勉强维持生机。 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酝酿了足够久的情绪,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没想到看到师傅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眼泪直掉。 中年男人安慰我:“人总是要走的。” 他并没有说师傅有救,而是说的人总是要走的。于是我知道了,师傅的病治不好。 这时候师傅醒了,见到我来,笑了起来:“瓜娃子……”他语气很虚弱,风中残烛般。 我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他的中指处是空的,浮尸地那次为了制住榪尸,断了一指,想到这里我心中莫名一酸。 我喊:“师傅。” 师傅虚弱笑着:“瓜娃子,你怪……怪不怪师傅这两年没管你?” 我摇头,中年男人附在我耳边小声说:“天师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来断了一指后,身体更加虚弱,那时候我就劝他住院治疗,还能多撑一段时间,那样也能让自己的身体好受一些,结果天师硬是不上医院,凭着自己撑了五年。” 我一愣,问:“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小声说:“天师体内中了蛊,驱不掉,每动一下,全身骨头就会像碎掉一样难受。” 我吃惊,刚想说些什么,但我们的对话似乎被师傅听到,他张了张嘴:“王同志,能……能先出去下吗?”他几乎疼的说不出话来。 中年男人尴尬点了点头,然后走出去。 我脑袋都懵了,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瓜娃子……”师傅叹气,脸色愈发苍白,他把氧气罩拿下:“为师只想多看你一眼,好在你身边看你长大成人,没想到还是撑不到这一步。” 我哭,眼睛里跟进了一朵云似的,不断下雨。 师傅又说:“你也别太计较为师是怎么回事,行走江湖,总会遇上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说道一半,他顿了顿,脸疼的抽了一抽,我哭着给他把氧气罩带上,他又拿下,继续说:“这就是师傅的劫,这几年师傅没管你,不是不想管,只是实在没有气力管了,瓜娃子,你不会怪师傅吧?” 我摇头,使劲抹泪,想要把眼珠子抹掉,心想,没有眼睛了应该就不会再哭了吧? 师傅伸出手,摸我脸:“瓜娃子,哭什么啊。” 我说我没哭,师傅笑:“男子汉,坚强点。” “我体内是有蛊虫,但不是谁害我的,是98年那次,我不小心中的。”师傅虚弱说,“蛊虫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天下奇虫众多,有些本就奇特,再加上地理环境,难免产生变异,然后多出了许多神奇效果。为师是捉鬼的,不会驱虫,于是不小心被钻进了身体……” 师傅越说语气越弱,声音几乎都快听不见。 我让他别说,好好休息,他不听,眼瞳渐渐无神:“医生看不好,苗疆蛊虫本来就是传说中的玩意,真会养虫的,为师只在当年打仗的时候碰到过,现在想要找到他们好难。所以,这件事你也别记挂。” 我郑重点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对了,叶家村我住的地方,在枕头底下有个存折,里头存了一万块钱,都是师傅这几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你也知道,师傅也没个挣钱的本事,这一万块钱给你读大学,你好生收好,别掉了。” 我勉强笑了笑,说:“师傅,您放心好了。” “为师怎么能放心啊。”师傅也笑,他明明看着我,眼瞳却毫无焦点。 “为师再给你上最后一课吧,你要听好这句话。”师傅说,声音飘忽的像从天外传来。 我点头:“师傅,您说什么我都听!” 师傅笑了笑,抬手想摸我的脸,却没有力气抬起来,我抓着他的手往我脸上放。 师傅脸上绽放出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笑容,他给我说了他这辈子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瓜娃子啊,记好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师傅说完这句话,便合上了眼睛,我哭着喊着叫来大夫,看到一大群人围着师傅抢救,然后推去手术室,我心里跟掏空了似的,想哭,但怕吵着医生抢救,只好紧咬下唇,咬到流了一嘴血还毫无所觉。 当晚虽然师傅抢救了过来,但是他的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后来撑了两周,我一直在北京陪伴,寸步不离,期间叶老头、二狗爹、三胖子爹、叶子虎,除了叶老太太因为身体原因,其他受过师傅帮助的乡里乡亲全来了。 他们劝我回去准备高考,我坚持留下来陪师傅最后一程。 再后来二狗、钟娜、大仙也来了,不过被我轰回去,三胖子由于现在住在北京,陪我守在这里,赶也赶不走。 金平老医生特地调来这间医院,成为师傅的主治医生,但始终徒劳无功。 最后师傅还是走了,走的很安静,我始终没有再听到他多说一句话。 第七十二章 小城 师傅走了,接我来北京中年男人给了我一份遗书。 “瓜娃子,如果我走了,把我葬在叶家村就行,什么捉鬼的本事,你要是觉得对你造成困扰的话,就忘了吧,但你要记住为师教你的那些话,‘人有三正,言要正,行要正,心更要正’,或许我们爷俩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吧。” 字写到这里突然拖出老长,我可以想象师傅写下这份遗书时候痛苦的表情。 “瓜娃子,勿念。” 这是遗书最后的内容,落在纸张的最下,下笔很重,仿佛快要把这张纸给写破。 我忍住泪,对那位中年男人说:“能帮我把师傅他老人家送回叶家村吗?” 中年男人看上去也有些暗淡,点头答应。 我们悄然回了叶家村,丧礼是村里出的钱,并没有风光大葬,大家安静而来,安静而去,我站在灵柩前回礼。 三天,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全是受过师傅帮助的人。 我谨遵师命,没有收任何礼钱,酒席也是吃的流水席,其实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吃饭,三胖子也从北京跟回来了,大仙则请了假,见我一直沉默,二狗主动上去招呼客人。 钟娜则静静呆在我身边。 这三天,我一直没有哭,或许说,师傅的走的太突然,我根本就没有时间接受这个事实,直到三天后,师傅被拖去火葬场,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出声。 记得那时候叶老太太和叶老头搂着我,让我别哭了。 将师傅安葬之后,我把三胖子、大仙轰了回去,二狗则被一脚踹回了学校,顺便让他把钟娜也拽了回去,要高考了都耽误不得。 然后我拿着碗,从叶家村开始,一家一家的讨米。 师傅的走的日子,和‘七’犯了冲,为了防止在底下没有饭吃,所以需要分别找一百户人家讨米。 我沉默一家一家的讨米,期间鞋子都走掉了一只还不知道。 把米煮熟,给师傅供上,然后一直守到了七七之后。那时候高考已经完了,我没有参加,不少人来劝我,都被我的沉默逼退,期间叶晶回来好几次,看到我,想说什么,又把脸撇过去走了。 那时候二狗、钟娜、叶老头等等人都来劝我去高考,我都未去。 再后来高考成绩放榜,钟娜和二狗均考上211重点大学,大仙则更厉害,听说正准备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三胖子则依然还在金平老医生眼皮子底下过的苦哈哈的。 我没有等他们回来找我,而是清理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带上师傅初来叶家村时候,抱着的那个吸尘器,逃了出去。我不知道去哪,乘车去了市里,在公园里呆呆坐了一晚上。 第二日大早,只身来到火车站,随意买了张票,未告诉任何人的去了四川的一个陌生小城。 初到小城的时候,我毫无目标,除去车费,身上只剩下了五百块钱,在一个城中村租了间廉价房,200块一个月的租金,只有十几平米,一张木板床,水泥地面上满是灰尘,厕所臭不可闻,而且还交一压三。 好说歹说,才说服房东太太收下五百块让我住进去。 那时候我身无分文,只有师傅的一张存折,但我并不准备用里头的钱;一个款式老旧,却从未用过一次的吸尘器;还有几件换洗衣裳。 当天晚上我就饿的不行,不过忍住了第二天开始到处找工作。 那时候我饿着肚子,走了十几里路,一路打听到了人才市场,饥不择食的先找了个工地的事情,招聘的人长的尖嘴猴腮,让我后天去报道。 等待报道的那两天相当难熬,由于没钱,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路过米粉摊的时候,也只能吞了吞口水,然后回家狂喝自来水。 最后实在忍不住,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垃圾堆翻了几个烂苹果吃,结果当晚就拉肚子。 拉完肚子我躺在床上哭,并不是因为这几天过的很苦,而是因为我想师傅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饿醒,偷偷跑到城中村外头的早点摊捡别人掉下的东西吃。 时常有小孩子在早点摊吃早点,小孩子食量小,他们经常有剩下的,我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但后来实在饿的不行,看着直流口水,什么都管不着了。别人吃剩的包子,成了珍馐,别人吃剩的米粉汤,成了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虽然后来去了工地报道,但是由于工钱并不是一天一领,那段日子,我每天早上都起大早,用捡来一个大瓶子灌上一大瓶自来水,然后去早点摊捡东西吃,每次都吃的撑不下才去工地。 好在工地包午餐,虽然只是几个馒头,一点青菜,但我从来都不介意这个。 那时候为了不把鞋子弄破,我穿的是垃圾堆捡来的一双鞋子,鞋子很脏,两种颜色一样一只,一只是阿迪,一只是耐克,一大一小,穿的很不舒服,工友也经常嘲笑:“这娃儿有钱!” 我嘿嘿憨笑,来掩饰内心的失落。 一个月后,我总算领到第一份工钱,记得领到工钱那天,我去了城中村附近的一家米粉店,点了一碗米粉,边吃边哭,老板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他叹了口气给我加了个鸡蛋,说:“这顿我请了吧,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 我说谢谢,眼泪再次忍不住流下。 又在工地干了两个月,攒了些钱准备去找别的工作,给工头说了,他见我做事卖力,还准备全力挽留,但最终被我拒绝。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辞职之后要干什么,那时候我特迷茫,赚钱?师傅都走了,我赚钱给谁花? 不过我前脚走出工地,后脚就听到里头有一声惨嚎传来: “啊……” 声音极大,然后紧接着是一个重物坠地,与群众的喧哗声。 我一愣,回头看,一个工友竟然无缘无故从五楼掉了下来。我略微一惊,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在外头看了一阵,出事的是个四十多岁汉子,个子矮矮,我和他聊过几次天,知道他家有个女儿正在读高中。 后来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忙活了一下午,老板也来了,给了大笔钱,花了很大关系才把事情压下去,工地上该干嘛还在干嘛,只是上头拉起了警示语。 我并没有离开,夜幕降临,我瞄着这栋正在盖的大楼,心中隐约有个不好的感觉。想了阵,干脆取下了护身符,释放灵觉,在大楼附近逛了一圈,除了阴气很重外,没发现任何异常——建筑住宅的时候,属动土,本来就会破坏天地阴阳,不过建成之后便没事,我还道是自己疑神疑鬼,干脆打消心头的疑虑,回去了。 之后几天相安无事,我每天都往人才市场跑,找了几天,要不就是工作不适合自己,要不就是人家根本不要我这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家伙。 沮丧过了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可这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我先前做事的工地又死人了。 这事是那个米粉店的老板告诉我的,自从那天他请了我一顿米粉之后,我经常去照顾她生意,他也时常坐下来和我聊两句,算是我在小城的第一个朋友了。 “对啊,上次不是有个人摔死了吗?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昨天晚上大家在工棚睡的正香,突然听到声音,出去一看,又有人死了。”老板紧张兮兮的说,“听说,那天正好是当先死的那人的头七。” 我微微一愣,算了算时间,还真是头七。 “没那么巧吧。”我吸溜一口米粉。 “谁知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城中村人多嘴杂,什么人都有,知道的事情也多,听说那边那大楼一开始是有人强烈反对盖的,因为那里曾是一个乱葬岗……” 第七十三章 降仙 小城曾死过不少人,就葬在那里。 后来那里就一直不安生,请了个高人作法,才把那里的冤魂全部镇压下去,然后在那里建了一栋老式办公楼来镇压。 不过后来有人把那块地买了下来,老式办公楼也被拆了。 这是米粉店老板给我说的。 “你咋知道?”我问。 米粉店老板神秘一笑:“你看,城中村人来人往的,鱼龙混杂,上有活到八九十的老太太,下有不到十五岁就开始到处混的小流氓,他们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我惊诧,没想到还有这么回事,于是尴尬笑了笑,给了米粉钱出去。 到了外头,今天找了一天工作,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再和老板聊了会儿天,外面早天黑了。 我吹着夜风,也不准备回去,反正那个小出租屋也没舍得买电扇,还不如在外头吹阵风。 说实话,虽然听到了工地上的事情,但我并没有准备去帮忙,那时候我心里有个心结,一触摸到关于灵异方面的事情,就情不自已的想到师傅。 我决定步行去附近的长途车站坐坐,但走了一阵,一抬头,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工地附近。 我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只知道脑袋一直在想事情。 叹了口气,看来我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师傅交代的事情:“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既然来了,干脆就进去看看吧。 这里是准备建居民区的,大晚上的还有人施工,不过人不多,大多是灌水泥的,听说晚上还有一千方水泥的任务。 在四周晃了一圈,因为在这里干过两个月,对这里熟悉的很,所以驾轻就熟的偷跑了进去。 大部分人已经睡了,剩下的人估计也得忙到九点多,看了看表,才八点,我也不慌,就在工棚后头藏起来抽烟,等人都睡了,才跑出来。 工地晚上是有人看管的,我也不敢太放肆,偷偷溜到了上头看。 七天内死了两个人,工地上的气氛十分沉重,毕竟谁都不想这样。 到了上头,我四下摸索了一阵,没看到其他东西,借着工地上昏暗灯光打量了一下工地的格局,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五楼边缘阴影当中,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没头绪,或许是意外?我这样想着,却被人一吼:“谁!干什么呢!” 漆黑安静的夜晚,正全心想事情,背后被人这样一吼,吓的身子一颤,回头一看,原来是工头李章:“这不是小蒋吗?” 工头还认得我,原来他晚上起夜,见到上头有些古怪,于是上来看,没想到是我。 “老王死了,我过来看看。”我扯谎,我和老王只有聊过两句天的交情。 李章也一阵黯然:“哎。” 我和李章聊了一会,他催我快走:“大晚上的,也不怕掉下去了。” “成,李工,我这就走了。”我尴尬笑了笑,然后转身准备下去,眼角余光里一个黑影却突的一闪,趴在了李章背上。 我一恍惚,仿佛看到了一个七孔流血的鬼脸。 李章这时候也转身,准备下去,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踉跄,往后跌下。 我一惊,眼疾手快上前,他自己却自己扶住了边上的脚手架,骂骂咧咧:“谁他妈也不把东西收好!” 原来他刚才被一根绳子绊住了。 “小蒋,这里危险,我们下去聊。”他又说。 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定神一看,工头背后哪有鬼影。 不敢声张,我和工头下去,又聊了一会,他提出要请我宵夜,我想了想,没有答应,而是让他万事小心,然后迅速从工地出去,连夜敲了几家商户,买来黄纸、公鸡,用公鸡血画了许多符,叠成护身符,第二日打造送到了工地去。 李章疑惑看着我:“小蒋,你这是?” 第二十章 我摸了摸鼻子,装出一副憨厚模样,小声说:“李工,听说这里闹鬼,我的家乡正好有一种非常灵验的护身符,可以驱邪,所以连夜做了一些给你们送来。” 李章笑了笑,不过并没有接:“小蒋,别开玩笑了,工地上怎么可能闹鬼。” 我一琢磨,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想法,接连死了两人,上头塞了不少钱,才让工地上的工作正常开工,现在突然给工人们发护身符,这不是制造恐慌吗?我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但是昨天晚上在五楼的事情历历在目,那张七窍流血的脸,分明是死去的老王。 “李工,您就说是辟邪的,工地上接连死了两个人,大家虽然都没说,但是心里肯定也有那个坎儿,你把这个给他们,前阵子有人走了,有些晦气,就说是请寺庙的师傅连夜赶制的,图个吉利,大家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我劝他。 李章想了想,推辞不过,还是接受。 护身符我做了许多,连夜画符,手都抽经了,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李章看到,问我要不要躺一下,我说好,便在工棚睡了下来。 说实话,工棚里的味道真不好受,而且环境奇差,但我也没这么讲究,迷迷糊糊躺下,梦里的全是工地上的事情。 有老王的那张鬼脸,他贴在众人背后,然后几十个人站在顶楼,接连往下跳,我想救,却无能为力。 后来是被外头的一阵惊呼吵醒的。 我一惊,跑出去看,只见李章一只脚被缆绳缠着,挂在半空中喊救命。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救下来:“李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章摸了摸头上的喊,轰人回去干事:“妈的,别围着了,滚回去做事,老子休息下就好。” 我扶他倒一边休息,一了解才知道,原来他刚才上去视察,或许是由于天气热的原因,人一阵恍惚,然后就跌了下去。 在工地上做过事的人应该都知道,工地上不是一般的热,站一会都能把人烤糊,何况现在又正是夏天。 不过好在最后有缆绳把他的脚绊住了,这才没有掉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背心有些发凉,问他:“护身符你带身上了吗?” 李章想了想,把手伸向荷包,结果摸出来一手的黑灰,他呆了半秒,一下子跳起来:“这怎么……” 我让他冷静…… 已经确定工地上十有八九是在闹鬼了,只是……这鬼怎么大白天都出来害人?谁有这么大能耐? 我琢磨了半天,昨天晚上就是李章差点出事,不过因为我在,所以没有太大事情发生,今天则是护身符帮他挡了一灾。 好像有个关键没有弄清楚,我愁眉苦脸,李章紧张问我:“小蒋,还有没有护身符?” 我点头:“待会回去画两个送给你。” 李章搓了搓手,逃出几张大团结:“这个……” 我哪能接,喊他把钱收回去:“钱倒不必,你去菜市场买几只公鸡,然后买一叠黄纸来。” 李章照做,不过这事儿是秘密进行的,然后他把我带回了他自己家。为了方便,他在工地附近租了间房子。 他把公鸡和黄纸递给我,站在边上紧张看着,我问他现在不回去要不要紧,他摇头,说没事。 我也不再管他,工地上的人很多,昨天做的符纸数量不够,今天一口气画完算了。 放了公鸡血,摊开黄纸,用毛笔沾血,一气呵成画了一个小人,然后在小人的眼睛上点了一点,这一点可不是简单,笔尖需要似沾未沾,在黄纸上点一下。他在玄学中他有一个名字,叫:降仙。 第七十四章 转折 将仙,顾名思义就是仙人降世,轻点凡尘。 这一笔轻轻点在符纸上的小人眼上,就相当于给小人赋予了生命,可以帮主人挡一灾。 李章都看愣了,我花了一下午时间,画够了足够的符纸,顺便让李章帮忙叠好,送到了工地。 期间,我还特地去找了两片柳叶,刻上聚阴阵,泡水里,等着晚上用——那时候我已经会画一些简单的符了。 工地上的工人这几天全心惊胆战,今天甚至连工头都差点从楼上掉下去,他们早无心作业。在他们心中,这些护身符不过是给予一些心灵安慰罢了。 不过只有我和李章知道,这玩意能救他们一命。 李章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让他别声张,过几天再说。然后调查了一下死去的两个工友的姓名。 先前死去的那个我认识,叫王聪,家里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女儿,开发商给了他们家一笔钱,把这事儿打发了。后来死的那个叫赵成,单身汉一个,三十多岁,一穷二白。 两者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再算上李章,三人除了在同一个工地上工作,屁关系都没有。 后来李章把自己撞鬼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老板,老板把他吼了回来,这早在意料当中,在建的小区就开始闹鬼,这事情传出去,谁还会买? “先别慌,事情我还不是很清楚。”我让李章冷静。 工地上很古怪,还是得晚上再去看看。 自从连死两人之后,等到晚上收工,楼上便不许待人。李章封了路,然后放我偷偷上去看,我让他在底下等着,便开了阴阳眼往上走。 那天多云,月亮躲在云里不出来,晚上只有工地上的昏暗灯光。 我体内有十世鬼胎,啥鬼都不怕,上去后,到处乱晃,特别是两个事发地点,仔细检查了一下,没看到任何‘脏东西’。 王聪是从五楼掉下去的,赵成是从六楼掉下去的,他们坠楼的地点也不同,一个在大楼南边,一个在大楼西边。 李章则是差点从五楼掉下去,也就是王聪出事的地方,而且连地点都一丝一毫没差。 今天我没带护身符,所以能明显的感受到四周的阴气。 说句老实话,工地晚上的阴气很重,没有平安符压制灵觉,我全身都不好受。 特别是王聪和赵成出事的地方,总觉得有人影蹲在那儿。 想了想,在这两个地方不易察觉的放了两张符,然后回到底下,结果没走两步,脚踝一凉,低头一看,一个七窍流血的鬼正抓着我的脚踝,不过在他碰到我的瞬间,又缩了回去——这是被我体内十世鬼胎的煞气所伤。 这鬼摔的血肉模糊,也看不出是王聪还是赵成。 其实那时候我还不会师傅那样把鬼收到符里,然后请人超度,或者自己烧了,但我会画聚阳符,一张聚阳符帖啪一下打出,那鬼碰到聚阳符,张嘴惨嚎,但由于人鬼殊途,声音发出来我听不见。 我摸出打火机,把符纸点燃,然后两者一起被烧成灰烬。 烧完之后我微微一愣,其实我还没有想过,事情能这样解决,能害死一个人的鬼,怨气无疑是很重的,一个这样的鬼怎么能被一张聚阳符就给收拾了? 我背心发凉,在上头晃了两圈,猛然发现,这些鬼竟然还不止一只,一晃神,月亮透云而出,我才看清楚,整个大楼爬满了鬼! 这鬼多的吓人,钢筋上跟烤串串似的趴着一串鬼,他们模样各异,面目全非,有的断了一只脚,有的一只眼睛掉出来,有的肠穿肚烂,而且这些人的穿着难以分辨,也看不出谁是谁。 我没再管,硬着头皮下楼,鬼太多,就是站我面前,让我一个一个收,也得把我累死。 用口水抹了抹眼睛,解除了阴阳眼,到楼下给李章说:“李工,要么你跟你老板说,这里闹鬼闹很凶,请百八十个道士来做法事;要么你还是趁早不干了,他大爷的,上面鬼多的都可以下饺子了。” 李章一惊一乍:“有这么厉害?” 麻痹的,不厉害我会这么早跑下来?我在心里说。 “这大楼是不是建在鬼窝上了?”我没好气问。 李章腿都吓软了:“没可能啊……一直没出事的,对了……” 他说道这里话锋一转,我呆住:“还有事?” “动土那天挖出来一具尸体……然后匆匆来了个道士,让我们快把尸体火化了,然后在底下镇了一个什么石像,才说可以动工。”李章惊恐告诉我。 我惊呆了:“还有这么回事?埋的是什么石像?” 李章拉我先出了工地,才小声告诉我:“不清楚。不过在那尸体刚挖出来的时候,就死了一个人。后来一直出事,埋了那个石像才好了。” “埋的乌龟?”我问,印象中,如果是闹鬼的话,可以埋只乌龟像,因为乌龟分属长寿,一生命长,有乌龟千岁之说,也就是说,他体内可以装下许多鬼。 很久之前,哪家的宅子如果闹鬼闹的凶,都是镇一只乌龟帮忙挡灾。 李章愣了愣:“我后来的,不是很清楚,那我得去打听一下,工地里有许多从那时候干到现在的人,他们应该知道。” 我让他快去,然后望着阴气森森的大楼,心想这大楼要是建成,非得出事,也不知道开发商是不是特意选在这个地方的,动土的时候是不是看了黄历。 没一会,李章带来一个农民工,大概四十左右,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他问:“找我来干啥子?” 李章把事情给他说了,他想了会儿,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镇的是乌龟,乌龟个大的吓人,就埋在出事的那栋楼底下。” 为了防止他起疑心,我没再继续追问,让他回去接着睡觉,然后一个人蹲在工地边上呆呆想问题。 李章买来宵夜,我俩边吃边聊。 “小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吃着烤肉,也不太明白,按理说,如果底下真有问题,那只大乌龟也应该能够镇住,为什么死了一个人之后,就接二连三的出事?而且我先前在这里干了两个月,都没有闹鬼,一切的起因是因为王聪出事。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蹭一下站起来,把李章吓一跳:“小蒋,你这是?” 我自顾自走到大楼边上,看着王聪坠楼的地方,这里早被人收拾干净,连一丁点儿血迹都看不到,只在边上看到了一圈黑乎乎的灰烬,这是工友自发给他烧的纸钱。 “把这里挖开。”我说。 李章愣了愣,问:“挖开?” 我点头:“底下有古怪。” 不过这事儿不好办,工地晚上有人守夜,我们俩神经兮兮的在大楼边上挖坑,肯定会被人怀疑。 “要么报警让警察来,要么挖坑。”我又悄悄开了阴阳眼,四下看了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数鬼魂以我和李章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他们全睁大眼睛看着我们,黑压压一片,面目恐怖,不少鬼魂断了半个身子,用肠子勾着大楼的钢筋水泥,吊着看我们。 我没敢和李章说,只让他快做决定。 灵觉太强说实话还真不是什么好事,被这群鬼盯着,就像在身上扎了无数根针一样难受。 李章一拍大腿:“挖!”然后转身找到几个守夜的家伙派烟,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撸起袖子,呸了两声和我一起挖坑。 挖了还没半个小时,我好像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只手! 第七十五章 疑云 我和李章挖出来一具尸体,尸体是个女人的,看上去没死多久,起码还没完全腐烂,只是面目已经分辨不清。 我让他赶紧去报警,然后又去赵成坠楼的地方开始挖坑。 等警察来的时候,又挖到一具尸体。 事情大条了,当天晚上,整个工地都沸腾起来,我和李章被带去警察局录口供。 他们问我怎么发现的,我总不能说因为我会捉鬼吧。 但李章是个人精,知道有些事情不方便说,于是告诉他们:“干我们这一行的,或多或少是要信一些的,比如说楼房动土前要查黄历,时不时去寺庙上柱香,买个转运珠。因为我们见到的事情多,容不得我们不信。前几天我们死过一个工友,记得我还给他烧过纸,今天晚上突然做梦,他出来给我说,底下有东西害他,然后我醒来了,顺便把蒋三正喊来帮我挖。” 他这话说的极为得体,搞工地上事情的人,的确或多或少要信一些这个,办案多的警察更是信这个。 这话当然被相信了,但口供肯定不能这样写。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工地上的活全给耽搁了。 王聪和赵成的坠楼案也从意外事件转为了他杀,底下两具尸体也被挖出。 一男一女,身份未知,死亡时间大概是半年前,大楼刚动工的时候。 后来开发商来了,为了不延误工期,准备塞钱把事情摆平,但事情已经定性为凶杀案,哪里是钱能搞定的?后来甚至连媒体都来了,这事儿闹很大。 警方怀疑可能还有别的受害者,后来还真又在工地整整挖到了五具尸体! 算上先前发现的那一男一女,总共七具尸体,七条人命。 事情闹很大,开发商想用钱摆平都不可能,李章对我哭诉:“看来以后很难在这里混下去了……” 的确,要不是他,这些开放商现在肯定正搂着老婆孩子数钱呢。 “李工,没事的,我给你说,工地上这房子要真盖好了,还住进去了人,到时候出了事,这有损功德的事情还是得算在你们头上。世间有因果,如果你发现了尸体都不去报警,你说这鬼会去找你吗?”我安慰。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太信世间有因果,世上好人无好报的事情多了去了,但人世本就功利,人总要有点念想,何况世事如书,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转折? 李章被我安慰了一番,和我出去喝酒,那时候我穿着一件破衣裳,脚上还踩着唯一的一双运动鞋,虽然衣着朴素,但是很干净。他看不下去,准备把自己的西服送了我一套。 我想了想,还是接受了,因为过几天我还准备回工地一趟,那里的事情很蹊跷,警察肯定摆不平。 我们边喝酒边聊,他问我:“鬼在白天也能害人?” “理论上来说是不能的。”我喝一口冰镇啤酒,降降火,“不过你们那工地有点古怪,王聪的死可能是意外,但赵成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四川怎么说呢,别的没,就是辣的多,大夏天的,一大锅辣子鸡,能把人吃的嘴巴冒泡,我们都没先下筷子,而是闷闷喝了两口酒。 “王聪的死可能是个导火索,鬼白天是不会出来害人的,因为他们根本受不住这么重的阳气,你要非说这鬼是千年修炼成精,那当我没说过。”我望着红红火火的麻辣鸡,想了阵,问他:“王聪是白天死的,赵成是什么时候死的?” 说实话,我还真忘了问这个,如果赵成也是白天死的,那么这事情就有蹊跷。如果赵成是晚上死的,说明王聪的死,已经可以定性为意外。 “赵成也是白天坠楼的啊。”李章说。 我点点头,夹了一块辣子鸡,咬一口被辣的直咧嘴。到了四川这么些日子,没想到我还是没习惯。 既然赵成也是白天死的,事情就有些大条了。 我见过的,能在白天出来的鬼,也只有浮尸地的榪尸,还有深山水库的水鬼,这两样东西都不好惹,要知道,就连医院的鬼婴在大白天都不敢出来。 其中肯定有一些我没有摸清楚的关键。 我闷闷喝了一口酒,要了碗白米饭,两口扒完,回家闷头睡了两天养精蓄锐,然后换上李章送给我的西装,没有穿外套,穿上皮鞋就去了工地附近。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虽然在工地工作的三个月把我晒的又黑又瘦,但换上西装之后,气质显然不同,在工地外面走了半天,也没人上来盘问。 李章跟来,问我过来干什么。 我白他一眼:“你能弄到警察局的档案,查到死在这里的七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李章连连摇头,我说:“这不就是了,咱们又弄不到警察局的档案,又查不到这七个人的身份,更看不到埋在工地底下的石像到底是什么,不来这里看看,来哪里看?” 李章猛的退后两步:“这事儿不是归警察管了?小蒋,你不是还想惹这个麻烦吧?” “这不废话吗,要是不管下去,有愧于我天师传人的身份。”我说,却突然悲从中来。 李章扯我肩膀:“小蒋,还是回去算了,这事儿我们也管不来啊。”他似乎把我当成了护身符,工地上的事情的确把他吓的不轻。 “你要是怕就先回去吧,反正你那里有我给的护身符,自个小心点应该没事。”我给他说,他又不是二狗、大仙、三胖子他们,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李章犹豫了一会,点头说:“那小蒋你也要小心啊。” 我点头,目送他离开,然后狠心花了四十,买了包硬珍品黑楼,守在工地边上,正好看到一个警察提着外卖从远处走过来。我远远跑过去和他套近乎。 警察似乎是刚毕业的样子,模样十分稚嫩,甚至比我都要嫩上两分,一开始他还板着脸,赶我走,但我是什么人啊,垃圾堆翻过、捡人家吃剩的东西吃过,穿着两只不一样的破鞋子在工地干了两月,脸皮早比城墙都厚了,闲聊了两句,他也不再那么抗拒。 “听说死人了?”我问。 “是啊。”他说,“死了七个,我说我刚警校毕业,就碰上这么大事儿……晦气。” 我脸上堆笑,由于长期的户外劳作,我外貌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八九,快三十的大叔:“这是好事儿啊,案子解决了有功劳吧?” 那警察白我一眼:“哪有那么容易,现在一点头绪都没,你没看报纸上说的,人死了半年以上,而且死因不明。” 我递给他一支烟,心说,这小警察还真机灵,知道不该说的不说,直接搬出报纸上的信息。 “死因不明?”我问。 小警察接过烟,我给它点上,他说:“身上伤痕多处,但没有找到致命伤,我怀疑是被活埋的……” 我吓一大跳:“活埋的?” 小警察笑了笑:“我猜可能是这样的。” 我苦笑,原来这家伙在逗我,不过也不是没有得到任何信息,起码是知道了这七人多处伤痕,但是没有致命伤。 后来到了工地门口,他提着外卖对我说:“我进去了哈。” 我点头,然后自己回了家。 这七人怎么死的,事关重大,怨气重的鬼,是有可能在白天出来害人的,而且还是在工地那种环境特殊的地方。 活埋?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如果是活埋的话,没理由尸检都检不出来。 到底怎么死的?我脱了衣裳好生叠好,一直没个头绪。 想了半天,还是得先真正看到尸体再说。 第七十六章 三长两短与温阴 想看到尸体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我回去找李章商量,他一个劲劝我算了。 我哪会放弃,其实看不到尸体也没什么,能知道尸体的具体情况就行。想了想,还是得从那个小警察入手。 第二日,我又去了工地。 工地现在已经禁止人进入,从早到晚都有警察呆在里头,防止无知市民进入,以免证物被破坏——七条人命,不,总共九条人命,这事情能不引起人的注意吗? 不过我在外面逛了半天,都没看到昨天见到的小警察,只好作罢,回了城中村,在米粉店吃面。 老板正闲,过来找我聊天:“怎么了?” 我摇头,这事儿可不能告诉他,只能随口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工地上发现了尸体,我原先又在那里做过活,真晦气。” 老板来了兴致,拿了冰镇啤酒过来,给我倒一杯,给自己倒一杯:“不是我说,那地方是邪门的很。” 我咦一声:“哪里邪门了?” 他说:“那地方原先不是一栋老式办公楼吗?” 我点头。 “原先那里就闹过鬼,一到了晚上,一屋子的鬼趴在窗户边上往外头看,有两个点子背的路过那里,看到当场吓的尿裤子。”老板小声说。 我被吓到,问:“你不是说那里原来是个乱葬岗,后来请来高人作法,把那里的鬼镇下去了吗?为什么办公楼还闹鬼?” 老板笑了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办公楼原先的确是用来镇底下的乱葬岗的,不过听说有一年一直下雨,把办公楼后院的墙给冲塌了一块,然后那里就一直出事。那大楼本来是政府用来办公的,后来新大楼建成,他们就搬了过去。大楼荒废了一阵子,后来那块地便宜卖给了几个开放商。” 我夹着粉丝的手都颤了一下,喝了杯啤酒压惊,问:“老板,给我说说办公楼以前的事吧。” 老板哈哈笑了笑:“这你可算问对人了,这附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里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老板叫钱思成,原先并不是住在城中村的,他住在老办公楼附近,记得那时候他才十岁。 小孩子嘛,总喜欢踢球,到处乱跑,小城不小,但偏偏找不到一个足球场,钱思成就爱和几个小朋友到办公楼前边的一大块空地上玩。 有一个暑假,钱思成在那里和几个小朋友踢球到下午五点,公务员人下班早,而且他们只要一到五点,全都齐齐从大楼跑出来,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出来见到几个小孩在踢球,于是轰他们回去:“赶紧回去吃饭!” 钱思成玩心大,不愿意走,只好先满口答应,却带人躲到了附近的小巷子里,准备这些公务员走了再出来。 他们后来玩到了晚上七点,即便夏日夜晚来的比较慢,还是天黑了。 于是几人吆喝着准备回家。 钱思成玩的兴起,和几人边跑边踢球,结果不小心把球踢到了办公楼里头! 这可不得了,只听到砰一声,办公楼的玻璃碎了。几个小伙伴见状,轰一声跑光,幼年的老板只好回头去捡球。幸好办公楼装了窗框,球就落在办公楼外头。 老板走过去捡起球,准备回去,结果一抬头看到一张鬼脸正趴在阴森森的大楼窗户上。 他一下子叫出声,赶忙跑回去。 接下来就病了好几天,一直治不好,最后还是请了个师傅来,师傅说是魂吓丢了,然后帮忙喊了魂,他这才好起来。 钱老板给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背心一直冒汗:“不是说有很多鬼吗?” “是有很多,但我只看到了一个。那时候我久病不起,一直治不好,我爸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事情告诉他。他胆子大,不信这个,当晚就跑到了政府大楼边上,拿着手电筒往里头打,却没看到什么。他不信邪的凑近看,结果看到了办公楼的窗子上,全是阴森森的鬼脸,青色的、滴着血的脸,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后来他跑回来,请师傅给我看了下,帮我喊魂,然后我才好起来。”老板说到很久之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你怎么知道办公楼出事是在下雨把后院的墙壁冲塌之后?” “都是老人家说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老板喝了一杯啤酒,问我要不要加根香肠。 我捂了捂并不厚的钱包,尴尬摇头拒绝。 老板笑了笑,给我加了根香肠:“我请。” 吃完米粉,我回出租屋准备东西,工地上的事情看来还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而且警方挖到了七具尸体,但后来只死了王聪和赵成两个倒霉鬼。我担心有事,准备偷偷去做场法事,虽然可能没用,但聊胜于无。工地上的法事可不能像一般法事那样做,需要准备些东西。 得准备什么呢?我琢磨了一阵,野字派的人捉鬼讲究灵机应变,没有什么固定的捉鬼方法,就像师傅生前,最爱用的就是公鸡血跟黄符,但组合起来也是心之所至,信手拈来。 不过我没有师傅的本事,只能想别的办法。 想了一阵,决定去买两个纸人。 结果去花圈店一看,那老板狮子大开口,要我一百一个,忍痛花了两张大团结带两个纸人回家,然后去菜市场买了黄鳝。 本来我是准备买蛇的,但是这玩意太贵,我不大舍得,工地上的鬼多,用黄鳝也够了。 黄鳝爱打洞,常年生活在地底不见天日,他的血是脏的,也是至阴之物,最容易惹来鬼魂。蛇血呢?蛇比黄鳝还要脏,喜欢往阴气重的地方钻,也是容易招鬼的生物。 买回黄鳝,宰了,把那少许黄鳝血涂抹在纸人内部,然后往里头塞了些纸钱。 一个简单的招魂纸人就做好了。 我可不敢把这东西放在自己家,当天就偷偷送到了工地附近。 其实也不用放在工地里头,放在工地后面墙外就行。 放好纸人之后,我买了份报纸,这几天工地上死人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什么事情都能在报纸上看到,而且死尸现在身份不明,报纸上都刊登了尸体的身份特征,让人来认领。 我简单从报纸上得到了尸体的一些小信息,记住,待会还得认这几个鬼呢。 尸体是三男四女,其中有两具女尸穿着校服,疑似附近某中学学生,但是调查之下,那所中学根本就没有人失踪。除了这两具学生尸体之外,其他五具尸体均没有线索。 “三男两女,加两个未成年女性。”我琢磨了半天,想不到其中联系,于是随意翻起报纸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得不说,媒体还真是会造新闻,许多连警方都没有掌握的事情,媒体竟然报道的头头是道,而且还把几个被害人的具体受害经过写的详详细细,都可以当小说看了。 我无奈,随意翻着,也没当回事。 直到我看到报纸上的一张照片,我一愣,照片虽然被模糊处理过,但还是看的出来,这是我和李章发现尸体那天的照片…… 我苦笑,自个儿总算上了一次报纸。 可转瞬我就被另外一条新闻吸引。 “传闻七具尸体可能是厉鬼所为。”新闻在版块的右下角,只用了很少的篇幅,毕竟媒体是不可能把这种封建迷信当回事报道,大家看看就成了。 我却注意到这则简短报道上的一行字。 “根据不知名人士透露,这三男两女,外加两具未成年人的尸体。在玄学上有个说法,三男两女叫做‘三长两短’,那两具未成年人的尸体,也有个说法,叫‘温阴’,说明工地底下有很厉害的家伙,这七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半年前死的,还很难说。” 第七十七章 仙人指路 我看了下撰稿人,是报社的一名记者。 想了阵,心想,大概他是瞎写的,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不过他所提到的‘三长两短’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看过僵尸片的朋友应该都知道,香点五支,如果是三长两短,说明是凶。 这事儿是真的,不是杜撰。 但是在玄学上,还有一种情况,在古时候,在人类尚未开化之前,有的统治者想要长生,可偏偏难逃一死,于是有巫师给出建议,选三个男性,两个女性陪葬,取三长两短之意。 三男两女殉葬之后,主人便有一定几率‘复活’。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变成僵尸。 听说这事儿还真有做成的,几个统治者变成粽子之后,大开杀戒,众人这才知道让人‘复活’是不可能的,于是这个习俗就慢慢取消了。 这‘温阴’也有说法,也是古代陪葬的一种,主人为了在底下过的更好,杀死两个童女,童女阴气重,就相当于用这两个童女的阴气滋养主人的尸身了。 其实‘三长两短’、‘温阴’这两件事玄而又玄,大多也只是道听途说,现实中还真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起码我是没有见到过。 捉摸了会,干脆不去管那条新闻,开了阴阳眼,专心等在一边,等待夜晚的降临。 我今次来当然是有目的的。 鬼魂虽然是随着尸身走,但是工地是案发现场,而且这几具尸体死的非常蹊跷,这儿算是凶地,鬼魂留在工地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 天上无云,月光如水。 地面上,无数鬼魂从工地中钻出来,他们面目狰狞,仿佛嗅到了食物的饿狗,朝着两个纸人涌过去。 说实话,要不是开了阴阳眼,我还真看不到这一幕。 数不清的鬼从工地中钻出,有的头发长及腰部,从墙后缓缓爬出,一抬头,面部无脸,全是恶心的洞洞;有的断手断脚,从地底爬出,肠子拖的老长;最正常的还算那种四肢健全的,它们直接穿墙而过,不过脸上也是呈青白色,看上去十分吓人。 还好我身上贴了挡阳符,虽然没有死人土辅助,它们暂时也看不到我。 等了一会,我突然背心一凉,紧接着看到了两个穿着学生服的女生竟然没有爬墙而出,也没有从地底钻出,而是打远处过来,看样子是从正门口绕道过来的。 这两个穿着校服的女鬼,身上怨气冲天,也不知道是谁害了他们。 她们一摇一晃从工地正门口飘过来,到了两个纸人身边的时候,竟然没有像其他鬼魂一样钻进去,而是静静站在那里盯着纸人,由于他们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她们是什么表情。 就在她们来到纸人身边之后,不断往纸人身体里钻的鬼魂们,竟然停了下来,然后如潮水退去。 我越看越心惊,心里愈发焦急。 这两个女鬼到底在干什么? 小心往前凑了凑,想看清楚,心都跳到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边。 这两只女鬼特奇怪,背对着我,两只手放在眼前,仿佛是在哭泣,我正好奇,突然,她们猛一回头,一张跟被硫酸毁过容的脸正对着我! 我吓的啊一声叫出来,这还真不怪我没出息,倒不是说有多害怕,毕竟我是捉鬼的。刚才那都是本能反应,拔掉会捉鬼的外衣,我到底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这两个学生鬼魂怎么说呢,整张脸仿佛化掉一样,有油脂不断从上头滴下,一只眼珠子掉出来黏在鼻子边上,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心想,难道被发现了? 结果刚生出这个想法,身后像是突然被什么重物压住一样,我心里一紧,想到身体里有十世鬼胎,干脆不管他什么人有三把火,撇头就往后瞄。 不看还好,一看又啊一声叫了出来。 我背后竟然趴着五个鬼,三男两女,全面目狰狞,几乎就贴着我的鼻子瞪着我,我在报纸上记住过他们的特征,知道这就是工地上被埋尸的那几人。我心脏一紧,十世鬼胎的煞气外放,这三男两女像触电一般后退几步不敢再接近。 舒一口气,准备回头看看那两个学生鬼魂怎么样了,结果一转头,两个跟被硫酸泼过的鬼脸出现在我面前。 要不是我心理素质过硬,今天我肯定叫出第三声了…… 我被这七鬼围住,全身炸毛。 其实我现在大可解除阴阳眼,若无其事回家睡大觉,反正我身上有十世鬼胎,他们也害不了我。 可我不能这样做,其实我今次回来,是为了捉到其中一只鬼,然后借用他们的怨气引路,找到凶手的。 这招有个说法叫‘仙人引路’,名字挺好听,其实不过是借用鬼魂的冲天怨气来引路罢了。 法子也简单,需要特制高香,香里头要混入蛇血等东西,然后将冤魂用特制高香供奉起三天,这三天极其凶险,一个不慎,冤魂都有可能夺人性命。 三日后,事情就好办了。 将冤魂供奉好之后,取一只孵化到一半的鸡蛋,将鸡蛋打开,放到瓷碗里,然后平端瓷碗,在午夜时候,每走四十九步,洒出一把纸钱,循着纸钱的所飘的方向走,就能找到凶手了。 这法子非常凶险,我是体内有十世鬼胎所以并不害怕,当年师傅给我说这个法子的时候,他都感慨:“如果不是有一定道行,最好还是别用这法子。” 然后他给我说,他年轻时候,也有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一个,就是死在了‘仙人指路’上。当年师傅的朋友也是遇见一桩奇案,然后准备用仙人指路看看凶手是谁,结果供奉鬼魂的那三天,由于一些事情做的不周到,直接被恶鬼所伤,发了失心疯,后来养了两年没养好,一个不察,上吊死了。 师傅生前给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还嗤之以鼻,现在想起来,要和这些恶鬼相处,当真是不太容易。 我看着七个恶鬼,刚准备做些什么,他们竟然突然反身往工地方向走了。 我爬墙看,只见到他们回到工地上之后,没有如我所料的那样,回到埋尸地,而是往大楼内钻了进去。 这时候,工地上那些退去的鬼魂才又渐渐朝着纸人围拢过来,我安静等着,等他们爬满纸人之后,把纸人拖回去,用符纸烧了。 虽然两个纸人上附着的鬼魂数量相对于工地内的鬼魂,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我能做的暂时也只有这些。 躺在床上,始终想不通,那七个鬼魂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三长两短’和‘温阴’的养尸法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王聪、赵成的死和这个有没有必要的关联? 我越想越乱,工地底下到底埋的是什么? 如果真是埋的乌龟像镇鬼的话,怎么工地上的鬼越镇越多? 半天没个头绪,迷迷糊糊睡着,整夜都在做恶梦,梦里全是那七个鬼,还有清冷月光下,爬满鬼魂的工地大楼,还有工地大楼上,几个黑乎乎的影子。 这几个影子仿佛正准备跳楼。 梦到这里,我一下惊醒,由于出租屋没电扇,我热一身汗,看了看表,玩凌晨三点,干脆冲了个冷水澡,在出租屋外头抽烟,顺便吹风。 烟是那天买的四十一盒的硬黑楼,抽了三根便不舍得了,小心收起来,心里也渐渐有了个想法,有机会一定要把大楼地下埋着的石像挖出来看看。 第七十八章 怪圈 工地上的事情太诡异,而且我一直做的那个梦也十分诡异。 我总有种预感,还会死人。 我找到李章,问他有没有办法挖开工地。 他一脸为难:“石像是埋在地基下的……现在大楼建了一半,除非把大楼给推了……” 我一愣,完全没想到还有这茬,要推大楼,开发商第一个不愿意。 完蛋了,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我干脆让李章带我去见那几个开发商,结果我刚开口:“你们工地闹鬼……”话还没说话,就被人赶了出去。 李章也恼火,骂:“这群畜生肯定不得好死!” “小蒋,你也尽力了,这事儿算了吧?”他说。 我无奈,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只好每天晚上拿着混有黄鳝血的纸人到工地附近招恶鬼,能消灭多少是多少。 不过这始终是杯水车薪。 自从死人之后,工地大楼上爬满了鬼,我每次拎两个纸人来,能成什么事?况且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三个月来领到的几千工资全花在了买纸人跟黄鳝身上了。 那几天我真是看到黄鳝就想吐。 我想到了师傅的那张存折,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动用。可没等我做出决定,第二日大早,我去米粉店吃米粉的时候,老板把报纸摊给我看。 一瞄标题,我就全无心思吃饭了——工地上又死人了。 而且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和我有过交谈的那个小警察。 报纸上说的是,小警察似乎发现了什么,到楼上调查取证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当场摔死。 我看了看,坠楼的地方正是那七具尸体的埋尸地。 “真邪乎。”老板感慨,“我就知道那里不能待人,小蒋啊,幸好你出来的早,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福气。” 我尴尬笑着:“要是福气的话,我还在这里受穷啊。” “对了,钱老板,你给我仔细说说,当年的办公楼到底怎么闹鬼?就你小时候看到了那些鬼影?”我装作平静问道,其实心急如焚。 工地又死一人,而且事发突然,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老板回忆了很长时间,猛一拍大腿:“都是办公楼的老公务员说的,记得那时候闹鬼闹的特别凶,但是作为人民公仆,事情也只能藏在他们心底。记得闹鬼是办公楼的后院开始闹起的,我给你说过吧?那里的墙塌了,里头好像掉出来了个什么东西,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我连问:“钱老板,你再想想?” 他皱眉想了半天,一摊手:“别人也没告诉我啊,我哪知道。” 我道了声谢,老板还古里古怪的看着我:“我说,小蒋啊,谢什么,而且,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我嘿嘿笑了笑,没说什么,和老板告别后,直奔工地。 是后院的墙被冲塌了,掉了什么东西出来才开始闹鬼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那玩意很有可能不是镇鬼的。 一个镇鬼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放在墙里? 墙壁在住宅中,属阴,这也是师傅教过我的,捉鬼的时候,为什么不要靠在墙壁附近。因为墙壁属阴,会与人的阳气抵消。你的阳气一弱,这鬼气势就盛,到时候就麻烦了。 而且理论上天花板也属墙壁,许多人肯定都有这样的经验,明明自己住的是顶楼,可总能听到上面传来弹珠、或者脚步声,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事件都可以用物理学来解释,但有一小部分是真在闹鬼…… 阳宅整体属阳,但是墙壁属阴,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搭配。 第二十一章 这在玄学中有个说法,叫‘阳包阴’,这可不是股市上的那个阳包阴,这里涉及到了一些风水知识,具体我也不太懂,但我知道一点,一间房子闹鬼,如果是人为的,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在墙壁里动了手脚。 我理了理思绪,把所有事情整理了下。 一开始是乱葬岗闹鬼,高人作法,把鬼镇住,然后兴建办公楼。 再后有一年,天降大雨,墙壁被雨水冲塌,墙中被冲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作怪。 办公楼闹鬼,公务员搬家,于是那里荒废了好些年。 再后来那块地被卖,办公楼被拆,工地动土第一天,就挖出来一具古尸,接着死了一人,然后是一个道士来往里头镇了一尊石像,才化解危机。 就在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王聪施工时候坠楼死了,在王聪头七那天,赵成也坠楼死了,再之后我和李章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警察介入,准备调查这里的时候,又死了个警察。 事情未免太古怪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不想让人靠近这里。 每次事情将近平息,都会出事情,然后把人赶出这里。 想到这里,我已经断定是有人在害人了。 但到底是谁? 我想不通,难道那里有什么东西,有人不想让他人靠近? 还有工地上埋着的七具尸体也很古怪,他们怎么死在这里了? 越想脑袋越痛。 总觉得自己步入了一个怪圈,我在这个圈中,无论如何也走不出。 难道是调查方向错了?我忍不出摸出根烟,坐在工地附近,但并不点着,这烟要四十块一盒,我不舍得抽。 就这样呆呆坐着,脑子乱作一团。 想了半天,远远看着王聪与赵成掉下来的五楼与六楼,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都是白天坠楼死的,那天晚上我看了下,那七个鬼虽然怨气很重,但还远远不及鬼婴,鬼婴想害人都挑的晚上,他们是怎么害王聪与赵成坠楼的? 想到这里,我猛一拍大腿,事有蹊跷,看来还是得用‘仙人指路’。 当天,我花光最后积蓄,买来两个纸人,还有几条蛇,用蛇血抹了纸人,然后去工地。 这可是花了血本,今天要是找不到王聪和赵成的鬼魂,就只能上他们家去了。 蛇血效果拔群,比黄鳝血好用多了,今天来的鬼魂比往常要多很多,那七只厉鬼也来的早,不过只是远远看着我,没有其他动作。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出来的时候,并不像其他鬼一样,要么穿墙,要么从地底钻出,他们都是从正门走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没管他们,而是专心致志在鬼堆中寻找赵成和王聪。 找了半天,眼尖的我瞬间发现了他们,因为在这里只有他们是穿着工地上的服装的。 我刷一下上前,把两张符掏出来,往他们俩身上一贴,他们俩瞬间消失不见,然后我立即解除阴阳眼,对于四周鬼怪眼不见为净。然后抱着纸人回去烧了。 然后把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清干净,就权当做了香案。 摸出封着王聪与赵成的两张符纸。 说实话,我这也是临时想出来的法子,以前我是不会用符纸封印鬼魂的,但是想到黄鳝血能够吸引魂魄进入纸人身体内,那么效果比黄鳝血更拔群的蛇血,肯定也能够当做封印鬼魂的介质。 于是我在符纸上点了一地蛇血,没想到还真能把王聪和赵成的鬼魂吸引进来。 将王聪和赵成供奉好之后,我点燃了蛇香。 蛇香是我自制的,其实不过就是普通的粗香,在蛇血中浸泡后晒制成的,很粗糙,但差不多够用了。 我可不像其他人,我体内有十世鬼胎,这鬼奈何不了我。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由于钱花光了,这三天我和凉水,吞馒头过的相当艰苦。 总算到了第三天晚上,时间直指凌晨十二点。 香案上供奉着的两掌符也似乎变了色,仔细看又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拿齐东西,去了工地…… 第七十九章 李章 王聪和赵成是在工地出事的,如果他们是被鬼害死的,在漫天纸钱应该是直接飘向工地的。 如果他们有冤屈,纸钱应该是朝着凶手的方位。 到了工地附近,摸出一个孵化到一半的鸡蛋,打碎,丢到瓷碗里,然后把封印王聪和赵成的符纸扔了进去。 随后,抓住一把纸钱,朝天一撒,当夜无风,纸钱向着东边飘去。 我皱眉迈了四十九步,再洒出一把纸钱。 我踩着步子,心跳的很快,因为纸钱一直没有飘香过工地方向,没一会我来到了一个地方。 李章家楼下! 他家就住在工地附近,我是来过的,所以对这里很清楚。 我不信邪的继续撒纸钱,结果两张纸钱直接飘到了李章家窗户上。 我背心都凉了,连忙从碗中把符纸掏出来,放回口袋中。 这时候传来一声吼:“谁啊!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 李章的声音! 刚才纸钱打到他们家窗户上,把他惊醒了。 我连忙躲到一边,没一会,他打开窗子,四下望了眼,看到满地纸钱,呸了一声,大骂晦气,然后窗户也没关,转身回了屋。 我吞了吞口水,正准备出去,结果他又出现,拿了个奇怪的植物放在窗台上,这才关上窗户反身回了屋。 我眼睛尖,注意到这是捕蝇草。 捕蝇草是邪物,可召鬼,也可拒鬼。大概是南洋人的玩意,李章怎么会有? 想了想,先回去再说。 偷偷溜回家,把王聪和赵成的鬼魂放走,他们俩身上有怨气,但还没大到要害人的地步,我现在又没时间找人超度他们,只能先放了再说。 然后躺下,脑袋一直在想事情。 如果王聪和赵成真是李章害的话,有些事情的确说的通,他也的确有这个作案机会,因为每次事发,他都在工地内,而且我刚才见到他搬出来了一盆捕蝇草,这是南洋人的玩意,他要是会南洋降头术的话,让王聪和赵成坠楼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这厮相当阴险的装作差点坠楼,骗取我的信任。 但是他为什么要让王聪和赵成坠在那七个掩埋尸体的地方? 他不怕人发现?或许说,他是故意想让人发现的?这样来看的话,我不是被他利用了? 而且和后来又死了一个小警察也与他有关? 我发现,知道凶手之后,真相更加迷离了,工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那块土地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脑袋如浆糊,沉沉睡了一夜,第二日大早,发现馒头吃光了,惯了两口凉水,急冲冲跑到李章那边去。 这事儿还真不能报警,报警跟警察说,是鬼告诉我凶手是谁的?别人不把你当神经病撵出来就不错了。 先找李章试探一下再说。 说句老实话,南洋降头术非常古怪,曾听师傅说过,相传,是四川、云南一带苗疆的蛊术流传到东南亚地区后,结合当地的巫术所演变而成的。 但他比起蛊术来说,施展条件很苛刻。 蛊术说明白点,其实就是驭虫与养虫。 养虫就是根据自己的需求,或喂虫子各种药物,或将虫子养在阴气重、阳气重的地方,或让虫子们自相吞噬产生变种的技术。用比较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养虫师,别看很神奇,只不过是他们掌握着比平常医生更多的知识,能够判断出虫子的各种相性,然后根据自己所需,来养虫。 本质上来说,这就跟那些根据自己需求,种植花花草草的园丁,没什么两样。不过蛊术就厉害多了,他们养的虫子据说既能飞天遁地,又能控人心智;能救人性命于水火之中,也能杀人千里无形。 然而驭虫,简单来说,就像驯兽一样,训练虫子根据自己的指令,来进行相应的动作,厉害的人,口中含一片奇特的叶子,吹出无声的口哨,控制大量成虫,相当厉害。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反正我是不太相信有这么厉害的人。 师傅也给我说过,世界上,还没有东西能和老天爷作对,你要是太厉害了,厉害到能够随意危害他人安全,不等人来收拾你,老天爷就要先下手收拾你。 你看师傅、一野和尚再厉害,也只是捉鬼方面比较厉害,碰上其他事情,还不是两眼一抹黑。 苗疆蛊术这种传说中奇门异术,再厉害,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的。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苗疆蛊术的厉害还真不是常人能想象出来的,他们直接取人性命的法子多不胜数,随便一只毒虫拿出来,都足够毒死人千百次。 我忐忑到了李章家,心里也没个谱。降头术和蛊术的不同在于,降头术的大部分巫术,需要被施法者身上的东西才能施法,不像蛊术一样,唰一下派一只虫子出来就能行事。而且严格追究的话,降头术更类似于槐字派和蛊术的合体,他们在用虫的同时,还会养小鬼。 李章出来迎我:“小蒋,你怎么来了?这两天没事儿吧?” 办好个屁,我在心里骂,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听说工地上又死人了,一个小警察调查的时候,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我心里也很好奇,王聪和赵成肯定是这厮害死的,但是他为什么又要冒着被暴露的危险,再去害死一个小警察? “啊?”李章惊呼,“又死一个?” 我点头:“前几天摔死的。” 李章转身给我拿了一罐啤酒,然后端了一碟花生米,喊我坐下来边吃边聊。 我心里一跳,说实话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碰,转头看到了窗台上的那盆捕蝇草,留了个心眼,接过啤酒,没吃也没喝,随口和他扯了两句,李章有意无意用身子挡住窗口,似乎不太想让我看到捕蝇草。 我们又扯了两句,他劝我放弃继续调查。 “不可能,这事儿我管定了。”我语气坚定。 李章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年纪轻轻的,工地上那么古怪,亏你还调查的下去,我都吓傻了……” 和李章告别,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小警察也是他害死的了。 因为刚才接触过啤酒的那只手有些发痒,低头看到了掌心有两三个红色斑点,还有几个非常非常细小的孔。 但我并没多害怕。 立马回家,眼前似乎还出现了一些幻觉。立刻用朱砂画了张符,烧了用符灰化水喝下。然后把前阵子剩下的蛇血拿出来,忍痛在掌心割开了个小口,把手放入蛇血中泡了几秒,拿出来,立刻点了张聚阳符,放在手上烧了。 这当然不是自焚,一张符纸还烧不死人,只是有些烫。 随后把手上脏东西洗赶紧,按着手掌的伤口,竟然挤出了一些脓液。 我冷笑,李章还真是阴险,这虫子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但体内的十世鬼胎在它们进入身体的瞬间就起了反应。这说明虫子里十有八九带着鬼魂,这些鬼魂再进入我体内的时候,就被十世鬼胎的煞气镇住,世间恶鬼再多,有十世鬼胎厉害?转瞬就魂飞魄散了。 但我回来之后,身体还是略微有些不舒服,甚至还产生了些幻觉。 说明这虫子阴气很重。 先用朱砂画聚阳符喝下,稳住心神。再用蛇血这种秽物,引出体内阴气,最后用聚阳符一把烧了,这才没事。 我抹了抹汗,大概猜到了李章的手法。 只是不知道这玩意叫什么? 这小虫子阴气重,而且带着魂魄,估计是先用阴气让人产生幻觉,再用鬼魂控制身体,让人跳楼的。 寻思了片刻,我狠狠啐了一口,决定和李章干到底。 第八十章 老头儿 李章用的是降头术,想要破了可不简单。 降头术是蛊术与槐字派养鬼术的综合体,不伦不类,对付起来十分困难。 但我从师傅那学过一招,‘杀鸡儆猴’。 于是第二天,我去找米粉店老板借了点钱,然后去菜市场买了蛇,又去屠宰场买了一盆尚未凝固的猪血。 取来一面小镜子,将镜子泡在猪血中,形成一面简单的‘阴阳镜’。 其实阴阳镜除了能够照见鬼魂之外,还能聚煞招魂,这玩意邪门的很,师傅都让我寻常情况下不要使用。 我之所以会选用‘阴阳镜’,是因为一句话‘人吓人吓死人’。师傅‘杀鸡儆鬼’,让那个施工队的头头受到小鬼反噬,我就直接吓吓李章好了。 因为直接和他斗法的话,我没有什么信心,毕竟我对降头术的了解有限。 当天晚上,确定李章在家之后,我偷偷摸摸把镜子正对着他们家门前,这叫‘反阴’,也就用镜子将阴气反射到李章家。 然后斩下蛇头,析出蛇血,沿着镜子一路滴到了李章家正门前,这叫阴路。 阴阳镜本就聚阴引煞,再加上蛇血,应该没一会就有厉鬼上门。 这时候我隔开数十步,开了阴阳眼远远看。 只见到李章家门口突然多了一个吊死鬼,红衣飘飘,面目狰狞。 自杀人的怨气本来就重,这人穿红衣怨气更是重。吊死鬼的脚尖轻轻点着李章家的房门,没一会,这家伙出来开门,左右忘了一眼,因为没阴阳眼,没发现有什么,正准备关门。似乎是看到了正对着的镜子,表情突然变了,大喊一声救命,紧接着就往后跌倒。 那吊死鬼飘进屋,直勾勾盯着李章。 我好整以暇呆在一边,想要看看降头术是怎样对付鬼的。 李章跌到在地,愣了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呜啊叫着跑回屋,我偷偷过去趴着窗户看,他竟然把捕蝇草摸出来,放在身前,然后那吊死鬼就不敢接近了。 我愣了愣,这捕蝇草这么厉害?左看右看也不像是有多大能耐的玩意啊,而且这捕蝇草上阴气十足…… 不过我转瞬想到了一个传说,据说降头术里,有人专门在尸体上种植花草,花草一旦长成,研磨成粉,让人服下可以令人精神错乱。施加了特别法术之后,放在家里又可以吞噬鬼魂,用以镇宅,效果极佳。 这降头术还真是神奇,这株捕蝇草应该叫做‘捕魂草’吧。 看了一阵,吊死鬼与李章僵持不下,赶也赶不走,但又碍于捕魂草,不敢上前。 可阴阳镜配合蛇血,难道只能引来一只鬼吗?当然不是,阴阳镜往李章屋子里一照,相当于在黑夜中,往李章的家里打了一束探照灯,然后加上蛇血引路,这附近几里内的鬼魂怕不是现在都往这边赶来。 我看到李章一头汗,心想,待会看你怎么办,这捕魂草再厉害,斗得过千鬼万鬼? 其实怎么说呢,鬼要害人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你能‘看’到它,看不到的话,自然也就无事,这也就是玄学上的眼不见为‘净’。 李章在大门前的时候,被那样一吓,时运早吓背了,现在在他的视线里,肯定有无数鬼魂正聚在他家门口,安静看着室内的情况。 我偷偷往大门前瞄了一眼,心中也是一寒。 这情景也忒吓人了,无数鬼静静站在他家门前,垂手而立,脸上青光阵阵,他们面无表情看着室内,也不走进去,就这样把门堵住了。 李章吓的魂飞魄散,我看着也差不多了,准备收手,结果这家伙猛然洒出一把粉末……这粉末我有些熟悉,这有点像是死人土,阴气却比死人土更重。 “骨粉!”我喊,这是人骨磨成的粉,是降头术里常用的工具,降头术里的唤灵、请灵就常用这玩意。 在中国古时候,骨粉其实也是常用的巫术工具,只是由于太邪乎,渐渐的就没人使用了。 李章撒了骨粉之后,竟然摸出一个香囊,攒在手心,紧接着我瞄到他身前出现了一个婴儿,这婴儿嘻嘻笑着,朝着面前鬼魂,那群鬼竟然瑟缩了一阵,两相对持之下,下一刻,鬼群竟然败退,走了。 然后那鬼婴转头看了李章一眼,顺着他的脚往上爬,在他头上待了一阵,仿佛在用力吸允着什么,一会之后才消失。 我愣住:“这是啥?” 降头术之神奇,真是让人震讶。鬼婴消失之后,李章也猛然倒地不起。 我走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人没事,这才舒了口气,把镜子和蛇血收拾了,帮李章带上房门,这才出去。 本来就没准备取李章性命,一是没必要,二是我还真没那个胆子。李章杀了王聪、赵成还有那个小警察,等找到证据,自然会有法律收拾他。 回到出租屋,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惩治李章,只不过是个小插曲,以免他再次出手害人。 说实话,我现在有把李章抓起来拷问一番,问问工地上那七具尸体,到底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杀了王聪、赵成他们。但这事儿是犯法的……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大早,去了米粉店,告诉老板我会尽快还钱。 “下碗米粉咯。”一个声音传来,我听着耳熟,也没在意,准备出去。 结果刚一转头,看到一个邋遢老头站在米粉店门口,钱老板眉头皱了皱眉:“有钱?” 邋遢老头看到我,眼睛突然精良起来:“有哈,有哈。”跑过来拉着我,“小娃娃有。” 我看到他脑袋都大了:“您老人家怎么在这?” 老头嘻嘻笑着:“听说这里的米粉好吃,我就跑过来了。没想到能碰到你啊,老板,快下碗米粉,加根肠。” 钱老头扭头看我一眼,征询我的意见,我朝他点头,和老头坐下。 “您老人家这是?”我问,这老头没可能从湖北跑到四川来……总觉得她过来是有阴谋的。 钱老板端来米粉,邋遢老头大口吸溜,便吃边喊辣。 “看到报纸上说这儿的米粉好吃,就过来了。”说着他拿出一份报纸,然后指着上头的一张照片。 我一看,愣住,报纸上哪有说这里的米粉店好吃,这张报纸是不久前的,是工地出事那天的人民日报。老头指着的那张照片,是我和李章发现尸体那天被拍到的。 “你别问了。”老家伙吃饭米粉,又叫了一碗。我刚准备说什么,就被他憋了回去。 吃完米粉,老头催我带他去出租屋,我带他过去,他自顾自躺下,嘴上嘟囔着什么,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晚上,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一路是趴在火车后头过来的…… 我问他有没有钱,怎么不买张票?他一撇嘴:“小娃娃懂什么,钱财乃身外物。” 我对他无语,干脆问他到底来干什么的,他嘿嘿笑了笑,让我去买饭,我买回来,他才说:“工地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人让我过来,我就过来了,顺便也代替你师傅看看他徒儿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胸中有些东西哽住,离家出走的原因我一直没说,但叶老头他们应该也猜的出来,那时候我始终觉得师傅的死和我有关,不,或许说是我对师傅的死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理解他老人家的辛苦,在他受到蛊虫侵害,全身疼痛难忍的时候,我每次见到他还冷眼相对。 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就用放逐自己的这种方式,来赎罪。 第八十一章 冯爷爷 邋遢老头吃完一抹嘴,说:“以后喊我冯爷爷吧。” 我当即就跳起来,这老头想占我便宜。岂料他接着说:“哎呀,工地上七具尸体呢,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知道这老家伙是在用工地上的事情来要挟我,但我也只好妥协。 “工地上是?”我问。 老头儿吃了米粉,又叫了瓶啤酒:“好说好说,七具尸体,是三长两短和温阴,我还特地透露给你知道了,你还不晓得工地底下发生什么了?” 我一愣,想到了报纸上那个豆腐块的文章:“报纸上那信息是您发的?” 老头儿得意一笑:“当然,我认识的人多嘛,你这边刚出事,我那边就得到消息,要不是看在你过世的师傅的份上,我连这点消息都不告诉你。” 我呆了呆,即便是知道‘三长两短’和‘温阴’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是三长两短,肯定是要养尸体的,不过不是养别人,是养三长两短自己,后来死的两个工友和警察,不仅仅是为了吓退人,让人们不再在这里建阳宅,还有另一层目的,不过在此先不提。先说说阳宅把,一旦阳宅建成,里头的人住的多了,阳气一旺,与底下的阴气相冲,就容易把底下的格局给破了。”老头押一口啤酒,缓缓道来。 我听的认真,立即明白,李章是要在这地下养尸体? 但是在工地建起之前的事情呢?那时候的办公楼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说:“要养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尸体,这个也暂且不说,所有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老头顿了顿,问我:“你是不是听过传闻,这里是乱葬岗?” 我点头。 “这就对了,传闻中这里死过不少人,据说是打仗死的,我告诉你,他们都是病死的……”老头儿神神秘秘给我说,声音压的极低,“什么病?说是瘟疫,其实都是南洋人搞的鬼,他们是想在这里弄个浮尸地……那时候正打仗,没人管。可新中国成立后,这座乱葬岗一直闹鬼,就引起了人的注意,然后有高人作法,把这儿镇住了。那时候国内搞建设,顺便就建了个办公楼,想用人的阳气给镇镇这里的阴气。其实不是那高人不想把这里破掉,只是那时候破四旧,他不能太张扬。” “有人把这儿镇住了,南洋人当然不服气,于是当年在办公楼后院的墙里埋了‘丧钟’。此‘丧钟’非彼丧钟。他是将一个成年人的尸体,研磨成粉末,然后再把这些粉末加工,捏成了钟的形状偷偷埋在墙里。” “由于办公楼建成许久,阳宅已成,风水已成定居,后来埋的东西不起作用,所以南洋人要等一场大雨,等大雨把后院的墙冲塌。这在风水里头有个说法,叫做破屋。房屋已成,若非推倒重建,降头术想要起作用,只能等老天爷帮忙破屋,把屋子的风水格局破了。” 我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这老头在说什么。 他笑了笑解释:“世间最让人畏惧的是什么?不是鬼怪,而是天灾。人怕天灾,人住的房子更是怕天灾,被天灾毁了的地方,相较于其他地方更容易闹鬼就是这个原因。人拆了房子,顶多改变一时房屋格局,但如果是天灾毁了这栋房子,房子附近的风水跟着都会起一定变化。” “南洋人先在墙壁中埋入‘丧钟’,等天灾来临,破了屋子风水,然后把丧钟露出来,这叫做‘冒头’。丧钟头已冒,然后被风雨一打,就恍若丧钟齐鸣,本来被镇在办公楼底下的鬼魂自然也就出来了。” 我猛一拍脑袋,这降头术还真是神奇,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专门对付人的,没想到还能做这种事。 老头儿咕噜咕噜几口把啤酒灌光,极没有风度的摸了摸嘴巴,然后脱了鞋子,光脚丫踩在凳子上,活像乞丐头头。 “浮尸地还能自己养?”我有些不信,还以为他在吹牛,“难道不是养尸体?” 老头儿哼哼:“养尸体?他们又不是崂山道士,养粽子干什么?他们这是要人为的制造一个浮尸地!你以为我骗你?其实这地儿其实我一早就想来破了,可惜一直没机会。你师父和我提过两次,浮尸地其实严格上来说算是风水上的事情。期间劳烦几个山字派的师傅来看过,每次把底下镇住,那群南洋人就出来闹,跟打游击似的,我们来他们走,我们走他们来,今次越闹越大,我才不得已推了所有事情赶过来,准备把底下拆了,一劳永逸。” 我震讶,喊:“真是浮尸地?”声音太大,钱老板听到,凑过来问:“啥?” 我尴尬笑着:“那个啊……富士康,我们再说富士康呢。”老板听到来了兴致,和我们吹了两句牛,就回头忙去了。 老头儿边扣鼻屎,边看我:“莽撞!” 我懒得理他,接着问:“南洋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养浮尸地?” 老头儿摊手,说:“不知道,南洋人很凶,杀人不眨眼,先是制造瘟疫,死了成千上万人埋在一起,然后用降头术,准备养一块浮尸地。但浮尸地的形成需要很长时间,他们没想到这里后来被高人发现,作法镇住,然后建起办公楼。不甘心的南洋人,用‘丧钟’破了高人法术,然后将人赶出办公楼,以保证浮尸地上的阴气浓郁。后来这儿动土建小区,这栋楼的位置选的太正点,一铲子就挖出来了当年南洋人埋下去的‘源尸’。” 我问源尸是什么。 老头儿淡淡说:“万物皆有源头,南洋人更是相信这个,当年乱葬岗尸体无数,但始终有一具尸体是不变的,这就是南洋人埋下去的源尸。” “源尸是个很神奇的玩意,他们刚出生,就被关在棺材里,受尽降头术秘法折磨,可偏偏死不了,而且还能正常长大,但由于被降头术控制,他们连自杀都不能。在这种极度痛苦下,活够了自己的寿数,然后自然死亡的尸体就叫做源尸。这尸体怨气很重,埋在整个乱葬岗阴气最重的地方,成了埋尸地阴气的源头。”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我惊讶无比,降头术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源尸就是万尸之源,源尸被挖出来那天,不是死了个人?”老头问。 我点头,动土那天就挖出来了源尸,而且还死了个农民工。 “源尸煞重,死一两个人正常,好在正好有个山字派的师傅路过,让人把尸体烧了,这才没事,然后他在工地底下放了只巨龟镇鬼。”老头接着说,“后来南洋人回来,发现自己千辛万苦养的浮尸地,竟然功亏一篑,于是他们恶向胆边生,又埋了五具源尸在这里。” 我一愣:“五具源尸?” 老头点头:“就是那三长两短!南洋人还真是下了血本,为了运送五具源尸来我国,还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给他们穿衣打扮,然后用秘术,控制尸体来到这。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警察发现了五具尸体,但是偏偏找不到他们的身份的原因。而且尸检报告是不是说死亡时间是半年前?” 我点头,那时候的确是这样说的,不过老头在报纸上透露给我知道了,这五具源尸的死亡时间绝对还要更早。 “尸检报告是错的?”我问。 “南洋人都能控制尸体了,让尸检报告出个问题,不是难事。毕竟人家也是跟尸体、小鬼、蛊虫打交道的人。”老头儿随口说着。 我问:“那另外两具学生的尸体呢?怎么回事?王聪、赵成、小警察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冷笑起来:“两个学生的尸体另说,这才是南洋人失败的关键。他们埋下三长两短、温阴之后,发现久久没有变化,于是气急败坏的准备让七个人坠楼,让他们坠在埋尸体的地方,用他们的怨气激发三长两短、温阴。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插手的话,现在怕不是已经死了七个!” “他们也的确成功了,成功用王聪、赵成的死亡,破了底下的镇守的巨大石龟。” 我吞了吞口水,听老头儿接着往下说。 “不过这南洋人脑子就是不够聪明,这三长两短、温阴的确是不错的组合,但是温阴死的两个女学生,真的是女学生吗?” 我一愣,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工地附近的确是有个学校,而且死者穿的也的确是学校的衣裳,但是……”老头说道这里,吊足了胃口。 我翘着脑袋,等他的下文。 “但是,学校不远处,转过两条街的暗巷,是一条风月街,那里有两个特殊职业者,就穿着学校的校服接待客人……”老头儿这样一说,我瞬间明白了。 “死的是两个妓女?” 老头儿白我一眼:“不管是的是谁,都不行!人命有贵贱?” 我刚才只是一时吃惊,点头给对方认错。 老头这才接着说:“温阴需要两个未成年少女,死者是两个成年人,这温阴能温出来吗?” 我摇头:“当然不能!” “这就对了,温阴都不成,南洋人也就白忙活了半年。”老头道,“接下来的事情还要我解释吗?” 我摇头说不比,事情的经过我完全了解了,南洋人历经几代,为了养一个浮尸地,可惜一直未成,于是气急败坏的乱杀人。 想到李章,我恨的牙直痒痒,只是有些想不通,李章的本事好像不咋滴,南洋人怎么能派这么弱的一个家伙来办事? 老头儿冷笑:“南洋人都是坏逼,特别是那些个专门搞降头的老东西,这事儿就是他们做的,其中一部分有名的,早进入了黑名单,想要进入别国?没门!你说的那个李章,本事还算不错了,只不过你体内有十世鬼胎,寻常鬼怪奈何不了你,这降头术也就废了一半。剩下另一半就是蛊术了。降头术怎么说呢?厉害就里还在能把蛊术和养鬼术结合起来,养鬼术被废了,这降头术也相当于废了。” 他这样一解释,我才清楚,原来我对上李章,还捡了个大便宜。 第八十二章 天理昭昭 听完疯老头子的解释,我无奈笑了笑:“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又怎么样?我们能去杀了李章,然后去南洋把那群人抓回来?” 邋遢老头也是一阵尴尬。 法律还真管不了这事儿,你总不能列出一排证据,告诉法官,这些事情都是降头术做的。法官不把你打将出去已经算他性格好了。 法律讲究的是被法律承认的人证物证,你把这一套‘封建迷信’搬出来,别人能信吗? 当然不能。 老头子想了想,满不在乎一抹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把这事儿上报,自然有人管。” 听到他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失落。 李章做了坏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但是受害人需要的是一个公正,受害人的家属需要一个结果。 如果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让别人来处理这件事,李章最后肯定是要被秘密处决的,受害人的家属找谁问一个结果? 我不服,老头子看我两眼:“那你说怎么办。” 想了想,灵光一现,说:“调查两个妓女的失踪案!” 老头听完,猛一拍脑门子,说:“原来如此。” 因为公安机关无法以‘封建迷信’的名义光明正大捉拿李章,哪怕疯老头子能用玄学证明,王聪、赵成、小警察都是李章杀的也不行。公安机关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证据。 现在我就找到了这个突破点——两个妓女被杀人埋尸。 王聪、赵成、小警察的死,或许可以归结成‘意外’,‘三长两短’五具源尸,或许与李章无关,但两个妓女被杀埋尸,就属于他杀了。 警方有了充分的证据,再加上疯老头子在其中穿针引线,李章最终被捕。 现在不管警方用什么样的方法拷打询问,都不管我的事儿了,这些都是李章应得的。 不过根据疯老头所说,李章害真是个硬骨头,关了几天不说,好在最后他出马才把事情摆平的。 我问他:“您不是地字派的师傅吗?还能对付降头术?” 疯老头屁股撅到天边去了:“你以为我是谁啊,改变下审讯室的风水什么的,让李章养的一些小鬼反噬他我还是做的到的。” 我心想,这疯老头还真是个焉儿坏。 突然想到了我那天晚上对付李章的时候,李章召来的一只鬼婴,我问疯老头那是什么。 疯老头一摆手:“我哪知道,降头术分支众多,养的小鬼也千奇百怪。”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心里惦记着工地上的鬼,这鬼太多,凭我一个人,肯定捉不完。 这些鬼虽然很弱小,危害不会很大,但是万一哪个时运背,不小心误闯入工地,难免受到惊吓。 疯老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这么几个鬼也来麻烦我,老头子我很忙的,不过既然是牛鼻子的徒弟给我说的,我就展示给你看下,地字派风水师傅的厉害!” 我好奇,他哼哼两声,然后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转头回来,屁股后头就跟着几个开发商。 “这地儿待会我说怎么建,你们就怎么弄,明白了没?”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乞丐一样,几个人模狗样的开发商偏偏大气不敢出。 我心里呸了一声,当初去找他们的时候,个个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这疯老头子一来,结果他们全点头哈腰。 也不知道这疯老头子什么来历,但随意想想就知道他不简单,地字派的师傅都是搞风水的,中华大地,不信鬼的人有,但不信风水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几个开发商挥着大手喊:“挖!师傅说怎么挖,就怎么挖!” 疯老头子点点头,让我在边上看戏。 我干脆也等着看好戏,顺便看看地字派的师傅有怎样的本事。 接下来几天,这大楼以惊人的速度被拆了,老头却并没立即有命人开挖,而是让人在四周种些花花草草。 我看半天看不出个名堂。 种完花草树木,老头才让人开挖,挖了小半天,看到个巨大的白色石龟埋在下头,不过石龟的眼睛呈诡异的红色。老头子见了,叹口气,命人用水把石龟洗净,两只血红的眼睛则被挖掉,让石匠重新打造了一双白净的眼睛装上去。 老头给我说:“四周种的花草,是为了破坏‘三长两短’‘温阴’的局,那七具尸体虽然已经被拖走,但七个埋尸地上怨气不散,我在其中穿插栽种几株树木,把三长两短、温阴之间的联系断了,时间一久,怨气散去就没事。” 我微微一愣:“温阴不是说必须未成年女性才行吗?两个……成年女人也行?” 老头笑了笑:“她们的确不能形成温阴,但是两人被杀,怨气很重,如果不把怨气隔绝,时间久了会形成另外一样东西。” 我想了想,阳事成双,阴事成做单。这阴事做双的话,要么没用,要么邪门…… 两人成双入对的死,而且还都是特殊职业者,这怨气不重就奇怪了,如果怨气再重一点的话,会不会形成煞?我也不知道。 没有继续追问这个,我看着巨龟问:“这乌龟的眼睛怎么会变成红色?” 老头说:“本来巨龟是为了镇压底下的冤魂的。这里的浮尸地只是半成品,对鬼魂根本没有多大约束力,李章连杀两人,让他们的血,透过‘三长两短’浸入地底,点在石龟眼上,破了石龟的镇鬼功效。” 我恍然大悟。 老头又问:“想不想听听南洋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养浮尸地?” 我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有本事你回去问一野和尚,老秃驴知道的最清楚了。”老头话锋一转。 我一愣:“您想劝我回去?” 老头没说啥,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响后他才说:“也罢,随你把。” 我们两人都沉默。 老头又在这儿待了半年,就是为了解决工地上的事情。 这半年,我一直安定不下来,保安做过、传单派过、售货员也当过,还在工厂上过班,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找不到生活目标。 老头这半年就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我那微薄的工资,也只将将够用。 这半年来,工地那边的变化很大,那栋在建大楼拆了之后,又是装假山,又是弄人工湖泊,又是修路,整整搞了半年,老头才一拍手说,成了。 我看不懂,问他为什么就成了。 “浮尸地、浮尸地,说上去十分险恶,但前提是,这浮尸地是成型的,现下这块浮尸地可远远没有成型。源尸被挖,山字派的师傅一来再来,早把这块浮尸地弄的不成人形。严格上来说,目前的这块‘浮尸地’只能看做是乱葬岗的升级版。”老头静静看着面前的工地,“一块乱葬岗升级版的地,能有多难对付?先种树种花、再挖个人工湖、放两座假山,随意营造一个风水良局,时间久了,就能无形之中,把浮尸地的阴气给泄了,还不扰民。” 我连连点头,其实风水方面的东西,一丁点儿都听不懂。 老头估计也没指望我能听懂,便没有解释更多。 记得那时候刚过完年,我揣着大一千块钱,带老头去吃火锅潇洒了一顿,随后买了去武汉的火车票,将身上剩下的几十块,全塞到了老头手里:“路上买两包方便面吃。” 老头大大咧咧接过:“其实吧,我今次来一是为了浮尸地,二也是为了来看你,不过现在看你这么成熟的样子,想你师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家,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你就回吧,整天在外头也不是个事。” 第八十三章 广州 “家,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你就回吧,整天在外头也不是个事。” 送走疯老头,他这话一直回档在我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先前师傅在的时候,他总会给我一个目标让我去奋斗,或者好好学习,或者捉鬼拿妖。 师傅走了之后,我逃出湖北,其实那时候不仅仅是害怕睹物思人,更怕的是自己渐渐的没了追求。疯老头说我成长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成长了。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无助的少年,他们渴望成长,可偏偏找不到方向。 疯老头走后,我又在四川的这个小城待了一年,这一年里,我尝试过很多工作,当过小贩,在夜市上卖发卡等小玩意;攒了些小钱之后,也尝试过贩水果,但最终把所有身家都败光;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只能找到一个刷盘子的工作,钱根本就不够生活,于是白天刷盘子,晚上拎着蛇皮袋,沿大街捡瓶子换点饭钱。 那时候要不是米粉店老板经常接济我,我肯定饿死在他乡。 一年后,当我能够平静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我才知道了师傅当初给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记得那时候师傅给我说,他的本事是苦出来的,捱过饥荒打过仗,才换来这身云淡风轻。我在四川这座小城受了一年六个月零十五天的苦之后,才稍微理解了师傅这句话的意思。 那年我20岁,独身在外,身无分文。 后来我决定去广州闯荡,记得那时候是一月,天降大雪,我穿着单薄的衣裳到米粉店和钱老板告别。 