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装乖可耻 作者：红口白牙 内容简介 人人都知道洛鸣山怕极了赵行。 说话的声音总是带着颤抖。 稍微碰到了对方的肢体就吓得脸色苍白。 赵行在他眼里是毒蛇，亦是猛兽。 赵行知道，却很享受。他真是爱极了那人像个呆兔子似的含着满眼的泪水望着他的模样。 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 直到有一天。 赵行半夜醒来。 看到洛鸣山靠着窗子，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烟，声音慵懒散漫。 别他妈这么说赵行，他又不是变态。 似乎听到了什么，洛鸣山低笑了一声。 我就是喜欢他凶狠暴躁的样子，像大猫似的，可爱地要死。 行啊，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老子就把你卸成棍人。再警告你一句，赵行是我看上的人，告诉你手下那些杂碎烂鸟，让它们离赵行远点，要是敢再让我看到它们和赵行混在一起，老子把它们剁了给赵行熬汤喝。 赵行手脚冰凉，睁眼到天亮。 . 第二天一早，那人悄悄探出了头。 赵赵哥，我今天按照你的吩咐早早熬好汤了 赵行：不用、不用再给我做饭了！ 赵哥？ 赵行浑身一颤：我他妈说别让你做饭了，你耳朵聋了？！滚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待洛鸣山低三下四地道完歉，关上门。 赵行才动作迟缓地把被子拉过头顶。 在被子里痛哭流涕。 呜呜警察叔叔这里有变态 . C市上流圈都知道赵家三公子赵行，因为脾气暴躁，品行低劣被赶出家门，流放到小县城成了个混混。 赵行是同龄人中的笑话和教育失败的典型案例。 有一天，赵家大少纡尊降贵跑到小县城，想看看赵行混成了什么样子。 可他却亲眼看到这蠢货弟弟在角落拦住了传说中的洛氏掌权人。 让其为自己擦鞋。 表情嚣张，言语挑衅，行为作死。 赵大少心中大为惊骇，生怕这蠢货血溅当场，连累整个赵家破产清算。 可他还没来得及冲上去阻止，就亲眼看见那年轻的掌权人拿出手帕弯下了腰。 擦干净了鞋，他仰头。 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 阿行哥哥，我知道错了，不生我气好不好？ 注： 1v1，HE 人外攻（洛鸣山） 主角并非纯种恶霸 极端攻控受控慎入 第1章 【地历345年·C3区D等列车候车厅】 “赵行真的被赶出来了？” “我早说了，是你们不信，非要来看……” “嘘，你们小声点！” “怕什么怕？还当他是赵三公子啊？早就是丧家之犬了，而且他现在都睡着了，还戴着耳机……”话虽这么说，那人声音却小了很多。 “赵家不送他也就算了，竟然还给他买D等列车啊？好可怜，啧啧……” “你真觉得他可怜？“ “……也不是，就是觉得……挺世事无常的，又觉得，赵行也没多厉害啊，脱下赵家光环就是个普通人，不，还比不上普通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听说赵行要去的K市3区发展水平很差劲，又穷又乱，就是个混混集中营。” “那还挺适合他的……” 好吵。 苍蝇一样嗡嗡嗡的。 吵得人睡不着觉。 仰头坐在候车厅座椅上休息的年轻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睁开眼。 他就是赵行。 C市名流赵家之耻，众人眼中的混混头子，不学无术的纨绔富二代。 也是同龄“贵公子”中的笑话和教育失败的典型案例。 现因为“犯错”被赵家抛弃，流放到荒僻落后的K市3区自生自灭。 新的绰号是——“丧家之犬”。 而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叽叽喳喳的那群人都是家里有点小钱，但在家族里身份透明的“小纨绔”。 当初跟在赵行屁股后面喊着“赵哥赵哥”，现如今赵行一落魄，就跑来看笑话，还想痛打落水狗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跑到人面前说人坏话。 赵行叹气，深觉自己从前眼瞎。 原来他过去几年就一直在和这么蠢的一群傻逼为伍么？ 那他在别人眼里岂不就是傻逼中的老大——傻逼之王？ 赵行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藏在柱子后面的那几个小傻逼就已经闭嘴了。 赵行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就已经准备偷偷溜走了。 怎么会这么蠢又这么怂？！ 赵行再次叹气。 他摘下耳机，随手抛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朝着那群前小弟勾了勾手指。 前小弟们脸都白了。 他们看了看垃圾桶，又看了看神态懒散，但目光清明，没有一点儿困意的赵行，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赵行没睡着，耳机没放歌，而他们刚刚的奚落之语已经全被赵行听到了。 他们脸色骤变，其中有两个连呼吸都止住了，有一个机灵点的黄毛，已经转身就要跑！ 可是已经晚了。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刚刚还慵懒闲适的赵行一改松散的坐姿，像豹子一样冲了出去！ “砰！” 赵行个子高，足有187，裹着黑色工装裤的两条腿也又长又直，没两步就追到了人跟前，飞起一脚踹到黄毛的脊背上，只听一声惨叫，那人飞出去三四米，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疼得眼泪鼻血都淌了出来。 完美。 这动作简直艺术，适合拍下来搞成慢动作在大屏幕上播放。 赵行心中暗赞。 剩下的那三个也不敢跑了，罪人一样低着头抠着手，满脸惶恐。 人来人往的地下列车等候大厅有几秒的静默。 随即，人群像遇见病毒一样散开，离他们十米远。 不想惹祸上身的已经匆匆离去，闲着没事儿干的则慢下脚步悄悄打量，还有人偷偷去叫了保安。 赵行：“走吧，去卫生间。” 站着的那三个人立刻像是小鸡崽一样乖乖地跟着他往卫生间走。 地上趴的那个却爬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只有眼泪不住地往外淌。 眼见第三次就快要站起来了，赵行抬起右脚，踩在他后脑勺上，把人给踩了下去。 黑色的马丁靴踩上人的侧脸，不轻不重地碾了两下。 赵行右臂搭在屈起的腿上，俯身看着鞋底下眼泪和鼻血一块流的黄毛，语气温柔：“乖，你不用去了，去给哥看着行李去。” “谢…谢谢赵哥。” 赵行收回腿后，似乎又嫌弃鞋底沾了血，在黄毛肩膀上踩了两下，蹭了蹭，才迈开长腿离开了。 直到赵行带着那三人进了卫生间，才有路人小姐姐小心翼翼地走上来：“那个……你和你的同伴没事吗？要不要帮你们报警啊？” “不用不用……”黄毛慌忙摇头，讪讪笑道，“不用帮我们报警，我们……我们就是玩玩，没有被欺负，真的没有。” 话虽如此，但他起身的那一刻脸上疼到扭曲的表情和满眼的慌乱恐惧却作不了假。 可他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好再多管闲事。 路人小姐姐看着黄毛一瘸一拐去给赵行看护行李，恨恨地拿出手机。 画面中的少年身着简单的黑色的卫衣，工装裤和马丁靴，正姿态松散地靠着椅背睡觉，明明是略显纨绔的姿态，可他薄唇微抿，鼻梁挺拔，眉宇之间带着近乎锋利的英俊，那锐利不羁的少年意气似乎要冲出人群，突破屏幕，让人心颤。 整个人都如同一把突兀的，沉睡在拥挤展示馆中的出鞘黑刀。 ——这正是不久前她偷拍到的“睡着”的赵行。 路人小姐姐看着照片愣了一愣，才咬了咬牙，狠心删除了照片，并有些挣扎地小声嘟囔道： “一个人渣而已，干什么长得这么帅……再帅也是渣，删了删了……” 赵行把人从卫生间里带出来时，黄毛正拘谨地站在行李旁等着。看见赵行，他立刻又绷紧了身子，喊了声赵哥。 赵行这回打人并没有打脸，因此他身后那仨人看着还算体面，就是走路全都一瘸一拐的，露出的手腕上还有些骇人的淤青。 赵行随意地冲黄毛点了点头，拿起行李箱上的车票看了一眼。 “啊，”赵行语气忽然变得遗憾，“……为了和你们道别，我的车次已经走了，怎么办？” 四人愣了愣，还是黄毛最先反应过来：“赵哥，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这就去给您买新的车票。” “对对对。” 四人拿着赵行的行李来到最近的购票点。 赵行把原车票递上去：“订下一趟。” 工作人员看了看车票，又看了看赵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开始操作。 “赵哥，要不我们给您换个A等的车吧，D等的太委屈您了。”黄毛谄媚道。 “没错，没错……”众人附和。 工作人员手上的动作一顿：“该目的地没有A——” “不要。”赵行打断她，转头看了黄毛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还A等……你们好有钱哦，果然比丧家之犬富有多了。” 众人一僵，连忙把钱包里剩下的钱全都拿了出来，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赵哥……赵哥，这是我们孝敬您的，我们来得匆忙，没给您带什么离别礼物，还请您收下。” 赵行接过钱数了数，语气散漫：“这不太好吧，好像我抢你们钱似的。” “哪里哪里，应该的，赵……赵哥您原来也为我们花过不少钱。” “没错，没错，我们原来出去玩都是赵哥您花的钱。” “这点小钱还不够赵哥您原来带我们出去搓一顿呢。” 赵行把钱放到钱包里，淡淡道：“哦，是吗？原来这点钱还不够我原来带你们出去吃一顿啊。” 众人又是一愣。 黄毛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说：“我……我……” 他咬了咬牙拿出手机，把存的钱全都给赵行转了过去，笑得比哭还难看：“赵……赵哥，我也觉得这点儿小钱太不够意思了，所以又把卡里的钱都转给您了，没太多，您记得收。” 剩下的人也纷纷效仿。 赵行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确实没太多钱，加起来也就百来万。 还不够赵行去年带他们去“模拟地球城”玩的花费。 权当让他们还钱了。 赵行走后，这四个人才捂着伤口寻了个椅子坐下，疼得直抽气。 “好疼啊，感觉我肋骨好像断……断了。” “怎么办，我、我没有回去的车费了，要走回去吗？” “我会疼死在路上的，我腿被赵哥打断了。” “那钱我存了三年了，我……好想哭啊。” “等等，这种情况咱以后能不能告他勒索？” “……不能吧，我刚刚转账时备注了一下，说祝赵哥一路顺风，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我也备注了。” “我也……发了点儿吉祥话。” “……妈的，奴性入骨了都，你们就这么怕他啊？！” “你不怕？刚刚就你掏钱掏得快，夹层的硬币都恨不得给赵哥了吧？” “……” “等等，他已经不是赵三少爷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怕他？” 一片静默。 有人打破静默：“我们打不过他啊，而且反抗会被打得更惨的。” “那他还敢把我们打死不成？” 又是静默了许久。 才有个声音小小地说： “可是……他就是因为打死了人，才被赵家赶出来的啊。” “通往K3区D等578号列车十分钟后开始检票，请乘客前往44号入口上车。”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赵行随着人流前往44号入口。 44号入口是整个候车厅最偏僻的入口。 赵行走到整个候车厅的最左边，然后进入一条昏暗的地下通道，再向下步行578级楼梯，才能看到硕大的红色警示灯，上面写着： “44号入口。” 猩红硕大的数字印在斑驳质朴的列车通道口，像一头野兽，吞下一个个神情麻木的乘客。 赵行拉着行李箱走进去。 44号入口在这个时段只有578号列车准备发车。 四只机械手臂代替乘务员开始检票。 赵行伸出左手，让机械手臂扫描自己的车票和手环。 “赵行，通过，请进入列车，请仔细阅读乘车指南，发生意外，概不负责。” 赵行走进车厢。 赵行一般出行只会乘坐A等列车或S等特级列车，虽然都是地下列车，但这种列车有宽敞舒适的座椅，灯火通明的环境，温柔可亲的人类乘务员，抬起头能看见仿蓝天白云的电子屏，转过头旁边就是不断飘过各色美景的模拟车窗，给人最舒适的乘车体验。 而他现在乘坐的D等列车价格是A等列车的十分之一，乘坐体验却不足A等列车的百分之一。 这里没有乘务员，甚至没有最低等的机器人乘务员。 这里没有吊顶蓝天屏，没有电子车窗。 这里拥挤，嘈杂，黑暗。 没有座位，只有站票。 人挤人。 “列车即将启动，请所有乘客握紧吊环。” 赵行根据提示握紧了吊环。 旁边有小孩儿不配合，被监护人掰开手按在吊环上，咧开大嘴哭喊着，口水似乎都抹到了赵行身上，赵行烦躁地闭上了眼。 并非是赵行买不起A等车票。 而是他此次的目的地只有这辆列车能够到达。 他没的选。 “三，二，一，列车启动，晚安。” 随着机械的电子音响起，列车的门一扇一扇关闭，指示灯也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啪嗒。” 几乎在同时，所有的吊环从内部伸出一条细链，顺着人的手臂滑下去，抵达人的腰腹，啪地一声扣住——这就是站立式的安全带。 “呲——” 车顶开始喷放迷雾。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最先陷入沉睡的是哭闹的小孩，然后是女孩儿和老人，最后是青壮年。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除了赵行。 他体质特殊，所有的迷药和麻醉都于他无效。 这意味着，在其他人都可以一觉醒来就到达目的地的情况下，他一个人要在这黑暗静谧的地方站立四个小时。 列车启动，赵行安静地巡视四周。 所有的指示灯都熄灭了，所有人都睡着了。 这里安静得像是坟墓。 当赵行的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时，他看清了每个人手环上不同色的浅淡荧光。 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白色的。 每个人的身份手环要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佩戴，却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被烙下荧光。 显然，整个578车厢的人都属于这种特殊情况。 红色荧光——重罪，十年以上监禁。 黄色荧光——轻罪，十年以下监禁。 绿色荧光——无罪，罪犯者家属，自愿或在不得不的情况下与罪犯同行，通常为八岁以下的儿童。 赵行手腕上的荧光是第四种的。 白色荧光——预备犯，被判定为有很大犯罪可能性的社会不安分子。 很多人都以为赵家那个笑话一样的三公子赵行是因为打死了人，才被家族流放到偏僻落后的k市3区自生自灭。 但这个说法里其实有两点错误。 第一点错误，赵行并不是被放到K市3区自生自灭了，而是被抓到了别名为监狱城的K13区。 第二点错误，赵行并没有打死人，他可真是太冤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那天偶然遇到有人掉进了水里，当即善心大发，把人给救了出来。 还给人做心肺复苏。 虽然业务不太熟练，把人肋骨按断了两根，但好歹人是清醒过来了。 好巧不巧，这人是赵家的一个旁支亲戚，论起来，算是赵行的一个堂哥，和赵行有点儿旧仇。 这人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赵行……是你！就是你推我下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赵行：“……” 赵行当即就救不下去了。 他克制住把人扔回水里的念头，只是扇了他两巴掌，踹了一脚，转身走了。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巧，赵行走后不久，那个人就因为没有得到后续治疗，死掉了。 最后，倒霉透顶的大冤种赵行没有被判定为杀人凶手，而是被判定成了急需思想改造的预备犯。 列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赵行胳膊都要僵了。 黑暗，寂静，漫长的站立，这让他的心情极度糟糕，整个人陷入一种难言的暴躁。 与他对比明显的是，其他人都像是刚从美梦中醒来一样，眼神中都带着茫然与平静，如同一个个被操控的傀儡一般自行选择次地面的列轨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即便没人监督，也不会有人试图逃跑，因为他们手上的手环将会在他们试图逃跑的瞬间发出强大的电流，让他们尝受到电刑的威力。 在次地面列轨车上摇晃了一个小时，赵行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8号地下楼入口。 狱警在入口为赵行扫描手环信息，然后递给了他一张电子卡。 卡面上写得很清楚。 住处：8号地下楼1502房。 学校：7号学院。 工厂：5号工厂。 余额：0悔改值。 为了保护个人隐私，卡片上不会显示个人罪犯等级，而手环上不同颜色的荧光只会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显示，且十分容易遮掩。 这都是因为卡后面的两句话。 “地球人生而平等。” “即便我们犯过罪，亦能悔改获新生。” “您的行李检查完了。”狱警将行李箱还给赵行，“所携带物品完全合规。” 赵行连手机都没带，一路上连歌都不能听，当然合规。 赵行点点头，将钱包里的银行卡递给狱警：“将里面的钱全部换成悔改值。” 悔改值在这里几乎能买到所有东西，比钱还好用。 而钱在这里只有两个用处。 一是冻结，出去后带走。 二是用10000：1的坑人汇率兑换成悔改值。 狱警拿起银行卡刷了一下：“里边有一百三十二万，全部吗？” 站在赵行后面的男生忍不住提醒赵行：“哥们儿，1万元只能换1点悔改值，悔改值却不能换钱，我听人说平常上工一天都能获得1点悔改值，这么换也太亏了，你有这么多钱不如存着，出来后再潇洒。” 赵行没理他，对狱警重复：“全部。” 狱警操作完之后，把卡递给赵行，随口说：“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赵行“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后的男生一听立刻跟上赵行：“哥们儿，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呀，那你是不是对这很熟悉……我看你还挺年轻，咱俩估计一样大，我叫周铭，今年19，你呢？” 赵行今天刚被四个前小弟蠢到，不想再收小弟了。 于是他语气很不耐烦：“滚。” 周铭愣了一下。 可或许是赵行精神疲惫而威慑力不足，也有可能是周铭实在想找个有经验的带带他，他在原地停了两三秒，又拉着行李箱跑过去：“哥，我叫你哥行不行？你是犯什么罪来这儿的呀？上回又是怎么来的？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悔改值有什么用……” 聒噪。 赵行停下。 周铭大喜，立刻凑到他面前：“哥，你告诉我呗，这悔改值到底有啥特殊作用，值得你用这么多钱换？” 赵行突然一脚踢到周铭小腿上。 周铭不受控制地趔趄了一下跪倒在地上，他仰起头看向赵行，满脸都是错愕和疼痛。 赵行冷笑一声：“让你滚，你听不懂？” 没人想到有人来这里第一天就敢打人。 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望了过来。 连狱警都看向这边。 周铭疼得腿都在抖，他挣扎着爬起来茫然地看向狱警。 可令他失望的是，狱警并没有前来惩罚赵行的“恶行”。 与此同时，只听“叮”的一声响。 机械的电子音从赵行电子卡里响起—— “赵行，扣2点，余额130悔改值。” 赵行拿着电子卡在周铭脸上拍了拍，语气恶劣，态度极度嚣张：“看见没，蠢货，悔改值就是这么用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震惊的人群。 赵行确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多年前，他曾经是手环上烙着绿色荧光的罪犯子女。 他母亲被判处九年监禁，并在这里生下了他。 赵行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曾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 赵行的宿舍号是1502，意思是地下15层2号房，是个拥挤的八人间。 只有足够多的悔改值才能换取更为舒适的居住环境。 赵行在列车上站立了五个小时，现在累得不行，急需睡眠。 可他到达宿舍门口，才发现1502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吵吵嚷嚷的。 赵行抓了抓头发。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不顺的屁事儿。 赵行有些粗暴地拨开人群往里走，不一会儿便抵达了事发中心。 闹事儿的是一个肌肉结实的男人，穿着背心，满胳膊的刺青，靠在门框上，粗声粗气地说：“妈的，老子看上你是看得起你，不管你怎么想，你他妈今天必须跟我走。” 赵行：…… 原来是男同性恋在搞事儿。 赵行决定从今天起继续讨厌这个群体。 赵行偏过头，准备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红颜祸水”在招蜂引蝶。 赵行看到的第一瞬间愣了一下。 女的？ 不对。 虽然这人一头乌黑长发，可轮廓骨架分明是个少年。 他约莫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子不低，却因为惨白如雪的皮肤和瘦削的身材，让他多了几分羸弱。 而如今他那苍白的，修长的，连指尖和骨节都泛着淡粉的右手正颤抖地攥着玻璃片，与对面的男人僵持。 他抬起头，露出粘着几缕碎发的雪白面庞，咬出血的殷红嘴唇，和清凌凌的眼。 这副模样让人甚至难以用漂亮来形容他。 只能说是美丽。 如同雪地里，被血染红的白玫瑰，诱人攀折。 赵行一看见这张脸，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他慢慢放下行李箱，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到少年的腹部，把人踹倒在地，紧接着，他跨到少年的腰上，一拳接着一拳朝着少年美丽的脸庞打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速度很慢，但又极狠。 他血淋淋的手掐着少年苍白的脖颈，俯身凑在他耳畔。 声音阴鸷而又温柔： “洛洛，好久不见。” “想哥哥了吗？” 第2章 “嗯？洛洛宝贝怎么不说话，是吓到了吗？” 英俊的少年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好听，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可他脸上却是恶劣至极的笑意。 像是一头刚抓到猎物的大猫。 得意扬扬，随心所欲，抱着将人折腾到死的目的，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愉悦和恶意。 ——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只不过小时候这只大猫总是拉着洛鸣山的手一起去折腾敌人。 而此刻他的敌人变成了洛鸣山自己。 洛鸣山艰难地睁开眼，透亮的眼瞳在灯光的照映下像是破碎的星子，又好像晃荡着泪水。他睫毛轻颤，嘴唇苍白染血，脸颊却因为呼吸困难而涨得通红。 赵行一寸寸收紧手。 少年脸庞越发地红，可呼吸却越来越弱，脖颈后扬着，清澈的眼瞳不自知地沾染上哀求和痛苦，却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反而能激起人更为强烈的凌辱欲。 围观的几个男人连呼吸都沉重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再继续了，他真的会死掉的。 毕竟这个美丽的少年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像是蜻蜓透明的薄翼，轻轻一捏，就要碎掉了。 最初和少年对峙的张升也反应过来，他向前一步，想要制止赵行。 可他还没开口，赵行就松开手，放过了少年。 少年像是险些溺死一般大口呼吸了起来，脸庞红得像是着了火，胸口激烈地起伏，又疼又惧，浑身发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好像独自陷入了一种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安静，而又绝望的氛围里。 但下一刻这个画面就被人残忍地打破了。 赵行毫不怜香惜玉地拎起他，把他扔进屋子里。 然后他随手扯过屋内悬挂的一条毛巾擦干净手，又拉回自己的行李箱，看向堵着门的张升，开口：“我和他还有点儿旧话要叙，烦请您下次再来。” 他说话甚至十分客气，可刚刚狠决利落的打人手法和眉宇间未化的戾气全都表明这不是个善茬。 “叮——” “赵行，扣15点，余额115悔改值。” 一百一十五的悔改值！ 四周响起阵阵抽气声。 这也太富裕了吧！怪不得这么嚣张！ 赵行目光慢慢扫过张升的跟班。 他虽然没说话，可张升却下意识觉得这人只不过是在计算打了他们这群人需要耗费多少悔改值。 张升识趣地后退一步。 赵行朝他点点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哥？咱不弄他？嫂子被截和了啊！” “你蠢啊！”另一个人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小声说，“那人一看就是练过的，更别提他还有那么多悔改值……” 天哪，怎么会有人一进来就有一百多的悔改值？！他存了这么久也只不过有9.3点而已，说不定一架打完就要被关悔过室了。 “等着吧，这人不一定是个敌人。”张升眯起眼，沉沉开口。 “对对对，大哥说得对，那人看着就和嫂子有旧仇，说不定等他折腾完，嫂子还会上门求庇护，嘿嘿……” 不理会外面那群嗡嗡嗡的苍蝇，赵行扔掉毛巾，拉过一个椅子坐下来，看向洛鸣山。 赵行刚刚动手的时候没留多少劲儿，虽说没把人往死里打，可也是冲着发泄怒火去的。 现在怒火也发了，人也差不多冷静了一点儿。 “还记得我吗？”赵行垂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着。 为了照顾烟民群体的心理健康，每个人被允许携带三根烟。 赵行本来准备省着点儿抽的，没想到刚来就心烦意乱想把烟全抽完。 “阿行哥哥……”洛鸣山垂下眼，小声喊道。 阿行哥哥，阿行哥哥。 赵行嗤笑一声。 当时赵行是大半个监狱里犯罪者子女中的孩子王，几乎所有小孩都跟在赵行屁股后面喊赵哥赵哥。 只有洛鸣山喊他“阿行哥哥”，小洛洛又白又小，面团子似的，声音也软乎乎的，一声声“阿行哥哥”喊得赵行心里熨帖，傻逼似的把人当亲弟弟疼。 可是后来呢？ 赵行在烟雾缭绕中闭上眼，一道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洛洛乖，别害怕，告诉阿姨，是谁推的你？” “阿行哥哥。” …… “赵行，你为什么要把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一百多个阶梯，要不是那小孩命大他早就死了！你差点就杀人了，你知道吗？”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推他！” “啪！” 随着巴掌声落下的，还有母亲失望的声音： “死性不改！洛鸣山才五岁，他会撒谎吗？赵行，你为什么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 “我是地球人，我是高等生命体，我应该拥有阳光般璀璨的灵魂，我应该牢记地球使命，我不该残害人类同胞，我悔过。” 十二年前。 洛鸣山五岁，赵行七岁。 母亲表现良好，减刑一年，提前释放。 离开前一天，洛鸣山从楼梯上滚落，血流不止，多个部位骨折，差点没抢救过来，醒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推他下去的人是赵行。 因为这个变故，赵行的母亲因为监护失职，纵容孩子故意杀人未遂，增刑一年。 在这一年里，她不需要和其他犯人一起活动，只需要教育她的孩子“迷途知返”。 赵行一直记得。 在特供的“儿童教育屋”里，母亲手拿电击戒尺，靠着墙流泪。 声音绝望而又痛苦。 “……都怪我，我不该生下你，他们都说在监狱里出生的小孩儿，将来长大了也是社会败类，还会回到监狱里去，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赵行扯了扯嘴角。 比如说现在，他和洛鸣山真的重回到监狱里来了。 “洛洛，”赵行碾灭烟，转头问他，“当初真的是我推你下去的吗？” 洛鸣山一颤，声音几乎都要破碎了：“阿行哥哥……” “别他妈这么叫我，快吐了。”赵行制止他。 洛鸣山嘴唇动了动，有些艰涩地喊他：“赵哥。” 赵行直视他的眼睛，再次问道：“是我推你下去的吗？” 世界变得安静了。 这里没有窗，也没有风。 空气中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一片静滞。 “……赵哥，对不起。” 静滞忽然被打破。 洛鸣山脸色惨白，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滑过脸颊，掉落在地上，他小声说： “梁……梁小胖说，你要走了，走之后就不会有人再罩着我，如果……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会弄死我的……” 梁小胖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又胖又壮，又蠢又坏，却从没打赢过赵行。 赵行将烟蒂揉碎在手心里，滚烫灼热的感觉堪堪让他没有失去理智。 赵行最后一次开口：“所以，是我推你下去的吗？” “不是。”洛鸣山垂下头，一字一句地说出迟来的真相，“阿行哥哥没有推我。是我自己故意滚下去的。” “砰！” 理智再次崩盘。 赵行站起来一脚将铁桌踹倒，发出轰隆一声响。 赵行发了狠，拉着洛鸣山的衣领把他拽过来，按着他的头就往墙上撞。 ……原来不是我推的啊。 赵行简直想笑。 一年的“教育生涯”。 三百六十五天的“悔过”。 千千万万遍的“妈妈我错了”。 数不清的“问题儿童行为矫正治疗”。 到后面，连赵行自己都分辨不清他到底有没有推人了。 难道真的是我推的吗？是我推完人之后忘了吗？ 毕竟妈妈说我是一个坏小孩。 七岁的赵行想这些问题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想破。 可现在洛鸣山说—— “阿行哥哥没有推我。” …… 好大一个笑话。 “滴！” 周铭刷了卡进宿舍，一打开门，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1502宿舍已经变得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摆件和日用品呼啦啦被扫在地上。 而不久前刚一脚把他踢到跪下的赵行，正凶狠地抓着一个人柔顺光亮的长发，把那人的头往墙上撞。 猩红的血顺着赵行的指缝流下来，施暴者抬眸看向门外，眼里戾气横生，令人胆寒。 周铭心脏停了一瞬，然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把门砰的一声关上，远远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妈呀。 怎么这么倒霉，和那个凶神在一个宿舍？！ 那个暴力狂刚到宿舍就开始欺负新舍友了，那下一个被揍得血肉模糊的会不会就是他周铭？！ 周铭都快哭了。 六神无主之下，他惊慌失措地拉了个路人询问：“哥们儿，你知道怎么换宿舍吗？” 周铭出去后，赵行就没再继续打洛鸣山。 一是因为他已经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睡觉，有点困，也打得有点儿累了。 二是因为他今天在洛鸣山身上花费的悔改值超预算了。 刚刚砸洛鸣山头的行为被宿舍的监控忠实记录，由人工智能计算后又减去了赵行20点悔过值。 亏了，刚刚应该去卫生间打的。 赵行停下手后，洛鸣山就晕过去了。 软绵绵地靠着墙滑落在地上，不省人事，绸缎般的黑发披在他的身上，将他沾血的苍白脸庞衬得绝望而又靡丽。 几乎所有人看到这副场面都要忍不住失神，并满怀怜惜。 只有赵行嫌弃他挡住了路。 赵行皱着眉把人踢到墙角，打开行李箱，去洗手间洗漱。 简单洗完，赵行就又困又累，打着哈欠往床位走。 他的床位是4号，床褥都是收拾好的，但看起来不怎么干净，闻起来也一股霉味儿。 与他的床对比明显的是他对头的3号床，床褥看起来干净，蓬松，像是刚在太阳广场晒过。 赵行走到3号床一瞧，上面的名牌果然写着洛鸣山的名字。 赵行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的床，在干净的皂香里陷入了酣眠。 赵行是被吵醒的。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洛鸣山压低声音在与人争执。 “……张升，请你离开，这里不是你的宿舍。” “我用悔改值和你们宿舍那个姓周的小子换宿舍了，你赶不走我……等等，你又被那姓赵的打了？看这脑袋破的……那赵行真不是个东西，怎么下得去手，来，让张哥给你揉揉……” “滚！别碰我！”洛鸣山压抑着恐惧，尾音都是发颤的。 “操你妈的，那姓赵的那么打你你都一声不吭，怎么老子碰你一下你他妈就要拿着玻璃装得跟贞洁烈妇似的？！” “你……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阿行哥哥比？”洛鸣山咬着牙说。 “操！老子今天非得弄了你不成！” 只听一声怒喝，噼里啪啦的桌椅倒地声连续响起，最后是肢体碰撞声和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 这动静太大了。 赵行不能再装睡下去了，再睡下去这他妈就不是入眠，而是入棺了。 “吵什么？” 赵行从床上坐起，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 他看向争执的二人，目光淡淡的，却莫名威慑得张升一顿。 洛鸣山就找准这个时机抽出被张升紧握的手腕，惊慌失措地跑到赵行床边。 他神情慌张，清澈的眼睛里瞳光摇晃，像是一头受惊的，寻求庇护的小鹿。 “阿行哥……赵哥。”他讷讷地喊。 赵行简直要笑出声来：“想让我帮你？” 洛鸣山没说话，可睫毛却颤了颤，脚也像是生根似的扎在赵行床边不动弹。 几缕长发有些凌乱地沾在他瓷白的脸颊，显得他愈发楚楚可怜。 赵行伸出手，指尖掠过洛鸣山头上渗血的纱布，然后从他额头青紫的伤痕处划下来。 相比洛鸣山细腻滑嫩的皮肤，赵行略带薄茧的手指都算得上是粗糙了，带茧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反复按压着伤口，令人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 赵行失笑。 “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我把你打成这样，你也不长记性，竟然还以为我会像小时候一样护着你么？” 作者有话说： 攻天性本恶，做过错事，不洗白。 但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确信） 人外：非人类种族。 第3章 赵行亲眼看见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洛鸣山眼里的最后一束光熄了下来。 “兄弟！不管闲事是对的，是个聪明人！”张升嘿嘿笑着，布满文身的粗壮胳膊揽上洛鸣山的肩。 洛鸣山却没有再挣扎，他呆呆地看着赵行，眼睛黑蒙蒙的，透不进光，好似变成了一具漂亮玩偶。 张升粗粝的手在洛鸣山胳膊上滑动，喉间发出狎昵的笑声。 看起来十分辣眼睛。 赵行移开视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出去弄，别吵我睡觉。” “当然当然。”张升拖着洛鸣山就往外走。 洛鸣山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开始无用地挣扎起来。 他死死扒着门框，几乎是绝望地喊：“阿行哥哥，阿行哥哥救我——” 张升捂住他的嘴，强横地把人拖走了。 赵行重新躺到床上，蒙着被子继续睡。 出了1502号房，张升手下这个美丽得像是精灵一样的长发少年，表情忽然就淡漠了下来。 步子都带上了一些散漫。 不过张升并没有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他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美妙事情，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洛鸣山是前天才进来的，张升一眼就迷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前天张升分明觉得这个少年好像站在又高又远，令人触不可及的地方，可是今天……他却像是突然从高处掉了下来。 一想到马上就要拥有这个尤物，张升心脏顿时怦怦地跳，手心也冒了汗。 他咧着嘴美滋滋地把人推进了楼梯拐角一个有些许昏暗的，无人监控的，隐蔽的杂货间。 洛鸣山低着头，顺从地走了进去。 “啪嗒。”洛鸣山帮张升落了锁。 张升忽然感觉有点古怪。 杂货间里是没有灯的，但门上有一块不大的磨砂玻璃，隐隐令外面的灯光透了进来，让整个杂货室变得昏暗而暧昧。 “你来早了。” 一道冷冽如碎冰般的声音缓慢响起，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人心脏都跟着收缩了。 张升几乎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话竟然是洛鸣山说的。 他在一瞬间同时感到了困惑和惊恐。 ……洛鸣山怎么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张升感到莫名危险，想要逃离。 昏暗的灯光落在长发男人的背后，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微光，他微微垂着头，优雅而斯文地戴上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手套，神情冷漠，给人的感觉像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张升第一次发现这人似乎并不是一个羸弱的少年——他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简直和那个凶残的赵行一般高了。 可因为他美丽的脸庞，脆弱的气场，他的体形似乎被所有人忽略了。 可如今，这比他高半个头的身高几乎压得张升喘不过来气。 张升忍不住往后退，可他刚退了一步，一只戴了手套的手就捏上了他的脖颈，并把他提了起来。 那只手套很奇怪，冰凉得令人心底发寒，似乎贴了金属。 洛鸣山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应该晚几天再来找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和阿行哥哥培养感情，你就来找我了，所以阿行哥哥才不救我，都怪你。” 他声音散漫而又冷漠，手指收紧时还沾染上了一些嗜血的残暴，可嘴里却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地念着“阿行哥哥”，说着“都怪你”，蛮不讲理地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到张升身上，显得有些诡异森寒。 张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清晰地感知到除了脖颈处传来的挤压感，还有一种奇异的电流导入他的身体里，让他发冷，发疼，一点点失去力气。 他眼睛惊恐地瞪大，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里，如同邂逅死神。 就在张升眼前发黑，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时候，洛鸣山忽然一愣，松开了手。 张升见这人忽然变得愉悦了起来，脸上也一点点绽放出灿烂的笑意，艳丽到不可方物。 可张升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他的美丽，他无力地往下滑，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脸色发白。 洛鸣山与他调换了个位置，然后飞快地揉乱自己的头发，扯了一下衣领。 然后他轻轻在张升的额心点了一下，瞬间，一股蓬勃的力量忽然涌进张升的身体，与刚刚要夺走他生命的电流一般诡异。 张升甚至感觉自己的脸庞都生机勃勃地涨红了起来，浑身也有了力气。 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各器官都从濒临死亡的绝境里被拯救了，随即，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那是马丁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嗒，嗒，嗒，很有节奏感。 张升抬头一看，发现刚刚还如死神降临般的洛鸣山已经摘掉了那副诡异的电击手套，正发丝凌乱，安静又脆弱地跪坐在地上，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 他甚至还揉了揉眼，眼角瓷白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一层薄红，好像是刚哭过一样。 张升：“……” 要不要脸啊。 “啪！” 杂货间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高大英俊的青年逆光而立，他打开手电筒，扫视着这里的场景，最后，他目光定在面色涨红，一脸兴奋，但明显受到些惊吓的张升身上。 他眯起眼，神色中充斥着暴躁和不耐烦。 是赵行。 赵行本来不准备来的。 他又不是犯贱，凭什么过来救洛鸣山。 洛鸣山曾经害惨了他，现在却毫无抵抗能力地被人抓去凌辱。 简直是大快人心。 可赵行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也好像能听见洛鸣山的哭喊，闭上眼睛也好像能看见洛鸣山哭泣的脸庞。 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又想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小洛洛从小就长得好看，粉雕玉琢的，皮肤又白，眼睛又大，细软的头发有些过长，第一眼会让人分不清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比影片中的洋娃娃还要可爱，很是招人。 有一回赵行带着他去“探险”，意外在男罪犯的区域里遇到了个有恋童癖的死变态。 赵行蹲在地上玩儿泥巴的工夫，洛鸣山就吃了那猥琐男人给的糖，还大声喊赵行：“阿行哥哥，这个叔叔说前面的小屋子里还有很多糖，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那男罪犯这才看见赵行。 小赵行剃着寸头，浑身泥点子，看起来又脏又顽劣，皱着眉，眼神像小狼一样充满警惕，远没有洛鸣山干净可爱。 男罪犯虽对他没兴趣，却还是挤着一脸笑说：“好，你也跟叔叔一起去拿糖。” 赵行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因为猥亵儿童进来的。 可即便他当时什么也不懂，也知道不能跟他走。 因为他母亲兰妍曾无数次说—— “这个监狱里关的都是垃圾，是烂货，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能信的。” 而且这个男的笑起来很猥琐，特别是对洛鸣山笑的时候。 特别恶心。 因此赵行走过去拉洛鸣山：“洛洛，跟哥哥走，该回去了。” 那男罪犯当然不愿放人。 最后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是七岁的赵行死死地咬着那个变态的胳膊，被一巴掌打出去，然后又一遍一遍地扑过来，咬着牙流着血，大声嚷着“着火了着火了”，最后才趁乱带着洛鸣山逃走了。 直到逃回安全的地方，洛鸣山好像才回过神来，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死死抱着赵行不松手，哭着说：“阿行哥哥不要死阿行哥哥不要死……” 赵行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哄他，血淋淋的手擦着他的眼泪，小声保证说：“哥哥才不会死呢，哥哥还要保护洛洛呢！” ………… 转眼过去十二年。 十二年前，他拼死保护洛鸣山。 十二年后，他亲眼看着洛鸣山哭着喊着被人拖走。 ……操。 赵行睁开眼。 一种愤怒，烦躁又不甘的情绪充斥心头，他从床上坐起来，一脚踹翻了床边的凳子。 他黑着脸，离开宿舍。 赵行想—— 我不是犯贱，不是想救他。 主要是这事儿太他妈恶心了。 如果洛鸣山不是被拖走干那种事儿，而是被人拖走暴打一顿，我铁定不去掺和，还要站在一旁鼓掌叫好。 而且……我现在要是不管他，那我12年前不是白被人揍了吗？ 妈的，洛鸣山是有什么毛病吗？怎么那么容易招惹变态？ 赵行冷眼看着杂货间角落的洛鸣山。 他衣着凌乱，跪坐在地上，仰脸看他，眼中盈盈地闪着泪光。 额头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一滴鲜红的血流了下来，挂在眼角，像是血泪，为他如雪般的面庞掺了几分艳色。 绝望和希望混合在一起，出现在他宛如艺术品一般的精致的脸庞上，如同一枝扎根在淤泥和血污里，却生得纤尘不染的纯白玫瑰花。 真的是……美丽极了。 赵行眯起眼。 刚刚的恼怒和烦躁缓缓交织成了一种古怪的情绪。 他怎么不哭呢？ 那些泪光缀在眼底，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要是彻底哭出来，会不会更好看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赵行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即，他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他承认自己变了。 曾经，他若看见洛鸣山哭泣，便忍不住想为他擦掉眼泪。 如今，他见到洛鸣山的泪眼，却忍不住想让他哭得更惨一些。 很好。 他不是心软，也不是犯贱，也根本不会像蠢货一样原谅洛鸣山的所作所为。 只是比起看着洛鸣山被别人欺负，他似乎更想亲自弄哭他。 赵行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改变。 不过是变态了一点罢了，又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他赵行，从八岁开始，就已经接受自己是一个坏小孩了。 张升也发现了赵行，可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赵行拿手电筒砸到后脑勺上，晕了过去。 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工智能会监测他的行为，扣他的分，所以赵行没什么避讳。 打晕这人后，又把人踢到墙角。 然后赵行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洛鸣山身旁，单膝蹲了下来。 赵行用手电筒挑起洛鸣山的下巴，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擦掉他脸上的泪痕：“怕了？” “怕、怕了。” 赵行：“被欺负了没有？” 洛鸣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声说：“幸好哥哥来救我了。” 赵行笑了一声。 “救你？你觉得我是来救你的吗？” 赵行撤掉手电筒，右手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下巴，他凑近了些，俯身凑到洛鸣山耳畔，嗓音低沉，却隐隐含着些恶劣的笑意—— “哥哥是来亲自欺负你的。” 第4章 洛鸣山呆住了。 这一瞬间，他似乎连脸上那些脆弱惶恐的表情都难以维持，语气也变得有些茫然和困惑：“……你要像刚刚那人一样亲自欺负我？” ……像那个死同性恋一样亲自“欺负”洛鸣山？ 赵行身子也僵了一下。 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往后退了一点，手也从洛鸣山的下巴上撤下来。 “你脑子在想什么？除了那档子事儿就没别的了吗？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洛鸣山松了一口气。 洛鸣山其实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地球男性喜欢和同性做爱。 既不能孕育生命，又不能获得力量，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真的好奇怪。 他刚刚还在想要是赵行也热衷于这种事儿，他该怎么办。 幸好赵行和那些人不一样。 赵行看着洛鸣山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突然就有些不爽。 他眯起眼，目光沉沉地打量着洛鸣山：“洛洛，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洛鸣山一愣，不安地看向赵行，惶恐之情也一点一点浮现到脸上。 看着他的表情，赵行只觉得浑身的恶劣分子都开始蠢蠢欲动。 他掐了掐洛鸣山的小脸，嗤笑一声，声音低哑又暧昧：“我虽然对男人没兴趣，可外面对洛洛感兴趣的人一抓一大把。这样吧，你以后要是再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挂出去卖，怎么样？” 洛鸣山浑身一僵。 赵行好似没有发现他身体的僵硬，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也是刚听说的，原来这里还能用悔改值做交易。听说卖一次有10悔改值呢，洛洛这么好看，怎么着不得卖20啊？” 洛鸣山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行，眼圈红红的，身体轻颤着，恐惧和不安几乎要将他淹没。 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好可爱。 他要是有长耳朵，一定会吓得垂下来吧。 赵行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皙白柔软的耳垂，眯起眼：“所以，洛洛要乖一点，别惹我生气，知道了吗？” 洛鸣山垂头，咬着嘴唇，连声音中都带着颤意：“知……知道了。” 赵行满意地把手指从被揉捏得通红发烫的耳垂上拿开。 虽然是故意说来吓他的，但偶尔这么吓吓也挺好。 有助于身心愉悦。 赵行轻笑一声，站起身子：“走吧，该回去了。” 赵行推开门，大步往前走。 洛鸣山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 赵行一边走一边想，到底要怎么折磨这只小白兔呢？ 总不能只靠恐吓吧。 不过，不得不说—— 虽然赵行不是同性恋…… 但洛鸣山哭起来可真好看。 赵行一想起他刚刚眼眶泛红的样子，便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愉悦地张开了。 赵行沉浸在“折磨”洛鸣山的幻想里，自然也瞧不见身后的洛鸣山脚步轻快，脸上也挂满了与他如出一辙的愉悦笑意。 ……阿行哥哥确实是变了一些，但也没有变很多嘛。 虽然嘴上说得狠，但心还是很软的。 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啊，不对。 好像比小时候更可爱了呢。 …… 不久后，装晕的张升从杂货间爬了出来。 他咬着牙，颤颤巍巍地骂道：“操……全他妈是变态！” 回到宿舍，赵行有些无聊，就拿着桌上的《悔改行为手册》乱翻。 洛鸣山则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打扫卫生。 赵行翻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抬头问洛鸣山：“你是怎么进来的？” 洛鸣山动作一顿，低声道：“过失杀人。” 赵行愣了愣：“为什么会过失杀人？” “……防卫过当。” 赵行看着洛鸣山变得有些难堪的神色，忽然就明白了。 他把书一扔，叹息道：“这世道完了，怎么这么多死同性恋？” 不怪赵行对同性恋群体有偏见，主要是他已经遇到了太多变态了。 赵行见到的第一个同性恋，就是小时候那个准备对洛鸣山下手的男罪犯。 赵行见到的第二个同性恋，则是他的一个“朋友”。 有一天这个“朋友”问赵行：“赵哥，你歧视同性恋吗？” 赵行当时很客观地说：“我不歧视同性恋，我觉得每个群体都值得被尊重，我只是歧视变态。” 比如说那个意图猥亵儿童的男罪犯。 当晚，借宿在他家的“朋友”穿着蕾丝长袜和吊带短裙来爬他的床。 大半夜的，赵行还以为是鬼，吓了一跳。 赵行黑着脸把人赶走，那人还一脸怨愤：“赵哥，别人都谈女友，就你不谈，承认吧，你就是同性恋。” 赵行：“……” 赵行无语透了，别人那是谈女友吗？今天一个，明天换另一个，那是玩儿呢！也不怕得病。他洁身自好还有错了？ 况且比起女人，他更喜欢玩摩托。 后来这位“朋友”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有消息时，他给赵行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有三个主角，内容不堪入目，赵行看了三秒就退出来了。 可三秒都是晚的了。 因为“朋友”在视频的第一秒就在陌生男人的身上喊着“赵哥赵哥”。 赵哥：“……” 赵哥被恶心得头皮发麻。 赵行抱着马桶吐完回来，“朋友”发了句话：“赵哥，看完觉得怎么样？硬了没，想不想上我？” 赵行如实回了句：“吐了。” 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 第三次遇到同性恋，就是监狱里张升这样的渣滓。 如此这般，赵行很难对同性恋群体不抱有偏见。 “对了，这宿舍里的其他人呢？” 洛鸣山：“有两个人搬出去了，其他的都去上夜班了。” 这里是有夜班可以上的，每三个小时能够得到0.5悔改值，由于挣得并不多，平时是没有太多人去的，今天还住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去上夜班，全是因为赵行。 赵行刚来就把洛鸣山打了，恶名远扬，再加上周铭到处宣扬他的亲眼所见，弄得宿舍里的其他人人心惶惶，恨不得一直待在外面不回来。 其中有两个人已经花费悔改值搬出去住了。 没过多久，剩下的那三个室友下班回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那三个室友中有两个是父子关系，父亲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削中年，孩子看起来才六七岁，分别是5号床和6号床。 那小孩儿也不怕生，知道赵行是他的新室友，立刻就开朗地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吕晓峰，他爸叫吕志强。 赵行看他可爱，就扔给了他一块糖。 而剩下的1号床是一个叫作张岳的男人，三十五六的年纪，面容普通，身材高大，看起来很是沉默寡言。 他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换衣服，整东西。 直到洛鸣山从卫生间里出来，他看着洛鸣山额头上已经染成血红色的纱布，才说了第一句话：“……听说你受伤了，这……这是我买的药。” 他张开手，粗糙宽厚的手心里放着一管崭新的药膏。 洛鸣山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看向赵行。 赵行眯起眼，没说话。 洛鸣山鼓起勇气问：“赵哥，我……我可以要吗？” 赵行心里还挺满意的。 洛鸣山这是真听话啊。 一点儿都不带虚的。 跟小奴隶似的。 但他脸上却没一点儿满意的样子，反而蛮横地说：“你要药膏做什么？是想要早点除掉我给你的见面礼吗？” 洛鸣山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了一下，对张岳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与他擦肩而过。 张岳将药膏捏在手心里，看了赵行一眼，脸涨得通红。 赵行根本没把这人的愤怒放到眼里，他冲洛鸣山招了招手，喊他过来，然后摸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洛洛乖，你做了错事，伤口要多疼一阵儿才能长记性。” 洛鸣山一颤：“赵哥，我知道了。” 11点的时候，宿舍里的大灯便统一熄灭了，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由于人们都居住在地下，很多人都患上了黑暗恐惧症，所以即便是睡觉，这里也不会完全关掉灯光。 就在小夜灯亮起那一刹那，宿舍门才被人鬼鬼祟祟地推开，有一道人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站住。”赵行开口。 那人立刻如雕塑般僵住了。 “……赵，赵哥。”张升战战兢兢地开口。 赵行：“明天搬走。” 他真的不想看到一个两个对洛鸣山有企图的同性恋在他面前晃悠，辣眼睛。 张升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就准备明天搬走的，如果不是一个人一天只能换一次宿舍，他刚刚就已经搬出去了。 他是真的不敢和这两个变态共处一室了。 如果说赵行是崇尚暴力的普通变态，那么洛鸣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令人忍不住跪地求饶的未知杀器。 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脖子紧绷绷的，像是被人掐着，好像离死亡只剩下一线。 张升摸了一下脖子，立刻道：“我明天，明天一大早就把周铭换回来。” “周铭？”赵行皱皱眉，“他很吵，而且脑子有病，听不懂人话。” 张升又赶紧说：“那我明天就直接搬走，不换周铭过来。” 这样的话，这个八人宿舍就剩下五个人了。 挺好。 人越少越好，那么多人，还挺烦的。 赵行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赵行被洛鸣山小心翼翼地叫醒。 宿舍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显然，洛鸣山尽可能地延长了赵行的睡眠时间。 赵行洗漱完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就拿起洛鸣山提前去餐厅买的面包开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行饿了，他竟然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面包尤其美味，吃完之后，身上的困意和疲惫都消散了。 但是赵行依旧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满意，他只是大步往前走，给了洛鸣山一个颇为冷淡的背影。 洛鸣山垂头跟上。 由于错开了出行高峰，赵行就没再选择走楼梯，而是乘坐电梯到了次地面，往学院的方向去。 这里有学院，也有工厂。 在学院上学不能赚取悔过值，可若是不按时上课就会扣除悔过值。 工厂做工能够赚取悔过值，不去也不会扣除。 所以这里的“罪犯”一般是上午上学，下午做工。 赵行也准备暂时这样做。 没办法，他光在洛鸣山身上就花费了35悔过值，现在要节省一点儿了。 赵行和洛鸣山被分配到的学院都是7号学院，那儿离他的宿舍不远，在次地面步行二十分钟，穿过太阳广场，就能到达学院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太阳广场已经开启了“太阳”，红色的大灯悬在高处，将周围照得明亮。 赵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简陋的太阳广场了。 C市的太阳广场比这里要大百倍，那里的“太阳”是悬浮在空中的，还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换颜色，早上是红的，中午是金的，傍晚是橙黄的。 C市太阳广场的宣传册上说，那里的太阳灯是完全按照真实的太阳制作的，甚至还会散发出热量和能帮人美黑的紫外线，位列“仿真太阳”排行榜前十。 不过，也没多少人在意那假太阳和真太阳到底像不像。 毕竟，人类已经离开地球三百多年了。 第5章 大家都是从书籍和影片上认识太阳的，没人真的见过太阳长什么样，自然也不介意这太阳灯和太阳到底像不像。 据历史书所言，389年前，地球开始崩坏，渐渐不适宜人类居住，地球人前往宇宙，寻找新家园。 372年前，人类发现“蓝星”。 蓝星与地球十分相像，只是地面上有危险土著和对人体有害的毒雾。但经科学家探测表明，蓝星的土壤可以隔绝毒雾，因此人类可以在蓝星的地底下生存。 362年前，人类开始陆续往蓝星地底下迁移。 344年前，一亿三千万名幸存的地球人类迁徙完毕，与此同时，地球彻底不适宜人类生活，地球人正式在蓝星地底下开启新纪元。 地历345年的今天，地球人类已经在蓝星的地底下适应得很好了。 不多时，赵行和洛鸣山就到了七号学院。 赵行对这里不可谓不熟。 这儿的男监和女监本来是一南一北分得很开，中间用一层电网隔着，电网若有罪犯靠近，便会与手环联通，将人电击至昏迷。 但这一规则对持着绿光手环的犯罪者子女无效。 恰巧，赵行在这电网中间发现过一个小小的缝隙。 于是赵行便经常带洛鸣山来这边“探险”。 其中七号学院因为有个男子运动场，而成为了赵行的主要乐园。 十多年过去了，“七号犯罪者行为矫正学院”几个大字在学院大门上更显斑驳。 大门之上的红色标语倒是重刷了一遍，愈发夺目刺眼。 “——我违背了地球人行为法则，我悔过，我知错。” 赵行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走进大门。 “嘀，新生报到卡，赵行。” 电子音响起的瞬间，门卫室里的老狱警猛地抬起头。 赵行也看见了他。 赵行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嘿，周爷爷！” 原来是熟人。 这位周狱警原来可喜欢赵行了。 这其实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因为大多数狱警都更喜欢洛鸣山，只有周爷爷是个例外。 小赵行的“童年玩具”大多就是他提供的，赵行也很喜欢他。 周爷爷看见赵行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下一瞬，他嘴唇抿得平直，一种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嫌恶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他扫视了赵行一眼，又低下头看书，声音冷漠：“叫周狱警。” 赵行脸上未散去的笑僵在脸上，他讪讪地放下手。 也是，曾经喜欢的小孩儿变成了个罪犯，是个人都会讨厌。 洛鸣山小心翼翼扯赵行的衣袖，小声说：“赵哥，我这两天也遇见了认识的叔叔们，他们也都不理我，不和我说话了，周爷爷也变得很讨厌我了，你……你别难过。” 他话音刚落，他口中的周爷爷就探出窗来，往洛鸣山手中塞了一个昂贵的苹果，脸上的表情也从冷漠变得和蔼了些：“小山，我查了档案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别害怕，你没错，欺负你的浑蛋死有余辜，你和别人不一样……” 赵行垂下眼，大步向前走。 洛鸣山告别周爷爷，匆匆跟上：“赵……赵哥。” 走到一个拐角，洛鸣山又扯上赵行的衣袖，把手中的水果上供似的递给他。 “啪！” 赵行一挥手，不但扯回了自己的衣袖，还将洛鸣山手中的苹果打掉在地上。 “洛鸣山，你话好多。”赵行嗤笑一声，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想安慰我？从今天开始，没让你说话，你他妈就给我闭嘴，安安静静缀在我身后当个哑巴挂件就行，要你的时候再凑上来给我当乐子，听见了没？” 洛鸣山脸色白了白，垂下头，抿了抿嘴，轻“嗯”了一声。 赵行在新生报到处地下入口刷了卡，洛鸣山却被机器拦了下来，他停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只用一种可怜极了的目光看着赵行。 赵行：“滚吧，上你的课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地下去。 身后的洛鸣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走了。 新生报到室在地下一楼，门口的新生正在排队，其中还有眼熟的话痨周铭。 不过周铭这回没再凑上来和赵行打招呼，反而离得远远的，只是时不时用目光悄悄打量他。 新生报到处一共有五个屋子，会有五个新生同时进行问询分班，因此队伍排得还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赵行。 赵行推开房门走进去，里面有一个穿着纯白制服的狱警，一个机器人狱警，还有一个铁椅子。 赵行坐到椅子上，机器人走过来纠正他的坐姿，让他双臂放到扶手上，后脑勺贴着椅背上的一个圆环，坐得笔直。 紧接着便有铁环伸出，禁锢住赵行的双手和腰身。 狱警一边翻看平板上的资料，一边问：“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赵行语气平静地将整个“犯罪过程”叙述了出来，包括他按断了赵飞宇两个肋骨，打了他两巴掌和踢了他一脚这件事，全程没有进行任何自辩。 这倒和狱警手中的资料吻合。 狱警点了点头，又问：“在这件事中你犯了什么错？” 我他妈错就错在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淹死。 赵行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正经：“我错在蔑视生命，伤害地球同胞，殴打溺水者，并在明知其需要后续治疗的情况下对其置之不理，虽然法官大人并没有把我判定为杀人犯，但我依旧该对赵飞宇的死亡负有一定的责任。” 狱警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机器人。 “嘀。”赵行身后的座椅响了一声。 机器人开口，冷冷的机械音在室内回荡。 “撒谎。” 下一瞬，一股电流从铁椅子导入赵行的身体，他连骨头都疼得发颤，十指被迫张开，痛到痉挛。 赵行一时没有防备，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但也只有一声而已。 几乎就在下一秒，他已经死死咬住了唇，没有再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面色发白，额间渗出冷汗。 狱警看着他，语气平直地再次询问：“在这件事中，你犯了什么错？” 赵行闭上眼停了两秒，直到身上的痛觉已经暂缓，牙齿也不会打颤，他才睁开眼，冷冷地看着狱警，开口道：“我不该救他，更不该在离开之后忘记销毁监控。” 狱警依旧没有开口，再次看向机器人。 空气几乎停滞了一分钟，然后—— “嘀——” “撒谎。” 第二波更严酷的电流出现，赵行嘴唇咬出了血，目光都变得有些涣散。 狱警第三次开口：“在这件事中，你犯了什么错。” 赵行这次缓了更长时间才缓过来，极致的疼痛带来一种麻木感，反而没第一次那么受不了了。 赵行笑了一下，他右腿向前伸直，虽然上半身在铁环的束缚下依旧笔挺，可神色却变得慵懒散漫了些。 他看着狱警的眼睛，语气轻慢：“我没错。” 铁椅没有发出嘀声，而是啪嗒一声解开了铁环。 机器人：“没有撒谎。” 狱警静了两秒，低头在平板上操作了一下，道：“需要思想改造的等级为A级，班级为109班，请在五分钟内离开。” 赵行看过的学院手册上说，A级属于最高级，包含所有没有任何悔过之心的罪犯，必须要在期末考核中考到90分以上才算通过。 像赵行这种手环荧光为白色的“预备犯”，是没有固定刑期的，只有通过思想考核才能离开监狱。 赵行静坐了两分钟，缓了一下，才从屋内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109班在七号学院一号通道的地下九层。 但赵行却直接走向了废弃的九号通道。 上课铃声响起，果然，赵行因为迟到减掉了0.5悔改值。 赵行看了一眼电子卡，就将其放回了口袋，然后拿出手电筒。 九号通道因为废弃已久，停了电梯，也停了灯光。 微弱的手电筒光照着前方的路，赵行一步一步向下走。 一层，两层，三层…… 赵行直接走到地下第十八层才停了下来。 前方没有路了，一堆垃圾堵着楼梯口，陈年的灰尘几乎要将人淹没。 赵行戴上手套和口罩，扒开那堆垃圾和废铁，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通风口。 那个通风口并不大，六岁的赵行钻进去绰绰有余，十九岁的赵行就不行了。 赵行打着手电筒，把头伸进去，可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赵行还是有点儿失望。 他松散地靠着墙，掏出一根烟点着。 刚刚被电击的感觉还在骨头里印着。 妈的，可真疼。 赵行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那个测谎仪可真牛逼。 他的确毫无悔改之心，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情。 赵飞宇该死。 他赵行也必须来这个地方。 两个月前，当赵行无意间看见赵飞宇在水里扑腾时，他就想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他会救下赵飞宇，然后殴打他，最后扬长而去。 没把他扔到水里是因为赵行不想成真的“杀人犯”，因为杀人犯所遭受到的电击等级比“预备犯”要高得多。 他怕疼。 而赵行的最终目的就是来到这里。 他每一步都走在计划之中，又怎会有悔改之心？ 简直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座监狱城里就有着通往上面的通道。 “上面”。 指的不是布置有太阳广场的次地面，而是真正的地面。 那里有和太阳类似的恒星，有超越电子屏的蓝天，有比风扇产生的气流更为温柔多变的自然风，有区别于人造灯光的另外一种光——阳光。 赵行闭上眼，吸了一口混合着尘埃、烟雾的潮湿空气。 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到了未知而璀璨的光明里去。 第6章 “蓝星地面不适宜人类居住”是场骗局。 真实情况是“低阶层人类没资格在蓝星地面居住”。 没错，他们这些实实在在居住在地底下的上亿名地球人都属于低阶层人类。 包括在C市横霸一方的“名流赵家”。 这件事情赵行13年前就知道了。 13年前，赵行照例带着洛鸣山来“探险”，意外来到了这个地方。 赵行和洛鸣山从那个通风口往前爬，大约爬了有十几分钟，才看到了一点儿光亮。 无数龙与勇士的传说在小赵行脑海里回荡。 小赵行一脸兴奋，眼睛亮了亮，像是发现了宝藏。 他对洛鸣山“嘘”了一声，关掉了嘴里叼着的手电筒，兴奋地朝着那抹光亮继续爬去。 光亮是从通风管道下面发出的，透过细密的铁丝网格，赵行见到了一个豪华的，明亮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是一个狱警和一对穿着特殊的男女。 他们穿着材质奇怪的紧身服，脖子上，手腕上都戴着剔透弯曲的电子光屏，四处打量，目光毫不掩饰对这里的鄙夷。 女人说：“这里的环境像是影片上的古地球年代，好落后啊！咦，这里的空气还好糟糕，感觉要长疹子了，这些人类长期生活在地下真的不会得病吗？哎，你说这儿的人平均能活多少岁呀？” 狱警回答：“这里的地球人平均寿命是61岁。” “可怕。”女人一脸不可置信。 男人：“行了，别抱怨了，咱们是来干正事的。” 男人看向狱警：“今年我们要的人准备好了吗？” 狱警满脸堆笑，语气谄媚：“准备好了准备好了，101个穷凶极恶，不知悔改的罪徒，死不足惜，您想怎么折腾都好……” 男人：“做得不错，我要去验验货。” “您往这边来。”狱警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声音小了一些，隐含期待道，“对了，您说要把我调往地面上的事儿……” “啪。”办公室里的灯光熄灭，狱警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赵行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身旁的小洛洛就发出了难以忍耐的呻吟。 赵行慌忙打开手电筒，并熟练地抱住洛鸣山，轻轻拍他的脊背：“洛洛别怕，哥哥把灯打开了，已经不黑了。” 洛鸣山还在发抖，小赵行只好在他身上四处吹气，小声安慰道：“呼呼，洛洛不疼了，痛痛飞走了。” 然后又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 这里有不少人都患有黑暗恐惧症。 洛鸣山是最严重的那种。 据他所言，只要屋子停电，世界完全陷入黑暗，他便觉得好疼好疼，像是有小虫子从他的骨头缝儿里钻出来，咬他的血肉和皮肤。 赵行大概抱了他三分钟，洛鸣山就恢复过来了。 赵行：“洛洛还疼吗？” 洛鸣山：“不疼了。” 赵行这才松开他，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他的眼睛越发明亮：“洛洛，你听到了吗？他们说的是地上！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地上也是有人类住的。” 洛鸣山不太懂，慢吞吞地问：“地上好吗？” 赵行：“肯定是好的嘛，否则那个狱警叔叔为什么想被调到上面去？” 他们一边往回爬，一边交谈着。 赵行：“地上肯定很漂亮，有很多花儿很多草，说不定还会有蝴蝶呢！” 洛鸣山：“蝴蝶是什么啊？” 赵行：“一种很漂亮的，会飞的东西，回去我拿妈妈的书给你看，地上说不定还会有太阳呢，不是太阳广场的那种假太阳，是真太阳！” 洛鸣山：“会很亮吗？” 赵行：“会的，而且真太阳还不会停电！洛洛以后再也不用怕黑了！” 洛鸣山：“哇！” 赵行：“哥哥长大后就带你去上面探险，好不好？” 洛鸣山：“好啊！阿行哥哥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赵行从回忆里抽出神。 他将还剩一截的烟摁在面前的一块儿废铁皮上，转身离开。 手电筒的光亮和赵行的影子渐行渐远。 在光亮彻底消失之前，另一束微弱的灯光在角落亮起。 洛鸣山从昏暗处走出来，盯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烟头看了两秒，然后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和中指，将其夹了起来。 洛鸣山将烟放到嘴巴里，然后学着赵行的样子吸了一口。 “咳咳。” 洛鸣山皱起眉，擦掉咳出来的眼泪，只觉得这东西又苦又涩又呛的。 这就是赵行现在喜欢的东西吗？ 好怪。 再抽一口。 虽然不太习惯，但一想到赵行很喜欢，洛鸣山忽然就觉得抽烟这一活动变得别有趣味起来。 三四个呼吸后，洛鸣山已经学会了。 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夹着半根烟，神情慵懒放松，抖掉烟灰的动作看起来娴熟而又优雅，竟将赵行的姿态学会了九成。 甚至还眯着眼，无师自通地沾染上了一些赵行特有的痞气。 最后，他又学着赵行的样子将吸完的烟摁在铁皮上。 