钱老板拉着我问:“这就走啊?” 我点头。 他笑了笑,给我下了一大碗米粉,加了牛肉、香肠、鸡蛋,还在上面浇了厚厚一层红油。他说:“我请,天冷,去了那边也别忘给我打电话。” 我鼻子有些酸,沉默吃完米粉,如往常一样和老板说了再见,想了想,又冒着风雪折回来,把师傅留给我的唯一遗物,那个从未用过的吸尘器送给了老板。 第二十二章 老板一开始还推辞,后来还是接受。 我穿着单薄的衣衫,披风戴雪,直奔火车站。 在小城的这两年,给了我太多回忆,工地上的事情是其一,更多的是生活带给我的苦痛,并教会我的隐忍。 记得到小城第一年的冬天,由于没钱买衣裳,更没钱买被子,只有一个薄毯,出租屋晚上又漏风,当时疯老头也在,我们经常把毯子垫一半,盖一半,晚上冷醒了,就出去跑两圈,顺便捡两个塑料瓶子,然后接着睡。后来还是米粉店的钱老板送我一床被子,才不至于冻死的。 还记得那时候没钱交房租,经常晚上九点之后才敢回家,真是相当痛苦的一段日子。 我坐上东去的火车,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小城,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火车途经武汉,我的眼睛都不敢向外看一眼,害怕看到熟悉的人与熟悉的景色,忍不住下车。 我到广州的正是夜晚三点,广州并不如何冷,但是湿气特别重,在火车站附近的大马路边上瑟缩了一夜,然后去人才市场找了份销售的工作。 不得不说广州的机会比其他地方要多上许多。 工作好找,但竞争压力也大。 记得去报道的当天就被同行刁难了,说:“怎么招了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家伙?” 我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人总是要藏住你所有的锋芒才能成长,世界也是这样,它需要的一个球,而不是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体。 公司是卖瓷砖的,竞争压力很大,我在公司很沉默寡言,所以人缘非常不好。 试用期的工资也很低,但总好过没有工资。 那时候我经常做的事就是背着几十公斤重的大瓷砖,穿街过巷,背到建筑公司、装修公司去给人看,有时候往往一个月下来,也没有谈成什么生意。 直到有一天,我照例去把瓷砖样板给人看,那是个搞房地产的公司,名字不方便透露,只知道公司老总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当然接待我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位工作人员。 聊了几句,对方就开始不耐烦,我知道十有八九事情得黄,干脆决定离开,结果在电梯里的时候,碰巧听到了和我一同下去的两人谈话。 “听说了吗?公司在闹鬼……” 我一呆,仔细听了一会,一开始还以为两个小姑娘想多了,后来越听越不对劲,最后一琢磨,这栋写字楼还真有可能闹鬼了。 这栋写字楼有几十层高,那个房地产公司就在八楼。 按照刚才那几个小姑娘所说的,他们公司的厕所闹鬼。 怎么闹鬼? 据说是一到了晚上,有人加班想上厕所的话,但凡一进去,厕所内的灯就会忽闪忽闪,把人吓一跳。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胆子大的或许还会进去下,但是胆子小的,估摸着就去楼下或者楼上的厕所了。 记得那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吧,还真有个胆子大的进去了,毕竟写字楼里的都是文化人,学历高着,哪会相信有鬼。他进去之后,直到厕所上完都没有事情发生,结果洗手的时候,一低头,再一抬头,洗手镜里头就冒出一张泛着青光的鬼脸! 因为洗手的时候人要弯着腰,他这一抬头,几乎是贴着这张鬼脸,当场就哇地叫了出来。 这事儿还闹很大,公司上下都在讨论。 一开始还以为有人在恶作剧,结果调查了半天,没任何发现,厕所的灯是好的,电压也稳定,整栋写字楼都没事,偏偏这里出事了。 我琢磨了半天,如果不是恶作剧,肯定是闹鬼了。 反正最近也没钱赚,由于职业习惯,干脆顺手收拾了。 像写字楼里的这种鬼,一看就不会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像这种要通过灯泡和镜子来营造气氛,让人产生恐惧,然后乘隙而入的鬼,即便有怨气,也不会太重。 吓唬一下普通人是够了,除非碰上心灵特别脆弱的,否则还真害不到什么人。 当天晚上,我拾掇了一下,带齐工具,偷偷来到了写字楼八楼的厕所里。 刚到了这儿的时候还没什么发现,灯泡是亮的,镜子是干净的,四周也没什么阴气变化,打开水龙头,水中的阴气也不算太多,四周是樟脑丸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普通的公共厕所。 这时候厕所没人,我把厕所隔间挨个打开看了看,里头也没有什么都奇怪的东西出现,左右看了半天,干脆在厕所隔间的马桶上坐了下来,等着看有没事情发生。 这一等就等到了九点多。 不得不说,广东这边工作压力真心大,九点多竟然还有人加班,时不时能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尿池传来的水声。 我正无聊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尖叫:“鬼啊!” 我一愣,四下张望,没有什么特别的啊,然后瞬间反应过来,是对面的女厕出事了…… 从刚才开始,我一直检查的是男厕的情况,女厕我不大好意思走进去,便没有过去…… 听到声音,立马跑出去,只见到一个穿着高跟鞋,职业OL装的女性连滚带爬从厕所里跑出,见到人,连忙拉住:“有鬼……有鬼……” 我皱眉往里头看了看,女厕里头灯光闪烁,从洗手台前的那个镜子里看到的女厕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可能有鬼会从里头爬出。 洗手台上,放着个包,包敞着,边上还放着一个化妆包,看来刚才那个OL女性就是在补妆的时候被吓着的。 犹豫了一阵,四周已经围拢了不少人,我心里紧张,干脆决定速战速决,提着装工具的包就在众人诧异目光中走了进去。 第八十四章 点阳 厕所里闹的鬼得速战速决,办公楼里都是知识分子,我要是慢慢的来,怕不是要被人当成神经病。 怎么说呢,女厕所本来就是阴气特别重的一个地方,特别是女性来大姨妈的时候,大姨妈血非常脏,容易惹上不好的东西。 进了厕所之后,四下瞄了一眼,打开窗户看了看对外面,没发现什么之后,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了面前的这面大镜子上。 用猪血淋过的镜子都能变成阴阳镜,这女厕本来就脏,女厕的镜子也极容易变成阴阳镜,所以在很多情况下,都不太建议女人在厕所照镜子,时间久了容易出事。 摸着镜子敲敲打打一阵,配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说实话还真有点恐怖。 想了想准备把镜子给卸了,于是低头拿工具,结果这时候室内的灯猛一暗,再一抬头,镜子中,一个穿着黑衣的长发女鬼出现在我身后,女鬼红唇,脸色惨白。 我心脏吓的猛一跳,但我哪会怕它? 这几年已经少有能让我吓的屁股尿流的东西了…… 稍微定了定神,不再管它,反正我身上有十世鬼胎,怕什么?摸出一把小锤子,用聚阳符包住锤头,哗一下把镜子砸了,然后把锤子上的聚阳符点燃,当做桃木剑四下挥了挥,依次再在每个厕所隔间引燃一张聚阳符。 没一会,女厕的灯便不再忽闪。 这女厕阴气很重,再加上大姨妈血跟镜子,就有点像我那天对李章时候,使用的阴阳镜配蛇血召鬼。 收拾完一切,想了想,决定再去九楼看看。 因为整个写字楼都没有问题,可偏偏这一间女厕出了问题,是否太古怪了? 事出有因,我刚刚在厕所里看了看,光是大姨妈血跟镜子怎么能闹鬼?否则整栋大楼不都开始闹鬼了?然而厕所上下的管道又是相通的,于是我怀疑楼上有些什么。 出了女厕,引来好多人围观,这群人远远看着,跟看神经病似的,几个人甚至开始喊保安。 没有理他们,快速上了九楼,不去九楼还好,一到了九楼厕所,背心猛的一凉,厕所上上挂着‘已坏,莫用’的牌子。这阴气就是从里头传来的。 这时候一个清洁工跑过来:“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进女厕所干什么?我喊保安了啊!” 这清洁工是个大婶,有五十多,花白头发,身子消瘦,开阴阳眼一看,脸上黑气很重,显然是被阴气缠身,而且她眉头紧皱,神色疲惫,一脸尚未睡醒的模样。 我没有管她的质问,而是立刻摸出一张聚阳符,点燃,将灰烬抹在手中,然后用大拇指沾了些黑灰,用力在她的双眉上抹了一抹。 这叫‘点阳’,眉心本就属阳,人的两条眉毛就像是柴火,聚阳符的灰烬在清洁工大婶眉毛上一抹,就像是引燃了柴火,点燃了人体的阳气。 清洁工大婶被阴气缠身,这两天肯定没睡好,‘点阳’之后,能暂且驱逐她体内的部分阴气。 我这样做了之后,她瞬间暴怒,准备打人:“我说你这人……” 我连忙制止住他:“大姐您现在精神是不是好了些?” 被我一提点,她疑惑片刻,人体内阴气重的时候,那和平常完全是两个模样,驱了他体内的阴气,她肯定能反应过来。 大婶疑惑片刻,咦了一声。 我没等他继续想,问:“大姐,这个厕所是怎么回事?” “这里啊……坏了,底下堵住了。”她说。 我哦了一声,然后打开其中一个隔间,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报警,死人了。”我说,清洁工大婶微微一愣,我已经撒丫子跑了。 回到住处,心说,这社会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写字楼九楼的那个隔间里……死了个婴儿,而且我用阴阳眼看的时候,那婴儿的鬼魂和尸体被卡在管道中出不来。 虽然他出不来,但阴气可以下沉,沉到八楼之后,这八楼就有鬼被阴气引来,然后开始闹鬼。 卡在管道中婴儿的鬼魂我不是不能收,而是我不可以收——婴儿是刚出生的! 这种新生的,就无缘无故被害死的鬼魂有个名字,叫做觕魂,取粗糙未经打磨的魂魄之意。 婴儿刚出生,魂魄未全,还没有害人之心,也不会害人,他们还是最纯净的灵魂,可偏偏有了相当重的怨气。还没有享受过世间繁华的他们,如果我要捉了它,是会遭天谴的,这也是玄学界不成文的规矩,这事儿得普通人自己解决。 不过这婴儿到底是谁的?我很好奇,结果第二日大早看报纸,就看到了一个相当奇妙的故事。 原来厕所里的婴儿是九楼一个胖文员的。 文员由于太胖,这人天生就缺根筋,怀孕了还不知道,在厕所生下孩子之后,手足无措自己掐了脐带,然后把孩子塞到底下去了。 后来清洁工报警,警察来找到尸体,文员精神扛不住,哇一下子全供了出来。 兴冲冲捧着报纸看了半天,没看到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心里也没在意,这事儿也的确不好完全写到报纸上。 收了报纸,准备下班,那时候天都快黑了,加上最近是阴云天气,外面十分暗。 结果刚准备回去,就被老总叫到了办公室。 “小蒋啊,有人找你,你可得和她好好谈谈。” 我一愣,谁会来找我这个穷光蛋。身后有人推门进来,扭头一看,是个穿着简单衣裳的中年妇女,她带着一串珍珠项链,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首饰。 “你就是小蒋吧,昨天你来我们公司推销瓷砖还记得吗?”中年妇女说话声音很轻,但是落在耳朵里却十分有力。 我愣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人就是那个地产公司的老板!他来找我干什么? “您家闹鬼?”我试探着问,这种有钱人特地来找我签单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家出了些问题。 中年妇女无奈笑了笑:“师傅能看的出来?” 我看出来个屁……中年妇女五官端正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是个大美女,但她天庭饱满,就算不会看相的也能看出她肯定不会是那种福薄的人,这种人怎么看,家里都不像是会闹鬼的样子。 “能请师傅随我回家看一趟吗?”中年妇女说。 我有些犹豫:“明天我还上班呢……”每个月工资才刚够用,现在时间又不早了…… “师傅要是帮我解决了问题,再建的绿盟小区里的瓷砖我都用你们公司的。”她说。 后来我还是去了她家,倒不是因为这些钱,是因为老总亲自出面说给我放几天假…… 中年妇女自己开了车来,在车上的时候和她聊了聊才知道,原来她叫孙陈敏,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喊她孙太太好,还是喊她孙总好。因为我留意到她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 倒是她自来熟的对我说:“喊我孙姐吧。” 我问她怎么知道我的。 孙姐笑了笑:“写字楼里的事情还没我不知道的,你忘了有监控录像?”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几天真是捉鬼捉傻了,一些现代科技都忘了…… 到了孙姐家,她喊我坐,然后去给我倒茶。 孙姐家在郊区,是独门独栋两层大别墅,还带花园的,房子装修的很有品位,由于来的太晚,天色已黑,看不清整个轮廓…… 趁着她转身给我倒茶的时候,我四下瞄了瞄,想不通这种地方怎么可能。 疯老头在小城和我呆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和他学过一些风水方面的知识,孙姐的这栋别墅采光采气都非常棒,而且大门外面的种的花草,无形中是个招财进宝的局,这房子怎么可能闹鬼? 第八十五章 孙姐 孙姐把水端上来,端正坐好,说:“师傅您看……” 我让她带我去闹鬼的地方看看,然后到了楼上最里头的一间房。 推门进去,开了阴阳眼扫视一圈,啥都没有,我问她:“真的?” 孙姐点头,满面愁容:“一到晚上就闹鬼。” 我让她说详细点,这才知道这里是怎样闹鬼。 “怎么说呢,这房间一到晚上就有声音。”孙姐缓缓道来,原来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遭贼,报警后,警察火速来查,屋子的门窗都没有问题。 孙姐就纳闷了,她不放心,让警察留在这里守夜,结果当晚警察也听到声音,赶过去一看,什么都没。 “是不是老鼠?”我问,像她们这种有钱人最喜欢疑神疑鬼。 “不是,请了专家来看过,说不是耗子之流。”孙姐眉头微微皱了皱,虽然表情急切,但说话一直不急不缓。 我心想,这人还真是有钱,特地请专家来家里看有没有老鼠。 详细询问了下,他们家的情况跟张志成家还真有点像,都是晚上闹鬼,而且花了无数办法都看不出所以然。 “请和尚、道士来过?”我问。 “请过,都说没事。”孙姐说。 我呆立一阵:“那为什么找我?” “师傅您是怎样知道九楼厕所的管道里有死婴的?”孙姐反问。 不愧是生意人,说话还真是精,我没有回答她,就静静看着这件闹鬼的房间,既然被我碰到了,该解决的事情当然还是要解决的。 “八楼厕所闹鬼一个礼拜,期间我请人来看过,不过都是草草了事,只有师傅您不仅解决了问题,还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孙姐接着说。 我点头,想谦虚两句,发现他说的都是事实…… “这屋子是谁住的?”我问。 “是我儿子。”孙姐说,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暗淡。 我哦了一声,没有追问,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间房间不大,但是很干净,看样子经常有人打扫,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房间少了点人味儿。 我问:“你儿子呢?他晚上睡在这里没发觉?” 孙姐叹了一口气:“前阵子出车祸死了。” 我哦了一声,下意识想出声安慰,但想了想又作罢。孙姐是那种女强人,并且念旧,从他在管理公司的同时,还能每天打扫已过世儿子的房间就能看出。 她心里下意识不能接受儿子死去这个事实,对她来说,多余的安慰,不过是刺痛她伤口的一把盐罢了。 “我晚上睡在这里。”我说。 孙姐一惊:“师傅……您?” “放心。” 到了晚上,草草吃过饭,洗漱完毕后,孙姐给我送了套睡衣来,说是她儿子生前穿的,然后把我换下的衣裳拿去洗了。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孙姐笑眯眯的。 我沉默,一时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 在闹鬼的房间躺下,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一直躺到了十二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响动,连忙爬起来看,结果啥都没看到,就听到四周不断有声音传来。 我木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心爬起来四下晃了一圈,甚至开了阴阳眼都没看到有什么鬼,把护身符取下,灵觉上也没有感受到别的东西。 坐在床上,仔细听了一会,这声音怎么说呢,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反正就是一种抓耳挠心的距离。 听了半响,没听出声音从哪里传来,干脆翻箱倒柜的找。 结果把孙姐都惊动了。 她惊恐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让她回去睡觉,孙姐回去后,我继续坐在床边。 那声音依然不停。 一直响到了第二天早上,仔细听了好久,这声音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搬动发出来的,更像是有人在我耳边轻语。 第二日大早,孙姐做好早餐,喊我下来吃。 我吃完说要回去一趟,拿点东西,她连忙按住我,一脸担心,看样子很怕一个人留在屋子当中:“我去我去,师傅您要什么?” “蛇血、一面被猪血浸过的小镜子、然后孵化到一半的鸡蛋。”我说。 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把鬼引出来,镜子则是为了看到更多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阴阳镜比阴阳眼好用多了。 孙姐开车出去,留我一个人呆在家,我也不客气的到处晃了下,发现别墅大半房间都空着,但都干干净净,也没见到个佣人,这孙姐也不嫌累,那么有钱怎么不去请人来帮忙? 在屋子里晃了一圈,发现只有两间屋子上了锁,一间在二楼走廊的另一边,和闹鬼房间在两个极端,里头传出来阵阵香的气味,看来是佛堂,估计上头供奉着孙姐死去的儿子的遗像。 另一间房间应该就是孙姐的卧室了。 在别墅晃了一圈,然后在一楼大厅坐了下来。 这别墅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欧洲贵族住的那种,一楼二楼房间都很多,而且一楼二楼都是直直一条走廊。 我坐在大厅,面前是很大的一个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象。 孙姐家是搞房地产的,似乎把这里都买下来了,四周也没看到其他人居住,不过说老实话,这房子风水还真不错。 我到广州的时候是一月,现在都已经是四月了,看了阵窗外,外面阴云绵绵,记得前几天看过天气预报,最近都是阴天,据说会有暴雨。 市区离这里很远,广州也堵,孙姐开车估计都要不少时间。 我等着等着就靠在大厅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后来还是被孙姐喊起来的:“小伙子吃饭了。” 留意到他对我的称呼从师傅变成了小伙子,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生意人嘛,套近乎都是这个样子,她家闹鬼还需要我解决呢。 吃完饭,我问她东西都买来了没,她点头,带我去厨房一看。 好家伙,不愧是搞房地产的,有钱的很,买了一蛇皮袋的蛇,也不知道总共花了多少钱。 “孵了一半的鸡蛋不好找……”她又说,指了指只有一打的鸡蛋,“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多。” 我说差不多,然后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面镜子,问我这镜子是干什么用的。 “阴阳镜,可以看到鬼。”我说。 孙姐哦了一声,我拿起镜子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对劲:“孙姐,这镜子真用猪血泡过的吗?” “对啊,怎么了?”孙姐转头疑惑看着我。 我捏着镜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面小镜子有些不对,不过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吃过饭,准备在屋子附近逛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突破口,结果刚准备出去,外面哗一下下起暴雨。 我无奈,问孙姐有没有伞,她在屋里翻了半天,结果一摊手:“伞在车里。” 现在出去车库拿伞,还不如被直接淋雨算了,反正也没差别,于是我喊孙姐拿衣服,总不能穿着她儿子的睡衣跑出去淋雨吧。 “还没干……算了,今天就别出去了,陪我聊聊吧。”孙姐叹了口气,拍了拍沙发。 我看了看外面的暴雨,干脆坐下陪她聊天。 或许是生意人的关系,孙姐是个很健谈的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而且见识非常广,聊着聊着我们就聊到了她儿子。 她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小杰走的不值,那天他送我去公司,路过小学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学校冲出来,他狂打方向盘,撞到路边去了……我只受了轻伤,但小杰当场死了。” 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说:“节哀。” 第八十六章 与世隔绝 外面雷声阵阵。 和孙姐聊了一会,她看着我犹豫半响,问:“能不能喊你小杰?” 说实话,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她还真是思念成疾。熬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孙姐抹了抹眼角的泪,喊:“那就这样了……小杰。” “好的,孙姐……”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喊我妈吧……”孙姐有些犹豫。 我摆手:“不成……”这怎么可能喊她妈。 孙姐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在忍耐什么。 “那你叫我孙阿姨吧。”她说。 我硬着头皮答应:“孙阿姨。” 孙姐笑开了花,转头去了厨房:“下午给你露两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他的样子越来越古怪,想了想,准备去找自己的衣裳,一直穿着件死人的睡衣,总不是回事。 结果找半天找不到,我去问孙姐,她哦了一声,说:“你那身衣裳啊,我给扔了。脏不拉几的,小杰,你就穿你房间衣柜的衣裳吧。” 我头皮开始炸毛,不是说给我洗了没干吗?怎么又扔了。 我满腹疑问,但又不好发作。 只好回到闹鬼的房间,拉开衣柜才猛然发现,这个小杰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很喜欢黑白二色,衣柜里的衣裳全是这两种颜色。皱眉找了件还算低调的黑色运动服换上,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窗外大雨倾盆,连一米外都看不清,明明还是正午,偏偏由于阴雨天气,黑的不像话。 正坐在床上想事情,门突然一下打开,我吓一跳,一看,原来是孙姐。 “吃饭了。” 我点头,总觉得这女人越来越古怪,等会吃完饭还是快点把闹鬼的房间解决再说。 草草趴了两口饭,问孙姐我衣裳里的东西都还在不在,钱包什么的都在里头,还有公司给配的一部手机,这要丢了,我可赔不起。 孙姐把东西拿来,还好一样没丢,只是手机没有信号,电也快用光。 我给她说了下自己的打算,想要下午速战速决,孙姐点头,神色有些暗淡:“小杰……多待一会不好吗?” 我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告诉他,还有工作。 下午,宰了几条蛇,把蛇血盛在碗里,端去楼上,然后找孙姐要了张塑料布,平铺在地上,把被孵化了一半的鸡蛋打在另一个干净的碗里,放在塑料布正中央。 孙姐在边上看着,我让她出去,她有些疑惑但还算照做。 随后,又将蛇血绕着装鸡蛋的碗画了个圈。 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准备看戏。 孵化到一半的鸡蛋是含着一定怨气的,再加上蛇血,很容易招来脏东西。 我拿着孙姐给我的镜子,放在一边,并没有使用,而是画了聚阴符,又点了一地蛇血在眼皮上,先开了阴阳眼,准备看看情况再说。 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这间房间是不是在闹鬼,但不管怎样,一次性把附近所有的鬼都召过来看个清楚,总能发现到底是谁在搞鬼。 我正全神贯注盯着塑料布上的蛇血还有鸡蛋,天空却猛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一道霹雷,再紧接着灯灭了,四周猛一下全黑。我吓一大跳,往四周看了看,还好一个鬼都没…… 刚冒出这个想法,我就狠狠给了自己一下,心说:我可是来捉鬼的,怎么能有这么没出息的想法…… 保险丝似乎烧断了,我定了定神。刚才只不过是突然从一个极亮的环境,到了一个稍暗的环境当中,所以一时有些不适应。等过了一阵之后就好了。 又往四周看了看,结果依然还是屁都没有。 不对劲,孙姐家在郊区,郊区不比市内人多阳气重,这儿荒山野岭的,怎么半天每个鬼来? 窗外雷声滚滚,时不时哗啦一道闪电,把不算明亮的屋内照的透亮。 闪电亮起那一瞬间的光芒,我总觉得这屋子越来越阴森。 在滚滚雷声当中,我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声音很轻微,昨晚听过,这声音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耳畔呢喃。你想听,却永远也听不清。 这种感觉让人心里直饶痒痒。 我猛的跳起来,四下张望,阴阳眼中,啥都没看到。 他大爷的,不对劲。我暗骂,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干脆拿起那面用猪血泡过的镜子四下看,走着走着,腿忽然撞到了什么,心里一慌,身子往边上一倒,脑袋就嗑在了床沿。 这一下痛的我杀猪样的叫唤。 猛然一声炸雷,我吓一跳蹦起来,惊慌失措端着镜子四下照着,在闪电下,一张阴森森的脸出现在镜子里头。 我当时想叫,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塑料布上装着鸡蛋的碗,不小心滑倒,再一抬头,差点骂出口。 “孙……阿姨,您怎么无声无息的?” 孙姐站在门外,这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我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我听到你再叫,就上来看看……小杰,你还好吧?”孙姐满脸关切。 我摸一把汗,这里真是邪门的很,蛇血加孵了一半的鸡蛋都召不来鬼。这孙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古怪。 “没事,没事,孙姐……阿姨,您还是送我回一趟市区,我拿点东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还真是有些怕了,先回市区定定神再说。 孙姐犹豫了一阵,表情有些痛苦:“小杰……你不是不要妈了吧?” 听到这句话,我头皮瞬间就麻了:“孙阿姨?” 孙姐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对不起啊……刚才我有些激动了。” 我点头安慰:“没事,孙……阿姨,您看,您送我会市区一趟,这里有些麻烦。” “成,妈这就送你过去。”孙姐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硬着头皮回应,随她冒雨去车库,我俩淋成落汤鸡,打开车门,孙姐拧了几遍钥匙,车都没有反应。 “坏了……”她摊手。 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有种相当不好的预感。 摸出电话,发现在屋外,这破电话竟然还有一丝信号,想了想,决定给上司打个电话试试,看他能不能来接我。结果电话刚拨出去,手机就没电了。 我全身汗毛乍起,外面雷声阵阵,大雨倾盆。 别墅中仿佛有什么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等我自投罗网。 “小杰……家里有座机。”孙姐小声说。 我疯了一样跑到大厅,孙姐在后面追着喊:“小杰,你慌什么啊……” 没搭理她,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跑到客厅操起电话准备拨一个号码,这号码我记的很清楚,是米粉店钱老板给我的那个号码,他说,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其实我也并不是想找他帮忙,只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何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结果操起话筒,发现电话不管怎么打都是忙音,试试拨其他号码,但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钱老板的号。 到底怎么回事……我身体越来越凉,仿佛陷入了无边黑暗。 孙姐追上来问:“小杰,你怎么了?” 我要是知道怎么了,就不会怕了。强自镇定心神,准备拨110,结果外面猛的一阵电闪雷鸣,电话突然连忙音都没了。 “通讯线路好像被打断了……”孙姐说。 我在心里狂骂,来到别墅之后就怪事连连,通讯线路能被雷劈断?这几率要多地有多低。 电话的电源不和照明的电源用电同一个供电设备,通讯系统属于最优先保障电力供应的单位。通讯系统是不允许停电的。遇到不可抗拒的原因造成停电,会启动自备电源或者有双回路供电。 而且通讯线路有那么容易被闪电打断吗? 我全身冰冷…… 第八十七章 迷雾重重 顾不着其他,拔腿就往外面跑,结果被孙姐一把拉住:“小杰……外面下大雨。” 我心里发毛,这里离市区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我冒着大雨跑回去,天气又冷,非感冒发烧不可。记得前阵子有个同事也是冒雨给人送瓷砖,结果感染了肺炎,人差点都没了。 “孙姐,您有手机吗?”我忐忑问。 “说了,让你喊我妈……阿姨的,手机在楼上,我给你拿下来啊。”孙姐去楼上拿手机,结果没信号。 我捂着手机去了车库,依然没有信号。 “算了,小杰,等雨停吧,估计明天雨就停了。”孙姐关切说。 “别他妈喊我小杰了!”我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发毛。 孙姐眼眶一下红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软,连忙安慰:“孙阿姨……” 孙姐抬头看我:“小杰……” 我嗯一声,孙姐就开心笑了起来:“小杰,妈去看看能不能把保险丝换一根。” 我点头,孙姐拿了工具箱就走了,并让我坐下来好好休息。 我没准备帮她忙。看着她走到楼道另一头,立马翻身,噌噌去了楼上,来到了那间灵堂,里头供着的大概是小杰的遗像,但房门一直锁着,我进不去。 孙姐越来越奇怪,可能和这个小杰的鬼魂有关,到了房间外,取下护身符,用灵觉感受了下,里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趁着孙姐还在换保险丝,我弄了点蛇血加上聚阴符,给自己开了阴阳眼。趴在佛堂的门缝底下往里头瞄。 里头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看了一阵,我站起来拧把手,结果刚摸到把手上,传来一声喊:“小杰!人呢?” 我吓一跳,立马往楼下走,装作镇定模样走到孙姐面前。 “保险丝换了,可惜还是没有供电,可能是电线杆被打断了吧。”她说,“刚才在楼上干什么呢?” 我尴尬笑了笑,干脆直接挑明:“我能不能去灵堂看看?” 孙姐为难笑着:“有个和尚来看过,说小杰死的冤,对人世间的留念很大,所以供了个佛堂,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去,供足三年之后才行。” 我问:“看一眼都不行吗?” 孙姐摇头:“不行。” 我没说啥,不禁想到一个故事。 那时候还是新中国成立不久,在一个农村里头,有位母亲也是无法接受丧子之痛,思念成疾,后来由于这种过分的思念,让儿子的鬼魂无法安心离去,以致逗留凡尘。 后来时间日久,儿子的魂魄附在了母亲身上,几乎成了母亲身体的一部分。 母亲渐渐的开始发疯,行为越来越诡异。 但村民们都不知道,一开始还没当回事。 在之后几年,村里的小孩逐个丢失,久久找不到,村民们都急了,满世界乱遭,机缘巧合下才发现,这些丢失的小孩在生前都有一个共同点——和那位母亲接触过。 当村民们找上那位母亲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失踪的小孩全被她杀死埋在后院…… 想到这里,我心里直发毛,猛然觉得孙姐也越来越恐怖,从我昨天来到这里,直到现在,孙姐的变化越来越古怪,从陌生到亲热,再到直接喊我‘小杰’,这种古怪变化让人不得不堤防。 “小杰……”孙姐喊我,“你想什么呢。” 我满头大汗:“没什么,没什么。”鬼我倒不怕,不过这人的话……孙姐要偷偷害死我还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天生的使命感还是让我决定试一试,能否救救这个可怜的母亲。 像上述故事中那种魂魄附在人身上,然后对人的行为产生影响,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俗称的中邪,中邪就是外来魂魄把人本身的魂魄撞松,三魂七魄跑出去那么几魂几魄,然后两者共存于身体。 另一种就是孙姐现在这种情况,叫合魂,就是说,死去人的魂魄融入了人本身的魂魄里面,再加上人本身的魂魄,就有可能变成五魂八魄,或者七魂十魄等等情况。 这种情况在医学上有种很简单的说法:人格分裂。 我现在看着孙姐,心里全在发毛。治疗人格分裂,心理医生可以进行心理引导,让他清楚的认识到‘本我’,这也是变相的让人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那个魂魄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存在与这具身体里。 但就算是心理医生也没有十足的把我做到这些。 并且我又不是心理医生,做不到那一步。不过我土法子多,最简单的一个就是,让她完全承认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我现在已经很怀疑楼上的灵堂是不是因为孙姐自己不想承认小杰已死,而自己锁起来的。 硬着头皮和孙姐聊了一阵,孙姐说头疼,我让她去楼上休息,她说不必,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下来。 等她完全睡熟,我又偷偷去了楼上灵堂,隔着底下的门缝往里头看了一阵,发现真的没法看清楚里面的状况,才灵光一闪,跑到屋外,爬墙上去。 我昨天来的时候看到过,灵堂的房间在右侧走廊的最里,而且记得窗户是没有窗帘的,现在又不是晚上,虽然停电了,外面还是电闪雷鸣的天气,但天色还不是太暗。 透过窗户,应该能看清楚里面的状况。 可等我冒雨爬到一半,脑子突然木了一下,灵堂的窗户没安窗帘,外面电闪雷鸣的,从灵堂的门缝往里窥视的时候,为什么一点光亮都看不到? 越想心里越怕,一咬牙,爬到窗户边上,探头往里一瞄,只见到一个穿着黑衣裳的男人正站在灵堂门前,同样他也附身透过门缝往外面窥探着。 第二十三章 我全身鸡皮疙瘩冒起,外面雷声阵阵,雨水打在身上,仿佛全身都要被冻结。 那男人,不,那鬼似乎发现了我,站起身,回头看。我永远记得那张脸,那张在闪电之下惨白惨白的脸,我一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出现在了窗户边上。 我心脏猛一跳,来的太突然,几乎毫无反应时间,脚忍不住一软,从上面跌落。 在跌落之前,这张鬼脸隔着玻璃,贴着我的脸,嘴巴张着,想说话,却没有声音发出。不,或许应该说是声音很小,弱不可闻,声音刚发出,立刻被淹没在雨水中。 这声音我很熟悉,就是昨晚在闹鬼的房间睡觉时候听到的声音。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人已重重摔落地面,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正躺在闹鬼房间的床上,一张眼就看到一个鬼影子站在床边,窗外电闪雷鸣, 把这人脸照的苍白。 我吓一跳,差点叫出声。 “小杰……你没事吧?妈担心死你了……”孙姐的声音传来。 我才回过神,这人是孙姐。 外面已经全黑,看样子起码晕了一个下午。 孙姐带着哭腔:“你没事吧?” 我动了动身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从二楼摔下来罢了,还不至于让我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先前只是由于过度惊吓,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坠地,身体于是本能的为了逃避痛苦,晕了过去。 这是人身本能,只要是个人没经历过特别训练,都会这样。 我坐起身,脑袋还有些雾,刚准备说些什么,孙姐嘤嘤哭了起来。 我忙问她怎么回事。 孙姐哭了一阵才开口:“刚才下午的时候,我在客厅睡着了,然后一直做梦,梦到小杰……他说,他说要让你死在这里!” 第八十八章 见鬼 “小杰要让我死在这儿?”我听着孙姐说,心里乱作一团,想到灵堂里的那个鬼影,心跳猛然加快。 现在外面已是黑夜,我全身发凉,霍地一下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孙姐说的话我不信,小杰是鬼,能把我怎么样?我体内有十世鬼胎! 或许孙姐梦到的不是小杰,而是她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也就是说,现在孙姐心里已经埋下了杀死我的种子。 再在这里待下去就危险了。 外面依然下着大雨,雷光阵阵恍若末日。 疯了一样跑出别墅,翻过围墙,迎着大雨在冷夜中顺着公路往回跑。 孙姐站在门口嘶吼;“小杰!你不要妈了吗?你不要妈了吗?你不要妈了吗?……” 声音渐渐被雨水掩盖,我心里说不清有什么感觉,有些难受,也有些难过。 这屋子的情况太古怪,孙姐肯定瞒了不少东西,她还说过,家里也请了和尚道士,但是为什么没有在别墅里发现一样道教、佛教的用品?闹鬼的屋子晚上为什么会在晚上无缘无故发出响声?灵堂里的那个鬼影到底是不是小杰的魂魄?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用蛇血、鸡蛋招魂却没有一个鬼魂出现?既然没有一个鬼魂,那为什么我会在灵堂看到小杰的鬼魂? 孙姐为什么不让我去灵堂看看? 重重疑问让我全身发凉。 在黑夜中走了许久,由于雨太大,根本难以看清前方,再加上大风一吹,身上冷的难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市区。 正当这时候,远处传来了非常轻微的发动机声,被掩盖在雷声还有雨声中听不真切,但还是被我捕捉到。 脑子一麻,想到了一个不好的人——孙姐。 一机灵,连忙躲到一边。 没一会,一辆小车疾驰而过,车灯大开,我看到孙姐坐在车里,一脸焦急。车呼啸而过,我心脏也像被捏住了一样难受。那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将要被枪毙处决的犯人。 等到孙姐走远,才敢钻出来,沿着小道往前走,尽量让自己藏在雨中不被人发现。 四月的天气真的好冷,再加上大雨倾盆,全身湿透又被风狂吹的感觉并不好受。走着走着头开始发晕,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视线渐渐模糊。 大概走了快一个小时吧,累的不行,就靠着路边的一棵树准备休息会。 结果刚靠下,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小杰,你是不是不要妈了?” 声音带着哭腔,我全身汗毛乍起,撒腿往前跑,跑路途中不忘后头看一眼,原来孙姐把车停到了林子里,然后在这里守株待兔。 “小杰!你是不是不要妈了?”孙姐声嘶力竭。 可她喊的越是凄惨,我越是觉得恐惧。撒了腿往前跑——我会捉鬼,但我不是来捉人的。 结果跑了一阵,就体力不支,眼前越来越模糊,身子也开始发烫,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这次我学贼了,没有沿着公路跑,而是挑小道,往市区方向前进。 四周黑漆漆,强烈的无助感袭来。 结果半个小时后,四周又传来了孙姐的呼喊:“小杰……小杰……你别丢下妈一个人啊!”紧接着是一声惨嚎:“啊!救命……” 我心脏一紧,狠狠啐了一口:“大爷的!”朝着声音方向跑去。 到了地方一看,原来孙姐的腿被树枝挂住了,鲜血直流。我扶她起来。 她哭着看我:“小杰……别离开妈……” 我一时无语,问她车在哪,然后忍耐着剧烈的头痛扶她上车,休息了一会后,晕晕乎乎的找医药箱准备给她包扎,正低头找着,后脑勺猛一凉,下意识回头看,只见到一张七孔流血的脸距离我不到半公分。 这张脸分明是孙姐! 那一瞬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就像是心脏被放入了冰箱一样,冷的透彻心扉,恐惧的无以复加。 我想叫,脖子被一双大手卡住,这双手鲜血淋淋,仿佛从车祸现场出来的一般,而且特别冰冷,冷的就像是一具尸体。孙姐那张七孔流血的脸印在我眼中,我奋力挣扎却由于高烧,四肢无力,身体里的十世鬼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对面前这只鬼毫无反应。 下一秒我便晕了过去。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晕倒了,第一次是看到小杰的鬼脸,从二楼摔下来。 第二次是则是现在。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依然下着大雨,时不时轰隆一阵雷声传来。 看了看窗外,窗外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 看到这里,我猛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还在高烧。 “我怎么又回来了?” 我又回到了别墅那个闹鬼的房间躺着! 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姐呢? 越想越心寒,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出去看,门却一下打开,我吓一跳,孙姐一瘸一拐蹲着一碗汤走进来:“小杰,你睡了一天了,这都傍晚了……” 我躲出老远。 “小杰……妈不是故意骗你的,车的确没坏,但我只想让你躲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妈的苦心呢?你喝了这碗汤,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就送你回市区好不好?”她说。 孙姐的腿绑着绷带,绷带包扎的很简陋。 我耐着性子问她晚上是怎么回事。 “你扶我回车上后跑去找医疗包,然后突然晕了过去。”孙姐说。 我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让她把汤放下就回去。 孙姐悻悻然退出去。在她出去前,我喊了声:“妈。” 孙姐脸上顿时有了神采,然后开心退出去了。 我一个人呆在被闪电映衬的忽明忽暗的室内,心里凉透了。 孙姐如果真有心,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开车去市内医院?那时候我应该是在发烧,万一感染了肺炎了怎么办?而且孙姐自己腿上也受了伤,为什么她不选择去医院?而是折回别墅? 看来孙姐并不想放我走。 而且……我敢肯定,我当时在车内肯定不是突然晕过去,那个七窍流血的鬼脸十有八九是真的! 脑子一团乱,乱的没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晚上都在做梦,梦到了灵堂里小杰的那张鬼脸,车里孙姐七窍流血的脸,梦到了从我刚进别墅开始,就发生的重重问题。 但最后只留下了一个疑问,为什么在别墅中碰到了这么多鬼事情,体内的十世鬼胎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而且我身上是带着一野和尚特地给我的护身符的,这护身符是特殊材料叠的,不惧水火,为什么鬼还能接近我? 在睡梦中,一直不安稳,直到我梦到了这间别墅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把我的身体吞噬…… 才猛然从梦中醒转。 一醒来就看到孙姐正呆呆坐在床边,不停抹泪。 我吓的一缩了起来,我想任谁都会这样的,大半夜,家里又停电,外面雷光闪闪,一个人呆呆坐你边上,不吓人才奇怪了。 “小杰,你醒了啊……”孙姐说。 我点头:“孙……妈,您这是?”我学乖了,不敢再喊孙阿姨,这老太婆肯定有神经病,由于怕触犯法律,打又打不得,只能先讨好。 “哦,你小时候我不都是这样的吗?你病了,我守在你床边一夜,看着你渐渐好起来,妈开心啊。”孙姐说着又哭起来,“你生病了,妈好心疼。” “……妈,我会尽快好起来的。”我头皮开始发麻,“您先回去睡觉好吗?” 孙姐点点头:“孩子长大了,睡觉还害羞,妈这就走了啊。” 我目送她离去,又怕她一直躲在门外,于是探出头瞄,却发现在黑漆漆的走廊中,孙姐并没有回到走廊另一边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楼下…… 看到孙姐去了楼下,我愣了愣,不过旋即发现她是下去拿了几根蜡烛,才往走廊另一头走去,我这才舒一口气。 回到房间躺下,心里不知道说什么好。迷迷糊糊又睡着,耳畔总传来那个奇怪的声音,这是房间闹鬼的声音,不过这次我听清楚了这声音是在说什么…… “快跑……” 我猛的惊醒,才发现已是天亮。 昨晚那个让我‘快跑’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理了理我现在的状态。 现在入股贸然冒雨跑去市区,绝对是找死,就算孙姐不来追我,半路也会感冒发烧倒地不起。如果不能及时送到医院去,估计得病死。 得先讨好孙姐,然后等雨停。 打定主意,这几天我决定不轻举妄动,好好养身体。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七八天,外面滚雷加暴雨,仿佛从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微微一愣,再怎么不懂气象学的我也知道,这种天气是不可能发生的! 连续十几天的大暴雨加不断的滚雷,这可能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十几天别说雨停,外面的雨连小一点的迹象都没有。 我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为现在这种情况真是闻所未闻。 那时候我身体已经养好,即便养好了身体,都不敢给孙姐提出要回市区的事情。当天,白天我做了一个决定,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一定要先看看灵堂里的那个鬼影。 那天白天,偷偷弄到孙姐的钥匙,藏好。 装模作样帮她寻找了一番之后,安慰她过阵子等雨停了回市内配钥匙,然后回到楼上躺下睡觉养精蓄锐。 为了不刺激到孙姐,等夜深人静后,才偷偷摸到灵堂门前,灵堂边上就是孙姐的卧室,我轻手轻脚拧了拧灵堂的门把手,发现打不开。 才摸出钥匙。 房间的钥匙很多,紧张试了好多次,才咔嚓一声打开房门。 打开房门的瞬间,心里忐忑无比,推开门,一个鬼影落在我眼里,外面闪电阵阵,让人一阵心惊。 我定了定神,还没说话,那鬼婴竟然先开口:“小杰……你怎么来了?钥匙在你那吗?” 我一愣,这声音,是孙姐! 室内黑漆漆的,只能通过窗外偶尔的闪电看清楚面前这人还真是孙姐。 仔细思量了一会,差点吓的叫出声,门是被锁着的,钥匙在我这里,孙姐怎么进来的?! 我撒腿准备跑,被喊住:“小杰……晚上准备睡觉的,结果没钥匙,进不了自己的卧室,想起来早上起来上香,灵堂的门没锁,干脆就进来呆着了。” 我精神紧绷,站住,回头看见孙姐正抓着我肩膀。我舒一口气,孙姐的脸还是原来那张脸,栩栩如生,没有一丝鬼的样子。 而且我体内有十世鬼胎,如果是鬼的话,孙姐不可能触摸到我的。 我扭头想看清楚灵堂上遗像的样子,却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外面偶尔闪过的闪电,也照不清遗像的模样。 孙姐叹气:“你也看到了这儿,应该没什么吧?” 我点头,孙姐拉我出去:“小杰,以后就别疑神疑鬼了。” 我又点头,心里愈发古怪。 随后,孙姐一瘸一拐送我回到房间,自己才走。 我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也不知道睁眼到了几点,听到四周传来古怪声响,仔细听了一阵,发现这声音比往常更加清晰。 这次我完全听清楚了:“快跑……快……” 声音听的极瘆人,我背心忍不住发凉。这声音一直响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就没了。 我这才安心睡下去。 第二天大早,我醒来,四处乱晃,窗外雨还没停息,下的人心烦。这间别墅的食物储备异常丰富,连续大鱼大肉吃了几天,厨房还有许多没用完的食材。 我不敢提出回到市内,但心里盼望着食材快吃完,然后等孙姐主动带我出去。 说实话,期间我想过偷偷把车开回市内,但无奈那时候我一直在外漂泊,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学车考驾照。 叹了口气,我回到楼上,又到处晃了晃,灵堂的门依然锁着拧不开。 望了望孙姐的房间,我却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孙姐很爱干净,虽然我从没见她怎么打扫房间,但每个房间都干干净净,唯有孙姐自己住的卧室门前有一层明显的灰尘…… “难道孙姐不睡这里?”我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望了望旁边的灵堂,想到了昨晚孙姐大晚上静静的站在这里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极度的恐惧感,让我有种疯狂想要踹开这扇门的冲动。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别墅里似乎没有任何一面镜子……然而镜子是最容易照射出鬼真容的玩意。 我疯了一样跑回卧室,翻到那天我让孙姐帮我带过来的镜子,啪一下把它摔碎,那时候我就觉得这镜子有些不对劲,现在想起来,是分量有些问题。这面镜子作为镜子的分量未免太轻了。 轻的有些像是一片纸。 镜子被摔‘碎’,我低头一看,镜子的确还是镜子,可竟然是纸钱叠成的镜子……我脑袋木了,这怎么回事?难道孙姐会变魔术? 一冲动,跑到灵堂,好在这里的门都是木质门,好看,但不实用,横着一下把房门把手踹断,然后一脚踹开房门。 打开门,脑子瞬间就木了。 室内很空,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一张黑白照静静放在那里。 照片里是孙姐。 我全身汗毛乍起,又踹开孙姐卧室,孙姐卧室里全被白布盖着挡灰,显然是没人住在这里……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全身汗毛都冷的站了起来。 一回头,看见孙姐愣愣站在我身后,手上还端着一碗汤,神色有些困惑:“小杰,妈给你煲了汤。” 见我没有回应。 她脑袋微微一偏:“小杰,你怎么了?妈给你煲了汤,你不喝吗?” 我啊一声大叫,疯了一样顾不得其他往外跑。 孙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杰,你跑什么?妈煲了汤啊!妈煲了汤啊!” 外面大雨倾盆,这是我第二次从别墅中跑出来了,上次是夜晚,这次是白天。 孙姐一瘸一拐跟在我身后狂奔:“小杰,你又不要妈了吗?你又不要妈了吗?” 我全身炸毛,哪敢理她,迎着雨,往市区跑。 跑着跑着,四周越来越黑,几乎瞬间四周墨如黑夜。 我一惊,脑海里疯狂搜索着知道的一些事情,却猜不透什么鬼能耐这么大。 就在天黑下来的同时,身后传来发动机轻微的响声,通过雨水,仿佛追命的黑白无常…… 孙姐很快追上,她开着车,车瞬间与我并齐,她握着方向盘,冲我喊:“小杰,你不要妈了吗?你不要妈了吗?” 我咬牙狂奔,不去理会。 孙姐就在车上不断呼喊,面目开始有了些变化…… “小杰,你不要妈了吗?”孙姐哭喊,随着哭喊,她脸上妆容化开,丝丝血迹顺着七窍流出…… 我咬牙不喊,奋力往市区跑。 孙姐面目发生变化后,身体也起了变化,紧接着她的脑袋开始扭曲,仿佛在他的脖子上扭曲了百八十度,然后四肢也断了,一只断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断手则伸向我,喊:“小杰!你不要妈了吗?快来陪陪妈,妈好想你啊!小杰!” 第八十九章 逃出生天 孙姐突然四分五裂,一只手抓着方向盘,一只手朝我伸来。 我吓的魂飞魄散,手臂一下被那只手拉住,哗一下抓出一道血痕。 我在心里狂骂,十世鬼胎和护身符都挡不住这鬼!而且还能直接伤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突然增大,打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道怎么回事,孙姐开的车也渐渐变成了一辆纸做的车……就像是花圈店卖给死人的那种车。 我炸毛,疯狂往前跑,脑子里全是,我完蛋了,这四个字。 孙姐在尖嚎:“小杰!别丢妈一个人啊!” 我吓的一愣,心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使劲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朝着车喷了过去。 咬破舌尖的那股疼痛,让我几乎想要停下来打滚,可我知道现在不行。舌尖血喷到了孙姐开的车上的时候,在大雨中,她的车汹汹燃烧起来。我一看,舌尖血竟然有作用,但为什么十世鬼胎和护身符不起作用? 轮不到我多想,一个鬼影子从车里飞出来。 “小杰,你又这样,撞了车,丢下妈一个人跑了!妈好辛苦啊!” 一个扭曲着的身子在雨中奔跑,我回头看一眼,差点吓瘫。孙姐身子扭成了一个古怪的弧度往前倾斜着,脑袋拧过了一百八十度,完全反过来了,然后仰着脸,翻眼皮子瞪我。 两只脚也是,明明扭曲的不像话,可偏偏跑的飞快,我怎么甩都甩不掉它。 我狠骂,这到底是什么鬼? 脑子里闪过自己听到的所有故事,却找不到任何信息,车祸死的鬼虽然怨气很大,但是也不至于大到能把白天变成黑夜,能直接出手伤人的地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一面往前狂跑,一面想。 孙姐在后面穷追不舍,声音凄惨:“小杰,等等妈好不好?等等妈好不好?” 在雨中奔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气都踹不过来,想到在别墅中的种种,脑子中闪过一个词…… 当时我就狂骂不好,突然明白了我唯一能逃出‘这里’的方法就是回到市区,就是孙姐一直不让我去的那个地方。 半个小时的狂奔,而且还冒着风雨,顶着电闪雷鸣,体力消耗的非常快,我几乎已经快坚持不下去,只强提着一口气,知道要又被孙姐抓回去,这辈子都别想从这里逃出去了。 猛然回想起来,在别墅中,让我快逃的声音,肯定是小杰发出的!不过他是怎样给我传递这个信息的,还得逃出‘这里’再说。 硬提着一口气,又狂奔半个小时,孙姐在后猛追,时不时惨嚎一声,每听一声,心脏就猛的多跳一拍。 这种情况当真是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的! 狂奔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市里里这里还有多远,只是这时候远远看到了前边突然亮起了光。 我一愣,紧接着听到了有东西破雨而来,我又一惊,想了片刻,心里狂喜,大喊:“我在这!” 紧接着一辆纸做车从前边开来,我心领神会往边上一闪,然后这车直直装上了孙姐。 孙姐被撞飞老远,本来就变形的两只脚也被撞断,她惨呼:“小杰……小杰……妈好痛……” 我呆了呆,车门却猛的被打开,一个纸人坐在驾驶席上,冲我喊:“快进来!别管她!” 我心狠进去,车一路猛开。 “那鬼执念太重,刚才装作没追上你,只是想让你多恐惧一会。”那纸人说。 我瞄着他,这纸人就跟花圈店里卖的一样,但是唯一有点不同的是,他胸前贴着一张符,眼珠子上点着两抹红色。 “你是?”我问。 “先别管我……” 话音未落,车子后面猛一震,扭头一看,孙姐竟然又追了上来,她贴着车子的后窗,全身鲜血淋淋:“小杰……等等妈,妈好痛……”说着,一头竟然撞碎了玻璃,扭着脖子,仰着七窍流血的脸就往前蹭。 我心脏狂跳,伸脚往后踹,踹一半,这鬼的两只断手不知道从哪飞出来,拽着我的脚往后扯。 “你让开!”那纸人吼,一下挖了自己的一个眼珠子,往孙姐嘴巴里一赛。 奇怪的是,孙姐吞下眼珠之后,竟然啊啊啊的惨嚎起来,然后从车子里滚了出去。 那纸人这才舒口气:“我眼睛上点了中指血,耗了我不少元气,不过这也是我最后的手段了,蒋娃子,我还得留一只眼睛开车,待会如果这鬼还追上来,就看你自己了。” 蒋娃子三个字喊的我一阵,点点头,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到刚才咬破舌尖喷出的一口血,心说,大不了老子把这根舌头咬掉跟你拼了!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咬破舌头有多痛,平常人就连随便磕一下都疼的流泪,咬破舌尖不到生死存亡,还真下不了决心。 不过好在还有中指血。 车越开越快,孙姐沉寂了一阵,又追上,这纸人开车躲避,实在避过不,我就狠心咬破中指,照着孙姐的脑袋狠狠点一下。 一路开,一路点,直到后来,我两根中指疼的都挤不出来血。 四周才猛的安静了下来。 我舒一口气,眼看着市区越来越近,城市的光芒近在眼前,我才完全放心。 转头问那纸人:“你到底是……啊……草!” 话还没说完,我啊一声,麻痹,身边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孙姐,她一张七窍流血的脸笑嘻嘻看着我:“小杰,妈终于追到你了,跟妈回去吧,妈肯定好好对你。” 我当时就凉了下来,汗毛根根立起,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纸人被孙姐扯成了两半,仍在后座。 我大吼一声,一脚踹向孙姐,结果被他一只断手扯住。 “小杰啊,真是调皮,妈小时候怎么教你的?回去非打你屁股不可!”孙姐笑着说,脑袋朝后扭了一百八十度。 “去你大爷的!”我骂,猛一转身,顾不得脚被捉住,把后面纸人的另一只眼珠子挖了出来,往孙姐嘴里一赛。 她哇啊一声惨嚎,却依然抓着方向盘不放。 我懒得管他,打开车门,滚出去,滚出来源,全身疼痛爬起来,朝着市内矿泵。 眼前光芒明亮,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就在我快要接触到那片光芒的时候,脚下一紧,原来是孙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冲了上来,一张扭曲的、七窍流血的脸往上凑:“小杰,陪陪妈啊,陪陪妈啊,妈离不开你啊!” 再也顾不得痛,又一下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甩开孙姐,跑进了前面的光明。 就像是穿梭了时空一般的感觉,下一刻,我猛的坐起,四下一望,竟然发现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边上站着一个青年,青年个子高高,有些消瘦,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李杰?!” 我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醒转之后,猛一拍脑袋,骂:“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孙姐的执念还真是强大,连我都被束缚住了。” 恍惚了一阵,才理清楚事情的全部经过,其实第一天来找我捉鬼的并不是孙陈敏,孙姐,而是她的儿子,李杰。 后来在别墅中的记忆都是被篡改的,当然这事儿还得过会再提,我视线转移到了房间中,一位穿着八卦袍、带着八卦帽、穿着八卦鞋的道士安静站着,他一脸仙风道骨,好一幅捉鬼拿妖的高人模样。 我盯着这张脸半天,猛的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喊:“王道士!” 这人哈哈笑了笑:“蒋娃子!” 好久没被人喊过这个名字,我心中喜悦,说:“没想到在这里都能见到你!” 王道士摆摆手:“当年受到天师点拨,本事长进了些,就四处闯荡,我也没想到正巧能碰上你!” 这人就是‘杯弓蛇影’时候那个半吊子的王道士! 第九十章 心有余悸 王道士还是当初那副模样,只是脸上爬了些皱纹,眼瞳中多了些说不清的味道。 “你知道你差点被扯下‘阴间’了吗?”王道士说。 我噗一下笑出来,这王道士还把我当成当年那个小孩子。 “我当然知道,孙陈敏死而不甘,执念颇重,竟然能用执念形成‘小阎罗殿’那样的空间,将我的魂魄拘留,真可怕。”我说。 事情其实是这么一回事。 孙陈敏是个单身母亲,他男人当年在他生下孩子后,和另外一个富婆跑了。孙陈敏性格倔强,咬牙拼搏几年,开了个地产公司,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孙陈敏一把屎一把尿将李杰拉扯长大,不管去哪都带着李杰。 记得当年孙陈敏还在外闯荡摆地摊的时候,就经常背着尚年幼的李杰满城市乱晃。但不管孙陈敏多么穷,都从未亏待过这个儿子。 可随着李杰年岁越大,孙陈敏越来越担心儿子会不会从自己身边溜走,于是管的愈发严格,甚至不允许他谈恋爱。有很长一段时间,李杰都被孙陈敏关在屋里不让出来。 李杰后来妥协,孙陈敏才放他出来,但在车祸发生的前一阵子,两人还经常为了这件事情吵架。 之后,孙陈敏终于了解到孩子长大了,准备放手,可那天李杰开车送孙陈敏去公司上班,路过小学的时候,一个小孩突然从路边冲出来。李杰猛打方向盘,虽然小孩没事,但他们被开过的公交撞个正着。 孙陈敏打拼多年,身体本来就不好,那天车内的安全气囊也好死不死的没打开,再加上是被侧着撞上的。孙陈敏当场死亡。李杰则只是受了轻伤。 李杰哀痛了整整三个月,之后突然发现家里总有些奇怪的声音发出。 一开始他还没在意,全心经营起孙陈敏的公司,想要用工作让自己从那段难过的日子中走出来。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家里越来越古怪,房间一个月没人打扫,也干净的一尘不染,晚上也时常感觉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但一张眼,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有一天,李杰在母亲的灵堂里看到,孙陈敏竟然直直站在灵堂正中央,对他说:“小杰,妈好想你啊!” 当时李杰就炸毛了,疯了一样开车回到公司。 然后正好就碰上了我在厕所捉鬼的一幕,调查到我的身份之后,第二天晚上来公司找我帮忙。 我随他去了那栋郊区的别墅,发现这鬼执念很深,竟然深到化形的地步了,深知自己应付不来,当场就拉着李杰往外跑,驱车回市内。 结果还是晚了,由于是晚上,这鬼根本肆无忌惮,撵上我们要夺命,我有十世鬼胎和护身符当然不怕,可李杰没有啊。 我当机立断把护身符给他,保证了他不会有事之后,准备跟孙陈敏的鬼魂拼命,结果李杰这人是没见过鬼的,车又是他在开,他被孙陈敏的鬼魂吓到,又撞车了! 李杰运气好,没受什么大伤。 可我有事,我身体里本来就有十世鬼胎和自己的两个魂魄,两个魂魄共存一体能相安无事,已经是师傅本领大,可这下受到如此严重的撞击,人又昏迷过去,我的魂魄一下子从身体里飘了出来——许多人应该都有过这种现象,在生死一刻的时候,或者受到重大创伤的时候,灵魂就容易从身体里飘出去。 灵魂飘出去就糟了,孙陈敏怨气大,喜欢自己的儿子喜欢的不得了,执念很重,怨气加上执念,再加上那几天大雨,电闪雷鸣又是郊区,所以阴气很重,几个条件之下,形成了一个特别的、类似于‘小阎罗殿’的空间,也就是当年在医院底下碰到的那种情况。 不过这孙陈敏更厉害,鬼婴还需要集结许多人的怨气,再加上那间医院特殊的环境,才形成小阎罗殿,孙陈敏一个人就形成了这样一个世界。 之后我的灵魂直接被孙陈敏拘留。 再之后记忆被篡改,变成了是孙成敏来找我捉鬼,并带我来到别墅。 其中真是百转千折,防不胜防。 这也是为什么,和‘孙姐’在一起的那几天,外面违背自然科学连续半个月一直电闪雷鸣从未停歇;这也是为什么,我‘白天’逃出来的时候,孙姐追上来,然后一转眼白天变成黑夜;这也是为什么那间‘别墅’里一面镜子都没的原因,因为孙姐不能照镜子,她一照镜子,就显露出了原型,现在想起来,甚至连车窗镜都没。然而我让她找一面镜子来的时候,她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候,将活人烧给她的,用纸钱叠成的镜子变成我想要的模样。 现在想起来,我早该发现这些的,我也有许多机会去发现这些。 譬如,为什么我从未见到孙姐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为什么从不给我看‘小杰’的灵堂?为什么不允许我去市区? 那时候我有许多次机会猜到事情的真相,可偏偏错过了。 例如在闹鬼房间用蛇血和鸡蛋招魂那次,那时候我就该好好想想。为什么在别墅在荒郊野外,还一个鬼魂都没召来?因为这里是孙姐自己的怨气形成的空间,其他鬼魂进的来才怪了! 那些蛇和鸡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很难说! 想到这里,我背心冷汗直冒。 不过孙姐为什么要修改我的记忆?想了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孙姐自己的怨气能形成那样一个空间已不容易,想要囚禁一个正常人的灵魂,首先需要这个灵魂很虚弱,可我的灵魂偏偏异常强大,所以她要先修改我的记忆,然后渐渐瓦解我的理智,让我陷入无边的恐惧,那样我的灵魂就会被永远拘留在那片空间了。 “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一直提醒我快走,否则我还真反应不过来!”我对着李杰说,说实话,那时候别墅里那个奇怪的声音,一直都是李杰在提醒我快跑,不过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还得问王道士。 我望向王道士,他笑了笑:“孙陈敏制造的那个‘小阎罗殿’,说大也很大,大到可以从别墅蔓延到市区。说小,其实也小,这空间是在她的墓里。” 我一愣:“还有这种说法?” 王道士这几年走南闯北,似乎知道了不少东西:“当然,一花一世界没听说过吗?孙陈敏构造的世界,用比较时尚的话来说就是,‘不和我们是一个次元’,所以它看上去很大,其实小的很。那天你们撞车,我正好路过,结果看到你的魂魄被拘走,我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等李杰伤好之后,让他去孙陈敏的坟墓喊你快跑。” 我吃了一惊,知道其中肯定还有些别的关键,喊一个被人拘留的魂魄,肯定没那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李杰当时也很危险,不过好在有我在一边照料。”王道士说,“我先封了李杰的阳气,然后在他身上贴了聚阴符,才让他的声音能传过去,结果没想到你一直没有反应。” 我尴尬笑了笑,那时候一心捉鬼,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后来我为什么在灵堂看到了李杰的影子?”我记得那时候冒雨爬墙上去,不仅看到了李杰的鬼脸,还从他的口型中,判断出了他让我快跑。 “孙陈敏的小把戏罢了。”王道士说。 细细想起来,我不禁全身发凉,记得那时候我在外面冒雨爬墙,孙姐是躺在客厅睡觉的……应该说,她其实一直没睡,一直在监视我,等我爬墙上去之后,冒充小杰的魂魄,吓我一跳,让我摔伤,好击溃我的理智! 第九十一章 亲情 环顾病房一圈,发现一个铁盆,铁盆里是烧过的灰烬。 我看王道士一眼,心说,他这些年的长进真大。 “也就是说,刚才那司机是你了?”我问。 王道士点头:“你魂魄被孙陈敏拘走,撑不过半个月,半个月后,如果还回不来,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一直守在你病床边上,直到昨天晚上你开始全身冒汗,脸上表情扭曲。就知道你肯定在试图逃脱那里,所以我就烧了一个纸人下去帮你。” 王道士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道其中难度很高,王道士烧的纸人,带了他的一部分元气,而且孙陈敏的‘小阎罗殿’哪有那么好进,肯定还用了度阴。 “多谢!”我抱拳感谢,身上却一阵无力。 在孙陈敏的‘小阎罗殿’当中,我咬破‘舌尖’、‘中指’出来的血,其实都不算是真正的血,而是魂魄中的元气,这点是无论你到哪,身上都会附带着的。 元气大伤,附带着身体自然会虚弱。 和王道士又聊一阵,眼皮子已睁不开。 “你先睡吧,我过阵子来找你。”王道士说。 李杰对我表达了强烈的感谢之后,也随王道士出去了。 在医院休养几天,公司的事情李杰帮我请了假,他是房地产老板,说话面子大的很,我上司怎么可能不答应。王道士则每天过来,自己煲一点中药,帮我恢复。 魂魄被伤,不是一会半会就能好的,需要养极长时间。 “你也是命大,我办完事回去,竟然正好看到你撞车。”王道士给我盛了碗中药,中药很苦,但都是补阳气的玩意。 我咕噜咕噜喝完,他又拿聚阳符点燃,放在木罐里,给我拔了几个火罐。 我疼的直咧嘴。 “你怎么在广州?”我问他。 “正好在这附近捉鬼。”他回答的倒坦白,“被天师点拨之后,我四处游荡,沉淀了两年,觉得差不多了,才再次出山。” 王道士一笔带过,但我听得出,他沉淀的那两年经历了多少苦难。 我问他:“那你现在捉鬼还收钱?” 王道士哈哈一笑:“当然了,各取所需!” 我也笑,王道士虽然爱财,但这钱是他应得的,除了少数人之外,谁没事冒着生命危险去捉鬼还一分不取? 王道士一身铜臭,但是他耿直的性子让人十分有好感。突然想到了和王道士见面那年的事情,想到了师傅,不禁有些黯然。 也不知道王道士知道没,轻声告诉他:“我师傅走了。” 王道士敛了笑容,说:“我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我记得王道士这几年从未回过叶家村的。 第二十四章 “先前长江流域发大水的时候,我见过天师,那时候我们有过一次很深的交谈。天师告诉我,其实他时日无多,最多几年内就会走,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王道士低声说,“很清楚的记得天师给我说过这样一番话:‘原先相字派的师傅给那瓜娃子算过命,他一生多难。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你也不用刻意回叶家村帮忙,总之,以后看到他,能帮的就尽量帮一下把’。” 我眼眶瞬间湿润,说到师傅的时候,心中总会涌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是怎样碰到师傅的?”我问,其实对于师傅到底怎样中了蛊虫,我还是有些好奇。 王道士点点头:“我被人拜托去捉个鬼,结果去了发现天师正在那儿,他说偶然路过就顺手解决了。” 我哦了一声,没说啥,而是专心养伤起来。 我撞车受了点轻伤,再加上魂魄又受伤,所以身子特别虚。 完全恢复,已是一个月后。 和王道士打了个商量,我们准备了大量的驱邪物品,孙陈敏被埋在公墓,我们不敢大肆声张,准备速战速决。 取了李杰的一滴血、头发、指甲还有生辰八字,连夜用柳条扎了个纸人,然后把李杰的血、头发、指甲扎入了纸人当中。 这纸人就可以看做是李杰的替身。 到时候勾引孙陈敏的鬼魂出来就靠它了——孙陈敏的墓底下有类似‘小阎罗殿’的空间,我肯定不会傻到冲进去找她单挑,只能勾引它出来。 以防万一,王道士还准备了许多其他的东西,却被我挥手制止:“有我在!” 我体内有十世鬼胎,明着来,这鬼还真害不了我。 王道士一愣,我也不解释什么,他还不知道我体内有十世鬼胎,而且王道士这几年虽然走南闯北,但见识显然没有我师傅多,能不能认出我体内的十世鬼胎还是个问题。 我决定当晚就去找孙陈敏,王道士要跟来,我按住他:“待会你保护李杰。” 李杰有钱,我让他买通墓园的人,给我晚上进去的机会,然后把护身符取下,让他带上。 他们俩守在外面,吩咐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我这才到了孙陈敏的墓前。 这里晚上十分阴森,取下护身符之后,灵觉没法压制,全身发冷,尤以孙陈敏墓前的最为难受。 定了定神,把纸人搁在墓前,随后取了一碗黑狗血,在纸人附近泼成一个圈,圈上留个口,这叫‘引君入瓮’。 等孙陈敏按捺不住,上来找‘小杰’的时候,再把圈上这个口给堵住,孙陈敏就插翅难逃。 果然不一会,视线一花,一个扭曲的鬼影子从墓穴中爬起来,嘴巴张张合合,看口型可以看出,她喊的是:“小杰……小杰……” 叹口气,孙陈敏的执念是她能成为一个女强人的原因,但也是这个执念,让她化作了可怕恶鬼,死死缠着李杰,舍不得离去。 按理说,孙陈敏生前也未做过恶,她要是肯安心离去,下辈子定然能投个好胎,可最终还是变成这样。 我开了阴阳眼,在阴阳眼中,看到孙陈敏抱着那个纸人不断哀嚎,表情痛苦,却又满足。 到底是人鬼殊途,变成鬼之后,思维完全调转,根本难以沟通。 用黑狗血把圈上的那个缺口堵上,防止孙陈敏逃脱,然后在纸人上打了两张聚阳符,点燃。 随着纸人熊熊燃烧,孙陈敏表情越来越痛苦,可偏偏她就是不愿意撒手。 看的我也有些心疼。 出人意料的是,纸人完全烧光之后,孙姐竟然没有魂飞魄散。 我眉头一皱,看来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纸人烧完,孙陈敏身上也被烧的焦黑一片,她本来就血肉模糊,这下子更加血肉模糊。她转头看到我,眼瞳中徒现悲痛神色,疯狂朝我扑来,可每一次想要过来,都被黑狗血拦住,烫的往后一缩。 黑狗血画成的圈竟然隐隐困不住她。 我打出两道聚阳符,点燃,既然没法速战速决,那就这样耗着吧,孙陈敏再厉害都只是一个阴气、怨气很重的鬼魂,大不了耗到白天,太阳初升,这一瞬间的大量阳气,它绝对受不了。 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孙陈敏疯狂的冲击起黑狗血画的圈,我一愣神,最后还真被她冲了出去。 猛伸手扣住她,她回头对扑又咬,可我体内有十世鬼胎,她伤的到我?没一会,就被十世鬼胎的煞气弄的元气大伤。 我一直扣她到了早上——说是扣其实也不是扣,因为鬼魂是没有实体的,但手中沾黑狗血后,配合特殊手法,做出扣的样子,这鬼就能被‘拿’住。 太阳初升那一瞬间的阳气非常巨大,孙陈敏的身体也瞬间虚弱下来,一会儿奄奄一息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摸出聚阳符,往她身上一打,然后烧了,她这才完全消散在了天地当中。 孙陈敏魂飞魄散,墓穴底下的‘小阎罗殿’没了怨气、执念的支撑自然也消散。 在她魂飞魄散之前,抬头看了我一眼,一张七窍流血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她只是嘴巴微微张着,似乎在喊:“小杰……” 收拾一下,我出了墓园,李杰和王道士在外面等我。 李杰拉着我问:“我妈怎么了?”他满脸关切,声音有些沙哑,这个汉子仿佛随时能够哭出来。 我笑了笑,说:“投胎去了。”没有告诉她事实,像孙陈敏这种怨气、执念很重的鬼,再厉害的高僧都没法超度,只能将他打散在天地之间,否则她还会出来作恶。 李杰听到,开心笑了起来:“我现在能进去看下……我妈吗?” “下次吧。”我有些心酸,其实是不愿意在这里逗留,对李杰的每一句欺骗,都让我于心不忍。 李杰虽然和孙陈敏有过争执,但是母子两的感情非常好。 回去之后,李杰说按照当初所说的,要和我们公司签一份合同。 我说不必。 “其实早就看上了你们公司的瓷砖。”李杰说。 我没法判断这话真假,王道士在边上帮腔:“蒋娃子,别想那么多。” 合同签了后,我得到了大概十万的提成,对在广州打拼的人们来说,这些钱不算多,可对我来说,数目不小。 想了想,存了起来。 王道士问:“要不要一起帮那些贵人捉鬼?” 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小师傅就教我捉鬼并不应该收取报酬,不要让一点点的功利心,污染了自己。 犹豫了片刻,我拒绝:“我不太适合那种生活。” 王道士哈哈笑了笑:“人各有志。” 我点头,对王道士这人也不算太讨厌,别人的生活方式我也不好说什么。就像是有人喜欢吃苦瓜,有人不喜欢,谁都没法指责谁。 送走王道士,我在公寓中发呆,拿着两张存折比来比去。一张存折是师傅留给我的,上面那一万块钱始终没动用过。 另一张则是刚刚拿到的提成,预计情况下,每个月差不多应该还会有一万多进账。 拿着这些钱,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想了想,决定偷偷回武汉一趟。 毕竟有两年没看到叶老头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给上司请了假,反正现在我有了固定客户,不用每天都去公司报道。 买了回武汉的火车票,然后带了好些补品,到武汉后,直接拦的士去叶家村。 可等到了叶家村口,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进去。 一直等到了深夜,才鼓起勇气进去。 趁着夜色,偷偷敲响了叶老头家的院门,一如我当年被师傅带到叶家村的时候一样。 突然百感交集,不禁想到了《武状元苏乞儿》里头的一个片段。将军之子苏灿落魄成了一个乞丐之后,要饭要到了当年喜欢的一个姑娘如霜门前,苏灿埋头狂吃馊饭装不认识人,如霜也笑着装作不认识他。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我竟然有种苏灿一样的心情。 可我明明是赚了大钱归来的啊?这事儿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很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我就隐隐觉得这些钱玷污了师傅对我的教导。 染了铜臭的我,无颜面对故人。 开门的是叶老头,他看到我,先一愣,附而瞪大眼睛:“蒋娃子?!” 我点头,想报以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爷爷!” 和叶老头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我早把他当做自己亲爷爷了。 叶老头激动笑着说:“好孩子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迎我进屋。 进了屋,我突然发现不对劲,问:“奶奶呢?” 叶老头叹口气,指着一处给我看,我转头,看到一张遗像。 我眼眶湿润,喉头中有些东西梗着说不出,犹豫了半天,问:“什么时候走的?” 叶老头叹了口气:“就你走那年冬天,人老了,始终跑不过时间啊。” 我鼻子一酸,岁月不饶人,师傅是,叶老太太也是,我不知道哪天是不是我一转头,叶老头也没了? “准备呆多久?你突然跑了,二狗他们满世界找你。”叶老头转移话题。 我揉了揉鼻子:“就几天吧。” “你师傅的忌日快到了,多呆两天吧。”叶老头给我倒了杯茶,又问:“肚子饿了没?我给你弄点吃的?” 我刚准备说不比,叶老头就自顾自走了:“肯定饿了,我去给你弄点面。” 说着自顾自去了厨房,不一会端出一碗盖着厚厚腊肉的面。 腊肉很多,比面还要多出一些,我边吃,边忍泪,师傅带我来那天,叶老头也是下了一碗面,里面铺满腊肉。 最后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腊肉很咸,也不知道是本身就这样咸,还是眼泪的味道。 吃完,叶老头给我整理好床铺,嘱咐我早点睡,我却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大早,鸡刚叫,就听到叶老头起床的声音,他起床生火劈柴,偶尔有两个早起放牛的乡亲路过,和他打招呼:“老头儿,起这么早?” “哈哈,是啊,蒋娃子回来了咧!”叶老头在外面爽朗笑着,我坐在屋里听的真切。 “啊呀,是蒋娃子?我可得好好看看。”那人想进来,却被叶老头拦住,“还在睡觉!别打扰人!” 我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 没敢立刻起来,整理好了情绪之后,才爬起来。 叶老头一惊一乍指着种:“才六点,再去睡会!” 我抢过叶老头手上的斧头帮他劈柴:“起早惯了。”他不再说什么。 我们爷俩边干活边聊,随着日头越挂越高,路过的乡亲也越来越多,见到我全凑上来:“这不是蒋娃子吗!” 我一一回应,心中感动的不行。 当天早上,叶老头用昨天剩下的面汤给我做了烫饭,怕我不够吃,还特地宰了只鸡,烧给我吃。 我苦笑,哪有大早上就吃烧鸡的? 一早上叶老头都在忙里忙外,脸上洋溢着喜悦,到了正午,他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喊人来家里吃饭:“蒋娃子回来了咧,你们都来!” 这老头开心的紧,到了中午,院子里塞满了人。 农村就是有一点好,乡里乡亲熟络,我被大伙围住问东问西,心头暖暖的。 “蒋娃子!妈的,好久没看到你了!”叶子虎拍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小伙子长好了啊!你看着眉眼,跟大明星似的。” 我不好意思笑着,被人这样夸还是第一次。 “蒋娃子要在这里呆几天?待会我打电话让叶帅坐飞机回来!”说话的是二狗爹,果然财大气粗,张口就是坐飞机回来…… “你突然跑了,叶壮让我去找,我找不到,那小子竟然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这是三胖子的爹。 我制住他们:“再说我都要哭了……” 几人大笑,拉着我问东问西。 这时候大门砰一下被人踢开,我扭头一看,心里一寒:“叶晶怎么也来了?” 好长时间没见,她变得高挑,穿一身运动服,扎马尾,本来黝黑的皮肤,现在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她一进来就喊:“爷爷,喊我回来干什么?蒋娃子管我屁事!” 我都不知道我哪儿得罪这姑娘了,说不发火那是假的,但心中还是亲切占了多数,只好厚着脸皮上去搭讪:“好久不见。” 叶晶理都没理我,抱着膀子不说话。 正当这时候,我听到一声喊:“蒋三正!你混蛋!” 这声音带着哭腔,我扭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再紧接着就被人抱住了,她埋在我怀里哭:“你个混蛋……” 我心中一软,也忍不住眼眶红了,轻声喊:“钟娜,对不起……” 第九十二章 大仙 钟娜不知道被谁喊过来了,尴尬扭头,看到大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躲在人群中,眼睛却偷偷瞄向这边。 我一愣,他不是参加国家队去了吗?怎么现在在家? 我想上前打招呼,却被钟娜抱住:“你混蛋!” 我在心里骂,麻痹的,我哪混蛋了……当然这只是下意识的想法,叹口气对她说:“大仙喊你来的?” 钟娜含泪,仰着脑袋看我,然后点头。 这小子有空把钟娜喊来,说明他可能一早就知道我回来了,以他的性格,怎么不来见我? 我准备上去打招呼,钟娜扯着我的衣裳,小声说:“大仙腿摔断了……” “什么?!”我喊出来,快步拨开人群,准备拉大仙问问情况。 这小子竟然见势不妙,偷偷往外跑,可他个子高的吓人,哪里能‘偷偷’跑出去? 我喊:“你大爷的给我站住!”两步追上,才发现大仙跑起来一瘸一拐。 他被我一把扯住,扭过脑袋不说话,连视线都不敢与我相对。 我问他怎么了。 他沉默。 钟娜追上来,扯住我衣角,都快哭出来:“进屋说……” 我拉着大仙进屋的时候,叶子虎拍了拍他的肩膀:“狗日的,老子都说了,参加不了国家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非要个什么自尊心!让蒋娃子好好说说你!” 关上门,我让他坐下,他腿明显有些问题,一只腿并不是那么自然。 我问了半天,他还是一句话不说。 我急了,骂;“你大爷的,老子明天就走,你一句话都不说?” 大仙还没回答,钟娜就先扯着我,问:“你明天就走啊……”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但我点头:“明天就走,看到大仙这不成器的样子,心里不舒服!” 屋内一阵沉默,我气的直喘气,大仙看到我竟然只敢远远观望,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当年一声不吭背井离乡是我的错,但我还是回来了啊。 钟娜咬着嘴巴盯着我不说话。 大仙坐在板凳上,偏过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良久之后,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才开口:“和人打架,腿被人打断了,后来被省队开除,我觉得没脸再见你们了……” 我气的跳脚:“这有什么?你就是出去抢银行都还是我兄弟!” 钟娜扯我衣裳,让我消气。 我问大仙他为什么打架,闹半天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女人。 狠狠啐一口,大仙这人从小自尊心就强,受不得激,记得小时候我们还在上学的时候,为了能看看他奶奶的真本事,我和二狗随便一激,他就翘课带我们回村。 不仅仅是这次,许多次情况都是,谁说他不行,他就跟谁急。 想通这点,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觉得没脸见人,当年教练找上门,说他可以加入省队,再加入国家队为国争光的时候,全村的焦点都集中在他身上,结果他突然为了女人打架,腿被打断无法完全治好,被省队踢出门,以大仙超强的自尊心,当然无法接受这个。 听到这个,我更加气愤。对其他人或许不会这样,但大仙和我是发小,见他这样没出息,我气不打一处来。 想了想,给他说了我独身去重庆那段时间的事情。 “大仙同志,你振作点!”我坐下,一本正经说,“你知道我这两年去哪了吗?” 大仙和钟娜都一愣,齐齐看着我:“去哪了?” “师傅走后,我心里堵着什么东西释放不出,那时候我特难受,时常想,如果我能多和师傅说会话,如果我能多发现一点师傅的不适,如果我能多理解师傅一点,后果会不会不一样?” “那时候我总在自责,想不通,决定一个人出去过过苦日子,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后来我去了四川一个小城,下了火车茫然不知道去哪。那时候我身无分文,舍不得多花钱坐车,就一路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找住的地方,整整走了一天,才找到一个城中村,在里边租了个廉价房。”我盯着大仙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到一丝震撼。 “我租的房子很简陋也倒罢了,厕所就是水泥垒成的一个小隔间,跟卧室在一起,一到夏天,那味道能熏死人。” “那时候我刚到小城,身上仅有的五百块全押给了房东,没钱吃饭,饿着肚子到处找工作,实在饿的不行,就灌一口凉水。后来饿的快死了,就去垃圾堆翻东西吃,早上去捡人家剩下的早点吃。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尊严是什么?尊严是个屁!” “大老爷们,就该果果短短,该舍弃的东西就舍弃,能好好活着,就是尊严!你说你整天在这儿伤春悲秋,瑟瑟缩缩不敢跟人说话,怕人嘲笑是个什么事?老子在早点摊上,被十几个人围观,还抢着去喝别人吃剩下的米粉汤时候,你知道那感觉吗?” 大仙愣了愣,小声说:“蒋娃子……” “你别喊我!老子不认识你!你大爷的,你这样就跟被人扯了肚兜躲在家里的娘们,你越是这样,就越没人看得起你!”我吼,脑子里全是从小到大和大仙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蒋三正……”钟娜喊我,“你别说了……” 我甩开他,瞪着大仙:“我说你这人还真是,就是腿断了,再当不成运动员那种高难度的职业了。可等你把伤养好,还不是生精虎猛的汉子一条?”我捏了捏大仙的胳膊,“你看你这胳膊,肌肉这么结实,你看你个子,长得都快告我两个头了,你说说看,谁敢瞧不起你?” 注意到大仙眼眶红红,我甩了袖子,其实刚才那番话不仅是对大仙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这不仅是对这两年生活的总结,也是对自己一种鼓励。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办法真正面对师傅的死,可现在我知道了,人生总有那么些波澜起伏,该来的总会来,你躲也没用。 “蒋娃子,操你大爷的!老子今天喝死你!”大仙抹泪骂。 我也抹泪,这两年没见,想念的很。 钟娜在边上一惊一乍,或许他还没见过男人之间的友谊都是骂出来的。 “你们和好了?”她问。 我搂着大仙的肩膀,与他齐声喊:“早好了!” 三人相对狂笑。 大仙却冷不丁问:“蒋娃子,你对钟娜什么感觉?” 我挠了挠脑袋:“啥?” 钟娜脸一红,骂:“别说了!快出去,外面人都等着呢!” 我们到外面,一堆人全附耳贴着门,门一开,全呆住,紧接着爆起一阵掌声:“蒋娃子,刚才讲的好!” 