完美。 完成了抽烟这一项举动，洛鸣山转头看了一眼陈旧的通风口，也转过身子，举着手电筒往回走。 赵行在七号学院晃荡了一圈，有些无所事事，想了想，还是去上课吧。 迟到扣0.5点悔改值，逃课扣1点悔改值，现在过去还能省下0.5。 赵行走进109班的时候，第二节 课刚刚开始，同学们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宣誓，正好背完宣誓词的最后一句。 “……我违背了地球人行为法则，我悔过，我知错。” 这个班大概有二十多个人，声音很大，很齐，铿锵有力，大家的表情也一个比一个正经。 可如果赵行没有猜错的话，这整个班都是不知悔改的“A级改造者”。 赵行瞅了一圈，发现竟有两个熟人。 洛鸣山和室友张岳。 赵行挑了挑眉。 洛洛也在啊。 啊，对了，他是防卫过当进来的，觉得自己没错也情有可原。 所有人坐下去之后，赵行敲了敲门框：“报告。” 机器人老师用红色眼睛对他扫描了一圈：“进。” 赵行有些新奇地看了看它。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A级班的教师全部由机器人代替。 因为A级改造者不知悔改，穷凶极恶，教师的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障，所以教师全由机器人代替，并由人在背后操作。 教室有不少空位，洛鸣山左边就有一个，赵行径直走过去。 可当他走到位置时，脚步又忽然顿住，他突兀地换了个方向，走到了洛鸣山的右边。 坐在洛鸣山右边的是一个将近两米的壮汉，脸上肥肉纵横，脖子上都是刺青，不管是宣誓的时候还是现在，都在盯着洛鸣山。他舔着嘴唇，一脸势在必得，甚至把手悄悄往左边移动，意图去碰洛鸣山放在桌上的白皙手指。 “叩叩。” 赵行在他桌子上敲了两下，语气懒散：“起来，给我让座。” 班级里的其他同学全都扭过来看，连机器人教师都停下了翻教案的动作。 壮汉也没想到有人刚来就这么嚣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声音低沉，隐隐压抑着怒火：“旁边还有别的位置。” 赵行：“不行，我就要坐这儿。” 壮汉拳头握得咯咯响，脸上青筋跳动，但他看着机器人红通通的监控眼，最终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他不是想忍气吞声，只是现在不是好时机，等下了课，他一定、一定把人拉到卫生间…… 壮汉一边想着不久后赵行的惨样，一边走到洛鸣山左边坐下来。 可他屁股还没挨上凳子，一个外套就被扔上了桌子。 赵行懒洋洋开口：“这儿也不许坐，滚远点去。” 壮汉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 赵行耸肩：“没什么意思，你身上太臭了，好几天没洗澡了吧，所以想让你坐远点儿。” “妈的！”壮汉怒气一下子被引燃了，他大骂一声，举起拳头就朝着赵行的脸上打了下去。 从这名壮汉第一拳打空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出手。 接下来，局面完全变成了赵行单方面的殴打。 五分钟之后，壮汉倒在地上抽搐，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赵行在发红的右手上吹了口气，轻轻甩了甩，然后散漫地在洛鸣山左边坐了下来。 教室一片寂静。 “叮——” “赵行，扣20点，余额74.5悔改值。” “曹琮，扣10点，余额8.7悔改值。” 听到电子提示音，在地上抽搐不已的曹琮抽搐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有气死过去的趋势。 “不公平啊。”赵行撇撇嘴，抱怨道，“明明是他先动的手，我是受害者啊，怎么要扣得比他多？” 好无耻！ 好嚣张！ 好不要脸！ 众人看着地上被揍得面目模糊的曹琮，又瞅了瞅脸上一点擦伤都没有的赵行，纷纷在内心疯狂吐槽！ 机器人教师的机械手臂在曹琮身上扫了一下，确定其没有生命危险，就转身往讲台上走，接着响起的电子音听起来冷漠无比：“肃静，继续上课。” 曹琮这才缓慢地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寻了个离赵行最远的位置坐了下去。 洛鸣山眼睛亮晶晶的，他张开嘴想对赵行说话，又想起来赵行的警告，只好乖乖地把嘴巴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张纸条递到了赵行面前。 “那个人就是一直骚扰我的人，赵哥，谢谢你。” 赵行嗤笑了一声。 操，这小傻逼够自恋的，他哪里是为了帮助洛鸣山才打人的，他明明就是为了故意找事儿，好尽快成为“101个穷凶极恶”的人选之一。 不过…… 赵行盯着这张纸条看了看，感觉有些古怪。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平整秀气，每一笔每一画都写得很认真。 ——和五岁洛鸣山的字迹一模一样。 十多年过去了，他是没再练过字吗？怎么还写得这么幼稚？ 不过赵行懒得多想，直接把纸条团巴团巴扔回去，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其实这里的课堂管得还挺松的，平常只有迟到、早退、缺课扣分。 至于课堂上，不管你是睡觉还是说话，还是走神儿，都是不扣分的，只是这些行为全都会被记录下来录入平时分系统，并入学期考核。 当然，赵行的主要目标就是拿到思想考核的最低分，入选“不知悔改，穷凶极恶组101”。 可赵行刚趴下，就感觉有温热的气息靠近了。 他皱着眉睁开眼，就看见了洛鸣山那张放大的脸。 赵行精神恍惚了一下。 其实不怪洛鸣山这么招惹变态，他长得是真心好看。 人类长期在地底下生活，即使偶尔会去太阳广场晒晒“假太阳”，大多数人的皮肤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洛鸣山的皮肤却是最白的那一种，五官又精致得无可挑剔，睫毛又浓又长，让他整体有一种不似真人的漂亮，像是橱窗里昂贵美丽的娃娃…… 赵行回过神来，一巴掌盖到洛鸣山脸上，把他推远了：“你干什么？” 洛鸣山解除哑巴模式，他盯着赵行的嘴唇，问：“赵哥，你嘴唇怎么破了？” 不是刚刚打架打的，洛鸣山确定。 而且破在下嘴唇，像是……咬的。 洛鸣山垂下眼皮，静静思索。 洛鸣山拒绝思索是别人咬的可能性，直接锁定为是赵行自己咬的。 一个人在什么况下才会咬伤嘴唇的这个位置呢？ 忍痛的时候。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所以是分班的时候…… 洛鸣山猛地抬起头，声音有点冷：“你被电击了？” 他的语气、表情都太不像洛洛了，甚至连赵哥都没有叫。 赵行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洛鸣山。 洛鸣山很快调整好表情，声音也软了下来：“赵哥，疼吗？我有药，要不要涂？” 赵行其实还是挺怕痛的，可他刚遭受过电击，身体还有些麻麻的，所以这回也没觉得嘴唇多痛了，如果不是洛鸣山提醒，他都不知道嘴唇破了。 不过洛鸣山已经把药膏拿出来了，赵行就顺手接了过来。 没想到味道还挺好闻的，甜甜的，没有任何药膏的气息。 “赵哥，涂错位置了。”洛鸣山提醒，“再往左边一点。” 赵行手往左边移。 洛鸣山：“不是，再右边一点……” 麻烦，不弄了。 赵行把药膏扔到桌上。 洛鸣山拿起药膏，声音很软：“赵哥，我帮你好吗？” 小时候赵行经常受伤，而每一次都是洛鸣山帮他上的药。 赵行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粉色的药膏挤在洛鸣山葱白的指尖上，然后轻柔地擦过赵行的嘴唇。 ——阿行哥哥嘴巴很硬，嘴唇却很软呢。 ——操，小傻逼一个男的，为什么手指头又嫩又软，一点儿茧子都没有？真不像话。 两人同时胡思乱想道。 涂完药膏，洛鸣山像小时候一样凑过去，在赵行的嘴巴上吹了吹气，小声说：“呼呼，痛痛飞走了。” 然后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赵行呆住。 “啪！” 下一秒，赵行一把推开他，猛地站起来，带动凳子都倒在地上。 赵行耳朵尖都羞耻地红了起来，他大吼：“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洛鸣山仰头看着赵行，也呆呆的，还有些茫然，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7章 他闹出的动静太大，机器人教师都停止了讲课，全班同学再次把目光投到赵行身上。 还有几个同学表情很是复杂，有人意味深长，有人羡慕嫉妒恨，有人恍然大悟，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个细瘦娘炮在捂着嘴偷笑。 赵行怀疑那些人之所以这副表现，是因为全都看见洛鸣山那傻逼给他“呼呼”还“亲亲”了！ 操。 赵行踢了一下桌子，课也不想上了，转头就走。 洛鸣山慌忙跟上。 电子卡叮了两声，应该是两人都因为早退扣了0.5点，不过赵行情绪激动，什么都没听清。 出了教室，赵行一边爬楼梯一边骂骂咧咧：“洛鸣山，你智障吧你傻逼吗？！你脑子里装的是水吧？ “你去做过检查吗？检查是不是说你脑子有问题？！ “你小脑发育不完全吧你？！ “你是真傻还他妈是装傻啊？我真没见过十七岁还这么脑残的人！ “你他妈是故意玩我呢吧，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种事情，是想让我丢人吧你？！我不相信有人真这么蠢！你是演的吧！” 赵行骂了一路，从教室骂到校门口，洛鸣山垂着头，皱着眉，一言不发，表情还有点儿严肃。 赵行骂得口干舌燥，这才发现身旁的人已经安静了很久。 他转头看向洛鸣山。他本以为这人已经深知自己做了蠢事，正在深深悔恨，羞愤难当，可他定眼一瞧，发现洛鸣山只是垂着眼，抿着嘴，表情坦荡。 好似赵行只是在大呼小叫，小题大做，吵吵嚷嚷，无理取闹。 赵行忽然不爽。 他眯起眼，伸出食指狠狠戳向洛鸣山的额头，直把他戳得往后一个趔趄。 洛鸣山看向赵行，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开口：“可是，是你告诉我，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赵行：“……” 好吧。 这件事的确是赵行先开始的，因为他从小就怕痛，又经常受伤，偶尔发现别的妈妈给孩子抹药的时候会“呼呼”，就上了心，想让别人也对他呼呼。 可这件事儿真的太羞耻了，是年仅五岁的赵行也觉得羞耻的程度，他不好意思对妈妈说，只好忽悠当时才三岁的洛鸣山给自己“呼呼”。 还告诉他，全世界都是这么做的，一定要严格执行，毕竟这是很重要的流程，就像睡觉要闭眼睛一样重要。 ……至于亲亲，纯粹是赵行夹带私货。 洛鸣山小时候又软又白，又乖又听话，赵行很喜欢亲他，也很喜欢被他亲。 赵行看着洛鸣山，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了，只有洛鸣山停留在原地，一直没有长大。 赵行忽然想到了什么，眯起眼，声音也冷了一些：“等等，你给别人也是这么上药的？” 洛鸣山摇头：“我只给你上过药。” 赵行松了一口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垂下眼，语气又变得冷漠起来：“以后别这么做了，这种事情很幼稚，只有小孩才这么做。” “可是你曾经说——” “而且，”赵行打断他，他看着洛鸣山的眼睛，唇角勾起，脸上一点一点浮现出嘲讽和鄙夷，“你以为我们还是从前的关系吗？” 洛鸣山停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一点一点垂下了头。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脸庞一点点失去颜色，变得煞白。 像是一幅被主人丢弃的，褪色的旧画。 这里的食堂在学院与工厂的中间位置，一共有三层，分别是地下一层、地下二层、地下三层，里面的东西一层比一层昂贵。 赵行晃晃悠悠地去了最便宜的地下一层。 果然，过去了十多年，这里的菜色没有丝毫改变。 这里的饭菜价格都在0.1～0.3点悔过值之间，最便宜的是营养剂，售价0.1，剩下的就只有土豆泥红薯泥和米饭，土豆泥0.2，红薯泥0.3，米饭是0.1。 赵行买了一碗米饭，一份土豆泥。 果然，黏黏糊糊的，难吃得要死。 赵行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洛鸣山也拿了和他一样的，安安静静地在他旁边吃着。 这里的餐厅很大，居住在一至十号楼的男罪犯都在这里吃饭，赵行虽然已经开始扬名，可毕竟才来了一天，还有很多人不认识他，所以并没有出现上学时期那种被人避如蛇蝎的状况。 反倒是洛鸣山，因为精灵般的美貌引来无数目光和觊觎，没一会儿，他们旁边就坐满了人。 但因为和洛鸣山坐在一起的赵行一副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倒没有人出言骚扰。 赵行饭吃了一半，餐厅门口就出现了一阵骚动。 赵行咬着筷子抬头看去。 只见拥挤的人群如浪潮般分散，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 道路的正中央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头发剃得很短，几乎露出头皮，皮肤则是罕见的小麦色，肌肉也练得很好。 他身后跟了七八个跟班儿。 看起来排场很大，像是老电影里的黑道出场。 操，好羡慕。 他一定能入选“101”吧。 赵行酸酸地想。 赵行一边看着那个“老大”，一边继续思考，他是不是路线走错了，一个人单打独斗到底是有点儿没排场，难道他应该像以前一样收一波小弟？ 可万一再收一波蠢蛋怎么办？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赵行就看见那“老大”径直地朝他走了过来。 然后，“老大”赶走了桌上的其他人，霸道地坐在了洛鸣山的对面。 他直勾勾地看着洛鸣山的脸，声音低沉：“我是苏格，你叫什么名字？” 赵行：“……” 赵行把筷子一扔，气笑了。 他转头看向洛鸣山，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笑着说：“操，洛洛宝贝儿，你他妈真会给你赵哥找事儿，要不脸划烂得了，怎么这么招人啊？！” 洛鸣山浑身一抖。 苏格这才注意到洛鸣山旁边的赵行，他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对手下吩咐道：“把他拖走。” 赵行又笑了。 妈的，好嚣张。 赵行已经好久没见过比他还嚣张的人了。 坐在苏格左右两边的两个大高个轰隆一声站起身。 “啪！” 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毫无预兆地被人掷到木桌上，砍豆腐一样嵌入五六厘米。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 赵行轻松地把投出去的刀拔回来，娴熟地在指尖把玩，他看着苏格，散漫地笑了笑：“我看谁敢动。” 苏格做了个手势，他的两个手下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动作。 他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这过于年轻的，看上去不过20岁的男人。 这里是不禁刀的。 可有一点却规定得明明白白。 只要携带刀具产生肢体冲突，不管有没有见血，一律扣分50点起步。 说明要么这人悔改值颇多并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要么这人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可不管是哪种，这人显然都是不好惹的。 苏格目光从赵行手中的刀移到他的脸上：“小兄弟，一时冲动把自己送到悔过室电击不划算，要不咱们谈谈？” 赵行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刀，漫不经心地开口：“好啊，你谈。” 苏格又看了一眼洛鸣山，不过这回目光没有停留太久。 他问：“你旁边这位……是你的恋人还是情人？” 赵行手中的刀都差点吓掉。 他无奈道：“叔叔，我长得很像gay吗？” 年仅30岁就被人叫叔叔，苏格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保持平静的情绪：“那他是……” “哦，他是我的小奴隶，要给我端茶倒水解闷逗乐子的。”赵行摸了摸洛鸣山的后脑勺，笑眯眯地说，“是吧洛洛？” 洛鸣山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苏格松了一口气，释然地笑了笑，姿势也松散了些：“这样吧，你把他让给我，我可以给你别的。” 赵行兴致勃勃地问：“你能给我什么？” 苏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那还要看你想要什么？” 他身子往前倾了一点，声音也压低了，低调沉缓道：“香烟，美酒，宝石，女人……” 赵行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女人怎么给？这儿有？” 洛鸣山眉毛皱了一下。 “哈哈哈哈，小兄弟，真爱开玩笑，这儿虽然没有女人，但等你出去，我保准给你安排——” “那算了。”赵行撇撇嘴，打断他，“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苏格坐直身子，声音也明朗了些：“那就给小兄弟最有用的，悔改值怎么样？100点。” 周围响起几声抽气议论声。 100点悔改值，那可是100万换来的。一个犯人每天出去工作，不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每天吃最便宜的食物，不产生任何额外花销，都需要大半年才能攒下。 连赵行都有点儿意外了。 大手笔啊。 好心动啊。 赵行默默在心中衡量计算。 看着赵行发亮的眼睛，洛鸣山心中一沉。 大致计算完毕，赵行神色都变得轻快了，他转过头，用双手捧住洛鸣山的脸颊，满脸惊喜：“洛洛，你好值钱，我原本以为你能卖20，没想到你能卖100啊。” 洛鸣山脸颊如雪般苍白，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行，睫毛轻轻颤动，眼眶立刻红了起来，眼角都湿润了，美丽得像是破碎绝望至落泪的人鱼。 “洛洛哭起来好漂亮。”赵行喃喃道，动作温柔地用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泪。 赵行转头看向苏格：“漂亮吧。” 苏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喑哑低沉：“漂亮。” 赵行笑笑：“得加钱。” 苏格：“……” 苏格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洛鸣山脸上收回来：“你要多少？” 赵行：“三百。” 苏格语气沉沉：“这么漫天要价，你不怕我直接抢？” 赵行一边摸着洛鸣山的头，一边看着苏格：“什么抢不抢的多粗暴，你要是给我合适的价钱，我保证让洛洛好好伺候您，是吧洛洛？” 洛鸣山垂着头没有说话。 苏格暗暗在心中衡量，虽说这人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也对身旁的美人没一丁点儿兴趣，可是……那美人就不一定了，明显对这渣直男有留恋。 若是能从他手里买过来，说不定还能断了美人的念想。 而且，三百万，这么一个绝色，说实话真不亏。 没想到这小监狱还有这种顶级货色，将他原来见过的那种一线明星都比得黯然失色。 苏格做了决定：“成交。” 赵行拿出电子卡，满脸都是期待：“来吧。” 苏格也拿出了电子卡，但是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定定地盯着美人。 “哦，懂。”赵行拍了拍洛鸣山的后背，“滚吧，以后别跟着我了，跟着苏大哥去。” 洛鸣山垂着头，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赵行有些不耐烦地踢了他凳子一脚：“滚！” 洛鸣山还是不动。 赵行嗤笑了一声，道：“洛鸣山，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吗，现在到你赎罪的时候了。” 洛鸣山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更衬得一双眼睛漆黑如深渊，他缓慢地开口问道：“……我这样做，阿行哥哥会原谅我吗？” 赵行忽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移开视线，四下张望：“有可能吧。” 洛鸣山沉默了两秒，才缓慢地，像木偶人一样站起身子，向苏格身边走去。 赵行迫不及待地晃了晃手中的卡：“快快快！” 苏格在电子卡上一番操作，便划了300点悔改值给赵行。 赵行心满意足地把卡放到口袋里，站起身子：“谢啦。”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转过身走到洛鸣山面前：“洛洛，拜拜，记得好好伺候苏大哥啊，千万不能让人白花钱。” 洛鸣山垂着头没有说话。 赵行皱了皱眉，有点不满：“洛洛，和我说再见。” 洛鸣山这才抬起头，他面无表情地，动作僵硬地，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再见。” 赵行笑眯眯挥手：“洛洛再见。” 赵行左手放下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一把抓住洛鸣山的手腕，掏出怀中的匕首扔向苏格的大腿，然后拉着人就跑！ 苏格几乎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捂住不断流血的大腿，疯了一样地大喊：“拦住他们！” 一个手下慌忙给苏格处理伤口，另外六个齐齐追向赵行，赵行眼见跑不掉，只好把洛鸣山推到外围，转身与这六个人纠缠。 所幸，大家都知道洛鸣山是他们老大的人，都没动他。 没一会儿，苏格和围观的众人都惊恐地发现：这个赵行简直不是人。 面对六个专业打手，他竟然毫不落下风，甚至明显还占有优势。 赵行动作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六个人中就倒下了两个。 别的不说，赵行对自己的拳脚功夫还是挺自信的。 他从小就打遍同龄人无敌手，从十岁起更是请了专业人士来教他跆拳道和散打。 17岁的时候还去C市的地下拳场待过一段时间。 18岁的时候，C市的那个小拳场就已经没他的对手了。 可以说，从18岁开始，赵行打架就没输过。 眼见那六个打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苏格气得青筋暴起，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不过他没去动赵行，反而拿着那把沾血的匕首，目光阴鸷地去抓一旁的洛鸣山。 赵行心中一惊，慌忙解决最后一个人，然后转过身飞起一脚踢掉苏格手中的匕首，一把将洛鸣山拉了过来。 就在这时，刚刚没参与群架的第七个打手竟然拿起凳子朝着洛鸣山的脑袋砸了过去。 操！ 赵行大脑一片空白，紧紧将洛鸣山抱到怀里弯下了腰。 “砰！”实木凳子砸在赵行的肩膀和脑袋上，碎木屑刺入脖颈，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脑袋被砸了，赵行有些发蒙。 恰在这时，身后又有人狠狠朝着他的腿窝踹了一脚，赵行趔趄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支撑住，栽倒了下去。 倒地的那一瞬间，赵行眼前发黑，头昏脑涨，却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护住了洛鸣山的后脑勺。 眼见两人倒在地上，暂时没了反抗之力，苏格冷笑一声，捂着血流不止的大腿，拾起地上的匕首，一瘸一拐地朝两人走去。 走到赵行身边，他半跪在地上，一脸阴狠地举起匕首朝着赵行的后颈刺下去！ “啪！”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抓住了。 紧接着，他看见那张令他着迷不已的绝色面庞从赵行的肩头探了出来。 那张雪白的脸庞上沾着几滴鲜血，却失去了所有脆弱和绝望的情绪，一双黑沉沉的眼冷厉如刀，让人彻骨发寒。 几乎就在同时，苏格感觉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变得钻心地疼，一股诡异的力量钻了进来，他牙齿打战，骨头缝都开始发疼，精神也变得恍惚了一些，感觉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 可这一切只发生在两秒之内。 两秒后，那个美丽冷漠的男人用一种很轻的力度把他推开了。 苏格心中一松，觉得恐惧消逝，他舒心一笑—— 可下一瞬，他瞳孔紧缩，一种极致的痛苦将他淹没，他浑身发抖地栽倒在地上，逐渐失去了呼吸。 “死人了——” 有人惊恐大喊。 第8章 赵行脑袋发昏，神志也不太清醒了，听到别人叫喊，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结果看见那苏格不知怎么就倒在地上，他的第七个手下半跪在他身旁摸着他的颈动脉，脸色发白。 竟然死了？ 赵行很是意外。 他晃了晃脑袋，勉强打起精神，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站起来之后，赵行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洛鸣山。 洛鸣山指尖有些颤抖地摸上赵行脖颈的伤口，惨白的脸上溅着血，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赵行顺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果然沾了一手血。 眼见怀里的人连身子都吓得发抖了，赵行又玩心大起，将一手血抹到洛鸣山脸上，看向那双蒙了水雾的眼，沉沉笑道：“怎么，吓着了？” 洛鸣山睫毛微颤，声音喑哑，艰涩开口：“……阿行哥哥，你又受伤了。” “没事儿，我这——”赵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操！ 这他妈是为洛鸣山那傻逼挡的！ 赵行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他刚刚脑子进水了吗？！ 如果他脑子没坏，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儿？！ 他赵行才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大傻逼吧！ 赵行暴躁地把洛鸣山推开，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妈的，碍手碍脚的，害老子受伤……” 话音刚落，就有一波狱警呼啦啦围了上来，用担架将苏格抬走，又把参与纷争的这些人全都带走审讯。 许是监控背后的人工智能检测到这场事端已经结束，场上这几个人的电子卡传来此起彼伏的扣分声。 “钱鹏，扣20点，余额78.5悔改值。” “李飞，扣20点，余额77.9悔改值。” ………… “苏栋安，扣30点，余额168.4悔改值。” 苏栋安就是刚刚那个拿凳子砸赵行的，他竟然也姓苏，卡里的余额也比别的人多，不知道是和苏格有什么关系。 赵行眯起眼。 就在这时，担架上苏格身上的电子卡也叮了一声。 “苏格，扣80点，余额2954悔改值。” 他动刀了，虽然没见血，但也是50点起步，这在赵行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余额…… 赵行暗暗咋舌，加上划给自己的钱和发给他手下的钱，苏格这是充了至少四千万了啊。 大佬大佬…… 然后是赵行。 “叮——” “赵行，扣240点，余额133.7悔改值。” 一个人，一场架，一对八，打掉240。 餐厅顿时嘈杂了起来，看向赵行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复杂。 连在前面带路的几个狱警都对他多看了两眼。 赵行低头伸着手指算数。 算下来他这一折腾是净赚60，但脑袋被打了，脖子也负了伤。 加加减减，基本上没赚。 赵行皱皱眉。 而且…… 赵行看向担架上被抬走的苏格。 这个人莫名其妙就死了，不知道会不会算在他身上，要是他再因此担条人命，可真是亏大了。 所有人里，只有洛鸣山没被扣分，只是脸颊被赵行抹得血糊糊的。 旁边一个年轻的狱警看着他沾满鲜血却难掩绝色的脸，声音都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洛鸣山，你是受伤了吗？如果严重的话可以先申请救治。” 洛鸣山摇摇头，转头看向赵行，声音微沉：“赵行受伤了，很严重，需要治疗。” 狱警犹豫了一下。 洛鸣山没有被扣分，说明这场群殴他没掺和，就算带走也是问个话就能放出来，先去治疗也无可厚非，可赵行却明显是这场群殴的核心人物…… 赵行嗤笑一声，声音懒洋洋的：“警官，我们家洛洛的电子卡又没响，您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您对他可够关注啊。” 年轻狱警的脸庞立刻涨红了起来。 他发誓他对洛鸣山绝无冒犯之心。 只是…… 洛鸣山那张脸简直好看得不像真人，就连现在大火的明星和他相比都变成了庸脂俗粉。 他一出现在监狱，不仅引起了诸多狱友的注意，连不少狱警都在背地里讨论。 他进来的原因被查出来，更是引起无数狱警的惋惜和怜悯。 这是不少狱警内部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被赵行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还是有几分难堪。 果然，前面带队的队长脸色黑如锅底，冷冷扫了年轻狱警一眼，沉声道：“肃静。” 赵行耸耸肩，闭上了嘴。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懒散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九个人被分别关在九个小屋子里，等着被传讯。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赵行就被叫了过去。 他跟着带路的狱警走到另一个铁屋子里，这地方和分班时进的那个屋子有点儿像，也是狱警，铁椅，机器人。 问话的狱警是之前带队的队长，四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端正严肃，竟还有一点儿面熟。 赵行语气平静，客观地叙述了整个过程，并强调了一下自己倒地后就没有任何攻击动作，因此完全不明白那个苏格到底是怎么死的。 队长翻了翻面前的资料，没有说话。 赵行身体往前倾了一些，忍不住开口问道：“苏格到底是怎么死的？” 队长：“心源性猝死。” 赵行松了一口气，并默默感慨自己的好运气。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道：“跟我们没关系吧？” 队长皱了皱眉，回想起监控里看到的画面。 不少狱警分析洛鸣山出手前，那个苏格就已经有点儿病发症状了，否则洛鸣山不可能轻飘飘地拦下苏格那奋力一击。 但关彭程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监控没有拍到洛鸣山的表情，却十分清晰地拍到了苏格的。 他被洛鸣山抓住手腕，松开匕首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情绪很奇怪，像是……极致的恐惧。 但洛鸣山只是抓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凶，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伤害的举动。 而医生的诊断单也写得明明白白。 死因确实是心源性猝死，与旁人无关。 关彭程回过神来对赵行说：“苏格的心源性猝死与情绪波动过大有关系，经由我们商讨，一致决定再扣掉你50点悔过值。” 赵行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他身上的电子卡也应景地响起提示。 “赵行，扣50点，余额83.7悔改值。” “赵行，”坐在玻璃墙后的队长再度开口，“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是吗？你知道苏格不会放过洛鸣山，但和他们打起来会花费很多悔过值，所以刚开始就故意与他们提出300点悔过值的交易，好能更好地保护洛鸣山是吗？” 赵行：“……” 赵行被这个说法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嗤笑了一声，眉眼间全是不屑：“什么鬼啊，我是真想卖了洛鸣山，但后来反悔是因为觉得300太少了……早知道折腾下来就挣了10点，还受了伤，我绝对不会再嫌300少了。” 队长神色复杂地看了赵行一眼。 赵行心中有些得意。 感觉自己离“穷凶极恶101”越来越近了。 没错，他赵行就是个垃圾，就是个人渣，快点把他送走吧！ “嘀。” “撒谎。” 铁椅子和机器人相继发声。 赵行狂妄不羁的，六亲不认的，冷酷无情的笑容僵在脸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电流导出。 队长倒是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叹了口气：“赵行，你不认识我了吗？” 赵行愣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看您有点儿眼熟。” “我姓关，你们小时候叫我关叔叔。” 关叔叔…… 赵行想起来了。 在他和洛鸣山遇到□□之后，赵行因为伤势过于严重受到了狱警的关注。 赵行趁机将这件事彻底抖搂了出来。 因为涉及到的是男罪犯，所以当时与赵行接洽的就是这个关队长。 最后那个男罪犯得到了应有的处罚，他被扣了数额很大的悔改值，被关进了电击室，最后因为没挺过来，死在了那里。 赵行还记得事情结束后，关警官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你很勇敢，保护了弟弟，很棒，很了不起。” 赵行：“……关叔叔。” 他扯了下嘴角，想起了那位门卫室的周爷爷。 周爷爷曾经也很喜欢自己，可现在却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眼睛里的失望和厌恶都快满溢出来。 赵行看向关彭程，笑得很无所谓：“关叔叔，您也没想到再遇到我时，我会变成这么一个罪犯吧？” 关彭程看着赵行，纠正他：“你不是罪犯，只是预备犯而已，只要你改好，并在思想考核中达标，就可以离开了。” 赵行笑了一下：“改不好了关叔叔，您看错人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可别忘了，我可是七岁就因为杀人未遂进了问题儿童治疗中心的人啊。” “那件事，我一直觉得另有隐情，我相信你……” 空气好像突然静滞了。 通风口的换气声，电子设备的运行声，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好像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赵行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没听见，他好像在这一刻被一种东西隔离了起来，世界静寂，他耳朵里只能听见唯一一种声音——关彭程说话的声音。 他盯着关彭程的嘴唇，听见他说——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推洛鸣山的。” …… 全世界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如数回归。 赵行闭上眼，勾起唇角嗤笑了一声。 啊。 他刚刚在期待什么？ 真是无聊。 坐在测谎椅上，赵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种椅子不能对儿童使用，可是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他在这里把当时的真相说出来会怎么样呢？ 只要他说出真相。 洛鸣山的懦弱与谎言就会大白于天下。 赵行心脏忽然跳得很快，他五指抓着电椅的扶手，嘴唇动了动，看向关彭程：“我……” 他停住了。 “我可以离开了吗？”赵行垂眸。 关彭程愣了一下：“可以。” 赵行站起身子，垂下眼，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算了。 已经了结的案子，还提它干吗？ 说出真相就能将他“被教育”的一年时光抹去吗？ 说出真相，就能在洛鸣山身上完全复刻他曾经的遭遇吗？ 不会的。 “想让所有人相信自己是清白的”这个愿望属于七岁的赵行。 不属于十九岁的赵行。 十九岁的赵行只想活得随心所欲，变得更坏更嚣张一点，成为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恶人。 然后被选到“地上”去。 至于洛鸣山…… 洛鸣山的卑劣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洛鸣山该受到的制裁他一个人施予就行。 让别人惩罚，哪有他亲自动手来得痛快。 …… 赵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不久前洛鸣山的泪眼。 当洛鸣山以为自己要被卖掉时，整张小脸都变白了，可他眼角是红的，睫毛也湿润了，漂亮的眼睛像隔了层玻璃似的晃荡着泪光。 ……惹人心痒痒。 赵行摸了一把脖颈的伤口，眯起眼。 啊。 他今天因为洛鸣山受了伤。 是不是该去讨些利息呢？ 赵行刚走出门，便看见洛鸣山背对着他，站在走廊尽头。 旁边还有那个今天遇见的年轻狱警在和他聊天。 年轻狱警：“那个赵行……他好凶残啊，我进来这么久，还是第一回 见到有人一次能扣上两百多分，你都不怕他的吗？” 