我们愣住,这才想起叶老头家的门是那种非常老的木头门,极粗糙,记得还是改革开放前,叶老头自己砍树,劈成几块后拼成的。所以上头的缝隙非常大,我刚才说话又有些激动,声音都传了出去。 怪不得外面一直没声的…… 老脸一红,吼:“吃饭吃饭!” 由于叶老头只做了一桌子菜,但是乡里乡亲们几乎全到了,于是大伙也不客气,全回家自己端来桌椅饭菜,几个人一拼,吆喝一声就开吃。 这等场景是我在外漂泊两年从未见到过的。 大仙解开心结,我也解开心结,钟娜更是笑眯眯看着我们,当天我们边吃边聊,我和他们说我这些年的经过,并把孙姐家的事情讲给他们听,四川工地上的浮尸地涉及到一些隐秘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说出来。 只有叶晶不知道怎么回事,刻意离我远远的。 第九十三章 中邪 大伙听我讲故事,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叶晶哼一声:“江湖骗子!” 当然没有人在意她的话,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开心。吃完饭,该做农活的做农活,有事的有事,不过走之前都不忘说一声:“蒋娃子,晚上来我家吃饭哈。” 送走众人,叶老头也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 家里只剩下了我、大仙、钟娜还有叶晶。 叶晶和钟娜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大仙左看看右看看,我看他表情有些怪异,刚准备问问,他就说:“我先回去了,下午还得去医院换药,这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 然后一瘸一拐跑了。 叶晶抱着膀子坐那儿,我这才得空仔细打量她,原来那个黑黑小小的姑娘,如今变成了小麦色肌肤的健康活力女性,说不上变得有多漂亮,只是看着就觉得朝气十足。 钟娜坐我边上,盯着她:“你是叶晶?听奶奶说过你,小时候老欺负三正吧。” 我鸡皮疙瘩起一身,这丫头喊我三正? 叶晶眼睛眯着:“是啊,蒋娃子从小被我欺负长大的。” 我呆不下去,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借口出去溜溜,却被钟娜扯住衣裳:“三正,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聊是吧?”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知道冒了一脑门子汗。 叶晶狠狠啐一口,小声骂了什么,霍地站起来,吼:“老娘走了!” 我和钟娜都一愣,这时候叶老头正好回来,拉住叶晶:“走什么,反正这几天没课,晚上吃了饭再走。” 叶晶不情不愿坐回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我这才知道原来叶晶考上警校,我是说这姑娘做事起来风风火火的。 钟娜的学校则是在浙江那边,最近正好放假,于是回来了。 我问她二狗和三胖子怎么样了,钟娜苦笑:“三胖子逃了……” 我震惊:“他怎么了?” “金平老医生管太严,怕三胖子整天吃,把身体吃坏,于是把他的饮食控制,再加上三胖子本来就对医术不感兴趣,现在又吃不饱,于是跑了……”钟娜无奈道。 我哑口无言,这还真是三胖子的风格。 “那他现在人呢?”我问。 “不知道,跑没影了,就是你失踪那时候,他从金平医生那里跑回来,让他爸去找你,后来没找到,金平医生拉他回北京,转头人就不知道去哪了……可把他爸和金老医生急的。”钟娜边说边笑,“一开始大家还很担心,后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家里寄一封信报平安,说,要去找你,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怕在金平老医生那里被饿死……” 听到这里,叶晶总算噗一声笑了出来。 叶晶虽然小时候也在叶家村,但是和大仙、二狗、三胖子他们的交情不深,所以对于三胖子的事情只是了解一些,现在听到这样搞笑的情况,当然会笑出来。 “二狗呢?”我没再继续问三胖子的事情,因为三胖子这人很容易摆平,只要给他说保证能吃好,他一准高高兴兴从外面回来了。 “二狗啊……”钟娜犹豫了会,然后莫名其妙唱起了歌:“爱情总是在我想不到的另一端,独自绽放,孤独隐藏……” “这是……”我问。 钟娜笑了笑:“二狗写的歌啊,他在学校当上了吉他社的社长,然后有空闲的时候就背把破吉他,在草坪上自弹自唱……” 我猛一拍脑门子,心说,这还真是二狗的风格……不过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大概也了解。这事儿还真不方便挑明。 又和俩人聊了一阵,我提出要去三胖子家看看他寄回来的信。 钟娜开心跟随,叶晶看都不看我,像是跟我有八辈子仇似的。 到了三胖子家,三胖子爹把信全给拿了出来,我一看,竟然有五十封之多,差不多每个月有两封信寄过来。 信的地址都不一样,这家伙应该经常换住址,怕被金平老医生给逮回去。 看了一阵,信里千篇一律写着我肚子好饿之类的话,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三胖子有一个月没有来信了。 三胖子爹也有些焦急:“大概没吃饱,忘了写信吧……” 我一想,这事儿三胖子还真做的出来…… 又在叶家村呆了几天,二狗也从学校请假飞回。 二狗上了大学之后,换了副非常文艺的金边眼镜,穿着那时很流行的白衬衣加上牛仔裤、板鞋,头发梳成偏分,笑起来跟明星似。 我笑他:“长俊了。” 二狗擂我一拳,眼眶通红:“狗日的!走都不说一声!” 二狗回来那天,我和他喝的伶仃大醉,那晚我们聊了许多,一直聊到月上中天才沉沉睡去。 后来又在叶家村待了几天,钟娜和二狗得回学校了,毕竟现在临近期末,挂科了谁都当不起。叶晶则早就回去,走之前不忘鄙视我一眼:“真是越长越丑了!” 我直翻白眼。 之后我干脆给广州那边打了电话,请了长假,反正有李杰在,上司还不敢不批我的假条。 在叶家村一直待到了师傅的忌日,给师傅上了香之后,我才启程回广州,准备把广州的事情料理一下,再寻找机会回武汉发展。 当然,在留在叶家村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不少小插曲。 记得那时候钟娜、二狗、叶晶已经走了,我和大仙坐在屋里闲聊,聊着聊着有人找上门。 “您是张天师吗?” 上门的是个普通妇女,一张老实、黝黑的脸,典型的农家妇女打扮。 “不是。”我摇头,“有什么事找我一样的。”再次面对师傅的名字的时候,我没了以往的那种悲伤,人总是要去的,拦不住,但生人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和妇女谈了下,才知道,原来中年妇女的儿子出事了…… 女人叫周玲玲,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如今在外读书,小儿子现在才五岁。可前几天,小儿子突然中邪,一到晚上,咯咯叫个不停,而且大半夜偷偷去厨房吃生米…… 事情是前几天发现的,周玲玲睡眠浅,那天晚上,她听到鸡叫声,爬起来看,就看到屋里有个影子咯咯叫着蹿了出去,她吓一跳,借着月色一看,原来是自己小儿子。 当时周玲玲就吓蒙了,想了会,以为是梦游,本来想叫醒小儿子,但听老人说过,梦游的人不能叫醒,否则容易把魂魄吓丢,于是她偷偷跟上。 结果发现小儿子钻进了厨房。 她好奇探头过去看看发生什么,正好见到小儿子站在米缸前,抓着生米往嘴巴里赛。 生米尖锐,又硬,就这样嚼着,都嚼出血沫来了! 周玲玲当场吓瘫,好一阵才爬起来,喊丈夫来把小儿子绑住。 夫妻两个看着小儿子鲜血淋淋的嘴,吓坏了,第二天大早就把人送医院。 医生一检查,说人没事,不过嘴里被割破了很多地方,食道也受了点损伤,一段时间内最好只吃流食。 我问:“医生没说为什么要去吃米?” “我家孩子去医院的时候,精神好好的,我问他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说不知道。”周玲玲哭着说,“我那苦命的孩子……” “一次梦游你就以为你儿子中邪了?”我有些疑惑,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鬼。 “不是,接连几天,他一到了晚上,就咯咯叫着往厨房跑,把我吓的。后来没办法,只能把他捆在床上……” 我哦了一声。 大仙问我:“啥事?” 我一摊手:“只可能是中邪了,我们去一趟吧,周阿姨,能带路吗?” 周玲玲连连点头,然后带我去了邻村。 大仙这厮不甘寂寞的也跟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升坛 周玲玲带着我们去了她家。 一进屋,就看到有个小孩子在玩耍,身上脏兮兮的抱着只个皮球到处乱滚。 “这就是我家小儿子。”周玲玲指着小孩,“快过来喊叔叔。” 我和大仙都一愣,心想,有那么老吗…… 小孩抱着皮球,警惕跑过来,犹豫片刻,喊:“叔叔。” 我盯着他眼睛看了阵,问:“叫什么名字?” “吴雷。”周玲玲说。 我哦了一声,让吴雷过来,准备好好给他看看,结果这熊孩子给我们做了个鬼脸,跑了。 大仙性子急,瘸着腿追上去:“过来,为你好呢!” 吴雷被大仙逮住,哇一声哭起来,大仙慌了,一下放开,结果熊孩子嘻嘻笑了两声,从他手里挣脱,跑出老远,大仙气的直骂:“你过来!” 周玲玲叹气:“这孩子……天师,您莫见怪。” 我摆手:“周阿姨,别喊我天师,那是我师傅,你喊我蒋娃子就行。” 吴雷跑出去玩了,周玲玲准备出去逮他,大仙一瘸一拐跟上,看样子他是要跟熊孩子耗到底。 我喊他们回来:“不慌,阿姨,你们家鸡舍呢?” 先前听周玲玲的描述,吴雷一到了晚上就咯咯叫,还去‘啄米’,显然是鸡灵附身,这事儿可大可小,还得判断吴雷结的是善缘,还是恶缘。 如果是善缘,这事儿不用我管,吴雷身上的鸡灵,今后可以保他平安。 不过看吴雷的样子,十有八九是恶缘。 来到鸡舍,四下望了望,大白天,鸡都放出去了,里头也没什么奇怪的,只闻到了一鼻子鸡屎味。 我出去,周玲玲问我看到什么没,我让他别慌。 大仙这时候绕到后院,喊我:“蒋娃子,快过来!” 我们过去,只见到后院长满杂草,大仙拨开杂草,我看到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一只鸡,这鸡半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头,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怎么死的。 “这几天我们家绝对没杀过鸡!”周玲玲保证。 “你家孩子可能是中邪了,待会你把吴雷带过来,我给做场法事就好了。”我没把话说清,事情已经很明显,鸡可能是被吴雷虐死的,然后回来报复。 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但能被鸡灵找上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上辈子是屠户,造了太多杀孽,这辈子碰不得这些东西;另一种则是天上八字原因,容易被这些东西找上。 后一种还好解决,因为知道生辰八字后,一般是五行缺什么给改个名,做个法事,请路过‘仙人’稍加保护就行。 但第一种就困难了,这种人天生杀孽重,也就是说,他们天生避鬼。别以为天生避鬼很好,往往这种人最容易被‘灵’之类的东西找上。 ‘灵’不是鬼,他是动物死去后的东西。 一般动物天生三魂七魄不全,他们不能变成鬼,只能形成灵。灵和鬼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灵一般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因为他们作为个体来说,是非常弱的。 但这些对天生杀孽重的人就不一样了,因为上辈子杀了太多生灵,和灵犯冲,有点像是一个健壮的汉子什么都不怕,可偏偏对花粉过敏一样。他们这辈子一旦被缠上,少说大病一场;往大了说,疯癫一辈子;更严重的还可能丧命。 而且事情还不好解决,在玄学上,这种情况叫做‘报应’——上辈子造的孽,这辈子得还。 人生都是公平的,你做的错事,总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偿还。 我一时也没法判断吴雷是哪种情况,于是周玲玲赶忙出去找孩子,然后扭头看大仙,发现这厮竟然弯下腰,不顾自己腿伤,撅着屁股挖坑,没一会他提着一个鸡头问:“怎么只有一个头?” 我愣了愣:“只有一个头?” 他低头找了半天:“难道一只鸡还有两个头……” 我白他一眼,四下找了找,除了这个鸡头外,只在院墙根上看到几根鸡毛。 “被小兔崽子吃了?”大仙拧着鸡头,到处逛,边逛边问我。 我白他一眼:“你五岁的时候会杀鸡,自己做烤鸡吃吗?”这家伙真是白长个子了。 看了看后院的围墙,围墙很高,差不多有两米,是用水泥垒成的,我准备爬上去看看,大仙一挥手:“我来!”紧接着两只手扒着围墙上面,一个引体向上就攀了上去。 我看的心惊肉跳:“你的腿……” 大仙坐在围墙上哈哈大笑:“怕个毛!” 这厮真是逞强到一定地步了。 我问他看到什么没,大仙手搭凉棚做远望状,阴阳顿挫,念诗一般喊:“一望无际的荒山!” 我受不了,骂:“你大爷的快下来,别伤着了。” 这时候周玲玲正好带着吴雷回来,熊孩子一脸不情愿。我让他张开嘴巴给我看看,他吐我一脸口水。 周玲玲都忍不住了,狠揍了一顿,他才听话。 我看了看他嘴巴,里头伤痕很多,看样子都是嚼米造成的,然后翻了翻他的眼皮子。 “行了,去玩吧。” 周玲玲满脸担忧,上来问我:“天师……蒋娃子,他没什么事吧?” 我摇头:“还不清楚。”被灵上身之后,眼皮子底下会有比较雾的,难以察觉的白色,这叫‘遮眼布’。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话不做假,到了晚上‘遮眼布’把眼珠子盖上之后,这人就只能任灵摆布了。 吴雷眼里没有‘遮眼布’,事情这让我有些困惑。 想到了那只鸡的事,我自己不好问,于是让周玲玲去问。 周玲玲知道之后,震惊了:“我是说前几天鸡舍的鸡少了一只,这畜生!非揍死他不可!” 吴雷被抓回来,周玲玲指着他鼻子吼:“你是不是偷了只鸡杀了?” 第二十五章 吴雷低着头不说话,突然哇一声哭出:“妈……不是我……”他嘴里还受着伤,吐词有点不清晰。 周玲玲脸都气绿了,啪一巴掌扇在他屁股上:“还说不是!?” 吴雷大哭,周玲玲转身回了屋。大仙发憷,给我说:“小时候我爸也是这样打我的,话都不听我说完……肯定是去拿棍子了……” 果然,周玲玲折回来,手中拿了个柳条样的细木条,抽在吴雷身上:“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抽了三五下,吴雷一个劲张嘴哭,由于太激动,嘴巴又开始流血。 大仙把周玲玲扯住,我喊:“周阿姨,算了,还得做法事,孩子打坏了,待会就不好办了。” 周玲玲这才忍住气。 趁着时间还有,我回了一趟叶家村,大仙则留在那里,免得周玲玲又动手打小孩。 取了师傅一直存在屋里的桃木剑还有几张黄符,又找了颗狗牙,揣身上,才折回周玲玲家。 那时候正午饭,周玲玲招呼我们吃饭,她男人也回来了,是个老实庄稼汉子,其貌不扬,名叫吴成。 吴成话不多,很沉默,只简单和我们客套了两句。 天色已黑,吴成默默把哭成泪人的吴雷绑床上,说:“省的待会又出事。”然后问我:“天师,接下来呢?” 接下来当然是升坛做法。 搬来香案,加上几株香,简单做了个法坛,然后把桃木剑往桌上一放。 灵和鬼不一样,它们智商比鬼还要低下,甚至就是普通畜生的智商。随便开个法坛,就能吓唬它们。 这在玄学上叫做‘虚张声势’,山字派的师傅最喜欢弄这一套。 其实这一套相当有效。 灵因为带点煞气,不能用聚阳符之类的东西驱逐,对付起来有些麻烦。 大仙坐在边上,一面按摩自己的腿,一面观看。周玲玲和吴成夫妇俩则听我的吩咐,守在吴雷边上,怕出事。 之后我才正式点燃三炷香,把带来的狗牙啪一下拍在桌上。 第九十五章 错误 吴雷身上的是鸡灵,鸡一般是怕狗的,况且狗牙可以咬到魂魄,可以镇一下。 正当我把狗牙拍出来,屋内传来咯咯的叫声,大仙身子一颤:“叫的好像……” 我没搭理他,粘了张符,往香上一晃,等符沾了香火气后,叠成一张护身符,送到屋子里。 吴雷正躺在床上不断动弹,喉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眉间都是痛苦神色,我翻了翻他的眼皮,发现他的双目无神,但眼珠子依然不见‘遮眼布’。 皱了皱眉眉头,还是把这事儿当鸡灵附身处理算了。 把护身符放在吴雷胸前,然后让周玲玲去弄两个水煮蛋,剥壳敷在吴雷眼睛上。 随后回到院子里,取一只瓷碗,将狗牙丢入瓷碗中,用桃木剑粘起两张符,点燃,送入碗中,再用大米把碗填满,上面插上三炷香,等香燃尽后,再把狗牙取出来,让吴成做成挂坠给吴雷带上。 吴雷带上挂坠之后,顿时不叫了,被鸡蛋热敷之后的眼睛也恢复神采。 做完这一切,早已月上中天,一看表,都午夜十二点了。 我拍了拍手:“应该没事了。” 说实话,吴雷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可狗牙本来就有煞气,鸡又怕狗之类的生物,如果吴雷是鸡灵上身,狗牙肯定能镇住。 见到人没事,周玲玲、吴成两夫妇拉着我的手表示感激,大仙则坐在床边看着吴雷,似乎是很好奇是什么东西把这样一个小孩变成了‘鸡’。 由于时间太晚,周玲玲夫妇留我们在这里住一晚。 推脱不过,答应。 我和大仙躺下,他个子太高,农村的床又不长,只能缩着身子,导致受伤的那条腿特别痛苦,我干脆起来,搬了两个凳子在床边和衣而卧。 大仙也不客气,斜躺着问我:“小屁孩是怎么回事?” “看上去像是鸡灵上身,但肯定不是因为八字与这些东西犯冲,我看十有八九是上辈子造的孽。”我说,把事情给大仙详细解释了下。 大仙觉得神奇,饶有兴趣又问:“我们小时候淹死过那么多蚂蚁,会不会碰上蚁灵?” 累了一晚上,我眼睛都快睁不开,听到大仙在那胡扯,没好气说:“胡说,蚂蚁连一魂一魄都没,哪来的灵?” 大仙又问了些什么,我累的紧,眼睛一闭就都没听清了。 直到大半夜,外面猛的传来敲门声:“大师!大师!又出事了!” 我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看表,才凌晨三点。 大仙睡的还没醒,我不打扰他,偷偷开门出去,周玲玲夫妇站在门前,满脸焦急,吴成眉头更的拧成了麻花:“孩子又出事了……” 我一惊,跟过去一看,吴雷被绑在了床上,嘴巴溢血,咯咯叫个不停。 我扒开他衣服,狗牙好好打带在他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天师您说没事了,我们就把绑在孩子身上的绳子给松了,然后睡了没一会,听到有动静,爬起来看,就看到他又跑到厨房去吃米了……”周玲玲眼眶通红,焦急在屋里打转。 吴成上前搂住她,然他别担心。 大仙这时候也醒了,一瘸一拐走过来,迷迷糊糊问:“咋了?” 知道事情之后,他一惊一乍:“不是说没事了吗?” 我想了想,事情可能还是出在那个鸡头上。让吴家夫妇稍安勿躁,然后去了后院。 那只鸡头早被收拾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缓步在后院饶了一圈,爬上院墙,四下打望。 一只鸡只剩一只鸡头,如果不是吴雷偷偷捉去吃了的话,难道是被吴雷虐待之后分尸了?不过一个小孩哪有这么残忍? 先前在墙边发现过几根鸡毛,墙边离埋鸡头的地方有些远,是什么造成这种情况的? 而且,为什么鸡埋了就埋了,非要露出一个鸡头? 难道是什么害人的法子?我想。 我骑在墙上,百思不得其解,大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蒋娃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望了望后边的荒山,叹口气,从墙上爬下,结果一咕噜却踩了空,低头看,才发现墙边有个洞。 这小洞藏的十分隐蔽,即便走进看都看不见,非得跺脚才能让它现形。 我一愣,随后想清楚了事情关键,狠狠骂了一声,然后喊大仙进屋。 “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你们去拿点风油精来。”我看着床上挣扎不休的吴雷,对吴家夫妇说。 周玲玲哦一声,连忙转身去拿风油精,抹了两滴风油精在手指上,往吴雷人中处抹了抹,下一秒小家伙就停止了挣扎,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喊:“妈?” 吴成咦一声:“天师……这是?” “先前看错了,吴雷不是中邪,而是被一个会打洞的畜生给迷了。”我说,“不过具体事情,你们还得问这小家伙。” 吴雷抬头看我,眼中满是疑惑:“啥?” 于是我干脆问他:“后院的鸡是不是你埋的?” “是啊……”吴雷有些担忧看了眼吴成夫妇。 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那天事情还没问清楚,周玲玲就操着东西上了,搞得我也很被动,再加上吴雷只有五岁,许多事情都说不清。 而且小孩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跟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也就是说,小孩总缺一些判断力。 这也是为什么小孩子的思维都难以理解的原因。 让吴成夫妇耐心听吴雷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后院的那只鸡的确是被吴雷埋的,不过却并不是他杀的,那天吴成夫妇都在外面忙农活,留吴雷一个人守家。他在院子里玩耍了阵,听到鸡舍里有响动。小孩子好奇心大,于是过去看,正好见到一只狐狸在刁自己家的鸡。 这可把吴雷急坏了,他虽小,但也知道自己家的东西不能丢,于是赶忙找来棍子就开打,这狐狸被惊到,叼着一只鸡往后院跑,狐狸打洞能力出色,后院院墙底下有一个它打的洞,准备通过这个洞逃跑。 结果被吴雷狠狠一棒子打在脸上,然后把鸡抢了回来。 狐狸吃痛当场跑掉,吴雷害怕父母怪自己不会看家,丢了东西,便偷偷把鸡埋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狐狸报复心多重?何况那狐狸还有些道行,吴雷前脚埋下鸡,它后脚就把鸡挖出来,咬的只剩一个脑袋,然后再把土填上,就是为了害吴雷。 一个小孩残忍杀死一只鸡,并且掩埋尸体,这事情让父母知道,得遭多大罪? 可它没想到吴家后院基本没人来,计划失败,便每天晚上偷偷来吴家,迷了吴雷心智,让他学鸡叫吃米。 吴雷说道这里,他老爹第一个不同意了:“你再说谎试试!老子从小到大连个狐狸都没见过,你说这狐狸哪来的?!” 这附近是许多年都未曾见到过一只狐狸了,但也不代表一只都没,附近有山,这事儿还指不定。 我拉住吴成,大仙拉住周玲玲,这夫妇俩对孩子也太冲动了,要是他俩耐心点,那天肯让我听完小家伙说大话,他们家也不会受这个罪。 吴雷绝对是被‘狐仙’迷了,而且这狐狸肯定在屋里,不过刚才这样一闹,还在不在就说不定了。 这狐仙也忒狡猾了,比黄鼠狼还狡猾一些。 它这一招玩的还真是好,一般会看这些的师傅来了,肯定要被眼前景象骗到,以为小家伙是中邪、遭了鸡灵,然后白忙活一场。 “为什么风油精能让他醒来?”大仙把风油精拿到鼻子跟前,忍不住眉头皱了皱眉。 “狐仙、黄鼠狼都是靠气味迷人,你以为他们都是修仙的,还能变成人形给你施法啊?用风油精把味道一冲,小家伙当然就醒过来了。”我摸了摸吴雷的脑袋,知道真相之后,发现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没什么坏心眼。 “而且狐仙、黄大仙一般要迷人的话,也是在晚上,因为晚上的时候,人最容易卸下防备,他们也更好得手。”我解释道。 周玲玲和吴成吞了吞口水,满屋子打望,紧张问我:“咱们怎么把……狐仙捉起来?” 我白他们一眼:“狐仙再厉害也是狐狸,你们去找两个猎户,守株待兔几天。” 第九十六章 三胖子 有经验的猎户其实比一般捉鬼的师傅更适合对付这种事情,因为他们经历的多,深山野林里头的鬼事,不比其他地方少。 正好他们村里也有两个老猎户。 吴家夫妇千恩万谢,钱财之类的我肯定不能收,拿了他家一个大冬瓜,哼哧哼哧背着回了叶家村。 叶老头问我们事情解决没,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事。 果然没两天,周玲玲来给了个消息,他们还真在家逮到一只狐狸。 狐狸报复心重,我让他们带过去给屠户宰了。屠户身上杀气重,狐狸死了‘灵’也能被镇住,没法找吴家报复。 再之后他家就没有闹过事了。 这件事情只是我回广州之前的一个插曲,之后我回到广州照常上班,偶尔晚上给二狗、叶晶、大仙他们打个电话闲聊一阵。 在广州又待了两月,觉得时机成熟,准备辞职,李杰知道后,跑过来留我:“挂个职,反正我和你们公司签的合同,最后钱都要算你身上的。”我想了想,还是推辞掉了。 之后又在广州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还得和在广州认识的一些人打理好关系,也算是一些人脉了吧。 在广州吃吃喝喝一月,正准备回武汉的时候,王道士突然出现在火车站拦住我。 “出事了。”他说。 我看他一眼,黑眼圈很重,穿着休闲服,差点没认出来。他手中拎着个包,理着平头,精神萎靡。 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他身上隐隐有些土味传来,八月份,夏天刚过秋老虎余威尚在,他穿这个靴子,靴子底部还沾着许多黑色的干泥。 “你干什么去了?”我把火车票退了,我现在虽不算有钱,但存折上好歹有十万多,迟了一班车,坐下一班车就是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王道士声音沉了下来,喉咙沙哑。 我们去了火车站边上的一个水饺店,他叫了两斤饺子,然后去超市买了一小瓶红星二锅头。 酒不贵,饺子更是便宜。 王道士吃的津津有味,我打趣问他:“你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吧,还吃得下这些?” “那有什么吃不得的,燕窝鱼翅也不比这些好吃到哪里去。”王道士狼吞虎咽,我看到他指甲缝里有许多泥土跟红色的液体,隐隐觉得王道士这次来找我不简单。 “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我盯着他的手。 王道士抬头,咽一口饺子,然后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我一看,心里一紧,愣住,喊:“这不是三胖子吗?” 照片上的是三胖子,三胖子外貌没什么变化,只是一张脸愈发圆滚起来,照片是在野外拍的,背后是一大片森林,三胖子在照片里笑的很开心,左右两手各拿着一个大鸡腿。 照片下的时间是四个月前。 也就是在我回到叶家村还要往前一个月,正好是他没有继续寄信回来的那个月。 “怎么回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三胖子这人最贪吃,他没事跑森林里去干吗?森林里有好吃的? 王道士夹了个水饺往嘴巴里塞,狼吞虎咽下去才说:“我也不知道,照片是我捡到的,不过不是在这片森林,是在贵州捡到的。” 我拿着照片,全身血液被抽空了似的,心里极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可还是忍不住为三胖子担心。 “你在贵州哪捡到的?”贵州多山,是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全省地貌可概括分为:高原、山地、丘陵和盆地四种基本类型,高原山地居多,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 “山里。”王道士低头吃饺子,似乎不愿多说。 王道士是在山里捡到的这张照片?我在心里念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倒了一杯二锅头,这酒不贵,但度数很高,一喝下去仿佛肠子都烧了起来。 强自定下心神,仔细观察着照片内的景色。 时间是在三月,春寒料峭的时候,三胖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手一个大鸡腿,笑的欢畅。他背后是一片森林,树木上挂着青苔,看起来是很潮湿的地方。 这个景色很熟悉,但怎么想都不记得在哪里看过。 想了半天,没个头绪。 我问王道士:“看出这是哪没?” 王道士已经把饺子吃完,打了个嗝儿,单手拿着照片离一臂远眯眼看半天。 “长白山,地下森林!”他说。 我愣住,这才想起来在哪里看过这张照片,在旅游宣传照上!我顿时觉得这事不可思议,长白山离贵州有多远,几乎横跨了整个中国! 三胖子出现在长白山的时候,就已经不和家里人写信了,四个月后他的照片又出现在贵州? 这事情想着就觉得奇幻。 我说:“我回武汉一趟,亲自确认下三胖子和家里还有没有联系,你跟我一起去?” 王道士抽了张餐巾纸擦嘴巴:“也行,我捡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也很奇怪,心想,上面这人怎么这么熟悉,于是准备来找你确认一下,结果你同事说你在火车站,于是我连忙赶过来,正好碰到你,你说要回武汉就回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任务。” 先前去武汉的那班车已经走了,我们只好等明天。 那天晚上,就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将就了一夜,躺床上,我拿着三胖子的照片左看右看,睡的并不怎么安稳,一晚上都在做梦,梦到三胖子血淋淋的缠着我说他肚子饿。 第二天大早,晕晕沉沉起来,脑子里全是昨晚那个梦,嫌火车慢,干脆买了机票,直飞武汉。 路上我问王道士他为什么会在贵州,他只是笑笑:“拿人钱财,替人捉鬼。” 王道士不愿意说,我也不好问。 到了武汉,直奔叶家村。 三胖子爹也正好找我,三胖子爹很少求人,他脸有愁色,拉住我:“三胖子四个月没来信了……” “叔,您先别慌,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连忙把他扶起,没敢说照片的事。 三胖子娘在边上抹泪:“蒋娃子,怎么办,怎么办……” 王道士叹了口气,走到外面,留给我们空间。 三胖子爹对我这样信任,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想了想,干脆把照片拿给他们看:“没事,叔,婶,三胖子上次去长白山旅游了,我还亲眼看到他了。还给他拍了张照片。”我扯谎,眼睛却望着窗外,不敢看叔和婶的眼睛。 “三胖子从长白山回来后,又去了贵州呢。现在的照片我没带,你们要是担心,我这就去贵州把他带回来。”我拿过照片,不敢让叔和婶多看。 “那……就交给蒋娃子你了?”叔、婶齐声说。 我拍胸脯打包票:“放心吧!”视线始终不敢和他们对视。 王道士在门外等我,出去后,他靠在墙边,用脚碾着地上的一株小草,小声问我:“你怎么说的?” “我们去贵州。”把三胖子的照片好生放在兜里,“你来不来帮我?” 王道士看了看脚下,脚下小草已被他碾成了一些翠绿的草汁,然后他抬头问我:“有钱拿吗?” “多少?”我下意识掏了掏荷包。 “二十万。”王道士倒干脆,他伸出两根手指。 我现在全副身家加起来才十五万不到,我让他先跟我回家,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张存折,这是师傅留给我的那一万,我至今没有花过里头一毛钱。 我舍不得,但又不得不舍得。 算上钱包里的那张银行卡,总共有十六万,我把钱递给王道士:“先欠四万。” 王道士有些犹豫,抱着膀子不接,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忐忑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场宣判。 “不行……贵州很危险。”数分钟之后,王道士叹了口气,摊手对我说。 “不能帮帮忙吗?”我哀求,三胖子是我兄弟,他要这样没了,我一辈子不甘心。 “真不行,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我才从贵州回来,别人给十万,请我去背一具尸体,回来我就后悔了!” 第九十七章 逗留 我再问,王道士就不肯说了。 “人为财死,我当年没本事,拿钱心里有愧。后来受到天师点拨,本事长进,我现在做一份事,收一分钱。我带你去贵阳,20万绝对不贵,你自己也应该清楚这一点。”王道士摆明道理后,站在一边等我答复。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拧着眉头再屋里晃了两圈,沉声说:“我去把房子卖了,这破房子,一万多应该有人要。” 房子是师傅自己盖起来的,土地还是三胖子爹亲手分的,不过农村的地不值钱,这房子一万多顶天了。 正当这时候,大门却哐一下被人踹开:“剩下的四万块我出!” 一个高个子青年闯进来。 我一脚踹过去,踹出一半又缩回来:“你来干什么?添乱?还有,你知道我们去哪吗?” 大仙到底是体育队出来的,脚好利索之后,虽然已没办法当运动员。但比普通人要敏捷许多,他往后躲了一躲,摸出一张存折:“不是找三胖子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她,这事儿我没和任何人说。 “三胖子四个月没有信寄回来,我刚才去他家,听到叔跟婶说,蒋娃子告诉他们三胖子在旅游。你说以你的性格,如果三胖子在旅游,又四个月没和家里联系,你根本就不会先回叶家村,肯定闷头跑过去先把三胖子带回来再说!”大仙个子差不多快有两米,高的吓人,而且由于在体育队待过,身子骨又结实,所以他看上去并不怎么显瘦,反而给人一种非常壮实的感觉。说实话,他要真发飙要打人,我和王道士两人加起来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蒋娃子,刚才我在外面又听到你们说要去贵州找三胖子,你说实话,三胖子是不是出事了?” 大仙梗着脖子,一脸不说实话,就跟你们拼命的模样。 大仙这人怎么说呢,自尊心强,受不得激,虽然个子高高,人看上去挺机灵,但他性子其实直的很,跟二狗那种人精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 “你大爷的,你哪来的钱?”我骂他,四万块在农村来说不算小数目。 “我当运动员时候也是有工资的,这些年省了差不多有四万。”大仙说,然后他转头把门关上,端了个板凳就坐在大门前,这大个子跟一堵墙似的堵在门前,我要不答应,今天肯定要躺着走出这里。 “你大爷的!去去去!都去!草!”我恼火,“王道士去一趟贵州都惹了一身腥,大仙你跟过去能起什么作用?”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大仙蹭的站起来:“我好歹是运动员,有把子力气,听说贵州多山,你们要深入山林中的话,肯定要负重,到时候谁给你们背?” 我没好气白他一眼:“肯定有向导的,你放心。” “蒋娃子,他说的有道理,还是带他去吧。”王道士总算出声,他叹了口气,在屋中晃了一圈,然后站在窗户前,撩开一丝缝隙,看着窗外,一字一句说:“你们别怪我无情,只是我小时候苦日子过够了,习惯了什么事情都用金钱来衡量。我做的事情值二十万,你就得给我二十万,要是你只给十六万,那我本能就会有所保留,然后只出十六万的力。我怕我有所保留,万一顾不到你周全,我怎么面对天师?所以才一个子都不能还价,因为这次就算我花了二十万的力气,都不一定能找到三胖子。” 听到王道士这样说,我有些犹豫,既然贵州那么危险,那么我到底该不该带大仙过去? 况且三胖子在不在贵州还不清楚,只知道他的一张照片是王道士在贵州捡到的,但照片上的场景是长白山地下森林。 “先过去再说。”我发狠,将银行卡跟存折塞到王道士手里,大仙一个箭步窜上来也把存折塞到对方手里。 我有些恼,骂:“你说,我们两现在都身无分文了,就算去了贵州住哪?” 大仙靠着衣柜扣鼻屎,喊:“两个大老爷们还怕饿死?” “我都收了20万,你们两的食宿当然都是我包。”王道士拍胸打包票。 于是我让大仙回去收拾了两件衣裳,期间被叶子虎发现,他问我们去哪,大仙慌慌张张不会说话,我帮他扯谎:“才把腿伤养好,在家里闷死了,出去旅游。” 叶子虎哈哈大笑,准备塞钱给我们,被我拒绝。怕多生事端,我们立即去了飞机场,王道士早订好票等我们。 飞机在晚上到了贵阳龙洞堡机场,我问王道士接下来去哪,王道士让我们听他的,一通电话喊来了一辆面包车。 大仙扯我问:“我们不会被拐卖了吧?” 我说:“拐卖我就算了,毕竟我这么帅,你说拐卖你有个什么好处?” 大仙呸一口和我闹在一起。 其实我的心情也很紧张。 上了面包车,王道士摸出一根烟递给司机,然后说了个地址,让司机开车。 司机很沉默,车内死气沉沉。 大仙个子高,坐在小面包车里十分别扭,时不时趴窗户看外面到哪了。 王道士在前边和司机说话,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司机都敛口不语。 我问王道士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哪,他只是让我们跟他走就是了。 “听说贵州这边很多人贩……”大仙又说。 “卖到别人家压寨夫君还不好?”我打趣。 大仙白我一眼。 之后三天,我们基本都在这辆面包车上度过,其中还上来了一个年轻司机,他和先前那位老司机换班开车,除了吃喝拉撒、加油,我们基本不下车。 车越开越远,一开始还能依稀看到城市的影子,渐渐的,就被群山环绕,偶尔瞥见两个小山村,不过也是匆匆路过。 路途中,老司机扛了几大桶汽油放在后头备用,我们停靠的最后一站是个被群山环绕的小镇,小镇四面是山,交通不算发达,在往外几十公里似乎有个城市,只是对我和大仙这种初来乍到的路痴来说,根本搞不清楚那座城市在哪。 “补给一下,休息几天,过阵子就出发进山了。”王道士说着一头扎进了超市,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顿乱买。 我和大仙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也不知道带什么,问王道士。 他扔给我们购物篮:“牛肉干、巧克力、什么热量高重量轻带什么。” 我们把购物篮装的满满,反正花的是王道士的钱,我和大仙也不心疼,什么贵赶什么拿。 东西买出来之后,王道士让我们把包装袋都拆了,本来满满一购物篮的牛肉干,包装袋一拆,结果还没装满一袋子。 王道士一看分量不够,又带我们把超市搜刮一通,结果发现巧克力、牛肉干拆了包装袋之后,才装满两个包。他想了想,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然后让我们在小镇上待两天。 我很好奇他是给谁打的电话?王道士不多说,只让我们等。 这小镇不大,也没什么乐子,我和大仙每天就打打扑克,要么看看电视。 期间大仙摸出一撮用红纸包着的头发问我:“你要三胖子的头发干什么?” 这头发是三胖子的,叶家村有习俗,小孩小时候会在脑袋后面特地留一撮很长的头发,等长大了,就把头发剪了,然后用红纸一包,供奉在佛堂前以保小孩长命百岁,一生无灾。 “以防万一,三胖子四个月前在长白山拍照,结果照片掉在贵州被人捡到,事情很蹊跷,这把头发是长岁发,如果三胖子遇上什么麻烦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把头发给他,说不定可以救他一命。” 第九十八章 进山 在小镇等了几天,王道士一直没通知什么时候进山,我和大仙干脆找派出所,报了失踪,并把详细信息提供了下。 不过这事儿我们都知道,警方只会备案,而且三胖子这么玄乎的失踪案,别人会不会有实质性的行动还很难说。 直到几天后,王道士收到了几个包裹。 我看了看,竟然是三套野战服,还带外套的,然后是三双靴子。跟一些别的东西,看了看,有瑞士军刀,还有三把折叠铲。 “你哪弄到的?”我问他。 “假货,不过质量不比军用品差。”王道士说。 我和大仙一人拿了一套,发现这质量还真是杠杠的,而且翻了翻标牌,上面写着madeinusa。 大仙拍了拍脑门子,骂:“现在咱们也算是国家的叛徒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看到一个绿色的袋子,大小跟牛肉干的包装差不多大,但是他的分量要重很多。 我问王道士这是什么,他让我拆开:“吃吃看,过几天想吃饭可能就只有这些了。” 好奇拆开两包,发现竟然是隔热铝包装,里头装着用真空包包着的一袋被压缩过的冷饭,还有被处理过的宫保鸡丁。另外还有一小袋密封的胡桃水、香肠和压缩饼干。 这玩意怎么吃?我和大仙面面相觑。 王道士走过来,从里头摸出一小袋水,往隔热铝包里头一到,没一会包装开始发烫,把袋口封住,闷了一会后,王道士说可以吃了。 我和大仙尝了两口,忍不出吐了出来。 “这是人吃的?”大仙问。 “你吃过猪吃的东西?”王道士没好气瞪他一眼,“牛肉干和巧克力只能提供我们行动消耗的大量热量,必须的营养还是要补充脑袋,我们这次进山,不知道要待多久,还是这些靠谱。”王道士说。 我和大仙没话说。 忍着把饭吃完,发现除了宫保鸡丁,竟然还有鱼香肉丝味的。 王道士给我们说:“其实鱼香肉丝味的比较好吃,待会你们尝尝?” 我连连摇头,把胡桃水、香肠、压缩饼干消灭后,有种今天都不想要再吃饭的感觉了。 看了看大仙,他也是和我一样的表情,足见这饭实在难以下咽。 收拾了一阵,王道士不知道又从哪搞来百十袋就像是方便面调料包一样的小袋子。 我一愣:“调味品?” 王道士点头:“一半一半吧,人体每天所需要的营养都非常多,而且繁杂,光吃这些,在山里时间久了,身体会有影响,咱们是去找人的,不是去送死的。这些小包装袋里就是一些粉末,吃牛肉干什么的时候,往上面撒几包,或者直接倒水里冲水喝。虽然不可能完全补充人体营养,不过只要不在山里久待,应该没事。” 我和大仙对视一眼都没有尝试这个‘调料包’的勇气。 王道士嘿嘿笑着:“总是要尝尝的。” 王道士在这方面显然异常有经验,下午带着我们又采购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带了一身,不过回去经过他一整理,只多装了两个包。 总共六个包,我们每人两个。还有三个睡袋。 大仙背的轻轻松松,只是可以看出,他走起来还是有些瘸,医生说过,其实他腿已经好了,只要不像运动员那样,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有些瘸,只是因为心里作用,人体本能的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伤,所以受伤的右腿落脚的时候会轻一些,便看起来有些瘸了。 这需要一个时间调整适应。 背着包,在小镇的餐馆吃了最后一顿像样的饭菜,又是送我们来这里的那两个司机,靠着面包车开进了前方不知名的群山。 山路不好走,车行艰难,摇摇晃晃前行,四周景色却仿佛一直未变。 四周路旁树枝伸出老长,在面包车前行的同时,时不时拍打在车窗上,让人有些压抑。 在车上吃了睡,睡了吃,两个司机交班开车,日夜不停,两日两夜沿途只看到三个村庄,怪不得王道士要准备的这么充分的。 两日后,眼前总算没路。 王道士握着两个司机的手表示感谢,让他们等在小镇,半个月后如果没我们的消息就带人来找。 司机师傅点头表示知道,然后驱车返回小镇。 “就是在这里?”现在正值暑期,烈日当头,我把军服外套系在腰间,里头一件黑色背心早被汗水打湿。 王道士抬腿往里走,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还要在里面。” 我和大仙对视一眼,大仙腿长,先一步跟上。 山路不好走,前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树跟灌木,这军裤质量极好,四周灌木划上去,人几乎感受不到刺痛。 王道士一马当先,走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一阵,四处摸索。我偷偷把护身符给了大仙,深山野林,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 我们走走歇歇,王道士始终一言不发,我问他是来背的什么尸体,他都不告诉我。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到了一处山沟。他在溪边坐下,蹲着捻了捻泥土,对我说:“就是在这找到的。” 我和大仙走过去,大仙蹲下看了看,然而回头愣愣看着我:“什么情况?” 我知道个屁…… 干脆直接问王道士。 “有个富商的儿子来这里探险,暴毙在还要更深处的山里,和他同行的朋友吓的跑了出来。具体怎么死的,我不方便透露,这是职业道德。”王道士摊手说。 我表示理解,干他们这一行的,就像是雇佣兵,不过人家是来当保镖的,王道士就是来捉鬼的。 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吓的人连尸体都不敢来背? 看了看四周,一条小溪,然后许多碎石,两边是丛生绿草,四周很湿润。王道士发现照片的时候也只是在不久前,但三胖子的照片上一丁点水痕都没有,说明照片掉在地上没超过一天。 因为要是照片掉地上,四周又潮湿,照片肯定会被夜晚与晨间的水汽所侵,四角上会有些明显变化的。 可三胖子的照片是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瑕疵的。 “你那天为什么不直接追踪上去?”我质问,既然三胖子的照片是才掉的,那么王道士肯定有机会追踪上去。 大仙突然见我火药味很重,忙拉我:“怎么了?” 这些些猜测我肯定不会跟大仙多说,大仙这人直肠子,我怕他冲动。 王道士知道我在说什么,无奈笑了笑:“我当时还背着尸体,而且身后有东西撵着……” “什么东西?”我皱了皱眉。 “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王道士认真看着我,“我们是来找三胖子的吧?” 我这才醒转,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何况王道士根本无需为三胖子的失踪背上任何责任。 只有大仙站在边上傻愣着,完全不明白我和王道士在吵什么。 王道士既然敢带我们来,也就是说,他有一定把握找到三胖子,否则四面大山无数,他带我们进来干什么?两眼一抹黑到处乱跑? “你们跟上。”王道士叹了口气,“因为没办法追踪过去,又怕足迹消失,所以那天捡到照片的时候,我就把动向记住了,接下来我们顺着这条小溪往下走。” 我们顺着小溪走到了正午,由于天气太热,再加上每人背着两个包,走走停停,走了一上午四野还是了无人烟。 坐下吃了阵饭,我们继续前进。 一天下来,我们全累瘫,而且食物消耗的非常快,原来还以为东西是不是带多了,现在来看,这些东西能否撑半个月都玄。 第九十九章 眼猴子 当天晚上,我们在小溪边安营扎寨。 王道士买来的折叠铲派上用场,安营扎寨的事情就交给他。 不过在荒郊野外过夜生起一堆篝火很重要,但干柴可不好找。我就和大仙钻林子里头去找干柴,那时候已日近黄昏,我和大仙都是在农村长大,捡柴火这件事情难不倒我们。 不过这也废了好一番功夫,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我们俩抱着干柴往回走,大仙和我闲聊:“听说荒山野岭孤魂野鬼特多。” “枉死在林子里的人,要么是碰上野兽,要么是困死在这里,阳气不旺的人,进到林子里特容易迷路就是这个原因。叶家村不是有个老猎户的?人家经验那么丰富,过了盛年就不再去林子里,就是怕自身阳气弱镇不住,被鬼害了。”我迈步跨过一丛矮灌木,和大仙说。 大仙个子高,走路有时候得低着头。 “你说王道士要带我们去哪?我怎么总感觉他有目的?”大仙说着,脑袋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疼的他直咧嘴。 “不知道。”这点我也早想到,但为了找三胖子,必须忍耐。 四周漆黑一片,时不时还能听到有轻微的声响,这是爬虫爬过的声音。 走了五分钟,我发现不对劲,回头瞄大仙一眼,这二愣子低着头走路,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刚想找个话题,眼角余光猛一闪,一个白色影子正垂手蹲在树枝上,它身材小小,仿佛一只猴子,面目藏在黑夜里看不清,但是一双手却惨白而……长! 这双手从树上垂落,指尖几乎快要触到大仙脑袋上。 我吓一大跳,大仙每走一步,上面那个影子就跃过两根树枝跟着……指尖从未从大仙脑袋上方离开过。 “跑!”我一声吼,扯着大仙往外跑,手中柴火掉了都顾不得。 顺势往上方一看,这时候月光正好洒下,看到一张长着古怪的‘脸’,这张‘脸’没有鼻子嘴,有的全是黑色的毛发……然后一双铜铃样的大眼,没有眼黑,全是眼白。 第二十六章 抬头的瞬间,这双眼也转过看过,我顿时吓的腿软。 大仙一愣,想抬头,那怪物的眼睛中,却浮现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我一惊,连忙按住大仙:“别抬头!”然后啪一下把他拉倒在地。 就在大仙倒地的瞬间,那怪物的惨白长手上,指甲仿佛猎豹一样猛的弹出。大仙刚才要是抬头了,眼珠子都要被挖掉! 大仙骂骂咧咧爬起来,知道情况不对劲,手忙脚乱往外跑,边跑边喊:“蒋娃子!这是什么?!” 我想到小时候从老猎户那里听到的传说,据说深山老林当中,有这么一种怪物,它不是鬼,却要比厉鬼更危险,它们身材瘦小恍若幼儿,手臂则长三五米,指甲锋利如刀,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树枝上等人路过,然后垂下手臂,指尖悬人的脑袋上。等人一抬头,指甲猛的弹出,把人眼珠子挖回去…… 这怪物生性凶残,只挖掉人的眼珠子,却不杀掉他,等那人在森林中无助惨嚎而死,它们才出来把来人尸体拖走进食。 由于它们体型瘦小如猴子,而且面上全是黑色毛发,跟猴子差不多,又喜挖人眼珠,所以它们被叫做‘眼猴子’。 “一来就碰到这种东西!”我边跑边骂,“出去出去再说!” 大仙不愧是运动员出身,就算腿骨折过,跑的也比我快多了,上头的眼猴子撵不上,略微撇头一看,眼猴子见撵不上大仙了,瞄我一眼,把目标转向我。 急的我大吼:“你狗日的跑慢点!扯我一把!” 大仙哗一下蹿前头去,听到我喊,立刻折回来扯着我往前跑:“吓死老子了!” 好在我们并没有太深入,被大仙扯着连滚带爬跑出林子,滚倒在小溪边。 “眼猴子生活在树上,应该不会追出来……”我回头看,果然看到那个影子站在树枝上,直勾勾盯着我们,一双手跟黑白无常的袖子似的,惨白惨白垂落树下。 一张脸,除了黑毛,就是没有眼黑的眼珠子,它站在树上呆了一阵,突然尖嚎一声,回头走了。 我和大仙对视一眼,从双方眼里看到恐惧,这玩意不属于鬼魂,刚才我们要跑慢一点,全得死在这。 “那是什么?”大仙瞅我,一头冷汗。 “眼猴子!”我解释给他听。 大仙吞口口水:“挖眼睛的?不是挖了给自己用吧……你看它那眼睛,妈的,吓死老子了……” 叶家村那个老猎户可没和我说过这些,只是这眼猴子到底是什么生物?我和大仙点子也太背了,这都能碰上。 四下打望一眼,也不知道离王道士扎营的地方有多远,刚才光顾着跑,都没注意方向。 干脆顺着小溪往上走。 走了一阵,听到王道士远远在喊:“蒋娃子!” 我们跑过去,王道士惊诧盯着我们:“你们怎么搞这样?” 由于刚才在林子里发力猛奔,又穿的背心,手臂全被树枝刮破,伤痕累累,而且搞了一身泥巴。 把事情说个王道士听。 王道士倒吸一口凉气:“我原先只听老猎户提过有这种东西,没想到是真的……” 他和我一样都只会抓鬼,碰到这种东西,就算是有经验的猎户来了也没辙啊。 回到营地,大仙毫无风度抄起水壶咕噜咕噜灌水,末了一抹嘴巴,问:“这里这么危险……三胖子?” “别胡说!”我有些烦。 然后营地里一阵沉默,王道士默默起身,说了句去捡柴火,也不敢走远,就在林子边缘捡了些不算那么湿的柴回来。 艰难把篝火升起,由于柴是湿的,起了好多烟,不过也只能将就了。 草草吃了顿饭,各自睡去。 第二天大早,全迷迷糊糊起来,其实这一晚谁都没睡安稳。 王道士沉默带我们顺着小溪往下走,期间一语不发,我们也不敢再靠近林子。 绕过了一个山涧,期间补给了下水源,王道士靠在林荫下躲太阳,时不时抬头往上瞄,生怕又碰到眼猴子。 “大白天眼猴子也出来?”大仙直勾勾抬头看着树顶。 我扇了扇风,眼猴子不是鬼,会不会白天出来说不定,不过它要是白天出来更好,咱们带了折叠铲。临行前,王道士给我们说,这折叠铲削铁如泥,大白天看到眼猴子,我还真想把它削下来看看长什么样。 休息了一阵,我们继续前行,越往前走,小溪也渐渐干涸,只剩下了一些白石滩。 沿着白石滩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四周还是绿树环绕,越往前走,山上的树越少,绕过两道弯之后,眼前所见基本上都是石头山,难得看到一棵树。 天气也愈发热起来。 直到后来,前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村庄。 大仙大喜过望,喊:“咱们过去歇歇?” 我眉头皱了皱眉,由于没有护身符压制灵觉,这村庄给我十分不好的感觉。 “别慌。”我说着望向王道士。 他冲我点点头,说:“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大仙四下张望,喊:“怕个毛,一个村子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 那倒不至于,远远看了那村子一眼,全是白墙黑瓦,房子紧紧挨在一起,或许是天气热,没人出来的原因,反正没看出有什么人烟,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我正犹豫着,大仙这二愣子一马当先往前走了。 我和王道士只好跟上,不过在进村之前,我留意到村口有几个像是塔一样的玩意,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第一百章 古怪小村 一进村,大仙就四处乱跑,跑一阵回来,只见他不知道从哪找来跟木棍当拐杖,给我们说:“一个人都没。” 我一愣:“没人?” 这村子全是砖头房子,而且还粉刷了白墙,在贵州这种地方,像这样的山村算是有钱的了,而且房子看上去不算很旧,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 我和王道士不信,三人在村子里饶了一圈,这才发现大仙说的是真的——村子里一个人都没。 别说人,连一个活着的东西都没。 这些房子挨很近,走在村子里,总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大仙扯着嗓子嚎:“有人吗?有人吱个声?” 喊半天,除了大仙的声音,一点回声都没听到。 大仙喊的烦了,把手中的棍子往旁边的门上一敲:“有人吗?没人我直接踹门进去了!” 结果他这一棍子,直接把门给打开了——原来门根本就没关。 门一打开,一股灰尘迎面扑来,呛的人直打喷嚏,眼睛一时睁不开。 突然听到大仙喊叫:“有……有鬼!” 我一惊,往里头一看,只见到一个长发黑衣女人,脸色惨白站在一把太师椅后头。 当时就炸毛了,大白天也能见鬼? 王道士则比我冷静许多,他盯着里面看了半响,说:“你们再看看!” 我和大仙探头往里瞄,原来是虚惊一场,房子里头灰尘很厚,四处都挂着蜘蛛网,然后空荡荡的屋子中央非常诡异的放着一把太师椅,在太师椅后头的墙上,挂着一幅一人高的画,画上是一位长发黑衣女性。 那女人脸惨白惨白,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门外,看的人发憷。 大仙毛了,陪一口:“吓老子一跳!”说着冲进去,把那幅画挑了下来,用棍子搅的破碎,然后一脚踹翻太师椅。 “卧槽……”我骂,“狗日的,什么东西都敢随便碰!?” 大仙狠狠呸一口:“让它吓老子!” 一个旧屋子,空荡荡的,可偏偏堂屋正中央摆着一把太师椅,太师椅后还挂着一张黑衣女人的画像,能不吓人吗? 王道士拧着眉头走进屋:“为什么要在堂屋正中间摆一把太师椅?” 我被他问住:“不好搬走?” 王道士不说话,自顾自在屋子里晃了一圈。 大仙凑过来问我:“三胖子会不会在村里?” “也对!咱们去找!”我拍了拍大腿,一路上都是王道士带着我们追踪,我们两个对追踪方面的事情搞不明白,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但三胖子会不会路过小村的时候,歇息了一阵?那样就算不用王道士带我们,说不定也能碰到点蛛丝马迹。 和王道士说了一声,他站在屋子中央发呆,默默点头,然后我就和大仙走了出去,在村子中地毯搜索起来。 这村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白墙黑瓦,总止不住让人心里发慌,我灵觉强,在深山野林当中,灵觉强就派不上用场了,因为深山野林到处都是孤魂野鬼,走到哪儿都有种被盯着的感觉,就算四周有变化,我也没办法察觉。 在村子中找了一圈,大仙从地上捡起一块鸡骨头给我看。 这鸡骨头上还有些肉屑,看样子是才丢下不久的,我和大仙相视狂喜:“三胖子?!” “先别慌着开心,只能说明这里前不久还有人,起码证明了我们搜索的大方向是对的,如果真是三胖子,那么三胖子来这里干什么?”回去的路上,我对大仙说,免得他冲动一个人跑出去找。 大仙点头,拿着棍子的手东戳戳,西动动,突然回头对我说:“你说的我知道,三胖子哪有这么容易被找到……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房子特别古怪?” “哪古怪了?”我问,除了白墙黑瓦,我还真没发现这里的房子有什么别的古怪的…… “好像一个窗户都没……而且,都是平房,为什么要建的那么高?”大仙吞了吞口水。 我头皮猛发麻,四处看了看,周围的房子还真是,一个窗户都没有,而且房子建的特别高,看上去非常古怪。 不敢多做逗留,快速回到放太师椅的那个房子,找到王道士准备出去。 结果一回去就傻眼了,房子门大开,就跟我们走的时候一样,但是神奇的是,本来被踹翻的太师椅好生放在屋子中央,那张被大仙撕碎的画像,竟然也完好的挂了起来。 画像中,黑衣长发的诡异女人,直勾勾盯着我们,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这是……”大仙吓的不轻。 “你在外边等等,我进去看看……”我说,迈步走进去。 大仙在外小声说:“小心点……” “王道士?王道士?”小心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发现王道士不在。 又忐忑到那副画像边看了看那幅画,那幅画是被人粘起来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画像中女人的眼睛仿佛会动,不管我从哪个方向打量这幅画像,她都一直盯着我。 吞了吞口水,心里跟打鼓一样,既然王道士不在,我也不想多逗留,决定出去。 结果刚迈开步子,大仙猛的吼一声:“小心!快跑!” 我愣住,心想,怎么了?结果大仙下一刻冲了进来,扯着我往外拖。 被他拉一个踉跄,身子往前一倾,结果背上突然一痛! 大仙拉我出了屋子,我一抹后背,一手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腿软,只见到一只惨白的手从房梁上悬下,手上指甲锋利如刀,上面挂着一丝血痕。 “眼猴子!”我惊呼。 紧接着那手又收了上去,我顺着往上一看,只见到一只眼猴子正歇息在房顶,看我抬头看,它也低头瞄我,没有瞳孔的眼里满是戏谑。或许是外面没有地方给他悬挂的原因,它并没有追出来。 我和大仙坐在地上喘气,肩膀却猛被人一拍,当时我就吓的炸了毛,跳起来准备拼命,结果看到了王道士一张严肃的脸。 “我们快离开这里!” “没有时间解释了,快走快走!” 我和大仙早成惊弓之鸟,跟着王道士往外跑。 此刻天已快黑,村子不大,可山里头夜晚总是来得比较快,我们还没到村口,就天黑了。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全身血液被抽空似的,手脚一下子冰凉了下来——只见到四周白墙黑瓦的房子的屋檐边上,密密麻麻站了数不清的眼猴子! 他们垂着手臂,站在屋檐边上,等我们经过。 我这时候才知道这里的房子为什么建造的这样高而且密集,原来全是为了方便眼猴子捕猎…… 王道士当机立断吼:“折叠铲!” 我们拔出折叠铲,这折叠铲似乎是军用的,有一刃锋利的很。大仙发了狠,吼一嗓子:“王八蛋!”一铲子削断眼猴子一只手臂。 断手掉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紧接着头顶上就传来了一阵尖嚎,听的人瘆的慌。 我们还想往前冲,无数眼猴子从屋檐上垂下惨白手臂,就跟在房子边上挂了一片惨白的窗帘一样,摇摇晃晃等我们经过。 大仙骂一声:“老子拼了!”操起折叠铲冲上去,不过没砍两下,就又被逼了回来。 “骨头真硬……”大仙一脸汗,扭头看我。 四周屋檐上,眼猴子越聚越多,我们站在村子中央,完全被无数惨白的恶心手臂给围住了,谁要出去,保管是个死字。 我们背靠背缩在一堆。 大仙都快哭出来:“怎么办?” 我也六神无主,王道士却一吼:“进屋!” 第一百零一章 才脱虎穴又入狼窝 王道士喊进屋,便一马当先往旁边的房子里钻——那里是我们刚出来的那个屋子。 我和大仙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 那房子屋檐上也缀着一排眼猴子,王道士闷吼一声,操起折叠铲横着砍过去。眼猴子吃痛,手臂往旁边一躲,趁着这个当,他抱着头冲了进去。 可还是被眼猴子锋利爪子扰到,手臂上立刻鲜血淋淋。 “快进来!”王道士在屋里喊。 我和大仙对视一眼,有样学样,冲进屋的时候,手臂上跟被刀子刮过一样——眼猴子的爪子跟长了倒刺似的,随便触碰一下就少了一块皮肉。 “关门,关门!”王道士急吼。 我们砰一声把门关上,大门被眼猴子扰的咯咯作响。 “怪不得房子都没有窗户,眼猴子怕太阳?和蝙蝠一样?”大仙摸出手电筒,黑漆漆的室内亮起一道光束。 一个黑衣长发,脸色惨白的女人静静站在室内,她身前是一把太师椅! 我和大仙虽然早有准备,依然还是吓一大跳。 灯光不敢在画像上停留,为了以防万一,手电筒的光又仔细把房顶扫了一遍,见到没有眼猴子了,我们全舒一口气。 这眼猴子也说不上多厉害,可偏偏我们三人拿它们都没办法。 “三胖子没事吧……”大仙提着手电筒在屋子里逛了一圈问。 我哪知道,如果真在夜晚的森林里碰上眼猴子,当真是比豺狼虎豹盯上还要危险。 “你怎么知道要躲进屋?”我顾不得脏,靠在墙边坐下,取出清水清理伤口,“女人画像和太师椅都是你还原的?” 大仙手电筒打到王道士脸上,他眼睛一眯对我们说:“咱们好像犯了大错。”说着拿过手电筒,打在那女人画像上,“你们看。” “我不看!”大仙直接摆手,生怕多看一眼女人画像,然后一屁股坐到墙角清理伤口。 大门上咔嚓咔嚓的响,也不知道眼猴子的指甲能不能把大门扰开。 “看什么?”我望向女人画像,黑衣黑发,面目惨白,除了那双眼睛,无论你侧过什么角度,仿佛都在盯着你。 “你看他的手!” 我一愣,瞄向女人的手,这才发现,无论怎样仔细找,都找不到女人的手…… 这时候,手电筒的灯往下打了打。 我盯着女人的脚看了半响,猛一拍脑袋:“这也是眼猴子?” 那女人不是没有手,而是由于她穿的黑衣黑裤,双手垂在袖子中,再加上室内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现在看起来,那女人的手很长,长到了脚下,而且仔细看的话,她的手惨白惨白,指甲长的就像是匕首一样快把地面刺破…… “女人画像,再加上太师椅……”我自言自语,想了半天,突然醒转:“这是眼猴子的祖宗?” 王道士点头:“我白天进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这房子平白无故放个太师椅,又放个鬼画干什么?于是我四下逛了一圈,发现屋子里根本就没鬼,这也就是说,这画像和太师椅有什么象征意义。然后我就把画重新拼了起来,就发现了他的手。那时候我吓的不轻,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房梁上睡的正欢的眼猴子……那手臂长的吓人。然后我悄悄出门,准备去找你们,发现你们竟然把村子里大部分房子的门都给踹了开……当时我就觉得要糟。” 我和大仙皆一愣,当时为了找三胖子的踪迹,见到门都给踹开进去看看,没想到这祸还和我们有些关系。 “当年受到天师点拨后,我出入深山野林准备锻炼锻炼自己,曾遇到过几个猎人,他们也和我说过眼猴子的事,不过他们说的更玄乎,直接告诉我,这玩意干脆就是被一部分山里人当做神明供奉起来的。而且眼猴子有一个特性,白天睡觉,晚上才行动,白天无论你怎么吵它,它都无动于衷,不过只要一到了晚上,有一丝响动,都能被他们捕捉到。”王道士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声音压低。 “不过他们虽然行动敏捷,但一双手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灵活,所以你们如果不把门踹开的话,他们自己开门跑出来都需要一段时间。你们把房门都打开了,眼猴子都跑出来,那么房子里自然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和大仙面面相觑,也就是说,我们不开门,还有时间逃出村子。 “老子出去跟他们拼了!”大仙包扎好伤口,霍地窜起来,准备开门拼命,“我掩护你们撤退,就不信这个邪!” 我忙拉住他:“别犯傻!” 和王道士合力把大仙按下,王道士直接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等明天早上吧,没必要出去拼命。” “这里的房子没有窗户,估计眼猴子都怕太阳,等到明天早上应该就没事了。” 我和大仙只好听从,为了以防万一,把木头门上的插梢检查了几遍才靠墙坐下。 眼猴子挠门的声音听得心烦,我们干脆都捂了耳朵睡觉,这一天太累了,没一会迷迷糊糊睡着。 睡着睡着突然听到一声喊:“王道士!王道士!” 我睡的迷迷糊糊,听到不是在叫我,下意识的继续睡下去,结果没一会又听到喊声:“蒋娃子!蒋娃子!” 我张开眼,分辨出是大仙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干啥?把手电筒打开不行?” 门外眼猴子还在不依不饶的挠门。 “鬼……鬼……你快过来!”大仙喊。 我笑:“怎么会有鬼找上我。”结果一抬头傻眼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居高临下盯着我,我这才注意到大仙并不是没有开手电筒,而是手电筒的光都被这人挡住了! 只见这女人双臂垂在脚下,手指头从袖子中露出,指甲长的都快把地面戳破了! 我当时就炸毛了,疯了一样跳起来一脚踹过去。结果这一脚还没挨到她,女人就仿佛被烫伤一样飘出老远,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我。 “王道士?王道士呢!?”我心脏狂跳地问。 大仙凑过来,脸上写满惊恐:“他在太师椅上睡着了,刚才我听到有些不对,于是爬起来,就看到那个画中女人跑出来,站在王道士身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吓一跳,喊王道士,结果他怎么都不醒,然后那鬼就跑去找你了……” 大仙声音在颤抖…… 我一手心汗,仔细看了阵,发现那张画空荡荡的挂在太师椅后头,画像中的女人已经不见,王道士则歪着脑袋睡着,但不知为何脸色发青。 那个女人远远站着看我们,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动作。 “你有护身符,我有十世鬼胎,不怕……”我对大仙说,“我去看看王道士,待会你拿着护身符,看到这鬼过来,你踹她丫的!” “谁说老子怕了!看我……就去收拾她!”说完就拿着护身符追上去,把那女人撵的鸡飞狗跳,没一会竟然贴着木门的缝隙,如同纸片一般飘出去不见踪迹。 大仙得意洋洋过来看着我:“看大爷我多厉害!” “厉害,厉害!”我心不在焉夸,然后使劲摇王道士的身子,结果发现他怎么都不醒。 “睡这么沉?”大仙一惊一乍。 “没那么简单。”我说。 翻了翻王道士的眼皮子,我大叫不好:“他魂丢了……” 大仙惊问:“怎么回事?” “老子哪知道!”我急了,王道士魂突然丢失,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肯定是刚才那个鬼在捣鬼!”大仙呸一口,狠狠骂道,“出去把它捉回来?” “别慌……你听过画中仙的故事没?”我吞了吞口水,想到这样一个故事…… 第一百零二章 画中仙 这故事也是听老人家说的,古时候有人死了,但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便让人在自己死后,用自身的脂肪、未干的血等等东西混合在墨水里作画。然后特地在荒山野岭建一个房子,把画像供在堂屋中。 这样每到了晚上,他就能从画像中走出来,和常人一样生活了。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养鬼的法子,但这法子非常邪乎。”我对大仙说,“而且养出来的鬼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寂寞,于是会在晚上的时候,迷惑迷路的行者进入他的宅子休息,然后把人魂魄勾走,拘在画像中无法逃脱。” 大仙下巴都快砸地上了:“这么邪乎?” 我点头,世界那么大,光是中国来说,因为各地习俗不同,出现的鬼怪更是千奇百怪。 像眼猴子这种生物都存在,画中仙存在也在常理当中。 “我有十世鬼胎,你有护身符,画中仙拿我们没办法,但王道士不一样,他虽然有本事,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勾魂也是正常。”我将王道士扶到一边躺下,接着说:“而且画中仙藏在画中,我有灵觉强也难以察觉到,王道士本领厉害但也看不出,所以让她钻了空子。” “那咱们怎么办?喊魂?”门外眼猴子一直在挠门,搞的人心烦,大仙一怒,朝门踹了两脚,结果外面闹的更凶了。 “不行,王道士魂魄被画中仙拘,我没带什么材料,根本不好喊。而且就算勉强喊来了,你忘了这里是眼猴子的窝?”我说。 大仙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眼猴子好挖人眼珠,所以四周恶鬼很多?” “是,所以想救王道士,只能去把画中仙逮回来!”我苦着脸,“但咱们上哪去找画中仙?” 刚才画中仙化作一片薄纸,从门缝飘出去,场面诡异之极,谁能找到他?何况现在门外是眼猴子的天地,咱们能不能出去还指不定。 我们两人急的抓耳挠腮。 大仙时不时把手电筒打在画像上,画像上早神奇的空无一物了,不得不说的是,王道士粘东西的手法非常棒,这张画像看起来和完好无损的没什么两样。 “老子出去拼了!干死一个是一个!总不能坐以待毙把王道士丢在这里等死吧!”大仙恼了,操起折叠铲准备出门。 我拦住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等等,你说画中仙到了白天会不会回到画像中来?” 大仙一拍脑门子,干脆和我一起坐了下来等天亮。 由于太累,我们迷迷糊糊睡了一会,我睡很浅,睡一半猛觉得不对劲,爬起来一看,正好看到一个黑影子从门缝里飘进来,那黑衣女人又回来了!它看我一眼,然后自顾自飘回了画中。 门外眼猴子挠门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一会没了动静。 我和大仙忐忑对视一眼,把门打开,外面眼猴子已经散光了。然而门上出现了许多深深浅浅的挖痕,几乎快要把门板给挠穿! 眼猴子到底是一种生物,不是传说中那种力大无穷的怪物,力气还没大到可以把门凿穿。 大仙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让他把王道士扶到门前坐好。 “这里的房子虽然不知道是建的阴宅还是阳宅,但是大门主进出,无论阴宅、阳宅,宅子里的‘气’都由大门进出,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房子要坐北朝南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一些其他方面的原因。” “大门主进出,我们现在没有工具,只能借助这方面来喊魂。” 我给大仙解释,大仙扶着王道士在门前,王道士昏迷不醒,异常沉重。 然后我回头看了眼画像,这画像中的女人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把画烧了?”大仙扶好王道士问我。 “不能烧,画像一烧,画中藏着的王道士魂魄也会跟着被烧掉。王道士人没死,但是魂魄被拘,他的魂是生魂,可以利用这一点。”我说着走到画像跟前。 这画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画法画的,视线仿佛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身上有十世鬼胎,不方便接触画像,免得戾气把王道士的魂魄弄伤了。待会你取下护身符,然后照我说的做。”我说。 其实我有些紧张,喊魂的方法很多,但在这里一个都不适用。 大仙傻傻点头:“我来?” “你不来,王道士估计得死在这!魂魄丢了,相当于断了一半生机,王道士能活,下半辈子也只能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我并没有危言耸听。 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人或许只会虚弱一些,浑浑噩噩一些,但王道士这是三魂七魄都丢了,这具身体没有主宰,只能当一个植物人。 许多撞车之后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大多数情况下身体受的伤也早复原,但为什么他们会变成植物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的魂魄遭遇生死的那瞬间,本能的被吓的飞出体外——生魂其实就是没有身体的人类,人碰到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躲避,魂魄碰到危险的时候也会。 所以许多植物人躺在床上,需要亲人不断的在耳边喊他们的名字,这也是为了把魂喊回来。 王道士的魂现在肯定是被拘留在画中。 先用匕首割开中指,在画像附近点了几滴中指血,呈合围之势,但留下一个口子,这口子叫做——生门,供生魂进出,厉鬼是万万不能从这个门出来的。 然后准备割一点王道士的头发,结果这货是个平头……头发割下来也是又少又短,根本不起作用。 干脆剪了他的指甲,让大仙拿好。最后割破王道士的中指,滴下几滴中指血。 “你待会先把指甲撒在画像前,然后用这几滴中指血点在画像中女人的眼睛上,这叫遮眼。盖住画中仙的眼睛,我们就有机会把王道士的魂救出来了。”我说。 大仙吞一口口水问:“我行吗?” “肯定行!”我鼓励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画中仙躲在画中,这画里自成天地,有点像是佛家中所说的一花一世界。王道士的中指血盖住画中仙的眼睛,相当于给画中仙蒙了一层遮眼布。又由于中指血是王道士的,即便是大阳之物,也不会上了王道士的魂。 大仙取下护身符给我,我拿来几个折叠铲,用折叠铲支撑好王道士的身体,然后站在一旁严阵以待——不敢把全副心神放在王道士身上,因为现在大仙身上没了护身符,会出现什么危险谁都说不定。 大仙小心翼翼上前,将王道士的中指血跟涂颜料一样涂在画像中女人眼上。 不知道为什么,在女人眼睛被中指血涂上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整副画像都有些颤抖。 “接下来呢?”大仙回头问我。 “别转头看我!”我让他好生盯着画像,现在虽然是白天,但画中仙和其他孤魂野鬼明显不同,谁能料到它会不会在白天出来? “接下来你喊王道士的名字,不停喊,一直喊到王道士醒来,声音大点。”我说。 大仙点头,刚张开嘴巴准备喊话,却突然闭了嘴。 我纳闷,连说:“你快喊啊!” 大仙尴尬笑了笑:“王道士真名叫啥来着?” 我一愣,其实我也不知道……想了半天,干脆说:“就喊王道士!三声三声的喊,喊三声顿一下。” 大仙听到,猛的张开嘴巴嚎:“王道士!王道士!王道士!” “卧槽……你杀猪啊!声音小点小点……”他这声喊的都快震破耳鼓了…… 大仙讪讪将声音放小了点:“王道士!王道士!王道士……” 趁着大仙喊魂的功夫,我从背包中摸出了一张纸,纸是普通的纸,随意撕成了一个人形,然后在纸人心头的地方滴了一滴中指血…… 第一百零三章 纸人引路 这纸人叫‘引路’,我被孙姐困住的时候,王道士曾用引路纸人救我一命。 但王道士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做不到他那一步,简单做个‘引路’纸人已是不易。做好引路纸人之后,我把自己的头发混在其中,放在王道士脚边烧了。 这纸人砰一下燃起来,就跟被泼了汽油似的。 我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纸人被烧掉之后,会进入画中,然后循着王道士的气息,把他带出来。 果然没一会,王道士眼皮子动了动,紧接着女人画像竟然抖了两抖,我屏息等待,没一会,王道士眼睛猛的睁开,噌一下站起来,大喊:“救……救命……!” 我一喜,拉住他:“你总算回来了!” 大仙听到喊,回头看:“成功了?!” 我留意到王道士脸色苍白,想了想,现在是白天,虽然是喊的生魂,但生魂也怕大阳的东西,刚才喊魂的时候,肯定是被阳气伤了,调养两天就没事了。 “大仙,好样的……”我扭头夸他,话说一半被咽回去,大喊:“你快过来!” 已经晚了,画中仙竟然在大白天也能从画中出来!只见到画中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这手薄的跟纸片一样朝大仙头顶摸去。大仙这二愣子对此还毫无所觉:“咋了?”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画从墙上扯下来,揉作一团扔一边,这才舒口气。 大仙看我动作,也猜到发生什么,呜啊一声跳出老远,骂:“把这画烧了吧?” 王道士这时候走过来,心有余悸看着画像半晌,一张脸白的跟泡过水一样,他扶着太师椅,虚弱说:“千万别……” “不烧了她晚上再来找我们怎么办?”我皱了皱眉,画中仙不烧迟早是个祸害。 王道士似乎是饿了,从包中摸出牛肉干啃着,然后就着凉水吞下去,恢复了点精神,才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说:“刚才多谢你了……没想到你学这么快?连引路纸人都会用了?” 他突然的夸奖,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心说,他是不是吓傻了? “怪不得天师说你这孩子聪明……”王道士自言自语,然后突然缓缓抬头看着我们:“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是知道了,这村子一开始可能不是用来养眼猴子的,所以这画不能烧!” “你们看着房子,只有两个卧室,而且它们分别在东屋、南屋。不知道有句话你们听过没?”王道士坐在太师椅上闭了眼睛养神,他魂魄伤了,现在虚弱的紧。 “什么话?”我和大仙齐声问。 “东屋、南屋,不是孝顺儿郎。”王道士淡淡说,我看他一脸疲惫。 东屋、南屋,不是孝顺儿郎。这句话我听过,也就是说,让老人家住在东屋、南屋,是非常不孝的表现——当然如果不论风水学,东屋、南屋,冬冷夏热,在古时候这的确是不孝的表现,但是到了现在,由于空调和暖气的普及,也就没有这种说法了。 王道士这样一说,我愣了愣,但又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大仙更是挠着脑袋连问:“那又怎么了?” “这村子很有可能是建给老人住的,古时候,有的地方的小山村,由于粮食有限,根本无法让全村人吃饱,所以会把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背到深山洞窟里,让它们自生自灭。”王道士语出惊人。 我和大仙皆一惊,大仙见不得这个,郑老太太死的时候,就属他最难受,他这人孝顺,脑子一根筋,大骂:“谁他妈这么混账?” “没办法,古时候生产力低下,如果不把老人背去等死,那么死的就有可能是青壮年。那些村子里的老人也心甘情愿接受这个,大家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如果能一辈子在一起谁愿意以这种方式分开?”王道士说到这里张开眼睛,一脸唏嘘。 “和这个村子有什么关系?”大仙问。 “你们看着村子的样子,房屋密集,取‘密不可分’之意,也就是说大家一辈子不要分开。然后你们再看白墙黑瓦,是不是像阴宅?” 我和大仙连连点头,原来还是这么回事。 “房顶建很高,在古时候,某些地方可是大有学问的。房屋建的高,离‘极乐’也更近。”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我和大仙都愣住。 “那为什么没有窗户?”大仙愣愣问。 “根据地方习俗,阴宅可能是没有窗户的,其中说法很多。有说,开窗不吉利,怕孤魂野鬼破窗而入进来占了宅子。如果这房子是建给老人住的,那么不开窗也是应该。老人体弱,魂也弱,倘若给孤魂野鬼闯进来,这阴宅肯定就被夺去了。”我说。 大仙哦一声,我看他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刚准备再问王道士几个问题,结果大仙猛的吼:“也就是说,这个村子是让老人等死的地方?王八蛋,等老子出去非揍死建这个村子的王八蛋!不可……” 王道士苦笑起来:“这村子不是建给老人等死的,是建给老人的鬼魂住的!” 大仙抹了抹脑袋:“哈?” 我大概也明白王道士想说什么了,耐心给大仙解释:“如果是建给老人等死的,你有看到房子里有老人尸体?” 大仙被我问住,一脸疑惑看着我。 “宅子只有东屋、南屋,对活人来说或许是不孝的表现,但建的是阴宅的话,就没这个问题了。只有东屋、南屋可能只是建房人对自己的调侃,也是对时代的无奈。” “你没听王道士说,这房子建起来可能才十几年时间,那就应该是90年左右的事情了,那时候正值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水平急剧提高,许多陋习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也渐渐被废除。这村子建起来,十有八九是有钱之后,为了缅怀村子里当初被背到荒山野岭等死的老人的。” 我叹口气,只是有点不确定,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眼猴子?而且既然是建给老人鬼魂住的,那么为什么连床都没有? 似乎是看出我的疑惑,王道士虚弱笑了笑说:“房子建的很仓促,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完工,说明在完工之前,这里就发生了事情。” 听王道士这样一说,我立马明白了:“也就是说,村子尚未完全建成,眼猴子发现这里很适合居住,便住了进来?” “我也只是猜测,做不得数,不过十有八九是这样。”王道士顿了顿,接着说:“房子才建成,被眼猴子发现,村众人以为闹鬼。画中仙可能也是在这之后挂的,不知道是受谁指点,是为了镇住这里的眼猴子。太师椅体态宽大,主威严,也是用来镇眼猴子的。” “眼猴子是生物……怎么可能用东西镇住。”我一愣。 王道士摊摊手:“眼猴子神出鬼没,一般人看到只以为碰鬼了,当然要用镇鬼的法子镇它们。” 我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大仙都听傻了,在这方面他很不擅长,不过既然这村子出这么大问题,大仙自有他自己的思考方式:“一把火烧了?省得这群眼猴子再来害人!” “别,我魂魄被画中仙拘留的时候,去了他的画中,看到了许多老人……”王道士叹口气,止住大仙这种想法,“他们在那里生活的很幸福……画中仙怎么说呢,拘留人的魂魄只是他的本能。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画中仙看到人的魂魄自然也要拘了。我们把村子烧了,相当于把画中仙也毁了,那画中世界的那些老人呢?他们怎么办?” 第一百零四章 离开 王道士给我说了一下他在画中的经历,原来被画中仙拘留在画中之后,他出现在了一个小山村,里头衣食无忧,而且有许多老人。 画中仙,也就是那个黑衣长发,手长及地的女人就是村子的村长。 如果一把火把村子烧了,这画也得被烧掉,画中仙肯定是要死的。 画中仙说厉害,也厉害,大白天都能出来的鬼能不厉害吗?但他的弱点也明显,把画烧了,它就魂飞魄散了,但连带着画中的世界与画中的那些老人鬼魂也消失不见。 “把画带走?然后把村子烧了?”大仙建议。 我拒绝道:“带走放哪?画中仙到底是鬼物,会拘人魂魄,有人烟的地方肯定不行,没人烟的地方我们上哪去找?在山里头随便找个地方放着?那也难免会碰到游人。” “那把其他房子烧了,就留画中仙的这个房子?”大仙又提出一个愚蠢的建议。 我白他一眼:“你这么厉害,能控制只烧其他房子,不烧这一间房子?而且你有纵火工具吗?这里都是砖房!” 第二十七章 王道士叹口气:“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我们出去后,找和尚来把画中仙和老人魂魄超度了。” 我们也没办法,只好同意。 三人搀扶着往外走。 此次进村真是损伤惨重,我们三人被眼猴子刮的遍体鳞伤,王道士更惨,伤了魂,现在精神和肉体都受伤很重。 出了村,我又看到了村口那个像塔一样的玩意,让王道士他们先走,我跑过去看了下,一进去,发现里供了许多牌位,这才完全确定,这村子还真是建给那些死去的老人住的。 心中百感交集。 我们出村后,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回到了那条小溪边上,准备休整一天。 捡了些柴火,我和大仙去林子里设了两个小陷阱,其实就是用绳子做的小绳套,然后简单用树枝一架,等兔子等小动物经过的时候,绳套受力,就会紧缩,把兔子逮住。 山里小动物多,原先在叶家村的时候,我、大仙、二狗、三胖子就经常这样玩。 想到三胖子,我们不免有些神伤。 布置好小陷阱之后,我们在溪边清理伤口、洗漱、给自己上药。不过直到第二天都没有逮到兔子。 王道士带了很多药,其中尤以外伤药居多,被眼猴子挠过的伤口清洗过后,火辣辣的痛,上了药,王道士给了我们一人一瓶抗生素,吃了防止发炎。 然后草草包扎了下就在树荫边躺下沉沉睡着。 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特别是晚上,总提心吊胆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现在没想到在白天竟然睡的比晚上还要安生。 这一觉直接睡了下午三点多,大仙和我肚子饿了爬起来吃东西,顺便烧了一壶热水。 王道士伤了神,醒的更晚,他一直睡到了日头落下才醒来。 我们三人围着篝火,烤压缩饼干吃,大仙往上头撒孜然,边烤边说:“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们捡到了鸡骨头。” 王道士盯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大仙喊了他两声,他才哦一声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大仙翻了翻白眼,声音高八度,惊起了夜间歇息在林间的鸟,顿时一阵鸟鸣声:“我说,我们在村子里捡到了几个鸡骨头!” 王道士低头寻思一会,我远远坐在溪边用凉水泡脚,这几天下来,脚上都起泡了。我都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得汗脚。 “那说明咱们追踪的大方向上是对的,明天接着追下去吧。”王道士说。 我发现他一脸心事,大仙似乎也发现了,凑过来问我:“他怎么了?” “估计是想他师傅了吧……”我说。 王道士是个孤儿,流落街头,后来被一个老头捡到,结果他连十岁都没,他师傅就死了。村子里的事情估计给他很多震撼,我让大仙不去打扰他。 山里星星多,当晚,我们将睡袋铺在地上,就这样沉沉睡了一宿,第二天养足精神接着前进。 这时候带着的食物已经吃了差不多一半了。 其中尤以牛肉干被吃的最快。 沿着小溪继续往下走,经过白石滩,绕过两个石头山,远远绕过那个村子前进。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王道士已经恢复了大半精神,低头带我们追踪。 我一直知道贵阳多山,但是从没想到这儿的山多的就像是佛祖头上的髻,绵延一片,走过几座石头山之后,前方又是一片绿。 到了这里就看不到路,只能在林间穿梭。 手臂经常被树枝刮伤。 大仙嚷嚷脚痛,鞋子一脱,臭的跟在粪池泡过一样。 他抬脚给我们看,脚丫子上两个大水泡,而且脚底都被汗水泡起了皱。 王道士捏着鼻子让他自个把水泡挑了,然后用消毒、清理,包扎防感染后,给我们一人两包卫生巾。 我愣愣接过,一看,还是苏菲的…… “吸汗的,也防臭……”王道士捏着鼻子。 我点头,一句话不敢说,怕一说话,张开嘴巴大仙脚上的气味就扑入口中…… 在鞋子里垫上卫生巾后,走起路来果然轻松了许多,心说,这女人的东西还真是有用。 白天赶路,到了晚上,我们就找一块空地,把篝火点着睡觉。王道士怕出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叠聚阳符,把自个身上贴满了…… 我们看着好笑,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山林间会出现什么情况谁都说不清楚。 不过鬼怪什么的倒不是很担心,主要是类似眼猴子或者野兽之类的生物比较让人头痛,好在走了几天,都没有遇到危险,我们这才舒一口气。 此时离我们进山,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时间。 直到我们从一座山里钻出来,王道士才眉头一皱,摊手对我们说:“找不到线索了。” 我和大仙一愣:“怎么找不到了?” 王道士低头四下摸索一阵,眉头皱了起来:“按理说,应该是越往后追,越靠近三胖子,也就是说,追踪到的痕迹会更加有迹可循,但是……” 我连问:“但是什么?” “但是,越追下去,越没有线索……”王道士低头想了想,“不对,不是没有线索,是线索很乱。” “你们看这里,这里的草丛有明显被踩过的痕迹,但是来人走到这里却又突然折了回去,所以这里的痕迹最明显。而且仔细看的话,折回去之后,脚步明显乱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这里绕圈子奔跑一样。”王道士指着四周。 我一愣,追踪什么的我一窍不通,只能听他说。 王道士带我们饶了一圈,从另一边钻出来,一看这里是一处断崖,有个五米多高的落差,一条小溪流过,形成了一个小瀑布。 他指着瀑布说:“四周草丛很乱,一直乱到这里就没了痕迹,他们可能是跳下去了……如果真是跳下去了,就不好办了。沿着溪流本来就不好追踪,一来是气味会被水冲散,二来小溪边大多是石头,痕迹难寻。捡到三胖子照片的时候,照片掉落的时间还不算太久,而且四周又没有什么痕迹,所以我判断出他们可能是顺着小溪往下走了……” “但是你们看这里,这里落差五米,掉下去后,如果三胖子在水里顺着往下走,我们哪知道他在哪里上岸?又去了哪?”王道士说。 我和大仙沉默,三胖子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的好,等准备再充分一点。”王道士建议。 “时间拖的越久,不是越难找到三胖子?”大仙咬牙看了看底下,我一愣,他就已经顺着悬边爬下去了。 王道士一惊,喊:“回来!” 他话音还未落,我也跟着爬了下去。 第一百零五章 山顶惊魂 王道士骂了声,喊:“信你们邪!先上来!在上面找一圈,再下去,这里有些古怪!” 我和大仙偷偷击掌:“就知道他不会一个人走!” 岂料下来容易上去来,虽然只有五米高,但攀上去的时候还是费了不少力气。 