赵行得意地勾起唇角。 是吧，很凶残吧，很可怕吧，很无可救药吧。 看样子他现在的名声已经刷得差不多了，至少在这个年轻狱警的心中应该是NO.1了。 见洛鸣山没说话，年轻警察也不觉得尴尬，一个人自问自答：“也是，你是他老婆，你怎么会怕他？” 赵行：“？？？” 年轻狱警若有所思：“我同事们都说，那赵行虽然看着很凶，但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老婆才和人起争执的，所以也不算无可救药，比那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苏格好一万倍呢……” 赵行：“？？？？” 妈的，生气了！！！ 第9章 “他是很好。”洛鸣山终于开了口。 他面色冷淡地看了年轻狱警一眼：“但我不是他老婆。” 年轻狱警一脸茫然：“啊……那你是他老公吗？” 赵行：“……” 年轻狱警打量了一下洛鸣山，忽然发现这美人个子竟然比他高了快半个头，半垂的睫毛遮着眼，神情冷漠。 他脸上被人肆意涂抹的鲜血已经干涸，猩红的颜色又为他整个人添染上了一分诡谲危险的气质。 ——和在赵行面前完全不同。 ……哇！ ……哇！哇！哇！ 年轻狱警睁圆眼，顿时感觉自己掌握了一个绝世大秘密！ 洛鸣山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烦：“我们不是同性恋。” 他停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我们还很讨厌同性恋群体。” 虽然洛鸣山原本对同性恋群体没什么感觉，顶多觉得有点儿奇怪，有点儿烦，但既然赵行很讨厌同性恋，那么他自然要与赵行保持高度一致。 “洛洛说得没错。” 一个带笑的嗓音响起，赵行笑着走了过来，摸了摸洛鸣山的后脑勺：“十个同性恋九个傻逼，我们才不是那种东西。” 年轻狱警微微张开嘴，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一脸疏离冷漠高不可攀的美人顿时软了下来，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行，还很乖很乖地重复了一句：“嗯，我们才不是那种东西。” 年轻狱警：“……” . 眼见两人准备离开，小狱警忍不住提醒：“……那个，洛鸣山，你要不要去洗洗脸？洗手间就在旁边。” 赵行身上有伤，要去医疗所处理，可洛鸣山脸上纯粹是血污。 洛鸣山摸了一下脸，转头看向赵行，征求他的同意。 赵行颔首：“去吧。” 洛鸣山这才走向旁边的洗手间。 年轻狱警：“……” 这种事儿都要征求同意吗？ 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特殊play？ 洛鸣山进去之后，赵行也跟着他进去了。 不得不说，审讯处理中心的洗手间可比他们这些罪犯住的地方高档得多。 不染纤尘的干净镜面清晰地照出了赵行伤痕累累的狼狈身形，以及洛鸣山沾染着血污的漂亮脸庞。 赵行盯着镜子里的洛鸣山。 他脸上的血污已经洗掉了大半，水珠挂在眼睫上，更衬得他眼睛清澈明净，像是荡着水波，比影片中古地球时代的昂贵黑珍珠都要漂亮。 好像世界上的所有人和他一比，都变得卑鄙脏污了起来。 他就是凭借这张脸，获得所有人的喜爱与觊觎，让素未谋面的小狱警真心以待，即便进了监狱也没有人会觉得是他的过错，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卑劣的谎言和污蔑吗？ 连唯一维护他的关队长，也不会认为洛鸣山有错，只会对赵行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推洛鸣山的。” 发现赵行进来了，洛鸣山扭过头看他。 “阿行哥哥……” 洗手间的灯光是暖色的，将他的眸色衬得很亮，很柔软：“今天谢谢你。” 他微凉的指尖碰上赵行的伤口边缘，语气有点儿开心，也有点儿难过：“阿行哥哥今天又为我受了伤，洛洛一辈子都会记得。” 赵行舔了舔后牙。 这是他今天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儿。 小傻逼竟然还敢拿出来说。 不管是今天莫名其妙帮洛鸣山挡了一击，还是关彭程那句“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推洛鸣山的”，抑或者是那些狱警对两人关系的误会…… 这所有的事情，都让赵行觉得很不爽。 烦躁感汹涌而至，赵行眯起眼，看向洛鸣山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挑了挑眉，忽然笑了：“洛洛脸上还有血，没洗干净，哥哥帮你好不好？” 洛鸣山点了点头：“好啊。” 赵行上前一步，把水调到最冷的温度，最大的流量，温柔地抚上洛鸣山的后颈，然后猛地把他的头按到了水下。 冰凉的水猛烈地冲击着洛鸣山的脸庞，钻入他的鼻腔和嘴巴。 洛鸣山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咳咳……阿行哥哥……哥哥……唔……” 赵行死死按住他，话音又轻又慢：“宝宝，又喊错了。” 洛鸣山静了一瞬，才小心地微弱地喊出了正确的称呼。 “赵，赵哥……” 他声音发抖，带着令赵行满意的恐惧。 赵行终于放开了他。 洛鸣山有些艰难地直起身子，他长发湿了大半，沾在脸上，嘴唇惨白，面颊却咳得通红，眼眶也通红，睫毛上挂着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的东西，简直我见犹怜，充满破碎感的美。 赵行心里终于舒坦了些。 他修长的，冰凉的手指将洛鸣山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又扯了张洁面巾，耐心地擦掉他脸上的水渍：“洛洛，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啊？还是说你没把哥哥说的话放在心上？” 洛鸣山颤抖着摇头：“没，没有。” 赵行：“那哥哥说过什么呢？重复一遍。” “……不能叫阿行哥哥，不能主动开口说话。” 全都违反了。 “那哥哥惩罚你对不对呢？” “对。” “还有一点，”赵行扔掉手中的洁面巾，“哥哥只会亲自欺负你，不会救你，所以，以后不准再说谢谢。” 赵行：“今天护着你，也是为了更好地欺负你，你那么弱，要是被打死了，就没的玩了。” 赵行用食指勾了勾洛鸣山的下巴，逗小狗似的：“洛洛还要长长久久地当我的乐子呢。” 洛鸣山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不住颤抖，将眼睫上的水珠都抖落下来，滑到脸颊上，像是眼泪。 他头发也湿了，衣领也湿了，浑身颤抖，一脸狼狈。 赵行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他刚准备打开洗手间的门，外面就传来了几个人交谈的声音。 “……你再忍忍吧，待会儿再去。” “不行，我快憋不住了。” “去楼下去楼下……” “就是，人家还在里面搞呢，你怎么好意思进去打扰？” “真的吗？谁呀？这么野！” “就今天一场架扣了快三百点的那个，搞得可激烈了，我刚刚还听见他们又是喊哥哥，又是喊宝宝的……” 赵行：“……” 赵行忍无可忍，砰的一声，把门踹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狱警，都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 看见赵行破门而出，三人呆了一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可在彻底安静下来之前，赵行似乎还听到有人自以为很小声地说了声：“好快啊。” 赵行：“……” 操。 要是这群人不是狱警是罪犯，他绝对立刻开打。 可他现在只能冷冷剜了他们一眼，语气暴躁地朝后喊：“洛鸣山，滚出来，走了！” 洛鸣山这才垂着眼，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被呛着了，他的面颊还是一片绯红，眼尾也是红的，发丝凌乱，眉眼低垂，脖颈处隐隐还有青紫的指痕，打眼看去便是暧昧横生。 赵行：“……” 妈的，怎么感觉更说不清了！ 果然，那三人看洛鸣山这副模样，立刻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他也懂”的眼神。 赵行沉着脸，大步离开。 走出审讯处理中心，次地面的电子风扇刮出几抹凉风，才将赵行心中的躁郁吹散了几分。 他扭头一看，发现洛鸣山发丝和衣服都已经整理过了，只是脸颊很奇怪，还是红红的。 赵行忍不住掐了一下，发现不仅红还很烫。 赵行拧眉，一脸烦躁：“冲个脸就发烧了？你屁事怎么这么多？！行了，我去医疗所看伤，你也跟着。” 洛鸣山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没发烧。” 赵行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管他，转头往医疗所去。 洛鸣山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抬头看着赵行的背影，洛鸣山眉目渐展。 阿行哥哥虽然有一点点变态了，但还是很可爱。 说实话，今天赵行提出300点的价格时，洛鸣山真的以为自己要被赵行卖掉了。 毕竟赵行是真的恨他。 可是，后来赵行拉着他往前跑，把他抱在怀里，挡下那一击时，洛鸣山就知道了—— 或许赵行现在仍然很恨他，很讨厌他，看见他就满心烦躁，喜欢逗弄他，欺负他，恨不得在他身上释放自己的所有恶欲。 可是……赵行绝不会卖掉他，抛弃他，扔下他，对他不管不顾，让他任人欺辱。 阿行哥哥真的好可爱哦。 洛鸣山脚步越来越轻快，唇角的笑也越来越抑制不住。 而且……他刚刚还叫我宝宝欸。 洛鸣山缓缓呼出一口气，散出脸颊的热意。 ……好喜欢。 当然，如果赵行不要一边叫他宝宝，一边把他的头摁到水龙头下就更好了。 那要在什么时候叫最好的？ 还没有成年的非人类生物洛鸣山停留在原地，眼睛里难得浮现出了茫然。 第10章 三天后，赵行如他所愿地声名远扬了。 28号住宿楼，7号学院，5号工厂全都充满了他的传说。 却……是另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扬名”。 【五号工厂，木工区】 赵行戴着口罩面无表情地进行自己的流水线工作。 旁边有十几位狱友一边锯着木头一边大声聊着八卦。 “你们听说那个新来的赵行了吗？” “一场架扣了300点的那个？” “300？真他妈有钱！” “不是，这300不是他的钱，是他和他老婆搞仙人跳搞来的！” “仙人跳？！” “对啊，他开口要把老婆卖300，结果300到手了，人也带着老婆跑了，而且一对八简直无敌，掏钱的那个冤大头都被气死了……那赵行倒好，高兴得直接在审讯中心的洗手间和老婆开搞……” “他老婆是谁呀？” “叫洛鸣山，长头发，贼拉好看，好多人都肖想人家，赵行一来，全都蔫儿了！” “听说赵行来了两天打了三场架，一场比一场凶残，全是因为他老婆。”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婆奴吗？” “他老婆到底有多好看？” “反正就是可好看，但你千万别长什么歪心思，赵行可疼老婆了，说不定你看他老婆一眼就要被挖眼睛。” “……啧啧，这种好男人不多了。” “什么好男人啊？你们不知道赵行刚进来就把他老婆给打了吗，不管他是不是疼老婆，他家暴是实打实的，像我这种垃圾，还知道不能打老婆呢，那姓赵的就真往死里打！” “你不了解就别瞎说，他打老婆是因为进来之后发现他老婆和别人勾勾搭搭才忍不住下手的，不过他把他老婆打完，当晚就把他老婆的奸夫关在小黑屋里打了。” “进监狱先打老婆，再打老婆的奸夫，老婆出轨了，还不离不弃，拼死守护，这是真爱啊！” “可我听说他老婆没出轨，是误会，那奸夫其实就是个肖想洛鸣山的癞蛤蟆，现在人都快吓疯了，听见洛鸣山的名字就打哆嗦。” “没错，是误会，赵行误会了他老婆也后悔得不行呢！听说赵行在餐厅一对八的时候把老婆抱在怀里以命相护，这就是在赎罪呢！” “欸欸，我还听说赵行就是因为他老婆在这儿才故意犯事儿进来的！”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绝美爱情吗……” “但我还是想知道他老婆到底有多好看。” 赵行：“……” 赵行砰的一声，把手里的电锯扔到地上，拉下口罩，目光冷冷扫过那一群碎嘴男，脸色黑如锅底。 “都他妈给我闭嘴！” 说闲话的那十几个人顿时闭嘴了。 可他拾起电锯准备重新工作的时候，又听到有个人小声说—— “看吧，生气了，谁让你提人家老婆，人家老婆好不好看关你屁事……” 赵行：“……” 妈的，这破地方他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刚好赵行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看着电子卡上增加的一点悔改值，他把电锯一扔，转身就走。 这种谣言很离谱，离谱到赵行恨不得把传谣言的人脑袋给砸烂。 如果只有一个人传这个谣言，赵行一只手就能把人打趴下。 有十个人传这个谣言，赵行努努力也能把人打服。 可成百上千的人都在传这个谣言。 赵行就真的没办法了。 谣言传到这种广度，已经没法澄清了。 就算赵行拿个喇叭大吼一声“洛鸣山不是我老婆！”别人也铁定不信。 而且这也太傻了。 赵行走出木工区，就去石头区找洛鸣山。 赵行到的时候洛鸣山正戴着口罩打磨着石桌。 不知道是口罩挡住了洛鸣山的美貌，还是这段时间的流言让旁人有所顾忌，赵行看了许久，也没见有人上来搭讪骚扰。 没一会儿，洛鸣山就把那个石桌完成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拎着桌子腿把桌子搬到了另一个屋子。 赵行揉了揉眼。 ……怎么回事？桌子是空心的？ 旁边也有人在打磨桌子，不过他们做完桌子都是至少两个人把桌子抬走的。 洛鸣山力气怎么这么大？！ 赵行亲眼看见洛鸣山单手拎着桌子往里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避让，目光中隐含崇敬。 赵行：“……” 他好像知道了没有人骚扰洛鸣山的真正原因。 过了两分钟，洛鸣山出来了，可出来的不仅是他，还有他们的室友张岳。 张岳跟着洛鸣山往门口走，周围有些吵，张岳的声音也很大：“……不管他是不是误会了你，他打了你是事实，男人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希望你不要被他迷惑了，赵行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鸣山脚步停住，转过身。 赵行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清他的声音，只感觉他好像短暂地说了几个字，张岳就打了个寒战，立刻闭住了嘴。 洛鸣山看了眼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没再搭理张岳，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摘掉手套和口罩。 赵行从遮挡物后走出来，洛鸣山立刻就看见了他。 他眼睛一亮，大步朝着赵行跑了过来。 赵行理了理他的乱发，语气有些微妙的不爽：“洛洛，最近有好多人说你是我老婆，你对这怎么看？” 洛鸣山睁圆了眼，看起来有些紧张：“……我，我和他们解释过了，可他们都不听。” 赵行磨了磨牙，觉得这件事真他妈难办。 算了，先不管这个。 赵行拉起洛鸣山的手。 都是干粗活的，赵行手上的茧子更厚了，洛鸣山手掌指尖却还是白白嫩嫩的，一点儿薄茧儿都看不见。 “其他人合力才能搬起来的桌子，洛洛一只手就能拎起来，我原来怎么不知道，洛洛力气怎么这么大呢？” 洛鸣山呼吸一滞，小声说：“……不，不大啊，是桌子有的轻，有的重。” 赵行在茶水机旁找了个桌子坐下，抬了抬下巴：“过来，和我掰手腕试试。” 洛鸣山：“哦。” 洛鸣山的手也不小，但握起来就是又滑又嫩，掰起手腕来也软绵绵的，没几分力道，一下子就被赵行掰下去了。 赵行皱起眉，不耐烦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用力！这回要是不拼尽全力就弄死你。” 洛鸣山脸色一白，终于用力和赵行对抗。 赵行有点儿吃惊，洛鸣山力气竟然这么大，赵行拼尽全力才以微弱的优势胜了他。 赵行松开他的手，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目光中全是嫌弃：“白长这么大力气了，怎么会连张升那样的都打不过？” 洛鸣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张升是赵行刚来那天，把他堵在宿舍里的那个人。 洛鸣山垂下眼：“……我不会打架。” 他看着赵行，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期待：“赵哥要教我吗？” 赵行站起身往外走：“以后再说。”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他现在的名声算是被那个傻逼同性恋谣言给毁了，他打架是为了老婆，发狠也是为了老婆，所谓的“穷凶极恶”全他妈是因为别人觊觎他老婆…… 再这样下去他就完蛋了。 整个K13区有大约4万多名罪犯，有20个学院，而上面只要101个人。 均摊下来，一个罪犯总数有两千的学院里只会选出5个人左右。 为了保险，赵行至少要成为七号学院“最为非作歹”的人选前二名吧。 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据这两天他打听所得，每年思想考核后，都会有一些行事张狂恶事做尽的“毒瘤”消失不见，但因为人数不多，且思想考核后本就是人员流动最大的时间，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们是被转到其他区继续教育，或者有后台被捞走了。 只有赵行知道，他们是被选到了“地面”。 每年思想考核的日子在六月份，现在已经是四月，他的时间不多了。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挽救他的名声。 可“洛鸣山是赵行老婆”这件事情已经被认定了，再澄清也无济于事，赵行决定另辟蹊径。 他本来决定效仿苏格，收一批小弟，排场大，气势足，效果好。 到时候他带着他的小弟“为恶四方”，别人自然就会知道—— 他赵行，不仅会打觊觎他老婆的人，更会打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 他赵行，就是一个纯粹的人渣，败类，毒瘤。 至于小弟的人选…… 虽然洛鸣山性子懦弱，品行卑劣，但好歹力气大，有发展潜力，而且在别人眼里已经和他绑死了，赵行只好勉强把洛鸣山收为小弟之一。 但是，这里有一个难题。 收小弟是需要金钱支撑的，当然，在K13区，需要的是悔改值。 比如说苏格，手下的小弟个个账户里都有将近100点，这也是人家肯为他卖命的原因。 但赵行是个穷鬼。 这世界上有人会冒着被电击的风险跟着赵行一起“为非作歹”吗？ 没有。 所以……咳咳，洛鸣山不仅是他的小弟，或许也是他唯一的小弟。 嗯，是时候把“改造洛鸣山”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赵行坐在太阳广场晒了会儿橘黄色的“电子夕阳”，然后直起身子拍了拍洛鸣山肩，面容严肃。 “来，宝贝儿，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跟我说——‘别他妈碰我！’” 洛鸣山愣了一下，脸颊有些红，眼睛亮晶晶的，声音也软绵绵的。 “……别他妈碰我。” 赵行：“……” 赵行看着他秋水般明净的眼眸，感觉他说的不是“别碰我”而是“我很软，很好摸，你怎么碰我，我都不会生气哦”。 妈的。 赵行磨了磨牙，掐了一下他的脸。 果然，很软很好摸，眼睛也亮亮的，乖巧顺从，不会生气。 赵行绝望了。 他就这么一个小弟，怎么能软成这个鬼样子？！ 没了小弟的助力，他赵行何时才能恶名远扬？！ 赵行把头埋在洛鸣山的颈窝，闷闷地说：“宝宝，凶一点好吗？” 洛鸣山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脖颈上升到脸颊。 他耳朵烫了起来，声音也小了些：“好哦。” 对别人的话，一定会很凶的。 恰逢有一对少年经过，悄悄对赵行和洛鸣山指指点点。 虽然声音很小，几乎是耳语，但洛鸣山依旧能听见他们的话。 “快看，那是不是就是著名的疯狗美人cp！” “哇……美人果然够美……但我是直男，我更想知道疯狗长什么样子，一对八简直牛逼透了！我都想跟着他混了，多拉风！” “咱往那边走走，应该能看见他侧脸，听说赵行长得很帅——” 路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清楚看见不远处那名长发美人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射向他俩，那纯黑的眼睛像是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此刻向他们散发出了毫不遮掩的寒意。 那形状优美的薄唇微微动了几下。 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却似乎清晰听到了那人冰冷的恶语。 “滚开，别他妈看了。” 第11章 回到宿舍，洛鸣山在卫生间洗衣服，赵行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思索自己的宏图伟业，一边拿着小刀刻木头。 他动作很随意，可没两下，手中的木头就呈现出了美感。 赵行原来闲得没事儿玩过雕玉，雕木头还是头一回，没想到还挺轻松。 他吹掉木屑，一辆摩托车的雏形就呈现了出来。 木头是木工厂的废料，赵行玩这玩意儿纯属无聊。 可能是许久没碰过心爱的摩托车了，赵行看着手中的木雕，忽然就心痒难耐起来。 他坐直身子，神色也变得认真了些，继续拿着刻刀进行细节雕刻。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栩栩如生的摩托车木雕摆件就出现在了赵行手里。 这是赵行的第一个木雕作品，其实有很多不成熟和不完美的地方，比如说木头材质一般，太硬，刀子不是专用的雕刻刀，刻起来有难度，摩托车的细节方面还有待完善，仔细一看过于粗糙…… 可赵行吹掉木屑之后，身后就忽然传出了两声“哇！” 赵行扭头一看，竟然是洛鸣山和六号床的小孩吕晓峰，他俩的眼睛都亮晶晶的，藏着如出一辙的惊叹，不过洛鸣山表情要含蓄一些，看见赵行看过来，立刻就闭上了嘴。 吕晓峰胆子本来就大，虽然爸爸告诉过他这个赵行是个很凶，打架特别狠的人，可吕晓峰又没见过他打架，现在看他露了这么一手，立刻就把那点儿怕抛在脑后。 他凑过来，毫不遮掩地赞叹道：“赵哥！你好厉害啊！” 赵行将木雕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没说话。 吕晓峰视线都要黏在那木雕上了，眼睛里毫不遮掩地露着炙热的情绪：“赵哥！这摩托车好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酷的摩托车！” 赵行挑了挑眉，语气矜持但又难掩得意：“这摩托车的型号是驰暗A500，全世界也只有500辆。” “哇！”吕晓峰又凑近了些，歪着头看，“好厉害，好酷！赵哥你是不是就有一辆，要不然怎么会刻得这么好？！” 赵行点头：“嗯。” “天哪！太酷了吧！” 这辆摩托车是赵行的第一辆摩托车，也是他最喜欢的一辆，因为被赵家人砸了，现在反倒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赵行摩挲着手中的木雕，神色有些怀念。 吕晓峰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赵哥，我可以摸一下吗，就一下？” 赵行大方地把木雕扔给他：“拿去玩儿吧。” “谢谢赵哥！” 洛鸣山微微睁圆了眼，他看看吕晓峰手中的木雕，又看了看赵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赵行去卫生间洗手，临走前又吩咐洛鸣山把桌子上的木头渣子收拾干净。 洛鸣山点了点头，一边安安静静地打扫卫生，一边时不时往吕晓峰手里瞥。 只是他打扫卫生的动作越来越慢，目光在木雕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赵行从卫生间一出来，就看见他的小动作，心中顿时觉得好笑。 赵行小时候经常和别的孩子聚在一块儿玩泥巴，但别人只会捏出一些小桌子小泥人，赵行却会照着书上的图片捏一些大家从来没见过的小车子小飞机小老虎。 很多小孩儿都想要他捏出来的东西，赵行却只给洛鸣山。 洛鸣山从小就爱干净，不喜欢把自己弄得脏脏的，收到那些小玩意儿也是放在一旁看着，偶尔才会摸一摸，摸完还会立刻洗手。 赵行一直以为他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可有一天别的小孩把洛鸣山的一个泥老虎抢走了，洛鸣山却哭着跑过来告状。 小赵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哭得这么惨：“你又不玩，怎么被别人抢走了还这么难过？” 洛鸣山把头埋在赵行怀里，哭得抽抽搭搭的：“呜……那是阿行哥哥做的，阿行哥哥做的东西全都是洛洛的，谁也不能拿走……” 赵行一边笑话他“洛洛好霸道啊”一边把抢东西的小孩修理了一顿，还把东西拿了回来。 赵行没想到洛鸣山人长大了，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瞧他盯着吕晓峰的眼神，活像是人家抢了他自己的东西。 只是这木雕他第一回 做，实在是粗糙了些，过两天他做个更好的再给洛鸣山吧，这回是木雕不是泥团，洛洛总不会再嫌弄脏了手—— 突然，赵行唇角的笑意一僵，脑海里游弋的思想也戛然而止。 不对。 他凭什么要给洛鸣山做玩具？ 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自私卑劣的东西也配？！ 赵行沉下脸来。 恰在此时，吕晓峰乖乖地把东西双手递过来，眼神中很明显有着不舍：“赵哥，我玩好了，谢谢你。” 洛鸣山也凑过来，不敢主动说话，只是垂头看着赵行手里的木雕。 赵行目光沉沉：“你有话要说？” 洛鸣山依旧垂着头，看不见面庞，却能看到他皙白的耳朵一点一点泛上粉红，他小声说：“……赵哥，你好厉害啊。” 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微微顿了一下，才有些磕磕绊绊地继续说：“这摩托车好酷，我从来没见过……没见过这么酷的摩托车。” 咦？ 旁边的吕晓峰困惑地眨了眨眼。 小山哥哥怎么抄他台词？ 洛鸣山终于抬起头，脸颊也是红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眼睛里洒满了碎光。 他轻声央求道：“……赵哥，我可以碰一下吗，就一下？” 赵行莫名其妙感觉喉咙有些干，连手里的木雕都握紧了。 随即，他就感觉有些暴躁。 妈的。 一个大男人装什么可爱？！ 要不要脸？！ 赵行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不可以，滚。” 洛鸣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赵行心里有点儿舒坦，又有点儿不舒坦。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木雕，把东西随手抛给旁边的吕晓峰：“送你了！” 吕晓峰喜出望外，兴奋不已：“哇！谢谢赵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和我爸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哦？”赵行饶有兴趣地坐在吕晓峰身边，“你爸是怎么说我的？” 吕晓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紧张地捂着小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眼见瞒不过去，他才红着脸垂着头说出了实话：“……他说你很凶，很可怕，说他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离你远一点，还让我不要和你说话。” 说完他又赶紧补充：“但他是不了解你才这么说的，我就觉得赵哥很好啊！赵哥还会送我小玩具呢！” 赵行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了，你爸怎么不在？” 前两天吕晓峰和他爹都是形影不离的。 吕晓峰抠着手中的木雕摩托，语气有些低落：“……我妈妈生病了，买药很贵，爸爸去加班挣悔改点了。” 在这儿买药治病确实很贵，赵行前两天去做了个脑部检查，处理了下脖子的伤口，就花了20点悔改值。 说起来他现在也算是个穷鬼了，电子卡里只剩下58.8了。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挣悔改点。 赵行一边想，一边随口问吕晓峰：“你妈也在这儿？你全家都犯事儿进来了啊？” “……嗯，”吕晓峰看了一下赵行，小声说，“我，我姐姐是干净的好人，没有犯罪。” 赵行：“那你姐呢？” 吕晓峰：“……我，我姐姐被坏人欺负死了，我妈妈把坏人杀死了，我爸爸把坏人砍碎了，然后我们全家就进来了。” 赵行愣了一下。 可是想了想，他又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地球人很早之前就彻底废除了死刑。 要是想彻底为女儿报仇，还是亲手杀了比较好。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的，干巴巴的中年男人，竟也会把人分尸吗？ 吕晓峰蔫蔫地趴在桌子上，拿着木雕在桌面上滑动，小声说：“……我好想妈妈，我都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妈妈了。” 照理说，这里的人每隔半年就有一次免费探监的机会，可若是两人都在监狱，那自然是见不了面了。 最多能每隔两个月寄一次信。 赵行转头看向洛鸣山，洛鸣山刚好也在看他。 赵行挑挑眉：“你要不要跟我去？” 洛鸣山也明白赵行的意思，他垂眸：“赵哥，我不去了，那地方还在，你带着他去就行，你的鞋子我还没有刷完呢。” 说完，他又默默扫了一眼吕晓峰手里的小摩托。 赵行快气笑了。 妈的，还耍小脾气。 惯的他！ 吕晓峰疑惑：“赵哥，你们在说什么，要带我去哪里啊？” 赵行懒得再搭理洛鸣山，他摸了摸吕晓峰的头，说：“带你去看你妈，对了，你知道你妈住哪儿吗？” 吕晓峰愣了一下，几乎有片刻的失语。 然后，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嘴巴咧得大大的，泪珠子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语无伦次地说：“知……知道！在……在女子9号楼0214！” 那还挺近。 赵行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行了，擦擦鼻涕，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嗯！好！” 吕晓峰乐呵呵地擦干眼泪，先是给爸爸留了张纸条，然后兴冲冲地把自己的宝贝箱子里存下的糖，自己给妈妈画的画像……全都拿了出来。 最后，他又把新到手的宝贝小摩托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宝贝箱子里。 “赵哥！我准备好了！”吕晓峰现在一点儿也不怕赵行，还特别喜欢他，伸手就抓着他的手晃了晃，“我们走吧！” 吕晓峰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后背有点发寒。 他扭头一看，正好看见洛鸣山漆黑的瞳孔好若无机质，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吕晓峰冷得打了个寒战。 赵行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曾经的电网缺口。 果然如洛鸣山所言，这地方和十多年前一样破着，而且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被杂乱的石头和废弃的铁皮覆盖得更严实了。 赵行后退一步对吕晓峰说：“自己去吧，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吕晓峰看着那个神奇的缺口，眼睛都亮了，听见赵行的话，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商量：“只能待一个小时吗？” 赵行瞥了他一眼：“嫌时间少你可以明天自己再来，你今天要是敢夜不归宿，你爹估计就敢把我半夜分尸。” 吕晓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啦，谢谢赵哥，我会按时回来的！” 吕晓峰泥鳅一样顺着那个缝隙钻了过去，他在对面朝着赵行招招手，然后飞一样地跑远了。 赵行则顺着电网在附近随意溜达，消磨时间。 结果走着走着，他忽然就发现电网附近有一些纸团。 赵行捡起来一个一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大字——“王大亮！我喜欢你！” 看来这个纸团是对面的人扔过来的。 又捡到一个靠近电网的，上面是豪放不羁的字迹：“对面有美女吗？！” 赵行：“……” 这个纸团一看就是这边的男罪犯想扔过去，却没成功的。 赵行看着手中表达美好愿景与期盼的纸团，又看了看那个仅容小孩子通过的电网缺口，眼睛一亮，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绝妙的赚分主意。 但在这件事情实施之前，他还需要个帮手。 毕竟这件事做起来太掉逼格，有损他凶神恶煞的名声。 洛鸣山更是不行，性格太内向了。 他得找个外向的，活泼的，人际交往能力强的，话多且聒噪的…… 赵行脑海里一点一点显示出了最适合这件事的人选。 二十分钟之后，在太阳广场瞎溜达的周铭被赵行抓住了。 周铭一看到赵行就打哆嗦：“赵哥……赵哥，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话多，我惹您烦，我碍您眼，我都知道，我已经换宿舍了，我现在每天都在为宿舍费殚精竭虑我保证不会去烦您了——” 周铭虽然换了宿舍，可换宿舍的话，每个月都要交10点悔过值，虽然第一个月是张升帮他交的，可下个月就要自己交了，他现在为了这点悔改值每天都要加班，今天刚休息了一下就被赵行逮住了…… 赵行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搬回来。” 周铭愣住。 赵行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有件事想交给你做，有分成。” 周铭嘴唇抖了抖。 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就跑，别犹豫。 另一个声音也告诉他，面前这人就他妈一疯狗，连自己老婆都打。 可他的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大哥，请吩咐。” 十分钟后，周铭震惊大喊—— “什么？你要在K13区搞联谊？ 第12章 没错，赵行决定在K13区搞联谊。 当然，不是他要联谊，是他要帮别人联谊。 要知道，这里的电网极高，几乎要与次地面的“天”相连接，所以纸团很难扔过去，扔三十个纸团，都不一定有一个能成功，再加上这电网危险极大，并不是传统的触摸发电，而是靠近电网三米范围内都会被电击，十米开外才能安全无虞。 因此，即便有人垂涎对面的帅哥美女，也只能隔着电网模模糊糊看个轮廓，连简单的传话都做不到，更别提心灵方面的沟通了。 而现在，畅通无阻的小孩儿可以打破这一桎梏，为相亲双方送信，约定面基。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赵行拍拍周铭的肩，“至于收费方面，一人送一次信是一点，只收男监这边的，女监免费，分成就暂时按我7你2送信的小孩儿拿1成吧。” 周铭：“……” 他咽下喉咙中的“妈的奸商”，谄媚地说了声“赵哥，您真有商业头脑！” 赵行看了他一眼：“两个月后，我就不要分成了。” 周铭心中大喜。 不过…… “赵哥，你两个月后为什么就不要分成了？” 赵行：“不需要了。” 周铭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赵行一进来就充了一百多万的阔绰行为，明白这哥应该是不差钱。 说不定两个月后就会有家里人来给他大把送钱，哪里还需要送信这一点两点。 周铭：“那赵哥，我先去搬宿舍了！这件事就包我身上，您不用费心！” 四十分钟之后，吕晓峰回来了，他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可看起来又很兴奋，高兴得走着路都蹦跶，小嘴也喋喋不休的。 “赵哥，谢谢你，我见到我妈妈了…… “我妈妈说我画画画得很好呢！ “我妈妈虽然收了我的糖，但是又给了我好多好多糖！她说都是给我存的…… “我妈妈也可高兴了！” …………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戳了戳赵行，小声说：“对了赵哥，你送我的那个小摩托……我能不能借给小山哥哥玩呀？他好像很不开心……” 赵行在心里冷笑一声。 吕晓峰要是把木雕“借”给洛鸣山“玩”，洛鸣山估计会更生气。 毕竟在他的想法里，那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赵行不能更了解他了。 等等。 赵行皱了皱眉。 他到底哪来的自信去揣度洛鸣山的想法？ 毕竟当时洛鸣山诬陷自己的时候，赵行可是所有人中最错愕的一个。 赵行看了吕晓峰一眼：“不准让他玩。” 吕晓峰垂下头小声说：“好吧。” 虽然这样小山哥哥会不开心，可是现在在吕晓峰心里，赵哥最大。 吕晓峰和赵行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撞见了吕志强。 吕志强看见儿子跟在赵行旁边，表情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晓、晓峰，过来！” 