王道士带我们又在上面晃了一圈,除了一大片杂草树木之外,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 王道士皱着眉头看着山外:“你说他们为什么走到一半要往回跑,然后在这边绕圈子跑了一阵跳水?” 我和大仙连连摇头。 “会不会他们在这里碰到什么了?逼得他们非跳崖不可?”王道士自言自语。 我和大仙面面相觑:“碰到野兽了?” 王道士不说话,只让我们仔细找一下这四周,我和大仙奇怪,也只能照做。 最后我们分别找到一小块布料,然后四周树枝上还发现挂着非常少量的血……血不多,可能是奔跑时候被树枝刮出来的,还有许多树枝都被折断了。 “这里痕迹很乱,但没有一个是四蹄动物的痕迹,四蹄动物行走和慢跑时一般是对角迈步,飞奔的时候一般是前后迈步,你们看。”王道士拨开杂草。 我们看去,还真是这样,而且从脚印来看,人还不少。 王道士又带我们去了一棵树边上,指着上面的一个痕迹给我们看。 “这是弹痕,说明三胖子他们有枪,可有枪的人怎么会怕猛兽?”王道士吸一口气,缓缓说。 等我想清楚后吓一跳:“没有野兽的痕迹,子弹也没用,是遇鬼了?” 王道士点头,说:“你灵觉强,能不能感受下是什么追上了三胖子?” 我没好气:“深山野林,四周都是鬼,我感受个屁啊。” 深山野林,我灵觉强,到哪都一样,能感觉到东西才是出鬼了。 王道士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挠着头尴尬笑着。 大仙见到王道士吃瘪,开心的紧,大声问我们:“这根找三胖子有什么关系?” “三胖子一开始是想要从这里走的,可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跳崖逃跑。我们与其沿着小溪漫无目的的找,倒不如直接去三胖子他们的目的地!”王道士说。 王道士说的在理,与其毫无目标顺着小溪寻找,倒不如直接去三胖子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指不定能看到他们。 不过三胖子他们的目的地在哪? 王道士看出我的疑惑,指了指前头:“你们不是在村子里捡到了鸡骨头?但是房子的门却都是关的?” 大仙傻傻问:“怎么?” 我突然想明白,轻蔑看大仙一眼:“你来到一个村子,进去之后发现里头一个人都没,而且村子荒废很久,你把别人家门踹开之后还会特意关上吗?” 大仙啊一声,显然不明白我说的什么。 我叹口气,大仙易冲动,就是缺个脑子。 “也就是说,三胖子一行人目的性很强,他们来到村子,看到村子不是自己想找的那个,于是立刻走了。”我叹口气告诉大仙。 大仙这才猛一拍脑门子:“也就是说,三胖子他们在找一个村子?” 王道士赞赏看他一眼:“总算长脑子了!”气得大仙要跟他拼命。 “现在咱们从这里出去,不从下面走,进前边那座山,在山顶看看四周有没有村庄。”王道士说。 我们钻出林子,上了前边那个山头,这山陡的吓人,也没个山路,上去花费了不少时间,站在山顶眺望,这才发现贵州多山名不虚传,一片连绵绿山,望不到边,大仙个子高,眼睛也尖,指着远处一个黑点给我们看。 我顺着看过去,夕阳下,还真在那儿看到个村子,不过由于太远,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座山。 大仙兴高采烈,撒腿准备往那边跑,我和王道士把他扯住骂:“太阳马上下山了,你往哪跑?” 大仙讪讪回来,结结巴巴道:“我就是活动活动。” 现在下山也麻烦,我们干脆就在山顶睡一宿,好在山顶没有高树,也不用担心眼猴子。 睡前大仙问我:“你说三胖子来这里找个村子干啥?有好吃的?” “谁知道他?!下次碰到这牲口,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我迷迷糊糊说。 “你说二狗知道我们俩偷偷过来,又不告诉他,会不会发脾气?”大仙看着天上的星星,山顶离星空很近,仿佛触手可及。 我翻个身,小声说:“我们不说,谁告诉二狗?” “那你说钟娜……” 他话还没问完,我蹭一下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提到钟娜的时候,我总感觉心中有个不得了的东西被刺了一下:“老子说你快睡好不好!问东问西的,讨人嫌!” 大仙不再说话,我也沉沉睡去。 睡前发现王道士一直在鼓捣什么,我也没在意。 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喊,我条件反射坐起来,一张眼看到王道士蹲在一边,做出嘘声的手势。 我转头看大仙一眼,刚才那声喊就是他发出的。 借着月光,我看到大仙眉头皱了皱眉,然后无奈摊了摊手,那意思是,不是我的声音。 王道士偷偷走到我身边,不知道摸出什么东西让我伸手接。我接过一看,竟然是一片符灰! “刚才放在周边的符纸都烧成灰了……”王道士吞口水的声音几乎都要盖过他说话的声音。 “见到是什么鬼没?”其实我倒不是挺怕这个,我体内有十世鬼胎。 大仙扯了护身符,宝一样捏在手里。 “没看到,刚才突然觉得不对劲,一张眼,就发现符全部烧成灰了……我身上没别的工具了,待会你可得好好保护我……” 我发现王道士脸通红,哈哈笑了起来,王道士本事厉害,但再厉害的捉鬼师傅也不可能空手捉鬼。 “交给我。”我拍着胸脯打包票。 结果话才说完,又响起啊一声尖叫……这声音像极了大仙。 我们全转头看着大仙,他脸上冷汗直冒:“是谁……”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小心在地上匍匐起来。山顶空旷,我们选择休息的地方视野更是好,但奈何四周漆黑,只有月光照亮四周。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有四五分钟之多,冷汗都把我身上的背心打湿了。 王道士比我更紧张,他现在没有保命手段,只得把手指头放在嘴巴里,随时准备咬破指尖拼命,但他这样子活像个等待喂奶的婴儿。 大仙粗枝大叶,捏着护身符四下张望,这时候那声尖叫也停止了,四野再无声息,那声音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始终让人辨不清方向。 等的人恼火,我给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先去看看,大仙犹豫一会,点头。 王道士嘱咐我小心点,我才起身。 往前走了一阵,时不时紧张四下张望一眼,图省事,今天篝火也没升起,四周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 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个什么,我刚转身准备回去,这时候一声轻微的咯咯声从山下传来。 朝山下看去,却只看到了林中的一片黑暗。 我当时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满头大汗等了两分钟,那咯咯声不断靠近,每靠近一点,我心跳就快上两分。 不过那声音突然间停了,就停在我前方不远处的黑暗当中,在那里仿佛能看到一双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大气不敢出,准备倒着折回去,免得被这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从背后偷袭,大仙的喊声却从背后传来:“他妈的!蒋娃子!快扑倒!扑倒!” 第一百零六章 王道士的故事 我吓的就地滚到一边,只感到身后一阵凉风吹过,一个黑影子就蹦出老远钻入黑暗之中。 “吓死老子了!”大仙冲过来,拉我起来,两人紧张兮兮盯着下边那片黑暗。 这时候王道士跑过来拉我们:“走!走!快走!” 三人逃难一样疯了跑上山顶,快速收拾了一下撒腿往山下跑,山很陡,我们差点儿滚下去,紧张的要命。 “那是什么?!”我边跑边问,气都喘不过来了。 “山尸!”王道士吼。 我一惊:“山尸?!”大仙在边上急喊:“先跑掉再说!” 这时候我想起一件事情,三胖子他们就是碰到山尸所以才跳水逃跑的? 我们跑的快,身后两个家伙追的也快,回头看一眼,只见到两个影子脚不沾地,抓着树枝四处弹跳,样子看不清,但速度快的吓人。 树木每被他们扯一下,就发出咯的一声。 我们连滚带爬跑下山,两个黑影子竟然越追越近,王道士虎吼一声:“跳水!” 说着在山下,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个断崖处跳了下去,这里五米多高,平时看起来倒不怎样,但这时候就跟万丈高崖样的,大仙眼一闭:“麻痹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啊啊啊啊!”的跳了下去。 我哪能示弱,身后两具山尸追的紧,逗留一刻都危险,眼一闭,跟着骂:“去你爷爷的!等我!啊啊啊啊啊!”的也跳了下去。 底下水积的很深,咕咚、咕咚、咕咚接连三声,我们都跳下,这一下跳的急了,在水里我懵了一下,呛了两口水,王道士游过来把我扯出水面。 我抬头一看,只见到两双血红的眼睛正在上方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这两双眼睛恐怖的吓人。 “别出水,就顺着水往前游,他们不敢追上来的。”我深吸两口气,才定住心神,回头一看,大仙竟然不见了,水底则有气泡不断冒出,潜水一看,这厮竟然腿抽筋沉水了…… 我救他出来,他呜啊一声吐出大口水,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一条小鱼,冲我苦笑:“大爷的,山尸是什么?” 王道士先让我们先往前游。 我边游边和大仙解释:“你没听老人说,山里经常能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四处走动?这些‘尸体’就叫做山尸!” 大仙一惊一乍,大有腿再抽经的意思,我抬头看一眼,那两具山尸还缀在我们后头,远远跟着不敢靠近水源。 “尸体还真会动?我只在浮尸地见过一具榪尸!当时把我吓的!”大仙吞了吞口水。 “谁说他们是尸体了?”我呸一声:“据猎户说,它们是食肉猴!猴子是杂食动物,但是‘山尸’更加特别,他们只吃肉,而且传闻,它们和秃鹫一样,喜食尸体,还能吸取人类的魂魄!所以他们身上的阴气特重,王道士身上的聚阳符燃起来也是这个原因。” 一开始水还很深,但是后来越来越浅,渐渐变成了小溪,我们干脆就站起来走路。 “你没听老猎户说过?熊瞎子、饿虎可惹,但山尸惹不得。”王道士在一边补充,“山尸身上阴气重,被他抓一下,除了皮肉得被挖去一块,被山尸身上阴气一侵,那滋味……难受的很。” 我点头:“不过山尸怕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三胖子他们要跳崖了……” 大仙转头看一眼,冲我们喊:“山尸好像走了!” “山尸也有自己的领地,一般两只一组,一只负责吸引人的注意,另一只负责袭击。而且他们还能模仿人类的喊叫,让人心防崩溃,估计就是你说话声音太大,被山尸给学了去!”我骂。 大仙苦着脸不说话。 “三胖子他们肯定是进山之后,到了这里被山尸给追了出来,山尸脚不沾地,在树上蹿,所以才看不见地面上有野兽追赶的痕迹。他们速度又很快,而且特别凶残,三胖子他们有枪,能不能打到还得另说,所以逼不得已才跳了水。”我说。 王道士边走边叹:“我说这一路三天两头碰到怪事情,我背尸体那阵怎么碰不到,你们到底谁是丧门星?” 我和大仙齐声骂:“是谁的魂最倒霉被画中仙勾去了?运气这背,还怨社会主义不好?” 王道士哑口无言,闷闷哼了一声往前走。 当天晚上我们也不敢睡,顺着小溪往前走。一直走到白天才敢从水里出来。 脱了鞋子,脚都泡的发白了,鞋子里的卫生巾早烂的不像话。捡来柴火点燃,三人烤靴子的烤靴子,拧衣裳的拧衣裳,吃药防感冒发烧的吃药。 在水里泡了一晚上,我们几乎脱力。 又烧了两壶水,草草吃了顿饭,补充了下水分防止脱水,才沉沉睡下去。 期间醒来一次,发现大仙这货竟然精神百倍的逮着两只兔子,正在小溪边拔毛,去皮、内脏。 “当运动员到时候,比这辛苦多了。”大仙看我醒来,讪讪笑。 我睡意全无,起来又捡了些干柴回来往篝火里添了,大仙这时候也清洗好兔子,用棍子串起来,抹了调味料烤起来。 王道士似乎闻到香味,也醒转。 三人沉默坐在篝火边,也没有觉得在炎炎夏日里,围在篝火边有多么热。 反正我只觉得这时候,才能稍微驱散心中的寒意。 此次贵州之行,遇到的古怪事儿太多了,先是眼猴子,又是画中仙、养老村,再又碰到了山尸,我都怕会不会从哪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粽子…… 不过深山老林的,哪有那么容易碰到粽子,粽子是要养出来的,深山老林死的人全暴尸荒野,没几年就化作枯骨了,根本养不出粽子。 “王叔,您到底是来背什么尸体的?”我随口问,贵州之行,他带我们来的这个地方甚至连个地名都没有,这茫茫大山,我怕死都不知道死在哪。 王道士盯着篝火上的兔子不说话,大仙装作往兔子上撒调料,其实在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可王道士长久一语不发,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总算开口。 “我是受人之托,有个富商的儿子探险死在这里了,你们知道他的同伴逃出去后说了什么?”王道士拿棍子戳了戳篝火,一脸淡然,但谁都看得出他的紧张。 我和大仙配合着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们说,他们碰鬼了……”王道士轻声说。 我不以为意,这辈子我碰到的鬼还少?三胖子看到兔子熟了,撕了条兔子腿给我。 野兔子味道赞,我边吃边问:“什么鬼?” “他们说是鬼,我自然不怕。看十万块那么好拿,就去了,结果差点丢了半条命。”王道士撕了一条兔子腿,也不吃,就这样拿着,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回忆。 “我带齐工具后,根据那几人的描述,出发去寻找富商儿子的尸体,一开始还算一帆风顺,可是后来……”王道士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脸心有余悸,“越到后来,事情越奇怪,起先还只是碰到点小鬼,我就随手收了。可等我到了那片林子,反复确认了几遍找的是这个地方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富商儿子的尸体。” “那时候我就纳闷了,在那片林子里逛了七八圈,结果还是连个屁都没看到。”王道士吞了吞口水,咬了口兔子腿,囫囵嚼两口,吞下,继续道:“我不信邪,在那片林子里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尸体,心想是不是被哪个野兽拖去了?可我连野兽的痕迹都没见到!” 我和大仙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一点。 “于是我决定在那里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找一遍,结果当晚就出事了……” 第一百零七章 古怪的林子 王道士当晚决定在林子里休息,第二天好专心寻找富商儿子的尸体,可晚上还没等他睡下去,四周出了异动。 王道士刚躺下,背后一棵树猛的抖动,这把他吓的立即蹦起跳出老远,可回头却没看到有任何东西。 树上连一只鸟都没。 当时他就懵了,身为道士,他对鬼魂有天生的警觉,刚才靠在树上的时候,汗毛都倒竖起来了,显然有些古怪。 他忐忑走到树边,东摸摸西瞅瞅,依然还是没发现什么。 就在他触摸这棵树的时候,树干突然的颤抖了起来,就跟被人类惊到的小猫一样,瑟瑟发抖。 王道士一惊,想到了什么似的摸出匕首把树皮挂下了一层。 不刮还好,一刮,一股腥臭扑来,还摸到了一手滑滑腻腻的液体! 他一看,当即骂了声:“狗日的!” 树皮被刮下之后,竟然流出了血! 王道士心惊肉跳,下意识往后退两步,摸出一张符贴在树上,结果符一接触到树,就砰一下自己燃了起来! “阴气很重!”他当即下了一个断语。 王道士这人谨慎,树木流血见所未见,而且树上阴气之重,符一接触树干就自燃,说明这事儿他可能没法对付,于是撒腿便跑。 在林子中疯跑一阵,不知为何,四周景象一直未变,不过夜晚的林子当中,想分辨清楚四周景象,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强自镇定心神不去想太多。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由得他不去想太多了。 王道士跑到气都喘不过来,准备站着休息一阵,结果看到了刚才被刮掉一层皮的那棵树,身上还残留着符纸燃烧过后的灰烬。 王道士差点叫出声。 这情况和鬼打墙何其相似,但他知道这不是。 四周阴森森的,身边这棵树又开始颤抖起来,仿佛四周的树也随着这棵树的抖动而抖动,林子中发出了一阵沙沙声,就像是有人藏在树中阴笑一般。 夜风吹来,王道士全身凉透,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用匕首准备把身边这颗树的皮全给刮了。 就在匕首接触到树的那一刻,王道士头顶一重,他不敢抬头,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玩意,这玩意上头似乎还连着一根树枝。 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小心把这东西拉到面前来看,一看,立刻腿软,咕咚一声瘫倒在地,再也克制不住的尖叫起来,两腿连蹬,退出老远——是一颗腐败的人头!脸上肉已经腐烂,蛆虫在七窍中进进出出,看的恶心至极,而且人头的一端连着树枝,树一动,这人头也跟着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王道士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滚带爬往外跑,边跑边往身上贴符。 狼狈逃了一阵,就在他以为已经安全的时候,一颗人头悄无声息从他眼前掉下来! 这可把王道士吓的——他不是怕鬼,他是捉鬼的能怕鬼吗?但有些事情是人类的本能反应,比如说突然出现的恐怖事物,不管是心理素质多硬的人,碰到这种东西,都难免吓一跳,王道士也是人,他不是神,更不是心理素质过硬的超人。况且就算是超人,见到这种情况,肯定也会下意识一拳打过去,这是本能,少有人能客服。 王道士撒腿就跑,结果发现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片林子。 知道这样下去肯定得死在这,他干脆发狠,一不做二不休,抄起折叠铲到了那颗树前,准备无视那人头,把这棵树砍了,看看里头到底藏了什么! 结果刚一过去,那树抖动的更加厉害,等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树枝跟鞭子一样,啪一声已经把他脚给缠住。 王道士哪是省油的灯?习惯了这棵树的古怪与恐怖后,反而冷静了许多,这棵树刚把他吊起来,他一铲子就削了过去。 树枝被削断,喷出大量腥臭的红色液体,差点熏晕过去。 这液体黏黏的,就跟鼻涕一样,而且特腥臭。 树似有生命似的,树枝被削断,树枝都跟着剧烈抖动起来,几条树枝朝王道士抽去。 好在的是,速度并不快,被折叠铲轻松一一削断。 树枝被削断之后,大树停止了颤抖,树枝上连着的那颗人头也从树上掉了下来,这棵树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生命力。 紧接着树皮仿佛变成了保鲜膜一样的玩意,里头有个东西要挣脱而出,将树皮撑的满满,看起来想是个人…… 王道士当场汗毛倒立,操起折叠铲朝树上猛砍。 砍了足足有五六分钟之多,树才停止动静,紧接着整棵树在短短一分钟之内迅速枯萎,化为一地枯枝,一具尸体就从树干里掉了出来,王道士上前一看,好家伙,从尸体的穿着来看,应该就是那富商的儿子! …… …… 王道士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直勾勾盯着我们:“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恐惧吗?” 我紧张的冒了一身汗,心想,这林子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此古怪。会吃人的树?我可只听说过食人花。 可食人花主要分布在美洲的马孙河的原始森林和沼泽地带,它是一种神秘的植物,有着动物般的某些习性。至少要吞食十条鲜活的生命才能开出一朵花,十而有一,也就是十朵花里经过不断的生物鲜活生命的供养才能接出一个绿色的小小果实!况且他只有四十厘米左右,怎么能吞噬人? 食人树?现实中没有此类植物的具体存在证据,纵使有着各种不能肯定的有关报告记载,也没人证实过有这玩意…… 不过据说,其体型庞大得能够杀死甚至吞噬一个人类或其它大型动物。 我听的一身冷汗。 大仙情况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兔子都烤焦了,他还毫无所觉,愣了半晌才突然喊:“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王道士心有余悸笑了笑,接着给我们把这个故事说下去。 …… …… 富商儿子的尸体从树干里掉出来之后,王道士立马背着尸体往外跑,结果依然还是跑不出那片林子。 但王道士经验丰富,立刻发现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这片林子不止刚才哪一颗食人树! 四周密密麻麻的食人树,在夜间树枝相互错叠着,时不时抖动两下,把王道士的前进路线引导到别的地方,这改动非常轻微,但是耐不住这林子大,即便是稍微的更改,到了最后,也会被引到林子最中央来。 发现了这之后,王道士背着尸体,不再疯跑,而是选定一个方向,时不时看看头顶星空调整方向,这才从林子里出来。 …… …… 我吞了吞口水,抢过被大仙烤焦的兔子,咬了一大口,压住心头的恐惧,问:“既然那林子里都是食人树,为什么只有一棵树对你发动攻击?” 王道士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说:“大概是他们还没有全部醒过来吧。先前那棵树,大概是因为被我刮了树皮,才吃痛醒过来的,我也是运气好,竟然一下子就碰到吞了富商儿子尸体的树。” 大仙问:“那富商儿子的同伴是怎么逃出来的?富商儿子是被食人树杀死的?” 王道士摇摇头,喝了口水才说:“不是,富商儿子并不是被食人树杀死的,据说是被厉鬼索命,当时那群人并没有深入林子,所以逃的很快。”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你先前说,有脏东西在追你,是什么?”王道士先前提过,他背着尸体出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追着在,所以后来看到三胖子的照片也没有追踪下去,而是匆忙逃出了树林。 王道士抬头看我一眼,我从他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颤抖着说:“……是杘(chi)尸。” 第一百零八章 杘(chi四声)尸 原来王道士好不容易背着尸体从林子从跑出来,准备回去的时候,背后有了响动。 那时候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撒腿往前跑。 期间他回头看一眼,只见到一个血人一摇一晃缀在他身后,速度十分慢,可偏偏甩不掉,有时候明明都确认过甩掉对方了,可一休息,没一会那东西准能找上来。 王道士背着尸体行动不便,只能跑一阵休息一阵,那血人跟牛皮糖一样,锲而不舍跟在后。 后来他日夜兼程,逃出这片大山才甩掉对方。 我和大仙听的惊惧不已。 “杘(chi)尸是什么?”我问。 “藏在树里的尸体,有的树本就阴气重,里头藏一具尸体的话,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粽子一样的玩意,特别是食人树这种树,完全是养杘尸的好地方。”王道士看了一眼无边黑夜说。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多见,毕竟食人树是吃人的,在树里头养尸体不可能。”王道士想了想补充一句。 我和大仙哦了一声不再多问,现在只想着在这片危险的大山中,尽快找到三胖子。 当晚我们各怀心事睡着,第二天大早,整理行装后出发,向着先前看到的那个村庄方向前进。 好在这一路都没有碰到什么危险,而且越往那边走,王道士发现的踪迹也就越多,我和大仙也断定了三胖子一定在前方。 不过有句话叫做看山跑死马,原先在山顶的时候,还觉得那村庄很近,不过没想到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那附近。 清晨起雾的时候,我们站在村庄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在雾中若隐若现的村庄,心中喜悦。 大仙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些食物残渣指给我看。王道士经验丰富,判断出这些东西被扔下没超过十二个小时,我和大仙大喜过望,心说三胖子现在可能还在村里。 大仙大喊大叫的冲上前,准备进村。 我可不敢再放他这样,这一路不知道碰上多少危险,都是太鲁莽引起的。 “先别慌。”我说。 王道士点头附和:“突然起雾了,似乎不是个好征兆。” 大仙冷笑喊:“怕个毛啊,三胖子他们都进去了!” 我拉他回来,王道士忙把他按住,让他别冲动。 “你亲眼看到三胖子他们进去了?”王道士问。 大仙一愣,旋即说:“他们不进去了还能去哪?不是你说他们在里边的?” 我恨铁不成钢,这家伙就是缺脑子,不过力气大的很,我和王道士两人都按不住他。 “那你看看四周,有什么能证明三胖子他们已经进去了?”我说。 大仙四下瞄一眼,呆了一呆,然后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啥?” 其实我也是胡诌的,我又不会追踪,哪看得出这些,不过能唬住大仙就成。 王道士也在一边帮腔,大仙这才安静下来。 我看着前边被笼罩在雾中的小村,心中总有些不安全的感觉。王道士估计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大仙神经太大条,一个劲嚷嚷着快进去。 浓雾中,小村偶尔露出一角,便是破旧的土砖房,房子很破旧,但墙壁角落搁着的农耕工具,还有鸡舍里飞出的两根鸡毛,都可以看出这是有人生活在这里的痕迹。 我们三人在山里头吃尽了苦头,眼猴子、画中仙、养老村、山尸、食人树、杘尸……这种种古怪我们都见过,现在竟然看到这样平静的场面,于是显得异常小心谨慎。 团坐在村子附近的一块大石上,三人傻乎乎盯着村子,谁都没个主意。 王道士盯着村子看了阵,不知道为什么,转身去看了看三胖子一行人留下的食物残渣,又折回来在我们身边坐下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食物残渣有什么特别?不过是一些塑料包装、还有篝火的痕迹。 “进不进去?”王道士突然问我。 大仙一脸期待看我。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万一村里很危险,大仙和王道士很有可能就因为我的决定而丧命。 但想到三胖子…… “进去!”我发狠,站起来拍拍屁股,突然想到些东西,又一屁股坐下。 大仙站起来,见我坐下,一愣,骂:“你搞毛啊……” 我白他一眼:“先别慌,等雾散了再说。” 王道士表示同意。 这雾如果是正常的雾的话,那么待会太阳出来,肯定会渐渐散去,如果这雾非同寻常,那我们就得再想办法了。 其实我现在也心急如焚,三胖子现在还在村里生死不知,但我现在还必须耐着性子等太阳出来雾气散去,心里早慌了。 王道士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样做是对的。” 大仙性子急,站在那儿原地踱步。我正思考策略,大仙却一吼:“麻痹的,万一三胖子在里边有危险呢?你大爷的,还紧等,我先去了!”说着迈步往村子里跑。 我吼:“你麻痹的快回来!”可大仙是运动员,我话音还未落,他就窜入迷雾中不见人影。 王道士惊诧看着我。 四周浓雾弥漫,太阳还没出来,全世界都仿佛被这雾气遮掩。 我急喊:“等我!”手忙脚乱追着跑了过去。 只听到王道士在后头骂:“两个小逼崽子真不省事!”随后也是一阵脚步声。 第二十八章 村子被浓雾盖着,山里头的雾气特重,就算是进村之后,也看不太清楚四周,一开始还能看到大仙的影子,可他一眨眼就隐没如雾中消失不见。 “大仙,你大爷的快过来!”顾不得其他,我急喊。 王道士从后面撵上:“我说你们能冷静点吗?不管三胖子是不是出事了,要是你们也出事了,谁去找三胖子?” 我沉默点头,继续喊大仙的名字。 喊了一阵,总算听到回音:“我在这,你们快过来!”大仙的声音从雾的另一边传来,不太远,就在前头。 我这才舒一口气,走过去。 结果听到他啊一声喊,紧接着就没了声息,我一急,撒腿往前跑,王道士一把将我扯住:“别过去!”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子无声无息出现在王道士身后不远,这影子很奇怪,一只手仿佛特别长,随着这影子的出现,还伴着一股臭味,我吓一跳,呜啊一声扯着王道士跑。 我们一跑,这黑影子竟然也跟着跑!怎么甩都甩不掉。 王道士慌忙吼:“出村!” 我急的大骂:“路都看不清!怎么出村?!” 王道士也急,刚才被这影子撵的到处跑,都不知道现在到哪了,我吼:“拼了!”操起折叠铲准备上去拼命。 反正我体内有十世鬼胎,如果是鬼的话,他还真奈何不了我,如果是山尸之流的话,有折叠铲还有一战之力! 王道士也慌了,他现在没有捉鬼用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操起折叠铲上。 我还没跑到黑影子身前,只听到身后咕咚一声响,王道士已经莫名其妙倒了下来。 我一慌,猛然间脑袋一痛,眼前一黑,跟着就不省人事…… 不知道晕了多久,只记得一直在做梦,梦到我找到了三胖子,然三胖子、大仙、王道士和我在这浓雾密布的村子里,疯狂逃跑,却怎么都逃不出去。我们焦急在村里乱跑乱晃,三胖子见跑不出去了,拉住我,赛了个鸡腿我手里,然后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我凑过耳朵听,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三胖子也急了,一跺脚,猛给了我一巴掌。 再然后我就被吓醒了,猛的坐起来骂了声:“你大爷的!” 结果一张眼就看到三胖子捏着一个油腻腻的大鸡腿站我旁边,惊恐看着我说:“蒋娃子……来吃鸡腿……” 第一百零九章 猫耳村 “……蒋娃子……来吃鸡腿……”三胖子胖手一伸,把一只鸡腿递我嘴巴边上。 我百感交集,傻傻接过鸡腿,好久才反应过来,跳起来骂:“你大爷的!让老子好找!”说着一把把他抱住,结果发现三胖子这些年没见,身宽体胖不少,一双手竟然还抱不住他…… “我说,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三胖子盯着我手上的鸡腿直流口水,我烦不过,把鸡腿还给他:“你吃!” 他笑嘻嘻啃了两口,我又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没……没什么。”他一面往嘴里塞着鸡腿,一面含糊不清道。 我觉得事有蹊跷,还想再问,王道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淡淡说:“人没事就好。” 大仙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手上还拿着几个烤红薯,给我们一人一个,然后喜滋滋的吃了起来。 我捧着烤红薯纳闷,才得空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非常破的土砖屋子,比起初到叶家村时候,叶老头家的房子还要破一些,不过破虽破,但打扫的很干净。 “咱们这是在村里?”我好奇问。 三胖子连连点头,脸胖的跟个熊猫似的…… 后来详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一开始我们就有些误会了。 这村子叫猫耳村,是贵州山区里非常常见的一个村子,也是非常落后的一个村子,村子里没电,甚至连和外界联系的方式都没,在十几年前,猫耳村还和附近的几个村子有联系,但改革开放后,附近的几个村子全发了财,搬出山区,只剩下猫耳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我啧啧称奇,没想到中国还有这么一个村子——在深山之中,和外界毫无联系,一切都靠他们自给自足,一年只有那么一回,会带着积攒下来的粮食,从村里唯一山路出去,换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再过上一年与世隔绝的日子。 大仙吃剥开烤红薯的皮,一脸惊奇给我说:“刚才碰到几个小孩,连电视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大吃一惊,不过想想也没错,猫耳村与世隔绝,别说电视,连电都没,生在这里的小孩能知道电视才是出鬼了。 三胖子吃完鸡腿,三口两口又把红薯塞到肚子里,转头流哈喇子望着我和大仙手上的红薯,我俩无奈,反正暂时也不饿,把红薯递给他,问:“你几天没吃了?” 三胖子仰着脑袋想了想:“三小时前才吃过……” 我和大仙听完恨不得立刻削死这丫的。 大仙性子急,没等三胖子吃完,大声问:“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还有,你怎么跑长白山去了?” 三胖子吞下最后一口红薯,无辜看着我们:“没什么啊。” 大仙还想问,却被王道士拉住:“算了,这事先不慌。”说着转头问三胖子:“你一个人来这里的?” 三胖子眼咕噜一转,头偏向一边,眼睛不敢看我们,干脆回答:“是啊!” “是你大爷!”大仙恼了,“你连我们也想瞒?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回去让金平老医生好好收拾你!” 三胖子听到金平老医生五个字,全身跟触电一样,跳起来吼:“我不回去!”末了快哭出来似的补充一句:“回去准得饿死……” 我们欲哭无泪。 到最后三胖子都不愿说,我们没辙。 快中午时候,一个中年人穿着改革开放前的那种旧式的、打满补丁的中山装,小心翼翼进了屋。 三胖子一介绍,我们才知道,这中年男人叫赵三顺,是猫耳村的村长。 “几位贵客,吃饭了……” 赵三顺很瘦,说起话来瑟瑟缩缩的,仿佛很怕见到生人,我上去连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怕我一样,离我两步远,勉强笑着不说话。 大仙神经大条的四下张望,王道士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一语不发。 一出屋子,就看到一群男女老幼围在屋子旁边,看什么新奇事物样的看着我们,几个小孩躲在父母身后,探头往我们这边看,他们穿的衣裳十分朴素,大多打着补丁,而且极不合身。 我被盯的不好意思,往后缩了缩,却撞到了王道士。我看他一脸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告诉我没事。 赵三顺在屋外摆了个桌子,四张条凳,桌凳都很破,桌子上放着四菜一汤,汤是清汤寡水的白菜汤,四个菜中也只有一个腊肉炒白菜算是荤菜。 四周男女老幼却看的直流口水。 我们在桌前坐定,村民远远围着不散开,赵三顺烦了,站起来吼:“该干啥干啥去!扰了贵客吃饭怎么办?” 到了现在,我总算知道这村子穷到什么程度了,三胖子来这里的目的我大概也猜到一些,是来‘手拉手’帮助这村子脱贫致富的? “这饭没法吃了。”我扭头看大仙一眼,他冲我眨眼,这意思是自己也是这个看法。 只有三胖子见到吃的就挪不开眼,吞着口水连问:“能吃了么?”问了两声,没人搭理他,他只好悻悻然站起来,四下望一眼,老气横秋的吐了口气,小声道:“还是给他们吃吧……” 赵三顺却一下急了:“贵客!你们先吃!俺们有东西的吃的!” 我扯住这个中年汉子,还没碰到他,他却猛的往后一退,都快哭出来了:“贵客!您先吃!咱们村就靠你们了啊……” 赵三顺这番话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 “去把包拿来,里头还有些吃的吧?虽然少,但给大伙分了。”我心软,对大仙说。大仙应一声,连忙往屋里跑,却哎哟一声被人拉住,踉跄差点摔倒。 “王道士!你干嘛?!”大仙吼。 王道士沉着脸:“包里的东西不能动,要不然没了食物,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 王道士从进了村之后,就变得古怪,虽然我知道他这人现实,但是没想到他现实到这个地步。 大仙恼了,骂:“怕个毛啊,留一点就是了!” 王道士拉着大仙不放,冷笑道:“一点都不分!” 我也恼了,王道士未免太不近人情? 三胖子在我们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一脸为难:“你们吵啥啊?” 赵三顺在边上苦苦哀求:“几位贵客,先吃饭吧……要不然待会就凉了……” 我们和王道士干上了,大仙耿直,直接开口骂:“良心被狗吃了!” 王道士冷笑不理会他。 我烦躁,大仙现在被王道士扯住,脱不了身,干脆我自己去拿包,结果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大仙一声喊:“蒋娃子小心!” 一愣神, 脸上就被狠狠砸了一下——王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大仙,冲上来给了我一拳头。 这一下被打的眼冒金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心头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再也克制不住的一拳朝王道士打去。 王道士哪躲得过?嘴角冒血的狠狠瞪着我们:“谁都别想碰包里的食物!” 我和大仙气不过,热血上涌,当场三人就扭打在一起,二打一,王道士哪是我们的对手? 没一会他鼻青脸肿的吼:“操你大爷的!再上来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满眼通红抽出匕首,一脸谁敢上,就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模样。 我和大仙狠狠呸了一口:“什么即把人啊这是!” 赵三顺站在边上人都吓傻了,远远看着不敢上前:“几位贵客……” 我挨了王道士两拳,脑袋晕的很,回头冲赵三顺喊了声:“饭不吃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古里古怪的王道士 气氛瞬间弄的很僵,我们三人进屋,王道士守着背包寸步不离,谁要动包裹一下,跟要他命样的。 三胖子坐一边摸着肚子,一脸饿的要死又不敢说的模样。 王道士很反常,我拧了拧眉头,不去想这个事,转头让大仙去问村长三胖子是不是一个人来猫耳村的。 大仙去了,没一会回来,神神秘秘给我说:“村长口风很紧,什么都不愿说。” 我更加奇怪了,到了村子之后,虽然找到三胖子,但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干什么,我一概不知;王道士的行为也变得古古怪怪,仿佛这村子有什么魔力一般,把王道士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四人坐在室内,谁都不说话,到了晚上,村长来喊吃饭,我、大仙、王道士都没理他。 三胖子肚子饿的不行,悻悻然看我们一眼,我让他去吃,他才开开心心跟着村长去了。 此时天色已黑,村里没电,自然也没电灯,屋里甚至连盏油灯都没。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王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我身边,趴我耳边轻声说:“我们逃!” 我一惊:“逃什么?” 王道士声音很轻,轻的仿佛从天边飘来的一样:“这村子没活人……” 我鸡皮疙瘩立即起来了:“那三胖子……” 大仙听到王道士说话,恼了,大声吼:“你……!”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王道士一把捂住嘴巴。 “你护身符呢?”王道士问。 我一愣,为了安全起见,我的护身符是给了大仙的。 大仙烦躁一摸颈子前,说:“你看!” 月光透进屋子,我见到王道士挑了挑眉:“看什么?” 大仙呆住,我也呆住——大仙摸出来的哪是护身符,分明是一手黑灰! 我们全傻眼了,这护身符是一野和尚给的,里头加持了很重的佛家愿力,这玩意都能烧成灰烬,说明猫耳村有非常恐怖的东西…… “小点声,趁‘三胖子’没回来,我们快跑……”王道士小声说。 “为什么不管三胖子?”大仙梗着脖子,想大声说话,却一直憋着,因此声音显得异常怪异。 “不是不管……”王道士吞了吞口水,“但那真是三胖子吗?” 我吓的汗毛倒立,叱道:“别胡说!” 王道士把背包丢给我们:“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要走了。”说着轻轻推开门出去。 外面一片黑,只有在远处,点着一盏油灯,远远可以看到三胖子和赵三顺等人正吃着饭。 不过深山老村,一盏油灯,一张破桌子,几个人围在桌前吃饭的情景非常诡异,看的人心里发毛。 王道士扯我们快走,我心里有些犹豫不定。 “你们是来救三胖子的,如果村子没事,说明三胖子也不会有事,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村子出了问题,我们在村子外观察一阵,不是能更好的帮助三胖子?”王道士给我说,“收起你那该死的兄弟义气,兄弟义气救不了人,只有冷静才救的了人!” 大仙一咬牙,轻声说:“我们总该留个纸条吧?” 我一想也是,摸黑写了封信,信的内容大概是有事先走了,见到你没事很开心之类。把信放在房门口后,王道士扯我们快走。 山里的夜特别黑,但由于天空清澈,月光撒在地上,还分得清楚出路。 我们小心翼翼到了村口,王道士一马当先走出去,大仙在后头磨磨蹭蹭的,看样子很舍不得三胖子,其实我也舍不得,但舍不得又怎么样? 王道士出去后,回头喊我们快点。 正当这时后,身后传来声音:“蒋娃子!大仙!你们回来!” 是三胖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却有些憨憨的。 我们一愣,回头看到三胖子奔过来,身上肥肉随着奔跑一颤一颤:“你们去哪?!” 他远远问,一脸焦急。 王道士慌了,在外面狂喊:“快出来!” 我扯大仙:“出村!三胖子如果跟上来,我们就带他走!” 大仙愣了愣,他脑子有时候的确一根筋,分不出事情轻重缓急,但你把事情给他说清楚之后,只要不碰上意外,他反而比别人更加冷静。 但此刻却碰上意外了。 三胖子突然摔了,只听到噗通一声,他摔了个狗啃屎,站起来跑了两步,似乎是脚扭了,又噗通一下摔倒。 王道士急的大骂:“二十好几的人了,跑步还摔跤!大仙你狗日的别信!” 他说的在理,但我知道要糟糕,大仙这人重义气,比我还重,果然,这货喊一声:“你麻痹跟我们一起走!”便迈开步子跑回去,准备扶三胖子起来跟我们一起走。 我心里一惊,喊都来不及喊,就见到大仙已经把三胖子扶起来了,两人咧嘴笑着朝我走来。 看到没什么事情发生,我才舒一口气,心想:是不是想太多了? 但一野和尚的护身符都能被烧掉,说明这村子肯定有古怪。 王道士一把扯我胳膊:“先出来!” 三胖子却在远处喊:“蒋娃子!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走!” 我回头朝王道士苦笑,王道士一脸恨铁不成钢,麻利跑到了村子不远处的那块大石上等着。 三胖子脚扭了,大仙搀着他一摇一晃走到村口,我伸手帮忙扶,手臂却猛一下被扣住! 我惊恐抬头看,三胖子的脸一阵扭曲,在月光下,就像是泡发了的猪头,脸上不断有粘稠液体滴下来,他脸上还有许多恶心的焦痕。 大仙呜啊一声叫起来,还愣愣问:“三胖子……你……你怎么了?” ‘三胖子’咯咯咯咯的笑起来:“别走啊!别走啊!” 我瞬间想到了孙姐,毛发都倒竖起来,猛往后退,手臂却被死死扣住,挣脱不开…… ‘三胖子’抓着我的手臂,力气大的骇人,我有些怀疑他能不能把我手臂弄断。 大仙这时候也慌了:“三胖子……” 我吼:“他不是三胖子!”说着死命掰着扣住我手臂的这只肥手,却发现这只肥手也起了变化,表面迅速膨胀,下一秒就跟‘三胖子’脸上的情况差不多了。 此时大仙脸上表情也开始扭曲,‘三胖子’的肥手正勾着他的脖子,由于气力太大,几乎让他窒息。 大仙脸憋的通红,但他到底是运动员,力气比我大出不少,猛喝一声,从‘三胖子’手臂下挣脱出去,紧接着摸出匕首,手起匕落的削断他两根手指,让我挣脱开来。 “你快跑!”大仙吼,说着拦腰抱着三胖子往村里推。 我一回头,顿时吓的魂归天外,只见到猫耳村的村民在月光下全变成了一张狰狞鬼脸,男女老幼迅速向我们围拢过来。 我急的大骂:“大仙别傻!” 大仙比我骂的更凶:“去你大爷的!跟老子快滚!他们围上来谁都逃不掉!” 我眼眶一下红了,刚准备上去拼命,手臂却猛被人一扯,我吓一跳,摸出匕首朝身后削去,却看到王道士惊慌闪开:“两个小逼崽子!早听我的不完了!你快滚出来!真的三胖子在外面!” 我一愣,已经被王道士拖出村外。 我想要挣扎,双臂却被人死死从后面反剪住,回头看到一张坚毅的国字脸:“别冲动!” “我冲动你麻痹我冲动!”我吼,此时大仙已被‘三胖子’拿住,猫耳村的‘村民’围在他身边,阴森森的脸却朝着我,我热血直往头上涌。 “小逼崽子!就在这等着!老子进去行了吧!保管大仙没事!不过接下来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找机会就我们出来!三天,我只能坚持三天!”王道士发狠说,话音未落,已经一个箭步窜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懊悔 大仙这个人吧,有人说他冲动、坑队友,这个是毫无疑问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很理性的面对一切。我曾见过一些人,比大仙更甚,朋友有难,即便远在天边,也不问详细,一飞机从北方披星戴月赶到南方。 理性是为了保护自己,然而感性往往都是为了保护他人,大仙虽冲动,有时候也不听劝,但却是一个能为朋友着想的真汉子。 …… 王道士一个箭步窜出去,只见他用匕首猛的割破中指,往自己身上连点七处,呜啊一声大喝,抢道过去。 猫耳村的‘村民’看到他,就跟看到鬼看到太阳一般,轰一下散开老远。 ‘三胖子’却对此好无所惧,一巴掌把王道士手中匕首扇飞老远,匕首挣一声插入地面。 我一惊,狂喊:“放开我!放开我!”身后那双手却更加用力了,一个低沉且厚实的声音传来:“老实点!” 我急骂:“你他妈谁啊!放开老子!” 村里那怪物恐怖骇人,似人非人,似尸非尸,身体胖的几乎能装下两个成年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身后那人却刷一下把一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冰冷刀锋割破一层皮肤,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与其让你在里头死了,不如就死在这里,反正深山野林也没人发现!”那人冷冷道。 我深吸两口气,静下来。那人见我不再挣扎,两手一松,把我摔出老远,冷冷看着我。 我这时候才发现这人个子很高,穿着墨绿色的军裤,一双长筒靴,身上的肌肉把黑色短袖撑的满满的,他目光坚毅,国字脸上写满不屈。 这是一张典型的军人脸,总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我没管他,此刻王道士已经和那怪物打做一团。 那怪物不怕大阳之物,而且力大无穷,王道士能逼退厉鬼,却拿它毫无办法。 它单手夹着大仙的脖子,大仙喘不过气,脸都成了猪肝色。 王道士脸色一变,中指往双眉上一抹,两条眉毛瞬间变成血红色! 用聚阳符的灰抹在眉毛上,可以‘点阳’,用中指血呢?这几乎是要拼命了! 只见到王道士两条血眉在夜色中一跳一跳,这怪物竟然退了两步。 我暗暗心惊:王道士果然厉害,这怪物连我体内的十世鬼胎都不怕,竟然被他三下两下逼退。 王道士趁机摸出折叠铲,一铲子朝着怪物胳膊削去! 那怪物躲避不及,半个胳膊就被削了下来。 大仙这才逃脱出来,滚倒在地捂着脖子一阵猛咳。 “快过来!”我吼。 或许是被夹的太久,缺氧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到王道士踹他一脚,他才猛的跳起来,一摇一晃往村外跑。 王道士见状,把折叠铲往那怪物身上猛一掷,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往外跑。 我心里大喜,两人都能没事逃出来实在太好了! 结果异变突生,那怪物就像是脱皮一般,全身肥肉猛一颤,紧接着一具血尸就从那具身体里蹦了出来! 我一下叫出来:“杘尸!” 王道士听到我喊,脸色明显变了,狂吼一声,疯了一样往外跑,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 大仙情况和他差不多,但是大仙是运动员,就算他现在脑袋缺氧,跑的也比王道士快上许多。 杘尸速度十分慢,跟王道士与大仙没得比,看到这里我才舒一口气。 下一秒大仙却呜啊一声叫出来,我一愣,只见到猫耳村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把村口的路给堵死了! 大仙一惊,人也清醒不少,王道士这时候也追上来,看到眼前情况,吓一大跳。 我都惊呆了:王道士用中指血连点身上七处要穴,这法子只听说过,但从未见人用过……这叫七星引阳。 双眉抹上中指血就不叫‘点阳’了,这叫‘引阳出窍’,说实话,中指血并不是很适合的‘引阳出窍’材料,传统的‘引阳出窍’需要丹砂混合一些其他的东西再抹在眉上,然后用金针刺破眉间,点一滴血出来。 王道士材料不够,而且特仓促,于是只能用中指血抹眉毛这个糙法子。 但这也不是寻常鬼魂能抵御,结果猫耳村的‘村民’这时候竟然全冒了出来。 我当场就吓炸了毛,王道士一声虎吼,猛的往前冲,只见到几个不长眼挡道的厉鬼被无声撞的魂飞魄散。 “你狗日的先跑!”王道士急喊。 大仙一愣,脸上浮现一丝决不妥协的神色,我知道这货又要冲动,在外狂叫:“你他妈快出来!在那里当累赘?”不过我这句话显然是多余的。 因为王道士撞散几个厉鬼,脸上表情显然变了。 捉鬼需要道具,这并不是形式主义,空手拿鬼,哪怕你再厉害,但到底是凡人之躯,哪扛得住厉鬼身上阴气?一个两个鬼空手拿了,或许没事,因为阴气并不重,没有重到影响人行动。但是猫耳村的‘村民’有多少? 王道士‘七星引阳’、‘引阳出窍’后,体内阳气再重,他也只是一个人,哪扛得住这么多的厉鬼? 他又没有桃木剑。黄符之类的道具当介质不让厉鬼接触自身就被拿住,所以只能硬抗这群厉鬼的阴气。 果然,撞散了二十多只厉鬼后,他面如白纸。 这时候那具杘尸也追了过来,大仙拿摸不着的东西没法子,但是他从不怕碰的到的东西,这厮竟然翻身一滚,躲过杘尸的一爪子,顺手捡起了王道士丢出去的折叠铲,反身一铲子朝着杘尸的脑袋上削去! 只听到当一声,这一下仿佛削在了铁皮上! 我看的发憷,杘尸这么厉害?只听说过粽子刀枪不入,但这折叠铲是军工用品,开刃的那一面比大砍刀锋利多了,这一刀下去,杘尸只是晃晃脑袋,一爪子往后杨去,就把折叠铲打飞了…… 这杘尸不怕大阳的东西,我体内十世鬼胎煞气重,它在村子里的时候竟然也可以安然无恙靠近我,要知道那时候‘赵三顺’碰到我都要避开老远! 王道士被一堆厉鬼围住,大仙在杘尸面前跟个婴儿也没什么两样。 我急了,不去他们就是个死字!再顾不得什么冷静,撒腿就往里跑,跑一半,突然想到些事情,又咬牙退了回来。 回头看见国字脸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匕首偷偷对着我的背心,我吓出一身冷汗——看来他是铁了心不准备让我进去,大有与其放我进去,不如杀了我的意思。 我狠狠咬牙,不知道怎么跟这不讲理的家伙解释:现在只要我进去,用十世鬼胎帮王道士驱散四周厉鬼,说不定还能从杘尸手上救出大仙。 不过我显然是又想多了。 大仙在杘尸手上走不过俩回合,但他速度快,拖了杘尸几分钟,王道士这时候也缓过劲来,咬牙跟四周的厉鬼拼了。正在这时候,四周的厉鬼就跟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似的,哄一下跑了没影。 我一愣,一个薄如纸片的影子从村里急速飞出…… “画中仙!”我忍不住大声喊。 这村里竟然也有画中仙!画中仙在大白天都能出来,王道士哪怕用了‘七星阴阳’、‘引阳出窍’,身上阳气重的吓人,但能重过太阳的阳气? 我当时就连道不妙。 王道士一抬头,看到一个薄纸样的人儿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吓的发抖,立马转头,头也不回的扯着大仙往村里跑。 而且就在他们转头往里跑的下一秒,我看到更加骇人一幕…… 只见到又有两具杘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画中仙附近……低头一看,地面上两个大坑,这两具杘尸刚才就是埋在这里的,可能突然被吵醒,于是爬了出来…… 我刚才要是也贸然进去,一准被包了饺子。 王道士和大仙一面往里跑,一面回头看,看到这两具杘尸,他们的脸白了,王道士似乎发了狠,远远冲我大喊:“蒋娃子!三天!我顶多只能撑三天!记住了!” 大仙也叫:“一定要找到三胖子!” 两人说完就钻入村子中不见踪影。 我急的背心都汗湿了,却不知道如何是好。那国字脸的男人沉默走过来,对我说:“别慌,总有办法的。” 我一屁股坐在村外大石头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根本没有留给我思考的余地。狠狠掐了自己两下,利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将思路理了一下。 我们在浓雾中进的村,那时候可能就被杘尸袭击,然后晕了过去。但杘尸却并没有杀害我们,还伪装成人类,只有在我们要逃的时候,才突然冒出真身,这是为什么? 现在记起来,猫耳村的‘村民’不敢靠近我其实并不是因为怕生,是因为害怕我体内的十世鬼胎! 但猫耳村的厉鬼、画中仙、杘尸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杘尸和厉鬼为什么可以在大白天迟来?而且还能发出人声?他们为什么又不追出村子? 更重要的是……三天内,我怎么救出王道士他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行者各异 我正愣愣出神,那国字脸男人沉声问:“你是蒋娃子?” 夜色如墨,仿佛四周的空气都随着男人的问话凝固起来。 国字脸男人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你是谁?”我朝向他,深吸两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又问:“你认识三胖子?” 王道士进去前说过,三胖子在外面,那么这人很有可能是和三胖子一起来贵州的。 国字脸男人凝目盯着我,我仿佛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削铁如泥的刀。 “有人委托我护送他们来这里。”国字脸男人沉默一阵后,言简意赅道。 我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靠在猫耳村村外的大石睡了过去。 虽然他睡着了,但眼皮子只是轻轻闭着,全身肌肉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张开眼,面对将要到来的危险。 我也在村口的大石边上坐下,强迫自己睡着,我需要养足精神,养足精神才能想办法救出大仙和王道士。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一阵烤肉的香味诱醒,一张开眼,只见到一个大胖子正背对着我,胖子面前一堆篝火,篝火上还驾着几只兔子。 篝火边沉默围着七个人,他们面目各异,有的文文弱弱,但目光炙热;有的长得五大三粗,膀子快赶上我大腿粗;有的则摸出笔记本正在记录着什么,神情认真,仿佛四周没有什么能影响他做笔记…… 总之,这是一群怪人,他们全穿着墨绿色的军裤,装备齐全,而且看上去个个都身怀绝技。 但最吸引我的还是那个敦实、肥胖的背影。 我轻声喊:“三胖子?” 那胖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我看到一张惊喜的脸,脸上挂着憨笑,肥肉堆了满脸,他一笑,五官都跟着变了,仿佛成了一尊弥勒佛,我曾听老人家说过,有这面象的人,天生福气,万事不愁。 三胖子惊喜喊:“蒋娃子!你终于醒了!”顿了顿,肥手一挥,又小声说:“快过来吃东西,待会他们忙完,就没得吃了……”然后小心翼翼偷了两只烤熟的兔子一只递给我,另一只则自己大口大口啃起来。 兔子是野兔子,也不知道是谁捉的。 我满心疑惑,但却没有立刻询问,自己肚子也饿得慌,大口大口撕咬起来,结果吃太急,噎到了。 三胖子递来一壶水,我喝了两口,发现水是甜的,里头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三胖子开心笑着:“加了些草药,这林子里的宝贝多着哩,快喝快喝,健胃消食、提神的。” 我咕噜咕噜灌两口,这水不仅甜,还开胃、提神,喝两口后,果然人也精神了许多。 把水壶递给三胖子,发现那个国字脸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他盯着我们,眼神冷峻。 我想了想,把剩下半只兔子递给他,三胖子一脸可惜:“不要可以给我吃啊……” 国字脸男人愣了愣,接过撕了条兔子腿,然后把剩下的全给了三胖子,三胖子这才开心笑起来。 “孙中萧,你肚子饿了就自己去捉兔子呗。”三胖子边吃边说。 我这才知道国字脸男人叫孙中萧。 孙中萧没答话,小口吃着兔子肉,看起来吃相很秀气,偏偏一只兔子腿一分钟都没就被他啃了个干劲,最后甚至连骨头都被他嚼掉了大半。 他吃完沉默一会,转头看我一眼,表情有些犹豫,下一刻点点头算是谢过兔腿之恩,然后又闭眼睡着了。 此刻月儿才偏西,刚才那一觉看来没睡多长时间。 我静静等候三胖子吃完,猫耳村发生的一切,已经冲淡了我和三胖子重逢的喜悦:“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三胖子抹掉一嘴油,面有难色地说:“他们邀请我来的,说这里有一种罕见的调料,不管吃什么,只要放了这个调料,就能变成世间美味!” 我发愣,这个理由用在别人身上或许太牵强,但对三胖子来说,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我又问。 三胖子咕噜咕噜灌两口水,想了阵,说:“被两只很厉害的猴子撵过,孙中萧说跳水,然后我们跳了,之后就没事了。” 我把那张在长白山拍的照片拿出来,问:“你怎么会在长白山?” “我是说照片怎么不见了……”三胖子哈哈笑着,然后表情瞬间变得愤恨,扭头狠狠瞪了篝火边那群沉默的人,道:“他们先骗我说,那调料在长白山!结果差点饿死在那儿!这次再找不到,我就偷偷回叶家村!” 我苦笑:“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三胖子拉着我小心往篝火边看去,怯怯指着其中一个戴眼镜、捧着笔记本,敲键盘速度飞快的青年,小声说道:“他是于有时,金平师傅一个朋友的徒弟,学的什么不清楚,神神秘秘的。” 他又指着另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女,少女身材修长,扎着马尾,挂满黑汗的脸上隐约可以看出白皙如玉的皮肤,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手,即便全身脏兮兮,一双手却干干净净,她手指修长,仿佛天生在钢琴琴键上跳舞的舞者。 “他是于有时找来的,叫张照若,一路上白吃白住,啥都不干,而且体力忒弱,害的孙中萧时不时还要分神保护她。” 我点点头,问:“那个中年男人是干什么的?” 我说的中年男人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上去孔武有力,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角,而且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些大仙老爹叶子虎的味道。 “这是孙中萧一起的,叫陈少清,不过从没见过两人说话。” 我哦一声,看来这人和孙中萧一样都是雇佣兵,三胖子继续给我介绍。 “那两个个子矮矮的中年人分别叫张凹、张凸,听说是两兄弟。” 我被这名字逗的一乐,但想到大仙和王道士还在猫耳村中,便怎样都笑不出来了。 仔细打量了两个中年人一番,这两人身材十分矮小,跟个地鼠似的,而且眼睛总眯着,他们皮肤黝黑,仿佛刚从煤坑里出来。虽然皮肤黝黑,可两人偏偏看上去病怏怏。再一望去,他们一双膀子却筋肉扎实,看上去非常恐怖。 我也眯眼看过去,两人瞬间察觉到什么,回望过来,我这才发现两人样貌十分相似,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撇过视线,问:“这两人干什么的?” 三胖子一摊手:“不知道。” 其实我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他俩是干什么的了。 他接着给我介绍剩下那两人:“那个闭目养神的叫吕乘风,旁边那个小平头叫张西复。” 我望去,只见到一个留着中长发的少年正闭目养神,少年模样俊秀,闭目养神的时候,双手还不忘放在两膝上,看起来颇为装逼。 吕乘风边上一个小平头其貌不扬,看上去随意坐着,可从紧绷的大腿来看,他随时准备着跳起来与人搏命。 张西复守在吕乘风身边寸步不离,傻子都能看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张西复是吕乘风的保镖?”我问。 三胖子胖头连点:“一路上的花费,都是吕乘风负责。” 我一愣,从长白山到贵州,所需的花费应该不少,光我、大仙、王道士三人事前准备就烧了大几万。然而三胖子一行人的装备更加精良,孙中萧、陈少清是被雇佣来的,光是看两人的扮相就知道花费不菲,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也不知道这吕乘风到底烧了多少钱? 三胖子指着吕乘风,满脸回味的说:“这一路上吃小吕的,住小吕的,只要不再山里,从没去过五星大饭店之外的地方!” 我惊呆了,这吕乘风到底是多有钱? 这时候三胖子却忽然神情哀伤起来,趴在我耳边小声说:“蒋娃子,我给你说个事儿啊……” 他声音中带着些唏嘘感慨,仿佛看穿红尘的老僧随意一叹:“其实……于有时这个王八蛋说,如果我不跟他来,他就要把我送回金平师傅那里去……我……我……我本来想跑的,结果发现躲不掉他……” 我当时就跳了起来,准备上去找于有时理论,要不是他,三胖子也不会出入这么多危险的地方,我、大仙、王道士也不会来贵州,大仙、王道士也不会在猫耳村中生死不知! 可是我刚跳起来,就被人一把拉下,我扭头一看,是孙中萧。 “别乱动!”他沉声低叱。 我怒了,孙中萧脸却一沉,手往篝火边轻轻一指,我一愣,看过去,原来张西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站了起来,他右手不自然的垂在身侧。 孙中萧悄声说:“他有匕首。” 我一惊,怪不得他手臂垂的不自然,刚才要是就这样冲上去,张西复肯定绝不留情的把我放倒在地。 孙中萧放开我,然后又回去躺下,侧身接着睡。张西复也坐下,至始至终脸都没有朝我们这边一秒。 三胖子也惊呆了,拉着我说:“蒋娃子,你一定要救我回去!” 我恨恨点头:“还有大仙、王道士!你先给我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们进村的时候明明看到村外有篝火的痕迹,但为什么你们比我还晚来?” 第二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入村 三胖子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我们来了这里之后,于有时不让我们进去,说是要找一株花。” “一株花?”我愣住。 三胖子声音突然压的很低,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听清楚:“那花我只在金平师傅家里的书中看过……有醒神的作用,不过据说已经很难找到了。” 说着三胖子给我形容了一下那朵花的样子。 我听着忽然一拍大腿:“唇齿丁香?” 三胖子傻乎乎一愣:“啥?” 唇齿丁香有个名堂,在正规书籍中未有记载,只在野史与乡野郎中当中有过传闻:唇齿丁香,二月、八月采。不生树上,长于地面,叶似栎叶,花圆细,有若唇齿,又若丁香,是则名为唇齿丁香。 乡野间的赤脚医生曾传闻,唇齿丁香有唤人神魂的功效,含叶与舌下,可保神智。 “真有这玩意?”我问。 三胖子指着于有时:“花在他那……” 我哦了一声,知道了个大概。 于有时等人到了这里之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外休整了一阵,然后去找唇齿丁香。 想到这里,我暗骂自己愚蠢,在外面看到那堆篝火的时候就应该察觉,为什么三胖子等人到了这里,还要在外起一堆篝火?在外吃一顿饭?显然是因为村子太古怪,让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我拉着三胖子问东问西,于有时他们掌握的关于猫耳村的事情肯定比我要多。 “于有时有没有说为什么不立刻进村?”我问。 三胖子说道:“因为雾有古怪啊,你忘了我师傅是金平师傅?”接着三胖子给我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听完,我只明白了一个关键点,雾没毒,起码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但用三胖子的话来说就是,这雾如果也是一味中药,那他肯定是性凉的那种,而且凉的不是一星半点。 三胖子不懂玄学,只知道雾气有古怪,但不伤人,但我听过他的描述之后,明白了,这雾能养魂……甚至能养尸! 我理了理头绪,要救王道士他们,看来还得从这片雾与唇齿丁香下手。 唇齿丁香可以凝神,难道这片雾气能让人产生幻觉?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于有时一群人既然全副武装到这,肯定也有他们的应对之法。 沉沉睡了一晚上,我和三胖子二人都识趣的不去提大仙和王道士,因为现在我们不能冲动,只能静观其变。 第二日大早,我是被孙中萧喊起来的,他只是轻轻摇晃了我两下,然后我脖子上一重,整个人就瞬间清醒了过来!我一张眼看到那个国字脸的男人,惊诧无比,也不知道刚才他按我脖子那下是什么手法。 三胖子也被他捏醒,这家伙一醒来手就自觉的往包里头摸,摸出一条牛肉条啃着,啃完才回过神:“这么早?” 我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猫耳村之后,每天都能起一片大雾。 在大雾中,我看到于有时已经准备妥当,他除了背个电脑包,几乎什么都没带。张照若跟在他身边,两人看上去非常亲密。 吕乘风静静站在队伍最前列,我这才看清他是个外貌非常出众的青年,张西复如一只警惕的鼬鼠,伸长脖子,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张凹、张凸两个中年汉子非常不合群的不与众人在一起,他们俩离人群有三米多远,表情中透着小心、谨慎。 肌肉扎实,五大三粗的陈少清缀在队伍最后,双手插兜,仿佛没什么事能被他放在心上。 孙中萧让我和三胖子到队伍中去,然后独身一人走到最前面领路。这时候于有时上前,递给他一个耳机样玩意。孙中萧点点头,将那东西挂在耳边,轻咳了两声。 于有时在后头嘴巴张张合合仿佛无声说了些什么,孙中萧远远对他点点头,队伍这才出发。 进了村,孙中萧的肌肉明显紧绷了起来,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黑面匕首,执在手中。四周雾气很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选在这个时候进村。 村子和昨天所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能看到鸡舍里飞出的几根鸡毛。 孙中萧用匕首挑起鸡舍的门,里头几只鸡立马咯咯的叫起来——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鬼村。 “小心了!”孙中萧握着匕首,冲我们喊,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踹开了一扇大门。 猫耳村都是那种木制大门,哪经得住这样踹,只听哐当一声,整个大门竟然就仰面到了下去,屋里霎时间响起了一声喊:“谁他妈的大早上在那里烦人啊!” 我们都一愣,这声音,显然是人发出来的……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窸窣穿衣声,跟脚步声。 张照若悄然躲到了于有时身后;张西复默不作声护在了依然淡定的吕乘风身前;张凹、张凸兄弟两面无表情,但从眼神中可以看护他们的紧张。 我注意到那个叫陈少清的汉子不知不自觉已经摸出了一把折叠铲回身观察着我们身后,警戒着什么东西。 三胖子疑惑问我:“不是说里面都是鬼吗?” 我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大概把……”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没一会里头走出来一个人,这人生的瘦弱,一看就是饱经生活苦难的乡村贫农。 那人见到我们,先是一愣,复而一惊,转头惊呼:“你们是……”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口,血液狂喷而出,孙中萧一脚把他踹的背过去,不让血液溅到自身。 我都看呆了,这村子怎么样都还不清楚,孙中萧竟然就已经大开杀戒。 没一会又一个农妇跑出来,孙中萧放倒她,这才引我们进屋。 进屋后,我才发现孙中萧的匕首非常锋利,刚才连杀两人,连血都没有沾一滴。他一进屋,就靠着墙角坐下一言不发。 我小心迈过两人的尸首,心中一阵恶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你们不怕坐牢?”我大声问。 回答我的却只有张凹、张凸两人的冷冷一笑:“他们是人?”张凸指着地上两句尸体,“果然还是太嫩了点,没见过什么世面吧?” 我一时语塞。 三胖子扯我手臂:“听孙中萧的准没错!” 一行人进屋之后,各自散去,于有时摸出笔记本,然后又摸出一个天线样的东西挂在笔记本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笔记本的电未免也太禁用了?直到后来才知道,于有时这个笔记本可不一般…… 张照若与他寸步不离。 张凹、张凸兄弟两找了个凳子,坐在一边。 陈少清走到门边,把被孙中萧踹坏的大门安回去,跟门神样的守在边上。 屋内顿时又暗了下来。 吕乘风这时候发话了,他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大家应该知道我来这里是找什么的,从北海,到云南,再到长白山,最后到贵州,我们经历了很多,遇到了很多危险,但成功就在眼前,所以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吕乘风说话得体,天生的领导人模样,响应者却寥寥无几。 我小声问三胖子:“他来找什么的?” 三胖子轻轻摇头:“我半路插进来的,都怪于有时要挟!我什么都不知道!” 吕乘风又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但哪有人理他,他这才悻悻然坐下来。 忙了一阵,两具村民的尸体就安静躺在屋子正中央,所有人都各忙各的,仿佛没看到他们一样。 于有时在那操作笔记本,我就盯着笔记本上那个天线看,盯了一会,突然听到滴滴、滴滴、滴滴的声响,这时候于有时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一丝狂热,然后噌的站起来,喊:“准备行动!” 张凹、张凸两人眼中顿时冒出精光:“现在?现在可是大白天!” 于有时语气坚定:“就是现在!” 张凹和张凸叹一口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大一小俩铁铲,小铲夹宽仅2寸,宽成U字半圆形,铲上部装长柄,虽然看似半圆,其实形状是不圆也不扁,最关键的是弧度,它长有40厘米左右,直径有15厘米。这让这把铲子看上去非常古怪。 大铲比小铲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只不过铲部大号了些而已。 我看着一愣一愣,这铲子有点像是七八十年代非常常见的一种凶器——管儿插。 不过又不像,随即醒悟过来,这是洛阳铲! 张凹、张凸两人用的洛阳铲看上去是最古老的那种,但其中似乎还做了些许改动,总之我是看不出来什么。 张凹、张凸两人操起洛阳铲,于有时抱着笔记本在屋内走了一阵,指着床边一处地方道:“挖!” 两兄弟对视一眼,刹那间,双手运铲如风,只听到沙沙几声轻微的响动,地面竟然就被挖开了一个大坑! 众人全愣愣看着他们,张凹、张凸也脸有得色。 不过下一秒,当一声,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特别坚硬的东西。 于有时面有喜色,喊:“停!”走上去想看个究竟。 我突然想到些事情,心中一紧,箭步冲上前去,喊:“是杘尸!小心!” 一只血红色的手噌一下从那个洞口伸出,抓向于有时小腿!千钧一发之际,我把于有时扑倒一边,吼:“把洞堵上!快!”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煞 杘尸那一爪子几乎快挠到了于有时腿上。 于有时惊呆了,但还算牢牢捧着笔记本不撒手,生怕把笔记本给弄坏。 张凹、张凸俩兄弟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洛阳铲挥的跟打桩机似的,直把土往坑里填,短短半分钟,那坑竟然就被填回去了。 我急的满头大汗:“跑!跑!”杘尸是会被土给埋住的? 于有时不听,喊:“孙中萧!” 孙中萧犹豫片刻,突然,吕乘风也喊:“孙中萧!上!” 孙中萧表情徒然变的坚定,摸出一把黑面长刀,这刀我见过,电视上,美国大兵探丛林的时候,就经常带着这种刀。 底下杘尸已被惊醒,只感觉地面一阵轻微抖动,唰一下,一只血手就从底下伸了出来。 孙中萧抡刀朝血手砍去,结果人被反震的往后倒退两步,我看到他一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杘尸不怕大阳的东西!也不怕煞气!你小心点!”我急忙提醒。 杘尸为树所养,五行属木,破土能力实属一流,下一秒它从土坑中钻出,一爪子朝孙中萧挠去。 孙中萧却没有硬抗,而是侧身闪避。 我暗道他经验丰富,杘尸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但速度慢的很,孙中萧的策略很对。 但不知道这只杘尸是否有智力,先前那只杘尸伪装成三胖子,差点把我们都骗了!结果证明我想多了。 杘尸盯着孙中萧不放,完全无视了其他人,陈少清更是好整以暇的抱着膀子看戏,我问他怎么不上去帮忙。 他说道:“不是我分内的事。” 孙中萧和杘尸打斗起来惊险万分,一开始还可以借助敏捷的伸手与之周旋,但由于室内太狭窄,躲避的地方不多,渐渐的有好多次他几乎要被杘尸抓到,体力也逐渐下降。 其他人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 于有时捧着笔记本疯狂敲击键盘,吼:“再拖五分钟!”张照若紧张跟在于有时身边,时不时帮他擦拭一下额前的汗水。 张凹、张凸两兄弟站在门前随时准备逃跑。 没想到他们内部这样不团结。 孙中萧在杘尸手底下足足撑了八九分钟,终于快支撑不住,虎吼一声:“你们快点想办法!” 于有时满头大汗,捧着笔记本身子都在颤抖。 陈少清和张西复申请终于紧张起来,随时准备上去帮忙。 我也慌了,王道士曾说过,杘尸是被树养出来的,五行属木,王道士那天试过,‘七星引阳’、‘引阳出窍’两个法子对杘尸无效,难道要用‘金行的聚阳符’? 这可就有些玄乎了。 带着金性的大阳之物,细数起来不多,古时候有些杀人溅血的宝剑是的,屠户的杀猪刀勉强算是半个,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杀猪刀只能算是金性阴煞之物……里头门道多的吓人。 简单说起来,金性大阳之物又可以被称作为‘金煞之物’。 说起来很玄,其实不过都是些杀人凶器罢了。 可现在上哪找杀人凶器?转头看到门前躺着的两句尸体,我灵光一闪,朝孙中萧大喊:“把匕首给我!” 孙中萧一愣,差点被杘尸抓到,反手抓出匕首,铮一声,掷到了我眼前土地上,齐根没入地面。我一惊,屋内虽然是泥土地面,但孙中萧好大的臂力! 拔出匕首,割破中指,让中指血均匀滴在匕首锋刃上,然后以匕首为符纸,用中指血在上画一张聚阳符。 “生火!”我喊。 其他人都一愣,转头直勾勾看着我,吕乘风忽然吼:“小张!帮忙生火!” 张西复得令,立马把屋里的八仙桌给拆了,在我的指示下,把柴火放在那两具‘尸体’上。 不得不说,在某些无法通过寻常方法判断的鬼物面前,经验就显得异常重要。这两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尸体’,我没法感受出来,但我知道孙中萧这人,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他这人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也就是说,他不会随便‘杀人’。 果然,柴火在两具‘尸体’上堆起点燃后,两具尸体就跟变魔术似的,砰一下,仿佛在火堆中泼过的汽油一般,瞬间消失不见。火堆燃起来,火焰呈诡异的蓝色。 我一愣,发现不对劲,捡起拆掉的八仙桌一块瞪了半晌,忽然醒悟:“这里房子里的东西,可能都是食人树的木头打造的!” 如果真是食人树的木头打造,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村里的杘尸这么多,而且鬼魂也这么多了…… 找到一根红绳,系在匕首尾端,然后把匕首扔到火堆中,一分钟后,匕首上的血迹干涸,匕首柄上的红绳也被烧掉。取出匕首,用布把匕首柄一缠,抛到孙中萧面前,吼:“用它!” 孙中萧反应神速,就地一滚,操起匕首朝着杘尸刺去。 这一下直接刺中了杘尸的小腿,匕首没入杘尸身体三分!虽然只是三分,但总比徒劳无功强。 众人全看呆了,我却急了,大叫:“杘尸跟粽子差不多!你刺他小腿有毛用!” 孙中萧也一愣,立即醒悟过来,扔了黑面长刀,匕首专往杘尸脑袋上招呼! 我再喊:“把匕首弄他眉心里去!” 孙中萧眼神瞬间变了,然后完成了个相当精彩的动作——他先是诱使杘尸到了墙角边,双腿在墙壁上连蹬,一个三角跳,人就落在杘尸身后。 杘尸咕咚一声躺下,再看去,杘尸脑门子上插了一把匕首。 原来孙中萧利用三角跳,然后一个借力,把匕首扎入了杘尸脑门子一半。 这时候于有时也大叫起来:“小……小心!还有一只!” 大伙都愣住,还有一只? 我也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踹开门,喊:“跑!”说着拉起三胖子,一马当先跑了出去。 下一刻,地面徒然一抖,一只杘尸从刚才那个坑里也蹦了出来! 孙中萧在最后,手背被杘尸抓个正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赫然在目! 我刚出去,眼前一黑,一堆猫耳村的村民聚在门口,毫无所觉的小声议论着什么:“嘎子家发生什么了?” 我一惊,这群村民更惊,见我出来,呜啊一声散开老远。 三胖子双腿都打哆嗦了:“他……他们是人是鬼?” 我呸了一口:“是人也是鬼!” 三胖子还要说什么,趁着猫耳村村民不敢靠近的时候,我已经拉着他出了院子,往村外狂奔。 身边忽然有动静,一看,原来是张凹、张凸两兄弟跟了上来。他俩看我一眼,眼睛里闪着精光:“小伙子,不错啊,山字派还是野字派的?” 我精神精紧张没空搭理他们,疯了一样往村外跑。 紧跟在我们后面的是吕乘风与张西复。 再往后是陈少清护送着于有时与张照若。 孙中萧一人断后。 不过这断后显然是无意义的一件事,他立刻就被猫耳村村民围住:“你是谁?”杘尸从屋子里冲出来,猫耳村的村民就像没看到杘尸一样,还上去打招呼:“嘎子媳妇,家里发生什么了?那几个人是谁?” 杘尸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去,撵上孙中萧,一爪子兜头抓去。 我急了,吼一声,让三胖子先跑,然后扭头跑回去。 那些猫耳村的村民见到我跟见到瘟神似的,瞬间避开一条道,孙中萧有了空间,轻松躲过杘尸的爪子,抓起我往外跑。 孙中萧力气大,速度竟然不比大仙慢上多少,我几乎是被他带着跑! 没一会撵上于有时他们,于有时这时候却大叫:“跑错了!这边!这边!” 他指着另一处小道,这条路明显不是出村的。 我心里大骂傻逼:“先出村!出村!” 吕乘风比于有时更加傻逼,他直接就朝着于有时指着的那条路跑去,他这一跑,张西复也跟着跑,张照若和于有时寸步不离,当然也跟着去了。 吕乘风是孙中萧和陈少清的金主,吕乘风往那边走,他们一转身也过去了。 孙中萧走之前,扭头看我一眼,点点头,那意思是保重。 张凹和张凸两兄弟见到突然散伙,犹豫了一会,这时候听到吕乘风远远喊:“赏金加倍!” 他俩立马转头跟了过去。 我急的跳脚,三胖子跑的气喘吁吁,问我:“咱……咱……咱们怎么办?” 我吼:“先出去!出村再说!” 结果三胖子这厮根本没什么体力,回头一看,杘尸已经摇摇晃晃追了上来,以三胖子的速度,肯定还没出村就被逮着了。 我急的跳脚,呸一口骂:“你们等我!” 孙中萧回头看一眼,犹豫几秒,转头和我一起驾着再也跑不动的三胖子。 跟上大部队,发现开路的是文文弱弱的于有时,他捧着笔记本,笔记本上那根天线还在,他边跑,边拿着笔记本上下晃荡,跟搜索信号似的。 没一阵,他指着一间木屋子喊:“就这里!进去进去!” 这木屋非常古老,屋顶是黑瓦,窗子还是那种木头的格子窗,上面糊着窗纸,窗纸已经旧的泛黄,但依然没有破掉。 “先别进去!”我喊,结果已经晚了。 于有时打开房门,一个薄如纸片的黑影子站在房门前,她直勾勾盯着于有时,然后手一抬,拂过他头顶,于有时便倒地不起…… “画中仙!”我心脏狂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死尸 于有时魂被勾走了!当场瘫倒在地!令人吃惊的是,寸步不离的张照若却并没有扶着于有时的人,而是伸手接住快要掉到地上的笔记本。 那双手又白又快,明明看她手无缚鸡之力,可偏偏接住笔记本电脑的手快的非同寻常。 我惊诧莫名!一个箭步上前,赶跑画中仙,转头冲众人吼:“进来!” 于有时把我们带这里来,自然有他的打算,即便他贸然让张凹、张凸兄弟两挖坑,挖出杘尸,我也决定再相信于有时一次——因为我们实在无路可走。 果不其然,刚进屋子,门都还没关上,杘尸后脚就撵了上来,它在屋外彷徨晃一阵,若狗子一样扬起鼻子嗅了嗅,突然转向我们,却怎么都不上来,数分钟后,惊奇的又折了回去。 众人大叹神奇。 我手扶在门框上,也觉得奇怪,但手中触感有些不对劲,仿佛门框在轻微颤抖…… 三胖子皱着眉头看我:“咋啦?” 我收了手,凝神盯着门框,没看到有变化。 这时候陈少清上前,伸手摸了摸门框,说:“怎么跟那张八仙桌一样的木材?” “食人树?”我自言自语。 陈少清满脸横肉一抖:“小兄弟,你没学过植物学?”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食人树是从未被人证实存在过的植物。 食人树广义指地球上的食肉植物,有13科20属600多种,绝大多数都隶属于猪笼草科、茅膏菜科和狸藻科等三个食肉植物科。已知的最大肉食植物是王侯猪笼草,会捕食小型哺乳动物。同时食人树指不同传说中的食肉植物,其体型庞大得能够杀死甚至吞噬一个人类或其它大型动物。不过现实中没有此类植物的具体存在证据,纵使有着各种不能肯定的有关报告记载。 但现在不管我们信不信,也只能把这事当真。 如果这房子真是食人树的木材建造的……我突然想到什么,急吼:“大家站一堆,别离开我三步远!” 食人树阴气重,天知道杘尸为什么会不上来,可能屋内有更厉害的东西…… 众人犹豫几秒,吕乘风带头靠近,其他人这才照做,不再随意散开。 “别分散,我们现在屋里找找看,你们看这里有没有一幅画,发现的话告诉我。”我喊,然后一群人扎堆,跟打仗似的,小心在屋子中摸索。 好在这间房子并不算太大,也没个桌椅啥的,两分钟不到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时候三胖子大喊:“这儿,这儿!” 我看过去,三胖子正指着一面墙兴奋喊叫。 屋子里本就空,所以一眼就看到了三胖子指着的地方——那哪有画? 三胖子拉我过去:“你看这里!” 原来画是直接雕在墙上的! 怪不得翻个底朝天都没看到哪里挂着画。 三胖子蹲下,想用手触摸,被我拉住:“别莽撞!”蹲下仔细打量。 与其说是画像,倒不如说是浮雕更为贴切,木头墙壁下端刻着一个女人,女人面容姣好,侧身而立,似半轮明月;着流苏长裙,裙摆及地恍若穿着天边棉云。浮雕栩栩如生,仿佛一眨眼,女人就要从墙壁中跳出来一般。 我一下子看呆,猫耳村都是土砖房,但偏偏这个宅子是木头房子,而且从这个女人浮雕来看,年代还很久远。 想了想,明白了‘画中仙’是怎么来的。 食人树以人为食,人死后被食人树消化,与树融合为一,再在上面雕刻画像,也就相当于在人死之后,把人脂、人膏混合未干血液在画上作画。 三胖子这时候还有闲情啃牛肉干,他边啃边问我:“然后咋办?” 于有时魂魄被勾去,画像肯定不能毁,先把魂喊回来再说。 和喊王道士那会差不多,依样画葫芦,把于有时放在门前,用他自己的中指血盖住浮雕眼睛,随后让张照若喊他的名字,期间少不了用‘引路纸人’。 于有时魂魄被喊回来,倏地惊醒,高喊:“怎么回事?” 张照若把笔记本电脑递换给他,他宝一样捧着笔记本。我把事情给他说,他听罢先一愣,然后哦了一声算是了解,甚至连句感激都没。 于有时醒来之后,我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他却捧着笔记本电脑旁若无人的敲击不停。 我正待询问,三胖子突然啊的叫起来,一个薄如纸片的黑影子从浮雕中飘了出来!所有人都慌了,张凹、张凸拔腿就跑,画中仙追上,伸手往他们天灵盖上抓。 我吓一跳,箭步冲过去,利用体内十世鬼胎的煞气,逼退画中仙。 张凹、张凸差点都跑出屋子了,扭头抹汗对我竖大拇指:“厉害!厉害!” 画中仙虽然被我逼退,但没有回到画中,而是漂在半空伺机而动,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把那块浮雕挖出来!”我喊。 孙中萧麻利上前,却被张凹、张凸两人抢先一步,这两人洛阳铲往前一递,这浮雕竟然就被完好的扣了下来。 这屋子本来就是木头打造,墙壁薄的很。 浮雕被挖出来后,留下一个大洞,洞对面是一片黑,画中仙这时候急了,疯了一样在我们头上盘旋,却不敢下来。 “烧了!”我喊。 浮雕被点燃,火焰噌一下蹿起老高,为了防止房子也被烧着,浮雕是串在洛阳铲上烧的。 浮雕被点燃的同时,画中仙也仿佛烧起来一般,全身只见到火星,却见不到火焰,没一会,他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众人惊讶的合不拢嘴,这群人虽然古怪,但是哪见过这种东西? 又在屋里找了一圈,确定再没画像之后,大伙这才松懈下来,吃东西的吃东西,喝水的喝水。 于有时则不停摆弄笔记本电脑,也不知道上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三胖子和我坐一起,第一次问了关于大仙的问题:“大仙不会有危险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干笑两声撇过头看于有时。 于有时那台笔记本电脑非常奇特,上头有一根天线样的玩意,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突然听到笔记本滴滴轻响,于有时便转头看向浮雕被挖掉后出现的黑洞。 我好奇也撇过头看,只看到黑漆漆的啥都没。 这时候陈少清上前,把手电筒往里一打,我当场就吓的跳了起来。 一张死气沉沉脸,瞪大眼睛顺着洞看向外面,那人眼睛瞪很大,但目光无神,脸上呈青灰色,干瘪干瘪的,穿着一件防风夹克,身上灰尘满布,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总之身体却不腐烂,甚至连一点臭味都没闻到。我没感受到这人身上的阴气与怨气,说明这不是一只鬼…… 孙中萧皱眉道:“死亡原因不明,不过生前受过相当大的恐惧。” 我绕到墙壁后面看了下,发现这墙是一个大夹层,这人莫名其妙就死在里边了。 “他怎么进去的?”我疑惑不已。 张凹、张凸围着墙壁一阵敲敲打打,我注意到他们脸上有些怪异神情。 吕乘风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们。 “把墙壁凿开!”陈少清突然说道。 张凹、张凸两兄弟对视一眼,我暗道不妙,急喊:“别!”可还是晚了一步。 两把洛阳铲几个起落,这墙壁就被完全挖开了。 墙壁一被凿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张照若虽然离得最远,但却胆小的惊叫出声,啊一声几乎把我们的耳鼓都震破。 墙壁里不是一具尸体……而是半具尸体。 这人留着平头,身上布满灰尘,不知道死了多久,但尸体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还可以看出他是个中年男人,可是……他的下半身突然不见了。 一根脊椎骨孤零零的掉在他胸部以下,下半身完全不见,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一样。 场景非常恐怖。 我没见过多少死人,几乎快要吐出来,三胖子的情况也和我差不多。 张凹、张凸、吕乘风、陈少清、孙中萧等人却只是脸色微微一变。 孙中萧蹲下身,他肩膀上还缠着绷带,他那里被杘尸扰掉了一块肉,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被阴煞气息冲身,干脆趁他检查尸体的时候,讨来一个玻璃瓶子,随便找张白纸,画了个纸人点燃丢里头,简单在孙中萧手臂上画了道口子,然后拔了个火罐。 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毕竟只能随地取材。 孙中萧回头:“多谢。” 他脸色明显缓和许多,我才舒一口气。 孙中萧蹲下坚持了半天,陈少清也皱眉蹲了下来,两分钟后,两人齐齐站起来,脸有难色。 “被非常大的力量直接拦腰咬断,内脏也被吸允一空……不过怎么看不到血迹?”陈少清眉头皱的死死,仿佛要夹断眉间的忧愁,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五大三餐的汉子犯愁。 孙中萧点点头:“但墙壁内是密封的,他怎么进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什么似乎的,又蹲下,在地板上摸索许久,忽然喊:“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门八卦 孙中萧指着地板上一处给我们看,张凹、张凸两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陈少清摸出匕首,在地板上磕磕碰碰一阵,撬开一块地板,在地板下,我们看到一个拉环。 三胖子一惊一乍:“这是啥?” 我们都不知道,于有时这时候捧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眉头皱着,喊:“拉开!” 我哪敢让他们拉,喊:“先等等!” 这里懂行的只有我一个,猫耳村古怪,莫名其妙出现的拉环更加古怪。 众人来回望着我俩,表情困惑。陈少清嘿嘿笑着,粗壮大手已经抹在拉环上,转头问我们:“我到底拉,还是不拉?” “不行!”“快!” 我和于有时齐齐喊出声,于有时抬头瞪着我,眼睛都快喷出火:“你懂个屁?” 我一下恼了骂:“你懂,你懂,你来,出了事全他妈死在这好了!等下我只管三胖子,你爱咋咋!” 陈少清脸色顿时变了,手略一松——画中仙勾人魂魄是他亲眼所见,杘尸也是在于有时的错误指示下挖出来的,他哪还敢相信于有时。 张凹、张凸两兄弟也差不多,嘿嘿干笑两声,躲开老远:“小兄弟,我可是支持你的,等下出了什么情况,你可不能忘了我们。”他们说话声音非常难听,跟公鸭嗓子样的。 孙中萧面无表情站在墙边,在他心中似乎只有服从命令这句话,然而吕乘风才是他的雇主。 张照若躲在于有时身后,眨巴眨巴眼睛,紧张四下张望。 于有时脸都气绿了,张口骂:“不与为谋!”转头看向吕乘风。 吕乘风平时说话没人听,不过真到了拿主意的时候,这个大金主才是这支队伍的话事人。 吕乘风一脸犹豫,看样子也被于有时坑怕了。 我把三胖子拉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收拾:“该怎样怎样,反正出了事我不管。” 于有时急了,叫起来:“打开!里头有你想要的东西!” 吕乘风犹豫两秒,我暗道不妙,果然,下一刻,他发狠喊:“拉开!” 自从进了贵州山区后,我的灵觉基本就失去了作用,无法感受危险,他们这样贸然拉开,不是找死? 孙中萧弯腰,手搭上拉环,只听到非常沉闷的吱呀声响起,这拉环连着的竟然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 张凹、张凸两人蹦出老远,我拉着三胖子也走到门前,随时准备逃跑。 陈少清不知不觉摸出了黑面长刀,身子微拱,蓄势待发。 张西复也精神紧绷站在吕乘风身边。 可等了足足一分钟,都没见到有什么动静。 这时候孙中萧喊:“还有一扇门!” 我们全一愣,凑过去看,原来还真有另一扇门,这扇门也是铁的,上头锈迹斑斑,却没有拉环,取而代之的是总共一十三个孔洞,孔洞大小和手指头差不多。 不过这扇门的开门方向与第一扇拉环门是相反的,一个往右拉,一个往左拉,也就是说,如果外面没人的话,想从里头把门推开,除非你把这门给炸了! “这是……”孙中萧也疑惑了。 张凹走上前,皱着眉头拿洛阳铲磕了两下铁门,道:“这是阴阳门,只能进不能出,宋朝前,用来关犯人的水牢就是用的这种阴阳门,两门都是向外开的,但开门方向一左一右,所以只能从外面开,从里面无论如何都是打不开的。” 我这才注意到两扇拉门之间几乎没有缝隙,这样想推开难度无疑登天。 于有时这时候哼了一声,上前喊:“现在没事了,你们谁把这扇门打开?” 张凹、张凸两人看了看底下这扇门,我也顺着看过去,上面排列着上五下八总共一十三个孔洞,但没有拉环,而且拉门跟四周贴合的十分严密,想要撬开完全不可能。 只能从这一十三个孔洞上做文章。 于有时蹲下身看了看,直接伸手往孔洞里伸,想试试能不能把这门给拉开,却被一只白净的手给拦住。 “小心!”张照若忙喊。 于有时回头看她一眼,张照若脸瞬间变得通红:“有……有……有危险。” “什么?”张凹、张凸一愣。 我仔细观察他们,发现张凹、张凸在某些方面非常擅长,我也就更加坚定了吕乘风是来找什么的。 “这是五门八卦锁!”张照若望向拉门的眼神坚定无比,完全没了看于有时时候那种怀春少女的羞怯,“每个孔洞里都有一个机括,总共一十三个机括。可能只用打开一个机括就可以把门拉开,也有可能要两人合力,按照一定的顺序打开机括,才能把门拉开……” 我一愣,一十三个机括,需要打开几个机括不清楚,还要按照相应的顺序打开机括……这不就是个排列组合吗…… 我给三胖子一说,两人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来到底有多少种开门方法。 张照若看到折扇门,眼睛开始放光:“有多少种开锁的组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锁孔的机括里都藏着非常严密的机关,要是开锁方法不对,机关就会发动,咔嚓一声,把人的手指头给削下来!” 于有时吓的往后缩了一缩。 我和三胖子愣愣看着张照若,其他人似乎是见识过这姑娘的厉害,并没有太多吃惊。 对普通人来说五门八卦锁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张照若接着说:“五门八卦锁开锁方式十分困难,制造起来也是困难无比,往往只有关押重要犯人,或者存放重要事物的时候,才会使用。在宋朝之前,只要不是暴力把锁头破坏,除了主人,几乎没有人能开这个锁。曾有人试着用钢铁打造带弯钩的铁棍开锁,结果铁棍都被削没了,这锁都没开成。” 我们听的大叫神奇,这五门八卦锁还真是一个字,奇! “里头机括灵活,机关更是凶狠,别说铁,就是现代的钢材拿来,也能被里头的机关削掉!” 张凹、张凸两人掘地无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信邪的摸出一根钢条,钢条很短,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他们把钢条一端深入其中,然后往外一勾,等了几秒,哈哈笑起来:“小姑娘,里头的机括不是坏了吧?怎么钢条一点动静都没?” 张照若却言笑晏晏:“拿出来看看?” 张凹把钢条往外一抽,我们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钢条一面光滑如镜,显然是刚被削断的!而且还是无声无息削断的! 我们惊惧不已。 第三十章 现代锻造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了,但是还没有什么技术能够在短短几秒内,削断一根钢条,而且还一丝声音都不发出的。 张凹、张凸两人不再说话,傻傻站在一边。 吕乘风走上前,他半蹲下来,盯着这扇拉门死看,问:“那该怎么打开?” 于有时难得合上笔记本电脑,摸出来了对讲机一样的小玩意,上头还带着显示屏,前端有一个小线圈。他把这东西对着拉门比划了一番,上头哔哔、哔哔响了一阵,然后转头说:“没有腐蚀性的东西,可以试试。” 听到于有时的话,张照若的目光瞬间变的炙热,紧接着从背包中摸出了一幅手套。 这手套非常非常薄,几近透明,带上手套后,手套就顺着她的皮肤贴了上去,粗粗一看,仿佛就没带上过手套一般。 “这个五门八卦锁年代有些久远,里头难免有些细菌,为了防止感染,带上手套是必须的。”张照若淡淡解释。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手套明显不是只为了防感染。 张照若不说,我们也不好问。 我只是很好奇,她是什么来头?于有时勉强算是三胖子的师兄,张照若是于有时找来的,那她是谁? 三胖子耸耸肩,手中拿这个牛肉干狂啃:“管他呢!不饿死就行了!” 张照若带上手套后开始开锁。 她并没有直接就把手指头伸到孔洞里去,而是蹲下身,敲敲打打一阵,耳朵附在拉门附近,听着什么,保持着这个姿势五分钟后,她站起来拉了拉筋。 就在我们以为她要开始的时候,她慢慢蹲下,把鼻子凑到那一十三个孔洞前死劲嗅着。 这样反反复复重复以上步骤,半个小时后她才开始动手…… 我微微一怔,心道:这不是‘望闻问切’吗? 张照若执行的几个步骤就是‘望闻问切’,这是师傅给我强调过许多次,可我偏偏没有完全做到的。 我不禁对这个姑娘刮目相看。 只见到张照若俯下身,手指头还没伸到孔洞中,已满头大汗。她素手在拉门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听到回音,右手小拇指轻轻探入其中一个孔洞当中。 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我们精神全一紧。 但想到刚才张凹、张凸两兄弟的钢条插进去都没有这声音,张照若显然没事。 她一只手不停的敲击拉门,另一只手则缓慢的插入孔洞当中。 整整十分钟,她才确定了三个孔洞的位置。 正当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声!我们一听声音,忍不住齐声惊呼:“杘尸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险 先前折回去的那头杘尸又出现在了门口,站在木屋门口,没了顾忌似的往里头冲。 我们都慌了:“他怎么能进来?” 于有时满头大汗:“可能是因为把浮雕烧了!” 我一惊,杘尸怕画中仙?但没有时间想这么多,连喊:“别让它打扰张照若开锁!” 孙中萧倏地站起,操起黑面长刀迎着杘尸就冲了上去。 这头杘尸智力十分低下,孙中萧艰难缠住他,我喊:“坚持住!”撒腿往外面跑。 三胖子急的大喊:“蒋娃子!你干什么去!” “拿匕首!”我急道。 结果刚跑出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追上来:“一起!” 我一看,是陈少清。 三胖子也想过来,我冲后面吼:“拉住他,你们别随便从屋里出来!” 陈少清和我撒腿往外跑,这时候浓雾已经散开了,猫耳村的村民仿佛不是鬼魂一般,自由自在的在阳光下行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陈少清边跑边问:“他们到底是什么?” 我跑的气都喘不过来了:“鬼……鬼!都是鬼!” 陈少清哦一声,默不作声摸出匕首做警惕状。 猫耳村的村民看到我们沿路狂奔,都惊诧转头看我们,那眼神,那神态,那举动完全和活人没什么两样。 说实话,我也心里发毛,猫耳村的状况我大概猜到了一些,心想,这猫耳村还真是造孽。 “啊……”耳边时不时响起村民们的惊呼,我充耳不闻。 陈少清皱着眉头跟我身后。 没一会我们回到了挖出杘尸的那间屋子,杘尸还躺在地上,一群猫耳村村民围在一边哭喊:“嘎子!嘎子!你怎么了?” 我看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陈少清虎吼一声:“滚!” 这群村民惊讶回头,看到我们呜啊一声叫了起来。 我冲上去,他们跟躲瘟神一般躲开老远,死活不愿意碰到我。 “他们半人半鬼,所以看到我要本能躲避。”我对陈少清说,“别管他们,先把这头杘尸绑起来!这匕首扎不死他的!” 我利用身体内的十世鬼胎把这群‘悲愤莫名’的村民赶出屋子。陈少清不知道从哪找到两根麻绳,麻绳有三指粗,把杘尸四肢反身向后一起捆着,使出吃奶的劲,系了一个非常结实的结。 “他奶奶的,身体真硬。”陈少清累的满头大汗,“四肢关节跟钢筋样的。”他盯着杘尸看了会,又费了把子力气把它吊到了房梁上。 “它再厉害,都是人类的身体结构,老子就要看看,把它四肢反捆住,它还怎么脱身!”陈少清冷笑两声。 我点头:“把匕首拔出来!” 匕首一被抽出,杘尸就醒转过来,怪叫着挣扎,但由于四肢被反剪住,纵使他气力再大,都没法从绳索中脱出。 “匕首杀不死他?”陈少清问我。 我把匕首小心收好:“哪那么容易,除非你能砍下他的脑袋,或者……找到他的魂魄,把魂魄按回他身体内,再就可以用大阳的东西把它烧了。” 没时间解释更多,我喊陈少清快回去,孙中萧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我们两出去,发现门口又围了一大堆猫耳村村民,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 见我出来,呜啊一声跳开,陈少清和我疯了一样往木屋方向飞奔。 一过去,只见到孙中萧好几次差点被杘尸的爪子挠到,非常狼狈。而且为了不让杘尸冲进屋子,孙中萧几乎是用身体堵住的大门。 “你快去帮忙!”我急了,冲陈少清喊。 陈少清接过匕首,嘿嘿一笑,趁着孙中萧和杘尸打斗的时候,轻松绕到杘尸身前,只见到他粗壮胳膊上青筋暴起,一匕首就扎进了杘尸脑袋里去。 杘尸哼都没哼一声,立即倒地不起。 我们全舒一口气。 于有时这时候却叫了起来:“照若……你的手……” 张照若汗如雨下,脸白的跟涂了粉一样。 只见到她的右手无名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鲜血染红,三胖子眉头一皱,上前看了一眼,笑着转头对大家说:“没事,被割破了,待会我弄些草药敷上去。”说着打开自己的背包,我这才看清楚三胖子的背包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草药,压在一大堆食物底下,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药材。 然后取出研磨棒和研磨碗,自顾自的挑了几株药材磨起来,嘴巴还一直念叨着什么,药性凉啥啥的……总之我是听不懂。 张照若满头大汗,于有时想伸手帮她去擦,却被骂了回来:“别碰我!” 于有时吓的一抖,悻悻然退回去。 只见到张照若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五门八卦锁上,全身紧绷,仿佛任何有点重量的东西压在他身上,都能把她压垮。 她的七根手指头都已经插入了五门八卦锁的孔洞当中,只能用脑门磕一下地面,再侧耳听锁的动静。 我这才看到她脑门子几乎都冒血了。 终于,再放入第八跟指头之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张照若费力把拉门往外一扣,吱呀一声非常尖锐的声响,这门就被拉开了。 做完这一切的张照若瘫倒在地,一个劲的喘气,开一个五门八卦锁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但明明累的动弹不得的她,偏偏嘴上挂着微笑:“终于开了一次五门八卦锁……” 三胖子上前,把磨好的草药敷到她手指头上,然后把还剩下的草药混着水,让张照若吞下去。 张照若苦着脸几乎快哭出来地把药吞了下去。 三胖子笑了起来:“没办法生火,所以只能这样了,效果要差一些,不过聊胜于无。” 张照若吃完药,脸上疲惫深色好了许多。 “刚才差点错了一步,要不是我收手快,手指头都要被削断了……”张照若战战兢兢说。 我们这才知道她手指头为什么一直冒血。 这时候吕乘风忽然喊:“我们下去!” 孙中萧眉头皱了起来:“我们还有伤者……” 他指了指张照若。 我也皱眉头,吕乘风未免太心急了?而且拉门才打开,下面的空气怎样还不能确定。 吕乘风沉默两秒,说:“孙中萧留下,张西复、陈少清跟我下去,张凹、张凸你们两个怎么看?” 张凹、张凸两人嘿嘿一笑,操起洛阳铲站在吕乘风身边:“您说呢?” 吕乘风点点头,然后望向于有时,于有时愣了愣,看了看张照若,又看了看底下,坚定道:“我也去!” “那就这样了,叶壮你是跟着这位兄弟吧?”吕乘风看向三胖子。 三胖子哼一声:“要不然?” 吕乘风没再说什么,这时候陈少清和张凹、张凸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火折子,这玩意我还是第一次见,火折子一吹就燃,张凹把火折子丢下去,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在黑暗中,那火折子滚出老远只看到一些星星点点。 火折子足足烧了半个小时没灭,张凹才怪声怪气说道:“底下空气足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防毒面具。” 张凸手中洛阳铲往地面上打了两下,只听到非常沉闷的一阵响,便再挖不下去,这个矮个黑汉子病怏怏看了底下一眼,说:“底下有巨石形成的拦截,很厚……起码有五米多厚,下去之后没法打洞,得用炸药炸。”张凸不仅外貌和张凹很像,声音也是一样的难听。 我听完就知道为什么吕乘风要留人在上面了,心说这人心思好缜密。 他是怕万一他们在里头碰到了什么危险,没办法出来,还得靠我们上面的人接应。 “我还要去找我的同伴。”我冷声说。 吕乘风笑了笑:“没事,孙中萧守在上面就行。” 我心中暗骂,没了孙中萧,我和三胖子想找大仙和王道士的话,在村子里几乎寸步难行。 孙中萧有些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旋即保持沉默在张照若身边蹲坐下来。 他想置身事外。 张西复这时候说:“我们现在下去?” 于有时的笔记本电脑似乎没电了,他从包里摸出块新电池,换上,打开后在上面噼里啪啦敲一阵,才说:“下去吧。” 张凹、张凸两兄弟嘿嘿笑着,操起洛阳铲做了个请的收拾。 我知道这两兄弟是贪生怕死,不敢先下去。 吕乘风笑了笑,张西复更是冷笑两声带上防毒面具,打头走下去。吕乘风紧随其后,再之后才是于有时。 这时候张凹、张凸两人顿了顿,看了看陈少清,抢了进去,留陈少清断后。 陈少清噗一声笑出来,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即便满脸横肉,也少有严肃的时候,和孙中萧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他也不恼火,等着张凹、张凸两人进去之后,才一跨步走了下去。 顿时上面只剩下我、三胖子、孙中萧、张照若四个病残人士。 孙中萧手臂有伤战斗力大打则扣、张照若累的站都站不起来、三胖子是个大胖子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我在猫耳村能做到的也很有限。 于是我很怀疑,我到底能不能找到大仙和王道士他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遇 吕乘风带人下去之后,我和三胖子在上边面面相觑,三胖子平时吃吃喝喝不问世事,但其实他心比谁都急:“去找大仙?” 我点头:“找肯定是要找,但是……”说着看了孙中萧一眼。 我和三胖子两人在村里碰到别的东西不怕,碰到杘尸那是死定了的。 孙中萧闭了眼,不看我,只是冷冷说:“抱歉。”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帮不了我。 “你在这等,我一个人去找!”我对三胖子说。 三胖子愣了愣:“不带我去啊!” “你跑得过杘尸吗?”我无奈,不是不带三胖子,是这村里的杘尸不知道有多少,碰上一个两个还好说,跑回木屋就是了,但是……这村里的杘尸肯定不止那几个。 三胖子啃着牛肉干,寻思一会,耸耸肩:“那你早点回来。” 我哦一声,快步出了屋子。 结果刚出来,肩膀就被人按住:“把这个拿着。” 是孙中萧,他递给我一把黑面长刀,就是电视上美国大兵进密林后常用的那种,刀长半臂,刀头跟个茄子似的,刃口光滑如初,即便孙中萧拿这把刀和杘尸搏斗了好几次,刃口上连一点卷痕都没。 “一定要回来。”孙中萧使劲按住我肩膀,然后松开,转身回到张照若身边坐下,不再看我一眼。 我冲他抱拳:“一定回来。” 三胖子这时候偷偷塞给我一小瓶糊样的东西,他粗声粗气说:“治外伤的,可以止痛,大仙要是受伤了……给他抹上。” 我点头,快步出去,来到猫耳村的一条小巷中。 猫耳村不大,就不到五十户人家的样子,房子挨着房子,一会儿就逛了个遍,却始终没看到大仙和王道士。 “难道出事了……”我暗想,但王道士说过,他说他能坚持三天,我就只能相信他可以坚持三天,否则他不顾危险冲进去送死? 如果他们没事,他们会在哪里? 我寻思着,却找不到答案,难道在屋里? 那可就有点难办了,猫耳村古怪就古怪在,他们每一户人家应该都有食人木打造的家居或者一些别的东西,这些都为养杘尸备好了条件。贸然进屋,很有可能惊扰了杘尸,到时候就麻烦了。 在村里大摇大摆晃了一圈,村民见到我跟见到瘟神似的跳开,可偏偏他们在避我,却又无视我。仿佛我不‘存在’一般,不论我如何喊叫,如何在村里闹出动静,他们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这可就奇怪了。 猫耳村到底哪出了问题?这群村民是鬼无疑,他们为何在大白天能大摇大摆的出来,但到了晚上又变成青面獠牙的厉鬼? 我突然记起他们喊那具杘尸——嘎子、嘎子媳妇。 这么说……杘尸原先都是村民? 王道士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这些,所以笃定自己能带着大仙在里面撑三天? 想到这里,我猛一拍脑门子:猫耳村满村冤魂,而且还有杘尸跟画中仙,要是我,我能躲哪里去? 这样换位思考一下,我立刻有了头绪。 猫耳村村民白天跟常人无异,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厉鬼,不论白天晚上,王道士跟大仙没有十世鬼胎,绝不能他们打照面。画中仙行踪飘忽,而且行动起来没个定向,虽然被消灭了,但王道士他们不知道,所以暂且放在考虑外。 杘尸?猫耳村的杘尸长久处于休眠状态,要不是张凹、张凸两人把那具杘尸挖出来,我们也不会这样狼狈…… 但杘尸当中还有一个例外——就是那天伪装成三胖子欺瞒我们的那具杘尸。 那具杘尸的智力超群,甚至能与人对话,他应该是村子里能对王道士造成最大威胁的东西。 王道士要一面躲避杘尸的追追赶,一面避开猫耳村村民冤魂,还要提防画中仙…… 我想了半天,忽然醒悟:“难道王道士他们去了木屋?去了木屋后,基本上就只用对上画中仙,那么胜算也大不少。” 旋即我就摇头否定,如果王道士去了木屋,为什么我们没看到他? 我站在猫耳村村中央苦思冥想,四周村民各忙各的,只是走路的时候绕开我,就跟没看到我似的。 正当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呼喊:“救……救……救命!蒋娃子!救命!” 我一愣,是三胖子的声音,慌忙朝着声音方向跑去,只见到三胖子疯了一样往这边跑,边跑边叫。 “又来了两具杘尸!”三胖子冲我喊。 我吓一跳,被张凹、张凸两兄弟挖出来的那两句杘尸不是解决了么?难道是我们进村那天钻出来的那两具杘尸? “孙中萧呢?”我急喊,跑过去,却猛然觉得不对劲。 三胖子体力很糟糕,跑步很慢……但是,眼前这人跑起来怎么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艳阳当头,我却冷汗直冒。 三胖子跑到理我只有五米多远,大叫:“蒋娃子……救,救命!”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我越看越诡异,‘三胖子’表情虽然痛苦,并且急切,但是……真的一滴汗都没有流……这种天气,光是在大太阳下站着都会满头汗…… 我当场吓的炸毛,哼都没哼一声,扭头便跑。 ‘三胖子’在身后急喊:“蒋娃子!蒋娃子!救……救命!” 我话都不敢答,撒了腿在村里跑开,三胖子就撵在我身后,一个劲的喊救命,喊了没一会,声音突然变成了哀嚎,我得空扭头一看,‘三胖子’全身皮肤都裂开,一句杘尸从里头蹦了出来。 使劲抹了抹汗,还好刚才跑的快,要不然就糟糕了。 这具杘尸显然就是那天撵大仙和王道士的杘尸,这具杘尸突然出现,是不是就是说大仙他们遇难了? 越想越心急,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往回跑,我自个肯定是搞不定这家伙的,只能往木屋那边引。 杘尸速度慢,没一会被我甩开,我舒一口气,准备拐弯回木屋,眼前突然一花,一个血爪子就挠了下来。 我慌了,一顿乱摸,慌忙中操起黑面长刀挡在头上。 只听到当一声,手臂顿时就失去了知觉,然后铮一声,黑面长刀没柄插入土中。 我看也不敢看,连滚带爬往外跑,这时候另一只杘尸也追了过来。 我疯了一样跑回木屋:“孙中萧!”我急喊。 杘尸速度慢,没追上来。 孙中萧从屋里窜出,我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心里骂:老子是捉鬼的,怎么净碰到这种难解决的事? “后面有三头杘尸!”我喊。 孙中萧愣了愣:“三头?” 三胖子从屋里跑出来:“蒋娃子,你是不是跑晕了?” 张照若体力恢复了些,也扶着墙走出来,盯着我出神。 “我们先出村!”我当机立断。 被三具杘尸撵,得时时刻刻小心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孙中萧脸一沉,不说话,回到拉门边坐下,张照若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只有三胖子一脸惊恐的喊:“那大仙呢?!” 我咬牙:“猫耳村就这么小!能跑到哪里去?说不定他们从村子另一边跑了!” 猫耳村又没个遮拦,只要不是在村口被堵住,四面有很多地方出村。 三胖子恍然大悟,说:“我收拾下!”进屋把一些草药跟瓶瓶罐罐装进包中。 我在外面急的踱步,杘尸速度虽慢,但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三胖子收拾好,我拉着他往村外狂奔。 才跑到一半,就被堵住了。 猫耳村的路非常狭窄,一只杘尸就可以把路给封死。 “这边!”三胖子和我慌忙往右边的小道跑,刚到出口,另一具杘尸倏地出现,爪子几乎把我们挠到…… 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三胖子速度慢,但也吃力跟着我跑,结果一转头,另一具杘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把退路堵死了。 “爬墙!爬墙!”我慌张喊,手忙脚乱爬上院墙。 三胖子太胖了,趴在院墙边上死活爬不上来。 “你用力!”我劲用的几乎快把肠子给蹦断了,都拉不动三胖子。 几具杘尸越来越靠近,三胖子急了,把包扔给我,慌张喊:“蒋娃子!一定要救出大仙!” “我救你麻痹啊我救!你给老子快上来!”我焦急大骂,怕三胖子做蠢事,说着跳下墙,把他往上推。 三胖子哭喊着一屁股把我拱远:“你别管我!” 这时候杘尸里我们差不多只有三米远了…… 我急把他一推,怒骂:“你大爷的快爬上去!” 结果这一下太用力,再加上三胖子自己的力量,轰一声,这土砖砌成的墙竟然被他扑倒了……土砖墙本就脆,三胖子又重,再加上我一使劲,没想到就这样倒了。 我吓的下巴都快砸地上了,三胖子爬起来挠挠脑袋,一脸困惑:“哈?” 杘尸已经到了面前,我来不及吃惊,拉三胖子快跑。 三具杘尸撵在我们后头,三胖子用了全力跑,可他的耐力始终不够,杘尸越追越近,爪子一伸,把我背包给挠了个稀巴烂,里头零零碎碎的掉了一地。 三胖子看的连道可惜:“你……你……你吃的东西怎么这么多啊!” 紧接着我背后一痛,杘尸爪子一下子挠我背上了! 我慌了,回头一看,杘尸离我不到一米远,它爪子已经扬了起来……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一个人影飞奔而至,刷一下把什么东西插到了打头那具杘尸眉心,然后回头吼:“快跑!” 我一看,忍不住喊出声:“孙中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救 孙中萧快步冲上前,把匕首扎入一具杘尸脑门子上,转头拉我们跑。 我和三胖子气喘吁吁跑回木屋,突然想起什么:“先前那头杘尸呢?” 孙中萧指了指院子,我一看,好家伙,这具杘尸四肢也被反绑了起来,啊啊的发出奇怪声音啃着泥巴。 “你怎么知道这样做的?”我吃惊问。 孙中萧望了屋外一眼,那两具杘尸还没追上来。 “他们和人类身体构造是一样的。”孙中萧面无表情道。 我忍不住暗叹,孙中萧和陈少清还真是一条道上的人。 “刚才多谢你了。”我冲他说。 孙中萧不搭理我,转头进了屋。 张照若扶着门,脸色铁青,弱声弱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目前的状况,那两具杘尸找上门是迟早的事,匕首却只有一把,而且还在外头。 三胖子一屁股坐地上,把背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跟红军赴死似的喊:“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这时候孙中萧从屋里出来,手中多了根绳子,这绳子有点像是登山绳。 他指着房顶说:“上去!”说着头也不回反身一脚把屋内的那两扇拉门给关了上。 “它们可能不会爬高。”孙中萧解释。 我一愣,这事我还真没想过。 “它们全身肌肉僵硬,关节更是不灵活,所以行动非常缓慢。一般这种关节、肌肉僵硬的动物,都无法爬高。” 三胖子惊讶张着嘴巴,嘴巴里的食物都快掉出来了。 “爬!”我下定决心。 孙中萧挨着墙,也没看他怎么动,两个起落就爬上了房顶,把绳子放下来,让我先爬上去。 张照若第二个被我们拉上来。 三胖子殿后,因为以他的体重,我和孙中萧两人都拉不动他…… 三胖子将登山绳系在腰上,我、孙中萧、张照若使了吃奶的劲才把他吊到一半,房顶都快被我们踩穿了。这时候外面一阵响动,那两句杘尸追了过来。 我急的满头大汗,三胖子大叫起来:“快!快点……” 可我们怎么都拉不动他了。 这时候杘尸已经进了院子,我慌的大骂:“你狗日的平时不能少吃点!”一个人影已经跳了下去。 是孙中萧! 孙中萧在底下把三胖子往上一拖,我和张昭若手臂都快被绳索勒断,才把他给拉上来,结果我用力太猛,三胖子拖上来后,猛的往后一倒。木屋房顶本就是黑瓦,刚才就被我踩松,这一下直接砸穿房顶,背上重重一痛,肺部的空气跟被挤出去似的摔在了地上。 木屋并不算高,但这一下摔的实打实,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痛的昏厥过去。 在地上挣扎折腾了一阵,耳边听到有人吼:“快上去!” 胸部一阵绞痛,好不容易缓过气,只见到一只杘尸不要命似的我往屋里冲,孙中萧缠住它。 这时候一根绳子从上头吊了下来。 三胖子在上面急喊:“蒋娃子!快上来!快上来!” 原来是张照若把绳子绑在了房梁上,还是这姑娘机灵,知道他们在房顶拉的话,指不定又会掉下去,干脆把绳子绑在房梁上。 我胸部剧痛,吃力爬上去疼了个满头大汗。 刚爬上来还没来得及喘气,孙中萧也爬了上来,顺便把登山绳也收了。 两句杘尸在底下晃了几圈,伸手朝空中虚挠着。 这时候三胖子突然惊呼:“你受伤了?” 孙中萧苦笑两声。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冷漠的汉子脸色发白,胸口血流不止,小腿上更是连皮带肉的被挖下来一块…… “你等等!”三胖子喊,手忙脚乱差点掉下来的从背包里摸出了几味药材,把药放在研磨碗里研磨起来,边研磨还边让张照若加水。 最后帮孙中萧敷好药,给他缠上绷带后,三胖子递给我一个小玻璃瓶子,里头是一些青色的水。 “理气的,你摔太重,气一时顺不过来。” 我喝下,胸口顿时清凉了不少。 低头看去,两具杘尸在底下也不离开,就仰着脑袋看我们。 张照若都快哭出来了:“怎……怎么办?” 三胖子闷闷坐在房顶上吃东西,天气太热,烈阳当头,他热的汗流浃背。 孙中萧在房梁上躺了一会,霍地坐起来说:“我下去会。” 我一惊,猜到他要去干什么,忙拉住他:“不慌!你要去捡匕首回来?顺便把大街上那头杘尸捆住?” 孙中萧一愣面无表情撇过头没说话。 我也识趣的闭了嘴,孙中萧的打算不错,一个一个把杘尸消灭,但要是他身体无碍还好,但他现在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的很,下去几乎就是送死的。 找三胖子讨来一个玻璃瓶,想咬破中指,用中指血画一张聚阳符把孙中萧体内的阴气驱逐,却发现自己两手中指早干干瘪瘪,只能瞄向三胖子。 三胖子做视死如归状:“来吧!” 用三胖子的中指血画了张聚阳符,然后给孙中萧拔了几个火罐,帮他驱逐了体内的阴煞之气才得空检查自己的伤势。 我自己身上的伤并不重,背后被杘尸爪子挠了一下,但杘尸的阴煞气息对我无用,所以基本算是皮外伤,三胖子给我包扎了下算是没事了。 孙中萧沉默寡言,张照若弱女子一个,三胖子死胖子一只,我在杘尸面前又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虽然杘尸上不来,但我们也下不去。 拉门是被孙中萧关上的,是为了防止杘尸寻下去,但是这下好了,吕乘风他们估计也上不来了。 三胖子文绉绉来了句:“这是困兽斗啊……” 我翻了翻白眼:“这是困鼠斗!底下那两只是猫!” 张照若手足无措:“不知道小于现在怎么样了……” 我更担心大仙和王道士他们。 四人困于房上,谁都没个好办法,孙中萧只闭目休息,三胖子闷闷吃东西,在上边晒的不行,也躲到房梁上来,把张照若都挤到角落去了。 张照若苦着脸,我也没办法。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张照若忽然尖叫起来:“这……这里有幅画!” 这突然一叫,差点把我吓的摔到下面去。 “怎么回事?”我过去看。她挪了挪身子,指着房梁上一块给我看。 三胖子也想过来,被我踹了回去——房梁这么狭窄,他过来不是添乱么。 只见张照若屁股底下有一张非常隐蔽的浮雕……和画中仙那幅差不多,不过这幅画比画中仙那幅多了许多内容,但大半被压在她屁股下,看不太全。 “会不会……还有那东西?”张照若弱弱问。 我伸手摸了摸浮雕,浮雕上一点反应都没,如果真是画中仙的话,不会这样。 “你让开点,让我看清楚。”我说。 张照若又挪了挪屁股,整个人都挤到了角落,我这才把整幅画全看清。 看清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浮雕绝对不是为了形成画中仙而雕刻出来的……因为浮雕上根本就一个人都没! “我们换个位置!” 和张照若换了位置,便于我更加仔细的观察。 “发现了什么?”三胖子远远问。 我凝神看着浮雕,一分钟之后,大喜过望:“有救了!” 孙中萧这时候也张开眼,疑惑看着我。 我指着浮雕给他们看:“你们看,浮雕上一个人都没出现,说明浮雕根本就不是为了养画中仙而雕刻的。” 张照若指着上头的一个人问:“这不就是人吗?” 我笑了笑,让她仔细看,她歪脖子看半天,忽然喊:“雕的是杘尸?!” 我哈哈大笑:“对,就是雕的杘尸。”孙中萧这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仔细看的话,其实这并不是一副浮雕,而是两幅。”我侧身,尽量把浮雕全部让出来,整个浮雕展现在大家面前。 相对于房梁来说,浮雕很大,几乎有两个屁股那么大。以中间为分界线,前一半雕刻的是一颗巨大的树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就像是人肚子一般,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站在树肚子中,怪笑看着外边。 另一半浮雕上则刻的树木起火了,那似人非人的怪物在火焰中身体扭曲。 张照若看了半天,问:“这是什么?” 这姑娘虽然开锁方面非常擅长,可正常情况下还真是蠢的可以……怪不得老觉得他和于有时是一对,这两人从某方面来看是同一类型的人。 孙中萧出声问:“可以用火烧死?” “光用火当然不能烧死。”我摸着浮雕,声音压很低的说:“要用食人树的木材烧!” 三胖子疑惑了,问:“为啥?” 我想了想,告诉他:“听说过毒蛇出没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吗?” 三胖子猛然醒悟:“原来是这样!” 师傅曾给我说过,世间一物降一物,没有绝对无敌的东西,杘尸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应付的范畴,但他们绝对是有弱点的,再毒的蛇,七步之内都能找到解药,杘尸出没的地方,也一定有能降服他的东西! 这东西就是食人树! 第一百二十章 十去九生 孙中萧二话不说,上了房顶,绕到外面,把折叠铲摸了上来,然后我们开始拆房子。 整栋木屋都是食人树建造成的,房上木头很多,没一会我们就弄到了不少。 第三十一章 我和孙中萧对视一眼,让三胖子、张照若先呆在上面,然后我俩下去。 我们事先做成了几个火把,一点着,那两句杘尸果然蹭蹭的往后退,我俩胆子放开,把火把往杘尸身上一扔,就跟火星碰到汽油样的,两句杘尸砰一声烧了起来,并且发出瘆人哀嚎。 杘尸变火人,爪子还像我和孙中萧抓来,又扔了两只火把过去,足足烧了十分钟,两具杘尸才化作了一地黑灰。 三胖子和张照若从房梁上爬下,恍若隔世。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杘尸,转眼就变成一地黑灰,这种转变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把拉门打开。”孙中萧叹气站在一边。 吕乘风他们还在下边,指不定什么时候要上来。 张照若抖着手走到拉门边上,我和孙中萧就趁着这个当口,把外面的那具杘尸也用食人木烧了。还废了一番周折,把街上跟先前那间土砖房里的杘尸都解决了。 回来的时候,发现张照若竟然焦急在拉门上敲敲打打。 “怎么?”我上前询问。 张照若泪珠子忽然往下掉:“没想到五……五门八卦锁是活机括,开一次锁之后,开锁机关就随机变了……” “再开一次不就成了。”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哭。 孙中萧脸却一沉,我突然醒悟,开门五门八卦锁需要时间,底下危险未知,谁知道吕乘风他们什么时候要上来? 张照若手忙脚乱开始开锁,精神却再难集中,三胖子配了几味药帮助她凝神定气,她这才沉静下来。 五门八卦锁不好开,即便张照若开过一次,第二次也需要不少时间。 “我出去一趟。”我悄声说。 “找大仙?”三胖子问。 我点头,让他在这里呆着,知道怎样对付杘尸后,这村子对我就没什么威胁了。 带着两个火把,踏上征程。 又在村里仔细找了一圈,总算找到线索——在一间屋子里,有一些食物的残渣。 记得这是村长赵三顺的家,王道士怎么会躲在这里?寻思了一阵,猛的发现屋内有个大坑,不过这坑显然被挖开很久,不可能是王道士他们挖的。 除此之外再无发现。 “大仙和王道士到底躲哪去了?” 我心里烦躁。 在村长家附近晃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东西,只好折回去,可在折回去之前,我看到村长家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个女人穿朴素的白色衣服…… 我隐约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女人五官精致,微微笑起来就跟在嘴角挂了个小月牙一般。 我拼命想,都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照片是二人合照,另一人则是赵三顺,大概是结婚照吧。 在照片边上,竟然还看到了另一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物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瘦弱男人皮笑肉不笑,边上站着村长赵三顺,还有另外两个模样古怪的男人。 那瘦弱男人正是章子! 我吃一大惊,章子怎么无处不在? 照片下没有日期,我无法判断出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也就没法确定章子来到这里的确切时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张照片起码是九八年之前照的。 也就是说,猫耳村出现这种状况的时间并不久远。 章子是个盗墓的,他来这里干什么?大仙他们是不是也认出了这张照片,所以猜到了什么,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满腹疑惑,拿着食人木制成的火把几乎把猫耳村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大仙和王道士他们。 愁眉苦脸回到木屋,忽然间,老远传来啊一声尖叫,我慌忙跑回去,只见到猫耳村村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木屋团团围住。孙中萧早把黑面长刀捡了回来,拿刀与一干拿着农具的村名对持。 时不时有两个不长眼的村民挥着农具上前,被孙中萧一刀划破喉咙……但惊奇的是,这些被‘杀’死的村民,没一会就会爬起,朝着孙中萧叫喧:“哪里来的坏蛋,从俺们村滚出去!” 我看了看表,已经五点,马上太阳就落山,我急冲过去,逼退他们,这群村民看到我,哄一下散了开,远远对着木屋喊:“从俺们村滚出去!” “刚才那声惨叫是?”我问孙中萧。 孙中萧沉着脸让我先进去,我一进去就傻眼了,张照若脸色惨白躺在地上,左手血流不止,一根小拇指平白被削掉了一半! 血液染红了地面,三胖子急急忙忙配草药帮忙止血、包扎忙前忙后。 十指连心,那一下有多痛,怕不是只有张照若知道了。 “刚才她专心开锁的时候,外面这群村民冲进来了。”孙中萧冷冷道。 我沉着脸不想说话,三胖子忙的满头大汗,给张照若上好药,包扎好后,这姑娘竟然又爬了起来。 “小于还在下面……” 张照若脸色惨白,跟在脸上涂了一层白粉似的。 “现在最好不要动了。”三胖子陈恳建议,孙中萧也上前把她按下休息。 “先休息一阵吧,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我叹气。 这时,底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是有人在敲拉门的声音,敲门声非常急,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急切的敲门声了。 张照若脸又白了两分,连滚带爬到拉门边。只见到她银牙一咬,似乎再也顾不得那些个开锁方法,在五门八卦锁上摸了数秒,直接把手指头插进去。 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这一下要是失败,张照若九根手指头全会被削掉! 孙中萧脸也沉了下来,三胖子更是急的大喊:“别!” 只听到咔嚓一声,再紧接着拉门竟然就被拉开。我们全惊出一身冷汗,张照若拉完门也哭了出来。几个影子从里头鱼贯窜出,我一看,是吕乘风他们。 吕乘风他们非常狼狈,一身臭水,张西复脸色惨白,比起张照若也不逞多让。 陈少清沉着脸从里头跳出,一跳出就往屋子外面跑,他身上还背着个瘦弱青年,青年已经晕了过去——正是于有时。 吕乘风、张西复出来后,和陈少清的反应一样,慌忙喊:“跑!快!快点!”人已经出了屋子。 我正纳闷是怎么回事,张凹已狼狈蹿了出来,底下传来张凸的声音:“哥!等等我!救……救我!” 往下看去,只见到张凸浑身浴血,顺着台阶手脚并用往上爬着,再往下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张凸的一条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咬断了! 鲜血淋淋,血顺着台阶向下流去,忽然底下有非常轻微的响动传来,张凹脸色顿时就变了,看了底下一眼,毫不犹豫把拉门给关了上! 门关上前,还能听到张凸的惨叫:“哥!哥!救……救我!”然后是黑暗中无数血红的眼睛。 拉门啪一声被关上,双重拉门一被关上,轰隆一阵巨大的响动传来,就跟地震了似的,我们全被震的一跳。 张凹双目通红,头也不回撒腿往外跑。 我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到,扯着三胖子疯了一样跟着往外跑。 孙中萧背着虚弱不堪的张照若跟上,由于村里还能活动的杘尸基本被我们消灭干净了,剩下这些‘村民’由于有我在,又不敢靠近,所以在入夜前,很轻松的就跑到了村外。 陈少清放下昏迷不醒的于有时,去捡了些干柴升起篝火。 我们八人围坐在篝火前,谁都不说话。 一行十人进村,只有九人出来,而且还屁都没搞清楚——孙中萧负伤多处,张照若断了一指,吕乘风、张凹、陈少清、张西复受了些轻伤,于有时昏迷不醒。 我身上也受了些伤,唯一完好无损的只有三胖子了。 张凸更是死在了地下。 张照若沉默坐了一阵,起身不顾自己也是伤患,去照看于有时了。 张凹也没呆久,烤暖了身子便躲到了黑夜之中。我心里默想,这人好狠的心肠,把自己亲弟弟扔在地下见死不救! 张凹似乎察觉到我的眼神,黑暗中,一双眸子闪着寒光等我一眼。 陈少清沉着脸,吕乘风闭目养神,张西复依旧警惕,三胖子忙前忙后帮他们治伤、包扎。 孙中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望向猫耳村方向,我顺着看过去,顿时汗毛都炸了起来,只见到猫耳村‘村民’挤在村口,到了晚上,他们全变成了青面厉鬼模样,微微低头,眼睛向上翻着看向我们。 我心里发毛,干脆别过身睡觉。 其实我心里蛮是好奇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到底是什么? 想着想着我沉沉睡着,第二天还是被三胖子喊起来的。 孙中萧和陈少清两人不知道从哪里逮了好些山鸡和兔子,三胖子烤好递给我一只,然后一语不发坐了下来。 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说话。 直到陈少清丢给我一把折叠铲,这折叠铲是王道士进山前给我们买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赵三顺家 “哪来的?”我焦急问。 张凹在远处怪笑两声:“在地宫发现的。” 我和三胖子脸都吓白了,齐声喊:“有没有看到两个人?” 陈少清沉声道:“没有,地宫太黑,就捡到一把折叠铲。” 三胖子开始收拾背包:“我们回去!” 我拉住他:“先别慌!”然后耐住性子转头问:“于有时怎么晕倒的?张凸……你们在底下又碰到了什么?” 陈少清沉默两秒,才把事情告诉我们。 原来拉门下是一个地宫,他们下去后,在里头几乎迷路,好在有于有时带路,于有时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前,一马当先走了进去,结果刚迈过门槛,人就莫名其妙晕了过去。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张凸就被袭击了,脚上连皮带肉被咬掉一块。 吕乘风反应快,大喊快跑。 陈少清背着于有时、张西复护着吕乘风一行人疯了一样在地宫乱窜。张凹拉着受伤的张凸掉在最后。 这地宫跟个迷宫似的,没了于有时领路,即便陈少清经验丰富,凭记忆从地宫出来也浪费了不少时间,结果到了上头一看,拉门被关上了。 那时候袭击张凸的怪物已经追了上来,他们一回头,只见到黑暗中密密麻麻的一圈血红色的眼睛。 张凹当场吓的炸毛,丢下张凸往上跑,也就是这时候张照若不顾一切把门打开,他们才逃出生天,但是张凸死在了底下。 篝火啪一声爆出一丝火花,四周雾气仿佛更加浓厚。 本来就沉闷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沉重,张凹冷冷哼了一声。 “我们下去救大仙!”三胖子小声说。 我点头:“等于有时醒过来!”于有时在复杂地宫中,还能准确带着一行人到一个房间里去,他肯定知道什么。 三胖子却等不得:“大仙他……” “你觉得木屋的拉门大仙和王道士他们能打开吗?”我叹口气问。 三胖子一愣,我接着说:“我们发现的拉门是在墙壁夹层内,我们来之前墙壁没有被凿开,也就是说,大仙和王道士就算再下面,也不是从木屋的入口进入的,他们很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进去的,我们从木屋下去,不一定能找到他们。” 三胖子拍了拍大腿:“都听你的!” 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于有时,我有些纳闷到底是什么让他昏迷的。 “于有时晕倒的原因是什么?”我问三胖子。 “没有中毒迹象,也不像是惊吓过度,身上没有外力损伤……就像是普通的睡着了一样。”三胖子无奈说。 我走过去,看了下于有时的脑门子,上面也没有阴气的痕迹,所以也不是阴气冲顶导致的昏迷。想了想,把他的眼皮子拔了开。 结果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到于有时眼皮子底下有一层非常非常薄的白膜,透明的几乎难以察觉。 我知道这是‘遮眼布’,如果是被动物的灵上身了,眼皮子里就会有这样的一层薄膜。 地宫邪乎,于有时又是个文弱书生,跟其他人不能比,被灵上身也是正常。 “有没有针?”我问三胖子。 三胖子愣了愣,果然摸出一个针灸布,上面大大小小插了几十根银针。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带着。 取了三根银针,对着于有时比划了半天不敢下手,要驱掉于有时身上的灵,一般情况下做场小法事就行了,但目前没什么准备,只能用银针了。 银针驱邪的法子其实我也是听老一辈说的,取三根银针,一根扎在人中醒神,另外两根扎在天灵盖上,然后用符纸灰把眉毛一抹‘点阳’,邪灵就会被从天灵盖上逼出来。 不过……我拿着银针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这脑袋上神经又多,不小心把于有时扎傻了,张照若会不会找我拼命? 我望了望三胖子,三胖子肥手一挥:“交给我了。” 操起银针麻利往于有时人中一扎。 结果针刚扎进去,于有时就猛的跳了起来。 三胖子吓一跳,人跌回两步,差点摔个狗啃屎。 我心想,银针驱邪这么有用? 三胖子艰难爬起来,连道:“吓死了……” “于有时?”我喊。 于有时跳起来之后,人却跟傻了样的,伸着鼻子四下嗅,看到篝火上烤的食物,吱吱叫了两声,然后奋不顾身朝着烤鸡扑去…… “按住他!”我这才反应过来,于有时已经中邪了。 陈少清反手把他按在地上,三胖子麻利上前给他扎了三针,我画了张聚阳符,烧成灰在他眉毛上抹了两道,刚才还精神百倍的于有时顿时奄了下去。 我让三胖子把扎在他头顶的两根银针拔下来,银针一被拔下,他头顶上就流出了一些黑血,我这才舒一口气,知道事情成了。 过了两分钟,于有时挣扎爬起,人还傻傻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左右看一眼,问:“你们看我干什么?” 众人无奈回到篝火前不搭理他,这一路上,就于有时惹的事最多,先是被画中仙拘魂,后在底下差点带着一行人赴死,自己也中邪。要不是我在,他们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我问他。 于有时不说话,转头关切看向张照若,两人小声说着话。 我又问了几次,他还是不吭一声。 “你个小逼崽子有话说清楚不行?!”张凹突然吼,“要不是你,我弟弟能死在下面?” 于有时才醒来,还不知道这事,一愣,扫视四周一圈,突然惊讶喊:“张凸死了?” 张凹冲过来,拧着于有时的衣领子,一拳打了过去。 我们忙上去劝架,陈少清扯开张凹,张照若帮忙擦于有时嘴上血迹。张西复怪笑说:“记得没错的话,张凸是被你丢在底下的吧?” “去你麻痹的!”张凹疯了一样,要不是陈少清把他扯着,他现在肯定已经找张西复拼命去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吕乘风打圆场。 张凹狂骂。 吕乘风苦笑,印象中这个家伙在队伍中甚少说话,平时与张西复总是躲在队伍最后,我不免有些困惑。 “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的,你们放心。”吕乘风大声说,“实在不行,我们现在折回去,让人带炸药来,把猫耳村炸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他是不是疯了? 张凹呸的吐出一口浓痰:“放开我!”陈少清照办,然后默不作声到了远处,离我们三五米远。 “队伍有中有矛盾是好事。”吕乘风笑了笑,“我们现在损伤惨重,有些事情需要大家投票表决。我们现在是回去带齐工具再来?还是再下去探一次?” 我们面面相觑,我和三胖子肯定是要留下的,因为王道士和大仙还在里面,时间紧急。 于有时扶了扶眼镜,嘴角血迹已被张照若擦干净:“我留下。”他都留下了,张照若肯定也不会走。 陈少清怪笑两声站在吕乘风身后,孙中萧也默不作声跟了过去。 张西复的决定自不用说。 “反正我的建议是再下去探一次。”吕乘风摊手道。 我这才发现,在场唯一不想留下的人只有张凹一人。心里暗暗一惊,这吕乘风好手段……他是不是一早就算到了会这样? 山里多事,张凹虽然没受伤,但要一个人赶几天山路出去,他行吗? 我早能确定张凹是个盗墓的,一般这种人都信邪,山里头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张凹盗墓,身上火气不重,谁知道他在山里会碰到什么? “我就在这里等你。”张凹恨恨说。 吕乘风耸了耸肩:“我们有过合同,你不帮我,是得不到钱的。” “操你大爷!”张凹大骂。 “那就这样吧,我们再休整一下,等下雾散了我们就进村。”吕乘风说完望向我,“待会能劳烦兄弟帮忙领路吗?” 我能不答应吗?总不能让于有时这个惹事精带路。 一直等到上午九点,浓雾散去,猫耳村恢复往昔模样,村民该干嘛干嘛,跟常人无异。 我直接带着他们去了赵三顺家。 折叠铲出现在地下,王道士他们又不是从木屋拉门下去的,那么他们肯定是从别的地方下去的,那入口有可能就在赵三顺家。 到了赵三顺家,三胖子一眼就看到了墙上那张照片:“章子?” 我点头,章子是盗墓的,而且照片在村长赵三顺家,那么章子是不是和赵三顺有什么协议?或许章子在用赵三顺打掩护,其实是在他们挖盗洞? 我看张凹一眼,他是这方面的行家,或许认识章子? 他却一脸茫然看着我:“照片有什么特别的?” 我干笑两声,让他帮忙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洞口什么的。 孙中萧和陈少清也帮忙寻找,其他人则坐在屋里休息,我直接坐到大门口,防止那些村民进来。 十分钟后,张凹突然喊:“找到了!” 我们急急忙忙过去,只见到在鸡舍里,有个大洞。 “洞口很圆,几乎没有什么菱角……打洞的看来是个高手。”张凹下了定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深入虎穴 洞不仅很圆,而且很大,三胖子下去都不成问题。 只是……要不要带张照若下去? 张照若看着我们眼神坚定,估计赶也赶不走了。 商量了两分钟,孙中萧默不作声打头下去当小白鼠。他口中咬着一个小手电,俯下身子钻进了盗洞。 二十分钟后,倒退着爬出来:“空气是流通的,可以下去。”然后把一块布条丢我手里。 我一看,这是大仙、王道士他们衣服上的,心里更加确定大仙在下面。 “洞口打在石壁上的,有个小落差,下去的时候小心点。”孙中萧补充。 我们钻进盗洞,黑漆嘛漆爬了十分钟,人都要憋坏了前边才一空,一束光打在洞口,孙中萧在下面打手势让我们快点。 洞口离地面三米高,几乎是开在顶上,我们依次跳下。 张凹最后下来,他阴测测笑了笑,被我看到,他脸忽一沉。 我们下来的地方是一个不算小的房间,起码九人在底下也不觉得拥挤,房间中有一个石桌子,手电往上一打,还能看到上面有两个石头制成的杯子。石桌边是两个凳子。 三胖子累的不行,一下来就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房间门外是一条墓道。 我也开了手电四下照,发现墙根有古怪花纹,屋子里还有一张石床,手电打到石床上的时候,张照若啊一声尖叫起来,于有时连捂住他的嘴。 石床上竟然画着一幅画,画中一个白衣女人正熟睡,画像栩栩如生,仿佛真有个白衣女人在石床上睡觉一般。 手电筒打在上头的时候,恍惚间能看到白衣女人眼皮子动了一动。 于有时拿出笔记本走到石床边,然后沉默走开,四处查探。 吕乘风死死盯着石床,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在,张西复跟影子样的跟在他旁边。 “瘆的慌……”三胖子小声说。 其实我也背心发麻,总觉得石床不对劲,但又叫不出哪里不对劲,灵觉也感觉不到个所以然。 “先出去。”我说。 吕乘风打头往外走,其他人跟上,我和三胖子走最后。 为了节省,我把手电关了,反正孙中萧那个手电基本上够用。 “我屁股痒……”三胖子忽然对我说。 “扣!”我无语。 三胖子在我边上挠屁股,挠着挠着,忽然把手伸出来:“我是不是拉肚子了……怎么抹了一手黏黏的东西。” 忽然闻到一股腥味,我急忙把手电筒拧开,结果发现三胖子一手血! 往后一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裤子血。 三胖子哇啊一声叫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喊:“你是医生,你快给自己看看啊!” 三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又是搭脉,又是测气息,众人全围拢过来。 “别碰其他东西!”我说,这里的东西都非常古怪,可能有危险。 “不是中毒……有虫子……”三胖子从屁股后头摸出一只虫子。这虫子非常大,几乎有小孩拳头大小。 陈少清一看,惊呼:“这不是……屎壳郎吗?” 张照若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吕乘风打趣说:“上厕所没擦干净?” 孙中萧皱着眉头不发表意见。 张凹突然叫了起来:“尸蹩!”说着把三胖子手上的屎壳郎打下来,也不拍死,找来个玻璃瓶盖住。 这屎壳郎力气大的惊人,玻璃瓶子竟然被它撞的啪啪直响。 “小心点……”张凹小声说,“踩死一只,会有无数只顺着气味赶来……” 三胖子屁股上肉多,不过都是死肉,被尸蹩咬了几下,都是些皮外伤,只是裤子被咬破了个大洞。 “尸蹩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这玩意。 “尸蹩在没水没食物的情况下可以活过百年,钻入死尸的体内由内脏开始腐吃,遇到繁殖期会钻入生人的身体,现在可能是繁殖期……”张凹声音压的非常非常低,仿佛有什么吓到了他一样:“我摸了一辈子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而且你们看,这只尸鳖背上是红色的,跟传说中的又有些不一样……” 我一看还真是,这只尸鳖背部是红色,在黑夜中隐隐泛着光。 陈少清挑了挑眉:“我们第一次下来的时候就是碰上的这个?” 张凹点头,大骂畜生,但怎么都下不去脚踩死尸蹩。 尸蹩背上的红色,就跟血红色的眼睛似的,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先出去再说吧……”我提议,闹了半天,我们还呆在房里,石床上那幅画让人瘆的慌。 外面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时不时有两个拐角,也不知道通向哪。 “我们没来过这里……”于有时眉头皱了皱眉,笔记本打开,我这才看清楚他笔记本上是许多波段样的线条,线条随着于有时敲打键盘而变化,一分钟后,他抬头问:“这是木屋下的那个地宫吗?” 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回答他。 我的目的是去找大仙,吕乘风他们的目的则不清楚,但房间外的走道很长、很暗。 “还有事,如果可以的话,两个小时后还是在这里回合吧。”我说。 三胖子摸出两罐药递给于有时:“最后几罐外伤药了,你们省着点用。” 吕乘风低头想了想:“孙中萧你保护他们,如果看到了你们要找的那几个人,我会带回来的。”然后和我们告辞,带着于有时几人往另一侧走去。 “我也跟他们走,万一碰到吕少爷你要的东西,可以帮忙拿回来。”张凹冷冷说。 吕乘风没说什么,人已经消失在了走道的黑暗中。 孙中萧经验丰富会点追踪术,合计了下,还是孙中萧打头带路,我和三胖子走中间,张凹断后——这也是为了防止突发事件。 “这是墓穴?”我小声问张凹。 “我也很好奇这是不是墓穴。”张凹说。 三胖子速度慢,边走边扭屁股:“大仙他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大概是为了躲避杘尸跟厉鬼吧。”我随口说。 正在这时候,孙中萧忽然停下,背紧贴着墙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一看可能有危险,立刻学孙中萧紧靠墙壁,大气不敢出。三胖子、张凹有样学样。 孙中萧关了手电筒,小声说:“别出声,别大口出气……” 我、三胖子死捂着鼻子,生怕有一丝气泄了出来。张凹则比较淡定,只是黑暗中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手电筒一被关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墓道一头传来非常轻微的咔嚓咔嚓声,我紧张的大气不敢出。足足等了五分钟,那声音仿佛停在了我们身前,即便是捂着鼻子也能闻到一股恶臭。 我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仿佛要从胸膛里挣脱出去。 突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我脸上,那触感恶心得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捂着鼻子不敢说话,紧接一阵锐利的风在耳边吹过,头皮一麻,就听到咔嚓一声,耳朵一痛,仿佛被小石子给击中。 冷汗狂涌而出,身上凉透了…… 四周太黑,我甚至看不清有什么东西正对着我的脸。 好在一分钟之后,脸上那毛茸茸的恶心触感终于没了,我正准备舒一口气,猛然间脸又被什么东西贴上了…… 我差点叫出来。 这次感受的跟家贴切,贴我脸上的是另外一张脸,脸上毛茸茸的,有鼻子有眼。 正当这时候,听到孙中萧一声狂叫:“跑!”手电筒被打开。 在刹那间,我这才看清贴我脸上那东西是什么……是粽子!粽子脸上有黑毛,一张脸比我看过的无数鬼怪还要恐怖。 孙中萧手电筒一打起来,那粽子立马转移目标,朝他追去。 慌忙间,我看到了墙壁上有五个深深的洞……显然是那粽子刚才用手指扎进去的。 “你们先跑!等下我来找你们!”孙中萧引开粽子,远远吼。 三胖子腿都吓软了,趁孙中萧吸引了粽子的注意,我拉他在墓道中狂奔,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惊恐回头一看,原来是张凹。 这个老油条盗了半辈子墓,在危险时候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不管不顾,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他竟然也可以保持冷静的一声不吭。 墓道多变,时不时有两个拐角,等我们觉得跑的差不多停下来的时候,才发觉已经迷路了。 墓道四周都差不多,再加上基本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小手电根本看不清,不迷路才出鬼了。 张凹扶着墙壁说:“他会找来的。” 三胖子气喘吁吁:“那是个啥……” 张凹嘿嘿怪笑:“是黑僵。” 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这就是白僵。比它厉害一些的就叫做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这就是黑僵了。 “黑僵行动也很缓慢,孙中萧曾经是特种兵,肯定跑的掉。”张凹说,“小伙子,倒是你,好胆子,被黑僵贴面还能不叫出来。” 我哭笑不得。 张凹接着说:“你不是山字派的道长吗?怎么不出手捉僵尸?” 我更加哭笑不得了,看来张凹还是个懂行的,不过我是野字派的牛鼻子,哪里会山字派师傅捉僵尸的本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精灵古怪 山字派的师傅捉鬼的本事其实和咱们野字派的差不多,某些方面甚至由于太讲排场,导致捉鬼效率远不如野字派。 但是山字派的师傅有一点,是我们学不到的,那就是拿僵尸。 电视上常有那种捉鬼拿僵的道士,就全是山字派的师傅。 这些东西都是师门传承,师傅给我说过,不是山字派的人,还真学不到。 我也不好和张凹解释,张凹这人心太狠,我得防着点,什么事情都留两手。 三胖子在边上开了手电筒吃东西,我们就枯坐在这里等孙中萧来找。 张凹是摸过不少墓穴的,或许是为了套近乎,跟我们讲粽子的事情:“黑毛粽子厉害的紧,咱们没黑驴蹄子,制不住他。” 三胖子边往嘴巴里塞东西边问:“中指血也不成?” 张凹嘿嘿笑了起来:“僵尸专吸人精血,你拿人血喂他?除非你会画符!” 三胖子知道说错话,闷头吃东西。 我们焦急等了一阵,忽然听到有沙沙声音传来。三胖子眼睛一亮:“孙中萧?”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张凹堵住嘴巴:“别出声!”说着熄了手电。 我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三胖子还保持着盘坐在地上的姿势便已被黑暗吞噬。 只听到三胖子小声喊了句:“蒋娃子?” 我听到一些轻微声响,三胖子便没了声息,估计是被张凹捂住了嘴巴。 沙沙声越来越近,在前边路口停住,顿了半秒然后拐弯朝着我们过来。 肩膀一重,张凹按我爬下,用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附在我耳边说:“还是跟刚才一样憋气……” 趴在地上,右手碰到一块肥肉,黑漆嘛漆的看不清,但肯定是三胖子。 那沙沙声由远及近,在我们上头停了一阵,我紧张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好在两分钟之后,那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才听到张凹舒一口气:“没事了。”说着拧开手电筒。 “刚才那是什么?”我问,刚才那东西路过我们的时候,那阴气强的几乎把我身子都给冻结,而且这阴气不想是厉鬼的阴气,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件物品上的阴气。 而且那似乎并东西不怕我,或许根本就没感受到我身体的十世鬼胎?它到底是不是鬼物还有待商酌。 张凹拧开手电筒后,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反应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电筒的光一直打在我们头顶。 我这才想起来三胖子还没动静,抬头一看,当场吓的跳开老远! 只见到一个白衣女人正平悬在我们头顶不足一米处,女人没有眼珠子,空荡荡的眼窝直勾勾瞪着我们,见到我们抬头,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三胖子!三胖子!”我喊,这怪物的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顿时想起来从刚才到现在三胖子一点声息都没。 转头一看,只见到三胖子静静躺在地上,跟被勾了魂似的! 张凹一声吼:“快!快!抓住她!”我来不及思索,跳起来往她身上扑去。 白衣女人邪魅一笑,忽然飘然飞走,长衣摩擦在墙壁发出沙沙声。 张凹狠一跺脚,大骂:“妈的!” 原来刚才那东西一直都悬在我们头顶静静看着我们…… 扒开三胖子眼皮看了下:“魂被勾走了!” 我急的大骂,那边白衣女鬼竟然不怕我体内十世鬼胎,还把三胖子魂给勾走了——更重要的是,三胖子的一部分精气也被吸走…… 精气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有的人营养均衡,体格健壮,但是经常没有精神。有的人瘦弱不堪,而且食不果腹,可他偏偏精神百倍,这是为什么?这就是精气的原因了。 “精所耿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云精气为物者,谓阴阳精灵之气,氤氲积聚而为万物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这就是所谓的精气了。 有些东西是人本身具有,说多了很玄乎。其实在那些养身的老人家嘴里,可以归纳成一个词“本源”,都是一生下来就决定好了的。 精可以养,但是气养起来很难。光养精,不练气,这人就光长体格,不长精神。 所以一般都是精气同补。 三胖子的精气被吸走了一些,他的脸颊仿佛也瞬间瘦了一些。 我急了,在墓道中来回乱窜,地宫这么大,谁知道那女鬼跑到哪去了?我顿时手足无措——这下大仙没找到,还要把三胖子搭进去? 张凹按下我:“小兄弟,别急,我给你说说刚才那玩意是什么吧。” 我心焦如焚,催他快说。 张凹简单给我解释了下,我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女鬼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鬼,在他们盗墓界里头有个说法,叫棺材板。 第三十二章 宋朝时候,有些非常邪门的墓,不按常理建造,就是直接在底下按照生人的宅子建,然后封顶,埋土。一般这种墓穴当中,主人的棺椁直接放在正屋,棺椁后一般都有一副风水浮雕,上刻‘万古永存’。 这种墓穴基本不会设置什么机关,因为没必要。 张凹紧张说:“我们摸金的,什么没见过?碰到其他墓还好,里头大不了就是有粽子,这东西用黑驴蹄子就能对付,但碰到刚才给你说的那种墓,我们是看都不看直接跑。” 我急问他为什么。 张凹深吸一口气:“因为会建这种墓穴的,心也特别狠。世间风水万千,一般人都是赶好风水的地方挑,可偏偏这种墓穴专寻五鬼六煞之地。他们为什么会专选这种地方,我也不清楚。” 我见他半天没说到重点,恼了:“那女鬼是怎么回事?” “先别慌,听我慢慢说完。”张凹压低声音,“能建这种墓穴的当然都是财大气粗之辈,往往妻妾成群,再加上他们的心也狠,死了后,自然也会拉小妾陪葬。” “还记得我们刚下来的那间屋子吗?”张凹问。 我连连点头。 “我们不是看到了一张石床?” 我再点头。 “那不是石床!那是小妾陪葬的棺材!” 我吓一大跳。 “本就是穷山恶水、风水不怎么好的地方,小妾又是被钉了三钉打散了魂魄,之后将尸体封在像是石床的棺材里放在墓穴中,即便魂魄散了,尸体上的怨气也是滔天。那棺材上还用蛇血混着颜料画了画,久而久之,那棺材就成精了,然后借用画像化形,出来勾人魂魄,吸人精血。”张凹说。 我听完,人却冷静了下来,我算是野字派的牛鼻子,知道对方真身后,还怕没办法救回三胖子? “你帮忙看着三胖子,我回去一趟。”我对张凹说,然后从三胖子身上把扎着银针的针灸布摸出来。 张凹点点头。 我操着手电筒往回跑,那‘棺材板’说是精怪,其实还有一种说法,叫‘古怪’。 此‘古怪’非彼古怪。 ‘精灵古怪’四字在野字派有另外一番说法,精字说的就是黄大仙那种,灵就是动物的鬼魂,人们通常说的中邪就是被灵上身了,‘古怪’这两个字包含就广了。 古代表古老、古物,怪代表怪异,合起来就是说,怪异的古老物品。也就是世人常说的阴器。 吊死鬼的绳子勉强也可以归纳到‘古怪’当中。 总之‘精灵古怪’几乎包含除了鬼魂之外的所有灵异东西。 ‘古怪’的应对方法我不知道,师傅也没教过我,但咱们野字派捉鬼前什么时候讲究过准备工作?就地取材,物尽其用才是野字派捉鬼的精髓。 ‘棺材板’勾跑了三胖子的魂魄,我再把魂魄夺回来就是了。 十分钟后,总算找到了我们下来时候的那间墓室,‘石床’还静静的放在一角。 手电筒的光打上去,发现石床上那白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张开了眼,我汗毛都倒竖起来。石床画中的白衣女子眼窝处依然没有眼珠子,看上去非常诡异。 这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鬼,所以我体内的十世鬼胎拿他没辙。 想要从‘棺材板’里喊回三胖子的魂很难,但从叶家村出来的时候,我带了三胖子的头发…… 叶家村有习俗,小孩小时候会在脑袋后面特地留一撮很长的头发,等长大了,就把头发剪了,然后用红纸一包,供奉在佛堂前以保小孩长命百岁,一生无灾。 三胖子这撮头发可比世间其他东西有用多了。 在贵州山区这段时间,我双手中指上早伤痕累累,肯定是不能再用中指血了。但还有别的办法。 三胖子那撮头发是用红纸包着的,红纸上还写着三胖子的生辰八字。 看了看头顶,艰难爬上那个盗洞,扣了些泥巴下来,混着水,捏成一个泥人,然后把这撮头发和红纸一起包了进去。 然后分别在泥人手脚处扎了一根银针。 由于没有香,所有只有用土法子判断魂魄是否被找回来了——用银针点破拇指,滴一滴血在泥人头顶,在血完全融入泥人体内之前,我轻声喊三胖子名字。 连喊了二十一声,只听到了轻微的波一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皮尸 那轻微的啵一声后,‘石床’上,一个白衣女人正挣扎着从‘石床’出来……那女人的五官挤压在一起,就跟正在穿越一层保鲜膜似乎的,没一会又是一声啵的声响…… 每一响,那女人的身体就从石床出来一些。 我心脏狂跳,来回盯着泥人和石床。 正当这时候泥人上传来铮的声响……插在泥人四肢上的银针竟然兀自抖动不休。 我知道这是三胖子的魂魄回来了。 迅速又抽出一根银针扎在泥人头顶,其他四根针便不再抖动——这五根银针都是用来定魂的,特别是天灵盖上那一根,完全将三胖子的魂魄锁到了泥人体内。 由于现在没了护身符压制体内十世鬼胎,为了防止十世鬼胎伤害到三胖子魂魄,我用衣服裹着泥人,提着衣服往外狂奔。 这时候却突生异变,白衣女人完全从石床钻出来后,只听到咔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机括打开的声音,石头门就落了下来! 好在石头门下落速度不快,还不至于把我困在这。 慌张跑到门前,突然脑袋一痛,猝不及防之下,似乎撞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看到白衣女人已经飘到了门前! 那女人有实体!我眼睛瞪大,觉得不可置信。 猫耳村已经够古怪了,猫耳村底下的墓穴竟然更加古怪! 白衣女人被我撞了一下,表情竟然略微扭曲起来,我这才明白,原来她不是不怕我体内十世鬼胎,而是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厉鬼那样害怕罢了。 十世鬼胎煞气重,对这类东西有奇效。 这时候石门已经降到一半,我急忙想从底下钻出去,那女人一爪子竟然朝我脑袋挠来,那爪子在碰到我的时候,精神一阵恍惚,仿佛魂魄都被勾走。 但下一刻就定下神,白衣女人爪子挠到一半,被煞气所伤又缩了回去。 它竟然还想拘我魂魄!我心脏一紧,被它缠住一阵,石门都快完全落下去了。 “蒋三正!”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喊,是孙中萧的声音,情急之下,把兜着泥人的衣服往外一丢,高喊:“带到三胖子边上,然后把针拔了!” 石门轰隆完全落下,‘棺材板’飘在门前死死瞪着我。 它奈何不了我分毫,但是我也拿它没办法。 孙中萧在外面疯狂拍打石门,喊:“蒋三正!蒋三正!” 我苦笑,和‘棺材板’四‘目’相对,就这样对视了一分钟,她竟然古怪笑了一笑,我汗毛不由自主倒竖起来,紧接着又是绵延一片的轻微声响,就像是有无数蟑螂急速爬行一般…… 脑子一麻,瞬间反应过来:“尸蹩!” 三胖子屁股上肥肉多的可以挡子弹了,但都禁不住尸蹩一咬…… 手电筒往底下一打,只见到无数尸蹩从墙角花纹里钻出,就跟他们一直待在花纹中一般。我这才注意到,墙角的花纹里非常隐蔽的凿出了许多洞,再加上底下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怪不得我下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些花纹古怪。 尸蹩速度很快,咔哧咔哧疯了一样朝我涌来。 我都快吓傻了,看到头顶盗洞,想也不想朝那边狂奔,踩死了多少尸蹩不知道,只知道如果有心跳测量仪的话,那上面的数值肯定是个惊人的数字。 三米高的盗洞,我都不知道我身手怎么这样敏捷,奋力一跳,就抓了上去,吃奶的劲都使出来的往上爬。 一爬上去,双腿狂蹬,甩掉咬上裤子的尸蹩。 确认了半天身上没有尸蹩攀上,我这才舒一口气,手电筒往下一打,只见到‘棺材板’飘在屋子正中央,无数尸蹩在屋子里乱跑乱撞挤作一团,它们背上是红色的,犹如无数血红眸子在底下闪烁。 想再从这里走显然是不行了。 那白衣女人在半空中直勾勾盯着我,我往下一看,数不清的尸蹩叠罗汉样的往上爬。 我忙不迭往上爬。 从盗洞出来后,才舒一口气。 看来这边是不能走了,只是不知道大仙他们怎么样了?三胖子有孙中萧照顾肯定没事,我倒不怎么担心。 仔细思考了许久,大概知道了底下的机括是怎么回事,墓道里的机括可能是连着那张‘石床’的,‘棺材板’一丛石床里出来,石头门就会落下。 我在心里暗骂,张凹不是说,这种墓穴应该没什么机关的吗?想了两秒,我旋即反应过来,底下确实是没什么直接伤人的机关,伤人的一直都是‘棺材板’、尸蹩还有黑毛粽子。 瘫坐在上头直喘粗气,心想还得想办法快点下去,思索一阵,还是先得把‘棺材板’给破了。 一般破这种‘古怪’按野字派的做法,就是什么东西闹事,摧毁什么东西。譬如说,闹事的是吊死鬼的绳子,就用佛堂前油灯里的香油把绳子烧了。 狠狠呸了两口,在赵三顺家拧了把劈柴用的那种大斧头、又将一些稻草跟干柴捆一起,这才下去。 野字派捉鬼拿妖才没那么讲究,像什么会不会破坏文物不再我们的考虑范围内。只有山字派的师傅才会计算下,破坏这些文物来捉鬼值不值得。 为了以防万一,从盗洞下去的时候,全程都开着手电筒,怕有尸蹩跑上来,沿途还真看到几只尸蹩爬来爬去,一看到我,跟见到亲爹养的冲上来,被我一斧头砸的稀巴烂。 到了盗洞边上,尸蹩全堆在墙边往上爬,我心想去你大爷的,把稻草跟干柴点着往底下丢。 尸蹩一遇火,砰一声就烧了起来,紧接着其他尸蹩就跟见了鬼样的,哄一下散开乱跑乱撞,墓室内顿时乱作一团。没一会,如潮水一般退去,从哪来到哪去了。 那白衣‘棺材板’这时候竟然还飘在半空中看我。 我恨恨呸一口,我体内有十世鬼胎,‘棺材板’拿我没辙。 走到石门前,还能听到外面有人在砸门,然后是三胖子的声音:“蒋娃子!蒋娃子!你没事吧?” 听到三胖子的声音,知道他没事,我舒一口气,大声喊:“没事,你们先别管石门,在外面好好待着。” 外面的声音也停下。 我这才定下心,吐两口唾沫,准备把‘石床’砸了,把里头的尸体拖出来烧掉。 按照张凹所说,‘棺材板’是吸收了尸体上的怨气,加上‘石床’上用蛇血作画弄出来的,这就跟画中仙有些像了。但是画中仙是有魂魄的,‘棺材板’是没有魂魄的,这点上,‘棺材板’跟粽子很像。 一般低级点的粽子有魄无魂,所以见人就咬。 结果到了石床边一看,我就呆住了,背心一寒,狂叫一声一个驴打滚滚出老远!我刚一躲开,背后一阵风袭来,就听到咔嚓一声,石床就被那白衣女人挠掉了一角…… 我心脏狂跳,拿着斧头看着那白衣女人,心中一阵恶寒…… 刚才那石床上,有一个人形的洞,洞里头的空的,里头没有尸体……我认出这人形的洞,就是画在石床上的画…… “张凹,你麻痹的骗我!”冷汗流了一身,张嘴狂骂。 我突然知道了这玩意根本就不是张凹所说的‘棺材板’,这东西还有个名字,非常恐怖——皮裹尸,甚至在民间,许多老人直呼为人皮尸…… 石床上那幅‘画’其实根本就不是画,而是棺材里的人临死前被剥下来的人皮,死者魂魄被打散之后,皮被剥下,用蛇血颜料在人皮上经过特殊技艺绘制,这才出现了石床上那个栩栩如生的白衣女人画像。 然后棺材板按照人皮的大小凿空一部分,把人皮铺上去。 由于尸体怨气冲天,蛇血又是阴气重的玩意,再加上人皮把阴气跟怨气都挡在棺材中,这不尸变才是古怪了。 但这种尸变又不类似于粽子的那种尸变,但是这比粽子更加凶险。 人皮尸天性狡猾,还能勾人魂魄,吸人精血,说起来,光轮智商的话,这家伙可能是所有尸变案例里边最厉害的一起。 皮囊尸感人阳气便醒来,然后从棺材里钻出,由于棺材板上蒙着一层人皮,人皮又连着机关,所以他出来后才会变成人的样子,而且石门也会关上。 皮囊尸当真是凶险之极。 人皮尸应该也是有些怕十世鬼胎的煞气的,他毕竟和粽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我拿着斧头忐忑看它,不知道这家伙跟杘尸比,那个身子骨硬?要是它身子骨比杘尸还硬…… 不敢多想,手电筒一直对着它,盯着看了好久,人皮尸都没什么动静,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它并不是飞在天上,而是背后有一段头发倒着插入了天花板的缝隙当中…… 四周满是被烧焦的尸蹩,味道十分难闻。 或许是听到动静,孙中萧他们又开始拍石门:“蒋三正?” 我应了一声,不让他们担心,但就是这一分神,人皮尸便直直朝着我冲来!慌乱中当下举斧硬劈,斧头直接劈在了人皮尸的肩膀上,一种跟劈在软木上的触感传来,不由一喜。 还想这人皮尸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当真是柳暗花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别有洞天 这一斧头劈在人皮尸上跟劈在软木上差不多,再加上人皮尸速度其实并不怎么快,不禁让我信心大增。 不过转瞬间纠就觉得不对劲,人皮尸真有这么好对付? 果然下一秒,肩膀一痛,眼前一花,仿佛全世界都倒飞出去一样,下一秒我便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肩膀、胸口一阵剧痛,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刚才攻击我的是人皮尸的头发——我惊诧无比,它的头发也能攻击人?慌乱中,猛的看见她移动时候,头发就跟钢条样的,轻轻一下便扎入天花板中,带她移动。 心中不免一寒。 人皮尸急速‘飘’了过来。 正当我绝望时候,突然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石门竟然缓缓打了开。石门还未完全打开,一个人影就抢进屋,那人伸手敏捷,一进来身子就地一滚,滚到人皮尸面前,猛一脚把人皮尸踹开,然后拉我快跑。 我一惊,仔细看去,不由一喜。 来人正是孙中萧,孙中萧刚才那一脚力气颇大,竟然把人皮尸踹飞出去老远,不过他表情也不好受,拉我跑的时候,有些一瘸一拐。 抽空回头一看,我刚才那一斧头哪里是劈在的人皮尸肩膀上,分明是劈在了她肩膀的头发上!被头发一阻拦,才击中肩膀,所以触感并不是那么硬。 孙中萧拉我出去后,急喊:“关门!” 三胖子在墙上摸索一阵,石门还未完全开启,便轰隆轰隆关上了。 我这才发现石门边的墙壁上,有一块被砸了开,里头有一个机括,三胖子一掰,石门就关上了——想来也是,人皮尸从石床里出来后,在石门关上前,有的时间出房门,但是她总是要回来的,没有其他机关,她怎么回到墓室里? 我们在外面冷汗直冒。 “蒋娃子!吓死我了!”三胖子直叫唤。 我看了看他,他人虽然醒了过来,但精神状态并不怎么好,这是精气被吸了一部分的原因,三胖子是学医的,养‘精气’他比我在行,也不需要我教他。只不过墓穴中阴气很重,担心他被阴气侵袭,所以我简单用一张白纸画了聚阳符,烧成符灰水让三胖子服下。 不过这白纸我们也没剩下多少,这些本来就是王道士带着做记录用的笔记本,以防万一,还用塑料袋包的严严实实,现在纸张都被撕的差不多了。虽然用白纸画的聚阳符效果没有鸡血、黄符画的聚阳符效果好,但也聊胜于无。 “张凹呢?”我问。 “在这。”远处传来声音,声音很虚弱,跟受了重伤样的。 孙中萧沉声说:“那只粽子太难缠,把泥人带回去的之后,它又撵了过来,张凹把他收拾掉了,不过他也受了伤。” 我一直知道黑毛粽子非常凶残,没想到凶残到这个地步,孙中萧都没法完全甩掉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他们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 张凹手臂上缠着绷带,上面还有血析出。 三胖子摊手:“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止血……” 我暗骂了一声,当然没办法止血,尸毒不祛除,张凹的手臂都得烂掉!不过他到底会不会变僵尸我不清楚,毕竟都是些传闻。 结果拉开绷带一看,张凹的手臂上根本就没有烂肉,而且伤口并不严重,只不过是五道爪痕,爪痕也没有发黑,但偏偏血流不止。 三胖子无辜说:“我当然知道要先祛除尸毒……” 我尴尬挠了挠后脑勺。 三胖子接着说:“检查了下,他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但血流不止。” 又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张凹是体内被阴气侵袭,再加上他常年盗墓,体内阳气本来就弱,被尸毒入侵的同时,黑毛粽子身上的阴气也侵入了。 一个人只有体内阴阳协调,身体机能才能正常。阳气本就主生,张凹阳气弱到几乎没有,又被阴气侵袭,伤口能这么容易好才怪了。 这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帮忙祛除张粽子侵入他体内的阴气,其他阴气的都是他常年下地盗墓积累起来的,我也没辙。 没说什么,简单帮忙祛除了一下他体内的阴气,然后三胖子重新上药包扎。 “干我们这行的,做的是缺德事,我入行的时候,师傅就给我说过,总有这么一天。”张凹叹口气,“我十五岁就入行,那时候我还不信。但随着年纪增大,也就越相信一报还一报。” 我仔细听着,这时候咔嚓一声响,石门竟然又打了开。 孙中萧麻利又跑到墙边拉下机括,把门关上——只要我们在这里一天,人皮尸是别想出来了。 张凹苦笑两声,叹了口气。 “里头的那个是什么?”三胖子问。 我把人皮尸的事说给他听,他一惊一乍,直叹神奇。我也感慨,那人皮尸其实第一次就有机会把我们三人全解决,它之所以不一次性把我们全偷偷干掉,估计是想依次吸我们的精气,这玩意邪乎的紧。 张凹也吃了一惊:“不是棺材板吗?” 他或许还真不知道这回事,我也不为难他,这种事情本就玄奇。其实阴事和风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也就是在行‘阴事’的时候,如果有一步没弄清楚,那么就跟想要的结果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凹又从未盗过这种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是正常。 何况那时候我也没有很冷静。 孙中萧问我接下来往哪走。我想了想,拿小石子把那个开关门的机括给锁死,保证人皮尸出不来后,四个人才往深处走去。 知道了这儿是一栋按照阳宅建的大墓后,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走。 “这里很大,如果是全靠封顶的话,需要很大的工程跟技术指导。即便大墓的主人有钱,这种待遇也不是他能享受的。所以为了方便,这宅子很可能有一半都是直接填土的。因为填土,所以有些地方就跟我们这里一样,明明是两边带花园的走廊,只能建成这种石道的样子。”张凹解释道。 我早想到这一点,所以接下来的路走的异常顺畅。 还是孙中萧在前开路,他经验丰富,脑绘地图不在话下,所以他带路是最安全的,我和张凹时不时在后面提一点意见。 石道两边,时常能看到房间,我们只是匆匆一瞥,不敢多看,没一会,眼前一空,就从石道里出了来。 四周依然漆黑,我们几个破手电根本照不全外面的样子。只感慨着地方非常非常大,跟个大花园样的,这地方呈半圆形,手电筒往上头一打,穹顶竟然高十几米! 这巨大空间中间,有个假山,假山正对着的是一个青砖青瓦的宅子。 宅门大开,但里头黑漆漆的,手电筒照不到那儿。 我们出来的地方斜对着那个大宅子,和我们出来的地方对称的左边,也有一个石道,在两个石道中间,有一个更大的石道,最大这个石道正对着假山和宅子。 我们对视一眼,三胖子问我:“去看看?” “不慌,不慌。”我吞了口口水,远远喊了声:“大仙?王道士?” 半天没有回应,我们才摸了出去,不敢靠近假山,更不敢靠近那间大宅子。 张凹这时候蹲了下来,一手撑地,抚摸着地上的泥土,不知道在干什么。孙中萧一直皱眉盯着假山,然后转头看了看我们出来的那个石道边的墙角,走过去,手电筒直直对着地面,在那里站了会儿,才沉默过来。 孙中萧和张凹一到了这地方,就变得古怪,我和三胖子面面相觑,我们经验远没有他们丰富,只能问。 张凹嘿嘿笑了笑,然后看向孙中萧,孙中萧沉声说:“这里有人来过。” “墙角有尿痕。”他表情严肃。 张凹也说:“这里地面偏硬,但到底是泥土地,再加上长久没人来,地面早积了一层灰,有人来过很容易看出来。” 孙中萧也点头,然后手电筒往地上一打,两行不算清晰的脚步,一直通向宅子内…… “大仙他们?”三胖子惊呼。 张凹忙拉他,让他小声点。 我们愣愣看着那间大宅子出神,这两行脚印显然是大仙和王道士他们的,他们怎么跑到里头去了? 孙中萧严肃说:“他们还有空闲在墙根撒尿,说明没碰上危险。” 张凹不置可否:“在外面碰没碰到危险不说,在里头就不知道了。”说着他靠近了那间大宅子,还离着七八米的时候,手电筒往里一打,没想到里头还有个影壁,影壁把里头完全遮住了看不清。 但影壁上画着一颗青松。 张凹说:“墓穴主人的棺椁估计就在里头,里头有什么危险,我就不知道了。”三胖子远远看着,啧啧称奇:“这里真不是活人住的?” 我们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中萧脸色一变,连拉我们躲回石道。 紧接着外面几道亮光亮起,就有几人从另一边的石道里狂奔而出。 我一看,这不是吕乘风他们吗。 刚想喊人,背心突然一凉,一只黑毛粽子正撵着他们不放!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宅子 张凹当场脸色就变了,这只黑毛粽子显然不是我们先前遇到的那只,这只黑毛粽子穿着那种非常严实的登山服。 这身登山服我见过,赵三顺他们家那张照片上就有人穿着这身登山服。 吕乘风一行人被撵的到处乱跑,突然看到前边有个宅子而且还有大门,顿时喜出望外,朝那边发力狂奔。 我们想喊已经迟了。 吕乘风带头进去,陈少清背着张照若,最后才进去,一进去,张西复就把门给关上了。 那粽子在外面对着大门又抓又咬,这大门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结实的很,黑毛粽子竟然奈何不得。 孙中萧手掌盖在手电筒上,遮住光,张凹则偷偷给我们打了个颜色,这意思是先退回石道中。 粽子不好捉,要是有山字派的师傅在这,他们有特制的符专门克制粽子,但我不行。 唯一有些经验的张凹,在对付先前那头粽子的时候负了伤,三胖子又不顶用,孙中萧虽然厉害,但也不是粽子的对手。 退回石道中,听着外面不断想起砰砰砰的撞门声,三胖子突然小声问:“我们也进去吧?” 张凹不同意,同样压低声音说:“粽子在门口等着,我们怎么进去?” 孙中萧干脆关了手电,一时间安静的吓人。 外面砰砰撞门声响了一阵消失了。 我心里一紧:“不会过来了吧?” “嘘!”张凹噤声。 我大气不敢出。 在我眼里黑毛粽子比人皮尸、杘尸厉害多了。 杘尸再厉害也有应对的法子;人皮尸虽然不怕我体内的十世鬼胎,但也有所顾虑;只有这黑毛粽子,我明明知道世界上能对付他的法子多了去了,可我偏偏没有工具。 山字派的师傅一般都能够画符对付他。 一些土法子也有效:黑狗血、黑驴蹄子、糯米、桃木剑等等。 可这几样东西现在哪有? 外面忽然有一阵子没了动静,我们小口呼吸着,生怕惊扰到不知行踪的黑毛粽子。 等了好一阵都没有声音,三胖子终于憋不住,又问:“我们还是去宅子里头吧?” 孙中萧拧开手电,手电的灯光已经很弱,电池快用光了。 “去!”我发狠,既然大仙和王道士的足迹是通往那间大宅子的,我们也只能过去。 张凹也没辙,无奈说:“那就去吧。” 孙中萧点点头,在前引路,手电一直不敢抬太高,时不时拿手遮一下戒备未知的危险。 转出石道,往大宅门方向挪。 刚出石道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背心不由自主的在发凉,转头看三胖子,他也一头冷汗:“是不是有点古怪……” 这时候张凹回头,拧开自己的手电往后一打,刹那间他的表情变了,出声狂喊:“快跑!” 我回头一看,只见到那头黑毛粽子正站在墙边那块有尿迹的地方……黑毛粽子听到有声音,回头看我们,立即放弃了那滩尿迹,疯了一样朝我们扑来。 三胖子呜啊大叫一声,朝着大宅门发力猛奔。我怕他出事,不敢跑快。张凹却出人意料的跑在最后,他时不时呆立一下逗那黑毛粽子撵他,给我们拖延了不少时间。 孙中萧速度最快,到了那边拍门狂喊:“是我!开门!” 只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孙中萧?” 