吕晓峰一脸兴奋地朝着吕志强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爸爸！我刚刚去看妈妈了！” 吕志强惊愕道：“……什么？” 吕晓峰开始和吕志强叽叽喳喳地讲述整件事情，赵行预料到接下来可能会出现让他不自在的场面，于是他甩开父子二人，大步朝前走了。 可即便他走得很快，到地下15层的时候，还是被父子二人追上了。 吕志强跑得气喘吁吁，尴尬、不自然、抱歉、感激……种种情绪混合在他脸上，拼凑出了一个过分朴实的笑容，他眼眶红红的，还有些湿润：“赵……赵小兄弟，谢谢你，我、我真的……” 赵行抓了抓头发，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他提高音量：“闭嘴！别他妈再说废话了，很吵。” 吕志强赶紧闭上嘴，可看着赵行的眼睛都带着满当当的谢意。 赵行实在受不了这眼神，推开门走进了宿舍。 没想到周铭动作还挺快，已经搬过来了，此刻正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和洛鸣山絮叨：“……大嫂，你好啊，我叫周铭，从今天开始就跟着咱赵哥混了，以后请多多关照哈。” 洛鸣山盯着他看了两秒，没说话。 周铭被他看得心脏乱跳。 第一回 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顶级美人，周铭一边暗暗紧张，一边心想，这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身边纷争不断。 只是…… 为什么他感觉美人大嫂对他有点不善？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让他莫名有点儿冒冷汗。 赵行就在这时候走过来，皱眉：“胡乱叫什么呢？他不是你大嫂，别乱叫。” 周铭：“啊？可别人都说你俩是一对……” 赵行冷眼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暴躁：“不是，别让我从你嘴里再听到那些狗屁谣言。” 周铭大脑一片发蒙。 啥？！ 他俩竟然不是一对？！ 不都说他俩青梅竹马，破镜重圆，你为我守身如玉，我为你孤身入狱，然后赵哥先后经历了误会出轨，愤而家暴，暴打奸夫，真心悔过，以命相护，等等情节，最终追妻成功，获得和谐美满恩爱如初的大团圆结局吗？ 他俩都已经荣登K13区模范情侣榜第一名了，结果现在当事人告诉他，这全他妈是谣言？！ 谁信？！ 就算那什么青梅竹马，孤身入狱是别人杜撰的。 赵行来了两天，打了三场架，全他妈是为了赶走洛鸣山的烂桃花这事儿总是真的吧！ 而且全餐厅的人可都看到了赵行为爱一打八！ 你俩要不是一对，对得起那个被你们搞仙人跳气死的苏大佬吗？！ 周铭内心疯狂叫嚣，面上却装得恍然大悟：“哈哈哈哈哈大哥，这原来是谣言啊，我是智者，我坚决不信谣言！对了大哥，这位不是大嫂，那他是……” 赵行在洛鸣山脸颊上掐了一下，戏谑道：“当然是我的小奴隶。” 周铭：“……” 他脸上得体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 妈的，诡计多端的小情侣。 周铭：“对了，赵哥，你让我办的那件事，估计要找挺多小孩儿，我能不能从咱宿舍这小孩儿入手呀？” 赵行点头：“可以，他刚好知道路，人也机灵，还方便些。” 周铭一脸积极：“那我现在就去找他，和他爸商量商量！” 赵行：“嗯，去吧，以后这种小事不用问我。” 看着周铭和吕晓峰凑在一起商量的画面，赵行好像已经看到了无数悔改值源源不断地流入了他的电子卡。 赵行脸上不自知地露出了欣慰和满意的笑容。 洛鸣山也和他一起看着那两人，只是目光凉得厉害。 一个吕晓峰已经很烦了。 为什么还要来一个周铭？ 洛鸣山垂下眼。 好讨厌。 好想让阿行哥哥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啊。 洛鸣山去卫生间洗衣服的时候，吕晓峰才一脸兴奋地拉着他爸走到他的宝贝箱子前面，小声说：“爸爸，爸爸，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吕志强也很配合地放低了声音：“什么东西啊，要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这么小声说话？” 吕晓峰：“今天赵哥送给了我一个他自己雕的小摩托车，赵哥可厉害了，那摩托车也可酷可帅了……我这么小声……是因为小山哥哥也想要，但是赵哥不给他玩，我怕他看到了难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睛亮晶晶地掀开了箱子盖：“当当当～” 可是箱子一打开，吕晓峰就愣住了。 ——小摩托不见了。 ——他放在最上面的小摩托车被人偷走了。 吕晓峰嘴巴一扁，差点要哭出声了，可他眼泪刚掉下来，旁边的吕志强就有了动作。 吕志强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动作迫切地把绘本和绘本下面一张接着一张的画全部拿开。 因为动作过于慌乱，有几张画都被他不小心弄到地上。 可他却没心思捡，双手有些颤抖地拿起了箱子最下面的几盒药。 ——那是他妻子现在最需要的药物，售价足足有117悔改值，他现在每天加班，拿出所有积蓄都不够付零头的。 可现在这些东西就在他的手里。 吕晓峰也不是不懂事的，他看到他妈妈需要的药，立刻就没再哭了，反而探出头，继续看箱子里的东西。 小小的箱子里除了那几盒药，还塞了各式各样的昂贵糖果，以及一个信封。 吕晓峰打开信封，看到“偷车贼”只留下两行字。 “嘘—— “敢多嘴就杀了（划掉）揍哭你哦。” 第13章 信封里的内容太过诡异，甚至都让人忽视了那平整幼稚，如同孩童般的字迹。 吕志强咽了下口水，看着儿子手中的信，小声问：“……你刚刚说是谁也想要那个小玩具来着？” “是小山哥哥……”吕晓峰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他提到的洛鸣山刚好抱着洗衣盆出来。 吕晓峰浑身一抖，慌忙把手中的信纸揉成纸团背在身后，又啪的一声把背后的宝贝箱子盖住，慌张惊恐感几乎满溢而出。 他动作太大，如同惊弓之鸟，吸引了全宿舍人的注意。 连周铭都问：“怎么了小峰，一惊一乍的？” 吕志强勉强为儿子圆谎：“没什么，他就这性格。” 也不是什么大事，众人又纷纷扭过头去干自己的事情。 洛鸣山也在其中。 他垂着头，几缕长发垂了下来，粘在他微微出汗的脸颊上，表情看起来苍白且疲惫，可他一点儿怨言也没有，连眼神都很柔和，乖顺，就那样静静地抱着过大的洗衣盆，一步一步往门外的烘干室里去了。 直到他离开后，吕晓峰才小声问吕志强：“爸爸……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摩托是小山哥哥偷走的吗？那也是他威胁我说，要揍哭我吗？” “不会的，一定不是他。”吕志强严肃思考了一下，坚定摇头。 洛鸣山或许只是单纯地喜欢那木雕罢了。 毕竟洛鸣山也只是个被欺负，被奴役，被无数人觊觎却无力自保，只能依附于赵行而生的可怜人而已。 吕志强看着手中能救命的药，语气沉了下来：“或许我们都想错了。” 吕晓峰歪头：“想错什么？” 吕志强：“或许，那人的目的并不是你的玩具，而是帮助我们。” 吕志强越想越觉得合理，拉着儿子的胳膊蹲了下来，眼睛发亮：“说不定那个人觉得我们可怜，想要帮助我们，才给了我们药品和糖果，可是他又不想暴露自己，于是才留纸条让我们闭嘴，至于那个玩具，或许……或许是他怕我们不好意思用他给的药，才象征性地收下了一些报酬。” 吕晓峰睁圆眼：“……真的吗？” “一定是这样。”吕志强越发笃定，“否则傻子才会用一百多悔改值换一个木头玩具，那位恩人的本意其实就是帮助我们，你的玩具只是顺带拿走的。但恩人不想扬名，所以小峰，你一定要把嘴巴闭好，保守好恩人的秘密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我会的！” 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商议好，怀着感激的心情洗漱完上了床，并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三号床传说中那个用一百多悔改值换了个木头玩具的傻子也紧紧握着手中的木雕摩托，闭着眼睛，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所有人的生活都逐渐好了起来。 吕晓峰的妈妈病情开始好转，吕晓峰的爸爸却没辞掉夜班，而是继续攒钱，吕晓峰本人则成了周铭“监狱联谊事业”的第一个“下线”，每天靠送信挣点儿零花钱。 周铭已经招聘到了十多个童工，业务范围已经完全覆盖了八号宿舍楼，并拥有了一批稳定顾客，正准备往旁边的七号楼进军，每天都在源源不断地往赵行的账户里送悔过点。 只是…… “洛鸣山你是不是眼瞎？”赵行要被洛鸣山蠢死了，“我让你打脸，你为什么总往人肩膀上打？” 洛鸣山：“……”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嫌脏。 毕竟那个人的脸上看起来油腻腻的，而且有好多鼻涕和眼泪。 他明明一句话也没说，赵行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嫌脏？就他妈你事儿多。” 洛鸣山被戳破心思，一时间脸颊有些发烫。 赵行语气不耐烦：“行了，脸部教学以后再教，今天先教你飞踢，我只教一遍，你记得好好看。” 说完，赵行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左右脚先后跳起来，在腾空的瞬间伸出右腿猛地踹到人的胸部，砰的一下把人踹出三米远。 “看清楚没，小腿发力很重要，然后还有这个高抬腿的动作……” 赵行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地上躺的那个人还是没站起来。 赵行嫌弃地看他一眼：“算了，这个不能练了，我给你再找个人练。” 赵行话音刚落，电子卡便报出声—— “赵行，扣30点，余额174悔改值。” “洛鸣山，扣10点，余额17.5悔改值。” 17点……说不定都抵不过一次飞踢。 赵行朝洛鸣山伸出手，洛鸣山习以为常地把自己的电子卡递给他，赵行随手往他卡上刷了70点。 直到两人彻底离开8号生活楼的地下6层，躲在屋里的人才走到走廊上。 他们看着被踹倒在地上，现在还没起来的倒霉男人，深有兔死狐悲之感，纷纷愤恨怒骂—— “什么人啊？想教他老婆打架，不能找个木桩练吗？非得找真人打！他这几天都祸害了几个人了！” “简直无法无天，这种恶棍为什么还不死？” “妈的，老子原来还以为他是个爱老婆的绝世好男人，没想到就他妈是一变态人渣。” “想多了，家暴男算什么好男人，他就一纯纯变态。” “就没人能管得了他吗？” “谁能管得了他？！人家根本就不怕扣分，卡上的分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一样，操！” “啊……赵行难道为了教他的老婆练武，就随便在路上逮人打吗？他这么不讲道理的吗？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呀？比如说这些人不小心得罪过他什么的。” “地上躺的那位从来都没见过赵行，怎么可能惹过那个煞神？！赵行就是个纯粹的人渣败类！随机挑选倒霉蛋进行殴打，说不定明天被他打的就是你我了！” 地上躺的那个男人神色恍惚地看着头顶的灯光。 钻心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在旁人的议论中，他一个大男人竟也觉得委屈起来，连鼻头都发酸了。 为什么是他呢？ 他明明从来都没惹过赵行啊。 而且他知道赵行这人不好惹，平时都是绕着他走的，赵行凭什么打他啊？ 为什么厄运会缠上他，他这段时间明明已经很收敛了，进来之后他基本上就夹着尾巴做人，除了前两天，他眼馋那个姓周的小子靠一些歪门邪道挣了好多悔改值，试图勒索未果之外，就没再惹过任何事儿了。 ……等等。 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面目扭曲地从地上爬起来，捞了个路人问：“对了，你知道……那个搞联谊的周铭，那个周铭和赵行是什么关系吗？” “他俩……他俩好像在同一屋住吧，不过他俩关系好像不太好，那姓周的刚进来就到处说赵行坏话，现在倒是收敛很多，估计是被揍怕了吧，怎么了？” 男人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 他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周铭挣了那么多悔改值平时行事却显得那么低调拮据。 怪不得赵行卡里的悔改点，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怪不得那天周铭逃跑时大喊“老子上头有人”。 ……原来如此。 赵行没有让周铭公开自己和“联谊会”的关系，于是周铭的事业一发展起来，就有不少人嫉妒眼红，开始挑衅惹事。 每到这个时候，赵行就会借“教学”的名义收拾这些人。 慢慢地，蠢人还在那儿云里雾里地送人头，聪明人已经知道周铭和他背后的十几个小孩儿不能惹。 但在大众眼里，赵行已经是臭名昭著的顶级人渣了。 赵行对这个状况非常满意，这两天心情都好了很多。 唯一不顺的就是洛鸣山这学习进度实在是惨不忍睹。 虽然教洛鸣山打架这件事情完全是个幌子，好让他有借口教训惹了“送信小队”的人，最重要的是能很好地刷罪恶值，让他“蛮横无理，穷凶极恶，狗路过都要踢一脚”的凶恶形象深入人心。 但是…… 洛鸣山这学习进程也太侮辱他这个老师了。 赵行看得脑壳疼，他走过去，把洛鸣山的拳头掰开，再摆成正确的姿势握住，然后又在空中示范了几下动作：“懂了吗？” 洛鸣山这才做出了正确的动作。 只是……力道太轻了。 “人桩”甚至只是趔趄了一下，连倒都没倒。 赵行摇摇头，看来干什么事都是要天赋的。 洛鸣山小时候学说话学写字，都学得挺快的，可打架是真不行。 不过主要还是性子原因，他能看出来洛鸣山姿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就是动起手来有点束手束脚的，害怕伤人。 说来说去还是洛鸣山性格太怯懦柔软了，不是打架这块料。 看时候不早，赵行干净利落地把这个连小孩都欺负的人渣解决掉往回走。 眼见入账的悔改值一天比一天多。 自己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坏。 赵行心情都忍不住好了些，对洛鸣山也有些和颜悦色：“这两天教你武术，有什么感想？” 洛鸣山：“有点累，一天要在三个小时之内打完四五个人，还要控制好力道。” 赵行嗤笑：“你这算什么啊？我刚开始学武术的时候，一天要练七个小时呢。” 洛鸣山转头看他：“赵哥原来已经很厉害了，为什么又要这么用功地学武术呢？你不是不喜欢打架吗？” 很少有人知道，在一众孩子里打架最厉害的那个赵哥，很讨厌打架。 为什么呢？ 因为打架很累，就算是赢了也会受伤，就算没有受伤，手也会疼。 赵行最怕疼。 怕疼怕到必须要哄骗三岁的洛鸣山给他“呼呼”才能好一点。 赵行语气随意：“因为不够厉害。” 打架再厉害的八岁小孩儿又有多厉害呢？ 能打得过一群十岁、十一岁的小孩吗？ 能打得过身高一米七的十三岁男孩吗？ 能打得过一条被主人指使着，朝他飞扑过来的大型犬吗？ 不能的。 差远了。 他要再厉害，再厉害，再厉害一点才可以。 洛鸣山愣了一下，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过：“阿行哥——” 可洛鸣山还没来得及喊出那个禁忌的，会让赵行不高兴的称呼，周铭就已经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赵、赵哥！出事儿了！有个送信的小孩现在都没回来，我本来以为是他跑去哪玩了，结果……结果我忽然在口袋里发现了这个！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那是一张纸条。 上面凌乱地写着两行字。 “赵行，你的人在我手里。 “今晚8点，7号学院9号通道地下一层见。” 第14章 赵行把手中的纸条揉捏成团，手背上青筋暴起：“周铭，现在几点了？” 周铭：“七点、七点五十八，我刚发现纸条就跑来找你了！怎么办啊赵哥？！” “我现在过去。” 赵行立刻迈开长腿朝着七号学院奔了过去，洛鸣山和周铭也匆匆跟在后面。 可赵行跑得再快，到7号学院9号通道的时候也已经是8:06了。 九号通道就是七号学院里被废弃的那个地下楼，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灯光，没有监控，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被人知晓。 赵行打开手电筒往里面走，身后却传来一串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洛鸣山跟上了，周铭却已经被甩得不见踪影。 “你和周铭就待在这儿，”赵行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他语气阴沉，“待会儿我叫你，你再下去，今天给你加练飞踢。” 安置好洛鸣山，赵行就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赵行就走到了地下一层。 这里的走廊依旧是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阴潮和发霉的气息，只有左手边第二个废弃教室从门缝里透出了一丝亮光。 赵行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去，“砰”的一声踹开门。 年久失修的铁门禁不住他一脚发力，轰隆一声倒了下去，激起漫天灰尘。 赵行挥散眼前的灰尘，看清了这屋子里的局面。 这屋子里足足塞进了十个人，可每一个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健硕青年，没有一个小孩儿。 那十个人本来正围成个圈儿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看到赵行进来，神色都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不过令赵行意外的是，这里面竟然有个熟人。 就是那个死了的苏格的大跟班，好像也姓苏，但具体叫什么赵行忘了。 “苏格的一号跟班？原来是你在搞事儿。”赵行眯起眼。 “老子叫苏栋安。”男人双目赤红，粗声粗气地说。 赵行：“哦，我知道你，就是你拿凳子砸的我。” 那一下确实狠，赵行都以为他脖子上要留疤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鸣山每天都提醒他抹药膏，这一个月下来，他脖子上已经一点儿印记都没了。 虽然苏栋安那一下子让他疼了挺久，但赵行从来没想过报复他，毕竟这人也是听他主子命令行事。 苏格死了，事情就算了结了。 赵行眼中一片冷意：“不过我真没想到，我没动你，你竟然来招惹我了。” 苏栋安忽然阴森森地笑了一声，他拨开身前的人走出来，露出了自己完整的面庞。 也露出了，他脖子上长达十厘米的，缝着黑线的狰狞伤口。 苏栋安音量提高，面上的笑容也跟着狰狞了起来：“你没动我？你没动我我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我砸你的第二天就在卫生间被人割了脖子！你敢说不是你动的手？！” 苏栋安想起那时就觉得浑身发凉。 那天他刚进卫生间，就被人拿一块黑布蒙住了脸，按在墙上割了脖子，而凶手割完就走了，全程不到十秒钟。 但诡异的是，他流了那么多血，伤口那么长，那么深，明明都命悬一线了，却硬是没有晕过去，只觉得疼，无边无际的疼。 赵行目光看向他脖颈的伤口。 第二天就被割了脖子？ 还刚好是他受伤的位置……那是挺巧的。 不过…… “与我无关。”赵行冷眼看了他一眼，随意打量着众人和这间屋子，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散漫，“所以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找上我的？” “你——”苏栋安再次被赵行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就被旁边的同伴制止了，那同伴俯身在苏栋安耳侧说了几句话，苏栋安情绪就渐渐安稳了下来。 他恨恨地看着赵行说：“当然不是，我们今天收拾你，是为了我们的苏爷。” “苏格？”赵行挑眉。 苏栋安嗤笑一声：“看来，你还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人物，你害死了苏爷，还想全身而退，简直是做梦。” 赵行：“我害死他？！有没有搞错，他不是猝死吗？” “呵！要不是你和你老婆搞仙人跳，苏爷怎么可能会被气死？！” 赵行：“……” 现在全世界都坚信他和洛鸣山搞仙人跳了是吧？！ 苏栋安：“赵行，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这些都是苏家的精英，绝对不是你曾经打趴下的那六个废物可比的，今天，我们就让你有来无回！” “哦，原来是家养狗啊。”赵行有些不耐烦了，“狗狗们，你们叭叭叭说了这么多，怎么没一句说到点子上？我的人呢？你们头一回干绑架吗？怎么连人质都不放出来？” 苏栋安明显愣了一下，和旁边的人对视了几秒。 转瞬之间，他们好像交换了什么信号，整个人都松弛了起来。 苏栋安甚至拉了把椅子坐下：“对哦，你不说我们都差点忘了我们的王牌。” 他看着赵行的眼睛：“你的人自然在另一间屋子里待着，我们还有一个兄弟在那儿看守，要想救他，你自然要付出一点儿代价，首先你把你卡上的余额全划到这上面。” 苏栋安扔给他一张余额为零的电子卡。 赵行明显看到那几个男人的表情全都放松了。 他感觉有些古怪：“我要先见人。” 苏栋安与他对视了几眼，才对旁边一个人说：“行吧，你去那屋剁下一根手指头，先让这姓赵的验验货。” 男人毫不犹豫地抬脚就往外走。 “等等。”赵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低头把电子卡里剩的悔改值全部划了出去。 苏栋安看着电子卡上的数字，嗤笑了一声：“就这么点儿啊，这两天我们看你嚣张得很，以为你多富裕了，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苏栋安表情越发闲适，从身后拿出来了一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手铐扔给赵行：“会戴吧？不会的话让我找人帮你。” 赵行拿着手铐没有动。 这手铐当然是不能戴的。 他刚刚已经给出了悔改值，现在要是戴上手铐，下一步，估计就该跪在地上挨刀子了。 到时候他死了，那被绑走的小孩估计也安全不了。 但如果他现在就把这群人全给收拾了，然后再去找被绑那小孩儿，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但是，万一他们与看守小孩儿那绑匪有什么特殊的通信手段怎么办？ 赵行陷入沉思，进退两难。 思索间，他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感觉心脏也被人紧紧揪了起来。 甚至连眉宇都被暴躁和戾气笼罩。 他忽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了挣悔改值把那一群小孩儿拖下水。 就算不要悔改值又能怎样呢，他照样可以搞事情，照样可以恶名远扬，照样可以被选到地上去，顶多遭受几回电刑罢了。 他身体素质好，又从小经常被电，想必那区区几回“预备犯”等级的电刑也是电不死他的。 如果他这回能带着被绑那小孩儿全身而退……如果他能…… “怎么？不敢了？” 苏栋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可要知道，你老婆长得跟妖精似的，看守他那兄弟又是个急色鬼，你要是再磨蹭一会儿，指不定会发生点儿什么呢。” 赵行摩挲手铐的动作顿住。 他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老婆？” “是啊，不过你对你老婆可有点儿不上心啊，上午上完课，你老婆就被我们抓走了，你竟然一下午都没来学院找，甚至刚刚还迟到了……” “妈的。”赵行笑出声来。 他总算明白了，明白他从进来的那一刻就感受到的种种古怪到底来源于何处。 为什么在他开口之前，他们提都没提一句人质。 为什么在他提到人质之后，这些人全都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原来是因为这群人根本就没抓到人质，在那儿空手套白狼呢！ 丢失那小孩跟他们也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和那群小孩儿的关系。 其实过去几天也常有小孩晚归的情况，但基本上都是小孩儿贪玩，送完信就跑出去玩了，还有的是自己跑去工厂找加班的父亲去了。 这回属实是他们看到纸条后自乱阵脚。 赵行猛地将手中的手铐扔到旁边一个男人的脸上，然后飞起一脚就朝着苏栋安的脸踢了上去！ 他动作利落，嗓音中带着一抹如释重负般的笑意和升腾而起的狠戾。 “我老婆就在外面等着我呢！” 赵行喊完，动作就僵了一下。 呸，洛鸣山才不是他老婆！ 第15章 地下一层距离次地面也就十几个台阶，赵行声音很大，那废教室又没了门，在通道口等着的洛鸣山和周铭把他的喊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周铭嘿嘿一笑：“大嫂，大哥终于承认你是他老婆了。” 他是真不明白这俩人在搞什么，明明是一对儿却死活不公开。 相处起来也很奇怪，一会儿琴瑟和鸣，一会儿剑拔弩张，当然主要是因为赵哥脾气太坏了，有时候骂嫂子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赵哥也是，平常他不小心喊个大嫂，赵哥都要生气，现在自个儿在背后连老婆都叫上了，也不知道平时到底在别扭什么。 洛鸣山面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别这么叫我，他会不高兴。” “哦。” 周铭立刻收敛起笑容，小声应了一声。 他一直觉得他这大嫂有点儿……怪。 赵哥在的时候，就很好说话也没什么架子，态度也更随和一些，可赵哥一不在，立马就变了，神色冷淡，态度疏离，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滚开，离我远点儿”的气息，还莫名其妙地让人有点儿怕。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大嫂好像有点不喜欢他。 等等，周铭脸色一变：“赵哥为什么忽然喊这么一句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叫作“我老婆就在外面等我呢”？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 好像下一句就要接——“我不能死！” 周铭越想越怕，小脸都吓得发白。 就在这时，洛鸣山忽然动了，他皱了皱眉，举起手电筒就往地下走。 周铭慌忙拉住他的衣摆：“你干吗？你去哪儿？！不是说赵哥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吗？！” “他们动刀了。” 洛鸣山声音又沉又冷。 周铭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连手都在微微抖着：“我……我也去。我……我总比你有用！肯定能帮到赵哥！” 洛鸣山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迈开长腿，转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周铭犹豫了一下，也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洛鸣山到废教室门口的时候，赵行已经打趴下了两个人，正在和剩下的八个纠缠着。 那八个人手持匕首，赵行拿的武器却是半截桌子腿。 这一波人确实比餐厅里遇到的那些厉害得多，更别提还手持利刃。 所以即便赵行再厉害，脸颊也被划了一道。 虽然赵行躲得快，只被划出了一条又轻又浅的血线，可那位置却很危险，但凡有一点儿偏差，就会伤到眼。 洛鸣山看着赵行脸上的伤口，差点把门框捏碎。 他盯着伤了赵行的那个人，眸色暗沉，不管不顾地往里面走。 “洛鸣山，滚出去！”赵行在里面愤怒大喊。 洛鸣山这才回过神来。 他脸色白了一下，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被赵行踹了一脚就头脑发昏，躺在地上缓到现在的苏栋安看到洛鸣山，忽然拼尽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面带恶意地拿着匕首朝洛鸣山扑了过去！ 洛鸣山面无表情地使出赵行今天教他的飞踢。 但这回，他没再刻意控制力气。 “砰！” 苏栋安被踹飞了出去，狠狠撞到了身后的墙上，然后又摔在地上。 “噗——” 苏栋安不可置信，绝望而又不甘地睁大眼睛看着洛鸣山，嘴里却在不住地吐着血，好像要把全身的血吐干净似的。 洛鸣山却略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身上干干净净的，没被那污血沾染分毫。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微皱的衣角，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目光对上周铭惊惧的脸。 周铭猛地低下头看向地面，心跳如擂鼓。 洛鸣山目光却只是掠过他，看向斗争中央的赵行。 赵行虽然动作利落，看不出疲态，可眉宇之间的暴躁与狠戾却在一分分增加。 洛鸣山握紧拳头又张开，然后他垂下眸子，一步步后退，直到整个人都快靠上了墙，紧接着，他伸出右手，贴在墙面上。 一股谁也看不到的电流从洛鸣山手中传出，然后顺着墙壁一路蔓延，从墙壁传至地面，最后停留在那七个手拿匕首的男人脚下。 赵行打着打着，忽然就觉得不对劲起来，和他对打的这些人就像是失了智，动作僵硬，移动迟缓，破绽百出。 赵行飞快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人，心底也轻松了起来，戏谑地笑道：“怎么回事啊狗狗们，是不是团建时吃坏了肚子？” 约莫过了有十分钟，这些人全被赵行打趴在了地上，疼得发抖呻吟。 赵行一个一个瞅过去，看见不顺眼的再补踢两脚，简直畅快不已，可他走到苏栋安面前的时候，脸上嘚瑟的笑容却僵住了。 苏栋安……和别人不一样。 他死了。 他脸色苍白死灰，没有呼吸，鲜血几乎染红了他半件上衣。 他脸上还明晃晃地挂着赵行刚刚踹上去的脚印。 ……他刚刚踹得太狠了吗？ 是踹坏他大脑了吗？ 是他把人踹死了吗？ 赵行有些蒙。 不管是他那个溺水的堂哥，还是猝死的苏格，虽然都因他而死……可到底不是他杀的。 可是现在，他好像真的杀人了。 赵行原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他打过那么多架，好几回都差点要人命，这苏栋安也是个垃圾，本来就想弄死赵行，结果自己栽了，现在死了也活该。 可是，赵行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觉得嗓子发干。 他杀人了。 “……是我杀的。”一个微微颤抖的，怯懦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赵行转头一看，是洛鸣山。 他脸色苍白，神色惶恐，因为过度恐惧，甚至忘记了“不能主动开口说话”的规矩，他看着赵行的眼：“赵哥，我杀人了。” 赵行怔然：“……怎么会？” 洛鸣山紧紧抓着衣角，声音沙哑：“我……我用赵哥教我的方法，踢了他，他就忽然开始吐血了，然后……然后就……” 赵行一把掀开苏栋安的上衣，果然在他胸部发现了一个泛着青紫的印记。 赵行有点恍惚。 洛鸣山力气大他是知道的，可是这种程度也太…… “我杀人了——”洛鸣山喃喃道。 “闭嘴！”赵行忽然打断他。 他重新放下苏栋安的上衣，遮住那个印记。 然后他看着瑟瑟发抖的洛鸣山，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一脚能把人踹死？！他会死是因为我先踹碎了他的头骨，你那一脚对他来说根本可有可无，还杀人？瞧把你能耐的，有本事你再踢死一个我瞧瞧？” 洛鸣山睁圆眼，透净的眼睛仿佛闪烁着灯光，听见赵行这么说，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有点不可置信自己获得了新生：“真……真的吗？” 赵行语气有些不耐烦：“当然是真的，你是什么玩意儿啊我用得着骗你？周铭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周铭忽然被点名，打了个激灵，晕晕乎乎地说：“啊对对对……” 赵行嫌弃地看了洛鸣山一眼：“我他妈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教了你这么久，你都学不会……就你那三脚猫功夫，竟然还以为自己能杀人，真他妈的会说笑话。” 洛鸣山：“赵……赵哥……” 赵行：“行了，站起来吧，别叽叽歪歪哭哭啼啼惹人烦。” 就在这时，这个教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紧接着他们头顶有一个圆形的装置忽然发出声音：“磁……磁……检测到暴乱……磁……开启应急措施。” 赵行脸色一变：“糟了！” 他慌忙捂住洛鸣山的口鼻，与此同时，一阵浓烈的烟雾从圆形装置处散发出来。 那是K13区每一间教室，工厂，多人宿舍都必须要安装的装置，它会检测房间状态，当发生十人以上的暴乱时，会喷出浓雾，无差别迷晕在场所有人。 这类迷药对赵行是没用的，可旁边的周铭和地上哀嚎的大汉已经全部晕死了过去。 赵行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妈的，闹鬼了。 这栋楼都废弃十多年了，电都断了，怎么这玩意儿还能用？ 要知道这种应急措施开启后，除了喷迷雾，还会呼叫狱警。 赵行必须尽快离开。 赵行把地上软绵绵的周铭扔到背上，转头看向洛鸣山：“你还能走吧？” 洛鸣山看了一眼赵行背上的周铭，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看向赵行，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无力与脆弱来：“好像不能了，赵哥……我也吸入了一点烟雾，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赵行皱了皱眉，先把周铭扔到地上。 那怎么办？他一个人又没办法背两个人。 可是一趟运一个人又不安全，谁知道狱警什么时候来。 赵行皱眉思索，忽然看到了门前陈旧结实的大地毯。 三分钟之后，赵行背着洛鸣山，腰间绑了根绳子，绳子后面拖着绑在地毯上的周铭，匆匆逃离七号学院。 离开七号学院之后，赵行才松了口气，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对了，那群蠢货想绑架的人好像是你，今天上午，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洛鸣山今天上午去学院了，赵行没去。 洛鸣山想了一下，好像真有。 他皱了皱眉，说：“今天上午，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可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门打不开，我以为是门锁坏了，就把门砸开走了。” 赵行：“……” 赵行明白了，原来是那群人本以为洛鸣山已经是瓮中之鳖，便喜滋滋地去周铭那里塞纸条，没想到洛鸣山轻而易举就离开了，还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赵行低低笑出声：“看来我们洛洛虽然打架不行，但力气够大啊。” 赵行笑的声音很好听。 洛鸣山很喜欢。 时间已经很晚了，太阳广场的太阳灯都熄灭了，只有星星形状的夜灯照着昏暗的次地面道路。 洛鸣山趴在赵行背上，头枕着赵行的肩膀，感觉好高兴。 因为赵行为了安慰他，谎称人是自己杀的而高兴。 因为赵行背着他，却把周铭拖在地上而高兴。 因为今天的夜灯很漂亮，路上很安静而高兴。 他嘴唇弯了起来，轻笑时鼻间喷出来的热气烫得赵行耳朵痒。 赵行背着洛鸣山，没办法碰耳朵，就歪了歪头，耳朵在洛鸣山有些冰冷的脸颊上蹭了蹭，随口问：“笑什么？” 可他等了三四秒都没听到洛鸣山回答。 赵行疑惑地侧过脸，却看见了洛鸣山通红的耳朵尖。 赵行：“你怎么回事，傻了？” 洛鸣山却没回答他。 只是转过头，慢慢地，慢慢地用鼻尖在赵行耳朵上轻蹭了一下。 “……阿行哥哥，我好喜欢这样。” 他染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随着笑音落下的，还有鼻尖的再次轻蹭。 微凉的鼻尖轻轻蹭上赵行的侧脸。 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在了心田。 第16章 赵行感觉脸颊有些发痒，身体也不知道为什么热了起来。 他甚至神经质地觉得洛鸣山的长发好像滑到了他的衣领里，很影响他的思绪。 反正就是浑身上下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呻吟忽然从身后响起。 赵行脚步一顿，转过头去，只见周铭迷茫地睁开了眼。 赵行有些讶异：“你这么快就醒了？” 那迷药的药效按理说应该有一个小时，这才过了十几分钟吧。 不过再仔细一想，这东西都是十多年前的了，说不定早就过期了。 周铭打量四周，一脸茫然：“我怎么会在这儿啊？我的小腿为什么这么疼？我的这只手怎么擦伤了？你为什么要拖着我？这个毯子是什么东西？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是晕过去了吗？为什么啊？赵哥，为什么我晕倒了却要在地上被拖着，另一个人清醒着，却要被你背着？” 一片静寂。 然后洛鸣山慢吞吞地从赵行背上滑了下来：“赵哥，我感觉我好像也恢复过来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周铭，眼神冰凉，毫无温度。 周铭：“……” 周铭彻底清醒了。 他捂住嘴，恨不得捅死上一秒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要说话？为什么这么蠢？！ 安安静静地当一条晕倒的，被在地上拖着的死狗不行吗？ 为什么要醒来乱说话，打扰人家小情侣甜甜蜜蜜？！ 而且其中一个还那么…… 周铭脑海中浮现出洛鸣山一脚踹死苏栋安的模样，忽然打了个哆嗦，寒毛直竖，并感觉身体一寸寸地凉了。 他慌忙垂下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洛鸣山的脸。 赵行解开腰上的绳子，做了两个伸展动作，感觉浑身都轻盈了。 刚刚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古怪的，不自然的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了赵哥，被绑的那小孩儿呢？！是不是……”周铭想起了正事，慌慌张张地问道，整张脸都白了。 “你别急，没事儿。”赵行先安抚好他的情绪，然后把整件事大致给他说了一遍，“你去看看那小孩儿是不是现在已经回家了？” 周铭长长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他们本来想绑的是大嫂啊。 原来他们没绑架成功，还以为自己成功了啊。 原来大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啊。 回想起赵行刚刚说的“洛鸣山把门砸开，自己走了”这句话，周铭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洛鸣山踹死苏栋安之后伸手抚平他自己衣摆时那个眼神。 周铭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慌忙说：“我现在就去看那小孩儿在不在宿舍！”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只剩下赵行和洛鸣山停留在原地。 两人随后肩并肩往宿舍走。 赵行摸了摸脑袋，忽然有点儿尴尬。 他其实也有想说的话，比如说—— “你刚刚到底在笑什么？”“你为什么要蹭我？”“你刚刚又叫错了。” 可是他最后哪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咳了两声，然后抬头望天：“……今天的夜灯好亮啊！” 洛鸣山：“是啊。” ………… 沉默。 其实洛鸣山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情绪，他脑海里只有两句话。 “和阿行哥哥蹭脸颊好舒服，还想蹭。” 以及—— “今天又是想杀掉周铭的一天呢。” 周铭跑得很快，赵行和洛鸣山刚回到宿舍没多久，他就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那小孩儿确实没出事儿，现在就在他宿舍玩玩具呢。” 赵行点头：“那就好。” “但是，”周铭犹豫了一下，说，“那小孩儿并不是贪玩才回来晚了，而是有其他情况。” 赵行严肃起来：“什么情况？” 周铭：“7号楼有一男的和女监那边的人谈上了，正在热恋期呢，恨不得一天写一封信，但悔改值又不够，然后他就找到了那送信的小孩儿，威胁他免费给自己送信，所以那小孩才回来晚了。” 赵行拧紧眉。 其实在他以为那小孩因为他被绑了之后，他就后悔干这件事儿了。 因为他树敌良多，和他牵扯过多的人总是不安全，更别提那一堆手无缚鸡之力的儿童了。 可周铭说的这件事告诉他，即便他现在全身而退，不挣这点儿悔改值了，那些小孩儿也不能像他一样退得这样轻松。 赵行皱着眉，指关节在桌面上敲打了两下，才缓缓提出了一个设想：“降价怎么样？” 周铭：“降价？” 赵行：“降到0.2，你和小孩儿一人分一半，价格下来了，自然就不会有人冒着被人工智能扣悔改值的风险去威胁一个小孩。然后再取消所有的联谊相亲和认识新人活动，把圈子缩小。” 周铭：“那赵哥你不要悔改值了？还不到两个月啊。” 赵行：“总不能看着小孩出事儿。” 周铭忽然被感动到了，他深吸一口气，一拍桌子，豪情万丈地说：“要降就降到0.1，我也不要了，全给小孩儿，让他们买糖吃！” 赵行拍了拍他的肩，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 周铭：“嘿嘿！我跟着赵哥混，当然得有赵哥的精神！” 赵行：“还有，今天那个让咱小孩免费给他送信的浑蛋是谁？” “是7号楼1304的宋耀，赵哥，你现在就要去收拾他吗？” 赵行倒也想现在就去收拾那个浑蛋。 可是…… 可是他电子卡上的悔改值余额为0。 赵行咳了一声，看向推开门进来的身影，说：“这种小人物，明天让洛鸣山去练练手吧，刚好检测一下他武术学得怎么样。可以吗？” 洛鸣山：“可以的，赵哥。” 周铭听到洛鸣山的声音，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起来。 但赵行倒没发现他的紧张，主要吧—— “洛鸣山，你头发怎么这么湿？” “时间太晚了，烘干室关了。”洛鸣山一边说，一边拿干毛巾擦拭着头发。 可他动作很慢，头发又很湿，没一会儿白色的睡衣领子就被洇湿了，露出来的锁骨也被水沾染得亮晶晶的。 赵行声音忽然有些沙哑：“洛洛，过来，我给你擦。” 洛鸣山愣了一下，很乖地走上来，把毛巾双手递给赵行，唇角浅浅弯了一下。 他刚洗过澡，眼睫挂着水珠，脸颊还泛着粉，嘴唇也尤为红润，头发还湿淋淋的，犹如清水芙蓉，就这么一笑，简直要把人的心给揉乱。 “啪嗒！”旁边不知道偷看了多久的张岳连手上的杯子都掉了，他慌张捡起来转过身子，却欲盖弥彰地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赵行磨了磨牙，然后一下子把毛巾盖到了洛鸣山的头上，完全遮住了他的脸。 洛鸣山看不见路，不敢动，也不敢摘下毛巾，只是怯懦地喊了声：“赵哥。” 赵行觉得他这副样子也有趣得紧，立刻就坏心眼儿地下达了无理的命令：“就这样，不准动，原地罚站二十分钟，等我洗完澡出来给你擦头。” 即便这个罚站来得毫无缘由，洛鸣山也听话地应下了：“知道了，赵哥。” 赵行满意地揉了把他的头：“乖乖的。” 说完，他就拿上睡衣进入卫生间。 这绝对是赵行洗得最快的一个澡，不到十分钟就完事儿了。 赵行吹了个口哨，随手拿毛巾擦了两把湿漉漉的头发。他唇角勾起，神采飞扬，手握上门把，像是要去拆自己的礼物。 可他刚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缝，唇角的笑就僵住了。 他看见洛鸣山仍然头盖着毛巾，背对着他，乖乖地站在原地。 可他身后却站着张岳。 张岳指尖挑起他潮湿的长发，垂下头，轻轻嗅了下。 目光几乎是痴迷。 “赵哥，是你吗？你这么快就洗完出来了？”洛鸣山还在懵懂地询问。 张岳手一抖，他有一瞬间想逃，可不知怎么又呆住了。 他走到洛鸣山正面，有些失神地伸出手，去掀洛鸣山头顶盖着的毛巾。 “妈的！” 赵行踢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岳旁边，一脚就把人踹趴下了。 这动作太大，一下子就惊动了上铺刚睡着的吕氏父子俩和不知道为啥在走廊上蹲着的周铭。 洛鸣山慌忙扭过头，伸手就准备摘头上的毛巾。 “不准动！”赵行呵斥道。 洛鸣山立刻僵在原地。 赵行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洛鸣山头上的毛巾，冷了脸说：“好了！” 刚刚洗澡时就一直在想这一幕，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 就在这时，赵行的电子卡出声了。 “赵行，扣10点，余额负10悔改值，请在30分钟内前往审讯中心1002号悔过室。” 赵行呆住。 他在教室嚣张暴打曹琮没出问题。 他在餐厅一对八抗衡苏格没出问题。 他这一个多月来，做尽坏事，恶贯满盈，用真人练武没出问题。 他陷入绑架乌龙，与苏栋安等十人周旋，意外引发制暴装置，依旧没有出问题。 可他现在却因为踢了舍友一脚，栽了。 全场寂静两秒。 周铭慌忙拿出电子卡准备给赵行转10点，可怎么也转不成功。 “没用的。”吕志强脸色难看地从床上下来，“余额一变负数，电子卡就交易不了悔改值了，只有在悔过室电击治疗完才能恢复正常。” 周铭哭丧着脸：“赵哥！你糊涂啊，你卡上没余额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赵行猛地把手中的毛巾摔到地上，语气比他还暴躁。 “操，老子脑门都快冒绿光了，谁他妈还记得悔改值啊？！” 第17章 赵行说完，就发觉不对劲了。 洛鸣山又不是他老婆，他绿什么绿？ 他想出言解释，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说错了话。 周铭甚至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唉，我懂你，男人嘛，遇到这种事儿总会冲动。” 洛鸣山也浑不在意，他抬头看吕志强，问：“没别的办法了？” “没有了。”吕志强看了看表，忧心忡忡道，“我觉得现在还是……尽快去悔过室比较好，超过时间的话，手环会直接发出电流将人击晕，然后会有狱警过来强制把人送到悔过室的。” 洛鸣山脸色有些难看。 是他的错。 他刚刚其实也发现了身后的人是张岳不是赵行，本来他想出声让张岳离他远点儿，可还没等他开口，他就听见了卫生间的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 因此他就没动。 还故作不知地演了下去。 早知道会产生这样的后果，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故意逗弄赵行。 赵行随手拿了个外套套上，又换好鞋子：“不就是悔过室嘛，我还没见过呢，正好去开开眼。” 洛鸣山也默默穿好外套。 赵行：“你干吗？” 洛鸣山：“我送送你。” 赵行没阻止他。 换好鞋子后，赵行没直接出门，而是走到张岳面前。 张岳感觉自己的小腿骨都被踢得错了位，正挣扎着准备爬起来，可他还没成功站起来，身前便覆上了一个颀长的影子。 张岳仰头看向赵行，小腿被踢的位置痛得痉挛，他喘着粗气，额头也渗出了汗，只是一双眼睛却迸发出强烈而坚定的恨意。 下一刻，他就看见赵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抬起脚，踩在他的右手手指上——碰上洛鸣山湿发的右手，试图掀开洛鸣山“盖头”的右手。 赵行重重蹍了下去。 “啊！” 十指连心，张岳额头青筋暴起，仰头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赵行俯身，脚下的力度却没轻，声音冷淡中掺着一丝狠戾：“兄弟，是你的人吗，你就敢碰？” 张岳疼得浑身颤抖，脸上涨得通红，汗水都糊了眼，他死死盯着赵行，牙齿都在打着战，却还是竭力开口道：“……你……你亲口说过，你不喜欢男人，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赵行冷笑：“我确实不喜欢他，但他是我的奴隶，是我的所有物，属于我，只有我能碰，懂吗？” 张岳忍着痛，转头看向洛鸣山。 他本以为这样侮辱性的称呼会让洛鸣山受伤，可是没有。 洛鸣山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意见。 他只是短暂地看了张岳一眼，眼神冰冷森寒，让人胆战。 “赵行，扣15分，余额负25悔改值，请在26分钟内前往审讯中心1002号悔过室。”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赵行无所谓地扯了一下唇角，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动作散漫地离开了。 洛鸣山垂头跟上。 赵行站在审讯中心楼道口，深吸一口气，掏出电子卡刷开门，走了进去。 洛鸣山却被拦在外面。 赵行没回头看他，只是垂首向前走，又随意地伸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示意洛鸣山离开。 冷灰色的金属门缓缓合上，映出夜幕下洛鸣山毫无血色的脸。 赵行很快就坐着电梯来到了地下十层的1002悔过室。 乍一看，整个十层都是白色的，纯白的墙面，纯白的铁门，纯白的瓷砖。 可赵行一路走过去，却发现每个悔过室房门上都写着一行红字。 “我违背了地球人行为法则，我悔过，我知错。” 猩红的字迹印在洁白的门上，看起来极为刺目，突兀，像是在提醒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你是罪人，犯了错。 赵行刷卡走进去之后，发现“悔过室”很大，足有整个宿舍那样大，可布置却很简单。 只有一个还算熟悉的测谎电椅，一个绑着各种仪器的铁床，一个口袋里装着很多刑具的机器人，以及一个挂在墙面上的电子光屏。 赵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儿和“儿童教育房”并不像。 儿童教育房的墙面是彩色的，有柔软的床，暖心的绘本，漂亮的玩具，小小的黑板，简直像个温暖的游乐园。 而且里面并没有这么多的惩戒设备，只有一把功率很小的儿童专用电击戒尺，以及一个歇斯底里的母亲。 墙上的电子光屏忽然亮了起来，里面出现了一个面容冷漠的人类狱警，他开口：“赵行，请坐在测谎椅上。” 赵行坐上去之后，机器人又上来纠正他的坐姿，确保他坐姿笔挺。 然后，几声清脆的啪嗒声，赵行的腰，腹，腿全都被套上铁环。 这次可比分班那会儿要扣得紧，赵行有些不舒服。 随即，电子光屏一分为二，一部分是狱警冷漠的脸庞，一部分是赵行刚刚在宿舍里踹了张岳一脚的监控画面。 狱警：“这是你第一部 分的犯错证据，是否承认？” 赵行：“我承认。” 随即监控视频切换，变成赵行狠狠蹍压张岳手指的画面。 狱警：“这是你第二部 分的犯错证据，是否承认？” 电子椅上的枷锁真的太紧了，赵行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皱了皱眉，有些分心，语气都有些随意：“我承认啊。” 电子光屏上的狱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请端正态度。” 紧接着，他又问：“第一次殴打室友之后，你就知道自己的悔改值已经是负数了，需要来悔过室接受惩罚，为什么还要二次犯错？” 赵行撇嘴：“哦，因为我当时很想踩烂他的手，等不及，忍不住。我倒也可以等有了悔改值再去踩他，但那样就不爽了，我不喜欢压抑自己的欲望。” 狱警声音越发冷漠刻板：“赵行，请端正态度，言辞规范。” 赵行有点无语：“大哥，我脑子就是这样想的，我要换种说辞，测谎椅就该电我了。” 狱警低头在面前的仪器上操作了一下：“态度不端正三次，七级警告一次。” “等等，”赵行眯起眼看向屏幕上的狱警，语气狐疑，“咱俩认识吗？我得罪过你吗？我怎么觉得你在针对我呢？” 狱警脸色不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份高傲和鄙夷：“我向来遵守纪律，秉公处事，赵先生只是嚣张惯了，又没来过这里，因此有些不习惯罢了，现在没了悔改值，以后多来两次，自然就不会觉得我是在针对你了。” 赵行明白了。 这傻逼玩意儿就他妈是在针对他。 不过不是有私仇的那种，纯粹是看不惯。 想必他的“恶名”已经传到了狱警中，这位正义的小狱警早就看不惯他嚣张跋扈的行事态度，现在终于逮到他进来了，所以恨不得好好教他重新做人。 想明白这一茬，赵行倒也不气了。 这他妈是喜事儿啊。 说明他的恶名终于打出去了。 那么距离他被选进101还远吗？ 赵行轻啧一声，脸上挂起慵懒放松的笑意。 他分明整个身子都被禁锢在电椅上，可表情却闲适得像是在游山玩水，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一种令人恼怒的随意：“好吧，七级警告，我准备好了。” 狱警面无表情地下达指令。 旁边的机器人也动了。 它走过来，拿出了一根电击戒尺，发出机械的声音：“赵行，七级警告一次，受罚前，请宣读地球人悔过誓言。” 随即，它胸前的电子屏亮了起来。 上面显现出红色的字体—— “我是地球人，我是高等生命体，我应该拥有阳光般璀璨的灵魂，我应该牢记地球使命，我不该残害人类同胞，我悔过。” 赵行唇角的笑僵了一点点。 电子戒尺配宣言，好巧。 简直要梦回儿童教育屋。 赵行舔了一下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喉咙有些干，他五指抓了一下扶手，身体条件反射性地绷紧。 其实赵行不怕戒尺，他教洛鸣山练武的时候经常拿戒尺逗对方玩，他可喜欢洛鸣山挨打后咬着嘴唇，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了。 其实赵行也不怕电击，就是有点疼罢了，他疼得还少吗？ 其实赵行也不怕宣言，宣言这东西在K13区贴得到处都是，他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 可是，电击戒尺和宣言组合在一起，简直称得上是重温噩梦。 真的……挺恶心的。 赵行闭上眼，有些颤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没事的。 一会儿就完了。 赵行五指紧紧扣着扶手，一点一点睁开眼。 “啪！” 机器人胸口上显示宣言的电子屏忽然黑屏。 赵行愣住。 狱警皱眉：“赵行，请宣……刺啦……刺啦……” 与此同时，机器人手中的电子戒尺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红色的监控眼也暗淡了下去。 机器人竟然出故障了？那狱警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高清的画面清晰地展现出了狱警一瞬间的慌乱，他摸了摸耳机上的麦，双手不知道在操作什么，他转头看向左边，神色有些焦急：“刺啦……队长……刺啦……设备黑屏……刺啦……监控看不见……” 他那边的设备竟然黑屏了？ 奇事啊！ 机器人也坏了，狱警那边的设备也坏了，那他这电刑还要不要受啊？ “啪！” 墙壁上的巨大光屏忽然熄灭，接着是头顶的主灯，墙壁上悬挂的壁灯，地面上的环形灯…… 三秒之后，赵行陷入到一片纯粹的黑暗里。 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漆黑又安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金属机关运转的声音。 “啪嗒。” “啪嗒。” “啪嗒。” 赵行手臂上的铁环，腰腹上的铁环，腿上的铁环，一个接着一个地弹开。 最后一个“啪嗒”声，来自门的方向。 赵行脑袋有一瞬间的发蒙，甚至没立刻明白过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直到扬声器里忽然又传来了那名狱警焦急的声音。 “刺啦……队长……停电了！ “整层楼都停电了！ “不对！整个审讯中心好像都停电了！怎么办？！ “所有设备都失灵了……刺啦……手电筒…… “刺啦…… “……” 扬声器彻底安静，成为了这个房间里最后一个失灵的电子设备。 赵行唇角一点一点扬了起来。 原来是停电啊。 原来整个审讯中心都停电了。 那他现在不走，还等什么？ 要知道，从他进入悔过室的那一刻起，他电子卡上的负数值就清零了。 只要他从悔过室出来，就默认为他已经完成了“悔过”。 赵行打开手电筒，一步一步地往门的方向走去。 如果没听错的话，他刚刚应该听到这里的门锁也因为停电而自动打开了…… 赵行轻轻一推。 果然，门开了。 赵行脸上绽放出笑意。 只听吱呀一声响，对面房间的狱友推开门，把头探了出来。 那狱友一脸懵逼，有些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有些胆怯。 紧接着，更多的房门被推开，门内探出了一个接着一个茫然的脑袋，却没一个人敢走出来。 赵行用手电筒的灯光在走廊上随意晃了晃，挑眉笑道：“愣着干什么？走啊！停电了！” 说完，他便轻轻哼着歌，走向通往次地面的步行楼梯。 身后逐渐喧嚣了起来，无数手电筒的灯光亮起。 人们的语气从怀疑变得兴奋。 “……停电了？” “停电了！” “楼上也停电了！楼下也停电了！整个审讯中心都停电了！” “我去，真的停电了，牛逼！” “啊啊啊啊我刚刚差点被电死，这就是重获新生的感觉吗？！” “百年不遇的停电被我赶上了，我的妈呀！” “但是我们这样子不会有事吗？” “有屁事儿啊！咱们进悔改室的那一刻，电子卡上的负数都清零了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老子是天下第一幸运儿！” 有人冲上来，拥挤着，往次地面的方向跑去。 赵行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只是唇角轻轻扬起，放任自己陷入这狂欢的氛围里。 赵行踏出审讯中心的楼道口，走上了次地面。 身前身后的人都疯狂而又兴奋地向前奔去。 可狂欢的，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动的人群中，却有个人萧索地站在原地。 那人的目光穿透拥挤的，亢奋的，疯狂的人群，安安静静地落在赵行身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人身上一身的萧索都散去了，他面色依旧苍白，穿着依旧很单薄，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可眼睛却很轻很轻地笑了起来，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渐渐染上了颜色。 如夜潭深处，永远只对他一人盛开的花。 “阿行哥哥！” 赵行听见他笑意盈盈地喊。 第18章 赵行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知道是今夜太刺激太兴奋，还是他很高兴有人可以同他分享“停电”这场意外之喜，赵行的微哑声音中沾染上了一丝难得的温柔。 洛鸣山是这样的—— 赵行生气的时候，他就有分寸有距离，乖乖巧巧地叫着赵哥，一脸乖顺怯懦，沉默又胆怯地承受赵行的所有怒火，讥讽，以及恶意满满的欺凌与戏弄。 可赵行心情好的时候，他又会变得天真而柔软，不怕死地越过赵行为他划下的禁令和界线，一双亮若琉璃般的眸子盛着满当当的依赖和信任，软绵绵地喊着他的阿行哥哥。 像是一只不长记性的小狗。 此刻，他的神色就更柔软了起来，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好像连附近的星星夜灯都特意在他眼睛里洒下了一缕星光，他说：“阿行哥哥，我在等你。” 赵行：“如果不是今天意外停电的话，我明天才能出来。” 洛鸣山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那我就进去找你。” 赵行愣了一下。 虽然明知道洛鸣山的话是故意说来讨他开心的，但赵行还是被取悦到了。 赵行掐了一下洛鸣山的脸：“洛洛学会了不少啊，都会说好听话逗哥哥开心了。” 洛鸣山没做辩解，只是问他：“……你进去之后……有受伤吗？” “没啊，毫发无损。”赵行放下手，神采飞扬，有些得意，“幸好电停得及时，再晚一分钟我就要被电了。” “那就好。”洛鸣山笑着松了一口气。 赵行揽上洛鸣山的肩，唇角也翘起：“走了。” 赵行回到宿舍的时候，审讯中心停电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明明是该睡觉的时候，大家却一个比一个兴奋。 昏暗的夜灯下，连吕晓峰小朋友都没有睡意，睁着一双大眼睛兴奋地听着周铭在那儿异想天开地胡侃：“审讯中心停电了，悔过室的人都被放出来了，这说明整个审讯中心的设备都出问题了呀！那要是现在有人越狱——”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扬声器发出机械的电子音：“通知，审讯中心用电系统已恢复，现已抓获三名越狱人员，请各位专心悔过，切勿冲动。” 周铭：“……” 吕志强也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但广播倒是没提今天从悔过室里离开的人。” 周铭一脸羡慕地看向赵行：“赵哥，你运气可真好啊！怎么就刚刚好卡住这个点儿呢？！审讯中心停电，这么大事儿就便宜了你们这拨人！” 赵行则环顾四周，挑了挑眉：“张岳呢？” 周铭：“哦，他好像被赵哥你踩断了手指头，去医疗所了，估计今晚不会回来了。” 赵行今天本来心情就不错，现在听到张岳不回来了，心情就更好了。 周铭挠了挠头：“赵哥，那个……我刚刚劝了张岳两句，但没劝住，他好像记恨上赵哥你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搞事儿。” 周铭想起张岳刚刚和自己说的话就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在张岳眼里洛鸣山是个被恶霸欺凌，急需拯救的清冷昙花…… 太惨了，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 赵行坐到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打了两下，暗暗想着对策。 他倒是不怕张岳，就是这悔改值为零……着实是让他有点迈不开步子。 他思绪有些乱，无意间瞄到洛鸣山在一旁擦头发。 洛鸣山湿着头发跟他出去转了一圈，直到现在都没干透。 赵行心中一痒，随手便把人拉到身前坐下，履行自己为他擦头发的戏言。 洛鸣山头发还没有干透，却仍然是又光又滑，一点儿都不见打结的，而且温度凉凉，像浸了水的绸缎一样。 赵行虽然没摸过别人的长发，但想必不是所有人的长发都有这样好的质地。 周铭与吕志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哥大嫂可终于开始秀恩爱了。 为了纪念这个重要的时刻，周铭准备咬咬牙掏点儿礼金：“赵哥，那个，你卡里没余额了，平时行事也不方便，要不我先借……不，我先给你一些——” “不用了，”赵行打断他，“我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悔改值放在他手里就是用来搞事情的，用自己的还行，拿别人的浪费就有点不合适了，况且周铭语气里的肉疼他又不是听不出来。 周铭：“那赵哥有什么想法？” 赵行一边擦着洛鸣山的头发，一边随意道：“大不了去打劫呗，找个人往小黑屋一塞，再去抢悔改值，多抢几个不就行了。” 周铭：“……赵哥，你真准备这么做？被发现了怎么办？抢劫悔改值这种事儿一被发现就会被拉到悔过室……” 赵行语气无所谓：“那就被电呗。” 吕志强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那个，我原来好像听人说过一个秘密，咱们现在工作的工厂是最低级的工厂，在这种工厂之上，还有高级工厂和顶级工厂，里面的工资很高，但一般人进不去。如果赵小兄弟你能进去的话，那就来钱快多了。” 赵行感觉有点儿意思：“多少？” 吕志强：“听说高级工厂一天有5悔改值，顶级工厂的工资水平没人知道，但别人都猜测是10悔改值以上。” 赵行有点失望，这也不多啊。 而且怎么进去那地方好像也是个问题。 赵行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发愁。 就在这时，他身前的洛鸣山忽然转过身子，将手中的电子卡递给赵行。 赵行摆摆手：“拿走，你卡上这点苍蝇肉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洛鸣山卡上的悔改点还是赵行今天下午划给他的，“练完武术”后只剩下了25点。 洛鸣山却并没有退开，而是拿着电子卡开口道：“赵哥，这上面的悔改值应该够你用了，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赵行嗤笑着接过卡，语气不屑：“能有多少？你什么底细我不知——” 赵行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铭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大嫂卡里有多少我看——” 周铭也僵在原地，立刻失声。 “哥哥，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小山哥哥卡里到底有多少悔改值啊？”刚好从床上下来，准备去上厕所的吕晓峰也把小脑袋凑了过来。 五秒后，他震惊地睁大了眼。 “一，二，三，四，五……个，十，百，千……爸爸！小山哥哥的卡上有一万一千零二十五点悔改值！” 吕志强：“什么？！” 一万多悔改值……那可是一亿多的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赵行手有点抖，喉咙也有点干：“……你这个悔改值，哪来的？” 只是用了点儿手段把数据直接改了，就像是他一个多月前顶替那名“防卫过当”的少年来到这里一样，没有人会发现。 洛鸣山垂眸，想出了合适的托词：“我家里人刚刚为我充值的。” 赵行：“你家里人？” 赵行皱眉。 在他的印象里，洛鸣山家人的存在感并不高。 赵行五岁的时候第一次遇见洛鸣山。 三岁的洛鸣山是个很怪的小孩儿，他总是很安静地观察着别人，最喜欢观察的人就是赵行。他总是平静的，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漂亮洋娃娃。 赵行主动接触洛鸣山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三岁的漂亮小孩竟然连话都不会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母亲。 那个女人对小洛洛不好，于是后来赵行就直接把洛鸣山偷走，放到自己的宿舍自己的床上，让他和自己一起吃一起睡。 洛鸣山说话是赵行教的，写字也是赵行教的。 赵行记得，自己当时向洛鸣山介绍自己：“我叫赵行。” 洛鸣山看着他忽然发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声音，他张着嘴啊了一声：“啊……行。” 小赵行：“你不能叫我阿行，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哥。” 洛鸣山：“……阿行……哥哥。” 这是洛鸣山完整而清晰地说出的第一句话。 洛鸣山把卡塞到赵行手里：“赵哥，你需要多少自己转，密码是你的生日，全部转走也可以，我就是因为你才问他们要的钱。” 赵行：“……” 周铭：“……” 周铭原来真的没羡慕过赵行，真的。 虽然赵行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跩，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老婆，但周铭一直觉得各人都有各人的际遇，赵哥厉害呗，就活该有最好的。 可现在…… 妈的，他真的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周铭都快被感动哭了：“赵哥，你好大的福气啊！赵哥你怎么不接啊？是不好意思吃软饭吗？没关系的赵哥，没人会笑话你吃软饭的，而且你们夫夫一体，吃软饭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赵行：“……” 吃软饭，吃软饭，吃软饭…… 赵行被周铭说得满脑子都被“吃软饭”三个字霸占了。 赵行冷血无情地把周铭推开：“滚开！” 然后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洛鸣山：“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软饭。” 赵行：“……” 操！ 嘴又秃噜了！ 洛鸣山又不是他老婆，他吃的哪门子的软饭？！ 洛鸣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哥哥被周铭带偏了。” 他坐着凳子比赵行低一些，就这样在昏暗的小夜灯下仰头看向赵行，目光中闪烁着点点碎光，语气真诚得像是在仰望神明，他轻声道：“你用我的悔改值都是理所应当的。忘了吗？我是哥哥的小奴隶。” 赵行：“……” 感觉心脏被击中。 但到底是被那数额庞大的悔改值击中的，还是被洛鸣山的笑容击中的，赵行已经分不清了。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去分辨这些了，因为他获得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满足。 ——洛鸣山直接给他转了一万悔改值。 赵行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的。 价值一亿的一万悔改值搁身上，搁谁谁不飘啊？ 旁边的周铭都要跟着赵行飘了。 赵行除了走路微飘之外，还觉得精神格外饱满。 在餐厅吃着早饭，洛鸣山忽然开口：“赵哥，我想和你谈谈张岳的事。” 赵行：“张岳，确实得谈谈。” 那人对洛鸣山居心不良，住在一个宿舍还真挺膈应的。 原本那货只敢偷偷看着洛鸣山，结果昨天都他妈上手了，那明天他是不是都敢夜袭了？！ 洛鸣山垂眸，咬着嘴唇，声音怯怯的：“我……我不喜欢他的目光，不想和他住在一起。” 赵行：“没问题，我今天就把他赶出去。” 洛鸣山却忽然说：“赵哥，你觉得……我们搬出去怎么样？” 赵行皱眉：“凭什么我们搬？要搬也是张岳那畜生搬！” 洛鸣山：“不是的赵哥，是我听说有一种双人间，一个月500悔改值，我……” “你想搬到双人间里住？”赵行问。 洛鸣山点头。 赵行沉吟片刻，想明白了。 洛鸣山既然现在随随便便都能让家里人为他花一个多亿，说明过去几年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富贵公子生活，想必早就忍受不了这拥挤的八人间了。 赵行：“行吧，这事儿你去弄。” 洛鸣山眼睛立刻弯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申请换宿舍。” 赵行：“嗯，你去吧，我刚好得去收拾一下昨晚威胁了咱小孩儿去送信那傻逼。” 昨天晚上威胁小孩儿送信的男罪犯是7号楼1304的宋耀，被分配到的是八号学院C204班，现在应该正在去学院的路上。 赵行有一万悔改值，赵行无所畏惧。 他直接就去了8号学院的C204班逮人。 赵行吃饭吃得慢，路上走得也慢，到班级的时候，教师已经开始上课了。 和A班不同，C班采用的是真人教师，不过这位教师被安全隔离在玻璃后，透过玻璃上的小气孔向罪犯灌输悔过知识。 赵行根本就没看这位老师，他一下子踹开门，大喊：“谁是宋耀，出来！” 没人应。 赵行嗤笑一声，直接走到第一排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一下子把人揪起来，问：“你是宋耀吗？” “不……不是！”那人吓得瑟瑟发抖，慌忙朝后指了一个人，“宋耀在那儿！” 赵行朝那个把头快埋到桌底下的宋耀走了过去。 “你是哪儿来的？！停下来，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玻璃后面的实习老师大声怒斥。 可赵行置若罔闻，反而拎着宋耀的衣领就把人拎了起来。 这个宋耀是个不耐打的，不过三分钟，赵行就已经在教室后排的空地上结束了暴行。 实习老师声音压抑着怒火：“你捣乱了我的课堂纪律，我会向上提出申请，让你被扣除双倍的悔改值！” “叮。” 电子卡的提示音响起。 “赵行，扣22点，余额9978悔改值。” 全场死了一样寂静。 赵行朝讲台上的老师笑了笑，眉目英俊肆意带着些戏谑：“打扰到您的课堂，我很抱歉，请您继续。” 说完便转身走了。 可他转身的那一刻，整个教室的人都炸了。 “九千多悔改值！妈呀！我没听错吧？！” “一个亿！他充了一个亿！” “什么家庭啊这是？！” “赵行是谁？！好耳熟！” “赵行你都不知道吗？搞仙人跳把苏格搞死了的那个老婆奴！天哪，他怎么突然这么发达了！” “他充了一个亿！以后就能在K13区横着走了吧？！” “何止横着走！他踩着狱警的头走都行！” “……安静！”老师拿戒尺拍打讲台，“全体抄写《悔改手册》一至十页！” 发布完命令，他打开玻璃门，快步走了出去。 “赵行！”实习老师匆匆跑着追上面前那个男人的背影，满脸都是惊喜，“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啊！” 赵行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挑眉：“你是谁？” 实习老师：“我啊，梁小胖！咱们小时候还一起玩泥巴呢，你记得吗？我还记得你妈经常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原来是真的啊！你看你，随随便便就充一个亿……” 宽敞明亮的双人间，洛鸣山正在整理床铺，赵行忽然推开门进来了。 洛鸣山转头看他：“阿行哥哥，你喜欢这个房间吗？” 赵行：“又叫错了。” 洛鸣山愣了一下，站直身子，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赵哥。” 赵行拿出平时教洛鸣山练武用的戒尺，语气淡漠：“伸手。” 洛鸣山缓缓伸出了右手，手心向上。 “啪！” 冰凉坚硬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洛鸣山的手心上。 洛鸣山身体跟着瑟缩颤抖了一下，白嫩柔软的手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赵行又接连打了两下，直接将他的手心打得青紫不堪，甚至隐隐泛着血痕。 赵行用戒尺挑起洛鸣山的下巴，冷声道：“以后再叫错就这样，知道了吗？” 洛鸣山小声说：“知……知道了。” 赵行放下戒尺：“今天还没练武吧？来练武。” 赵行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今天练对打。” 洛鸣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能看得出赵行情绪很不对劲。 他摆出对打的姿势：“好。” 下一秒，赵行一脚踹到他胸口，把他踹飞了出去。 洛鸣山都被打蒙了，几乎是愣了几秒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赵行第二次出手，一拳砸在他肩膀上，然后在洛鸣山趔趄着要往后倒的时候抓着他的肩膀，又在他腹部狠狠打了一拳。 洛鸣山捂着肚子，缓缓滑在地上。 “起来。”赵行声音很低，隐隐压制着什么。 洛鸣山却没有动，他看着赵行，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碎光，仰视的角度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和难过，他睫毛颤了颤，声音也是沙哑的：“赵哥，是我做了错事吗？” “——你做错什么事儿你他妈自己不知道吗？！” 