孙中萧急应一声,吕乘风的声音传出:“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我推三胖子快进去。这胖子拼了命跑起来速度虽然也不算快,但有张凹在后拖延,我们倒也有惊无险进了门。 张凹最后进来,气喘吁吁,陈少清连忙关上门,挡住黑毛粽子。 吕乘风看他一眼没说话,张西复一如既往的冷冷跟在吕乘风身边。 张照若和我们曾经历过杘尸来袭,算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和我们亲一些,她走过来问:“你们碰到啥了?” 我看了她断指处一眼,血神奇般的已经止住了,这都亏了三胖子,不过这姑娘真是坚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如常说话,只是脸色略微有些发白。 我刚准备告诉他我们的经历,三胖子上前捧着张照若的手看了一阵,又搭了下脉,才说:“没什么事了,回去之后,好好调理几天,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不过断指是接不上去的,可能对生活有些影响。” 张照若微微笑了笑,谢过三胖子。 我等他们俩说完,才耐心把我们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 吕乘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听我说完,他倒吸一口凉气,拍我肩膀说:“兄弟,真厉害!” 张凹嘿嘿冷笑,也不说话。 和张照若聊了一阵,她便回到了于有时身边。 吕乘风等人进来之后,似乎并没有去里边看过,而是一直守在大门前。 门外那只黑毛粽子一直在扑打大宅门,声音听的人瘆的慌。 既然来了,干脆就去看看好了。 大宅门正对着一个影壁,看不清里头的样子,只能判断出里头是一个小院子,放棺椁的房间应该还在更里头。 张凹比我有经验,我询问他的意思,他却一摊手:“这种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你要问我建议,我肯定是说赶紧回去。” 三胖子说:“那怎么行?大仙和王道士他们还在里头!” 我让三胖子别激动,绕过影壁,拿着手电筒小心往里头看了一眼,由于太黑,没看清什么。 隐约能看到影壁后边一个大房间里,有一个棺椁的轮廓。 棺椁很大,就这样直直放在堂屋中。 我不敢过去,只远远喊:“大仙?大仙?王道士?王道士?” 没有丝毫回音。 “我是蒋三正!你们听到就回一声!”我喊,依然还是没回音。 “看来是不在里头了。”张凹说。 我不敢大意,大仙和王道士的足迹是通向这边的,孙中萧也没说有没有出来的迹象,所以我只能相信他们还在里头。 三胖子和我相同的想法,提出要进去看看。 我犹豫一会,让他在外面等着,然后一个人绕过影壁往里头走。才走两步,背后一紧,原来是孙中萧跟了过来:“我和你一起去。”他语气坚定。 瞬间对这个汉子充满好感,孙中萧看起来很冷漠,但一路来,不论遇上什么危险,即便他嘴上说着帮不了你,其实关键时候,他总会出现救人与水火之中。 我和孙中萧小心往里头走去。 这间大宅子也不知道怎么建的,除了堂屋、两间偏卧、一间书房、一间主卧室外,一应家居齐全,甚至在屋子里还摆着许多书籍,不过这些书籍早就破的不像样了。 吊着胆子四下搜索,没看到大仙和王道士,孙中萧也说,进来之后,就不好追踪王道士他们的痕迹了,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地面是砖面,痕迹不怎么明显,进了屋内之后,更是由于蛇虫鼠蚁之流乱窜,把地面痕迹都搞乱,所以很难追踪下去。 找了半天没找到大仙和王道士,四周又没什么危险,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深吸两口气想大仙他们到底去哪了? 出了屋子,三胖子上来问我找到没,我说没,他一脸失望。 张凹看到里头没危险,背着手也进来看,看到放在堂屋里的棺椁啧啧叹了一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职业病犯了想‘升棺发财’。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异样眼光,他回头冲我一摊手:“人老了,就会怕这怕那,与其面对危险摸里面的东西,不如安安稳稳拿吕少爷的佣金。” 吕乘风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于有时和张照若也进来,张照若看到棺椁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躲在于有时身后不再出来——这姑娘胆子小。 于有时捧着笔记本电脑在屋子里四下晃,然后在棺椁后面那副浮雕前站定。 我刚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但是那时候慌着寻大仙和王道士于是没有仔细看,现在一看,这浮雕非常有气势,是一片恢弘的山水,山高万丈,怒浪滔天,在浮雕上,还刻着四个字‘万古永存’。 我看了半天,认不出来这片山水是哪儿,张凹过来看了看,眉头一皱:“这不是长江吗?” 我一愣,看着还真有些像。 “不过具体是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张凹摊摊手。 随意一块浮雕,能认出是长江已经说明张凹见识广了。 我也没在意,于有时却捧着笔记本苦思冥想,半分钟后,他猛一抬头,喊:“我要看看棺材里的东西!” 我吓的跳了起来,无奈骂道:“你别害人了行不行!?” 于有时扶了扶眼镜,望着棺椁神情有些犹豫,张照若无辜看着我,表示自家男人又要惹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陈少清晃了一圈回来,正好听到我在骂,调侃说:“嘿,吵起来啊?小于又吃瘪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就暗道不好,于有时受不得激,越激他,他就越混账。 果然,他转头对吕乘风说:“打开看看,里头或许有点线索,而且一具尸体有什么可怕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木匣子 于有时要坏事,我恨不得抽他两个大耳瓜子。 好在虽然他傻,但吕乘风不傻:“算了吧,我们要找的东西又不在这。” 张照若有上去好生安慰了一番,于有时才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这时候才清楚于有时这人是典型的书呆子,在某些领域上特别擅长,但是情商几乎为负,这种人就只能哄着,不能激。从某些方面来看,他跟大仙是一个类型,但大仙有时候即便有好奇心,也能按捺的住。 这时候大宅子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小,那只黑毛粽子估计又跑到别的地儿去了。 陈少清、孙中萧、张西复三人在一起商量是不是该找个绳子把那头黑毛粽子捆了。 我大惊,他们还真是艺高人胆大,黑毛粽子力大无穷,一般绳子不一定能捆的住它,不过他们三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杘尸都能被他们捆住,这黑毛粽子也说不定。 他们都是行伍出身,以陈少清最无法无天。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早被黑毛粽子撵烦了,呸了两口然后搓手问我:“小兄弟,有没有什么防僵尸的东西?” “有。”我干脆道,“黑狗血、黑驴蹄子……” 陈少清苦笑两声,孙中萧已经默默走到了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张西复不知道从哪里摸来几根登山绳。这登山绳直径约10毫米,每米重量要求在0.08公斤左右,轻的很。登山绳通常是黄麻制作的,抗压力差不多有1800公斤,折合下来快两吨了。特制的登山绳更是厉害,我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并不清楚他手中的登山绳拉应力有多少,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以吕乘风的财力,他带的东西肯定都是最好的。 乡下那婴儿小臂粗的麻绳跟这一比,完全就小巫见大巫了。 三人到了门前站定,商量了一阵后,陈少清和张西复拿着手电筒和登山绳,孙中萧则两手空空,看样子是他来引黑毛粽子。 我帮不上忙,只能远远看着。 孙中萧开了门,张西复、陈少清手电筒往外一打,迅速找到那头黑毛粽子。 黑毛粽子还没走远,孙中萧发出两声怪叫引起他注意,张西复就和陈少清埋伏在一边,等黑毛粽子扑过来的瞬间,猛的冲过去,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登山绳就已经套在了黑毛粽子两只爪子上。 这黑毛粽子力气大的惊人,我远远就看到张西复、陈少清将登山绳套在他爪子上的时候,人差点被甩飞出去。要不是孙中萧全力踹了粽子两腿一脚,让黑毛粽子失去平衡,张西复和陈少清就丢人丢大发了。 三人手忙脚乱,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粽子四肢捆猪猡养的捆一起,陈少清还突发奇想的想用刀去砍试试,结果被黑毛粽子的钢筋铁骨给蹦了回来。 他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真硬……” 我忍不住觉得好笑,白毛粽子还能用冷兵器斗上一斗,这黑毛粽子铜皮铁骨的,要么请山字派的师傅来收了,要么就只能拿炸药炸,连机枪都难得扫死他。 料理了这头黑毛粽子后,我上前搜了搜他的身上,还以为能找到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搜到。 这人跟章子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三胖子喊我快走,我才起身跟上大部队。 刚才孙中萧和陈少清交流过,他们把脑海中的地图一合并,才发现,我们下来时候分开寻找的两条道,几乎囊括了整个墓穴,这边再没有需要找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假山正对着的最大的那个石道了没去过了。 但那里应该是木屋下面。 进入石道后,正前面是一扇朱红色的门,门有锁,这锁头很古老,但依旧没有腐坏,张照若随便上去一拧巴,这锁就开了。 再往前就是吕乘风他们来过的地方了,那时候是于有时领路,既然来过一次,这会自然驾轻就熟。 不过我执意要先找王道士他们,吕乘风只好点头同意,结果在这边也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看到大仙。我脑袋都木了,心说到底怎么回事? 吕乘风问我现在能不能去他要去的地方,我呐呐点头同意。 陈少清打头,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到了一间房门前。 第三十三章 手电筒往里头一打,发现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在屋子里有几个花瓶,屋子正中央有个石桌,桌子上放着个木匣子。 东西就敞亮的摆在那里,生怕人看不到样的。 于有时这会学贼了,不进门,就站在外面发呆。 众人这时候齐刷刷回头看我,三胖子低声问:“咋办?” 我哪知道咋办,他们第一次下来的时候,于有时一进门就晕倒,紧接着就有尸蹩如潮水涌出,一行人慌张逃命。 联想到我在人皮尸那间房里的情况,尸蹩会出来,肯定也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里头几个瓶子是青瓷谷仓罐,俗称魂瓶。三国、西晋墓葬中很常见,也有大量魂瓶出土于宋代。”张凹看了半天,冷不丁说道。 这东西就跟冥币一样,属于冥器。 我让他们把手电光击中在其中一个魂瓶上,上头刻的花纹非常复杂。一般魂瓶上面所塑之物,往往象征着死者生前的社会待遇和家庭状况。由于几个魂瓶是放在墙边的,距离太远,再加上只有手电的光,所以看不太清楚。 于有时一进门就中邪,肯定和着几个魂瓶有关。 门上肯定也有机关,一踩上去或者一接触,就会触发机括,然后放尸蹩出来。 “能不能把那几个瓶子给打破?”我问。 张凹仔细看了看,说:“成色不咋样,估计也就值个七八千。”吕乘风一脸无所谓:“我们是来盗墓的吗?” 陈少清更干脆,掏出匕首,用登山绳绑住匕首柄,往里头掷,三两下把魂瓶全砸的稀巴烂。 我仔细看去,果然在一堆碎片中进到几具骸骨。 骸骨是老鼠的,魂瓶里头可能放了些别的东西,所以引老鼠进去了,但由于魂瓶的结构进去容易出来难,导致老鼠死在里头,再加上墓穴建在五鬼六煞之地,风水不好,于是变成了灵,于有时身子弱,一进入自然就被上身。 孙中萧和陈少清在我的指示下,在门框上仔细摸索,半天之后,孙中萧喊我蹲下去:“这块石头是活动的,底下连着机括。” 肯定就是这玩意控制尸蹩的出入。 孙中萧又在底下摸索一阵,忽然抬头说告诉我们,里面的地板有许多出都是活动的,估计10公斤的重量就足以使机括开启,放出尸蹩。 “那东西就在木匣子里。”于有时说。 吕乘风眉头也皱了起来。 陈少清哼哼两声,满不在乎道:“不能进去?看大爷的!”说着把登山绳绕城一个圆圈,跟西部牛仔似的往前一抛,结果抛了两三次都没碰到桌上的匣子。 孙中萧默默夺过登山绳,随意往前一抛,那匣子就被套住了。 我觉得有些异样,吕乘风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目标就在眼前,幸福位面来的太突然? 我忙拉住孙中萧的手:“先别慌!” 孙中萧愣了愣,点头同意。 三胖子问我咋了,我说:“万一木匣子也有古怪怎么办?” 众人全被我问住,张凹这时候望着吕乘风嘿嘿怪笑。 岂料吕乘风犹豫了还没两秒钟,坚定说:“富贵险中求,能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最后就只能搏一把!” 我大叫糟糕,已经晚了,他抢过登山绳,唆一下就把木匣子给拉了出来。 ‘咔’,非常明显的一声响,我们全听到。 还没反应过来,吕乘风高喊:“跑!” 屋子的机括显然已经被打开,只见到四壁的洞口里,无数尸蹩潮水一样涌来…… 这里的尸蹩比人皮尸那间墓室里多多了,密密麻麻,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怕不是要当场吓晕过去。 “跑!跑!”我心跳到嗓子眼了都,卯足了劲狂奔。 三胖子啊啊大叫着,拉屎的劲都用出来了,依然只能勉强跟上大部队。 陈少清扛起张照若,张凹行动敏捷窜到队伍最前头,我们一行人速度飞快,几乎是在用生命奔跑,可尸蹩速度更快,眨眼就快咬到跑最后的三胖子鞋跟子了。 三胖子狂吼一声,嘣出一个屁,速度便又快了一点…… 跑在前边的陈少清狂奔中忍不住回头喊:“还带氮气加速的?” 三胖子把全身的劲都用出来了,没空搭理他。 孙中萧回头扯三胖子快跑,我也分神拉三胖子疾奔,再慢一点,就要被尸蹩潮淹没了! 狂奔了不到五分钟,三胖子体力不支,喊:“我断后!”一个后还没说出来,就被我愤怒吼回去:“后你麻痹!快跑!” 前面就是那扇红门,再往前是放主人棺椁的大宅子。 我突然想到些什么,气喘吁吁急喊:“进大宅子!” 吕乘风体力非常好,回头看了眼尸蹩潮,也喊:“我们进去!” 一行人狂奔到了大宅子里,一进去,三胖子死狗一样瘫倒,再也起不来,腿上咬了两只尸蹩都不知道。孙中萧急急把门关上,砰一声,外面的尸蹩潮便撞在大门上,再也进不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棺椁 我匆忙帮三胖子把他身上的尸蹩踩死。 门上响了一分钟左右便再没有尸蹩爬门声,我舒一口气说:“墓穴主人会在墓穴中养尸蹩,肯定不会让尸蹩咬到自己,宅子里有镇住尸蹩的东西。” 孙中萧爬墙去看,回头说:“墙边死了一圈尸蹩,他们离我们有三米多远。” 吕乘风喘着粗气笑着说:“兄弟,真厉害!” 我帮三胖子仔细检查了下,确认他身上再没尸蹩后,才舒一口气,他腿肚子被咬掉两块肉,好在这胖子肉多,还没伤筋动骨。 他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直哼哼:“我要减肥!” 没人当真。 一个小时后,尸蹩潮依然聚在外面不散开,我们都急了。 尸蹩生性怕火,下面这群背上是红色的尸蹩,更是怕火。 张凹提议把宅子的门框或者一些别的东西拆了做成火把,我看了看四周,大宅子没机关,门框什么的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张凹说要拆,我自然没意见。 吕乘风拍板同意,众人花了半个小时做了几十个火把,几乎把能用的东西都用了。 我们对视一眼,孙中萧开了门出去当小白鼠,拿着火把在外逛了一圈,尸蹩看到他跟看到鬼一样,疯了一样四处乱窜。 吕乘风喊:“走!” 刚准备出去,张照若突然叫道:“小于呢?!” 我心脏一紧,这家伙到哪去了?绕过影壁往里一看,这个小眼镜竟然在推放在堂屋中间的那个棺椁! “别!”我大喊,不过已经晚了。 于有时已经把那石制棺椁推开……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只见他起气喘吁吁抹着汗,眼镜直勾勾瞪着棺椁里。 我往那边跑,想把他拉过来,猛然间,一只手从棺椁里伸出,勾着于有时的脖子把他半拉身子扯进了棺椁。 “陈少清!张西复!帮忙!”我狂吼。 过去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拼命把于有时从棺椁里拉出来。于有时半拉身子染满鲜血,他跟傻了一样瞪大眼睛,两手还下意识死死捂着装笔记本电脑的包不放。 我仔细一看,他肩膀上一个大口子正往外冒血,两只手都按不住。 陈少清和张西复快速过来砰一脚把棺材板揣的关上。 结果棺椁一阵抖动,石制棺材板砰一下,竟然被从里头被掀开! 我吓的炸毛,拖着于有时往外跑,三胖子这时候也爬起来拿着绷带帮于有时止血。 这时候忽然听到两声惨嚎,回头一看,棺椁中,两个影子迅疾窜了出来,灯光往那边一打,我忍不住喊出声:“王道士?大仙?!” 这两人正是王道士和大仙。 他们怎么藏棺椁里去了?但他们有些不对劲,大仙和王道士眼睛通红,就跟染了血一样,脸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 张凹惊呼:“白毛粽子?” 大仙和王道士一出来,就朝着张西复和陈少清凶狠扑过去。 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狂喊:“大仙!王道士?你们?!” 张凹拉住我:“人变尸!” “我就知道这棺椁邪门……这个大墓本来就埋在五鬼六煞之地,风水坏的很,再加上墓穴里一些镇墓的东西都邪门,阴气重的吓人,所以容易人变尸。棺椁里肯定还有些别的邪门东西,你两个朋友的情况,就是那玩意引起的。”张凹说。 大家噤若寒蝉,能把人变成僵尸一样的玩意?棺椁里到底有什么。 我注意到大仙、王道士他们的胸膛一起一伏,看来还未完全变成粽子,心里狂骂一声,然后迅速站了起来想办法。 粽子一般都是人死后,胸中有一口气不散,再加上养尸地跟大量阴气,就容易尸变。 大仙和王道士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该怎么尸变?我想到了棺椁里的那个东西。 如果有东西能让生人胸口吊着一口气不吐出来,再加上大量阴气冲身,就算是活人也有可能变成粽子的。 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张西复和陈少清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只见到大仙、王道士随便一爪子,那力道……陈少清和张西复都只能躲避,不能硬抗,再加上我不让他们伤害大仙和王道士,所以他们异常艰苦,只能带着大仙和王道士在屋里绕圈子。 大仙和王道士这种情况不同于一般定义的粽子,一般粽子都没有魂魄,所以行动特别凶残且没有智力。大仙和王道士是人变尸,魂魄还在体内,保留了部分智力,所以还有些配合意识。五分钟之后,陈少清就开始吼了:“你快想办法!” 我焦急踱步,孙中萧忽然摸出登山绳上前:“我去把他们捆住!”说着一个箭步冲上去帮忙。 结果登山绳才套在大仙和王道士身上,三人就被齐齐甩飞——躲避尸蹩潮,再加上长久的没有休息跟进食,我们早就疲惫的不行,何况是他们三个运动量最大的人? 正焦急的时候,于有时颤颤巍巍站起来,摸出一朵花,递给我:“给……给他们一人含上一片花瓣。” 我一愣:“唇齿丁香?”唇齿丁香有个名堂,在正规书籍中未有记载,只在野史与乡野郎中当中有过传闻:唇齿丁香,二月、八月采。不生树上,长于地面,叶似栎叶,花圆细,有若唇齿,又若丁香,是则名为唇齿丁香。 唇齿丁香并不算学名,因为它根本就没有个固定的名字,只是各种传说中叫法不同罢了。 于有时虚弱说:“我们山字派的人更喜欢叫它尸花。” 这可不是产于印度尼西亚苏门达腊的热带雨林地区的尸臭魔芋,而是在养尸地附近会生长的花朵,山字派的师傅去养尸地捉僵尸的时候,时常会在附近寻这样一朵花,把花瓣含在舌下,便可使尸毒不侵、阴气不侵,不使己身化为僵尸。 我一惊,却不是惊讶于还有尸花这种神奇的玩意,而是惊讶于有时竟然是山字派的弟子? 于有时望着我讪讪笑了笑:“先救人吧。” 我哦一声,此时孙中萧三人正被大仙和王道士撵的鸡飞狗跳,偏偏他们又不敢从屋里出来——他们怕大仙和王道士转移目标,那样大家就都危险了。 吕乘风远远喊一声,三人示对视一眼,张西复和陈少清硬着头皮上去拖住大仙和王道士,孙中萧借机跑出来拿过尸花。 拿到花之后才知道,说起来简单,尸花可以解除大仙现在的状况,但怎样把花瓣放他们嘴里? 我心惊肉跳,三胖子紧张站我边上:“大仙这狗日的!” 我点头:“狗日的!” 只见到孙中萧三人突然改变了策略,由张西复一人引着大仙和王道士,陈少清和孙中萧寻找机会。 这一举当真是惊险,好几次三人都差点被咬到,才把花瓣塞到他们嘴里。 花瓣一入嘴,起初王道士和大仙还没什么变化,可渐渐的行动便迟缓了起来,五分钟后,脸上的白色绒毛也消失,血红的眼睛也变回正常,然后他们咕咚一声便倒地不起。 孙中萧三人均有负伤,于有时让他们每人含一片花瓣,然后让三胖子帮忙祛尸毒跟处理伤口。 我上去检查王道士和大仙他们,这两家伙晕倒了,应该是魂魄受了点伤,身体也被阴气冲身,这需要慢慢调养。 这时候张照若却小声说了句:“尸蹩是不是越来越靠近我们了……” 回头去看,果然,本来在外面不怎么敢靠近的尸蹩潮,离我们只有一米远了…… 我看了看棺椁一眼,刚才就注意到了,那是个套棺,非常大的一个棺材里套着一个小棺材,所以那棺椁才能一次性装下王道士和大仙两人。 里头有什么,我不敢打开,但尸蹩敢接近这里,显然和棺椁被打开有关。 尸蹩在靠近大宅子的时候,时不时有数不清的尸蹩莫名其妙倒地不起,尸体紧接着就被后面涌上来的尸蹩潮淹没。 “关门!”吕乘风喊。 于有时脸色惨白望着棺椁,他似乎知道什么。 “还是快跑吧……”他说,难得听到他会这样退缩。 我们都是这个意思,张凹看了一眼,说:“尸蹩已经靠在墙根下了,你们看怎么办?” 孙中萧默默站了起来:“我开路,你们跟上。”说着拿起火把。 陈少清自觉背起张照若,张西复也背着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于有时。 吕乘风和我驾着大仙,王道士则被孙中萧用登山绳困在身上。 孙中萧打开门,挥舞着火把走了出去。 尸蹩还是怕火的,火把一挥,他们瞬间跟见鬼一样,瞬间推开老远。我们使出最后的力气狂奔,跑进了我们出来的那个石道路。 尸蹩潮就一直跟在后头,可在我们进入石道的瞬间,大宅子里有咚咚的声音传来,就像是有什么被困住的东西在敲着石头大门一样。 张凹脸色一变,喊我们快点。 一伙人就疯了一样往石道深处跑。尸蹩就如潮一般跟在后头,又畏于火把不敢靠近。 结果还没跑两步,大宅子里的那咚咚声越来越大,尸蹩也跟受了激一样,越来越急,仿佛连火把都快压不住他们。 我们疯了一样跑到下来的那间墓室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还 盗洞在这间墓室里,尸蹩潮里我们越来越近,火把已经罩不住他们了。 我喊:“开!” 张凹犹豫两秒,把卡住机括的那个石头拿了出来,然后一扳,石头门就升了起来。 我屏息凝神,直直看着里头,生怕人皮尸要出来。 好在的是石门打开后,人皮尸已经回到了‘石床’里。 吕乘风打头,麻利爬上盗洞,张照若和于有时被推上去,再紧接着是三胖子。 这时候那群尸蹩疯了一样,完全无视火把,疯了一样往前冲,陈少清、张西复、孙中萧拖着昏迷不醒的大仙和王道士上去。 我和张凹则被逼到了墙角。 好死不死的,石床上,人皮尸缓缓钻了出来,张凹吼:“你快上去!” 说着让我踩他肩膀,往上爬。 张凹急了,火把往前地上一扫,生生逼退一群尸蹩,转头看了眼已经出来的人皮尸,快速说:“你快上去!我们时间足够!” 三胖子也在里头喊:“蒋娃子!快点!” 我急忙踩着他的肩膀先上去,然后转头伸手拉他。就快要把他拉上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白,人皮尸已经‘飘’了过来! “小心!”我大喊。 张凹伸手敏捷的很,快速往盗洞一扑,把我也扑倒:“快上去!快上去!” 我低头一看,人皮尸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也脱离了墓穴的范围,顺着盗洞网上爬! 张凹吼:“失控了!快点!” 其他人听到,都不要命的往上爬,好在人皮尸在盗洞里速度不快,但也死死缀在张凹屁股后头。 我头皮发麻。 爬了没两分钟,突然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张凹脸色瞬间就变了:“尸蹩来了!” 一回头,尸蹩速度快的吓人,跟涨潮一样,从盗洞底下涌出来。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疯狂往上趴着。本来缀在后头的人皮尸,眨眼被尸蹩淹没,本来钢筋铁骨的它,一下子就被吞噬了个干净。 不过也多亏了他,拖延了一两分钟时间。 最前头的吕乘风已经看到出口。 这时候,我脚后跟突然一紧,是张凹在扯我裤腿。 快速回头看,原来尸蹩已经追了上来,爬的快的两只已经撵上张凹的小腿。 联想到张凹不顾他弟弟生死,我心一寒,以为他要拉我陪葬,往下狠狠踹了一脚,岂料裤腿突然一松,张凹突然停住不再往上爬,尸蹩瞬间爬满他的双腿。只见到他脸色惨白从荷包里摸出来一张照片,快速说了个地址:“重庆丰都县重耳村,找到上面这个人,还有顺便照顾好自己兄弟,一报还一报,我害了自己弟弟,所以我该偿命!我把尸蹩拖住一会,你快跑!” 我刚准备喊,张凹就放弃了继续往上爬,反而往底下滚去。 那群尸蹩看到有活物冲过来,疯了一样往他身上爬。 我大喊:“张凹!”却已经没了回音。 孙中萧在前面叫:“蒋三正!快出来!” 三胖子也催我,我咬牙往上爬,出了盗洞,那群尸蹩也将将追来,不过他们似乎很不喜欢外面的空气,在洞口附近徘徊了半天又退了回去。 吕乘风喊:“先出村!” 此时已经是午夜,猫耳村的村民都化作厉鬼,在村中徘徊,看到有活人,全扑来,但有我在,他们又不敢靠近。 有惊无险出了猫耳村,我们再也坚持不住全瘫倒在地。 这时候猫耳村里头传来阵阵哀鸣,哀鸣响了两分钟便消失了。 我们躺在地上,谁都不想说话,我心里头满不是滋味,张凹人就这样死了,让我非常难受。 突然想起了他在墓室里说的那番话:“干我们这行的,做的是缺德事,我入行的时候,师傅就给我说过,总有这么一天。我十五岁入行,那时候我还不信。但随着年纪增大,也就越相信一报还一报。” 捏着他给我的那张照片,借着月光,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十八九岁,穿着花衣裳笑的很灿烂,身后是一颗大树,张凹两兄弟就蹲在大树底下咧嘴笑着抽旱烟。 三胖子凑过来看了看:“她气色不怎么样,是不是有病?” 我瞪他一眼,心里堵得慌。 张凹的死一直横转在我心头,如同一片阴云挥之不去,我已经下定决心,把三胖子带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去重庆找照片上这个女人。 之后,三胖子起来帮大仙和王道士检查了,确定人没事后,孙中萧、陈少清两人不顾身体疲惫,捉些野味来吃。 我们沉默生了篝火,默不作声烧开水喝。 谁都不愿说话。 气氛非常沉重。 于有时失血过多,张照若断了一指,张凹、张凸两兄弟牺牲,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 吕乘风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从里头摸出一个外形像小南瓜样的茶饼。 这玩意我没见过,但光看外形的话,有些像二狗这败家子说过的金瓜贡茶。 金瓜贡茶是现存的陈年普洱茶中的绝品,在港台茶界,被称之为“普洱茶太上皇”。金瓜贡茶的真品仅有两沱,分别保存于杭州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与北京故宫博物院。 吕乘风讪讪说:“虽然不是真品,但这一坨也要小六万,大家暂时忘了猫耳村的事吧。张凹、张凸两兄弟的后事我会好好解决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场间更加沉默了。 小六万的茶叶就着破水壶跟破水,在篝火上煮,要是在懂行的人眼里肯定是暴殄天物,但现在有谁在意这个? 茶煮好香气浓而不腻,清而不扬,重而不闷。 吕乘风首先给我盛了一杯,我勉强沾了一口意思意思,沾了一口后才发现,茶的味道有些古怪,并且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喝这个茶的意思。 连嗜吃如命的三胖子都没。 脑袋突然一重,视线就迷糊起来,人咕咚一下就瘫在地上,全身无力,眼皮子直打架,完全丧失了思考意识。 迷迷糊糊看到吕乘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喊:“他们留这里应该没事,明天早上大概就醒了,我们先走。” 张照若搀扶着于有时起身,抱歉看我一眼。 张西复至始至终都没往我们这边看一下。 孙中萧和陈少清回来,陈少清蹲下身,拧着两只野鸡、一只野兔,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留给你们吃的。” 孙中萧拍了拍我的肩膀,悄声说:“抱歉。” 我完全丧失了思考意识,只能呆呆看他们说话,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 吕乘风喊人快走,一行人麻利准备离开。 这时候三胖子凑我跟前,把一张照片赛我怀里,满脸歉意道:“蒋娃子,别来找我了……我不会有事的,过阵子就回去。”然后丢了个背包我身边。 再紧接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大天亮了,大仙和王道士正好也醒来,我们三人六目相对。 大仙挠了挠后脑勺说:“哈?” 王道士看了看外面,有些莫名其妙:“我们不是在底下的……” 一了解才知道,原来王道士和大仙在村里为了躲避杘尸跟厉鬼,在王道士是带领下,躲到了赵三顺家里。 当时王道士是准备以赵三顺家为据点,做一场大法事,撑三天的。 我问他是什么大法事,王道士只说了一个字:“回。” 我敛口不语。 野字派也有些不传之秘,往往两个野字派的牛鼻子相遇,有些事情不想说的话,只用说一个字‘回’,取口中有口之意,也就是说,这事儿只能跟自家人口口相传,您请回的意思。 王道士本来准备做场大法事的,结果发现了那个盗洞,于是准备带着大仙下去躲一阵。下去之后,也不知道是他俩运气好,还是王道士有本事,一直没遇上什么事。 然后他们把整个底下逛了便。 我问他折叠铲什么时候掉的,如果不是陈少清在底下找到折叠铲,我也不会下去找他们。 王道士愣了愣,问:“折叠铲掉了?”然后转身摸了摸,摊手说:“背包都不见了,折叠铲肯定也不知道掉哪里了。” 我也越想越不对劲,王道士他们的折叠铲是在上了锁的红门另一边掉的,也就是在木屋下面那块。而我们从赵三顺家下去后,红门是锁着的,也就是说,王道士他们没过去过那边,就算王道士的折叠铲掉了,吕乘风他们是怎么捡到的? 猛一拍脑门子骂:“草!这畜生骗我!” 王道士和大仙的折叠铲是一早就掉了的,是在村子口和伪装成三胖子的那头杘尸搏斗时候掉下来的,那时候可能就被吕乘风他们偷偷捡了过去,然后骗我带他们下去找东西。 那个墓穴邪门,如果没我在的话,粽子他们或许应付的来,但是肯定应付不来厉鬼之类的东西——想想也是,墓穴的主人连人皮尸都能做出来,怎么可能没更容易防贼的厉鬼? 要不是有我在,那群厉鬼避着不出来,吕乘风等人也不可能这么轻松。 大仙听完一楞,骂道:“也就是说他们一早知道你体内有十世鬼胎?是三胖子告诉他们的?!” 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跟着骂:“操他大爷的!” 一想到可能所有事情都被人计算好了,三胖子也有可能参与其中,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先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边,我问王道士:“这村子是怎么回事?”王道士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王道士叹了口气,给我们说了个故事。 第一百三十章 人尸 在康熙年间,也是在贵州这块有个村子。 村子坐于深山,常年贫困,有个年轻的风水的师傅路过,惊吓而逃,与人说,此地五鬼六煞,必有大祸。 但那地儿处于深山,与世隔绝,便没人在意。 过了四十多年,那风水师傅一番历练,在京城安置了大宅子,成了享誉京师的风水师傅。他有个好友,是京城一带颇有权势的人,有一天早晨来访,见到他郁郁寡欢,便上去询问。 才知道,老师傅对四十多年前路过那村子却没有出手相帮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朋友听罢,念想贵州多山贼,当即找了一行各怀本事的人,护送他驱车前往贵州。 到了那附近,众人眼前所见,却与老师傅所说不一样。 众人疑惑,老师傅也疑惑,底下山清水秀,可偏偏风水不佳,这在风水学说里有个名堂,叫藏煞。人死后被葬在这种地方,看似会泽被后人,其实往往对后来人说是非常不好的。 怎么不好,老师傅也叫不出来,因为据他的所知,他根本就看不出这里的风水属于哪个范畴。 远远看向村子,里头的人安居乐业,虽然穿着破旧,个个面黄肌瘦,但也不至于像老师傅所说的那样会酿成大祸。 朋友找来的那行人,个个都是绿林好手,武功高强的很,他们艺高人胆大,当先进村探查情况,没发现什么,于是喊人进去。 老师傅生性谨慎,但他经过四十多年的历练,早不是当年那个会被吓的跑掉的毛头小子。 进了村,村长出来招待,一听到来人是京城贵客,忙不迭用全村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 老师傅在村里看了看,发现村子除了风水不佳外,村民都过得还不算太差,于是也放下心来,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种未曾被记录在案的风水格局。 他们在村子住了两天,村长一直好酒好菜招待,老师傅心里过意不去,掏出些银钱,村长却执意不收。当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结果第三天,老师傅突然发觉不对劲了,村子穷,村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也不及京城十分之一,但饭总是管饱的,可他为什么越来越饿?每天早晨醒来,总觉得人昏昏沉沉,饿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不仅仅是老师傅,连那几个汉子也捂着肚子说:“好像连大便都屙不出来了,身体也僵了些,明明肚子是饱的啊?” 老师傅皱皱眉,勉强站起来,外面是一片大雾,领头的那个大汉说:“每天早上都有雾?邪门了。” 众人无不附和,他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口舔血过日子的,怕倒不怕,但他们对危机的感应特强,当即提出要出村。 老师傅同意,整理行装和村长告别。 岂料村长抓着他们不放:“难得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吧,我们村子情况也不咋样,今后还劳烦老爷在京城帮忙活动活动,帮咱们村子一把……” 老师傅感其陈恳,心中不忍,但领头那大汉不悦了,一巴掌打开村长的手,拉老师傅快走:“像你们这种村子我见得多了,朝廷哪有那么多银钱管你们的事?自己过不好日子,天天指望别人来帮,不是贱?” 说着把老师傅按在篼子上——就是一种只有坐位而无轿厢的便轿,走山路坐的竹轿。 结果他们还没出村,一群村民就拿着农具把村口的路堵上了。 村长跑上来:“您……您别走啊!多待两天吧!” 老师傅再怎么心肠软,也知道情况不对劲了,只好昧着良心说:“放心好了,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把你们全接京师去,在京师附近给你们分一块肥沃的土地。”他心想,这样说,村长应该不会缠着他了吧。 岂料村长却不从,拦在一行人前边:“您多住两天行不?” 领头的大汉烦了,他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人,想也不想,一巴掌扇过去:“滚开!” 村长被打的嘴角冒血,这还是他留了情。 一行人继续往外走,村长又冲了上来,嘴上嚷嚷着:“就多待两天,两天!”手还一个劲往那大汉腰上摸。 大汉腰上是什么?他是带着刀的!什么都能碰,这吃饭的家伙能让人碰么?大汉当时就恼了,一把推开村长,抽出刀骂骂咧咧:“谁他妈上来,别怪刀不长眼!” 话刚说出口,一个人影就窜了上来,直直撞上刀口。 大汉愣住,低头一看,村长竟然自己撞刀口上了! 大家全愣住,老师傅也急了,他只是想来帮人的,没想到死了一人。老师傅让人把他放下来,想说两句什么,那群村民却不讲理的冲了上来,农具直往身上招呼。 大汉抽刀还击,老师傅不让再伤人性命。可这群村民疯了一样,招招要人命,没一会,他们中倒下了一人,那人死的冤枉,他本来是准备用刀把人给逼退的,岂料村民不要命的冲上来,他怕伤着人,把刀往回收了收,结果脑门子上就被扎了把镰刀。 鲜血狂涌,当即魂归天外。 大汉急了,操刀骂:“去他奶奶的,杀!” 一行人早憋屈坏了,再加上同伴惨死,都打出血性,一开始还只是想伤村民们一胳膊、一腿让他们丧失战斗力,后来又有几个同伴负伤,他们再也不管不顾,当场把这群村民杀了个屁股尿流。 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有些村民明明被杀了,尸体方才还躺在地上,可转眼就爬起来,继续不要命的攻击他们。 老师傅忽然想到什么,喊人快跑。大汉也发觉不对劲,冷汗直冒,吆喝人快出村。 他们好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到了村口,却发现早已‘死去’的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村口,他皮肤一阵开裂,紧接着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老师傅见多识广,当即惊呼:“杘尸!” 众人簇拥着老师傅往村外跑,大汉对上杘尸,一刀招呼过去,刀锋没入对方身体才半分,人却被杘尸一爪子掏空了心肺。他连声音都没发出人就去了。 大汉长刀粘过不少人血,是金煞之物,但能做到的也只是如此了。 众人肝胆俱裂,再也不管杘尸,抬着老师傅疯了一样往外跑。 好在杘尸只有一只,他们又死了两人,才冲出村子。 老师傅心惊胆战回望村子,发现村民全阴仄仄的站在村口望着他们。 他这才知道自己碰上什么了。后来让其他人去村子附近转了转,发现了一片被砍倒的林子,才更加确定了自己所想。 这村子叫‘人尸村’。 曾有野闻记载,食人树又名‘尸树’,木材独特,久而不腐,树干藏阴,枝叶聚煞,尸体藏于其中,侥幸不被消化,便成杘尸。取尸树木建宅,魂沾阴,身惹煞,时久,身、魂分离,身自埋于地底沉睡,魂未觉身亡平日与常人无异,不惧光,若有实体,可拿杯盏、点灯。 村子里的厉鬼就是村民的鬼魂了,这村子底下还不知道埋了多少具杘尸…… 蚁有蚁后,蜂有蜂后,任何群居动物都有个领头的,这是天道、也是规律,这村子当然也不例外,这群厉鬼跟杘尸的领头人,大概就是村长。 那村长或许不应该叫杘尸,叫人尸才更加妥当。 人尸知道自己已死,魂魄和尸首却未曾分开,所以特别阴险狡诈,比平常杘尸更厉害一些,并且不惧怕十世鬼胎,他还善用人皮裹身,幻化成他人模样。 …… …… 王道士说到这里,跳了起来:“那三胖子?!” “别慌,我们先前会见到三胖子,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那行人先进过一次村,人尸看到过三胖子,便化作他的样子迷惑我们。”王道士不紧不慢说。 我一愣,猛一拍脑门子喊:“三胖子他们事先进过村一次?”我们在村里第一次被杘尸撵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于有时毫不犹豫的带我们去了木屋,那时候我就该反应过来,于有时凭什么能那么准确的找到木屋?凭他那个破笔记本电脑? 而且那家伙时时刻刻透露着一股,我知道些什么,但是我就不告诉你的信息。 记得在村子的时候,于有时给了孙中萧一个小耳机样的玩意,那东西应该是进行无线通路用的。吕乘风让孙中萧一直待在我身边,十有八九是在让他监视我的动静。 大仙听完,急的跳脚,狂骂:“那群狗日的!三胖子都被他们带坏了吧!” 我让他冷静,其实这时候我心里也是非常不爽。 张凹会突然跟吕乘风反水,他弟弟的死是一部分原因,吕乘风的做法可能是另一部分原因。 王道士叹口气,接着说:“人尸智商拔群,还记得猫耳村每天早上飘起的那片雾吗?那雾是‘尸树’林里起来的,猫耳村附近肯定也有个尸树林,每日早晨,阳气大盛时候,与尸树林中的阴煞气息一激,便起了雾。这雾含阴阳二气,能养尸、魂,还有轻微的致幻作用,不过效果很轻,大概只有在人睡着的时候,能让人不自禁说出梦话。我们一进村就被打晕,可能被人尸知道了些情况,人尸又恰巧见过三胖子,便伪装成三胖子让我们放松警惕。” 我哦一声,事情的经过大概全都明了。 大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把事情梳理了一下,仔细告诉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连环 先是三胖子他们进村,历尽艰辛,无功而返后,于有时带他们去找尸花。 他们前脚出去找尸花,我们后脚赶到,然后进村,人尸发现我们认识三胖子,于是伪装成三胖子准备把我们留在村中。没想到被王道士发现端倪,之后王道士和大仙被困于村中,吕乘风借机拉我入伙,演一场戏,帮他找东西。 之后在下面阴错阳差找到大仙和王道士,张凹牺牲,再往后我们逃出升天,吕乘风用了迷药把我迷晕,他们一行人包括三胖子消失无踪。 心里堵得慌,干脆不去想三胖子的事情。 突然有点好奇,为什么人尸不直接害死我们?而是要把我们留在村中。 王道士说:“人尸其实和人差不多,尸树林的雾气能让人产生幻觉,再加上尸树木打造的家具,整个猫耳村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尸树。在里头待的时间久了……” 他说道这里住了嘴,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在里头再待的时间久一点,也会变成猫耳村村民那个样子。而且受困于猫耳村的诡异风水,我们的魂魄也会和村民鬼魂、杘尸一样,徘徊在村里不得出来。 人尸这是要把我们当手下养! 我又问他们在底下是怎么钻到棺材板里头去的,王道士和大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知道下去后,一路还相安无事的,到了那个大宅子附近后的事情就不怎么记得了。 我也纳闷,那个棺椁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于有时说他是山字派的人,他那样执意打开棺椁,是不是知道里头有什么? 王道士和大仙不知情,于有时更是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问谁去? 只是三胖子为什么要跟着吕乘风到处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棺椁中到底又有什么东西? 越想心越乱,干脆摸出我晕倒前三胖子塞到我身上的那张照片,摸出来一看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两张,其中一张是三胖子在长白山照的,另一张则是近期才拍的,一看背景还是猫耳村,照片背面还留了一行字。 “爸、妈,我减肥成功之后再回家,勿念……”这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三胖子亲笔所写,他这人从小字就差劲,在金平老医生那里学了几个月都没改过来。 “狗日的三胖子!”大仙气不过,把照片往地上一摔。 我叹口气捡起来,望着猫耳村,不知道该怎么办。 转头发现王道士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为什么里面会有画中仙?” 第三十四章 我也呆住,这是为什么? 画中仙明显和猫耳村不容,画中仙会拘魂,猫耳村村民又是一群鬼,画中仙铁定会拘那群鬼的,是谁在猫耳村镇了画中仙? 而且那个木屋看上去比猫耳村要古老多了,木屋底下的那个五门八卦锁、猫耳村底下的大墓等等迹象都表明,那些应该是宋朝的东西。 想了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难道木屋里那个女人浮雕是有人后来刻上去的?但是房梁上那个教人消灭杘尸的浮雕又是谁刻上去的? “如果画中仙是有人后来弄上去的,可能是有人发现猫耳村的古怪之后,准备用画中仙镇住,可没想到不怎么起作用。”我只能这样解释。 王道士人精一样,摆摆手说:“算了,弄清楚又怎么样?还能和我们有关?” 我想想也是,猫耳村里的疑点太多,还有为何章子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墓穴里那具黑毛粽子应该是章子的同伴,而且……赵三顺和他媳妇的照片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大仙叹口气,拍我肩膀:“算了,能知道三胖子没事就安心了,先回去把消息告诉叔跟婶吧。” 我点头,等我们从山里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不过一出来,就看到了送我们来的那辆面包车,一老一少两个司机叼着烟在打牌,见我们出来,骂:“等你们五天了!已经报警了,但警察不来!” 王道士讪讪上去,握手表示感谢。 对于警察不来找我们,我心里比谁都要清楚他们的作风,深入大山,又没带GPS什么的,哪个警察局有空发动数百人在贵州绵延一片的山区里帮忙找人?万一人找不到,把自己丢了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司机带齐食物在这里等我们足足五天,我们陈恳道谢。 狼狈回到小镇后,我们三人别的先不干,找个小馆子,点了一大桌子家常菜,风卷残云般扫荡干净——从深山老林出来后,我们最想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更加贴近生活的油淋茄子、手撕包菜、麻婆豆腐…… 桌上杯盘狼藉。 找了件旅店,洗了个热水澡,三人就瘫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沉沉睡了一天一夜,我们才起来购物换了身衣裳,然后去贵阳,连夜坐飞机回武汉。 下飞机后,王道士拱手和我们道别,我和大仙拦车风尘仆仆回了叶家村,到三胖子家把那张照片恭敬递给三胖子他爹。 “叔,三胖子不愿跟我们回来,他说了,与其被金平老医生逼着减肥,倒不如自己在外面历练一番,等瘦身成功就回来。”我扯谎。 叔跟婶眼眶含泪:“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蒋娃子,谢谢你了。” 我摆手:“没什么,我们过去也正好跟三胖子一起旅游了一趟嘛。” “今天我要好好露一手,你们俩留下来吃饭啊!”三胖子妈忙招呼我们坐下。 我和大仙讪讪笑着,他们又喊来了叶老头和叶子虎他们,我和大仙勉强笑着吃完这顿饭,然后各回各家,我们都需要时间独处,好好梳理一下心情,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回叶老头家的时候,我们路过了王凤轻家,我心脏忽然狂跳,背心一凉,想到了和赵三顺合照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会不会是王凤轻? 在王凤轻家我曾看过她的照片,虽然由于年岁较远,没能看清楚她照片上的样貌,但纤细身材、白皙皮肤分明和王凤轻一模一样。 我想了想,只能苦笑,都是黑白照片,能看出个屁的皮肤身材,而且由于时间太久远,我印象中王凤轻和叶二罗的合照的比较模糊,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 不过现在想起来,除了槐字派,谁能有那样的养鬼技术? 画中仙、人皮尸还有大仙和王道士的人变尸……底下肯定还有些我们没看到的厉鬼。 如果王凤轻真是猫耳村远嫁到叶家村来的,那么杀死叶二罗的人会不会也是从猫耳村出来的?猫耳村是槐字派的秘密基地? 我站在门前久久无语,直到叶老头喊我进去:“快进来,熬了绿豆汤,放井里镇了一下午,赶紧来喝。” 愣愣进屋,喝了两口绿豆汤就进房间躺下。 想了会,发现章子第一次回叶家村的时候是来找大仙奶奶的,那时候他身上就带着‘杯弓蛇影’,是养鬼的东西,那玩意是不是他从猫耳村底下的古墓中盗出来的? 再之后根据消息,章子去了一趟九江的,听说也是盗墓,再之后长江流域发大水。 记得张凹说过,猫耳村底下大墓里,棺椁后面那副浮雕雕刻的是长江,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脑子越来越乱,隐约觉得摸到了一点不得了的东西。 迷迷糊糊睡着,脑子里想的全是三胖子还有贵州山区里的事情。 第二日大早醒来,叶老头笑眯眯给我下了碗面条:“手艺没老婆子的好,蒋娃子你将就吃吃。” 我恩恩两声,狼吞虎咽起来,家里的饭菜再怎么难吃,也比外面的山珍海味珍贵一万倍——外面的山珍海味随时可以去吃,谁知道给你做饭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一切都需要珍惜。 吃完饭大仙来找我,问我咋办,我烦他:“豆瓣!不管了,休息几天放松一下,我过几天要去一趟重庆。” 大仙哦一声问:“带我也去?” 我当场就跳起来:“不带不带!” 大仙坐下来委屈看着我:“我绝对不惹事!以我大爷的名义发誓!” “你以你奶奶个熊的名义发誓都不行!”我是真怕了他…… 大仙哦一声,我俩就干脆趴在桌上大眼瞪小眼。 在叶家村这几日过的很舒服,我身上大大小小也收了些伤,大仙也差不多,好在三胖子曾给我一瓶外伤药,药有奇效,抹上没两天,那些外伤就好了。 还剩下一些,我全倒在大仙骨折过的那条腿上。 舒舒服服过了几天,一天,天还没亮,我在家里留了张字条,说出去两天,就偷偷一人乘上了去重庆的火车——不是我不想坐飞机,只是这时候我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在火车上憋了一天一夜,下了火车,没有直接去丰都县,而是搭了长途,转道去了当初我漂泊过的那座小城,到了城中村,熟门熟路的摸到米粉店,却忽然发现米粉店关了门,新开了一家卖包子的,一打听才知道,钱老板搬了家,去哪了不知道。 我给他打电话,电话却一直打不通,便干脆打消了这个想法,直接去了丰都县,准备找重耳村。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耳村 几乎没有直接到重耳村的路,都是破破烂烂的泥巴路,从车山下来,我差点吐出来,千辛万苦找到那,循着照片上的位置找到村口的那颗大树。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蹲在村头抽烟,我上去问,老大爷眼珠子瞪圆:“你是张凹、张凸兄弟两什么人?” “一个朋友。”我乱说。 大爷叉腰跳起来,骂:“那两个畜生的朋友?滚滚滚,这里不欢迎。” 我一下子懵了,喊:“大爷,他们托我来办事。” “办什么事?来讨债的吧?跟你说,他们欠了一屁股债,家里都被搬空了,要钱没有,你要不满意,去法院告他们。”大爷呸一口回村,不忘扭头吼一句:“别跟来了,再跟来我抽你瓜娃子我跟你说!” 我哑口无言,等大爷进村后,才偷偷摸摸进去,找其他人询问情况。 但都没得到好脸色。 几经辗转,才从几个小孩儿嘴里得到消息——张凹、张凸两兄弟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前两年他们为了躲债,人跑的没影,把女儿留在家,那时候小丫头还在上高三,每天要应付七八个来讨债的,家里都被搬空了,要不是乡亲们救济,她早饿死了。 我心下震撼,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给几个小孩塞了几块钱,他们指着一个方向告诉我张凹、张凸两兄弟的家在那边,便匆匆跑远。 我摸过去,在院子门前看到刚才那大爷搬着小板凳坐在门边,我讪讪走上去:“大爷……”话还没说出来,一镰刀留削我脚下。 “叫你滚还不滚?要钱不要命?” 我头皮发麻:“大爷,我真不是来要债的。” 大爷疑惑看我两眼,骂:“老子不管,你快滚就是。” 我急了,在外面喊:“家里有人吗?张凹托我过来的。” 话才喊完,那大爷就扑我身上把我按在地上,骂:“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当时就懵了,说实话,大爷力气不大,可我下不去手啊,只能被他按在地上…… 这时候里头出来了个皮肤黑黑的姑娘:“张大爷……” “这畜生来要钱的,丫头,你躲会,看我把他打出去!”说着扬拳要砸下来。 我当即慌了,无缘无故挨上这么一下我可不想,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扯了下来。 “算了……我家也没什么东西,你要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搬吧。”那姑娘说。 张大爷呸一声:“别跟这种人废话!” 我拍拍衣服起身,无奈看着两人,把张凹给我那张照片掏出来给他们看,解释了半天才让他们相信我不是来收债的。 张大爷一愣,嘿嘿干笑两声:“那你们聊哈,我去村头抽根烟。” “爹让你来找我的?”姑娘小声说。 我点头,问她叫什么,才知道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张萌萌,是张凹的女儿,张凹媳妇在张萌萌两岁时候跟人跑了,张凹的弟弟张凸是大光棍一个,张凹一人照顾不来,兄弟两一合计,干脆一起抚养张萌萌。 张萌萌很黑,人比照片上还要黑一些,她脸上有些雀斑,扎着麻花辫,我看她一眼,她便羞怯避开视线,看起来不怎么擅长和人相处。 “爹让你来找我干什么?”她装作不经意问我,眼瞳里却透着紧张与小心,仿佛期待又害怕听到关于张凹他们的消息。 “他在外面干大事,分不开身,让我来问下你需要些什么,生活方面有什么困难。”我硬着头皮胡扯。 张萌萌眼睛顿时亮了,她眼睛不大,但是特有神。她眼瞳里的神采转瞬即逝,期期艾艾说:“我……我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他。” 我心一下软了,张凹兄弟惨死,尸骨无存,我上哪去找他们回来? “过阵子吧,他最近很忙。”我只好这样说。 “那大伯呢?”她问。 “也很忙。” “哦。” 她哦一声不再说话,两分钟后才继续开口:“他们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特想你。”张凹给我的那张照片,其实早被攒的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拿出来看。 编了些故事,让张萌萌相信张凹他们正在外忙碌,她才完全放下心,开心说:“中午留在这人吃顿饭吧。” 我点头,攒了攒干瘪瘪的荷包,心说一分钱没带过来真是失算。 中午时候,那大爷也过来了,提着烧鸡跟一瓶二锅头,喊我一起吃。 张萌萌做了些简单的菜,我们三人坐下吃。大爷拉我问东问西,都是关于张凹兄弟的事,我硬着头皮编故事。他听的津津有味。 吃过饭,张萌萌进屋睡觉,我和大爷一起洗碗。 “别骗我了,说吧,张凹兄弟两怎么了?”大爷突然问。 我呆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您知道我在说谎?” “活了大半辈子,别的事情我看不出来,但谁要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张凹两兄弟其实疼张萌萌的很,他们要真发财了,肯定立马回来,别说有事情忙,就是国家主席挡在他面前,他们也要回来的。”大爷叹气。 我沉默几秒,轻声说:“他们都死了。” 大爷哦一声,继续洗碗。 良久后才说:“其实张凹两兄弟十几年前来我们村就是为了躲债的,但是两年前突然被债主找到,他们不想再拖着张萌萌东躲西藏,想让她过上安稳日子,于是把张萌萌托付给我照顾,说‘出去躲一阵,赚了钱就回来’。”大爷黯然。 我感受到这句话里的沉重,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想到他们就这样死了……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大爷问。 我低头洗碗,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悲伤。 “在工地上做工,张凹不小心坠楼,被安全带扯住,张凹上去帮他,结果两人一起摔下去,当场死亡。”我编了个故事,“抚恤金应该快到了。” 大爷又问我是在哪里出事的,我说广州。 “事情被上面压着在,不让闹大,所以应该没什么消息。” 大爷沉默了,洗好碗收拾好桌子,和我蹲在门前抽烟,烟是老红梅,四块一包,不好抽,呛的人眼泪直流。大爷看门外,说:“这事别萌萌知道。” 我说好。 大爷又说:“萌萌身体并不好,两年前张凹兄弟跑了后,她大病一场,受不得累,但是就算这样那年高考他也考上了浙江那边的一所重点大学,我们全村凑了点钱当学费,还是我把她送过去的哩。” 我点头,还是跟二狗一个学校的。 大爷开心笑着:“萌萌厉害的紧,生活费都是她平时打工自己赚来的。” 我心里一酸。 “后来我去看她,才发现她高烧40度还在超市收银。”大爷叹口气,“这孩子倔的很,不服输,一般放假也不会来,有什么困难也不和人开口,只是两个月前,突然从学校跑回来,说不想读书了,准备在家呆几天出去打工,劝都劝不住。辅导员打了几个电话过来询问情况,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你能不能帮忙劝劝她,就说是张凹他们希望她能把书读完?” 我点头。 中午过后,张萌萌醒来,我和大爷拉她坐下。 “你怎么不继续读下去了?是不是没钱?张凹打了一笔钱过来,学费的事情别担心,专心读书就好了。”我语重心长。 其实我比张萌萌也大不了多少,但我和他一样是吃过苦的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张萌萌紧咬着下嘴唇,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不说话。 我看到她穿着一双打过补丁的布鞋,非常寒碜。 “钱的事情别担心,你好好读书就是了,等你毕业,张凹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差不多也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把学士服的照片拿给他看,多长脸啊!”大爷也劝。 张萌萌依然不说话,但是眼神开始闪烁,眼眶里有泪在滚。 接下来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只盯着地上不说话。 大爷急了:“都说了钱的事情别担心,你这娃儿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以为你学习是为了谁?是为了你自己!你以为乡亲们帮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咱们村长脸?狗屁!帮你是因为你是重耳村人!你过的好,我们为你开心,你过的不好,我们都难受!你长点心好不好?” 张萌萌到底是女孩子,再坚强也有柔弱的一部分,听到大爷这样说,嘤嘤哭了起来。 我们都慌了,安慰了半天,张萌萌才把事情如实道来。 原来张萌萌在大二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男生,男生弹吉他很厉害,还是吉他社的社长,人长得也很正派,很受女生欢迎。 张萌萌碍于自己的丑小鸭的形象,一直不敢告白,同寝室几个姑娘知道了,便怂恿她写情书。张萌萌鼓起勇气写了封情书,托人送过去。岂料事情被别人知道了,男生不仅拒绝了她,情书最终还被人传阅。 甚至有人调侃,要在校广播里把情书念出来。 爱慕男生的人很多,张萌萌当时就出名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时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两个财大气粗的姐们上来挑衅,嘲笑她人又穷又丑。 我和大爷当场就毛了,现代大学生虚荣、肚子里没货的人有许多,没想到还真被我们碰上这些个没素质的? 我问张萌萌那男生叫什么名字,她抽泣说:“叶帅……”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二狗 再三确认了这个名字是叶帅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给李杰打了电话,硬着头皮找他借了一万块,他爽快答应,然后我拉着张大爷和张萌萌坐上飞机,直飞浙江。 张萌萌起先不肯,是被张大爷硬拽着过去的。 这时候学校正开学不久,许多新生正在军训,还有些社团在招新。 我踹了一块板砖怀里,拉着张萌萌和大爷进去,不顾他人目光,直接在吉他社招新摊前站定。 一个留着偏分,穿着白衬衫的帅哥低头做记录,两个穿着打扮非常时尚的女生站他边上叽叽喳喳,见我来,笑着问:“请问是要参加吉他社么?” 我眯着眼睛:“不,是我妹妹要参加。”说着把张萌萌拉出来。 张萌萌都快哭出来了,要不是张大爷把她扯着,她肯定就落荒而逃。 底下做记录那男生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惊喜喊:“蒋娃子!” 我嘿嘿笑着:“还认得我啊。” 二狗跳起来:“你怎么来了?这开什么玩笑呢。” 我指着张萌萌问:“认得她不?” 二狗愣了愣:“有些眼熟。”他边上两个女生嘻嘻笑了起来:“小帅,就是给你写情书那个。” 二狗啊一声:“哦,那个啊……” 我当场就毛了,摸出板砖往他身上招呼:“你麻痹!你喜欢跟姑娘谈恋爱我不介意,你换女朋友跟换衣裳一样我也无所谓,大家谈朋友好聚好散,但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拒绝就算了,把事情到处张扬算个几把事?他妈差点毁了别人大好前程你知不知道?!” 二狗跳开,我这一板砖还是砸在他腿上,他哼哼唧唧捂着腿:“蒋娃子!你怎么了?!” “我怎么你大爷,我怎么,你怎么了?你这是道德败坏你知道吗?老子抽死你!”我狂骂。 当即四周就围了不少人,身后一紧,是张萌萌拉住我,她哭出声:“别这样,别这样……” 我气的不行,我的名字是师傅取的,三正取的是言要正,行要正,心更要正的意思。二狗变成这样,直接害的张萌萌这样一个好姑娘不去上学,我当时就毛的不行。 张萌萌哭着让我别闹。 四周人越聚越多,全围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耳朵尖,听到有人说:“那不是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张萌萌?” 回头看,是几个留着清汤挂面头的女学生,长得清清纯纯的,没想到说话这么恶心。张大爷也恼了,叉着腰骂:“吃家里的、拿家里的、用家里的,有脸说我们家萌萌?我看不要脸这几个字就是形容你们的!” “吃你大爷的天鹅肉!”我吼,“人家张萌萌怎么了?生活费自己挣,学费自己挣,学习好,人也独立,你们倒是说说,她哪点不如你们?不如你们长得漂亮有很多男人想着要操?” 几个女生缩回人群中。 我转头看二狗:“你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以后就别回叶家村了。” 二狗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边上两个姑娘扶着他,骂:“小帅,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二狗甩开他们,喊:“蒋娃子……” “喊我蒋三正。”我说。 这时候来了几个保安,拨开人群抓我两臂,想把我按下去。 我不挣扎,由他们按在地上,脸贴着滚烫的水泥地面,心仿佛也跟着烧起来,三胖子已经‘叛变’,但没想到二狗人也变的这样快。 二狗一瘸一拐分开保安:“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保安疑惑看他两眼,站在边上不敢走开。 我站起来,二狗拉我出校门:“咱们出去说,出去说。”他指着张萌萌。 张萌萌在众人的围观下,早哭成泪人。 张大爷也妥协,我们在众人围观下出了校门,二狗带我们去了一个安静的茶座,张萌萌不肯进去,还是我把她拉进去的。 张萌萌低着头坐在一边,二狗和那两个时尚女性坐在对面。 我看了他们一眼,二狗懂事的让他们两人去买云南白药,俩女走远,他才问我:“怎么回事?” 把张萌萌的事情给他说,他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子:“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张萌萌现在不想回学校上课了。” 二狗这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他说让我们等一会,然后打了几个电话,喊来几人,这几人是他在学校的好兄弟,也是吉他社的,不过都是男的。二狗问他们张萌萌的事情,几人支支吾吾不肯说。 二狗当场拍桌子:“你们要不说,今后学校里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这几个哥们当场就急了,连忙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听完之后大骂狗血,原来事情都是艺术系一个女的搞出来的,那女人暗恋二狗,据说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平时张扬跋扈的,那天去找二狗,正好碰到张萌萌托人来递情书,正好就调戏了一番,那信还当着吉他社的其他人念了,开玩笑要把情书在校广播里拨出来,结果事情越闹越大。 那天二狗不在,正好就没碰上这事,情书也没到他手上,再加上快考试了,他专心复习,没有心思管别的事情。那女人虽然张扬跋扈,但也不傻,知道自己犯了错,万一要是让二狗知道,肯定形象大掉,所以收买了二狗身边的人,让他们别把这事情说出来。 于是二狗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再加上他平时也经常收到情书,便也没怎么当回事。 “草!”我们齐声骂。 二狗幽怨看我一眼:“我腿痛。”指着那条被我用转头砸到的腿。 我讪笑上前,把他腿抗在肩上:“大爷,我给您揉揉。” 二狗得寸进尺:“我口渴。” 我硬着头皮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他嘴边上:“大爷,您喝。” 二狗喝完,砸吧砸吧嘴巴,说:“我寂寞。” 我骂:“去你大爷的。” 两人笑笑闹闹一阵,张萌萌就好奇瞪着我们,但一直不敢说话,时常抬头飘一眼然后快速低下头去。 张大爷在边上呐呐问:“你们认识啊。” 我坐正,点头说:“发小,没想到闹了这么大事,我帮他给您道歉。” 二狗人模狗样给张大爷上了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然后转头看张萌萌,陈恳道:“你是个好姑娘,我这辈子见过许多人,但我最佩服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蒋娃子的师傅,一个是蒋娃子,还有一个就是你。” “能为生活拼搏并且不放弃的人都值得尊重。”他说。 不得不说,二狗这家伙是天生的领导样,做事、说话非常得体,而且脑子灵活。 不等买药那两姑娘回来,他带我们去吃饭,然后忙前忙后帮张萌萌重新报了名。不过询问了下辅导员,由于张萌萌去年期末考试没参加,所以会有一个学业警告,但联系到张萌萌的情况,补考过了就成。 辅导员给我们说了:“你们的情况我知道,学校不方便直接处分……要不你们私下解决?”二狗和我知道学校是比较顾忌那女生的,听说那女生家在浙江开了七八个工厂,有钱的很。 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张大爷感恩戴德,张萌萌也再三表示感谢。 张萌萌的东西都没带到学校来,二狗干脆大大方方帮她重新置办了一套,还汗流浃背帮她背到女生宿舍楼,铺好床铺,整理好一切才请她进来。 二狗这家伙是真心想赎罪。 不过他带张萌萌上女生宿舍楼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前阵子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两人,突然走在一起,任谁都觉得诧异,而且二狗还是学校公认的帅哥,而张萌萌则是不论外貌还是家世都不怎样的丑小鸭。 女孩子都有些虚荣心,张萌萌开心了,张大爷自然也开心。 我看事情解决了,决定吃过晚饭,先送张大爷回重耳村。岂料晚饭时候,我们正在外面下馆子,一个女学生气冲冲跑了进来。 二狗偷偷说:“事情就是她闹起来的,叫王蕾。” 王蕾全身名牌,眼大却无神,腮边涂着红,但仍可以看出她脸颊消瘦。她下巴有些肉,一低头就能看到双下巴,双唇极薄,人虽然漂亮,但是没什么气质。 她气冲冲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肌肉壮汉。 “叶帅!你什么意思?” 二狗板着脸:“你滚。” 王蕾急了骂:“我哪点不如这个丑逼?” 我知道是她误会了,但我没点破,二狗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点破:“管你屁事。” 张大爷、张萌萌期间一直安静坐着没说话。 王蕾骂了一阵,二狗不理她,只叫她滚。 那王蕾急了,从包里摸出两叠钞票,丢给那两个壮汉。我一看,好家伙,一叠差不多有大一万了吧。 “给我揍死那个丑逼!”王蕾喊。 二狗顿时恼了,跳起来,也从包里摸出几叠钱,差不多有五万,那钱往两个壮汉脸上一丢,啪的一声非常清脆:“他出多少我都给双倍。” “有几个逼钱了不起啊?你就别来恶心我了!”二狗吼。 两个壮汉顿时懵了。 二狗平时不显山露水,平时勾搭姑娘都只是用吉他跟外貌,他家有钱的事情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而且上大学后,他爹对他的财务状况也放松了不少,基本是要多少给多少,说是多结交两个朋友。 王蕾当场脸色就变了,咬着下嘴唇哇一声哭出来,然后摔门而出。 两个壮汉犹豫一阵,把王蕾丢下的钱捡起来,追了出去。 我拧着眉头,一直盯着王蕾远去,二狗喘口气坐下,问我怎么了。 “王蕾印堂发黑,阴气缠身……可能有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陈浩 王蕾印堂发黑,而且阴气缠身肯定是遇鬼了。 我和二狗打了个眼色,他起身让服务员快点上菜,我们吃完,张大爷问回不回重耳村?我给他找了个旅店,让他住几天。 二狗送张萌萌回寝室。 之后我们两单独坐在学校外面,二狗问我怎么了。 “那女学生惹事了。”我说。 印堂发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遇鬼缠身,阴气冲顶,阴气在印堂积郁不散,便可以看见黑色。 另一种情况是时运不济,这就牵扯到面相了,我只懂一些,但可以判断出王蕾印堂发黑不仅仅是因为阴气缠身冲顶,也是因为时运不济。 这种情况人最容易出事。 而且王蕾眼无神,虽然化了妆但是依然可以看见一些黑眼圈,说明他经常熬夜——或者说睡不好? 脸颊瘦,下巴却有肉,说明他经常对着电脑。 更重要的是,她双唇极薄,说明她待人刻薄。 这样一个女生,再加上她是富二代,于是极容易惹事。 我问二狗学校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大的事情发生,二狗愣了愣说:“最近有个男生跳楼死了……” “叫陈浩,听说是失恋。”他补充。 我哦一声,先不敢随便下定义,问:“你认不认识跟王蕾特别熟的女生?让她们帮忙看着一下,王蕾可能会出事。” 二狗点点头打了,打了两通电话,告诉我摆平了。 “带我去事发地点转转。”我说。 二狗应一声,带我进了校园,到了事发地点,这儿果然阴气浓郁。人会变鬼无非是怨气太重、对世间有所留念,那兄弟是失恋跳楼死的,死的冤枉,而且还是一时冲动,这种人最容易变鬼,只是他到了什么程度?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三两个路灯亮着。 “帮忙打听一下这栋宿舍楼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我说。 二狗忙前忙后,又接连几通电话,说:“没有,完全没事发生。” 二狗带我上去逛了一圈,除了事发寝室阴气稍微有些不正常外,其他地方基本没有特别之处。 我们去出事男生的寝室,二狗敲门,开门的是个东北大汉:“啥事?” “我是吉他社的叶帅,听说陈浩家庭很艰苦,特地来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吉他社内会进行一次募捐。”二狗说。 那人果然信了,放我们进去。 我这才发现,屋内有一个空床,床上堆着一大堆行礼,行礼还未打开,这些行李上放着一束花。 宿舍里还有另外两人,不过两人都是南方人,身材比那个东北汉子要瘦一截。 两人笑的也很勉强,毕竟同处一室的朋友突然没了,谁都难以解释。 那东北大汉勉强笑了笑:“耗子死了我们都很难受,这束花聊表心意吧。” 后来聊过一阵才知道,陈浩是在开学不久自杀的,甚至连学费都没来得及交。而且他那女朋友神神秘秘,全寝室都知道他在恋爱,但却没人见过他女朋友。就前阵子,他们发现陈浩有些不正常,他们上去问,陈浩也只说失恋了,然后当天晚上众人睡的好好的,只听到咚的一声,紧接着听到楼下一声尖叫,他们爬起来看,就看到阳台窗户大开,陈浩躺在楼下血泊中。 我到窗台边看了看,又回来。 二狗小声问我:“发现什么没?” 我说没,又和寝室其他二人聊了一阵,没有什么收获,正当我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那东北大汉拉住我:“如果你们要募捐的话,算我一个,这几天老做梦梦到耗子站在我床前。” 我一个机灵,忙问他怎么回事。 二狗眼睛也亮了起来。 “就前几天,刚睡下,就梦到耗子站我床边。”他指着他们寝室,这栋宿舍楼的寝室是那种上床下桌的四人标准寝室,带独立阳台和卫生间。东北大汉指着的是靠门左边的一个床,陈浩的床就和他在一排。 “他有没说什么?”我问。 东北大汉被托梦了,一般鬼魂托梦肯定是有意图的,不可能无缘无故。 “他就站在那里站着啊,然后指着他自己的柜子,七窍直往下淌血,然后我就被吓醒了。”东北大汉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哦一声,看了看陈浩的柜子,柜子上了锁,我们也不好擅自打开。 “警察取证没看柜子?”我问。 东北大汉摊摊手说:“没。” 我哦一声,和他们告别后,出了宿舍楼,站在楼底下往上瞄,陈浩的宿舍是在六楼,从上面掉下来肯定是当场死了。 “看来得像办法把柜子开一下。”二狗提议。 “开肯定是要开的,但我们没这个名分。”我说。 二狗同意,我们两又不认识陈浩,陈浩刚死,我们就莫名其妙上去开别人柜子,算个什么事? “厉鬼对阳世有留恋的话,留念什么东西,就把什么东西烧给他,然后他自己就会转世投胎去。一般还会给人托梦的鬼,怨气肯定不会太大,而且有明确的目的性,很好对付。但是王蕾身上的情况不可能是这种鬼造成的。”我说。 “我去查一查。”二狗当机立断。 我也赞同,在校园里,二狗就是地头蛇,他人脉广,说不定能打听一些事情。 之后二狗又带我去王蕾宿舍楼附近转了转,没发现什么,于是吃了宵夜,我们哥两在外面开了房聊天聊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大早,二狗把吉他社招新的事情托付给别人,然后打电话拜托别人帮忙办事,最后拉我到茶座坐下等消息。 我这时候才发现二狗成长不少,我、大仙、三胖子还有他四人之中,我经历的最多,但是二狗做事却是最成熟稳重的,有种他办事我放心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跑来茶座告诉二狗,学校没人见过陈浩的女朋友,不过有几件怪事。 那瘦高女生说:“上学期,大概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吧,有几个姐妹好几次看到陈浩一个人在碧水池边散步。” 我苦笑:“散个步有什么特别的?” 瘦高女生神神秘秘说:“怪就怪在陈浩边散步,边自言自语。” 二狗笑了笑:“说不定是在打电话?” “他哪来的电话啊,穷光蛋一个。”女生被逗乐了。 二狗送走对方,和我去了一趟碧水池边,水很清澈,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女生都喜欢八卦,向来说话不靠谱,说不定是有人看错了。而且陈浩一个人来碧水池边上散步?不可能。”二狗说。 “算了,不管了,先把鬼给收了再说。”我说。 捉鬼当然不能现在捉,我们连陈浩的鬼魂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捉?只能守株待兔等他出现。 正好是中午,和张老头、张萌萌吃过饭后,我让张老头自己随便逛逛,张萌萌则去上课准备补考。二狗翘课,和我去批发市场买了黄纸跟桃木剑。 批发市场尽是假货,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柄真的桃木剑。 黄纸上当然是画聚阳符,三张聚阳符叠成一个护身符给二狗,万一出事,这护身符可以帮他挡一次灾。 死人土暂且找不到,只能先把挡阳符用着,晚上,我们埋伏在宿舍楼底下,静观其变。 聚阴符我早就会画,柳叶上画聚阴符后,往眼睛上一抹算是开了阴阳眼。二狗说他也要玩,我无奈把柳叶给他。不过二狗灵觉非常弱,柳叶肯定是不能给他开眼的。他玩了一阵发现没变化,幽怨看着我:“该怎么开眼?” 我懒得搭理他,一般人只能通过镜子这种东西见鬼,而且根据个人体质不同,阴阳眼不能随便乱开。 在底下等了一阵,一直没什么异常,就当我们快要放弃的时候,眼角一闪,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远远走来。我精神一震,刚准备有所动作,那男生忽一下闪入宿舍楼不见踪迹! 已是熄灯时间,宿舍楼大门是关着的! 我在外面急的跳脚,捉鬼师傅也有吃瘪时候,不管是山字派还是野字派的师傅捉鬼,在捉鬼前都有一个步骤,就是问。因为直接硬上捉鬼的话,人跑的能有鬼快? 捉鬼前要用死人土、挡阳符遮住自身阳气,捉鬼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正面捉的话,人跑的肯定没鬼怪,那还捉个屁。 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要找二狗了解陈浩的情况。 二狗问我怎么了,我摊手说:“跑了,捉不到。” 话刚说完,眼前一花,一个人从楼上无声坠了下来,我一看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仰面躺下,七窍流血。 想也不想,操起桃木剑往前刺,结果下一刻那鬼就消失不见。 我急的大骂,二狗傻愣愣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心里烦躁,摸了两张聚阳符分贴在宿舍楼门口,然后带二狗转头睡觉去。 回去后,我把事情给二狗说。 二狗眼睛瞪大:“人死了还要跳一次楼?” 我都快哭出来了:“是啊,太邪门了。而且那鬼根本就不跟我打照面,我怎么捉啊……” 正当这时候,二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接,脸立刻沉了下来。 挂断电话,他说:“王蕾出事了。” 第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立棺 王蕾出事了。 给二狗打电话的是王蕾同寝室的一个姑娘,姑娘说熄灯后,大伙睡的正熟,她听到有动静,爬起来一看,发现王蕾正站在窗户边上。她喊了两声都没回应,而且过了两秒,王蕾开始爬窗户,她连忙跳下床把王蕾拉了回来。 由于太晚,我和二狗不能进入女生宿舍,只好等第二天。 第二天大早,我们赶过去,只见到王蕾卸了妆,呆呆坐在凳子上,身边围着同寝室三人。 “你看,叶帅来了。”其中一个姑娘喊。 王蕾抬头看了眼二狗,又撇回去,似乎还在生气。 我撺掇二狗上去安慰,良久后,这姑娘才消气。 二狗问他昨天怎么回事。 王蕾愣了愣:“你们怎么回事?我没想跳楼啊,昨天就是把脑袋伸出去透透风。” 我看了看她,气色更差了,而且身上阴气更浓郁,就跟死人一般。 “认识陈浩吗?”我问。 她不搭理我,我苦笑,让二狗问,王蕾才说:“就跳楼死那个啊?不认识。” 我看她神色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不认识陈浩的。 二狗把自己那张护身符递给她:“留着吧。”然后转头对她同寝室几个女生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们从宿舍楼出来后,二狗问我发现什么没。我摇头说没,刚才在上面偷偷看了一圈,姑娘们的宿舍没什么异样。 但有些古怪的是,二狗把护身符给王蕾的时候,她身上的阴气竟然没有消弱任何一丝。 这时候正好碰到张萌萌去上课,二狗送她去教学楼,我去找张大爷。 中午吃过饭,又和二狗碰面。 “得想办法把陈浩的鬼魂捉住。”我说,“晚上再来一趟。” 那天贴在宿舍楼前的聚阳符已经被人撕了去,晚上,又弄了些公鸡血,淡淡在宿舍楼门前画了条线:“不知道明天早上宿管大爷会不会发飙。” 等到了十二点左右,陈浩鬼魂果然出现,他从拐角处走来,直往宿舍楼里走。 我当机立断,操起桃木剑冲上去,想等他被公鸡血挡在外面后,直接收了他。 岂料我刚蹿出去,公鸡血似对陈浩无用,眼睛一花,他就进了宿舍楼! 我都呆住了,再回过神,抬头看到他站在六楼窗台跳了下来。 我忙冲过去,结果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陈浩的鬼魂直直穿过了我的身体,摔在地上,他仰面朝天七窍淌血,再紧接着人就消失不见。 “这……”我捏着桃木剑手足无措。 陈浩是鬼魂不假,有的厉鬼的确也不怕公鸡血,但是……我身体里有十世鬼胎,他如何能直接穿过我的身体? 而且在穿过我身体的时候,十世鬼胎甚至没有动静。 这时候,二狗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沉着脸给我说:“王蕾又出事了!” 王蕾这次又是大晚上站在窗台边,被舍友拉回来后,疯了一样往外跑,然后从楼梯滚了下去,现在人已经送医院了。 “大爷的……”我头皮发麻,“你们学校真是破事多!” “不管了,明天去把陈浩的柜子打开,看里头有什么东西!”我焦急踱步。 我们连夜去探望王蕾,不过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病房外远远看了眼,她现在腿上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虽然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眼瞳却没有丝毫神采,就跟丢了魂一样。 除了双目无神外,她人仿佛都是虚无空洞的,看着他,就跟看着一副皮囊般。 二狗推了推眼镜:“明天我想办法把陈浩的柜子打开。” 第二天我们去陈浩宿舍,那东北汉子给我们说,依然还是没联系上陈浩父母。 “我们吉他社凑了一万,联系不上他父母,这钱怎么办?”二狗一脸为难说着谎。 陈浩宿舍几人都摇头表示没有联系方式。 二狗适时的提出看一下陈浩的柜子。 那东北汉子犹豫一会,满口答应:“行,反正我们也挺想知道,陈浩父母现在在哪。” 宿舍柜子是用那种非常小的黄铜锁锁着的,一敲就开。柜子打开后,我们探头去看,为了避嫌,我和二狗并没有亲找,那东北大汉找了半天摸出一封信。 我顿时紧张起来,二狗也和我一样,眼睛都瞪大。东北大汉有些激动的把信打开,然后摊给我们看。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封信是情书,是写给王蕾的…… 信上没有日期,我们也没法判断是什么时候写的。不过这封信很破,是被人撕破后,用透明胶粘起来的。 我留意到东北大汉的手上有些灰白色的粉末,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柜子里的。 我上去摸了摸,柜子角落里果然有很细的一层灰白色的粉末,而且还有些颗粒状的东西……这不是灰尘。 我和二狗对视一眼,让东北大汉有什么发现再告诉我们便下楼去。 “那是骨灰……”我说。 二狗吓一跳:“怎么回事……” “可能惹上大麻烦了……”我吞了口口水。 如果衣柜里只有那封情书的话,我还可以肯定缠上王蕾的是陈浩,但衣柜角落的骨灰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古时候木匠害人的法子有很多,譬如说在打造衣柜的时候,在不起眼的地方刻上小人,衔接处雕个恶鬼,都能给主人招来不幸。”我说。 “陈浩的衣柜可是学校配的……”二狗说。 “古怪就古怪在这里,那个床位常年有人睡的,可为什么偏偏陈浩出事了?” “你去医院守着王蕾,顺便问问他到底和陈浩什么关系。”我想到了些事情。 二狗点头,马不停蹄去了医院。 陈浩的衣柜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还是叶家村的老木匠说的。 在清朝年间,有一户人家请人帮忙打造个大衣柜,但那户人家平时待人相当刻薄且吝啬,满城的木匠都知道那户人家的德行,便没人肯帮忙。有个新来的木匠不知情,接下了这单活计。 新来的木匠为了在城里立足,所以这单活计做的特别用心,完工后,那户人家果然开始耍诈,挑三拣四,银钱只付一半。 新来的木匠急了,自己劳心劳力,结果人家只给一半的钱,换谁,谁心里都过意不去啊。 于是上门讨钱,被人打了出来。 木匠一瘸一拐回到住处,放出话来,要让那户人家付出代价。 第一年,没事;第二年,依然没事;一直到第三年,都没有出事。那户人家便没再把木匠的话当回事。 结果第四年出事了,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大病一场,怎么治都治不好。 于是有人问是不是中邪了,请来了个道士。道士在屋内逛了一圈,二话不说,指着那个大衣柜说烧。 衣柜拆开来一开,角落里非常不起眼的有一层细细的灰。那道士说这是骨灰。 衣柜本就和棺材很像,适合装衣服,但是不适合装人,因为不吉利。里头再放骨灰的话,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也不有不好的事情。 那道士问小儿子是不是跟人捉迷藏的时候躲到柜子里过,小儿子点头应是,那道士肯定说,小儿子是一魂一魄被衣柜关住出不来,把衣柜烧了,魂魄被放出来人就好了。 衣柜被烧掉之后,小儿子果然好了。 叶家村的老木匠给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听的一惊一乍,后来师傅告诉我,柜子里抹骨灰的手法叫‘立棺’。 棺材是要入土,又是躺着放的。但衣柜是立着的,这就相当不吉利,不仅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要是有人不小心在里头躲了一阵,魂魄就容易被拘,如果有人有心在衣柜把魂魄拘留之后,把衣柜埋了,被拘魂的人死后就不得超生了。 这法子特邪门。 骨灰可以在衣柜打造好之前,塞到衣柜的缝隙里,也可以之后再抹到衣柜里。 里头门道大着,以前的木匠爱用,但这事儿损阴德,渐渐的也就没人用了。而且如果是之后再往衣柜里摸骨灰的话,极容易被人发现,成功率也不高。 陈浩的衣柜里被人抹了骨灰,我有些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陈浩死了大概有两个多礼拜,二七才刚过,这事儿是谁做的?那骨灰又是谁的? 陈浩的死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他的魂魄为什么对公鸡血还有我体内的十世鬼胎没反应? 坐在宿舍楼外的石凳上苦思冥想,这事儿还真有些复杂。 陈浩已死,衣柜烧不烧都无所谓,只是王蕾让人有些担心。 快中午时候,二狗回来,说:“王蕾的确不认识陈浩,但她记得,去年吧大概,撕过一个人递来的情书,只记得那人又穷又丑,还说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这的确是王蕾的作风,这个富二代还真是个惹事精。 二狗这时候又接了几个电话,他接完电话脸色就变了:“有许多女生说,大概在去年的时候吧,有几次看到陈浩在奶茶店买两杯奶茶,拿到碧水池边,自言自语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回寝室。” 我心想,大爷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二狗问我有什么发现,我把‘立棺’的事情告诉他。 他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相信会有这样邪门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故人相见 枯坐到中午,我们去食堂吃饭,正好碰上陈浩宿舍那个东北大汉,便一起坐了下来。 聊了一阵,我问他见过陈浩家人没。 “听说有个哥哥,不过没听他讲过自己父母的事。” 我又问他见过陈浩的哥哥没,他说没。 吃完饭,东北大汉回去睡午觉,我和二狗蹲在校外抽烟:“陈浩缠上王蕾总要有个理由,王蕾已经说了没和陈浩谈过恋爱,而且拒绝陈浩的事情也是在一年前,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跳楼?” 二狗摇摇头:“神经病?” 我瞪他一眼,寻思谁会害陈浩这样一个穷学生? 太阳太大,我们换了块阴凉地方蹲下,二狗买来脆皮鸡跟啤酒,我俩边吃边聊。 “难道是王蕾隐瞒了什么?” “不可能,像王蕾那种姑娘我最了解,平时张扬跋扈,看起来也很有心计,其实撒不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二狗经验丰富。 我哦一声。 王蕾一年前拒绝了陈浩,然后有人多次看到陈浩在碧水池边自言自语,今年陈浩就跳楼自杀。再紧接着王蕾印堂发黑,阴气缠身,出了几次事。 这事儿挺玄。 其中肯定有个关键点我没掌握。 