赵行再也抑制不住怒气，他把洛鸣山从地上拎起来，伸手便紧紧扼住他的脖颈，死死把他抵在墙上，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洛鸣山：“……我不知道。” 赵行握紧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力度之大，几乎能将他鼻梁砸断，可洛鸣山却避都不避，只是睁着眼睛看向赵行，澄澈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依赖和悲伤。 “砰！” 赵行拳头砸在墙上。 鲜血淋漓。 “操！” 赵行骂了声脏话，有些暴躁地转头踹翻了一片桌椅。 他现在看着洛鸣山的眼睛，竟然打不下去！ 赵行快气疯了！ 他又踹翻了个桌子，然后转过身，死死地揪着洛鸣山的衣领，眼里愤怒得几乎要喷火，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见到梁小胖了，他根本就没指使你污蔑我！洛鸣山，你他妈敢骗我！” 洛鸣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赵行看着他的眼睛，咬着牙问：“说，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第19章 赵行感觉自己就是个傻逼。 昨天晚上，赵行其实没太睡得着。 他平躺在床上，拿着电子卡，看着上面数额巨大的悔改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了洛鸣山的脸。 洛鸣山趴在他背上，轻轻用鼻尖蹭他脸颊的模样。 洛鸣山站在审讯中心的门口，静静在人群中等待他的模样。 洛鸣山仰头看他，轻声对他说“我是哥哥的小奴隶”的模样。 赵行把电子卡贴在额头上，心脏的位置微微有些发热。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 洛鸣山确实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可那时他才五岁，而且是被梁小胖胁迫的，那时候他一定也很害怕。 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被胁迫着做了错事。 是不是……也并非不可饶恕呢？ 要怪就怪梁小胖。 所以赵行看见梁小胖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除了怒不可遏，还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快意。 赵行不知道梁小胖是怎么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还觍着脸给他打招呼的，但这人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正好可以承接他的所有旧恨和怒气。 赵行当时是真想废了他的，为自己，也为洛鸣山。 可赵行没想到梁小胖竟然装傻，抵死不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他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满腹委屈地哭喊着： “我没有，我没做过那些事！我发誓！ “十二年前是我先离开监狱的！我妈也提前出狱了！我绝对没有教唆洛鸣山污蔑你！ “是我先出去的！我出去得比你早！我只是没有和你告别而已！很多人都知道我已经走了的！我发誓我没说谎！！！ “是洛鸣山撒谎，那小子撒谎！操！” 梁小胖和洛鸣山，赵行自然更相信后者。 他根本就没相信梁小胖的狡辩，于是他闯进8号学院的新生报到室，用梁小胖的工作卡打开了一个闲置的分班测试屋，强制性地把梁小胖摁在测谎椅上。 这一套流程下来，赵行被扣了200悔改值，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想让梁小胖哑口无言，死个明白。 可最后哑口无言的却是赵行自己。 ——测谎椅证明，梁小胖没撒谎。 梁小胖委屈地大哭：“洛鸣山有病啊，他自导自演，搞那么一出，为什么还要污蔑到我头上？！” 赵行脑袋嗡嗡作响。 “梁小胖已经在测谎椅上自证清白了，洛鸣山，你也想去试试吗？！”赵行嗤笑道。 洛鸣山垂眸，依旧一言不发。 赵行拽着洛鸣山的衣领把他往八号学院的新生报到室拖。 路上有无数人看过来，偷偷跟随着，打量着，指指点点。 赵行全当没看见。 到了地方，赵行粗暴地把洛鸣山按到了电椅上，然后连通电源。 铁环将洛鸣山的腰腹、双手完全束缚，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说吧。” 赵行拿着遥控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五秒之内不说话，就人工通电。” 赵行为他计数。 五，四，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洛鸣山睫毛低垂，苍白的薄唇紧抿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赵行骂了声脏话，把手中的遥控器一摔，一脚踢上他的小腿，语气暴怒：“我他妈让你说话！” 洛鸣山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赵行的眼睛，睫毛颤了颤，清澈的眼瞳里好像溢满了悲伤。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喑哑：“我污蔑你，是不想让你走。” 洛鸣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自私，愚蠢，懦弱，不想让你离开监狱，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我制造意外，编造谎言，想让你在监狱里继续被教育，和我待在一起。” 赵行愣住。 洛鸣山是在这具人类的身体长到六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是个人类的。 在此之前，他和普通的人类孩童没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只能说他比别人要更笨一些罢了。 他好像“一醒来”就是三岁孩童的模样。 他磕磕绊绊地从一个长长的，刚施过工的地道走出来，然后遇见了独自蹲在旁边捡石头玩的小赵行。 赵行一看见他就红着脸捂住了眼：“哎呀呀，小妹妹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啊？！” 洛鸣山听不懂他说的话，就站在原地看他。 赵行捂眼站了一会儿，觉得也不是办法，就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红着脸脱掉自己的外套，视线躲躲闪闪地给他穿衣服。 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还奶声奶气地教育他：“你是女孩子，还长得这么可爱，是不能光着身子乱跑的！要是有别的男孩子看光了你，非要你嫁给他怎么办？！” 可赵行蹲下来给他拉外套拉链的时候，避无可避地看到了什么，忽然就呆住了。 “啊……你是男生啊。” 语气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但赵行还是牵着他的手带他去“找妈妈”。 赵行拉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问：“这是谁的小孩啊？阿姨是你的吗？阿姨，是你的小孩吗？” 最后是一个披着头发的疯女人把他抱走了：“小山，你去哪儿了？妈妈找了你好久！” 他没做任何挣扎，赵行便以为那个疯女人真的是他妈妈。 疯女人把他带回房间之后，给他喂饭，还给他念故事书，还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可他一觉醒来，疯女人却失声尖叫，让他滚，说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并不在意，只是透过门缝看见赵行出来了，便推开门跟上他。 或许是因为赵行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人类，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跟随赵行。 渐渐地，赵行也认识了他。赵行给他吃糖，教他说话，带着他四处玩耍。 他白天跟着赵行出去玩。 晚上就被赵行送回疯女人的房间里休息。 这件事说来也巧，那疯女人名叫白锦儿，是一个大富豪的前妻，那大富豪甚至还有着这监狱的股份，和政府共同经营。 因此白锦儿居住的环境是一等一的好，配有各种电器，宛若一个精致的小公寓，而且自从她砸坏了监控之后，也没有人再去安装。 她不需要去学院，也不需要去工厂，所携带的卡不限额却只能本人使用。 她有一个儿子，名叫洛鸣山，虽然姓洛，却是婚内出轨的产物，她也是因此才惹怒了洛家的掌权人，落了一个净身出户的下场。 她儿子年龄大概是两三岁，但从没出过门。所以没人知道她孩子长什么样子。 因此“祂”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变成了洛鸣山。 虽然当时的“洛鸣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每天都忙着和他唯一喜欢的阿行哥哥一起玩。 大约过了两个月，洛鸣山就已经可以流利地说话了。 赵行也告诉了他很多事情。 比如说冰箱是用来放食物的。 于是回去之后，洛鸣山就第一次对白锦儿说了话：“冰箱是放食物的，不是放小孩子的，你放错东西了。你可以把小孩子拿出来吗？我想放阿行哥哥给我的巧克力。” 说完，他想起赵行教他做人要有礼貌。 于是他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白锦儿歇斯底里地扑过来打洛鸣山，恰好赵行来给他送东西，看到这一幕，就一脸慌张地拉着他跑出去了。 从那天起，他就和赵行形影不离，每天晚上还和赵行一起睡在赵行的小床上。 洛鸣山好喜欢。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和赵行一起醒来，每天晚上和赵行一起入眠，每天跟着赵行一起去探险，每天在赵行打架时都在一旁摇旗呐喊。 只是赵行身旁总会围着其他的小孩儿，洛鸣山不喜欢。 不过还好，他是阿行哥哥最喜欢的一个。 可是有一天，赵行忽然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洛鸣山不想他走。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恰在这时，他听到梁小胖兴高采烈地和朋友说话：“我明天要走了！太棒了！希望走之前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洛鸣山歪了歪头。 意外？ 只要阿行哥哥出了意外，他就走不了了吗？ 赵行离开的前一天，两人去进行最后一次“探险”。 在昏暗的，废弃的，没有监控的楼道里。 洛鸣山想，如果阿行哥哥从这里摔下去，算不算出了意外呢？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啊？ 可是……阿行哥哥很怕疼。 怎么办呢？ 于是洛鸣山自己滚了下去。 洛鸣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那一刻，开心地弯起了唇角：太好了，阿行哥哥那么疼他，现在他出了“意外”，阿行哥哥应该就不会走了吧？ 可是他躺在病床上，意识开始清醒的时候，却听见护士聊天—— “太可怜了，这么小的小孩摔成这样，他妈妈也不管。” “他妈妈就是个疯子，可怜这小孩儿了。” “听说这孩子摔下来的地方没有监控？那他是怎么摔下来的？” “不知道，但当时他和那个叫赵行的小孩儿在一起。” “赵行和他妈妈本来今天就能走了，现在因为这件事儿要被留下来问话，好像要等小孩儿清醒之后才能离开。” 洛鸣山听到这里才明白。 原来他出了意外不算“意外”。 阿行哥哥还是要走的，他一醒来，阿行哥哥就要走。 那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一个护士小声猜测。 “是不是那个叫赵行的小孩儿推的啊，那小孩儿不是天天打架惹事儿吗？” “嘘，别乱说，要真是那小孩儿推的，那可是杀人未遂，要待在这里被继续教育的。” 洛鸣山豁然开朗。 啊，原来只要让别人以为是阿行哥哥推的他，阿行哥哥就不会走了。 太好了。 洛鸣山缓缓睁开眼。 听到洛鸣山说的话，赵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作“不想让你走，所以才污蔑你”。 什么叫作“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想让你继续待在监狱里”。 听到这些话，赵行连生气都做不到了，只剩下愕然。 更可怕的是，测谎椅没有动静——洛鸣山说的是真话。 赵行沉默良久，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他说的那些话符合一个正常的五岁的人类幼崽所应该具有的思维吗？！ 洛鸣山垂眸不语。 是，他脑子有病，他阴暗自私怯懦，不具备人类应有的同理心，是个存在于地底下的怪物。 洛鸣山静静等待赵行的宣判。 赵行会厌恶他吗？会怕他吗？会远离他吗？ 会想明白，他根本就不是赵行眼里那个乖巧天真的小孩，而是一颗裹着巧克力糖浆的毒药吗？ 赵行在房间里踱着步，从左走到右，然后又忍不住转头骂洛鸣山：“你说的那些话你自己都不觉得可笑吗？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哎，你做过检查吗？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你？你家里人知道你脑子有问题——”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小时候见过洛鸣山的母亲，那个著名的“疯女人”。 操！ 精神类疾病是会遗传的！ 洛鸣山好像真的有遗传性精神病！ 赵行呆住了。 他扭头看向洛鸣山，表情严肃：“你做过检查没有？脑子这方面的。” 洛鸣山心里陡然一松，他看着赵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但如果赵哥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去做。” 赵行：“……” 赵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定要找时间去做个脑部检查，遗传类精神疾病很可怕的，早发现，早治疗。” 赵行眯起眼，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刚开始，你为什么骗我，说是梁小胖指使你做的？” 洛鸣山快速接受了自己脑子有病的设定，低声道：“因为当时我们刚重逢，我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不想让你觉得我脑子有病。” 赵行：“……” 这就承认自己脑子有病了哈。 赵行哑口无言。 赵行只感觉荒谬。 荒谬又无语，甚至连愤怒都忘记继续了。 洛鸣山抬头静静地看向赵行，轻声说：“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做了错事，还伤害到了你，所以赵哥，你欺负我也可以，讨厌我也可以，怎么对我都可以。” “嘀——” 测谎椅发出警告。 赵行：“……” 赵行低下头，慌忙去寻找地上的遥控器，想要人工关闭电源，可是已经晚了。 只听一声压抑的闷哼，洛鸣山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角青筋跳动，连手指都痉挛了。 赵行终于找到了遥控器，拿起来一看，顿时脸也白了。 他刚刚开设备时胡按一通，上面竟然是最大电流。 体质弱的，甚至有可能会被电死。 赵行浑身僵硬地抬头看向洛鸣山，发现他浑身都疼得发抖，嘴唇也泛着白，却淡淡笑了一下，他说：“对不起赵哥，我撒谎了，虽然你怎么欺负我我都愿意，但是我却不希望你讨厌我。” 赵行用遥控器关闭了测谎椅，洛鸣山身上没了束缚，直直地向前倒去。 赵行大步向前迈一步，让他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洛鸣山声音微弱：“对不起，赵哥，我还要缓一会儿才好。” 这种程度的电击洛鸣山确实是需要缓一会儿，大概需要三四秒。 可他如今是人类的身份，自然要装得像一些。 洛鸣山决定先缓上五分钟。 可是下一秒，赵行就忽然在他身前蹲了下去，把他背了起来。 洛鸣山愣了一下，轻声喊他：“……赵哥。” 赵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背着他走了出去。 洛鸣山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环上他的脖颈。 赵行偏过头，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肩膀上，面色苍白，好似已经昏睡过去的洛鸣山。 算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人也被他电得半死不活了。 洛鸣山骗他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 其实对赵行来说，事情的真相倒比洛鸣山曾经编的那个理由好一些。 毕竟，一个是至亲之友的背叛，一个纯纯是年纪小智商低脑子有病。 只是…… 赵行又想了一遍刚刚洛鸣山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心里有点儿毛毛的。 赵行把洛鸣山放到双人间的床铺上休息，然后去找了周铭。 赵行走到周铭教室门口的时候，他们刚好下课。 周铭一看到赵行就双眼发光，刺溜一下跑了出来：“赵哥！你找我有事儿？” 赵行：“没什么大事，走吧，先去餐厅边吃边说。” 赵行现在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往餐厅一坐，周围五六个座位都是空的。 “赵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周铭一脸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赵哥今天说的这事儿，和大嫂有关系，说不定就是情感类咨询。 周铭简直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之欲了。 赵行看了周铭一眼，说：“我原来听你说过，你父亲在精神病院工作，那你一定也了解一些相关知识了？” 周铭谦逊道：“一点点一点点。” 赵行：“我有个朋友，他母亲确实有精神类疾病，他童年时期长期处于母亲的忽视和殴打之中，本人的精神好像也有些不正常，那么他需要系统性的精神类治疗吗？” 周铭：“……啊？” 为什么突然学术起来了？ 周铭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朋友，我认识吗？” 赵行瞥了他一眼：“这重要吗？” 周铭：“不重要，不重要，是我多嘴了，咱们继续讨论……你说他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表现在哪方面？” 赵行想了想，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他年纪很小的时候，邻居家的哥哥要搬家，他为了不让邻居离开，就诬陷对方……伤害了自己，使邻居哥哥不得不取消搬家，留下来应对责罚。” 周铭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这个邻居是不是对他很好？” 赵行：“像对亲弟弟一样好。” 周铭：“精神方面不正常的表现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赵行：“后来这个人长大了，生活习惯却有很多都停留在小时候和邻居在一起那段时间里，连字迹都没有变化。” 周铭：“这个人和邻居长大后相遇了吗？” 赵行：“相遇了，邻居对这个人态度很差，这个人却对邻居百依百顺，有求必应，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会等他回家，还会送他黑卡。” 周铭眼睛一亮一拍桌子：“懂了！是爱情啊！还是有点扭曲的那种爱情！” 赵行：“……” 赵行想把饭碗拍到周铭脸上。 赵行咬牙切齿：“这俩人都是男的。” 周铭：“那就是同性爱情啊，都什么年代了！” 赵行：“……” 赵行：“你真的看过精神类疾病的书吗？” 周铭声音小了些，坦白道：“对不起，赵哥，其实我一本都没看过。” 赵行转身就走。 周铭匆匆收了碗，跟上他：“赵哥，就你说的这个情况，不管是谁听了都觉得是爱情啊。” 赵行：“思想龌龊，就不能是兄弟之情吗？” 周铭：“谁跟自家兄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赵哥，你是独生子吗？” 赵行倒是有兄弟，不过他家情况特殊，一斗起来那都是往死里斗，没有参考价值。 周铭：“赵哥，你别不信我，这世界上就没你说的那种关系那么好的兄弟，再说了，你说的这俩人，他们也不是真兄弟呀！” 赵行脚步一顿。 周铭继续问道：“赵哥，最后一个问题，那朋友对邻居有独占欲吗？比如说不准他交女朋友什么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基本上能定乾坤。” 赵行皱了皱眉：“没有女朋友，但是……” “但是？”周铭眼睛一亮，“但是什么？！” 但是，洛鸣山从小就不喜欢他和别的小孩儿玩。 他做的泥娃娃即便是做坏了，也只能给洛鸣山，不能给其他人。 他给吕晓峰做了个木雕小摩托，洛鸣山都不开心了好久。 和他走得近的吕晓峰和周铭，洛鸣山都不喜欢，现在更是……和他一起从宿舍里搬出来了。 赵行皱着眉摇摇头：“小孩子心性罢了，证明不了什么。” 周铭叹了口气。 不明白赵行一个有老婆的资深gay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不敏感。 难道张岳说的是真的，他俩其实还没在一起？ 赵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冷瞥了周铭一眼：“跑题了，我只想知道他因为不想让邻居离开，就污蔑邻居这件事能不能证明他精神有问题，需不需要进行治疗？” 周铭：“你刚刚说他年纪很小，是几岁？十岁，九岁？” 赵行：“五岁。” 周铭：“……” 周铭：“大哥，五岁！五岁的小孩连1+1都不知道等于几呢，你就要把人家判定为精神病了？！” 赵行：“我五岁时候可没那么蠢。” 周铭：“对对对，你聪明，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聪明，说不定那个小孩儿就是蠢，就是一根筋呢，真以为说了谎话，喜欢的邻居哥哥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赵行皱着眉，没再说话。 洛鸣山小时候确实在某方面很笨。 他会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遇到危险不知道跑，手不小心被划了个口子不知道喊疼，只有在黑暗恐惧症发作的时候，才会小声呜咽…… 他甚至三岁才开始学说话。 周铭摇头晃脑：“但是呢，不管这小孩儿是聪明是愚蠢，是性格扭曲，还是脑子有病，他一定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他那个邻居哥哥。” 赵行回到双人宿舍的时候，洛鸣山还在睡觉。 他闭着眼，皮肤像雪一样白，长发如绸缎一样柔亮，长而翘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阴影，就这样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躺在墨绿色的床铺上。 像是森林里沉睡的精灵。 周铭胡侃的那什么狗屁爱情赵行一个字都不信，可周铭说的另一句话，他却知道一定是真的。 ——不管他是聪明还是愚蠢，性格扭曲，还是脑子有病，他一定特别喜欢他的那个哥哥。 赵行目光从他的眼睛上滑到了他的唇角。 那里有块青紫色的伤痕，是今天“对打”时，洛鸣山在地上磕伤的。 赵行还知道，他手心还肿着，肩膀，胸口和腹部应该也留有淤青。 赵行掀开被子去看他的手，发现右手竟然已经青紫了。 赵行心中忽然闪过一阵懊恼。 ——是他打得太重了。 赵行拿出药膏，轻轻涂在洛鸣山手心上，然后又去解他上衣的扣子。 只是刚解开两颗，赵行就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墙上那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 赵行皱了皱眉，找了个床单，系在上铺的栏杆上做了个简易的床帘。 按理说，监控后面不一定有人，就算有人也是男狱警，脱个上衣，抹个药而已，没什么见不了人的。 可是……洛鸣山到底与旁人不同。 想当初苏格案件时，那个从未见过洛鸣山面的狱警都能对洛鸣山的名字脱口而出，还那么一副熟稔的模样，明显不知道在监控里看了洛鸣山多少回。 他太容易吸引人的目光了，也太容易招惹变态了。 一想到监控器后面可能会有狱警在偷窥，赵行就觉得呼吸不顺，满心烦躁，恨不得再多挂两层床帘。 挂好床帘后，赵行脱鞋上了床。 解到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赵行才发现洛鸣山的睫毛在不住地颤抖。 赵行笑道：“醒了就别装睡。” 洛鸣山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太拥挤，太热，洛鸣山脸颊都是红的。 他看着他身上的赵行，明显有些慌乱：“……赵哥，你在干什么？” 赵行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极其糟糕。 单人床到底有些拥挤，没有挂床帘的时候，赵行还能坐在床边。挂了床帘后，赵行就只能跪在床上，跨在洛鸣山身上，不过是悬空的。 看到洛鸣山这副慌乱的模样，赵行有心逗他，故意将最后一个扣子解得分外缓慢：“洛洛觉得我是想做什么？” 洛鸣山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焦灼，还有些茫然。 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来他慌得不行：“哥哥想做什么都……都——” 都可以三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 赵行不知怎么也有点儿慌了。 他探出身子，扯掉床边挂的一条毛巾，扔到洛鸣山脸上，打断他：“想什么呢？我给你抹药呢，安静点。” 洛鸣山静了两秒，然后轻轻哦了一声，缓缓地把毛巾往左边扯了扯，盖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尖。 赵行很快就给洛鸣山上半身涂好了药：“你腿上好像还有伤，要不要裤子也脱了？” “不要了！”洛鸣山拉住盖住下半身的被子，神色有些慌张。 好奇怪啊。 洛鸣山脑海乱糟糟的，还有一些真切的茫然：人类的身体真的好奇怪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扣自己的上衣。 赵行见他扣好之后，就把“床帘”扯掉，下了床。 “赵哥，”洛鸣山拿着药膏喊住他，“你手上的伤还没抹药。” 洛鸣山说的是他关节上的伤，他的拳头当时砸在了墙壁上，伤得并不轻。 赵行把手递给他，洛鸣山认真地为他清洗伤口，抹药膏，绑上纱布。 赵行疼得偏过头，紧紧皱起眉。 洛鸣山走完最后一步包扎流程，看了赵行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赵行伤口处吹了吹。 他没有像上次一样幼稚地说什么痛痛飞走了，也没有凑上去亲赵行的脸颊，只是捧着赵行的手又多吹了两下，好像这样就能弥补掉一些什么似的。 给赵行处理好伤口，洛鸣山也没舍得放下他的手，依旧捧着。 他垂眸，轻声问赵行：“赵哥，我骗了你，还自导自演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呢？” 赵行嗤笑：“给你涂个药而已，这就算对你好了？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洛鸣山看着赵行，笑得天真又灿烂，好像要把真心捧出来给他看似的：“这是两码事儿，赵哥给我抹药就是对我好。” 赵行愣了一下，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眼神。 赵行避开洛鸣山的目光，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记吃不记打的小狗。” 倒也不是他彻底原谅洛鸣山了，也不是他一点儿都不计较洛鸣山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只是……没必要了。 今天和梁小胖分开时，梁小胖跟在后面对他说：“赵行，思想考核三天后就要举行了，你现在这样肯定很难通过，但只要你愿意花点儿钱，我有办法……” 赵行当时怒气冲天，根本没在意梁小胖说的话，现在冷静下来了，才从回忆里提取到了重要信息。 ——思想考核三天后就要开始了。 他马上要离开这里，被选到地上去了。 不出意外，他和洛鸣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只剩下三天，他真的没必要和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只是脑子有点儿问题的小狗计较。 反正无论这只小狗是乖狗狗还是坏狗狗，他都要丢下它了。 “小狗，”赵行笑着挠了挠洛鸣山的下巴，“明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对吗？” 不是他的生日，而是那个很早就死掉，并被他的母亲保存在冰箱里的“洛鸣山”的生日。 不过，也没差别。 洛鸣山仰头看赵行，眼睛亮晶晶的：“哥哥要给我过生日吗？” 赵行点点头：“洛洛有想要的礼物吗？” 洛鸣山：“哥哥送什么我都喜欢。” 洛鸣山生日，赵行准备送他一个木雕的小玩具，于是他下午就去了木工厂。 在K13区，悔改值简直是万能的。 很快，赵行就在看守的狱警那里用悔改值买了一块儿上好的木料和几把专业刻刀。 赵行拿着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吕志强昨天说过，他们现在工作的地方是低级工厂，在低级工厂以上，还有高级工厂和顶级工厂。 赵行来了兴趣。 他转过身子，姿态懒散地靠在工作台上，直截了当地敲开看守亭的窗户，问里面的狱警：“我想去顶级工厂工作，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狱警表情有些奇怪：“你又不缺悔改值，为什么想去顶级工厂？” 赵行本来就嚣张跋扈到无人可比，早上又在八号学院闹了一通，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他在电子卡上充了一个亿。 赵行嗤笑一声：“谁说我去顶级工厂是为了挣悔改值啊，我就是想知道，那些顶级工到底比我们特殊到哪儿去了？” 狱警：“稍等。” 紧接着，他关闭了面前的窗户，然后转过身子按着无线耳麦低声与上级沟通。 大约过了三分钟之后，他转过身子打开窗户，递给赵行一张红色的电子卡：“你现在就可以自由出入顶级工厂了，从这里出去乘坐电梯，楼层按两下1号键，再刷一下这张卡，你就能到顶级工厂了。” 如果赵行没有记错的话，这个5号工厂一共也只有10层而已。 而那个“顶级工厂”在地下11层，果然是秘密工厂。 不过，这么隐秘的工厂，为什么他说要去就立刻让他去了呢？ 赵行接过红卡，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狱警回答：“其实我们顶级工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早就有招揽你过去的意思，但看你一直不差悔改值，所以就没有提。” 我这样的人才？ 什么人才？打架闹事，无恶不作，嚣张跋扈，穷凶极恶的人才吗？ 赵行觉得有点怪，但怀揣着九千多的悔改值，他也没什么好怕的，思索片刻，便直接往顶级工厂去了。 赵行特地选了个没人的时刻进入电梯，然后直奔11楼而去。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赵行感觉自己的眼被闪了一下。 无他，是这里的灯光太亮了。 赵行一步一步走进去，很快就有机器人走上前：“你好，赵行，欢迎来到顶级工厂，您被分配到的领域是F区，请跟我来。” 赵行一边跟着机器人往前走一边四下打量。 他发现这个顶级工厂大到离谱，估计是在地下连通了一至五号工厂，但人却很少，其中有几个人明显认识赵行，一边工作一边偷偷打量他，并议论纷纷。 “赵行怎么会来这儿？他不是不差钱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来找刺激的，咱别惹他。” “……” “别管人家了，赶紧干活吧。” “……哥，你说咱们做的这是什么啊？看起来像衣服，又不像……” “估计是给那些有钱人用的高级布料……” 赵行盯着他们手中的“高级布料”看了两眼。 赵行以前所在的赵家也勉强算是个“有钱人家”，可他却从来没在赵家见过这种布料。 那分明是赵行六岁的时候，见过的“地面人类”身上所穿的东西。 赵行继续打量A区，然后他看见了从未见过的鞋子，从未见过的手套，从未见过的包。 不过这些东西全都是半成品。 从A区走到E区，赵行看见了不少东西。 有桌椅，单人车，头盔，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铁疙瘩和零件…… 但不管是什么东西，全都是半成品，因此即便这些物品看起来模样有些奇特，却没有任何超出大家认知的功能。 赵行垂眸，心想果然如此。 这整个“顶级工厂”都是为地面人类服务的，这里生产的所有东西都会被送到地面上去。 其实从吕志强提起高级工厂和顶级工厂的时候，赵行就有这个猜想了。 毕竟，地底下有这么多的“低阶层人类”，当然要为地面上的“高阶层人类”提供一些便利嘛，否则不是浪费劳动力吗？ 机器人停下：“到了，这里是F区。” F区与别的区域不同，不是开放的，而是封闭性的。 机器人：“请刷卡进入。” 赵行刷了卡，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赵行走进去，身后的门便立刻关闭了。 可进去之后并不是工厂，而是一个空荡的小房间。 在这个房间里，也有一个坐在桌子后面的机器人，但这个机器人是更高级的机器人，他背后由人工操作，和109班的教师差不多。 机器人拿出一个平板：“请签字。” 平板电脑上展现出来的是一份保密协议，上面规定赵行不能透露在顶级工厂F区域的任何所见所闻，如有违反，则会施予三级电刑。 赵行对这个规定并没有意见，也乐意遵守。 只是在这份协议下方还写着：“为了遵守规定，我自愿在皮肤内部植入监听设备。” 赵行缓缓放下保密协议，后退了一步：“抱歉，这个我真不行。” 赵行转身就去刷卡要出去，可门却不开。 机器人：“来到这里，你每天最高能获得50点悔改值，你在哪里都不会得到这种待遇。” 赵行嗤笑：“你没打听过吗，哥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悔改值。” 机器人：“监听设备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危害，也不会有人进行监测，只会有人工智能检索关键词，以确保你对F区的所见所闻守口如瓶。” 赵行：“我怕疼，不想动刀子。” 机器人又拿出一个药丸：“这里还有另外一种产品，采用了最新型的技术，只要你吃下它，里面的监听设备就会永远留存在你的身体里，这个东西无色无味，吃下去既不会感觉到疼，也不会感觉到苦。” 赵行：“……” 什么鬼啊？！越来越离谱了好吗？ 赵行后退一步：“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赵行开始掰门，但掰不开。 机器人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赵行面前，伸出泛着电流的手臂：“只要来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反悔了，赵行，请配合我们。” 操！ 眼见机器人抬起手臂准备进行电击，赵行一脚踹到它的腿上，把它踹倒，然后抡起旁边的桌子就往机器人胸口的电源上砸。 只听噼里啪啦一顿乱响，赵行终于把地上这个机器人给砸得不能动弹了。 赵行松了一口气，开始四处寻找能够让他出去的开关。 就在这时，赵行听到头顶的广播响起。 “通道口有新人作乱，请F区域各位工友进行镇压，镇压成功后，每人奖励100悔改值。” 赵行愣住。 一百悔改值……玩得这么大？！ 赵行很快回过神来，将桌子上的一条腿卸了下来，紧紧抓在手里，准备进行一场恶战。 可是…… 只听轰隆一声响，赵行前面的，左边的和右边的“墙”齐齐升了上去，赵行整个人都暴露在广阔的F区场地中。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齐齐地将赵行围在了通道口。 每一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衣服上挂着胸牌。 这些人大都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有些人赵行很陌生，有些人赵行却偶然见过。 但这群人里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当时在七号学院九号通道口处闹出绑架乌龙的苏家狗之一。 另一个，则有意思多了。 是他的室友——张岳。 张岳简直要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和平时在宿舍里那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群人太多了，赵行从来没一次对付过这么多人，而且看起来个个不好惹。 