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二狗接到电话,是王蕾的,他让我别出声,十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告诉我:“你给他的护身符,在他从楼梯上滚下来的那天,莫名其妙的烧掉了。他一开始还没察觉,住院后,衣服拿去洗,洗衣服的人抱怨说荷包里有黑灰,差点把衣服洗坏了。她这才想起来那个护身符的事情,于是打电话给我说。” 我也这时候才想起来护身符的事,没想到三张聚阳符叠成的护身符,挡都挡不住那脏东西一下。 “你们……干啥呢?” 我正和二狗面面相觑,一听声音,是张萌萌的。 回头看到一张长着雀斑、微红的脸。 张萌萌穿的很朴素,扎着马尾,人看上去很土,也有些羞怯,她正要去找张大爷。二狗大大咧咧打招呼,招她坐下吃脆皮鸡。 张萌萌小心翼翼夹了一块,小口小口吃着,我偷瞄二狗一眼,发现这牲口两眼放光,心想难道他喜欢着一类? 二狗人虽然花,但心底不错,没什么坏心眼,谈过几次恋爱,但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张萌萌也是好姑娘,我干脆借故离开,给他们俩腾空间。 傍晚时候,二狗心满意足找到我,我提着一袋子纸钱,喊他去宿舍楼下烧,陈浩三个室友也在,社管大爷这次很通情达理的让我们在外面烧纸钱。 东北大汉还特地去买了两个包子回来,上面插三炷香。 “耗子生前最喜欢吃北门的包子了。”这汉子偷偷抹泪,“包子店老板也是个好人,经常接济耗子。” 其他两个舍友也神情黯然。 “你们报警吧。”我突然说。 东北汉子一愣:“啥?” 我也是脑子抽了,或许是在贵州的事情一时让我忘了还有警察这种事。 “陈浩的柜子里有骨灰,不知道是谁的,你那天手上摸到的就是……”我吞吞吐吐说。 东北汉子张大嘴巴,其他两个舍友也惊讶无比。当下报警,警察来了之后,找我们做笔录。 那几个警察似乎正好处理过陈浩跳楼案件,我问他们陈浩的尸体现在在哪。 “被他哥领走了,应该已经下葬了吧。” 我们都一惊,做完笔录后,我们回去。 陈浩三个室友议论纷纷:“他哥来过啊?怎么不把东西都带走?”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想了半天,我猛一拍脑门子,一开始我似乎就忽略了一些东西。 二狗问我发什么神经,我看了宿舍楼一眼,说:“这陈浩说不定还真是个神经病!” 不过一切还得等警察那边的化验报告下来。 “这几天你寸步不离陪着王蕾,我先送张大爷会重耳村,等警察那边的化验报告下来就清楚了。” 当天,我连夜送张大爷回了重耳村,然后马不停蹄回到浙江。 赶去医院发现二狗手臂上打着绷带。 二狗苦笑:“王蕾又闹跳楼,还好这里是二楼……”原来二狗为了拉王蕾,手臂被窗户挂到了。 我沉着脸不说话。 这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二狗问我怎么了,我让他等骨灰的DNA鉴定报告。 两个礼拜后,二狗从熟人那里得到消息,骨灰是陈浩的。 他当场就愣住了,问我怎么回事。 我冷笑两声,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听。 一年前,爱慕王蕾的陈浩写了一封情书找王蕾告白,被王蕾无情拒绝并羞辱。自尊心要强的陈浩念念不忘,于是精神分裂,便有了许多女生经常看到陈浩端着两杯奶茶,在碧水池边自言自语的场景。 其实那时候是陈浩在和脑海中的‘王蕾’恋爱。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都知道陈浩谈恋爱了,但是一直没见过他女朋友的原因。 二狗问我怎么知道的。 “陈浩经常在碧水池边出没,如果那里有古怪,为什么我感觉不出来?如果不是其他方面有问题,那么就一定是陈浩有问题。”我说。 那几天晚上也是,我们看到陈浩的鬼魂出没于宿舍楼,然后从楼上跳下,紧接着王蕾就出事,这事儿是不是太古怪了? 陈浩的鬼魂前脚跳楼消失不见,后脚就出现在王蕾宿舍害人,他未必是神,能穿梭时间空间?瞬间到王蕾宿舍去? 要是所有鬼都这样能眨眼穿越万水千山,那还捉个屁的鬼,也就没我们山、野、地、灵、相五派人的事了。 师傅说过,所有东西再厉害都有个范畴,厉害过头,不等我们出手,老天爷都要收了他。 话说回来,陈浩和他脑海中的‘王蕾’恋爱一年后,不知道受到什么打击,于是跳楼自杀。 再之后,他哥哥领尸体回去,柜子里才出现了陈浩的骨灰。 “王蕾是我来你们学校后才开始出事的,说明陈浩的骨灰抹在柜子里应该是近期的事,陈浩哥哥把他尸体都领回去了,有陈浩衣柜钥匙也正常,他偷偷溜到寝室,把骨灰抹到衣柜里,然后才开始加害王蕾。所以王蕾并没有在最容易出事的头七出问题,而是拖到了现在。”我说。 二狗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都是推测,具体怎样还得见到陈浩哥哥本人才知道。” 二狗问我陈浩的鬼魂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加害王蕾的。 “这叫‘鬼镜子’。” 这事儿说起来很复杂,其实我那两天所见到的并不是陈浩的鬼魂,这玩意怎么说呢,有点像是‘犯罪现场还原’。 不过真实的犯罪现场还原是专家模拟出来的,这个‘犯罪现场还原’是还原的阴气流动。 人要死之前,体内阴气会产生极大的波动,是否时常能听到说黑猫能预知人的死亡?其实它并不是预知人的死亡,畜生往往比人类更加敏感,他们能感受到这股波动。 这股阴气波动,亦或者说是死气波动能够影响到四周环境,这也是为什么一个人将死的时候,即便是对这方面最为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那人有些不同。 先在衣柜中抹上骨灰,‘立柜’之后,用奇特方法还原阴气流动,这相当于招魂术的一种了。 每到了晚上,陈浩‘鬼魂’从拐角过来,如‘往日’一般上楼,然后从楼上跳下,将他跳楼那一日的场景加速过后完美还原。 这也是为什么‘陈浩鬼魂’完全不惧怕公鸡血跟我体内十世鬼胎的原因——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一股阴气流动。 然而阴阳眼看鬼,也只是看的阴气流动,所以我差点也被唬到。 二狗皱着眉头问:“这有什么意义?” “意义大着,还记得陈浩柜子里的信么?可能也是别人放进去的。陈浩本就对王蕾念念不忘,即便不是真正的陈浩鬼魂,其中所蕴含的怨气也很大,久而久之就会出事了。” “怎么有点像想降头术……”二狗说。 我冷笑:“有点像,但不是。” 陈浩对王蕾有股执念,所以‘鬼镜子’就特别容易把还原过的现场反应到王蕾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每次王蕾出事都是在我见到陈浩跳楼之后。 二狗突然跳了起来:“都是陈浩的哥哥做的?” “要不然谁能弄到陈浩的骨灰,并且抹到柜子里?”我说。 “那王蕾……”他问。 我看了看四周:“得把陈浩的柜子烧了,你有办法不?” 破了‘立柜’,阴气流动没有了起点,便不会再有事。 “能做出这事的人还算有些理智,如果是直接招魂的话,陈浩、王蕾的室友也会跟着遭殃。” 二狗递根烟给我,想了半天:“没办法,你应该也知道,学校是不允许有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的……正规理由我们又找不到。上去放把火把寝室烧了?” 我也烦:“去医院看看王蕾,这边事情不解决,王蕾身上阴气我也没办法驱散,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鬼缠身缠上的阴气,是她自身散发出来的。” 和二狗拍马赶到医院,结果一过去就傻眼了。 只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中年男人身边是一位穿着道袍,目光炯炯的年轻道士,道士卖相极佳,但带着一副眼镜,而且样子非常眼熟…… 我一下喊出声:“于有时!”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于振华 那男人扶了扶眼睛,眉头挑了起来,问:“你认识我弟弟?” 我一愣,他弟弟? 我这才注意到面前这道士眼角有些皱纹,在八卦帽外的鬓角有些泛白,显然年纪不小,而且外貌上只有一部分和于有时相像,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于有时。 “他在哪?”男人咄咄逼人。 之后我们坐下聊了一阵后才知道,男人是于有时的哥哥,叫于振华。 “你见过我弟弟?”他问。 我把二狗支开,才把贵州的事情给他说了。 于振华沉着脸:“那畜生!” 于有时不仅是于振华的弟弟,而且两人师出同门,于有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吕乘风,然后拉了一些人入伙开始盗墓,但要找什么,没人知道。 于振华一直想把弟弟追回来,便天南地北的找。前阵子查到张凹兄弟也在他们的队伍中,便来学校找张凹的女儿,没想到也正好碰上了王蕾出事。 “张凹两兄弟在盗墓界相当有名,本事硬的很,但由于年轻时候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吕乘风知道张凹兄弟地址后,本来想请他们出山,但他们不同意,于是他给张凹兄弟俩的债主放出消息,说他们在重耳村。张凹两兄弟被逼的走投无路,他才跳出来说能帮忙解决财政问题,这才拉了张凹兄弟两入伙。”于振华愤愤不平。 我想起了张凹在猫耳村受吕乘风威胁时候妥协的事情,对吕乘风的印象愈发坏了。 “那你来找张萌萌干什么?”我问。 于振华叹了口气:“来给我那蠢弟弟犯的错擦屁股。” 我又问:“吕乘风到底是什么人?” 于振华不说话,我也适时的不再询问,其实心中还是满腹疑问,吕乘风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蕾的情况你知道了?” “我和那姑娘的老爹有过一番缘分,来到浙江之后,他立刻联系上我,刚才看了看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说。 “你是张天师的弟子?”他忽然转过头问,双眉上扬。 “正是。”我说。 于振华沉默两秒,叹口气:“张天师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搭腔,他笑了笑:“你也看得出王蕾是怎么回事?” 把‘鬼镜子’的事情给他说,陈浩的哥哥通过特殊手法还原了宿舍楼下的阴气流动,反应到王蕾身上,就跟鬼照镜子一样,要破解只能烧掉柜子,然后再做一场法事。 于振华听完赞赏点点头:“不愧是张天师的弟子!” 于振华让我在这里守着王蕾,然后独身一人去了学校,王蕾老爹,也就是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对我问东问西,这人显然是个暴发户,没什么底蕴,但对这方面的东西异常相信,王蕾一出事,他就开始联系各方高人。 和他聊了两句,一个小时都没,于振华回来了:“柜子烧了,但没有证据抓人。” 我也知道,警方根本就不会承认这种证据。 王蕾老爹还想问些什么,被于振华摆手拒绝:“快去准备些东西,然后把你女儿接回家,给我准备个大点的地方,我要开坛做法。” 再之后几天,我总算见识到了山字派的师傅到底是有如何大的排场。 于振华在王蕾家斋戒静心了三天,才焚香沐浴准备开坛。 他穿着缎子面的道袍,明黄面黑边的道袍看上去就跟天神下凡似的,头戴八卦帽,脚踩八卦鞋,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桃木剑用红布包着,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被八个道童请出,道童是王蕾老爹找来的,个个明媚皓齿。 我没继续看下去,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我也会做,但我自认为肯定没于振华做的这样气派,做的这样地道,咱们野字派牛鼻子跟山字派的师傅在气场上就没法比,完全屌丝跟富二代的区别。 于振华做完法事,回来找我,他换了一身笔挺西装,带着眼镜,斯斯文文,只是头发有些斑白,我想不明白,一个三十五六,正值壮年的汉子怎么会有这样多的白发,后来才知道,于振华这人不简单,目前山字派对外的面门几乎都是他一人在挑,压力很大。 我带她去找张萌萌,张萌萌怯怯问我这是谁。 我骗他说是张凹的生意合伙人,于振华也演的有模有样:“您父亲和我有生意上的来往,我正好路过这里,听说他女儿在这里读书,于是过来看看。” 张萌萌一听到张凹的消息,眼瞳中泛着光。我们在外面聊了一阵,于振华给张萌萌递了张银行卡,没说里边有多少数额,只让张萌萌接下。 张萌萌不肯接,估计是怕给正在‘做生意’的张凹添麻烦。 于振华只好递给他一个手机号码,告诉她有事情就打这个电话。 于振华又在这边待了两天,给张萌萌买了许多衣服和学习用品,便走了,然后给我也留了个电话,说是一有于有时的消息请立刻通知他。 他回北京的时候还是我送的,我问他到底是山字派哪个山头的,他不肯说。 我又问他知不知道三胖子的事情。 得知三胖子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时候,叹了口气:“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亲自来一趟北京吧,金平老医生会回答你的问题的。” 送别于振华,我发现事情又多了起来。 又在浙江待了一阵,二狗问我要不要去找钟娜,被我义正言辞拒绝:“忙着呢。” 大概十一的时候,二狗他们放假,正好和我一起回叶家村,钟娜也回来了。 愉快度过七天假期,二狗、钟娜回学校,我收拾行装准备奔赴北京,大仙知道后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不带我去,我就自杀。” 我恨恨踹他一脚:“你快去!” 大仙呐呐说:“你又不是去捉鬼的?而且听说北京人排外,去了之后,谁要敢惹你,我揍他丫的!” 我一想还真是,我又不是去捉鬼的,我是去拜访金平老医生的,带大仙去也正好。 由于没钱,我俩买了火车硬座,颠簸了十二个小时来到北京。 金平老医生就住在北京一家医院附近,我俩提着果篮去拜访。 开门的是金平老医生的老伴,金老夫人精神矍铄,她没见过我们,说明身份之后,她欣喜喊:“原来是三胖的朋友,来来来,进来坐,进来坐。” 我俩忐忑坐下,金老医生这时候从书房出来,看到我俩也熟络的打招呼。 “不错不错,都长高了。”金平老医生笑眯眯的。 金平老医生可能还不知道三胖子他们做的事情,于是我隐瞒了贵州山区的事情,直接问于有时和于振华的事情。 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让金老夫人回避后,才悄声说:“山字派早不是原来那个山字派了。改革开放后,和钱沾上关系的东西都变味了。不过于振华是个好孩子。” 我一愣,金平老医生也知道山、野、地、灵、相的事情? 金平老医生尴尬笑了笑:“我当医生的,接触的人多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人活百岁,总有个生病的时候。就算是道士,也有个感冒发烧。” 我一想还真是这样,大仙在边上东瞧瞧西看看,我偷偷踹他一脚,他才坐正。 “那……于有时是?”我问。 金平老医生叹口气:“一野和尚的徒弟。” 我一惊:“一野和尚不是和尚吗……” “十几年前还不是。” 紧接着他给我们说了故事。 原来一野和尚一开始并不是和尚,他是云锦山的道士,年轻时候,还叫一叶道士的他机缘巧合收了两个徒弟,一个于有时,一个于振华。后来一野和尚带着两个徒弟外出历练,在北京呆了不少时间,于是正好就认识了金平老医生。 只不过十几年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叶道士放弃道士身份,遁入空门成了归元石的一野和尚。 当时还尚且年幼的于有时和于振华被丢在北京,于振华那时候已学有所成,经过十几年历练之后,挑起了山字派的招牌,山字派对外的门面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挑。 于振华一直忙于俗事,对于有时的管教便松懈了,之后于有时搭上了吕乘风,做了不少事情,于振华知道后,也一直在追查。不过于有时跟吕乘风做了什么事情,金平老医生也不知道。 “那吕乘风是谁?”我想了想问。 金平老医生叹了口气:“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那……您认识张照若吗?”我问。 金平老医生想了想,说:“开锁张的女儿?” 我这才知道原来张照若祖上还是个开锁名家,传闻是专给皇家造锁的家族。 “那三胖子……”我说。 金平老医生一提到三胖子,就恨的咬牙切词:“那逆徒!让他减肥是为了他好!没想到他跑了!”他还真不知道三胖子正和于有时他们勾搭在一起。 大仙一直没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就愣愣在边上喝茶:“您知道贵州的事情了?” 我恨不得抽他两下,金平老医生肯定不知道三胖子他们在具体做什么啊,要是知道,见到我们的时候不早暴走了? 金平老医生眉头皱了皱眉,连问:“贵州发生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猫爷 我瞪大仙一眼,这厮净惹事。 随便编了个理由,金平老医生一看就没准备相信。 我忙拉大仙告辞。 从金平老医生家出来后,我给于振华打了电话,说有事找他。 他让我们去潘家园,我和大仙拍马赶到那,到那之前,我再三叮嘱了大仙千万别碰潘家园的任何东西,才放心和他进去。 到了潘家园,循着于振华给我的地址,到了一处古玩店,于振华正坐在一张檀木桌前喝茶。 “坐。”他言简意赅,给我们倒了两杯茶。 我和大仙都对茶叶不懂,咕咚咕咚两口灌完,连问:“害王蕾出事那人是什么来头?” 当时在浙江的时候忘了问,现在才想起来。 “应该是槐字派的人。”于振华淡淡说,“知道你今天来找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所以我特地约了人来。” 我们等了一个小时,一个穿着小黄马褂,把玩着两个文玩核桃的老头走了进来。 老头下巴上留着小胡子,脸微胖,光头,走路不紧不慢,跟一只老猫样的。他一进屋,于振华就站了起来:“猫爷!” 老头嘿嘿笑着摆手:“叫我老猫就成,叫猫爷多见外啊!难得找我过来一趟。” 于振华转头给我们介绍:“这位就是槐字派的猫爷。” 我和大仙抱拳喊:“猫爷好!”心里却在犯嘀咕,于振华是山字派的,按师傅所说,咱们见到槐字派的人,应该早打了起来。 猫爷连道:“别介啊!喊我老猫、老猫。” 我们坐下,经过于振华一说,我们才晓得,这猫爷是玄学界里少有的,被官方承认的槐字派大拿。 我快速打量了他一眼,槐字派都养鬼,但我没从猫爷身上感受到阴气。 猫爷似乎发觉我在看他一般,冲我嘿嘿一笑:“小伙子,咱可根正苗红的槐字派传人,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正儿八经的,用着心邪,便为恶。谁说养鬼的身上就必须阴气缠身?崂山道士养僵尸,难道就一身尸毒了?”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 于振华出来打圆场。 猫爷笑了笑说:“老于啊,平时一年到头难得给爷我挂个电话,你今儿找我来什么事?” 于振华抱拳表示抱歉:“浙江那所大学的事情知道了不?” 猫爷捻了捻胡子:“闹的沸沸扬扬,你说我能不知道吗?上次疯老头也说了,浙江最近多事,让我们没事少往那地儿跑,免得打扰他们干活。” 于振华点了点头:“地字派的师傅们总是这样劳累,但您知道学校的‘鬼镜子’是谁干的吗?” 我耳朵都竖了起来,大仙还不知道浙江的事情,也认真听着。 “调查过了,不清楚啊。只知道是南派的手法。”猫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皱着眉头说。 我问南派是什么。 猫爷耐着性子给我这个外行解释:“槐字派分南、北两派,北派以皇城根为根据地,都是根正苗红的玄学传人,从不作恶;南派则以苗疆那边为根据地,处深山之中,一般要是民间传闻,有乡亲们得罪了什么人,导致家里闹鬼,那么一般情况下都是南派的人做的。” 说完顿了顿,猫爷又补充了一句:“南派人都是坏逼。” 于振华苦笑:“猫爷是北派的门面,基本上被官方承认的槐字派传人,有什么事儿都来找猫爷。” 猫爷哼哼两声,细细品茶。手中两个文玩核桃从未放下过。 我盯着这两个核桃,总觉得这两个核桃有点不简单。 猫爷忽然问:“你看啥?” 我尴尬笑了笑,没说什么。大仙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干脆就在屋里逛了起来。 猫爷扬起手中的文玩核桃,笑眯眯:“看这个在?”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猫爷把核桃递我手上:“你掂量掂量。” 两个核桃品相很好,纹理深刻清晰,并且完全一样,它们大小一致,重量也相当,也不知道花了多大花大工夫才能凑成一对儿。核桃经多年把玩后形成老红色,显得异常珍贵。 不过我看重的当然不是这些,而是从核桃中隐隐散发出来的古怪感觉。 两个核桃拿在手中后,掌心一片冰凉:“里头这是……” 猫爷得意一笑:“这玩意叫鬼蛋,里头供养着一只小鬼,天天受香火祭拜,并被我拿在手中把玩,掌心本就属阳,被香火和阳气供养过后,这玩意可比庙里和尚的护身符有用多了。” 他接回核桃:“听说过南朝四百八十寺吗?” 我摇摇头,猫爷把核桃在手心中捏的咯咯直响:“槐字派发起时期不祥,但在南朝时候达到了巅峰,那时候还未分南北两派,我们北派一直在南京附近扎根,那时候咱们槐字派受到了佛学影响,养鬼术也沾着许多佛家模样。” 第三十六章 “后来皇城迁到北京,咱们才在京城脚跟下安的家,也是在那时候才开始分的南北两派。” 我心想原来槐字派的历史这样曲折。 “之后出槐字派中出了几个妖道,到处祸害人,天子一怒之下,迁怒到了所有槐字派的人,槐字派这才渐渐式微。”于振华补充了一句。 我的个乖乖,这其中的渊源实在太大了。 想了想,问道:“这些和害王蕾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猫爷笑了笑:“关系大了去了,北派没这种人儿,咱们找人当然要从南派开始找,但南派人素来神秘,也没人给他们登记在案,要找起来也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调查方向,能确定闹事的是死者陈浩的哥哥吧?” 我点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就在简单不过了,老于啊,去调查一下?”猫爷问,“那人到底属于咱槐字派的,可容不得他这样作恶下去。” 于振华点点头,打了两通电话,然后让我们等消息。 我就坐在边上听猫爷讲故事,我这才知道槐字派虽然神秘,但神秘的都是南派,北派在玄学界里不算什么大秘密,有点见识的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许多达官贵人求的佛像啊什么的,一部分是庙里正规供奉着加持了佛家愿力的,一部分则是北派的人制作的。 这时候大仙双手插兜走回来坐下,猫爷看他一眼,喊:“嘿,这小伙子身子板挺不错的啊。” 大仙笑道:“原来是省队的运动员。” 这时候于振华接了两个电话,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你确定陈浩有哥哥?” 我愣了愣:“有啊,那警察给我说,陈浩的尸体就是被他哥哥领回去的。” 于振华皱眉说:“陈浩父母在他小时候就死了,户口本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哪来的哥哥?” “这……”我愣住。 “我再托人打听下。”于振华又打了两个电话。 我们焦急等了一个小时,电话那头有信了。于振华眉头拧成了一个愁苦的川字:“陈浩是有个哥哥,只知道叫陈志成,小时候两人一直生活在广西,后来陈浩考上大学,村里人就没再见过陈志成。而且陈志成没有照片,平时深居简出,少有见人,硕大个村子,竟然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这糟糕了……”我说。 猫爷说道:“连样子都不知道,怎么找?还是等他来找人寻仇?” 于振华想了想说:“也只有这样子了。” 大仙傻乎乎喊:“谁啊,这么厉害?” 我没搭理他,心想,这陈志成到底是何方神圣?户口本上没他的信息,也没人见过他的照片,甚至连同村人也问不出他的长相,未免也太神秘了?更重要的是,他还会槐字派的养鬼术,谁教他的? 于振华叹了口气:“王蕾那边还劳烦猫爷多看看。” 猫爷点点头:“毕竟是咱们槐字派的人在惹麻烦,浙江的事放心大胆的交给我,不过浙江还有地字派的几个师傅,料想那陈志成也翻不起几个浪。” 我们又聊了阵,猫爷拱手和我们告辞。 于振华问我们接下来有没有去的地方。 我早辞了工作,钱也花光,还欠李杰一万块,既然到了北京,干脆就在找份工作先做着,一来可以赚钱,二来于振华一直生活在这,于有时他们一有消息,我和大仙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把打算给于振华说了说,他问要不要帮我们找份工作,我和大仙连摆手,大老爷们的,有手有脚总饿不死。 大仙身高体壮,穿上找于振华借来的西装卖相比我好多了,他很快找到一份房产中介的工作,我也和他待一个公司。 不过刚入行的时候,工作起来真是相当艰辛,房产中介真不是人干的活,心要不黑一点,完全里外不是人。 我和大仙都是那种特淳朴的人,所以混的并不怎么好。 但养活自己是足够了。 在北京工作的第一个月里,从于振华那里得知了王蕾期间还受到了数次莫名其妙的事件,好在猫爷及把自己的两个文玩核桃送过去,王蕾这才没出事。 而且浙江那边还传来一个好消息——二狗和张萌萌似乎对上眼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财鬼 大仙还不知道张萌萌是谁,我给他说,并且千叮万嘱让他保密,不小心让二狗知道我们去贵州冒过险,并且三胖子也不见了,事情就不得了了。 大仙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对他相当不信任…… 起初在北京的几天日子过的还算行,工作虽然累,但也没什么,但慢慢的,我和大仙无可避免的遇上了一些业内丑事——有间房死了人,房主给了一大比中介费,要把房子卖出去。 还记得老板语重心长拍我肩膀说:“卖出去你们有一大笔提成列。” 我把事给大仙说,他狠狠啐一口:“狗日的黑中介!” 卖二手房,必须把房屋近几年所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上一任屋主又是为什么要卖房子说清楚,但正大光明的卖死过人的房子,哪有这么容易卖出去? 而且那间房我们都知道,是二环附近出了名的‘鬼屋’。 房主是个帅哥,前任女友被他始乱终弃,想不开,在房里上吊自杀,记得还上了报纸的,那女人穿着红衣裳掉在吊扇上,死状恐怖,瞪大眼睛,虽然舌头没有电视里形容的那么恐怖,但也伸出了一两厘米,看上去非常瘆人。 帅哥吓的当场搬了出去,当即找了高人作法,因此从女人上吊死去,直到现在都没事情发生。我也去看过,那房子可能还真请高人作法过,根本没什么事。 但谁都图个吉利,死过人的房子怎么住人? 大仙拍我肩膀:“看有没胆子大的敢住进去,咱们尽量把价格压低一点吧。” 我看也只有这样。 这几天果然有几个不知情的来看房,老板让我放聪明点,我只能苦笑。 果然把房子的事情一说,看房人当即表示有事跑了。 一连等了一个月,总算有点眉目,记得那天中介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长的很瘦,眼睛总眯着,仿佛没睡醒一般,他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到了中介,二话不说点名说要看二环的那间房子。 于是我带他去,路途中的时候,男人说他叫钱沉,北漂族,前阵子做生意发了财,但无奈北京房价太高,买不起,机缘巧合得知有个死过人的房子,便过来看看。 还问我价格能不能压低一点。 我说尽量帮他争取。 我问他知道房子的事情?他点头说一清二楚。 到了那边,他看了下还算满意,说着事儿就这样定了,改天来签合同,然后风风火候离开。 我送他离开,看着他的背觉得有些不对劲。 钱沉背有些驼,不像是疲惫而导致的驼背,更不像是生活习惯不好导致的驼背,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一样,而且他匆匆来,匆匆去。我好歹做了一个多月中介人,谁是真心想买房还是看的出来的——钱沉绝对不是真心买房住,但眼中却又透露出一股非常想要得到这间房的意图。 更重要的是,第二天他还真来签了合同,付了定金…… 我目送他离开,大仙问我看啥,我说没什么。 钱沉太古怪了,签完合同之后,他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中介费不菲,我小发了一笔,请大仙出去潇洒。钱沉那边的款也到位了,房子也正式易名。 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精神了许多,背也不驼了,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般。 再听到钱沉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报纸上,大仙把报纸摊给我看,上面写着,‘北漂族不甘生活压力太大,与房内上吊自杀。’ 底下是钱沉生前的照片,报道非常详细,详细到钱是怎样在吊扇上上吊的…… 我背心一凉,这算个什么事儿? 我和大仙又偷偷过去一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本能的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下午请了假,火速赶往潘家园,找到于振华,于振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槐字派?”然后给猫爷打电话。一个小时后,猫爷赶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给他说,连钱沉来到房屋中介时候,仿佛被什么压沉的背也告诉了猫爷。大仙补充了句:“他不像是卖房子,就跟买药似的,房子一到手,就跟生的病痊愈了一样。” 猫爷捻着胡须,斜眼瞟了外面一眼,潘家园人一向很多。 “关门!”他忽然说。 于振华去关门,我们连问猫爷到底发生什么了,一直等到于振华关好门窗,他才缓缓道来:“可能是南派的人做的,老于,你帮忙调查一下钱沉前阵子怎么发的财,我去查一下还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两人在北京这边路子很广,两人分别打了几个电话,一个小时都没,就有了回音。 于振华与猫爷对视一眼,猫爷辈分高,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于振华先说。 “钱沉是湖南人,五年前来到北京,在中关村那边卖手机,大概五个月前辞职了,然后炒股发了笔财。” 猫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说:“我这边也有消息,和钱沉的情况差不多,有好几人都是五个月前辞职,发了财就横死,不过他们的钱财都没人动。” 大仙一惊一乍:“老天爷见不得这些人发财?” 猫爷笑了笑:“财运人人都有,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听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这句话一开始其实并不是这样说的,最初的版本是‘人本为财死,料想为食亡’,财运尽的人,不是死于饿死,就应该是死于食物中毒,爷我还真没见过财运用光自杀的。” 大仙吞了吞口水,有些插不上话,猫爷这人说话挺深奥的,再加上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唬人非常有一套。 “钱沉跟我打听到的那几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穷、想发财,而且他们还真发了财,所以这事儿不简单,他们可能是被人强行转了运……”说道这,猫爷顿了顿,问:“转运你们知道不?” 大仙摇摇头,其实我对这东西也是一知半解,干脆也摇头装不知道。 于振华给我们端来茶水,猫爷喝了口茶,才接着说:“这运啊,就跟人的‘精气’一样,只能慢慢养,慢慢转,不能急,越急就越容易出事。” “除非那人天生有这个命。钱沉十有八九是找人用南派的养鬼术转运,所以才出事的。” 大仙摸了摸后脑勺,问:“怎么转运?” 猫爷嘿了一声:“小伙子,这个问题问的好,看爷我来给你们仔细说说。” “转运的法子有很多,一般都是地字派的师傅在走这种事,譬如说在办公桌上放个貔貅就能转财运,再厉害一点的在家里摆个五鬼运财的局。”猫爷顿了顿问我们:“知道什么是五鬼运财吗?” 我和大仙连连摇头。 猫爷得意一笑:“五鬼运财:坐为山龙,向为水龙,山龙水龙各立一卦,并依法进行卦,依净阴净阳及三爻卦纳甲原理纳入二十四山,把山龙上廉贞所在之向位,将来水排于巨门位上。阳宅中,使山龙廉贞位开门、窗等气口,使水龙巨门位有水。此即为五鬼运财。” 我和大仙面面相觑,猫爷再说:“还有一种五鬼运财护身符,是以橘子石、影子石、红蚕石、云海石、靛蓝晶五种玉石做成的护身符,这样的五鬼运财护身符,利用的是朱雀玄武顺阴阳、青龙白虎辟不祥的口诀。” 我和大仙更迷糊了,猫爷却说:“小伙子,这都是常识啊!” “这在山字派里都是常识,一般懂点行的普通人也都知道。但让钱沉那几人转运的却不是这个东西。” 我和大仙耳朵竖起来,于振华在边上说:“猫爷,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重点吧。” 猫爷嘿嘿笑了笑:“直接说南派的养鬼术你们也不懂啊,这样吧,古曼童知道不?” “古曼童是来自于东南亚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圣物,也被称为金童子或者佛童子,用不同的材料制作成为孩童的样子,经过高僧或法师加持,使堕胎或意外死去的孩子的灵魂入住。供信善人士供养,以保家宅。”大仙总算有一件知道的事情,似模似样说道。 猫爷赞赏点点头:“南派的养鬼转运术,比这个邪门多了,一般人佩戴古曼童这种比较正规的东西都有诸多禁忌,南派养鬼术的禁忌更是多。将新死婴儿尸首晒干碾成粉末,埋与至阴处,然后将粉末分为数十份、甚至数百份装与香囊中。香囊中加入诸多邪物,然后在香囊内部写上‘招财’二字。而且这种财运一旦背上,就如千斤压顶一般,人不由自主的就会驼背弯腰。” “大爷的,这也太……太……”大仙太了半天也没太出个所以然来。 猫爷说:“太邪门了是不是?” 大仙一拍大腿:“对!” “这只是最基本的‘财鬼’养法,‘财鬼’还有种叫法叫‘棺鬼’,养这种鬼比养古曼童的禁忌更多,具体起来,还要看制作人是用的什么材料,在香囊里写的是什么字儿,甚至具体到‘财鬼’的尸首是在至阴处埋了多少天。这种养鬼术在南派是最基本的,但也是最难掌握的。” 第一百四十章 行前 “那……有没有破解的方法?”我问。 “破解方法?嘿,真问到点子上了,这玩意禁忌多,饲主不小心犯了禁忌,就容易惹祸上身,居住的地方也非常挑剔,钱沉买死过人的房子,可能就是为了供养财鬼,并且要足足供养三年,才能把‘财鬼’请走。不过只要能看到装‘财鬼’的容器,爷我就有办法破解。” 猫爷又说:“要找到装‘财鬼’的容器难办、难办的很,婴儿尸身晒干碾成粉末后,有很多种存放方法,有的是放在香囊中写上‘招财’,有的是放在玻璃瓶中在玻璃瓶里丢一张纸条上写‘招财’……总之,你得有搜查令,才能去搜查。但……” 猫爷叹了口气,于振华把话接下去:“但现在国家的政策是明面上绝不承认这种东西的,我和猫爷虽然有些人脉,在学校里烧个柜子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明目张胆的讨要搜查令,去搜查一个已经定性为自杀的人的家里就不合适了,况且人都已经死了,我们找那东西没用。” 我恍然大悟,钱沉等人的死因基本已经确定,再去找‘财鬼’已经没多大用处,‘财鬼’害死饲主后,相当于厉鬼找到替身,早投胎去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是谁帮钱沉他们‘转运’的? 猫爷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这个老家伙吧,竟然作恶到皇城根、咱们北派人的地头上了,非得让他吃点苦头不可!” 于振华也说:“我帮忙调查吧。” 我和大仙人生地不熟,插不上手,只能等消息。 结果一个礼拜后,于振华打电话让我们过去,我和大仙快车加油来到潘家园,猫爷也在。两人正坐在屋内愁眉苦脸。 于振华开门见山:“事情调查清楚了。” 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猫爷叹口气说:“看来还是跟那个陈浩有关。” 我们这才知道,在五个月前,陈浩被人带来北京看病,被定性为精神分裂,后来经过两个月的治疗,花了大价钱,总算在开学前控制住,之后陈浩去上学,跳楼摔死。 “也就是说,陈浩五个月前来北京,正好也是在这个时候,钱沉他们辞了工作开始发财?”我问。 猫爷点点头:“看样子陈浩的哥哥为了给弟弟治病筹钱,用南派的养鬼术帮人转运。所以在钱沉回学校之后,北京就没什么事儿发生了。” 于振华补充道:“陈浩的哥哥看样子有点本事,知道‘财鬼’不能用在自身,怕折寿,便将养鬼术用在别人身上,再从别人身上收一笔钱。已经调查清楚了,除了钱沉之外,最近五个月,统共还有八个人在辞职后发了笔财死于自杀。除了其中一个是发财后,老婆跟人家跑了,想不通自杀的,其他八例应该都和陈浩的哥哥有关。” 猫爷也说:“陈浩来京治病两个月花了大概三十万左右,全用的最贵的药跟最好的心理医生。也调查过钱沉跟那另外八人身边的人,他们最近是有过莫名其妙的支出,全部加起来也是三十万左右。有消息说,他们辞职前从别人那里得知了有发大财的机会,这几人最近几个月也神神秘秘的。” 事到如今,已经基本能断定事情是陈浩的哥哥引起的。 猫爷捻着胡须:“事儿不好办啊,陈浩的哥哥又没个影儿,调查过给陈浩治病的那几个医生,都说那人带着帽子,模样十分普通的中年人,是那种丢人堆里都泛不起一丝浪花的那种。” 这事情还真是奇了,最近似乎什么事都能和陈浩的哥哥陈志成挨上边。 “王蕾那边没事吧?”我忽然问。 猫爷摆摆手:“当然没事,就是怕陈志成闹事,所以我才把那两个核桃送过去让她随身携带的。” 陈志成报复心很强,陈浩病情稳定之后回到学校,可能是触景伤情,接受不了现实,于是跳楼自杀,陈志成在知道消息后,立刻赶到学校收了陈浩的尸体,然后布置下鬼镜子准备给弟弟报仇。 但是到了这里就有些说不通了,于是我问于振华:“陈志成在北京时候,都敢把邪门的‘财鬼’卖给别人,为什么到了浙江,却因为害怕伤到他人,要用鬼镜子这种非常困难的邪术?” 于振华没回答,猫爷却冷笑两声:“你以为他是害怕伤及无辜?南派的坏逼什么时候害怕伤人过?现在地字派的几个大拿都在浙江,他不敢把事情闹大,‘鬼镜子’害人不似直接招魂,它神不知鬼不觉,等事情闹大,他人早不知道躲哪去了。” 看着猫爷的大光头,心说,槐字派的人果然都不怎么好惹。 我忽然想到了些事情,猛一拍脑门子问:“对了,陈志成领回陈浩尸体的时候,总要出示身份证、户口什么的吧,否则警方怎么能让他把尸体领回去?陈志成的名字又没出现在陈浩的户口上……难道是浙江警察那边有内奸?” 于振华笑了笑,望向我:“你想到的我早调查过了,陈志成出示的是村子里的证明,警察局也打电话给村子里再三确认过,陈志成就是陈浩的哥哥。至于身份证,陈志成对外宣称是一辈子没出过农村,所以没有办理身份证,不过有村子的证明,警方考虑再三,便让他把尸体领回去了。火葬场方面我也让人去过,没什么发现。” 我空欢喜一场,还以为抓到突破口。 猫爷用食指敲着桌子,显得异常烦躁,也不知道这个老北京在想什么。岂料两分钟后,他忽然一拍桌子:“走,咱去一趟广西!爷我倒要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于振华忙拉他:“猫爷,您消停消停,北京南派的一干事情都需要您主持!槐字派又不像我们山字派现在一样一盘散沙,好容易整合成一团,您不在不是乱套了?” 猫爷气呼呼坐下捻胡子。 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山字派已成一盘散沙。 于振华看我在瞄他,无奈说:“新中国成立后,山字派分为了一心捞钱,把道观发展成了旅游景点的利益派;还有我代表的道术一派。” 我点头,许多东西一和利益扯上关系,就变味。 “要不我去一趟?”我提议。 大仙在边上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我斜眼看他:“这次别想我带你!” 大仙啊一声,然后整个人都奄了下来。 猫爷说:“你们去干什么?北派的人养小鬼,比苗疆蛊虫更厉害更难防范。你又没个经验,去了送死?” 我嘿嘿一笑,拉猫爷到一边,小声问他:“别的我怕,小鬼什么的我可不怕。” 猫爷疑惑看我一眼,盯着我瞄了半天,眼神越来越古怪,三分钟后,他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小盒子,拉我到室内,关了门窗,保持室内一片漆黑,才打开那小盒子。 小盒子中装着的是三粒花生米大小的白石子儿,猫爷把石子递一块我手上。 石子非常冰,但放我手上还没两秒,冰凉触感就消失。而且白石子颜色也变了,变成了黑灰色。 我有种感觉,这石子里是不是关了只鬼? 猫爷把变成黑灰色的石子收回,说:“你体内有十世鬼胎?” 我点头。 猫爷表情瞬间变了,仿佛有些话想说。 我等了半天,只等到他的一声叹息:“你简直就是南派人的克星!阴气不侵,煞气不染!张天师对你真是好……” “您也认识师父?”听到有关师父的信息,我心跳加快。 猫爷笑了笑:“你应该问,皇城根下还有不认识你师傅的人吗?” 我本想再问问关于师傅的事情,但猫爷敛口不语。 只好回到屋外,猫爷说:“那成,麻烦你去广西一趟吧。” 这时候大仙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那我呢?” 我白他一眼:“要么你回叶家村,要么留在这儿好好上班,等我回来。” 猫爷哈哈笑了起来:“带上他吧,你是不会看相,这小伙子有福气的很,带上他准不会有事,等你们从广西回来,我引荐个相字派的师傅给你们认识,你让他来看看大仙,这小伙子不错的很。” 我想到贵州的事情,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大仙梗着脖山子叫:“你忘了我们小时候一起上下水的友谊了吗?那是绽放在叶家村的革命之花!你可不能丢下我!” 我骂:“你大爷的,要不是你,在贵州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不过转念一想,在贵州山区时候,就算大仙没冲动进入村子,我们在外面碰上三胖子,也会跟三胖子再进村一次……那次经历有多危险,想想就觉得恐怖。 大仙没脑子的冲进村子,据他和王道士所说,一路上除了杘尸,跟后来莫名其妙被关在棺材里‘人变尸’,基本就没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甚至连尸蹩都没有见到过一只;即便从盗洞下去,都没有把感阳气而起的‘人皮尸’激起…… 但如果大仙是跟吕乘风他们一起下去的话,指不定会不会有更大的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心说,万一大仙还真是个福将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广西 要说到广西,那地方不简单。 广西位于中国华南地区西部,南濒北部湾、面向东南亚,西南与越南毗邻,从东至西分别与广东、湖南、贵州、云南四省接壤。那里有奇特的喀斯特地貌,使广西看上去更加神秘。 广西十万大山,无山不绿、无峰不秀、无石不奇、无水不飞泉。 说实话,去过贵州之后,我还有些怕这种多山的地方。 苗疆是指的中国西南部的地方,包括云南、四川、贵州、湖南、重庆、广西等各省市部分。 “湘西”指的是地理位置上的概念,是湖南的西部,沅水澧水流域,包括了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怀化市、张家界市、常德市。古代这里被称作“苗疆”,是苗族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这里是中国大陆的腹地,东临洞庭,西连川贵,南到广西,多丘陵而少平地,山势连绵起伏,地势险要,自古就是重要的边防要塞。 地理意义上的贵州和广西都属于苗疆。 这里不仅有传说中的蛊虫,槐字派的南派更是在这边扎根。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疑惑,贵州的那个大墓是不是槐字派的人挖的? 和大仙上了南下的飞机,和我们一同前往的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二十七八,叫黄可杰,是猫爷的入室弟子,本事厉害的紧。 猫爷怕我们不懂行,特地让我们带着的。 这家伙谨遵猫爷的指示,躲我远远的,他说:“俺师傅说了,不能靠近你,否则一身本事就废了一半。” 我苦笑,北派的传人虽然养的都是善鬼,行的都是善事,但鬼到底是鬼,容易被我体内十世鬼胎的煞气影响,虽不至于魂飞魄散,但效果也大打折扣。 黄可杰人憨实的很,穿着色彩朴素的衣裳,就跟初进城的乡下穷小子似的。 大仙和黄可杰聊了一阵,这两人个性上来说,其实差不多,憨厚、耿直,果然没两个小时,两人就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大兄弟,喊的非常亲热。 下了飞机,我们转火车直达柳州市。 然后花钱雇了辆面包车,七拐八弯到了个小村子。 这村子吧,说破也不破,说穷也不穷,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村子。老村长早知道我们要来,还是于振华托关系通知的。 客套了一番,我直入主题:“陈志成在吗?” 老村长摇摇头,说不知道,看我不信,干脆直接带我们去了陈浩家。 陈浩家是一间破土屋,里头黑漆嘛漆的拉着窗帘,老村长告诉我们陈志成许久没见过人影了,只在前阵子陈浩死的时候回来过,让他帮忙写个证明。 “陈志成长什么样?”我问。 老村长做回想状:“当了一辈子的村长,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的样子哩。不过长的太普通了,带着帽子,脑袋都被盖住,好像有点年纪了吧,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我再问,村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门上挂着锁,村长又四处喊了几声,半天没回应,他回头对我们说:“习惯就好拉,他们家经常没人的,你们在这等等?” “我们自己逛逛就成,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我说。 老村长笑眯眯走远。 黄可杰离我远远的,他探头往屋子里看,然后手抹在泥巴墙面上摩擦了半天,才说:“俺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我差点笑出来,心说这家伙还真是缺心眼:“里头挂着黑布,你能看到什么?” 黄可杰却皱了皱眉,一张憨厚黑脸上写满疑惑:“不是这个,俺是说,看不到南派的痕迹。” 黄可杰七岁就跟着猫爷,在北京摸滚打爬了二十多年,依然还是一口一个‘俺’怎么别都别不过来。 大仙在外面晃了一圈,问:“黄兄,南派的痕迹是什么?” 我在心里骂娘,你还皇弟咧,这两人才相处几个小时,这种叫法都出来了。 黄可杰指了指门槛:“南派人的家门槛一般比别人家高一点,在俺们这有个说法,叫门高一尺,生人勿进。也就是说,生人是最好不要靠近这的。” 他又指着窗户说:“这里的窗户有一对,俺们槐字派要真在家里养鬼,除了天窗外,底下是肯定只会开一个窗户的,而且就算家里再穷,也不会用报纸糊窗户。” 报纸上沾染的因果重,一般人用来糊窗户,当墙纸贴都没啥事儿,但是槐字派不行,不管是南派还是北派,对于报纸这种因果重的玩意都很顾忌,因为养的小鬼不像是孤魂野鬼,是最见不得这些的,一见到就会发疯。 陈志成家是用报纸糊的窗户,说明里头没有养小鬼? 黄可杰持保留意见:“不见得,俺也不是很清楚。” 大仙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回来,说:“后门的锁都生锈了,一掰就开,我们要不要撬锁进去看看?” 黄可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南派人精明,师傅对俺说过,越是看上去容易进去的地方,越要小心谨慎。” 我对他印象大为改观,黄可杰人虽然耿直,但他也同样的小心谨慎,大仙跟他完全没得比。 “这房子到底还进不进了?”大仙问。 “进,怎么不进。”我说,本来就没准备在这找到陈志成,我主要是想看看南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让大仙偷偷把锁拧开,后门的锁锈的不行,一拧就开。 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屋子不大,四下饶了一圈,四周黑漆漆的,出去找到手电才完全看清屋内是怎么样的。 大仙嚷嚷着要进去,我放黄可杰陪他。 两人成趁兴进屋,败兴而归,里头除了个陈浩的遗照跟骨灰坛还真是什么都没。 我问黄可杰发现什么没,他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说没。 不过我们起码确定了陈志成最近回来过,否则陈浩的遗照跟骨灰坛不可能在这。 这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大仙说要吃饭,我们都懒得动,便让他自己找地方吃,大仙屁颠屁颠满村跑,等他走远,黄可杰偷偷对我说:“你跟俺来一下。” 他语气神秘,我好奇跟着他。 没想到他最后又回了陈志成的家,偷偷把门打开后,用手电照堂屋的顶角给我看。 我纳闷,这是土砖房,上墙壁能看到啥? 黄可杰见我靠近,躲远,说:“你就站在那里看,俺怕你!” 我苦笑,又瞄了瞄,还真看不出个所以然,干脆问他。 黄可杰说:“你看着上面,是不是有雨水冲下的痕迹?” 我点头,一般土砖房都这样,一到下雨天,湿湿的,特别是上墙角这种地方,雨水漏下来,就会冲刷成这样的痕迹,但我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 黄可杰又把手电往其他三个墙角打了打,我这下终于发现了。 四个墙角上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一条水痕直直垂下,然后在底部开叉,看上去就跟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有着两条小短腿一般。每个墙角不多不少正好有两个这样的人。 他又让我到正门前,手电筒打在门槛上,木门门槛上有着不一样的花纹,这些花纹有些像树根、草根,在门槛底部,就跟扎在地面上一般。 我吓到,这玩意我认识,在王凤轻家见过,这是困鬼纹…… 黄可杰说先出去。 我们出了屋,他才说:“门槛上的是困鬼纹,墙壁上的是‘行鬼’,幸好有你镇着,否则俺们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吓到,我进去的时候分明什么都没感受到,怎么就出了个‘行鬼’? 后来一了解才知道,‘行鬼’并不是鬼,是一种养鬼的法子,南派人养鬼,当然也害怕有人乱闯自己家。但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先在门槛上雕上困鬼纹,困鬼于屋内,然后在四壁角落纹上‘行鬼’,鬼在屋内无处可去,便附在‘行鬼’上,附在‘行鬼’纹上的鬼魂脱逃不出,但倘若有生人进屋,‘行鬼’被阳气一激,他们的阴气便在墙壁上乱窜,自主的形成一种鬼打墙的情况。 因为鬼魂是附在‘行鬼’纹上的,阴气被压制,所以我感受不到。 “师傅给俺说了,你身上有些东西能镇压百鬼,你先进屋把‘行鬼’镇住,否则俺跟大仙肯定要被困在里头一阵。” 我知道黄可杰是在谦虚。 “也就是说,陈志成的确是南派的人了?” “是的,俺也基本可以断定浙江跟北京的事都是他干的。” 我和黄可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有再进去搜查一圈的打算。 不过这时候大仙回来了,他远远喊:“黄兄!蒋娃子!村长让咱们上他们家吃饭!” 吃过饭,大仙在屋内小憩,我和黄可杰偷偷跑出去,到了陈志成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找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找着。 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哐当一声,就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般。 我心脏一紧,连忙跑出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黄可杰也从屋子里追出来。 “难道是陈志成?”我皱着眉头。 黄可杰也不清楚,咱们谁都没见过陈志成本人。 “先回去。”我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外 我俩回去的时候大仙还在睡觉。 黄可杰看到沉睡中的大仙脸色却忽然变了。 他慌张冲上去扒开他的眼皮子,大仙睡的熟,竟然没被他弄醒。 半晌之后,黄可杰慌张给我说:“出事了!” 我笑:“老黄啊,你别紧张,能出什么事儿?” 黄可杰黝黑脸上爬满担忧,两只手在身上连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俺恐怕他是醒不来了……” 我走上去,看了看大戏,大仙气息平稳,睡的正香,我也学老黄扒大仙眼睛看,没有丢魂的迹象,说醒不来这不是扯淡么。 使劲摇了大仙两下,扒眼皮都弄不醒,这厮竟然跟死猪一样。 老黄脸沉下来,本来就黑的脸更加黑了:“你要不信俺,拿针扎试试?” 我还真不信,从老村长那讨来一根针,轻轻往大仙膀子上扎了下,他竟然毫无动静。 我这才慌了,使劲扎了一下,都见血了,他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老黄紧张说:“好像是中了蛊……” 我也慌了,第一反应是从陈浩家逃出的那个黑影干的,老黄也和我一样的想法。 老村长笑呵呵走过来:“这娃睡的真沉哈。” 打发走老村长,老黄仔细检查了一下,在大仙脖子后头发现了一个非常小的红点,他脸色变了:“是睡蛊!” 我对这方面不懂,只能干着急。 “俺也没和蛊虫打过交道,都是师傅说的。”老黄焦急在屋内踱步,“睡蛊是比较基础的蛊虫,一般都是用广西黑蚁养成,在广西深山中,有种黑蚁有助眠功作用,睡蛊就是以这种黑蚁为基础养成的。” 我忙让他说重点。 “俺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真是睡蛊的话,俺还是有办法的。” 我问他是什么办法。 老黄让我去弄点韭菜、芹菜等等有味道的蔬菜来。我急忙出去找了点。 回头看见他在往大仙身上泼水。 水淋了大仙一身都没有反应。 把韭菜、芹菜、香菜都给他,他捧着,又找来一个大盆,把菜都放里头去,直接用棒槌往里头捣,一边捣一边加水。 我听他吩咐,把大仙衣裳剥光,只见他身上竟然大大小小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点。 “俺的个天,快快,把这些菜汁抹他身上!再晚点就糟了!” 我俩手忙脚乱把菜汁抹在大仙身上,韭菜、芹菜、香菜回合起来的菜汁能把人给熏死。 结果菜汁一抹上去,大仙身上哗一下平白掉出了一堆黑色的小蚂蚁,小蚂蚁一落下地就死了。 我惊呆,老黄又在他身上抹了一层菜汁,直到没有蚂蚁掉下来,这时候大仙眼皮子才动了动,但依然还是醒不过来。 老黄去烧了开水,弄来个大桶,兑了些冷水,把大仙丢里头。 水很烫,但不至于烫伤皮肤,然后他找了个塑料布,在中间剪了个口子把木桶封住,大仙的脑袋就露在外面。 大仙出了一脑门子汗,一刻钟之后,他幽幽转醒,一张眼迷迷糊糊问:“你……你们干啥?” 我舒一口气。 老黄也舒一口气说:“俺给你们说,蚂蚁一般都怕味道重的蔬菜,苗疆这种基本的蛊虫,再厉害,也只比普通虫子厉害一点,该怕什么还是怕什么。甚至由于养蛊人对蛊虫某方面的特意强化,他们比一般虫子更害怕天敌。俺师傅说了,天下虽大,奇物虽多,但一物降一物。” 他这样一说我才知道,睡蛊是广西黑蚁炼成的,而且是最基本的蛊虫,会有蚂蚁的生性非常正常,自然也会怕味道重的蔬菜。 蔬菜汁抹在大仙身上的时候,那些蚂蚁就被熏死。 后来又把大仙放热水里闷,这叫蒸馏,当然这是我猜测的,睡蛊有毒,但毒性不大,要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多蚂蚁,用热水一泡,大仙身上的毒素就顺着汗水排出来,于是大仙就醒了。 老黄又说:“蛊医不分家,俺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我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家伙不仅是北派传人,而且厉害的紧,对苗蛊的事情也知道一二。 大仙在边上听清事情经过,哗一下从木桶里跳起来:“大爷的!暗算到老子头上了!” 我和老黄忙把他按下去:“先穿衣服!” 大仙穿好衣裳出来,人还有些晕,这是正常,老黄用的解蛊方法并不是正规方法,算是土法子,能救回来人就已经不错了。 “要是时间久一点,脑神经被麻痹久了,就算能救回来智商也会受一点影响。”我说。 大仙连捂住自己脑袋,大骂好险。 村长见我们闹得欢,来问我们什么事,我们说没啥,他坐下和我们唠嗑。 原来那时候老村长吃完饭就收拾碗筷去了,所以没看到有什么人进来。 和老村长聊了一会,老黄提出要出去走走。 我们出去,他小声说:“俺觉得有些不对劲,陈志成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是不是太奇怪了?” 大仙摆手,不屑说:“城里头邻里邻居的,几年都没碰一次面都是正常。” 这货又犯二,我们不鸟他。 黄可杰这人看起来土里土气比较憨厚,但心思比我想象中的要细腻很多。 “你是说,大仙可能是被村子里的人暗算的?”我问。 柳州市风情独具神韵,壮族的歌、瑶族的舞、苗族的节和侗族的楼,堪称柳州“民族风情四绝”。 这村子在柳州市附近,谁知道村里有什么? 起码我们是看不到。 老黄说:“小心点肯定没啥坏处。” 我表示赞同,大仙一脸无所谓。 这时候,老黄忽然一拍脑门子,说:“俺突然想起来,蚂蚁的寿命比较长,个别蚂蚁的寿命长得惊人,有的工蚁可活7年,蚁后寿命可长达20年。但一只离群的蚂蚁只能活几天。这是由于蚁群内部明确分工和各负其责、相互依存的群体结构所致。养蛊用的蚂蚁,没有啥蚁群结构,所以生命周期不长,也就是说……” 第三十七章 我恍然大悟,插嘴道:“也就是说,睡蛊可能是有人就近养着在,否则还没带远,蛊虫就自己死了?” 大仙在边上听的一惊一乍,一脸你们在说啥的表情。 老黄点点头:“俺师傅说过,凡事都脱不了一个范畴,大自然的规律不是人为能够改变的,养蛊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脱力这个范畴。给大仙施蛊的人肯定就在这附近!就算不是村子里的人,也不会走远!” 我赞同,这话我师傅也说过。 我们三人跟民工似的蹲在村口,细细想了一下。 “陈志成家没有蛊虫,那个人影也忽然逃跑钻入林子,这村子咱们不好调查,也有人不希望我们调查,否则也不可能只是用最初级的睡蛊了。”我说。 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陈志成应该是北派的人,为什么苗蛊的人要阻止我们找他?” 老黄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大仙叼着草根看风景,我俩说的话他根本插不上嘴,只能听。 “要不给猫爷打个电话?”我提议。 老黄想了想,表示同意:“俺这就给师傅打个电话。” 陈志成的事情有些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畴,倘若只是一个北派的养鬼人,有我在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但现在多了个苗蛊事情就大条了,本来是老黄代替猫爷来为槐字派清理门户、铲奸除恶的事儿,苗蛊插进来味道就变了。 老黄摸出小灵通,给猫爷挂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小时,他摊手冲我们说:“打不通。” “给于师傅打过去看看。” 其实于振华比猫爷更加老古董,他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座机,就是潘家园那个古董店的座机。老黄打了半天电话,还是没人接。 大仙说:“这才一天,怎么转眼人就找不到了?” 我们来广西连一天都没,他们俩跑哪去了? “先回柳州市,既然有人不喜欢我们找陈志成,咱们就‘不找了’!”我说。 老黄表示同意,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还不如回柳州市再说。 和老村长告辞,老黄塞了几张大团结给他,这是猫爷一早安排好的,咱们这次来的身份是中国旅游协会的人来采风的,是帮村子发财致富的,否则老村长也不会这么欢迎。 老村长推辞,老黄也不坚持,和我们回了柳州市。 找了个酒店住下,反正是猫爷和于振华的钱,花的也不心疼。 不过老黄说,为了安全起见,只开一间房,事后我才知道他这个决定是多么英明。 我们轮流洗完澡躺床上睡下。 睡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一个机灵就醒了。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在身边一般。 我一醒来,老黄、大仙也相继醒来骂:“发什么神经?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开了床头灯,心里打鼓一样跳着,总觉得屋子里多了什么。 大仙愣头愣脑的,老黄在这方面比他有经验多了,立刻警觉起来。 我往床边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直骂自己大惊小怪:“算了,睡吧。” 正躺下,忽然汗毛炸起,啊一声叫着跳了起来——我头顶的墙上,一条食指长蜈蚣趴在墙上,它的颜色和墙壁非常接近,以至于我刚醒来的时候没发现! 第一百四十三章 病老头 那蜈蚣仿佛盯着我一般,我一跳起来,它迅速动了,我吓的直往后退。 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不往后退才怪了,况且这蜈蚣来的诡异,谁知道它身上带着什么毒没? 倒是老黄胆子大,操起拖鞋啪一下往墙上打去。 料想那蜈蚣速度快的惊人,唰一下跑没影。 大仙看懵了,那虫子忽然不见,我们缩在一堆,小心翼翼看着四周,三个大男人被一条蜈蚣吓到简直不可理喻,小心戒备了一阵,那只蜈蚣没再出现。 老黄建议换间房,我们都同意。 去前台换了间房,结果还没睡下,还是刚才那只蜈蚣又出现在我头顶。 我吓的跳下床。 老黄和大仙也炸毛,三人操起拖鞋往墙上拍,那蜈蚣转眼又不见。 我们都慌了,急急忙忙穿上衣服退房,在酒店附近的公园长凳上坐了一宿。 老黄哆哆嗦嗦说:“俺怕了……要真是苗蛊的人出手……” 我吞了吞口水,别的不怕,苗疆人都是使蛊的好手,这玩意神不知鬼不觉的,沾着就要完蛋。 大仙紧张兮兮四下看,看到只蚂蚁都要哆嗦一阵。 “他们应该只是想把我们吓回去,要真想对我们施蛊,我们昨天晚上就够死个七八百次了。”我说。 老黄点头表示赞同。 大仙想了想说:“你说蜈蚣会不会怕公鸡?” “这……”我被问住。 公鸡是会啄蜈蚣吃的,但昨天那蜈蚣邪门…… 老黄说:“咱们还是回京好了,俺真怕出什么事。” 我也怕,点头同意。 正当这时候,老黄的小灵通响了,他接了还没两分钟,那边就挂断了。 “师傅在浙江,于师傅也在,说是出事了,俺把事情给他说了,他说要俺们去找个人。”老黄说。 我问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 大仙在边上催:“你们到底回不回去的?” 最后还是决定先去见见猫爷要介绍的那个人。 拦车直达柳州市城区非常偏僻的一个地儿,是个小巷,循着猫爷给的地址,老黄敲开了一扇门。 开门的是个老头,老头年纪不小,头发花白,一张脸呈青白色,见到我们病怏怏一句:“是老猫让你们来的?” 我们应是,他才咳嗽一声放我们进去:“什么东西都别碰!” 进了屋内,这才发现里头是个小院子,院子里瓶瓶罐罐放了一地,还有许多水缸。 大仙左看看右看看,老头回头吼:“别碰啊!死了不管!”他吓的刷一下把手收回来。 这些瓶瓶罐罐都加了盖子,也看不清里头有什么东西。 院子里有个瓜架,老头在瓜架下坐下,一个皮肤白得病态的中年男人子坐他对面,老头给中年人搭了搭脉,起身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抓了些东西,用牛皮纸包着,男人千恩万谢递给老头厚厚一叠钱才心满意足离去。 “既然是老猫让你们来的,我们就直接开门见山吧,说什么事?”老头斜暼我们一眼。 老黄说:“俺们碰到了些麻烦……”把小村和昨晚的事情说了。 还没等老黄说完,老头打断他:“哪来的回哪去吧。这事儿我管不了。我是说老猫这死鬼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问他什么也不说,一会就把电话挂了,原来是关于苗蛊的事情。” 然后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走吧。” 我们面面相觑,这时候老黄的电话响起来了,一接,里头传来一声吼:“把电话给老病鬼接!竟然敢挂爷电话!” 这声音清清楚楚从电话那头传来,把我和大仙都吓到。 原来先前并不是猫爷没把话说清楚,是这病老头还没等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病老头嘿嘿一笑,仿佛青白色的脸上都多了些许神光,他拿过电话,在那边嘀嘀咕咕一阵,然后把电话还给老黄。 老黄又跟猫爷聊了两句,才说:“俺师傅说了,他会帮忙的。” 病老头白我们一眼,视线依次在我们身上停留:“你就是老猫的徒弟?” 老黄应了一声。 “这娃儿个子高,哪来的?” 大仙挠了挠后脑勺:“湖北人。” 病老头吸一口气:“好家伙,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您可别打我。” 大仙慌张摆手:“哪敢,哪敢。” 最后他视线望向我,打量一阵,话也不说,又回去坐好:“事情我知道了,是要找一个叫陈志成的人,但是有苗疆的人拦着不让你们去是吧?” 我们点头如捣蒜。 “成,就这样,你们在这里住一天,我收拾收拾,准备些东西,明天陪你们几个小朋友过去玩玩。”病老头说。 我们被安排在这里住下。 当晚,我起夜,看到他在院子里对着院子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发呆,每隔几分钟,就用一个汤勺样的玩意对着罐子敲打一下,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从罐子里捻出什么。 借着月光,我吓一跳。病老头捻出来的都是些蜈蚣、蚯蚓等非常恶心的东西。 病老头也不嫌脏,直接往兜里赛。 好一阵他才心满意足起来,转头看到我,就跟没看到样,哼一声回了屋,仿佛我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撒完尿,回屋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日大早,老黄最先起床,然后给我们买来早点。 病老头却不吃,自己出去买了两个馒头,就着家里的咸菜吃了——后来才知道,病老头一身病,吃不得别的东西,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药,家里的咸菜就是他用药腌出来的。 吃完早点,我们出发去村子。 到了村子门口,他四下看了看,说:“没事,进去。” 大摇大摆到了村长家,老村长一见到病老头就跟见到鬼一样,咿呀叫了一声。病老头哼哼:“怎么了?” 我心想,这两人认识? 老村长连连摆手:“您……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病老头哈哈笑了笑:“在家闲得慌,出来透透气,顺便帮这两个小朋友找个人。” 这时候我也看出了写端倪,老村长可能还真知道些什么。 病老头又问了两句,老村长一开始还不愿意说。病老头也不勉强,在屋里转了两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个竹筒,啪一下把竹筒摔地上,顿时无数蚂蚁从里头钻出来,直往老村长身上爬。 老村长连滚带爬往外跑,病老头嘿嘿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一把粉末,往竹筒里一倒,刚才还爬的满处都是蚂蚁又乖乖的回到竹筒里头了。 “小把戏,刚才那是糖粉儿,里头加了点料。”病老头解释。 老黄在边上似模似样补充:“因为蚂蚁喜欢甜的?” 病老头青白脸上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不愧是老猫的徒弟,领悟力不错,说清楚了,蛊虫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过一般人都怕虫子,而且觉得神秘,所以越传越邪乎。”他指着落荒而逃的老村长,“你看这施蛊人也就这样了,真厉害的没多少。” 说着他让我们把老村长扶回来。 大仙把老村长扶回来,病老头眼睛眯着,再加上他青白的脸色,就跟个恶鬼样的:“咱们能不能聊聊陈志成了?” 老村长恨恨一跺脚:“你这样是不对的!” 病老头说:“那你用睡蛊就对了?” 老村长哑口无言,病老头再三追问下才知道,他是被陈志成威胁了…… 老村长只是初通蛊事,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就连前天晚上那条蜈蚣都不带什么毒性,只不过能够变色且听从主人指挥罢了。 陈志成却不一样,这人养鬼非常厉害,他初到村子的时候,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他带着一个婴儿。老村长人热情,见到有人进村,而且还带着个婴儿,自然想尽办法帮忙。 只不过陈志成这人非常孤僻,一向不与人来往,每周大概只有那么一两次出门买些吃食。 老村长看不过去,准备找他谈谈,却被打了出来。 老村长当然不服啊,于是准备用‘睡蛊’教训教训他,岂料人没教训成,他家当晚就遇鬼了。那天晚上,老村长和媳妇睡的好好的,忽然感到鼻子上有些痒,挠了半天依然痒,一张眼,就看到一个红鞋子。 再顺着往上看,一个青面,舌头伸出老长的人掉在他家房梁上,直勾勾等着他们夫妻两。 村长媳妇差点吓疯,当场晕了过去。 这时候陈志成进来,威胁老村长以后别再烦自己,并且不准把事情说出去,这才离开,陈志成离开的时候,那吊死鬼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之后老村长再没管过他的事,两者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陈浩出事,他让老村长开证明,两者才有了另一次的交流,再紧接着是有外人来村里调查陈志成的事,老村长在陈志成的授意下,说出了‘村里没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这样的话。 但说实话村里真见过陈志成长什么样的除了老村长,还真没别人。 老村长和陈志成最后一次交谈是在前天,我们来村子的时候,也是在陈志成的授意下,老村长对大仙施了蛊。 “陈志成现在在哪?”我问。 老村长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巧不成书(一) 我有些感慨老村长好好一个苗蛊传人竟然被陈志成这样玩弄,这苗蛊未免也太不堪了? 我的想法似乎被病老头察觉到了,他青白脸色变得更加青白,仿佛是在生气:“苗蛊和槐字派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真斗起来,我保证槐字派休想讨到好处!” “厉鬼大多怕煞气重的玩意,苗蛊中煞气重的虫子可不少。这老头只不过是个门外汉罢了,算不得苗蛊传人。”病老头义正言辞说。 老村长连连点头称是:“我不过是小时候在苗寨里住过一段时间……” 我更加好奇病老头是什么人了,老村长为什么这样怕他? 病老头哼哼不说话,老黄说:“俺就想知道陈志成前几天是不是还在村子里?” 老村长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前几天你们来的时候,他还在村里,老远看到你们就说让我把你们拖住、赶跑,然后人就不见了。” 见再从老村长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病老头赶他走。 我算了算,陈志成带陈浩来村子的时候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直到现在陈浩读大学,陈志成今年应该四十左右,是六零年代的人,而且可能还更早,因为听老黄所说,南派人养鬼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皮肤一般都很白,而且由于养小鬼的诸多禁忌,他们也不会接触很刺激性的食物,所以皮肤也很好,这就更加难以判断他们的年龄。 老村长说陈志成来村子的时候是十八九岁,那时候陈志成二十五六也说不定。 陈志成明明比陈浩好大两轮,为什么要自称是陈浩的哥哥? 我想不通,问老黄,老黄顿了顿说:“师傅提过,北派当中,往往害怕厉鬼反噬报复,会加害到自己亲近的人,所以有时候会父子以兄弟相称,兄弟以朋友相称。俺师傅说了,这叫降辈。” 大仙忽然问:“就是大爷变二大爷,二大爷变三大爷?” 我们都白他一眼。 病老头病怏怏站起来:“没事了,咱们可以走了没?老人家我忙着呢。” 老黄看我一眼,有病老头这个护身符在,咱们也不会再怕苗蛊的事情,联想到那天钻入林子的那个黑影,我们都有进去找找看的意图。 “老师傅,能不能陪俺进林子找一找?”老黄问。 大仙兴高采烈,一听到要冒险比谁都开心。 病老头看了看我们,幽幽说:“你们还真会麻烦人!回头非让老猫出回血不可!” 说着我们找老村子要了些馒头当干粮,准备在大白天进林子找找看。 到了那天黑影钻入的林子,我和大仙在贵州时候,跟王道士学了些追踪术,干脆就在前面领路。山路不好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广西的山比贵州的山多了许多虫子,什么癞蛤蟆、蜈蚣、爬蛇等虫豸很是常见。 我和大仙在前头走的头皮发麻。 病老头身子看上去虚的很,但走起山路来却连个气都不踹一下。 他摸出几包香囊,香囊里是粉末,粉末气味非常重,有点像是硫磺,又有点像是别的玩意,把香囊分给我们一人一个,他才说:“防虫的,一般虫子肯定不敢近身,不过要真碰到蛊虫,这玩意没用,你们自求多福吧。” 我们诚惶诚恐接过,果然佩戴了香囊之后,那些虫豸见到我们都避开走。 在山上走了一阵,我和大仙的追踪术都不过关,只能停下来,病老头看我们一眼说:“不继续啦?” 我们讪讪点头,他说:“那回去吧,正好再往里我也不想走了。” 这时候还不到中午,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有非常细小的唢呐声传来,声音很远,在看不见的山路另一边。 老黄小声嘟囔:“谁家要成亲?” 唢呐声喜庆,听上去的确是有人在成亲的感觉。 大仙望着前边,提议:“咱们看看?” 我也挺好奇的,心想山村里头嫁女儿是怎么嫁人的? 病老头病怏怏站在山路边,笑道:“你们真想看?” 那自然想看,最近诸事不顺,沾点喜庆味转转运。 病老头嘿嘿笑了笑,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我们等在路边,一会之后,远处有三人正行来。 一人打头,吹着唢呐,穿着那种苗族常见的服饰。另两人在后,扛着一顶轿子,架子上挂着红布,看上去非常喜庆。但轿子很古怪。它很小,一个正常成年人肯定坐不进去,即便是身材苗条的女人坐进去应该也很勉强。 这三人远远行来,我这才看清楚领头那人是个老头,年龄大概和病老头差不多,抗轿子的则是两个年轻人,岁数不大,非常精神。 吹唢呐那老头远远看到我们,脸色一变,但转瞬恢复如常。 我们站在山路边静静看着,心想难道是娃娃亲? 他们路过的时候,吹唢呐那老头斜暼我们一眼,然后迅速转过眼去,紧接着一股清风吹来,那时候正值十二月,虽然广西的十二月不算太冷,但我们依然被这股风吹了个哆嗦。目送这行送亲的队伍离开之后。病老头嘿嘿笑着说:“回去吧。” 结果走到半路,突然身上奇痒无比,特别是胸口那一块,火辣辣的,又麻又痒,扣了几下依然毫无缓解迹象,恨不得把胸膛都给抓开。 老黄和大仙也和我一样,我们疑惑对视一眼,连忙把衣服扯开,当场就吓的炸了毛,只见到胸膛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痱子,越扣越痒。 “别抓了,痒个一天就好了。”病老头淡淡说。 我们都急了,胸口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仿佛都沁入心肺一般,出奇的难受。 “别扣别扣,忍一天,我说你们也是好运,等今天过了,今后这片地区的苗蛊看到你们都不会再出手了。”病老头说。 我们连问,他才告诉我们原因。 刚才我们碰上的成亲队伍的确是在送亲,但是送的不是人,而是虫豸,苗寨与苗寨之间,常有这种情况——将一方需要,但是培养不出的虫豸嫁到其他苗寨当中。当然这其中要付出的‘嫁妆’是很珍贵的。 一般人如果碰到了这种情况,看看就算了,如果有什么冒犯之举,少不得大‘病’一场。 我、大仙、老黄三人是运气好,正好是病老头带我们来的,所以没有受那个苦头,相反还得了个好处。 吹唢呐那老头路过我们的时候在我们身上释了蛊,不过这蛊不害人,是在人身上留下一个印记,好让苗人辨识出我们,我们今后再出入这片深山,倘若不小心碰到了苗寨的人,并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别人,别人也不会刻意用报复了。 病老头得意洋洋给我们解释。 老黄忍着痒感恩戴德:“谢谢老师傅!” 我们回村,那麻痒感觉几乎要人老命。由于身体不适,我们干脆就没准备回市区,就在村长家住下。 大仙忍不住要去泡澡,被病老头阻止:“泡完蛊虫就解了,必须等一天,这样的好事都不干?” 大仙回来哭诉:“老子要泡澡,老子要抓痒,老子要擦皮炎平!” 老黄忍的满头大汗,我也不怎么好受。 当夜我们迷迷糊糊睡着,第二日打造醒来,那麻痒感才消失,扯开衣裳一看,胸膛上的痱子已经消失,只在肋骨附近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老黄看我和大仙都有这个小点,摸着胸部到处找。 我白他一眼:“你太黑了!所以看不清!” 老黄这才恍然大悟。 去客厅发现病老头正坐在那儿吃早餐,依旧一成不变的馒头跟自带的咸菜。 吃完饭他说要回去,老黄说要送他,被他拒绝,这老头一步一拐,病怏怏走了。 他刚离开,我们忙拉住老村长问:“他……那老头在苗寨里是什么人?” 老村长脸色顿时变了,摆摆手跑开:“你们别问了!” 我们这才作罢,老黄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仙提议说:“咱们再进去找找?说不定陈志成还在山里头。” 我摇头否决:“山太大,不一定能找到,我们还是北京吧。” 老黄也表示赞同:“俺们又不是侦探,师傅也只说过来看看,找不到陈志成也没办法啊。” 大仙也被说服,我们干脆直奔柳州市机场,前两天在北京没买到直飞柳州的机票,这会应该有回北京的。 到了机场,老黄去买票,我和大仙等一边,正无聊,眼睛忽然一花,一个身材瘦小的女生从检票口匆匆出来。 我一惊,忙拉大仙躲在一边。 大仙问我咋了,我示意他别说话。 等那女生走远,我慌张拉着他出了飞机场,这时候老黄刚买完票,见我们撒腿就跑,忙撵上来。 “干啥呢?”他问。 我让他们别多话。 那瘦小女生跟着一群浙江口音的人出了机场后,独身一人上了一辆的士。 我也忙拦住一辆车,跟上去。 老黄捏着机票,苦着脸说:“又浪费了几千块哩。” 大仙又问我怎么回事。 我沉着脸说:“在贵州时候你没见过那几人,里头有个女的会开锁你知道不?” 大仙一脸迷糊。 我盯着前边的出租车,压低声音说:“是张照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二) 那瘦弱女生是张照若,虽然她带着大墨镜,但我依然认出来她——手上缠着的绷带,还有那纤细的,让人见一眼就难以忘却的手指。 她和一群浙江口音的人下的飞机,难道是从浙江过来的? 而且既然她出现在在这了,于有时肯定也在这。 其实我心里很纠结,三胖子让我不去找他,但我对于有时他们在干什么始终很关心。 把事情给大仙说,大仙差点跳起来骂娘:“原来是他们!” 老黄忙把他按下:“别冲动,别冲动。” 张照若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是她一个人?她们这些日子去哪了? 太多太多的谜题困扰着我。 张照若的车越走越偏僻,继续跟下去迟早会被发现,那司机大叔也发现了我们的意图,问:“捉奸?” 我装作恨恨的样子一咬牙:“他大爷的奸夫淫妇!” 司机大师义愤填膺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被带了绿帽?放心好了,大叔绝对忙你到底!现在不好继续追下去,迟早被发现,我们先等等。”说着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等着瞧。 二十分钟后,他掏出车载对讲机问了说了两句,脸一沉,说:“果然是奸夫淫妇!就在前边的度假村!” 司机大叔比我们还急,火急火燎赶到,拍我肩膀,又递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大叔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有事打我电话!”我们付了钱,千恩万谢送别司机大叔,偷偷摸进度假村。 这里似乎是以苗寨风情为主,有鼓楼、花桥、侗戏楼,吊脚楼更是多,度假村边是一条河,几个男男女女在河边打闹。 现在都已经是十二月,广西的十二月却不算太冷。 我们偷偷摸进去,因为不知道张照若住哪,只好随便找了间吊脚楼住进去。 主人是苗人,穿着苗服接待。我们在楼上拉了窗帘,小心往外面瞄。 大仙问我:“三胖子会不会也在?” “难说!” 在上头埋伏了一阵,一男一女两人从一间楼里出来,年轻男人带着眼睛,看上去文文弱弱,女人手上缠着绷带。 “出来了!”我小声喊。 大仙凑到窗边看:“这就是于有时和张照若?” 我点头:“于有时是于振华的弟弟,也会山字派的道法,上次他拿着个电脑装神弄鬼的把我也骗了。” 大仙恨得牙痒痒。 老黄看一眼说:“两家伙白白的,跟饺子似的。” 在上面偷看了一阵,于有时和张照若是去小卖部买东西的,广西的十二月并不怎么冷,十几度,两人换了身冲锋服,买了些吃的,迅速回到了楼内。 我让老黄也下去买点东西备着,并且告诉吊脚楼的主人说咱们晚上不上他那儿吃饭。 就这样我们三人轮流守在上头。 期间我发现,除了张照若和于有时之外,陈少清也在。不过其他人就没看到了。 我皱眉,难道他们真是来度假的? 吕乘风城府非常深,要是我们现在贸然冲上去,估摸着又要被他们跑了。 “给于师傅打电话,就说他弟弟在这。”我对老黄说。 “于师傅现在在浙江,跟俺师傅在一起。” “那给猫爷打电话!” 老黄一连拨了几个电话过去,没人接,他一摊手:“不知道干啥去了。” 浙江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要劳烦猫爷、于振华,还有地字派的师傅出马。 “我们监视几天,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说。 这几天,依然还是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陈少清、张照若、于有时深居简出。 老黄这几天一直在给猫爷打电话,但怎么都打不通。 直到三天后,总算出了变故。 一个男人带着帽子进了于有时他们住的那间吊脚楼。 男人的面目全被帽子盖住,这背影有些眼熟。 老黄愣了愣,失声道:“陈志成?” 那背影和那天逃进林子的背影何其相似。 “不可能吧……”我有些懵了,陈志成怎么和于有时他们搭上边了? 两人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想了半天没个头绪,陈志成进了吊脚楼之后,便没再出来过,张照若、于有时等人也没再出来。 等了两天,他们连个出来买饭的都没。 我急了,对老黄说:“你去打听打听!” 张照若等人没见过老黄,只有陈志成见过,陈志成深居简出不爱见人,发现老黄的机会也不高。 十分钟之后,老黄回来说:“不见了!” 我们都一愣。 大仙骂:“还能凭空消失不成!?玩魔术?” 老黄结结巴巴道:“不是,老板给俺说,几天前,一个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定了一个月的房,不过那年轻人付钱后,就带着三个人出去了。接着第二天于有时来了,跟于有时一起的就是你给俺说的叫陈少清的男人,再紧接着张照若也来了,然后就在陈志成来的那天,他们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说别把房间弄乱,就直接从后门走了。” 我心里暗骂一声,连忙收拾东西结账追出去。 刚到楼下,我就猛一拍脑门子:“他们能到哪里去?我们这里斜对着度假村外面的大道,要有人出去,只能在大道口等车。我们没看到他们,说明他们并不是从大道口走的。他们十有八九是去了别的地方,然而度假村外是深山野林……他们可能是去的那边,但如果真要追到深山野林的话,我们得准备些东西。” 衣服我们有,由于广西的十二月还没有冷到需要穿羽绒服,所以我们三人一水穿的登山服,保暖又舒适。老黄说去买点东西,我让大仙陪他去,便蹲在吊脚楼后望着对面的林子。 老板说他们定了一个月房,而且吩咐不要动屋子里的东西,说明他们肯定会回来的。我们在这等着也一定会守到他们……但,这有什么用? 光陈少清一人就足以挑翻我们三人,如果只是为了找到他们,我刚看到张照若的时候就会冲上去,但我的目的是把三胖子带回去! 越想心里越古怪,吕乘风肯定也在,他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他从贵阳墓穴中拿到的那个个石匣子里装的什么?陈志成怎么也和他们搭伙了?他们又是怎么搭上的? 就我所知,陈志成深居简出,养鬼的本事出众,但知道他的人很少,甚至连北派有头有脸的猫爷都不认识他,吕乘风是怎么认识他的? 正当我愣神的时候,对面的林子一阵响动,我吓一跳,赶忙躲远,几个人从里头鱼贯窜出。 我看的清楚,打头的正是吕乘风! 张西复一如既往的跟在他身后,再往后是于有时跟张照若,紧接着一个胖子映入我眼帘——三胖子! 三胖子闷闷吃东西,全然没有看其他人。 再往后是吊儿郎当的肌肉壮汉陈少清,跟满脸严肃的孙中萧。 他们身上都没带什么伤,只不过衣服脏了一些,而且除了三胖子,个个神情里都露着些疲惫。 张照若身子虚,边走边搓手叫冷。他们直接从后门进了吊脚楼。 这时候大仙和老黄提着一袋子东西远远过来,我打手势让他们噤声,然后绕路回去,重新开了间房住下。 大仙问我怎么了。我悄声说:“三胖子也在。” 大仙惊讶:“这狗日的!看我把他带回去!” 我让他别急,问老黄联不联系的上猫爷跟于振华。 老黄摇摇头:“师傅的电话打不通。” 依然轮流通过窗户监视对面,我们甚至连屋内的大灯都不敢开,只开个小台灯。 大仙边扣脚边问我:“我们不去把三胖子抢回来?” 我摇摇头:“三胖子不会跟我们走的。” 轮流监视了一阵,老黄突然说:“为什么对面也不开灯?” 我一愣,先前还没发现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从我们来的那天起,就没看张照若他们开过灯。 大仙愣愣看着外面:“是不是灯泡坏了?” 老黄皱着眉头说:“俺有些担心。” 我心脏一紧,暗道不好,连忙扯着他们准备跑。 正当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差点忘了陈少清是什么人……就我们三人根本就没办法监视他们。”我小声说,然后把台灯也熄了。 大仙和老黄被我弄的紧张兮兮的,靠着墙壁大气不敢出。 就在我想对策的时候,只听到咔嚓一声,门锁就被撬开,一个精壮汉子走进屋,顺手开了灯,汉子笑眯眯看着我:“我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你们来第一天我就发现了,还想监视我?” 陈少清堵在门口,膀子比我小腿还粗。 大仙啊一声冲上去,结果被陈少清一招放到在地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我忙上去扯他。 “你们就别跟来了,我保证你兄弟叶壮不会有事的。”陈少清叹气说。 老黄帮我把大仙扯起来。 刚才那一下摔的不轻,大仙疼的直咧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少清一摊手,无奈笑着:“算了,跟你说估计你也不听。”说着摸出一根登山绳,还没等我有所反应,几个起落就把我们三人都放到。 陈少清特种兵出身,那几下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我们三普通人又没经过训练,瞬间失去战斗力。 我们被捆起来丢在床上。 “我跟老板说了,这一个礼拜饮食起居他负责照顾,一个礼拜后就帮你们把绳子解开。”说完他转头出去,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笑道:“你们不会去警察局报警抓我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洞 我们被陈少清捆在房中,没一会老板上来一趟,看了看我们,没说啥走了。 第三十八章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我心急如焚,大仙一脸要将陈少清大卸八块的模样,老黄却一直不说话。等到外面全黑,他才说:“让开点,看我的!” 大仙一惊:“你要干啥?” 老黄嘿嘿一笑,说:“你忘了俺是干什么的?” 我猛然想起,这家伙是北派传人!虽然北派一向温和,但别忘了,北派再温和,也是槐字派的人,养两个小鬼在身上不是什么大问题。 退开老远,怕吓着老黄身上的小鬼,只见到老黄被反困在背后的手微微动了动,我灵觉强,顿时感受到一股阴气从他身上飘了出去。 老黄说:“等着瞧吧。” 果然没一会,老板啊啊叫着连滚带爬跑上来,哭爷爷叫奶奶的给我们松了绑。 老黄这人实在,被老板松绑后还给人道了谢。大仙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板着脸撩窗帘,然后转头对我说:“那边灯还是没开,应该走了。” 我点点头,倘若吕乘风他们还在的话,我们都已经被捆起来了,他们再关灯也没什么意义。 只是他们去哪了? 我们三人活动活动手腕,迅速跑过去,拉着对面吊脚楼的老板问东问西。 老板歪着脑袋想了想,指着后面的林子说:“好像出去露营了。” 我一惊,陈少清说要把我们关七天,说明起码需要七天时间办事而不被人打扰,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深山野林。 大仙问我咋办。 我皱了皱眉,连夜拦车去了市里,买齐睡袋等工具,再采购了一些速食,第二日大早背着包进了林子。 我和大仙对追人都没什么经验,但吕乘风一行八人,其中还有三胖子这个体重超群的人,他们这一路行走的痕迹相当明显,想找不到都难。 广西的山路说实话比起贵州更不好走,而且蛇鼠虫豸多的吓人,好在有病老头给我们的那个香囊,才没有人被咬。 吕乘风一群人简直是牲口,他们是寻路,我们是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追,追了快一天竟然连他们的背影都看不到,我暗忖,他们带着三胖子这个家伙是怎么走这么快的? 晚上不好赶路,我们干脆在野外露宿,夜间山风一吹,冷的人直打抖,好在睡袋里暖和。 睡到大半夜,我被尿憋醒,张眼一看,身边几只虫豸远远爬过,快到我们身边的时候,似乎是闻到了香囊的气味,呼啦一声慌张跑远。 我好奇看了他们半晌,这些虫豸模样都非常古怪,反正像我这种人是认不出他们是什么品种,但看起来个个都有毒。 有些庆幸还好我们有病老头的香囊,否则就这样露宿野外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继续追着这些痕迹赶路。 大概上八九点的时候就看到一座苗寨。 吕乘风一行人肯定是进入了苗寨中的。 我们三远远看着,不敢过去。 “咋办?”老黄问。 “我们也进去?”大仙问。 “看看再说。”我说。 这座苗寨吊脚楼到处都是,但人却没看到几个,老远只看到几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女挂着微笑穿梭在寨子中。 吕乘风他们的行迹到这里就没了,可能现在在寨子里。 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大仙的耐性都消磨光了:“咱们进去看看?” “不慌,万一吕乘风就在寨子里等着,我们进去不是又要被陈少清他们放倒一次?”我说。 我们三人除了体力比常人好一点,碰上陈少清这种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特种兵还真没辙。别看大仙人长得高,对付普通人还成,他在陈少清眼里估摸着跟个竹竿也没什么两样。 老黄这时候还试图联系猫爷和于振华,但这里根本没信号,只能作罢。 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脆响:“谁?” 我们连忙回头,是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女,少女皮肤很嫩,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我们愣愣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女怒目盯着我们,一分钟后,忽然转怒为笑:“是骆驼老爷的朋友吧?” 这一口地道的普通话震的我们哑口无言。 不过骆驼老爷是谁? 那少女见我们不知所措,走上前来,扒开我衣裳,指着我肋部一个红点说:“这是骆驼老爷的记号,说明你们是朋友,既然是骆驼老爷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苗族少女言笑晏晏。 我们都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入了苗寨。 苗寨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热情,而且十个里有五六个会说一口地道的普通话,先前还以为语言不通的问题瞬间解决。 后来经过介绍才知道,引我们如寨的少女叫贾柔,人如其名,温柔似水。 我当先还以为苗族人都应该有个类似于卜羲,尼哦,卜能,卜登,卜董,羲嘎,羲飘,大芈,攘努等等异域风情的名字,没想到苗寨里的大部分人不仅会说普通话,而且他们都有个汉族名字。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归化了的苗族,基本和汉人无异。 当然许多苗寨保存了以前的习俗,像名字之类的不论男女,都是单音名字,如果引称其苗名时,就必须与其父相连成为子(女)父连名制的苗名。 一般汉族人听到这个肯定得绕晕。 久而久之,苗寨对外几乎也只说自己的汉族名。 苗人都非常热情,到了中午,好菜招呼着,我们三吃的心满意足。后来才知道,他们会如此热情,都是沾了骆驼老爷的光。 大仙一惊一乍:“没想到那天吹唢呐那个老头有这么大面子?” 到了下午,我们问贾柔最近是否有一行人来了他们苗寨。 贾柔想了想,说有。 “昨天晚上就来了,在寨子里吃了顿饭就走了。那群人怪着哩。”贾柔说。 我问她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贾柔说不清楚。 想了想,我问他骆驼老爷在哪。 她不高兴的嘟了嘟嘴,我忙打住没再问。 老黄问她:“你咋知道我们是骆驼老爷的朋友,你也会施蛊?” 贾柔笑起来:“我可不会,是它会!”说着肩膀微微耸了耸,一只毛茸茸的玩意就爬上了她的肩膀。 我们吓的当场倒退两步。 贾柔捂着嘴咯咯直笑:“这是骆驼老爷送我的呢,能分辨出气味,就是这小家伙说你们是骆驼老爷的朋友的。” 看着贾柔肩膀上站着的那个毛茸茸的蜘蛛,这蜘蛛巴掌大,八只腿温柔岔开,时不时往贾柔脸上蹭一下。 “这家伙没毒吧?”我愣愣问。 一个归化了的,文化几乎和汉人无异的苗寨,竟然还会有人养虫子。 虽然知道有些无礼,但还是询问了一下苗寨中还有没有人会施蛊,贾柔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们寨子没。” 我们这才舒一口气,别的不怕,要真被人释了蛊就麻烦了。 这时候贾柔肩膀动了动,那蜘蛛就唰一下消失不见。 我心想,今后谁要是敢泡这姑娘,这大蜘蛛非跳出来咬人两口不可。 下午,贾柔出去有事,就我们三人呆在吊脚楼里,依着‘美人靠’——也就是吊脚楼的栏杆,看外面的风景。 “三胖子他们是要去哪?”大仙问。 他们昨天晚上入寨,吃了顿饭就走,我们是早上追来的,应该离他们不愿。 老黄问要不要现在追下去,我说不必。 有陈少清、孙中萧、张西复三个老油条在,我们想近距离追踪是不可能的,只能吊在他们屁股后面。 在苗寨休息了一天,补充了点食物,第二日大早便和贾柔告别,出了苗寨,直追吕乘风而去。 我们一直缀在后边追了快三天,由于不敢靠太近,因此脚程很慢,三天后才到了一处小山坳,山坳里有一条小河。 四野荒无人烟。 我们四下看一眼,到了这里,便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大仙急了,绕着四周晃了一圈,问:“难道跳水跑了?” 老黄点点头说:“有可能。” 四下看了看,他们还真有可能跳水走了,否则带着三胖子,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想了想,我们循着小河往下走。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到了一处山脚下,小河直接流入一个山洞中。 再往前是绵延一片的大山。探头往山洞里瞄,什么都看不到,黑漆嘛漆的,也不知道通向哪。 广西十万大山还真不是盖的。 “他们会不会乘船进去了?”大仙自言自语。 即便他们进去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追啊,里头黑漆嘛漆的,而且谁知道这河会穿到哪里去?里头有什么危险。 老黄想了想,摸出一个黑色的珠子,黑珠子亮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珠子一拿出来,阴气逼人。 老黄说:“俺们北派一般不让养这种小鬼,但今天没办法,试试吧。” 原来这黑色珠子里的是水鬼,将黑珠子沉入水底之后,水鬼便会循着生人的气息一路往前,到时候我们就能跟着水鬼找到三胖子他们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孙中萧 我忙阻止老黄:“就算水鬼找到了他们,咱们怎么追下去?” 老黄一愣。 我们没有船,洞穴里光线也不足,贸然进去,即便有水鬼引路,也是找死。 大仙问:“我们到底追还是不追?” 我咬牙:“就在这等着!” “陈少清说要关我们七天,说明他们七天内基本能把事情办完,从我们追踪的那天起,已经过了四天半,在这儿守着,说不定还能等到他们。” “万一他们从别的地方回去了呢?”大仙问。 我吐一口唾沫:“那也等着!” 老黄说:“守株待兔哈?” 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这样办。 岂料这一守守了两天,大早,听到里头有动静,忽然醒来。 我比出噤声的手势,大家躲在一边紧张往洞里头瞄。 大概五分钟左右,一个木筏飘了出来,木筏上坐着一人,这人使劲画着木匠,仿佛全身力气都快被耗尽。 我一见,大惊喊:“孙中萧?!” 孙中萧衣裳全部破掉,大大小小伤痕无数,我也分不清是什么伤,只见到他皮肉外翻,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我大惊,连忙把他拉上来。 他一上来,看我一眼,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他全身滚烫,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清。 只隐约听到两个字“救……乌……” 我们都慌了,大仙也急了:“三胖子他……” 我吼他:“先别管,他们一行八人进去,孙中萧都负伤归来,我们现在进去是送死!” 大仙咬牙不说话。 老黄在边上劝他冷静。 “接下来怎么办?”老黄问我。 “先把他救醒!”我咬牙。 我们日夜兼程,疯了一样赶路,花了一天一夜便回到贾柔那个苗寨,能一天一夜就赶回去,真多亏了大仙,要不是他身强力壮,咱们抬起码得抬好一阵子。期间强行喂孙中萧吃了些东西,不过一路颠簸,孙中萧明显出气比进气多。苗寨里也有医生,不会施蛊,但是会医,他一看孙中萧,脸都变白了,连连摆手让我们快送到大医院去。 贾柔也在边上,她身上的那只蜘蛛一见到孙中萧就跳了出来,在他身上爬了一阵,跟看到美食似的,就趴在伤口边的黑血旁,死活不愿意离开。 贾柔眨了眨眼睛:“小朱说她能拖延一段时间。” 我们立刻抬着孙中萧往外冲,苗人热情,在他们的帮助下,半小时都没有就找到车,直奔市中心。 那时候孙中萧已经气若游丝了。 司机急急忙忙往柳州市的大医院开,却被我拦住。 说了个地址,司机骂骂咧咧:“出人命了老子可不负责啊!” 到了那,匆忙把孙中萧抬进屋。 病老头张大嘴巴:“你们带来的这是啥人?” “您先救人行吗?” 病老头绕着孙中萧看了一阵,把趴在孙中萧身上的蜘蛛拧起来,递还给贾柔,喊:“出去等着!”把我们赶出屋。 出来后贾柔问我:“那老爷爷是谁……”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外面大概等了一个小时,这时候远处一阵救护车的声音传来。病老头也打开大门,紧接着孙中萧就被送到了医院去。 我们都愣住。 病老头白我们一眼:“那小伙子除了中的蛊毒,身体还失血过多,你以为我是神仙啊?除了帮他解蛊毒,还能帮他造血?输血这事儿得找医院。” 我们跟去医院。 几个医生检查一番,把他送去急救室输血抢救。 病老头也跟来,问我们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给他说。 病老头青白脸色愈发青白起来:“是乌蛮。” 我问他乌蛮是啥,他告诉我们乌蛮不简单。 我这才知道,“乌蛮”、“白蛮”是汉族对少数民族的不尊重。“乌”、“白”即为“生”、“熟”之意。与汉族来往多的,接受汉文化积极的就称为白蛮,反之则为乌蛮。《蛮书》上说乌蛮的语言要三转五转才与汉文相通,而白蛮语音最正。 苗族当中,在古时候一部分早已接受了汉族文化的叫做白蛮,另一部分则是乌蛮。这些年都叫惯了,乌蛮也渐渐成了那些苗人对外的自称,以表示自己不归化与任何人的决心。 “孙中萧他们穿过山洞之后,碰上了乌蛮?”我自言自语。 病老头病怏怏站在一边:“新中国成立之后,基本没这种情况了,但其中还是有对汉人非常憎恨的一部分苗人。” 贾柔一惊一乍:“还有这么回事啊?” 病老头看他一眼,眯眼道:“骆驼老爷对你不错啊,五毒蛛都给你了,你是什么人?” 贾柔脑袋歪了歪,似乎不明白病老头在说什么。 病老头微微笑了下,不再问她事情。他转头说:“苗族中,还是有一部分非常不待见汉人的。不过你们说要走水路,穿过一片大山才能找到的苗族村落,我还没听过,这事情要请教骆驼老爷。” 我们面面相觑,大仙问:“骆驼老爷就是那天吹唢呐送亲那个老头?” 病老头点点头:“就是他,不过……”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不带你们去,能救这汉子一命已经算是看在猫爷跟这小子死去的师傅面子上了,你们同伴的事是自作自受!” 我们一愣,病老头沉着脸看我们一眼:“乌蛮虽然不待见汉人,但还不至于一见面就把人弄成这样,你们看他身上,除了中蛊之外,还有被利器所伤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人砍了,谁没事拿把刀见到汉人就砍?乌蛮都是神经病?” 病老头这样一说,我们全呆住,孙中萧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心里不由得更加担心起来。 病老头说完嘿嘿笑了笑:“这事我帮不上忙,我劝你们也别去了,死了可没人收尸。”说完扭头走了。 留我们在医院哑口无言。 孙中萧体质好,再加上病老头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基本都处理了一边,蛊虫也被祛除,所以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罢了。 输完血,他平稳躺在病床上,老黄去缴费,大仙看着孙中萧发呆。 贾柔在边上偷偷的玩那只毛茸茸的蜘蛛不说话。 一直待到了晚上,孙中萧转醒,这汉子一醒来身子猫一样一躬,双手一伸,就把我反剪住,我疼的直叫唤,他才啊一声开手。 “这里是……”他问,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带丝毫感情。 “柳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我告诉他。 孙中萧沉默片刻,开始给自己抽针,几个护士连忙冲进来按住他。但她们哪按的住孙中萧?即便是虚弱状态的孙中萧,他们也没有办法。 “先别慌,你先休息,吃点东西,乌蛮的事情我们待会再说。”我忙道。 其实我心里也急,三胖子是和他一起进去的,孙中萧都受了重伤,三胖子能好到哪里去? 孙中萧安静下来,死死盯着我:“他们有生命危险。” 我强压心头紧张,说:“知道了,先别慌。” 现在就算匆忙赶过去,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吕乘风的队伍里都有些什么人?张西复、陈少清、孙中萧都是特种兵退役的好手;张照若虽然体弱,但他祖上是专门给皇族造锁、开锁的;于有时的哥哥是于振华,本事也不会太差;三胖子学医,一路上有什么伤病有他在肯定罩得住;再加上一个陈志成,南派的养鬼高手。 这行人进去都只逃出一个孙中萧,咱们去不是送死? 我只会捉鬼,对苗蛊没办法。 大仙体力好,也身强力壮的,但他没学过搏击什么的,而且容易冲动。 老黄更好,北派养的鬼都温和,与其说他们养的是鬼,不如说他们养的是鬼仙,有什么用? 孙中萧虽然厉害,但现在大病初愈都算不上,咱们去完全是肉包子打狗。 贾柔一直在边上玩蜘蛛,看到气氛一度很紧张,怯怯问:“我可以走了么?” 我看到他,眼睛一亮:“能不能带我们去找骆驼老爷?” 贾柔低头想了想,说:“不行,骆驼老爷脾气很怪,一般不见生人。”顿了顿她说,“即便你们是骆驼老爷的朋友,也必须等骆驼老爷来找你,你才能见到他。” 大仙急问:“就不能帮帮忙吗?” 贾柔坚定摇头。 老黄摸出电话尝试给猫爷打电话,依然打不通。 孙中萧忽然说:“这关系到七条人命。” 贾柔有些动摇了,我忙帮腔:“我有个朋友也在中间,他失踪几个月了,父母一直很担心。” 贾柔狠狠一跺脚:“我试试看吧……”她想了想接着说:“你们明天来我家。”说着转头走了。 我们相视一眼,知道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送走贾柔后,我问孙中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低头想了想,沉声说:“吕乘风想找苗人买一个东西……” 孙中萧说话不快,语句不多,但言简意赅,三分钟不到就把事情说完。 原来吕乘风找苗人买东西,苗人不卖,于是吕乘风求了两句,几个苗人烦了,往他身上施了蛊,岂料三胖子三下两下就把蛊虫解了,还一脸无所谓。 苗人自尊心强,一个汉人竟然三两下解了他的蛊,受到刺激,于是又施蛊。 三胖子见招拆招,没一会两个苗人夹着尾巴跑了…… 紧接着来了一大队苗人,把他们迎进寨子,说是要斗蛊。 然后三胖子跟苗人斗蛊斗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吕乘风让陈少清跟张西复去偷东西,结果被发现,后来就被追杀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乌蛮 我耐住性子问他三胖子现在怎么样了。 孙中萧说:“叶壮被围在苗人当中斗蛊,没能出来。” 我当场就急了,抓着他的领子就骂:“你们怎么这样?” 大仙也急,想上来揍人。 老黄忙把我们拉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孙中萧脸有愧色:“对不起。” “三胖子还活着?!”大仙问。 孙中萧摇摇头:“不清楚。陈志成听得懂那群苗人的话,我们逃走的时候,他说那群苗人准备在我们身上施蛊,让我们痛苦整整一个月。” 我舒一口气:“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还没死是吧?” 孙中萧一直盯着手面上的针头不说话。 我们也没再打扰他。 孙中萧特种兵出身,在贵州山区时候我就见识过,他本事厉害的很,而且身强体壮,被杘尸挠了那几下人没事一样。 打针吃药,输血,再加上一天一夜的休息后,他人精神了许多,动动手就能放到我、大仙和老黄。 但我看得出,他动作的时候还有些迟疑,这是受伤并未完全恢复时候的自然反应。 第二天大早,他让我们帮他买来云南白药跟绷带,把绷带上涂着云南白药,然后死死在全身裹了一圈。 精神抖擞站起来。 我也不好说什么,买了早点,准备了些东西,租了辆车,直奔贾柔那。 上次是从度假村翻山越岭去的,这次不需要,车子停在苗寨附近,走了半天山路就到了。 贾柔在寨门口等着,见我们来了,神情有些犹豫,半天才告诉我们说:“骆驼老爷说了,这件事情他帮不了忙。” 孙中萧沉默片刻,话也不说,直接往山里头走。 我们跟上,贾柔在后面喊了两声,我们没搭理。 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三胖子在里头有危险,能帮我们的人基本没有,猫爷、于振华联系不上,病老头不帮忙,骆驼老爷袖手旁观,甚至连人都不见。 咱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其实我有想过回去找一野和尚,但我曾听他说过,他因为某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武汉的。 地字派的冯老头?我连他人在哪都不知道! 我们也尝试过报警,但是把事情一说,几个警察就笑起来:“谁绑架人还要去深山野林,特地走水路穿过一条山洞的?你们再胡闹我把你们抓起来的啊!” 这警还真不好报,除非有于振华和猫爷在其中帮忙,或许这群警察还会相信一番。老黄心思细腻,但人老实不会使坏,完全帮不上忙。 来过一次,自然驾轻就熟,两天就到了那个山洞前。 这次来我们早有准备,孙中萧拿出大皮艇,四人合力冲上气。然后他给我们一人一件救生衣,跟一顶带着灯的安全帽,听说这玩意还是美国大兵下地专用的。 我、大仙、老黄不知道这叫什么,干脆称呼他为矿帽。 “等下小心点。”孙中萧说。 他不说我们也知道。 皮艇很大,四人坐上去也搓搓有余,孙中萧还捡了些木材捆一起,在皮艇四面绑起了一个防撞的横栏。 下水后,皮艇顺着小河往里飘,一开始还有亮光,四周渐渐黑了起来。这山洞不知道怎么回事,阴气重的吓人,我的灵觉在山洞里几乎失去了作用。 打开矿灯,顿时惊起了许多蝙蝠。 我们吓的赶快关了灯——谁知道这里的蝙蝠会不会带狂犬病毒?万一被咬一口就糟了。 孙中萧不怕,开着灯划桨领路。 洞里头黑漆嘛漆的,偶尔两只蝙蝠飞过,非常恐怖。 我们问孙中萧有要多久,他闷闷说:“半天。” 大仙无聊对着水面开灯,看着底下半晌,他忽然说:“你们看这鱼。” 我凑过去。 皮艇底下时不时有鱼游过,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老黄也开了灯看。 “你们看这个,有没有像一张脸?”大仙指着一条鱼问。 我看去,还真有点像,不过在水下有一定距离,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 大仙还想拿手去戳。 老黄忽然按住他,哆哆嗦嗦说:“这……这就是一张脸啊!” 我们都吓一跳,孙中萧也颤了一颤,转过头看了眼。 那鬼脸在底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水面,忽然一双手从底下伸出来,大仙吓的往后一缩,被他这样一闹,皮艇几乎都翻了过去。 老黄忙拉住他:“你怕个啥!” 我也白他一眼:“有我在你怕什么?” 刚才那东西是水鬼,是来找替身的,这玩意根本没实体,有我在还想害人?那双手一伸出来,就缩了回去,倒是大仙差点把船给弄翻。 一路行下去,我们从这水底下看到了不少奇形怪状的玩意。 水鬼还算是正常,底下竟然时不时冒出几条古里古怪的鱼,那些鱼颜色鲜艳,跟锦鲤似的,但又不是。 老黄和孙中萧也认不出是什么。 大概行了两个小时,洞穴里七拐八弯,我心道,幸好先前没有贸然进去,否则肯定丢在这里头了。 “坐稳了,小心。”孙中萧忽然沉声说。 我们紧张抓着皮艇,前边忽然一个拐弯,皮艇差点撞在墙壁上。 整整半天,我们才看到前边有亮光。 这时候孙中萧把皮艇停下来,用船桨卡在墙壁边的岩石中,然后脱下衣服,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要潜出去看看情况。 十分钟之后,他回来,让我们脱下衣服,顶在头上游出去。 他这是担心皮艇停在岸边被人偷走。 十二月,虽然不至于很冷,但这水冰的吓人,孙中萧缠着绷带都能下水,我们一咬牙也游了出去。 上岸后,冷的直打哆嗦。 孙中萧带我们去了一个隐蔽地方,生起火。 “待会我一个人去苗寨,一个一个把他们偷出来,你们在这里接应。”他说。 我出声反对:“你一个人行吗?” 孙中萧暼我们一眼:“你们能跟上我吗?” 我们都愣住,要跟上孙中萧是不可能的,我们去只能添乱。 孙中萧快速窜出林子,偷偷摸摸走远。 大仙焦急等着:“那群苗寨人到底长什么样?” “总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我没好气,“总不能三头六臂吧。” 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孙中萧的影,这时候大仙捂着肚子蹲下说要拉屎。 我忙赶他去一边。 这货还没回来,老黄捂着肚子也说要拉。 我心说今天都怎么了,把老黄也赶走,结果肚子控制不住的疼起来。慌慌张张和他们蹲在一起,手里捏着草纸只放空屁,却怎么都拉不出来。 大仙疼的脸色发青,老黄皮肤黑,看不出脸色,但他满头大汗,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当我们全力奋斗的时候,一个黑影子一闪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抬头看,顿时吓一跳,这人穿着黑色苗服,年纪看上去不大,却耸拉着眼皮子,他直勾勾瞪着我们,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骆驼老业的人?” 这人说话非常古怪,把‘叶’说成‘业’我们听的别扭,但更惊讶的是,这人未免来的太巧,但我旋即反应过来,我们闹肚子可能是他干的。 心中一紧,难道这人就是抓住大仙他们的家伙?但我双腿骤然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脑子一转,生怕大仙这直肠子先说话,连忙道:“对对,您也认识骆驼老爷吗?家父正好认识骆驼老爷,我说要来这边旅游的时候,家父联系上了骆驼老爷,然后他就给咱们身上施了蛊,说苗疆一带可畅通无阻。” 那苗人警惕打量了我们一眼,右手在兜里一摸,抓出一把粉末往我们身上一抛,这粉末味道呛人,我们连打了三个喷嚏,紧接着底下一松,不受控制的拉出了许多东西…… 那苗人捂着鼻子走远:“没什么市,刚才看到有可疑的人,就对你们施了蛊,拉出来就没市了,正好清清肠子。” 苗人普通话不过关,但我们没心思管这个,底下一泻千里的狂拉,好一阵才结束。 顿时通体舒泰起来,大仙捂着鼻子回头一看,妈呀的叫了起来。原来我们刚才拉出来了一条非常长的虫子,有点像蛔虫,却又不是。 那苗人捂着鼻子让我们跟上他。 “刚才有得嘴,请多多爆涵。”苗人说,“让我们好好招待一番,来赔罪。” 原来苗人刚才给我们施的蛊是蛔虫的一种变种,初始时候非常小,小到肉眼难以察觉,所以他给我们施蛊的时候,我们仨根本就毫无感觉。 这虫子一钻入体内,便在肠子里迅速长大,让人腹痛难绞,一般药物还杀不死他。除非上医院做手术,或者用他们特制的打虫药,否则得肠穿肚烂。 我们听的一惊一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苗人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小师前,肚痛蛊成长也需要师间咧。” 我们连连点头称是。 偷偷让老黄把大仙管好,免得他乱说话,老黄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一座苗寨。 这座苗寨比贾柔那座还要大,而且里头的人全是穿着黑色苗服。 苗寨里的人见到我们全神情警惕,带我们进来的那苗人说:“你们是汉人,所以才会这样。”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们在寨子里东拐西拐终于到了一栋鼓楼前,我、大仙、老黄身子全一震。 只见到鼓楼前,一个汉子被绑在木桩上,脸色苍白的不像话,看上去非常痛苦,却依然咬牙不吭一声。 我在心里惊呼:“孙中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救人 孙中萧出师未捷。 我们心中都一惊,他也明显看到我们了,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其他事情都不管自己的事一样。 大仙震讶,我瞪他一眼,让他别添乱。 好在有老黄一直在边上守着他。 那苗人带我们到了鼓楼之后,看到孙中萧也略微吃了一惊,这时候跑来一人,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些听不懂话。那苗人才回头说:“这人入侵了我们寨子。” 我们点头称是,装作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 一个有些年岁的苗人老头拄着拐杖上来看我一眼,吊眼袋那年轻苗人上去说了两句,那老苗人哼哼两声就走了。 我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吊眼袋说:“你们要是想旅游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下来,但不能超过三天。三天后,我们可以把你们送出曲。” 我们点点头,便被安排在村子边上的一个吊脚楼住下。 “咋办?”老黄哆哆嗦嗦问,“这里煞气好重,俺身上养的小鬼都怕了。” 曾听病老头说过,苗人当中有些蛊虫煞气非常重,我现在是信了。 大仙担忧望着鼓楼方向:“那家伙都被捉了,我们……” 我也看向鼓楼方向,心中忐忑。 这间苗寨中的人警惕心非常重,会说普通话的人也少,咱们在这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第三十九章 “出去逛逛吧。”我说。 我们三人出去,这时候那个吊眼袋的苗人立刻跟了上来:“我胚你们吧。” 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听的人心里直发慌。 在寨子些里乱晃,时不时询问他一个关于苗寨的风土人情,吊眼袋回答的非常痛快,但也官方,基本是在众所周知的答案。 我们紧张绕到了鼓楼前,孙中萧已经不见。 大仙身子一颤,我低头,看到老黄的手也微微一紧。 吊眼袋若无其事带我们继续观察苗寨,苗寨里的其他人全趴在吊脚楼的美人靠上警惕看着我们。 “虽然你们是骆驼老爷的盆友,但你们到底是汉人。”吊眼袋说。 我们点头称是,其实心里在狂骂。 逛完苗寨,吊眼袋说:“没市不要到处乱跑,我就住你们旁边,这一代很危险,要是想出寨游玩的话,喊下我。” 我们点头送走吊眼袋。 大仙急了:“他们把人关哪里去了?” “我知道个屁啊!”我心里也急。 老黄一脑门子汗:“要不然俺来找他们试试?” “你能有什么办法?”我皱眉。 这间苗寨煞气重的很,老黄身上养的那几个小鬼都被镇住,这还多亏了老黄是北派传人,养的鬼仙基本都沾了些香火气,否则还真扛不住苗寨的煞气。 老黄摸出那枚黑丸,我记得是养着水鬼的那枚黑丸。 “这是用被水溺死,又投不了胎的厉鬼的尸体头发混着湖底做成的佛珠。”老黄说,“当然,还加了俺们北派的一些秘法。用它就可以找到孙中萧他们了。” 我一愣:“水鬼也能上岸?” 老黄握着黑丸的手一直在颤抖:“不能,水鬼上岸,魂飞魄散。” “那你拿这个出来干什么?而且苗寨煞气重,你就不怕它发疯?”我们没好气。 老黄说:“你们待会听俺的吩咐。” 一个小时后,我们出门,吊眼袋似乎一直在监视我们,我们前脚踏出房门,他后脚就跟上。 “你们去哪?”他问。 我摸出铅笔跟纸:“平时比较喜欢画画,这里风景非常棒,所以想再看一遍然后画下来。” 吊眼袋疑惑看我们一眼:“你们想曲哪?我带你们曲吧。” 我对大仙使了个眼色,他和老黄勾肩搭背出了门。 在苗寨中,一连去了几个地方,我都表示‘不符合我心中的美感’,在这其间,老黄不停喝着水,肚子都快撑破,衣襟都被打湿透。 一直到了鼓楼,老黄在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服,我对吊眼袋说:“鼓楼挺漂亮的。” 吊眼袋笑了笑不说话。 装模作样画了两笔,吊眼袋看我纸上潦草、恍若涂鸦的线条问:“你们画家都这样画画啊?” “流派很多,有写实派,也有朦胧派,由于我是新学画画的,老师说让我在写实派和朦胧派之中找一个平衡。”我瞎扯。 吊眼袋似懂非懂点点头,说:“画家真有趣。” 我附和笑了两声,然后回到住处。 一回去,老黄忍不住摔倒在地。 大仙扶他去厕所,老黄在里头扣喉咙,十分钟之后,吐出一个黑色的小珠子。 “差点死了……” 我扶他起来:“辛苦了。” 老黄刚才是把那颗水鬼珠子吞下肚子,让水鬼藏在腹中,他疯狂喝水的原因,也是为了不让水鬼因为缺水而伤害自己。 老黄牺牲很大,由于咱们都没有灵字派师傅请灵上身的本事,贸然让水鬼附身,危险太大,老黄只好用这个笨法子,让身体能感受到水鬼的变化。 他也试过将水鬼珠子放在塑料瓶中,但那样根本就没法感受到水鬼阴气的变动。 水鬼入胃的感觉不好受,老黄说,这在南派中有个说法,叫‘吞鬼’,是南派用来害人的。先将厉鬼封在小丸子中,或者其他东西中,让人吞下去,这可比直接让鬼附身凶恶多了。人体会受不了胃部厉鬼的阴气的冰寒气息,疯狂的想要吞热的东西,直到把自己肠胃烫坏、并且撑破而死。 老黄全身发抖,我们拿毯子给他裹着。刚才他狂喝水,就是为了用水的阴气,安抚胃中水鬼,免得它被苗寨的煞气逼疯。 “俺找到了,他们应该在鼓楼底下。”老黄说。 鼓楼底下应该有密室,只是怎么去救? 大仙左看看右看看:“晚上去?” 我看他一眼:“就晚上去!” 大白天肯定是没机会,而且吊眼袋一直盯着我们,还得看晚上。 结果晚上我们都傻眼了,一群苗人打着火把,在寨子正中间生了篝火。那吊眼袋敲门进来,也不离开。 我问他外面怎么回事,他组织了下语言:“祭祖。” 大仙急的跳脚,老黄脸色阴沉。 我问能不能去看看。 吊眼袋守在屋里无奈说:“不嫩有外人的。” 给大仙使了个眼色,大仙心领神会,捂着肚子躺地上打滚:“我要拉屎。” 吊眼袋看他一眼,手一挥,一粒药丸落在桌上:“吃了吧。” 大仙看着发憷:“这是啥?” 吊眼袋看也不看他,随口解释了两句我们才知道,这玩意和那天害我们闹肚子的蛔虫差不多,不过那蛔虫是让人肚痛的,这玩意是治肚子痛的,而且还能疏通肠胃。 那粒药丸落在桌上,在油灯下,有几条非常微小的虫子从里头钻了出来,而且药丸散发出来的气味非常恶心,有点像是排泄物。 大仙看着那粒药丸眼睛都瞪大了,我看他一咬牙,似乎是怕露馅,准备把这玩意吃了。 我吓一跳,连忙拉住他:“怎么不直接施蛊?这玩意不好吞啊……” 吊眼袋看我们一眼,嘿嘿笑了笑:“施蛊很累,再说你们是柯人,怎么能施蛊呢?吃了这个一样的效果。” 大仙满头大汗,我忙夺过药丸,递还给吊眼袋。 吊眼袋也不介意:“你们不是苗人,所以觉得吞不下去。” 我们点点头。 老黄偷偷问我:“这人滴水不漏,俺们怎么办?” 我知道个屁啊。 也不知道吊眼袋刚才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我们算是被他镇住了。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歌声,是苗人在外面唱歌,我们听不懂,但这个旋律非常古怪,我们都瘆的慌。 突然,外面尖叫声不绝于耳,吊眼袋听到尖叫,脸色瞬间变了。 几个苗人汉子在外跑来跑去,咋咋呼呼不知道在叫些什么。 不过我们转瞬就知道他们在叫什么了——只见到一个鬼影子由远及近的飘来,鬼婴穿着白纱,头发很长,脸上爬满驱虫,眼珠子掉出眼眶,伸着双手见人就追。 “鬼?!”我和大仙齐声大叫。 那鬼追着一群苗人跑了一阵,忽然朝着我们这座吊脚楼扑来,吊眼袋脸色变的铁青,这时候老黄扯我和大仙的衣服,对我们使了个眼色。我、大仙、老黄啊一声大喊大叫起来,连滚带爬往屋外跑。 吊眼袋在后面急喊:“&((…&*”喊了两句,或许是发现自己说的是苗话,又用生硬的普通话喊:“别趴,别到处乱跑!” 我们哪能听他的,疯了一样窜出屋子,那厉鬼一直追在我们后头。 我回头一看,那厉鬼追了我们一阵,忽然转身朝着吊眼袋追了过去。 我问老黄是不是他放出来的,他说不是。 这时候我们正到鼓楼。 “快去找有没有拉门什么的。”我急喊,回头看去,吊眼袋被那厉鬼缠住了,被逼的往巷子里跑。 我不知道这玩意什么来头,也不知道能拖住吊眼袋几分钟,只能先趁着苗寨混乱,救人再说。 大仙在吊脚楼边上找到一个拉门。 拉开一看,底下就是一个土坑,上面用木材做了个板子盖上头罢了。 孙中萧、三胖子他们都被捆在下头,不过除了孙中萧、张西复、陈少清还有一个面目阴沉的男人外,其他人都晕了过去…… “快下来帮忙!”大仙大喊。 第一百五十章 逃跑 我们跳下去,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三胖子。 管不得那么多,先帮孙中萧、陈少清、张西复还有那个面目阴沉的男人解开绳子。 孙、陈、张三人面目扭曲,满头大汗,他们扛着昏迷不醒的吕乘风、于有时、张照若爬出坑外。 那面目阴沉的男人一直等我出去后,才爬出来。 老黄急急忙忙说:“他可能就是陈志成。” 现在哪有空管这么多,只知道这家伙年纪有些大。 我忙问他们三胖子在哪。 陈少清面目扭曲,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被个老头带去了,生死不知。”光是说这一句话,陈少清脸上已经一脑门汗。 我和大仙急了:“我们去找,你们先走!” 老黄指着那个面目阴沉的男人说:“我跟着他。” 孙中萧快速说:“别耽误时间!” 张西复背着吕乘风,陈少清背着于有时,老黄和那个面目阴沉的男人扛着张照若疯了一样往外跑。 我和大仙也撒腿在苗寨里疯跑,出人意料的是,孙中萧也跟着我们在。 他脸色痛苦,我急问他怎么了,他沉默片刻:“被施了蛊。” 来不及管其他,孙中萧也不知道三胖子在哪,我们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陈少清说是被个老头带走的,我瞬间想到了刚来苗寨时候,吊眼袋碰到的那个老头。 “是不是……村长?”大仙边跑边问,他估摸也不知道是应该叫寨主、族长、还是村长…… 苗寨无电,自然无灯,四周黑漆嘛漆的,只有寨子中间有一堆篝火,即便借着月光,也根本看不清人的脸,身边时不时有苗人跑过,双方谁都不知道谁是谁。 偶尔有举着火把的苗人远远跑来,我们便绕开道。 “去看看!”我低声说。 但凡是这种村长之类的人,房屋肯定和其他人有明显区别,因此很好找到地方。 没一会,看到一间比较大的吊脚楼。 孙中萧沉声说:“我先进去看看。”不从门走,敏捷爬上二楼,结果还没爬上去,只听到嗡嗡嗡的声响,就见他直直从二楼摔了下来。 孙中萧重重摔在地上,虾子一样蜷起来扳了两下,看来非常痛苦。 一个胖子端着油灯从上面探出头,这时候正好几个苗人举着火把跑过来,火光照亮我们的脸。 我一惊,大仙也惊,楼上那胖子更惊。三人齐声喊“三胖子!”、“三胖子!”、“大仙、蒋娃子!” “你们快跑!”三胖子连喊。 话还没喊完,一个苗人老头从上面探出头,一拐杖把三胖子打了回去,叽里呱啦说了些鸟语,三胖子又往外探头:“你们快跑!”那苗人老头凶的很,几棍子把三胖子打的鼻青脸肿。 这时候我们也被举着火把的苗人包围,那个吊眼袋也在其中。 我急了,孙中萧艰难从地上爬起来,警惕看着四周。 大仙呸一口:“拼了!”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到那苗人老头拐杖一挥,上面黑压压一片、嗡嗡的飞出了些东西。 借着火把的光一看,我们忍不住大喊:“马蜂!” 孙中萧沉声喊:“快跑!”却被几个苗人用刀逼了回来。 我这才看到这几个拿着火把的苗人,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明晃晃的刀,刀还是古时候那种常见的刀。 我们满头大汗,上面马蜂疯了一样涌到我们面前。 大仙急了,把我往地上一扑,然后迅速脱了衣裳把我脑袋盖住:“小心!” 我一下懵了。 三胖子在上面急了,奋不顾身抢过老头的拐杖,使劲一掰,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这拐杖竟然就被他掰成了两半,他把断掉的拐杖往天空一抛,拐杖竟然是空心的,里头顿时洒出了漫天粉末。 这群马蜂碰到这些粉末,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挣扎着死去。 我、大仙、孙中萧都愣住,粉末从天而降,那群苗人看到这粉末跟看到鬼一样,呜啊一声跑开。 孙中萧反应神速,急忙拉着我们快跑。 三胖子鼻青脸肿在楼上狂喊:“大仙、蒋娃子,快跑!快跑!” 这群苗人被拐杖中的粉末吓退,正好让开了一条路,苗人老头急的叽里呱啦大喊一通。 但他们哪追的上我?孙中萧被逼急了,虽然受伤,但速度快的吓人。 大仙本来就是运动员,就算扯着我也跑的飞快。 我回头看,几个苗人急急忙忙掏东西,紧接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虫子,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全朝我们涌来! 不要命的往外逃,几乎快把肺部的空气吐空,才跑到那条小河边。期间由于我体力实在跟不上大仙跟孙中萧两人,好几次差点被 虫子撵上。要不是大仙跟孙中萧轮流拉我,我肯定得死在这。 一条皮艇停在小河边上,老黄在上面大喊:“快过来!” 我们不要命的跑上去,但由于人太多,已经上不去了。 我们三人只能趴在孙中萧先前在皮艇边上弄的木头防撞栏上。 那群虫子就要撵上,陈少清和张西复使出吃奶的劲划桨,一群人甚至已经做好了跳水躲虫打打算,岂料这群虫子追到洞口犹豫便停住。 我们都惊呆,但没有时间管这些。 疯了一样逆水而行。 人虽然多了,但是有张西复、陈少清二人,即便是逆水而行,也不算太吃力。 吕乘风、于有时、张照若昏迷不醒。 我、大仙、孙中萧在底下帮忙踢水,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这水实在是太冷了,再加上是十二月,所以异常难受。 我现在心里全想着三胖子的事情,那老头为什么要把三胖子和孙中萧他们分开关?吕乘风、于有时、张照若为什么又昏迷不醒? 先前上岸时候,我们把矿灯都留在了皮艇上,老黄开了灯,我转头看到孙中萧脸色惨白。 陈少清脸一变,连忙把他扯了上来,老黄一看位置太挤,干脆下来和我们一起踩水。 他冻的直打哆嗦。 我问他们吕乘风他们怎么昏了? 陈少清同样脸色惨白,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头挤出来的:“疼晕的。” 孙中萧脸比他更白,跟抹了一层白粉似的,靠在皮艇边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陈少清把桨交给张西复,然后吃力扯开孙中萧的衣裳。 只见到孙中萧身上的绷带沾满红红黄黄的液体,陈少清揭开一看,伤口化脓了。 他眉头挑了挑:“记得回去把酬金分我一半,否则我不救你的。” 孙中萧看也不看他。 陈少清叹口气,帮已无力再动的孙中萧换了身干衣裳,然后把绷带都拆了,把几个已经化脓的伤口好好清理了下。由于没有绷带,只能扯下衣服里头的汗衫,帮他包扎一番。 做完这些,陈少清疼的满头大汗。 “我们被那苗人老头施了蛊,有虫钻入骨头中,每动一下,全身骨头就跟碎掉了一样痛。”陈少清咬牙挤出这句话,“吕乘风、于有时、张照若都是疼晕过去的。” 我心神一震,想到了师傅似乎也是中的这种蛊…… 深吸两口气,定下心,让陈少清别再说话,转头看向那个面目阴沉的男人。 男人皮肤很白,白的不健康,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这人大概就是陈志成了吧。 陈志成看我们一眼,淡淡说:“追我这么久?” 老黄恼了骂:“要不是你害这么多人,俺们会追你吗?” 陈志成望向前边:“除了害我弟弟死的那个小丫头,我还真害了谁?” 老黄大骂:“北京那几个人不都是你害的!?” 陈志成淡淡笑了笑说:“你说的是北京那几个想发财,又不想努力的人渣?自作孽不可活,事先我就把事情的危害给他们说了一清二楚,并且告诉了他们要在转运后,找到至阴的地方住一阵子,过两年就可以把‘财鬼’请走了。如果他们只是发一笔小财,‘财鬼’不可能害死他们,死了的都是贪心不足,发了一笔后,还想发一笔,等他们想挽救已经晚了。” 我们皆一愣。 陈志成冷笑两声接着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东西就得自己努力,不努力又想成功,只能走歪门邪道,然而古往今来,歪门邪道往往都是伴随着性命危险的。我一没故意给他们财鬼,二没唆使他们使用财鬼,三还明确告诉了他们其中的危险。我做错什么了?” 老黄被问的哑口无言,一张黑脸竟然被憋的通红。 他大骂:“俺跟你个泼皮没法交流!有本事你去跟俺师傅说!” 陈志成看他一眼:“一报还一报,首先要谢谢你们救我,所以你说要我去找你师傅,我会去的。” 老黄被憋的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干瞪眼。 我这时候才知道,先前引起苗寨骚乱的那个厉鬼就是他放出来的。而且这鬼厉害,能盯着苗寨的煞气出来吓人。 苗寨人一时毫无准备,被吓的屁股尿流,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那厉鬼已被吊眼袋的收拾掉。 我看陈志成一眼,他虽然也中了蛊,但除了脸色苍白外跟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甚至没有其他表现。 大仙在水底冷的直哆嗦,我心里感激,在苗寨中,要不是他,说不定我还真跑不出来。 陈少清虚弱看陈志成一眼,低声骂了句:“狗日的,意志力真顽强。” 张西复和陈少清两人忍痛划桨,我、大仙、老黄轮流上皮艇休息,最后我们冷的不行,干脆都上了皮艇帮忙划桨。 这一下速度更慢了,第二天清晨才终于从黑漆嘛漆的洞穴出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猫爷、于振华 好在有孙中萧、陈少清他们几个会认路的,要是光凭我们,肯定没办法从这个七拐八弯,黑漆漆的洞穴里出来。 出来之后,趁着陈少清等人还能扛得住,直奔贾柔的苗寨,然后转道去医院。 几人住院,我和大仙急忙去病老头那里求救。 病老头却闭门不出,只丢出一句话:“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我们回到医院,孙中萧再次被送去急救室,他身上多处负伤,伤口感染,再晚来一点的话,人可能就没了。 其他几人医生只是说太虚弱。 陈少清、张西复沉睡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于有时、吕乘风、张照若偶有醒来,但转瞬又被疼晕过去。 倒是陈志成没事的人一样,该起床起床,该吃吃该喝喝,只不过从他走路时候,眉间隐现的愁容可以看出,他也在忍痛。 之后在我的强烈建议下,医生带他们去做了个全身大检查,甚至还拍了片,医生表示一切如常。 没有和医生说蛊虫的事情,因为他们也不太懂。 我和大仙狼狈坐在医院走道中。 “三胖子……”他叹口气。 “我们再去肯定是找死,而且三胖子到底做什么了?为什么那个苗人老头要单独把他关在吊脚楼里?”我说,转头盯着大仙,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 尖叫:“你的脸?!” 大仙看我一眼,也喊:“你的脸?!” 老黄出来看到我们,呆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往脸上抹什么了?” 我和大仙疯了一样跑去洗手间,一照镜子,吓的魂归天外。只见到我和大仙的脸部呈诡异的青白色。 这种颜色仿佛是一瞬间就爬了上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那老头拐杖里的那个粉末,连苗人都避之不及的粉末…… 这些粉末一瞬间杀死了无数马蜂,保了我们一命,但我和大仙身上也沾了一些,我还以为我和大仙下水之后,身上的粉末就被清洗干净,没想到还是沾上了。 老黄看着我们面如死灰:“你们是怎么回事?” 我耸耸肩表示不清楚,起码直到现在我和大仙的身体都没有什么异样。然后赶忙跑去看了下孙中萧,他的情况和我们一样。 老黄说:“这脸色和病老头真像……” 我和大仙哭笑不得,连忙跑去找病老头,病老头们也不开,这次连搭理都不想搭理我们。不过暂时身体没有异样,我和大仙也只好将这件事情压在心中。 之后两天,我俩找医生检查过,却检查不出个所以然,身体机能正常,一点病都没。我们无奈只好一直带着帽子盖住脸,商量营救三胖子的策略。三胖子现在被关在苗寨中,生死不知,就这样把他丢下,我就不叫蒋三正了! 老黄爱莫能助。 我表示理解,毕竟他又不是我们什么人,他只是听从猫爷吩咐,来这里清理门户的一个北派弟子。 “不能等了,再晚几天,谁知道三胖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说。 但转瞬按捺住心头的冲动,说:“等两天,吕乘风肯定还要回去的!” 大仙问:“但是吕乘风也中了蛊……他们这个样子还能回去?” 我坚定点头:“苗寨里有他要的东西,他没得到肯定要回去第二次。即便他本人不去,也会另找人去!” 被吕乘风利用的太多,我也长了个心眼。 大仙一愣,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奸猾:“那他什么时候能过去?” 我被问住,事情不能耽误,但是仅凭我们肯定是肉包子打狗。 这时候吕乘风正好醒来,我坐他床边,两人大眼瞪小眼。 吕乘风不好受,轻轻一抬手,额头上头疼出了一头细密的汗珠。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师傅那几年到底是怎样过过来的,这种痛楚,如吕乘风这样的一般人估计一个月就能疼死过去。 “你到底想找什么?”我问他。 吕乘风嘴巴哆哆嗦嗦,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你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我给他削平果:“都这种时候了,你看你的队伍,张凹、张凸两人被你害死。你们现在又全中了蛊,三胖子还被困在苗寨中生死不知,这时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如你告诉我,然后让人帮我去把三胖子救出来,说不定顺道还能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呢?” 吕乘风表情痛苦,这个情况医生检查了无数次,都说可能是神经受损,但是又查不出哪里的神经受损了,我们也没跟医生说这是中蛊,现在只有在每日晚上的时候,打一针止痛针,让他们能更好的入睡。 “……我在找六门蛊。”吕乘风忍痛说。 我问那是什么。 吕乘风哆哆嗦嗦说了半天,我才听清,原来他也不知道这六门蛊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又问他找这个是干什么,他便不再开口,任由我怎么威胁都无动于衷。 看问不出什么来了,我直接问他:“有没有人能来帮忙?光凭我肯定是救不出人,也找不到东西的。” 吕乘风却颇为光棍的痛苦一摇头,表示没了。 我气的差点给扇他两耳瓜子,最终忍住。大仙在边上骂骂咧咧也想动手,但也忍住。 吕乘风这里是没什么突破口了,陈少清、张西复、孙中萧那里肯定问不出什么。我顿时觉得忒烦躁。 这时候老黄告诉我,猫爷的电话接通了,原来是浙江那边的事件解决了,问我们这边什么情况。 老黄忙把这边的事情给他说了,猫爷一听,在电话那头激动起来:“你们等着,我马上过去!” 猫爷连夜赶来,随行的还有于振华。 于振华板着脸,见到正睡熟的于有时,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到我,脸色顿时变了:“蒋三正……你……” 我和大仙脱下帽子,给他们看清楚,然后耸肩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猫爷和于振华煞有其事对视一眼,然后呵呵笑着说:“没事没事,让那个老病鬼看看就好了。” 虽然心有怀疑,但我们也只能安下心。 我又问他们:“六门蛊是什么?” 猫爷和于振华听完,全身一颤,两人忙道:“苗人的一个蛊而已,没什么的。” 我又问:“吕乘风到底是谁?”指着病床上正昏睡的人。 猫爷和于振华皱眉看了吕乘风一眼。 “不认识。”于振华摊手说。 猫爷是在皇城根下混的,在北京算是地头蛇,但别地的人他不一定认得。他瞬间认出张照若是开锁张的女儿,但到了吕乘风面前却犹犹豫豫:“这人……不对啊,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猫爷回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想出,只一个劲的念叨着:“奇怪了,我是在哪见过他?” 于振华也盯着看了半晌:“算了,回北京再查查看。” 他俩又分别找孙中萧、张西复、陈少清问了话,但这三人怎么可能会被套出信息? 在病房待了一阵,猫爷径直走到了陈志成床边。 陈志成正坐在床上翻一本书,正是《我的奋斗》。 猫爷站在床边上,眼睛都迷了起来,就跟一只狡猾的老猫,正准备捕猎老鼠一般:“你就是陈志成?” 陈志成合上书,点点头,坦然迎上猫爷的视线。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猫爷问。 陈志成差不多快五十岁的人,比猫爷小一点,但眉间可以看出岁月雕琢留下的深刻皱纹,他眉间、眼角的皱纹甚至比猫爷还要多。他不管干什么都带着帽子,遮住眉间与眼角的皱纹,就像一株不服老的野草。 他礼貌反问:“我哪里错了?” 猫爷嘿嘿笑了起来,他没像老黄那样追问,只是笑了两声,然后说:“你的确没错,出发点是对的,做的事也无懈可击,但结果错了。这就是我们槐字派为什么会分为南北两派的原因。” 陈志成平静笑了笑,点头表示赞同。 猫爷又说:“浙江王蕾的事儿,我希望你能就此罢手。” 陈志成不正面回答,只点头说:“一切皆有因果。” 猫爷被气的笑了起来,手腕一翻,一颗佛珠被他捏在手中,佛珠很小,差不多才小拇指大小。陈志成看了看,伸手接过,一咕噜把佛珠吞了下去,吞下去后脑袋上冒了一脑门子汗,他平静说:“你徒弟救我一命,我吞下这颗佛珠算了偿了债,你我两清。” 猫爷嘿嘿笑了笑,我问他给陈志成吞下去的是什么。 “知道摩诃十喻?” 我连连摇头。 “摩诃十喻称,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响、如犍闼婆城、如梦、如影、如镜中像、如化,用以譬喻一切诸法皆非真实。”猫爷双手合十,似模似样说道。 “简单来说,这东西是在佛堂前供奉了十年的佛珠,一般人携带,百鬼莫侵,阴、煞二气皆避,总之就是防鬼的好东西。你知道南派人养鬼,为什么厉鬼不会反噬吗?”他问。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志成却平静开口回答:“南派养鬼,除了养鬼纹之外,为了防止被厉鬼反噬,一般人都会从小开始便‘化阴身’,也就是说,把自己当死人养,整天不见天日,甚至在夜晚时候,去坟墓抱着墓碑睡觉,以达到让自身和厉鬼气息相近。摩诃十喻珠吞下之后,‘化阴身’气息被破,以我这个年纪再重养‘化阴身’的话,完全是找死。所以说,我再想养鬼,一个字,难。” 大仙听到,傻傻问:“把珠子拉出来不行了?” 猫爷说:“珠子吞下后,自然是要被屙出来的,但珠子上的气息总会留在人身上的。你们可知道,经常拜佛的人,身上会沾着香火味?”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入虎穴 陈志成对这一切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他只是轻轻笑了笑:“一切皆有因果。”便不再说话,专心看书。 猫爷也不再理他,于振华守着于有时满面担心,他转头看了看张照若,想了想掏出电话也不知道给谁打了过去。 后来一问才知道,是给开锁张打的。 我心想,这开锁张到底是何人?能培养出张照若这样一个女儿。 “别让金平老医生知道了。”我对他说。 于振华点头表示知道。 医院的事情暂时有于振华看着,猫爷拉我和大仙直奔病老头家,我们一过去,就看到病老头家门口贴着硕大一张白纸,纸上写着什么。由于已是半夜,四周又没灯,纸上写着什么看不清,猫爷摸出打火机,只见到病老头未卜先知似的在纸上写着一行字——秃头老猫与狗不得入内。 猫爷颤抖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当场气的拍门大骂:“老病鬼,你大爷的,给爷爷我出来!” 敲了半天没回信,就在猫爷暴怒准备踹门的时候,里头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屋里没人,别敲了。”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猫爷把胡子都捻下来两根。 病老头不开门,咱们也没辙。猫爷恼了,狠狠呸了一口骂:“活该你当年抢媳妇抢不过牛鼻子。” 我听到牛鼻子这三子,不知为何心中一颤。 里头一阵沉默,忽然听到沙沙一阵响,我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打火机对着头上一照,只见到数百条蜈蚣密密麻麻的爬在墙上,全仰头对着我们这边。大仙吓的大骂:“卧槽……” 我头皮发麻,差点摔在地上。 猫爷一下慌了,拉着我们屁股尿流的跑,他边跑边骂:“去他大爷的,去他大爷的!” 逃出小巷,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唉声叹气。 猫爷说:“要是在北京那片儿,我非整死这王八蛋不可。” 我连出声安慰:“老爷子,您别气。” 大仙不知道去哪买来三碗藕汤,猫爷喝两口,身子暖了些,理了理气,骂:“这王八蛋见死不救!” 我们陪着笑脸,问:“我们到底中的什蛊?” 猫爷暼我们一眼:“没什么大碍,交给那老病鬼就成了,缓两天也没事儿。” 我和大仙都知道这老头口是心非,但我们也没揭穿。 喝完汤,猫爷一抹嘴巴:“明儿再来!” 在医院附近的宾馆睡了一宿,第二日大早来到医院,此刻病房里多了个太婆。 太婆鹤发童颜,拄着拐杖,望着躺床上的张照若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绝望。 猫爷一看到这太婆,熟门熟路的上去打招呼:“张老太太!” 原来这老太太是开锁张的母亲,我很好奇张照若的老爹,开锁张怎么不来? 老太太看他一眼:“小猫,我孙女儿是怎么啦?” 猫爷跟老太太耳语两句,老太太脸色立即变了,拐杖一下子打在于有时的病床上:“这小畜生!害我孙女遭这种罪!” 于振华脸有愧色,忙上去道歉:“您老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老太太看也不看他:“你哪错了?你道歉有用?要道歉让这个小畜生快起来道歉!” 于振华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脸色非常不好。 我发现陈志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老太太,手中的书也放了下来。 老太太发了一阵脾气,让人把昏迷不醒的张照若转移到了重症病房,然后举着拐杖问:“这小畜生又是哪来的?” 猫爷陪着笑脸:“我也不知道。” 第四十章 老太太眯眼盯着吕乘风看了半晌:“怎么有点眼熟?” 于振华、猫爷点头表示同意。 我和大仙面面相觑:“是不是人越老越古怪?” 我煞有其事点点头:“师傅、一野和尚、冯老头、病老头、猫爷、骆驼老爷还有乌蛮的那个苗人老头都古怪的很,现在又多了一个张老太太。” 大仙点头如捣蒜,严重表示同意这个观点:“这样看起来,好像就只有金平老医生是正常的。” 他们三人盯着沉睡中的吕乘风看了一阵,吕乘风才睡下,加上那痛入骨髓的蛊虫,基本一睡着,就相当于昏死过去,每天得让护士定时定点的‘帮’他醒来。 “开锁张怎么没来?”猫爷问。 老太太哼了两声:“老娘没这个儿子!”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开锁张偷偷和一个女人领了结婚证,老太太气不过,一拐杖把他打出了门。我和大仙一惊一乍,喊:“重婚?” 老太太脸色顿时变了,拐杖扬起朝我们招呼。 我和大仙怪叫着四处躲避,猫爷拉住她,于振华偷偷给我们说:“张照若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死了。” 原来张照若的母亲很讨张老太太欢心,老太太基本上把她当自家女儿看待。而且张照若母亲在和开锁张结婚之前,发生了许多事情,以这些事情为契机,张老太太对为了这个媳妇,逼着对张照若母亲不怎么感冒的开锁张和她成了亲。 开锁张生性风流,婚后硬生生被张老太太逼成了一个顾家的好丈夫。 后来张照若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张老太太甚至比其他人还要痛苦,为了死去的媳妇,于是让开锁张一辈子不再婚,也算是一种偿还,但其他方面的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和大仙面面相觑,俗话说天下父母心,张照若的娘亲到底是何方神圣,硬是把别人的亲娘变成了后娘?不过我们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开锁跟张照若的母亲没来。 扫视了屋里一圈,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有故事。 陈志成自不必多说,吕乘风和张西复两人神秘的很,陈少清和孙中萧两人也不简单,再算上于有时和张照若,这群人的故事都够写一本书了。 就连已经在贵州死去的张凹、张凸两人,他们的人生称作传奇都不为过。 老太太又看我们一眼,低声问:“这两个娃娃脸色怎么这么古怪?” 猫爷连说:“病了病了,养一阵就好了。” 老太太不信,甩开猫爷的手,拉着我们上看看下瞅瞅,我和大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们这是……”老太太似有所悟,忽然一拍脑门子:“乌……” “他们需要吃乌鸡白凤丸补补!”猫爷慌忙打岔。 老太太一愣,连忙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需要吃乌鸡白凤丸补补!” “乌鸡白凤丸是女人吃的吧!”大仙跳起来,脖子都挣红了。 我忙把他按住。 老太太看我们一眼,不再说什么。 大仙小声说:“我们到底中了什么蛊?”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这群人肯定有什么在瞒着我们。 三胖子的事情不能等,我把三胖子的事情给猫爷他们说,他们只是点点头:“交给我了。”神情中却并没有紧张的成分。 大仙说:“他们成吗?” 我摊手说:“我也不知道。” 当天下午,几个老人家组队杀向病老头家,岂料病老头人间蒸发了一样,当夜就把家里搬空,这是死活不愿意见我们。 “要不要去找骆驼老爷?”我问。 张老太太、于振华、 猫爷全一惊:“不必了。” 已经过去五天,这群人依然没什么动静,吕乘风偶尔醒过来,一言不发,孙中萧、张西复、陈少清三人伤势养的差不多了,只是那个痛入骨髓的蛊虫让他们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 孙中萧偷偷对我说:“明天我再回去一趟。” “你行吗?” 他坚定点点头,陈少清不屑看他一眼,低声骂:“逞强。” 张西复对吕乘风寸步不离。 第二日大早,我和大仙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到病房一看,孙中萧已经不见。 陈少清躺在床上冷笑:“老子看他有几条命!” 我和大仙吓住,连忙去追。 孙中萧一人去苗寨完全是送死。 急赶慢赶,花了几天时间赶到那山洞附近,孙中萧正坐在皮艇上准备再次进去。 “你等等!”我喊。 孙中萧不听,划桨便跑。 还好皮艇刚滑起来速度不快,我和大仙慌张跳了上去。 “你这不是送死吗?”我喊。 孙中萧将皮艇停下,脸色苍白说:“职责所在。” 我和大仙大骂他傻逼:“再做两天准备,我们一起去!” 孙中萧愣了一愣,摇摇头,猛的站起来手刀快的跟没影似的朝我们打来。 我和大仙都慌了,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响:“你还欠老子钱没还,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要偷跑赖账。” 孙中萧停住,我们回头看,只见到陈少清叼着烟,背着三个大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陈少清大大咧咧上了皮艇,把三个背包往皮艇上一扔:“这两个背包分别装了两套潜水服,这个包里头装的一些应急药。” 三个包重的古怪,打开一看,里头有潜水服跟一些医疗用品,我还在角落发现了一大瓶汽油。 “从这里两进两出,那边的人肯定早有防备,你们以为还能直接划出去?”陈少清说,然后转头看我们:“东西我都带来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一想,还真是这样,两次从这里逃跑,那群苗人再蠢,也知道有所防备。 我和大仙面面相觑,想到三胖子,一咬牙狠声说:“都耽误了这么多天,三胖子生死未知,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咱们跟叔、婶没法交代!”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凶险 皮艇划进山洞,孙中萧和陈少清两人脸色惨白,看上去非常吃力,我和大仙便帮忙划桨,让他们节省体力,却被陈少清拒绝。 他说:“我们需要习惯这种疼痛,否则在行动的时候,会有影响。” 我和大仙只好妥协。 还没到山洞出口,他们便把皮艇停下,然后让我们换上潜水服,潜水出去,衣服则用塑料袋包着系在背上。 这里离外面并不太远,几个小可乐瓶大小的氧气管已经足够我们使用。 水刺骨的寒冷,很难想象孙中萧和陈少清是怎样忍住身体的痛楚与冰水的刺激。 一路潜到了外边,在水底的时候我才发现,水底的水鬼多的吓人,而且由于水下阴气浓郁,几乎不用开阴阳眼便能看到这些水鬼如同水草一般伸出白花花的膀子挥舞着。 我们都看的心里发麻。 还好有我潜游在最底下帮他们挡住,一路才相安无事。 到了洞口外,孙中萧偷偷探出去看了一眼,然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上面有人,让我们再潜深一点。 前边一亮,显然是出了洞,孙中萧示意我们小心一点,然后快速往前游去。 突然,我腿肚子一痛,回头一看,一条蚯蚓样子的玩意咬在小腿上。 还好我们穿的是湿式潜水服,厚度差不多有八九毫米,那蚯蚓样的玩意咬不破,不过这也把我疼的直打抖。 心里感慨着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咬合力这么大? 孙中萧游过来准备用手把那玩意揪下来,揪到一半,转而用匕首。 我心想,这到底是什么? 大仙和陈少清已经游到了前边,我们跟上。 忽然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只见到无数刚才那种小虫子从河底淤泥中钻出来,朝我们游过。 我们都吓一跳,再也顾不得潜水的事,疯了一样往岸上游。 那群虫子速度非常快,转瞬追上我们,脚上一重,脚蹼上已经挂了一堆,我爬上岸,慌忙把脚蹼脱下来。 还没十秒钟,脚蹼就跟被降解一样消失不见。 那群虫子消灭了脚蹼之后,落在地上,跟蚯蚓般的动弹两下后干枯死去。 陈少清和大仙游在最前边,还未被那玩意追上,我们连忙把他们拉上岸来。 “(……¥……#……” 身后传来一声喊,几个苗人呜啊怪叫着冲来。 大仙和陈少清脱了脚蹼,光脚撒丫子跑,这群苗人速度不快,但手上都拿着各种奇怪的小布袋,谁知道里头装着什么? 果然没一会,几只虫子嗡嗡从后面飞来,我们进林子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到处乱窜。 这群虫子穷追不舍,半个小时后,我们体力不支,肺部空气都被掏空,眼看就要被追上,陈少清指着前边一个山洞吼:“先进去!” 我们窜进去,陈少清迅速让我们把潜水服脱了,除了潜水服上的小灯,其他都堆在门口,他摸出来一大可乐瓶汽油,往潜水服上狂浇,然后点燃。 潜水服砰一下引燃,那群虫子便被火焰堵在都山洞门口。 “本来是用来烧宅子的,没想到用在这里了……”陈少清骂骂咧咧。 我们光腚惊慌往山洞里跑,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忍不住直打哆嗦。 我忍不住问:“这里有出口吗?” 陈少清四处看了看,然后停下,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甚至轻轻挖了一点泥土放在嘴里含了下,呸一口,吃力说:“里面是通风的,肯定有出口。” 趁着那堆虫子被堵在洞口,我们在山洞里乱窜,光源只有潜水服上的那盏小灯。 山洞很深,疯跑了一阵,我们腿都痛的不行。 刚才上岸的时候,都把脚蹼脱了,光脚在林子里跑了这么久,脚掌早鲜血直流,陈少清取药、绷带,清理过给我们包上,我们匆忙穿上衣服鞋子,陈少清递来卫生巾,我和大仙熟门熟路的在鞋子里垫上。 脚掌早伤了,不垫卫生经让脚底软一点,这一路根本没法走下去。 仔细听了下,跑了这么远,应该没有虫子跟上来,我们这才稍微放慢脚步往洞穴更深处走去。 洞穴是有个乡下的弧度,大概一个小时后,前面渐渐空旷起来,我和大仙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都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孙中萧和陈少清由于大病初愈,再加上身上蛊虫带来的噬骨疼痛,所以走在后面。我和大仙在前领路,在洞穴里的这段时间真是煎熬。 气氛很沉重,谁都没心思开玩笑。 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响,矿灯往底下一打,我和大仙顿时吓一跳,只见到一具骸骨躺在墙壁边上,由于太黑,大仙不小心一脚踩断了它的腿骨。 我舒一口气,还以为碰上什么了。 正当这时候,孙中萧和陈少清大叫一声:“快跑!” 我一愣,就听到身后传来嗤嗤的声音——那群虫子追来了! 看来是外面的汽油被扑灭,那群苗人又追了上来。 虫子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我们撒腿往里跑。我大骂:“苗人真他妈无聊!” 大仙跟着骂:“老子非一把火把苗寨烧了!” 陈少清揣着粗气说:“我带汽油来本来就是这个打算!” 这时候突然听到前边的大仙大叫:“啊……”声音由近及远,就跟回音似的,我喊:“你怎……”一个么字还没出口,脚下一空,人就往底下坠去。 原来刚才跑太急,矿灯又一直照着前边,没注意脚下情况,再加上身后有蛊虫追赶,一时不查就掉了下来。 我本能大叫,只听到孙中萧在上面大喊:“跳下去救他们!” 紧接着两个人也从上面跳下来,我背后一紧,衣领已被人揪住,然后一痛,就停止了下坠过程。 矿灯往下面一打,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下面不知道有多深,这一下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骨折。 抬头看了看,我被孙中萧扯住,下面的大仙则被陈少清扯住。他们俩张着两腿卡在墙壁上把我们拧着,表情痛苦之极,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和大仙有样学样,卡在墙壁间。 孙中萧抬头看一眼说:“要追过来了。” “下去!”陈少清当机立断。 我们忙往下面爬。 足足下了十米左右才见底,底下有两米多高的落差,我们依次跳下。 只听到咔嚓咔嚓一阵脆响,灯光往下一打,这里竟然一地白骨…… 大仙吞了吞口水,问:“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陈少清、孙中萧两人皱眉打量四周。 这里比上面更加空旷,但因为只有两米左右的高度,所以显得很狭窄,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地上全是骸骨,让人不由得发憷。 孙中萧脸色一沉:“跑!” 洞穴上传来一阵响动,那虫子又追来了! 我们疯了一样在地底奔跑,一路不知道踩碎了多少骸骨,好在的是跑了一阵,那些虫子的声音就消失不见。 瘫坐在地上踹粗气,刚才那阵疯跑让我们离开了那片骸骨地,大仙也从一开始的必须弓着腰逃跑,渐渐可以直着跑——洞顶越来越高。 “大爷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大仙望着四周问。 四周跟没边似的,除了刚才那片骸骨地,就没看见有什么别的东西,我心想,要是有个精通苗族文化的人在这里就好了。 孙中萧和陈少清四下查探,十分钟后两人让我们跟上。 他们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只要是关于求生的东西,这两人基本上没有不会的。 “这群苗人真狠,现在水底放蚯蚓,再用虫子撵我们。”大仙说。 在地底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孙中萧和陈少清忽然停在原地。 我们一愣,只见到前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吊脚楼…… 吊脚楼就是那种普通的吊脚楼,上面灰尘满布,打出人意料的是,上面一个蜘蛛网都没。 我吞了吞口水,四周黑漆漆的,刚路过一片骸骨地,转眼就看到一座吊脚楼,说不古怪才是出鬼了。 “风应该就是从这边吹过来的。”孙中萧说。 陈少清抬头看了看,皱眉指着吊脚楼最上:“是不是在上面?” 上面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什么。 吊脚楼的房顶只比洞顶稍微低一两米,孙中萧说要上去看看。 大仙学贼了:“最好还是别随便进去。” 我表示严重同意,四周阴森森的,即便灵觉强大如我,也被四周阴气影响。 “那我们再找找看有没出路。”陈少清说。 在地底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结果又回到了吊脚楼。 这里不知道有多大,但可以确认的是,这里呈倒扣着的漏斗形,越往两边走,洞顶和地面挨着越近,到了后面,别说蹲下身,匍匐前进都不行。 离开的地方除了我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就没了。 而且每次一靠近那个洞,一堆虫子就跑出来,好几次都差点被撵上,只有跑到吊脚楼附近,它们才停止追踪。 “不能上去,楼子里有那群虫子害怕的东西,连虫子都怕,我们怎么进去?”我说。 大仙跟我后头,这家伙一直惹事,现在倒是学乖了。 孙中萧和陈少清一摊手:“那我们困在这里等死?” 我把矿灯往上面一打,由于太黑,看不怎么清楚,只看到上面似乎隐约有个洞。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意料之外 “上去!”我一咬牙。 吊脚楼里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必须趁早从这鬼地方出去。 孙中萧陈少清打头阵,因为害怕楼里有机关,所以两人是直接爬上去的。 到了上面,等了一阵,他们给我们打手势:“上来!” 大仙个子高,搭人梯先把我推上去,孙中萧在上面接应。 我上去之后,大仙一个助跑,也攀上二楼,孙中萧和陈少清再把我们扯上三楼,然后四人互相推着上了房顶。一上去房顶,忍不住捏着鼻子,房顶上莫名其妙的有许多烂掉的食物,腐臭发霉,甚至还有些驱虫,让人一阵恶心。 这些食物中,还有不少新鲜的。 一抬头就看到顶上有个黑漆漆的洞,洞不大,只够一人通过,这洞口有些像是盗洞,但又不是,洞口里的味道和屋顶上一样恶心,但洞里头还算干净。 孙中萧皱眉上去试了试,洞似乎是直上直下的,洞口不算小,但也不算大,跟一口较小的井差不多。 孙中萧打头,四肢撑着墙壁往上攀爬,我正准备往上爬的时候,只听到咚的一声,然后咔嚓一声,脚下一松,一双手从砖瓦下伸出,瞬间抓住我的脚把我往下扯,房顶破了个大洞,往下一看,只见到一个脸皮发黑,皮肤干枯的贴在骨头上的‘人’正抓着我的脚往下拽。 我这才看到,上面的洞口正对着一张床,这‘人’刚才可能就是躺在床上。 我惊呆了,大仙狂吼一声扯住我,以免我掉下去。 这黑色的干干瘪瘪的尸体脸上一丁点儿毛都没,一跳两三米高,他穿着那种苗人服饰,看的人心里发毛。 大仙死命扯住我,不让那僵尸把我扯下去。 孙中萧在上面一看,准备跳下来帮忙,却被陈少清吼住:“你上去!”说着猛的跳下来,照着这粽子一顿猛踹。 “这是跳尸!”我喊。 粽子分几种,白僵、黑僵、跳尸、飞尸、魃、犼。 跳尸已是现实所见等级最高的僵尸,一蹦两三米高,而且力大无穷,比黑僵还要厉害一些,然而在有记载中的‘飞尸、魃、犼’这三种粽子,存不存在于世还尚不清楚,这三种粽子基本就属于神话中的玩意。 传说中有旱魃出现,必定一方旱灾,这种说法完全就是神话。 犼更是神奇,“常州蒋明府言:佛所骑之狮、象,人所知也;佛所骑之犼,人所不知,犼乃僵尸所变。”僵尸尸变后,便会发出怪声哀号,三跃三跳,化作兽形而去。 当然,以上都不可考。 底下这粽子绝对是跳尸无疑,我脚踝被抓的生痛,陈少清下去后,成功吸引了跳尸的注意,那枯皮粽子立刻转移目标,嚎叫着朝陈少清扑去。 大仙把我扯上去,陈少清在底下吼:“快跑!” 眨眼他就被那粽子逼到墙角。 孙中萧在洞口咬牙切词叫:“快上来!” 我和大仙赶忙爬上洞,撑着墙壁往上爬,只听到底下一阵砖瓦破碎声,还有陈少清的惨嚎声,半分钟后,底下一阵响动,低头一看,陈少清竟然逃了出来。 他浑身浴血,脸上鲜血直流,一只耳朵都被咬掉。 我看的心里发麻。 “我没事,快点上去!”陈少清虚弱说。 孙中萧爬的快,在上头说:“到顶了。” 只听到上面传来非常轻微的咯吱一声,孙中萧就爬了出去。 他在上面依次把我们拉上来,大仙一上来就四下张望:“这不是鼓楼吗?” 我一看,还真是,我们现在在鼓楼里。 鼓楼呈塔形,四周用柱子撑着,里头中空,四周大开大敞,好在这时候没人,否则我们一出来就要被抓到。 我们刚才出来的地方就挖在鼓楼正中,上面用一个大木板盖住洞口,木板上画着一只大虫子。 抬头一看,只见到头顶悬着一个小的就跟模具样的吊脚楼。 我们心头一紧,这座鼓楼的样子,再加上鼓楼中的这个小吊脚楼完全就是地底的模样! 这时候几个苗人正走来,孙中萧连忙把木板盖上,拉我们躲起来。 陈少清浑身浴血,耳朵被抓掉一只,身上多处负伤,手臂上几处抓伤已经流出黑血,显然是尸毒入侵。 我手头没材料,陈少清咬牙刮掉坏肉,孙中萧帮他擦药包扎上,头上更是缠了厚厚一圈绷带。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说。 陈少清已经变成这样,估计撑不了多久。 我们偷偷摸摸往族长屋子挪,有惊无险到了那附近,孙中萧说他先上去看看,和上次一样,直接翻上二楼,他进去了五分钟也没个声息,我们都急了,陈少清说他也上去看看。 正当这时候,大门打开,孙中萧跟一个鼻青脸肿的胖子从里头悄悄出来。 我和大仙惊喜喊:“三……!”一个三还没说出来声音硬生生被我们压低,“……胖子!” 三胖子鼻青脸肿,但兴奋无比,扯着我们说:“快跑!” 孙中萧领路,我们偷偷摸出寨子,一路往小河那边狂奔。三胖子边跑还边采两株草。 三胖子揣着粗气说:“那老头出去了,不知道干什么。” 我们心知肚明,今天打闹了一番,那群苗人现在估计都堵在洞穴口。 孙中萧喊我们快跑,苗寨暂时无人,我只好奇,为什么他们不守在鼓楼那个口子? 没时间多想,结果刚跑到小河边,就被几个苗人堵住,他们放虫子,我们下意识呜啊一声躲开,三胖子却喊:“我会解蛊!别怕!” 说着带头往前冲,那群苗人全呆住,三胖子体积大,跑起来跟坦克似的,把那群虫子全吸引过去,那群虫子扒他身上,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只见三胖子从兜里摸出几株药草,狠狠一嚼,然后从底下抄起两把土吞下去。 这群苗人傻眼了,没见过这样的。 我们疯了一样往小河前边的洞口里跑,几个苗人在后面似乎很不甘心,扬扬手不知道准备干什么,三胖子一咬牙,割破手臂,摸起一把泥土,把血挤在泥土上一捏,然后抛了出去。 “蛊虫认人的,这血可以骗他们一阵。”三胖子喊。 我们都惊呆,还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还会蛊术? 三胖子急急忙忙解释:“医蛊不分家,其实都差不多。” 不敢耽误,跳下水,往洞里头游,我们一下水,河底的那些‘蚯蚓’就追来,好在游进洞窟之后,他们就退了下去。 我们全舒一口气,游到了皮艇上,躺下踹粗气。 陈少清这时候总算坚持不住,晕倒过去。 三胖子帮他止血,他的银针是随身携带的,取出银针,在陈少清身上扎了几针,然后用匕首划了两道口子,放出黑血,并催促我们快走。 我们余惊未定,轮流划桨。 “那天族长拐杖里的粉末是啥?”大仙问,“怎么一堆马蜂碰到就死了?” 三胖子肚子饿,死了一样趴在皮艇上,病怏怏说:“不晓得,好像是一种蛊吧。” 大仙擂他一拳:“你大爷的让我们好找!” 三胖子嘿嘿笑了笑,趴在皮艇边上看地下的游鱼,嘴巴张着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肚子好饿……” 我白他一眼:“回去有的吃!这次你可别跑了!” 三胖子闷闷不说话,只盯着水底游鱼。 皮艇逆行划桨非常累,再加上四周漆黑,我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才勉强前行,不由得佩服起孙中萧和陈少清二人。 才到一般路程左右,忽然皮艇一轻,就听到咕咚一声,转头看,只见到三胖子在水底扑腾着捉鱼。 大仙想扯他上来,他摆手说:“不让我吃东西,我跟你们拼命!”说着潜下水。 水底净是水鬼,我担心他出事,准备跳下去帮忙,结果这货笑着跃出水面,手上还抓着两条鱼,往皮艇上一丢。 我和大仙看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潜了下去,没一会又抓了两条鱼上来,抓鱼的时候似乎是把手掌划破了,血一直流,他拿着绷带随便裹了裹。然后脱了衣裳拧干,也不怕冷,就坐在那儿寻思怎么吃。 我们苦笑。 这四条鱼最后还真被三胖子想办法吃掉。 这货把鱼片成非常薄的几片,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绿色的水草,拧干,找来一个瓶子,把藻类放在中间碾碎,然后往生鱼片上撒了点,然后用打火机随便加热了下就算可以吃了。 我和大仙都下不去嘴。 孙中萧看了看,干脆专心划桨。 被三胖子逼着吃了两口,才发现这味道并不怎么难吃。不过我发现三胖子自己吃的生鱼片,是不加调料的…… 吃完,三胖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出了洞穴,我们上岸,孙中萧背起陈少清,我和大仙扛三胖子。 大仙看到我忽然叫起来:“你脸色怎么……” 我看到他也一惊,大仙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本来青白的就跟鬼一样的脸,变得正常起来。 下意识扭头看三胖子,他依然躺在皮艇上熟睡。 怎么喊都喊不醒。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脏一凉,就像突然发现一个秘密的小朋友,小心翼翼的去探三胖子的鼻息,却只探到了他冰凉的脸……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故事的结局 三胖子死了,我和大仙脑髓跟被抽空了样的难受。 疯了一样背着三胖子往外跑。 那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到了医院,抢救了还没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暗下,医生沉默冲我们摇摇头。 我和大仙懵了,跑进急救室看,三胖子盖着白布,我们仿佛在掀开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一样把白布掀开,只看到了三胖子冰凉的脸。 医生说是中毒死了,毒素从手掌钻入心脏,导致心脏麻痹,我和大仙想到了三胖子钻入水底摸鱼时候手掌上的伤,想到了他碾碎水草当做调料片生鱼片给我们吃的事情。 我总算知道了,他这是准备帮我们解蛊。 大仙咬牙,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我没哭,只是脸上有些潮湿,肯定是因为快下雨了,空气中湿度太高的原因吧。 我当初会对身上中的蛊毫不担心,是因为我知道,三胖子会利用苗人老头拐杖里的粉末救我们一命,那么他肯定就有破解这个蛊的方法,即便我们至今不知道这蛊是什么。 但没想到的是,解蛊需要付出三胖子的性命。 “他很了不起,是学医的吧?他中的毒非常强烈,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夺取人的性命,但我们抢救过,你把他送来的时候,他还有很微弱的气息,喉咙里、肠道里也检测到了草药残留,大概就是这些东西让他撑了这么长时间吧。”医生说,“节哀。” 那株水草就是解我们身上蛊的关键。 猫爷、于振华、张老太太闻讯赶来,看着三胖子全惊呆。 “节哀。”他们说。 我问他:“我们身上到底中的什么蛊?” 猫爷沉默,始终不准备说什么,于振华更是敛口不语。 张老太太叹气:“没事就好,别想那么多。” 大仙低头不说话,整个人矮了几寸似的。 耳边仿佛回荡着三胖子临死前说的话:“不让我吃东西,我跟你们拼命!”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大仙问我要不要通知叔跟婶,我说不必,与其让他们伤心,不如就让三胖子永远在外‘旅游’吧。 至此为止,吕乘风一伙人死的死,伤的伤,陈少清伤势严重,好容易才抢救过来,至今仍昏迷不醒。孙中萧稍强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有时和张照若经过这几天的适应,也不再一直沉睡。吕乘风情况也好了许多。 他们得知三胖子已死之后,全震讶,医院没有太平间,不让存放尸体,吕乘风急了,啪一下甩出一张金色的银行卡,说:“老子要把医院买下来!” 医生们全惊呆。 除了昏迷不醒的陈少清,我们全围在三胖子尸体边上沉默不语。陈志成看了看了三胖子尸体一眼,饶有兴趣的在边上走了一圈,然后站在一边不说话;张照若眼眶湿润,强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于有时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孙中萧默默站在一边,神情复杂。 只有张西复一人表情始终冷漠。 吕乘风说:“让我一个人呆一呆吧。” 大仙冲上去就是一拳,把这畜生打的血流满面:“他妈的,要不是你三胖子能死?” 大仙刚动手,一个人影一闪,张西复冲上来把他放倒,一脚踩在大仙手上。 “别乱动。”他说。 我恼了,冲上去揪着张西复吼:“滚!” 张西复中蛊之后行动是稍微迟钝了些,但也不至于被我撂倒,我眼一花,后脑勺一痛,也被他放倒在地。 这时候吕乘风说:“算了。” 我心里有气,破口大骂,被张西复放开后,揪着吕乘风暴打一顿,张西复想动手,却被吕乘风拉住。 大仙狠狠踹他两脚:“操你大爷!” 张照若上来拉我:“算了。” 猫爷、张老太太也来拉我们:“算了算了。” 张照若拉我和大仙出去喘口气,猫爷和张老太太也陪着我们,没一会于振华也叹口气出来了:“让他们静一静吧。” 我们几人坐在外面抽烟,心中跟被火烧一样痛。 “我不信三胖子就这样死了!”大仙大叫。 正当这时候,听到里头咔嚓咔嚓几声响,我们一愣,紧接着是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外面传来马达声,我本能的觉得不妙,跑进手术室一看——手术室空了! 手术室的一面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无声开了个大洞,外面连着几个粗水管样的玩意,不过这玩意不是铁做的,而是布做的,我急急忙忙跑过去看,只见到吕乘风等人正从管道里滑下去,管道正对着几辆面包车,我眼尖,正巧看到一个脸色青白的老头坐在车中。 “病老头!”我喊。 “你他妈的,想跑到哪里去?”大仙一声吼,也想从这水管样的玩意里滑下去,结果刚跳下去,吕乘风他们已经滑上了车,几辆面包车呼啸跑远。 吕乘风在车上不忘对我们笑了笑。于有时在车上,由于蛊虫的影响,他也艰难回头笑了笑。 张西复冷漠看我们一眼,陈志成更是笑的异常诡异。 我回头一看,没看到三胖子尸体,急了,喊:“三胖子呢!” 大仙咬牙切词指着最后一辆面包车:“刚才看到了,在里头!” 我这才看到孙中萧正扶着三胖子的尸体,往他嘴里喂了些什么东西,他察觉到我们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猫爷、于振华、张老太太在上面嘴都合不拢了。 于振华大吼:“有时!” 猫爷愣了半天,猛然一拍脑门子:“六门蛊!” “这胖小子没死!” 看着几辆车远去,我在心里直骂直娘贼,难道我们又被吕乘风摆了一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被摆了一道,在得知三胖子没死之后,我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大仙急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几辆面包车呼啸远去,已经追不上了。 我转头瞪着张照若:“你们事先商量好的?” 张照若哆哆嗦嗦站张老太太身边:“不……不知道。” 吕乘风把张照若跟陈少清都丢下了,事情可能并不是事先商量好的,起码张照若还不知道情况。想到陈少清,我往病房狂奔,好险他还在重症病房沉睡不醒。 “只要有他在,不愁找不到三胖子!”我狠狠一咬牙,转头问猫爷他们六门蛊是什么。 猫爷一开始不肯说,再三追问下他才告诉我们。 “六门也叫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之六根……”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六门蛊是非常神奇的一种东西,用医学界方面的知识来解释的话,就是视觉、声音、嗅觉、味觉、触觉、感觉。六门蛊可以让人这六种感觉消失。 我大叫神奇,大仙不信:“还真有这种蛊?” 猫爷说:“光是封闭人的视觉、声音、嗅觉、味觉、触觉、感觉,其中任何一种,医学界都能够用很简单的方法做到,医蛊向来不分家,医术能做到的事情,蛊虫当然也能做到。不过蛊术更厉害,能直接把视觉、声音、嗅觉、味觉、触觉、感觉全麻痹。” 我们一惊一乍:“那三胖子?” “医生说他是中毒也对,但他体内肯定还有蛊虫,否则一般人身体机能全部停止后,不可能醒过来。而且医生只抢救了一个小时……”猫爷说道这里,忽然一拍脑门子:“我怎么早没想起来!” 三胖子送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线生机,然后医生草草抢救了一个小时,便宣布死亡,这种进展未免太快了? 我们连忙去找那几个医生,却被告知人家已经不见了…… 我和大仙气的跳脚大骂:“他大爷的!”心中却充满喜悦——三胖子没死! 我们盯着张照若,厉声问:“你真不知道?” 张照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躲张老太太身后,结果由于体内的蛊虫,一动就疼痛难忍,摇头摇的晕倒过去。 张老太太扬着拐杖朝我们打来:“让你欺负我孙女儿!” 我和大仙鸡飞狗跳躲避。 于振华恨铁不成钢的骂:“小兔崽子又跑了!” 猫爷也恼火:“老病鬼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 我也突然记起来,三胖子怎么突然就会解蛊了?肯定是有高人教过他。即便医蛊不分家,但他应该也没厉害到初次见到蛊就会解,教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病老头。 而且病老头忽然就对我们避而不见,其中也肯定有诈。 心中既悲愤又喜悦,吕乘风这家伙算计的好,三胖子也一直在帮他,他们到底在图什么? 想询问张照若,她却已经昏迷过去。 “现在咋办。”大仙苦着脸。 “守着陈少清!他肯定知道什么!”我说。 之后,张照若被张老太太带回北京严加管教,并且积极寻找能帮她解蛊的人,猫爷说:“他们一行人中的都是蚀骨蛊,不要人命,却又要人命。蛊虫入骨,稍微一动,全身骨头就跟别捏碎了一样痛。” 陈少清也被转到了北京的某家医院,由于振华跟猫爷派人轮流看管。 一个月后,张老太太还真找到了一个会解蚀骨蛊的人,她爱孙心切,带张照若去了,结果被摆了一道,张照若眨眼就不见人影,把老太太气的不轻。 陈少清在一个月后身体也好转,渐渐的可以下地走路,就在张照若消失那天,他也神秘从医院消失,猫爷和于振华派过去守门的人甚至都没看到人怎么丢的。 我和大仙面面相觑,心中直骂吕乘风他大爷。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至于吕乘风他们去哪了,他们又是为了什么满中国的跑,我和大仙怕是一辈子都难以知道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