赵行怀疑围着他的有近百个人…… 不，不对！ 赵行目光快速地扫过每个人的胸牌。 “F037”。 “F085”。 “F014”。 ………… “F100”。 赵行大致扫了一遍，发现最大的编号就是“F100”。 这里，有整整100个人。 赵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慌忙拿出那名狱警给他的红色电子卡。 在电子卡的背面印着一行金色代码—— F101。 赵行收好电子卡，低声笑了。 原来在这里啊。 一百零一个，穷凶极恶的罪徒。 第20章 距离思想考核还剩三天，可这些人早已被监狱方准备好了。 一百零一个人，像是待宰的猪一样被圈养在特级工厂的F区，个个都养得精神饱满，膘肥体壮。 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这里，前往未知的地面上吗？ 恐怕是不知道的。 否则也不会因为100点悔改值的奖励个个兴奋得双眼发红。 至于那个“帮助他们保守F区秘密”的监听设备，应该更是一个骗局。 赵行推测，那个玩意儿除了监听，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功能，目的是让他们到了地上之后也能被完全控制，为幕后之人所驱使。 赵行的确是想到地面上去。 可如果每一个到地面上去的人都要被植入那个设备，他又该如何抉择呢？ 是要束手就擒，主动接受那个监听设备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还是要拼死抵抗，以一对百，为自己争一个或许不甚明朗的未来。 反抗吗？反抗吧。 总要反抗试试，万一有用呢？ 他想要往地上去，是为了触碰光明和自由。 而不是去当一只戴着锁链的狗。 赵行手臂自然下垂，握紧手中的桌腿，目光冷静地扫过众人。 “赵行，我知道你打架厉害，但你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局面，这里有100个人，你以为你是神吗？还是直接束手就擒，让我们轻松挣了那100点，你也能免受皮肉之苦了。”其中有个高大壮汉忽然朗声道。 赵行并不认识这个人，可这人的编号是F001，说明他是第一个进来的，眼神也很凶狠，像是个硬茬。 赵行忽然笑了：“我不认识你，你却认识我，看来我的名声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他在这一百个人身上扫视一圈，神色放松了些：“不知道你们有几个人听过我的名字？” 大部分人都没有动弹，只是死死盯着赵行，像是狼群盯上已经身陷囹圄的猎物，只有少数几个罪犯脸上浮现了些许困惑的神色，低声向身旁的人询问。 啧，看来大部分人都认识他啊。 那就好办了。 赵行笑了笑，然后从身上拿出了电子卡。 他挑了挑眉，眉目英俊，笑容耀眼飞扬，嚣张肆意之感满溢而出，声音也变得懒散了些：“看来认识我的人还不少，那你们知不知道我刚在电子卡里充了一个亿？” 赵行在电子卡里充了一个亿的事情是今天上午刚传出的，传播的范围还不算很广。 他这么一说，大部分人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愕然。 赵行晃了晃电子卡，唇角勾起：“从现在开始，脱掉外套，选择和我站在同一个阵营的人，我会直接给他两百点悔改值。”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一边是二百悔改值，一边是一百悔改值和监狱方的任务，并不好选。 赵行嗤笑一声，开始忽悠：“喂，我说，你们是不是在监狱待久了，都忘了你们迟早有一天还是能出去的？你们可要想清楚，现在选择了我，出去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不少人都开始心动了。 赵行是谁？ 一个随随便便都能拿出来一个亿充到卡上的人……这是何等阶级的权贵？！ 若是真能跟着他，等他们出去后，又是何等的风光？赵行指头缝里随便露出来点，都够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啪！”第一个男人把衣服脱掉扔到了地上，走到了赵行面前：“赵哥，我跟你！我还有一年就能出狱了！到时候还请赵哥多多照顾！” 赵行拍拍他的肩，笑着承诺：“一定。” 赵行立刻给他划了两百点。 接下来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赵行给第30个人划完悔改值之后，就喊了停。 两拨人都有些慌了。 围在赵行身旁的人擦了擦汗，有点儿不可置信：“赵哥，你不再收人了吗？你要我们30个人去打那70个人吗？” 而另一波和赵行对立的，则有不少都悔恨自己没动作快些。 赵行安抚他：“慌什么？我还没说话呢。” 他看向对面那七十个人，朗声道：“你们70个人中，如果有谁不想受伤，想退出战斗，保持中立的，就摘掉名牌过来，我会给你们一人补偿100悔改值。” 打与不打都有100悔改值。 可是不打不会受伤，也不会得罪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赵行。 很多人犹豫了一下，纷纷摘掉了自己的名牌，从赵行那里领完悔改值之后退出了战斗。 这一波人足足有三十三个。 现在只剩下三十七个人站在赵行对面了。 这三十七个人按类型大致能分为两波。 第一波人本就不是善茬，进监狱之前也都是挥斥一方风雨的人物，有的不差钱，有的则是早就看不惯赵行的嚣张行径，此刻也刚好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把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崽子狠狠踩到脚底，比如说张岳，以及刚刚第一个叫嚣的，那个编号为F001的男人。 第二波人则是不愿意与监狱方作对的，在他们看来，不管赵行有何等身家，现在他在K13区，只不过是个罪犯罢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这里，监狱方才是老大。 三十一对三十七啊。 不错。 赵行扔起手中的桌腿，又反手接住，笑道：“开始吧。”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混战。 参加的人数高达六十八。 其实按理说，赵行这边是不占优势的，足足比对面少了六个人。 而且，对面的37个人个个都看起来十分凶残，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老大级别的人物，赵行这边，却要略逊色一点。 可是，赵行是个变数。 开始没几分钟，场面就固定成了其他人一对一，赵行一对七。 就这，赵行还不落下风。 说实话，这群人的打架水平也就那样，远比不上赵行曾经对上的专业打手。 连曾经和赵行交过手的苏家打手在这堆人中水平都算上等。 但是，这群人全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不少人手里都沾着人命，打起架来虽然不够专业，但阴损招数一个比一个厉害，让人防不胜防。 这群人要是都拿起刀，赵行指定会被捅成筛子。 但幸亏没人拿刀。 只有赵行带了——他口袋里装着三把刻刀，虽然刀片小，但聊胜于无。 赵行一边拿刀，一边儿拿棍，不一会儿，就解决了围攻他的七个人。 有人躺在地上捂腿呻吟，也有人被赵行一把刻刀划毁了容，鲜血糊了满眼。 赵行转头看去，发现虽然是一对一，但他这边的人已经出现了疲态。 不过没关系，赵哥会出手。 赵行指尖熟稔地转着那把刻刀，然后冲进了对战里。 赵行的加入让场面完全一边倒。 对面的人倒下去了一个又一个。 一对一渐渐变成二对一，三对一…… 对面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 到后面，有人发现大势已去，直接东西一扔就双手举起投降，不打了。 十多分钟之后，混战彻底结束。 赵行方大获全胜。 除了后腰被人偷袭了一下，尖锐地冒着疼，基本上没受别的什么伤。 赵行有些兴奋，他忽略掉后腰的不适，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在周围人的簇拥中原地转了个圈，迎接众人的欢呼和呐喊，他眉目神采飞扬，英俊肆意，嚣张得无以言表。 电子卡扣分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围攻赵行的那些人没被扣分，没有参加战斗的人也没有扣分。 只有和赵行站在同一阵营的人被扣了分。 所有人都是20点起步，最高扣了40，但赵行提前给了他们两百，算下来，每个人都是赚了不少。 而且，这次群架他们大获全胜，不但打得爽利痛快，又觉得攀上了赵行这棵大树，个个亢奋得脸颊发红，双眼明亮，直呼赵哥牛逼！ 只是赵行今天这一折腾，卡里只剩下368。 不过今天和他交手的人一共才十二个，每个人的伤势他都控制好了，一个人应该是二十，所以算下来他应该会扣240分左右，不过他动了刻刀，并划伤了一个人……总之，他已经计算好了，他这次会被扣350分以内。 刚好能把卡里的余额用得差不多。 虽然有点儿为洛鸣山肉疼，但也没有办法。 事急从权嘛。 就在这时，赵行的电子卡终于响了。 “嘀。” “赵行，扣1350点，余额负982悔改值。” 赵行愣住。 他被扣了1350分？ 凭什么？！ 嚣张得意之感如潮水般退去，汹涌而至的是澎湃的怒意。 与此同时，欢呼追捧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行身上。 在这里工作的一百个人都是不服管教的，更有人是悔过室的常客，因此几乎每人都具备计算打架所扣悔改值的能力。 也几乎每人都知道赵行的悔改值扣得不合理。 可与赵行的愤怒不同，其他人目光中都带上了一分恐惧。 赵行抬头，目光巡视左右，最后定在一个正在转动的智能监控上。 赵行视线定在监控上，监控也停止了转动，沉默无言地与他对峙。 赵行眉眼染上寒意。 他缓缓低头，把玩起自己的小刻刀，刻刀在他指尖旋转，轻盈地像是跃动着舞步。 赵行停下动作，举起小刻刀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扔纸飞机一样用力将刻刀扔了出去。 “啪！” 尖锐的刻刀精准地射爆监控红点，像是透过这个仪器，刺瞎了背后之人的眼。 玻璃碎片伴随着电光哗啦啦碎了一地。 就连内层最坚硬无比的核心处理器都被刻刀插入，裂出一层层蜘蛛纹路。 赵行抬头看向监控最内层的裂纹。 他唇角勾起，无声冷笑。 嘲讽，肆意又不羁。 下一秒，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强大电流从手环发出，瞬间席卷赵行的全身，赵行瞳孔猛然紧缩，甚至来不及呻吟，便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原地。 远处走来了一个新的机器人，他动作迟缓地拎着赵行的后衣领，把晕倒的赵行像死狗一样拖拽在地上，然后把他关到了旁边一个幽暗的铁屋子里，落了锁。 F区的一百号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拨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移开了视线。 摘掉胸牌的旁观者们也纷纷带好了胸牌。 刚刚豪迈扔掉工服外套的“赵家军”又默默穿好了衣服。 他们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看了一眼赵行被关起来的地方，熄了数分钟前的豪情万丈，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7号学院附近地下的一个豪华办公室里。 新任的监狱长正在与人通话：“您要的101个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来取货。 “没有，没有，一切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就算有不服管教的，我们也已经完美解决了。 “我们在此恭候您的来临。” 监狱长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 然后他又皱了皱眉，拨通了内线电话：“秘书来一下，101号赵行是怎么回事？怎么显示他仍然没有植入设备？” “啪！” 号称防御等级最高的纯黑铁门猛地被人踹倒在地。 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监狱长打了个寒战，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紧接着，只见一道黑影掠过，他的脖颈忽然被一只冰冷而修长的手掐住了。 “你们把赵行关到哪儿了？！” 在窒息与濒临死亡的恐惧中，他听见一个冰冷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第21章 洛鸣山是在赵行出去了三个小时之后，才发现他失踪了的。 四处都找不到赵行的时候，洛鸣山差点儿要疯。 他一边对自己说，赵行不会有事，赵行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类，没人能伤害得了他。 一边却又惴惴不安，唯恐他出现什么意外。 洛鸣山一边往监控中心赶，一边动用自己的能力，去用耳朵听，用眼睛看，试图找到与赵行有关的信息。 可突然之间，他的视野昏暗了起来，紧接着，他看见了一个清晰到仿佛身在其中的画面。 ——那是一个昏暗的，四边都是铁墙的小屋子。赵行倒在地上，今天中午洛鸣山为他包扎的纱布已经松散，上面重新沾染了斑斑血迹，他的袖子是破的，衣摆有血，嘴唇惨白，脸上毫无血色。 洛鸣山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他向前一步，试图去抱起赵行，可眼前的画面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洛鸣山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 那不是幻觉。 就像比起常人，他的耳朵能听到稍远一些的声音一样，他刚刚看到的也是更远处的画面。 这应该是他新觉醒的一项能力。 但与此同时，这也说明赵行正伤痕累累地被关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 洛鸣山再也无法压抑冲动，他甚至连一个一个去看监控的耐心都没有，径直朝着监狱长的办公室而去。 然后，他就在走廊上听到了赵行的名字。 监狱长拼尽全力用手掌拍打桌子，喉咙间发出沙哑的呜咽：“我……我说……说……” 洛鸣山松开他的脖子，又拎着他的衣领，动作粗暴地把他扔进椅子里：“说吧。” “赵行……赵行在顶级工厂的惩戒屋里，那地方比较隐蔽，我，我这就找机器人带你去！” 说着，他就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桌子上去，按上面的机器人助理按钮。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也悄悄伸到了桌子底下。 “啪！” 他的手腕猛地被人攥住，手里抓的东西也被两根白皙的手指夹了出来。 洛鸣山把玩着手中这个磁吸在桌子底下的椭圆形按钮，眯起眼：“这是什么？” 眼见最后一丝希望在眼前破灭，监狱长恐惧得浑身都在发抖，说：“是控制……控制暴乱的仪器，对，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怎么控制？” “……会强制周围3米以内的罪犯手环产生电流。” 洛鸣山嗤笑一声，捏着监狱长的下巴，掰开他的嘴，把这个按钮塞他嘴里，迫使他吞咽了下去。 就在监狱长疯狂地弯腰咳嗽抠喉咙的时候，洛鸣山又把他拎了起来：“既然你不想叫机器人，那你就亲自带路吧。” 监狱长无力反抗，只能夹着尾巴默默给洛鸣山带路。 走出来之后，监狱长直接骇住了。 只见外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一路上三个关卡的门都被强制破坏掉，还有几个看守的狱警倒在地上。 监狱长顿时吓得连呼吸和脚步声都放轻了。 深吸两口气，他又鼓起勇气，小声说：“……那个，我可以偷偷把你送出监狱，还有那个赵行，你们两个我都可以送出去，还会抹掉你们的案底，你看这样可以吗？” 洛鸣山瞥了他一眼，讥讽道：“你就是这样当监狱长的？” 监狱长被他这一眼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洛鸣山抬头看了一眼，加快了步子，沉声道：“你不需要送我们出去，只要把我们送到地面上就行。” 监狱长满脸震惊：“你知道——” 他掩住嘴，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会知道地面上？难道说你就来自地上？” 仔细一想，洛鸣山的行为确实不像一个普通人，但如果是地面上那些高等人类的话，或许……是可以做到的。 洛鸣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地面上的人类，要你准备101个人是干什么的？” 监狱长：“……我不知道，地面上的人类只问我要了人，没有告诉我用途。我从来没去过地面上，那个人也只是承诺五年后会送我上去。但是，我曾经听他们形容这101个人是‘消耗品’，应该是去做很危险的事情，你确定要上去吗？” 洛鸣山其实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对地面也没太大期待。 但赵行想去，他自然会跟着。 而且，13年前，赵行和他拉钩保证过了，说长大后就带他去上面“探险”。 时候不早了，顶级工厂其他区的人已经下班了，只有F区的人还没有下班。 洛鸣山心急如焚，本想直接推门进去把赵行带出来，可是手碰上铁门，又顿住了。 不行，他没办法对赵行解释。 怎么说？ 难道说我挟持了监狱长才把你带出来了吗？ 会吓到他的。 洛鸣山停在原地，转身对监狱长说：“给我看监控，要有赵行今天出门到被锁到这里的全过程。” 机器人很快就把播放着监控视频的平板拿了过来。 洛鸣山高倍速看到最后，差点儿把平板捏碎。 他阴寒着一张脸，把平板扔给机器人，然后问了监狱长几个问题。 可监狱长一问三不知。 必须要植入身体的设备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 那东西放在体外会不会被上面的人检测到，他不知道。 地面上的人什么时候来接人，他也不知道。 洛鸣山又嘱咐了监狱长两句，然后刷开门走了进去。 “等等。”监狱长犹豫了一下，问，“你说，你要去上面，可是上面只要101个人怎么办？” 其余100个人的身体都已经植入了那种特供设备了，而且还知道了F区，是万万不能直接放出去的。 “死一个不就行了。” 洛鸣山目光扫过刚刚看的平板，语气冷戾。 洛鸣山走进F区的时候，正在加班的众人都望了过来。 “……这位是谁？新人吗？” “他你都不知道？洛鸣山啊！咱K13的颜值担当！” “他是来找赵行的吧？” 洛鸣山径直往铁皮屋走过去，结果还没推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张岳。 张岳看着洛鸣山，语气担忧：“你怎么也来了？是跟着赵行过来的吗？” 洛鸣山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开口说：“张岳，我们谈谈吧。” 张岳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惊喜，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意，他搓了搓手，四下打量：“你想去哪里谈？” 洛鸣山往前走，张岳在后面跟上。 大约走了十几米远，洛鸣山在一个墙角停了下来。 这个墙角算是比较隐蔽，旁边有一个大型机器人空壳作遮掩。 张岳忽然有些紧张，他站直身板，舔一下嘴唇说：“洛……洛鸣山，你想谈什么？” 洛鸣山看着他：“谈谈赵行。” 张岳眼睛一亮：“你……你想通了？你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向赵行反抗了吗？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说着，他便上前一步，试图去握洛鸣山的手。 只是他还没碰到，就被洛鸣山拨开了。 张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唐突，他傻呵呵笑了一笑，十分规矩地往后退了退。 他挠了挠头，表情严肃了下来：“洛鸣山，其实赵行并不可怕，我认为你原来不敢反抗，都是被他的外在形象给蒙骗了，今天他别提有多惨了，被一百号人围攻，最后还被机器人拖着扔进禁闭室……洛鸣山，从赵行的阴影下走出来吧，赵行也只不过是一个空有武力的蠢货——” “闭嘴！”洛鸣山冷声打断他，眸中隐含戾气，“赵行是最好的。” 洛鸣山本来是准备慢慢和张岳算账的。 可他竟然出言诋毁赵行。 洛鸣山听不下去。 张岳愣了一下：“……你……你竟然觉得他好？难道你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 洛鸣山不知道张岳口中的喜欢是狭义的喜欢还是广义的喜欢，但没关系，他并不在意，反正已经有很多人误会了，连赵行自己都不管了。 于是他嗤笑了一声：“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岳受伤地睁圆眼：“……洛鸣山。” 洛鸣山看着他，眉眼染上一丝嘲讽，他清晰冷漠地念出了张岳的履历：“张岳，三十六岁，重刑犯，入狱原因是连环杀人，癖好是拯救年轻的失足少年，把人洗干净之后，再做成标本。迄今为止已作案十三起，被判处无期徒刑，因为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所以一直待在A级班。” 洛鸣山顿了一下，看着张岳青白交加的脸，冷笑一声：“你这种渣滓，也配提赵行的名字？” 张岳那张脸依旧看起来敦厚老实，只是目光阴沉了一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鸣山：“进宿舍之前我就看过所有人的履历，张岳，你是最脏的那个。” 张岳看着面前这个美丽冷漠，睥睨着自己的男人，忽然感觉有点儿不认识他了。 张岳有一瞬间觉得面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连一些小动作和微表情，都和赵行如出一辙。 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只是比赵行更狠，更冷一些。 “不过我找你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我说和你谈赵行也不是为了听你污蔑他。” 洛鸣山垂首，动作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一双薄手套。 他一把将张岳拉到面前，然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伸手摸进了他的口袋。 他摸出了一颗足有一指长的螺丝钉。 染着血。 张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伸手去夺却没夺到。 洛鸣山看着手中这枚螺丝钉，轻声道：“在别人打群架的时候混上去偷袭，很爽吧？因为围攻赵行是监狱方的命令，所以你做了这种小动作也没有被扣分，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洛鸣山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他明明做得那么隐蔽，连赵行本人都没发现…… 张岳心中一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洛鸣山却紧跟上去，看着他的眼睛，手中的钉子在张岳上半身游走：“你还记得你用这颗钉子刺到了赵行哪里吗？” 张岳只觉得在他躯体上滑动的那根钉子如同一只冰冷的毒蛇，让他寒毛直竖，他下意识摇头：“我不——” “噗——” 可洛鸣山完全不打算听他说话，手中的钉子直抵腰窝，然后干净利落地刺了进去！ 完全镶嵌，甚至有一点儿没入了骨头里。 “啊！” 张岳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捂着伤口呻吟起来。 洛鸣山却又慢条斯理地将钉子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洛鸣山手中的钉子继续向下滑，滑到膝盖的位置：“你还偷偷踢赵行了是吧？高兴吗？” 又是一次完全没入。 张岳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被钉子强硬凿开的声音。 张岳又是一声惨叫，他眼珠凸起，汗水浸透了衣衫，彻骨之痛中，悔恨也汹涌而至—— 他原来一定是瞎了眼，否则怎么会觉得面前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是个清冷倔强，美丽坚强的完美标本？！ 等到疼痛渐缓，那颗钉子却再次被拔了出来。 这回，钉子抵上了张岳的太阳穴。 无边无际的恐惧席卷全身。 张岳开始疯狂颤抖：“不……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死……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去招惹你们，我立刻就搬出宿舍，我——” 钉子最后一次刺破皮肤，镶嵌到人的头骨里。 张岳睁着眼睛死去了。 洛鸣山拿走他身上的红卡，将手套摘下来，扔到张岳的尸体上面，然后走到水池旁缓慢而细致地清洗手指和溅在脸侧的血迹。 整个F区一片静寂。 洛鸣山洗完后转过身的时候，不少人都打了个哆嗦，纷纷垂下头，心神不宁地继续工作。 洛鸣山刚刚虽然特地去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解决张岳，可在封闭的F区，再隐秘又能隐蔽到哪里去呢？ 更别提张岳的惨叫声毫不遮掩，凄厉得令所有人头骨发寒。 但显然，洛鸣山并不在意别人的恐惧和忌惮，他甚至都没有分半个眼神给这群人。 洛鸣山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 赵行仍然是洛鸣山不久前看到的模样，面色苍白，衣衫沾血，蜷在地上。 洛鸣山蹲在他身旁，从他的脸颊抚摸到他的手腕。 那里戴着一个黑色电子手环，就是这个东西，将赵行电晕了过去。 洛鸣山碰上那个手环，压制住怒气，放弃将手环暴力拆卸的想法，而是用巧力将里面所有的电力全都抽了出来，并把自动蓄电功能损坏。 直到确定这个手环再也无法对赵行造成伤害，他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开始静静地为赵行抹药。 赵行衣服上的血大多都是别人的，自己的伤口并不多。 唯一严重的，就是张岳偷袭时用钉子扎的那个洞。 他的后腰处还因为这个洞不住地往外流着血，将他的衣摆都染成了红色，触目惊心。 洛鸣山给他抹药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包好纱布，洛鸣山垂下眸，像做了千百次那样轻轻地吹了吹，无声地安慰道：“阿行哥哥，不痛了。” 紧接着他凑过去，在伤口旁，在赵行的后腰处，轻轻落下一吻。 赵行这一下被电得实在狠。 不知昏过去多久，他才渐渐有了意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人竟然是洛鸣山。 赵行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赵哥，你醒了？”洛鸣山低头看着他，满目担忧。 赵行使劲晃了晃脑袋，才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洛鸣山的大腿上。 赵行手掌撑着地坐起来，哑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洛鸣山对他笑了笑，只是一开口，眼圈儿就红了。 像是在赵行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给欺负了似的。 “我也被抓进来了呀，来陪哥哥。” 第22章 赵行表情立刻冷了下来：“谁欺负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措辞：“谁把你抓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在洛鸣山的叙述下，赵行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洛鸣山见赵行一直没回来，就去木工厂找他。 结果有个小狱警告诉他，赵行去顶级工厂工作了，还问他要不要也去那里工作。 洛鸣山一过来就被要求在身体里植入设备，洛鸣山不愿意，就被机器人抓起来扔到这里了。 赵行：“……” 赵行简直无力吐槽。 他狠狠戳了戳洛鸣山的脑袋，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蠢啊？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别人说我在这里，你就乖乖跟过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敢来？！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洛鸣山垂眸：“但赵哥你确实是在这里啊。” 赵行：“……” 赵行有些烦躁地揉了把脑袋，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墙上，表情有些颓丧：“得了，都被关这儿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被放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抓了抓头发，从口袋里拿出今天特意去买的木头和刻刀，以及手电筒，开始给洛鸣山准备生日礼物。 洛鸣山把脑袋凑了过来，眼睛亮亮的：“这是赵哥你准备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吗？” 赵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想要什么？” 洛鸣山笑了笑：“赵哥给我雕一个小老虎吧，要可爱一些。” 赵行嗤笑一声，不屑道：“兔子才用可爱，老虎要什么可爱？！看着，哥给你刻个猛虎！” 赵行一开始雕刻就平静了下来，连被关起来的暴躁和抑郁都被暂时撇去了，他神色认真又专注，一把简简单单的刻刀在他手上被玩出了花样，一块儿平平无奇的木头也渐渐变成了一只栩栩欲活的老虎。 洛鸣山也弯着嘴唇，神情专注地看着他。 中途，在外面等候已久的监狱长小心翼翼地往洛鸣山的手环上发送微弱的电流以表请示。 洛鸣山仰头看着监控，形状优美的薄唇无声吐出几个字：“再等等。” 雕刻完毕后，赵行长舒一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把手中的东西抛给洛鸣山：“生日快乐。” 赵行雕这个老虎可没少花费时间，至少花了两三个小时，再加上他昏睡过去的时间……想必现在早过午夜12点了，刚好是洛鸣山十八岁生日。 洛鸣山也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木雕摆件。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大老虎，怒目圆睁，张着血盆大口，似乎正准备跃起去捕获心仪的猎物，看起来威风凛凛，凶恶极了。 洛鸣山弯起了眼睛，伸手去戳老虎的牙齿：“好可爱。” 和赵行一模一样。 赵行：“？？？” 赵行还以为是自己雕坏了，慌忙凑过去看了一眼。 ……没雕坏呀，这老虎长得又凶又狠，目光残忍又贪婪，是个顶级猛虎没错了。 赵行心情复杂地看了洛鸣山一眼。 年纪小小的，眼睛就瞎掉了。 ……等等！ 赵行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皱着眉，一脸严肃地把洛鸣山拉到身边和自己肩并肩。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刚满十八的洛鸣山肩膀竟然要比他高出那么一点点！ 赵行眯起眼看了洛鸣山一眼，神色不善：“你多高？” 洛鸣山想了想，他两个月前顶替身份进来的时候用人类的仪器量过，身高是一米八六。 可是和赵行重逢以来，他的心情变好了，身体也有了变化，开始快速成长，这两个月来不仅能力在增强，连个子都长高了两厘米。 洛鸣山：“应该有一米八八。” 赵行磨了磨牙。 一时不察，小崽子就比他高了一厘米。 强烈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赵行在洛鸣山脑袋上拍了一下，语气阴沉地勒令道：“不准再长高了。” 洛鸣山愣了一下。 其实他能感受到自己这个身体还会继续长高，可是…… 他朝赵行笑了笑，很乖巧地说：“知道了。” 那就不再长了吧。 虽然知道这种保证并不会有用，但赵行还是稍微舒心了一些，他拿起手电筒举到洛鸣山面前：“快点儿。” 他没有说明，洛鸣山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情，他们小时候每次过生日都要做。 洛鸣山双手交叉紧握，微微低头：“我今年的愿望是——” “等等，”赵行打断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生日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 洛鸣山：“我没忘，但我原来许的生日愿望没有实现，可见这是假的，生日愿望只有说出来才有可能实现。” 洛鸣山闭上眼，第一次说出来了，自己每一次生日时所许下来的愿望：“我今年的愿望是，希望和……赵行永远在一起。” 说完他就轻轻吹了一下手电筒。 赵行条件反射地关闭了手电筒。 许愿完成。 赵行：“……” 赵行重新打开手电筒，语气有些冲：“重新许愿，刚刚那个不算。” “不要。”洛鸣山很难得地小声反抗了他。 赵行：“……” 赵行往地上一坐，语气有些冷漠：“随你。” 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 “赵哥，你不让我许这个愿望，是因为你马上就要离开了吗？”洛鸣山忽然开口。 赵行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洛鸣山也看着赵行的眼睛，轻声道：“赵哥，你忽然不再计较我的所作所为，不再憎恨我，不再对我恶言相向，甚至还给我抹药给我过生日，亲手送给我礼物……都是因为你要走了，你要一个人去地上了，对不对？” 赵行怔然：“……你怎么知道？” 洛鸣山垂头：“猜到的。赵哥，你明明很讨厌打架，可自从来到了这里，你却一直在打架，每一次都很高调张扬，甚至要故意当着监控的面，像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作恶多端一样。那是因为你知道，只有成为足够张扬的恶人，才有可能成为101个人中的一位，然后被选到地面上去……这个奇怪工厂里的101名罪犯刚好就证实了这一点，你已经成功了一半。” 赵行有些意外地看了洛鸣山一眼。 没想到洛鸣山只是性格怯懦了些，脑子竟然还挺好使。 赵行忍不住说：“当时你才四岁。” 竟然还记得101个人和送到地面这些事情吗？ 洛鸣山：“和赵哥在一起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所以也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要带我一起去上面。 洛鸣山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赵行却已经明白了，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好像他从没做过那个承诺似的。 洛鸣山扯了一下唇角，很勉强地笑了笑：“过去一个多月，赵哥你为什么要天天教我武术呢？除了收拾那些人渣，除了成为赵哥你败坏名声的幌子，其实，你也是真的想让我学会一些东西吧。因为你得罪了很多人，又没办法断绝与我的关系，害怕离开之后我被人报复，所以才每天每天教我练武，试图教会我自保，对吗？” 赵行：“……” 赵行真的很想说不是，很想说你别自作多情了。 可是…… 妈的，这小崽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赵行有些挂不住。 洛鸣山看着赵行，声音很轻很轻地说：“赵哥，我很笨，没有学会你教给我的东西，也不会打架，你带我走吧，好吗？” 赵行偏过脸，不去看他：“你家那么有钱，随随便便都能给你一个亿，你大可以花费悔改值去雇佣保镖，照样没人敢碰你。” 说到一个亿，赵行声音忽然微妙地弱了下来。 有点儿心虚。 他摸了一下鼻子，看着洛鸣山的视线都变得飘忽起来：“……那啥，今天出了些意外，悔改点，我给挥霍完了。” 洛鸣山把自己的卡拿了出来，递给赵行：“赵哥，我在卡里又重新充了一些，你转过去吧。” 赵行没接：“不要了，我发现这里的人想要折腾你根本就不管你有多少悔改值。” 赵行向洛鸣山说了自己打一场架被扣了一千多悔改值，直接被电晕过去这件事。 赵行磨了磨牙：“简直是暗箱操作，不可理喻。” “是啊。”洛鸣山抬头看向角落里的监控器，面色冷淡，“简直是不可理喻。” 在外面拿着平板看监控的监狱长被这一眼看得心底发寒，差点儿手滑关掉监控。 但洛鸣山还是把卡里的悔改值转给了赵行。 毕竟要防患于未然。 赵行接过卡，看见上面的数字又变成了整整齐齐的一万。 赵行：“……” 麻了。 赵行雕那只老虎雕了两三个小时，他做手工的同时，脑子里其实也在思索着破局之道，现在基本也在心里做好决定了。 赵行看着洛鸣山，说：“这里看我拒绝安装那个设备，就准备换掉我，所以拿你来当备胎。但只要我同意在身体里植入那个设备，你就可以离开了。” 洛鸣山皱眉：“赵哥，你要在身体里植入那个东西了吗？” 赵行垂眸：“没办法，我反抗过了，现在更是连你这个备选都出现了，如果我坚决不同意安装那个东西的话，我可能就真的去不了地上了。” 他扯了一下嘴角，语气故作潇洒：“而且这东西应该就是划个口子塞到身体里的，等我到了上面再拿刀剜出来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走不了了，赵哥。” 洛鸣山忽然说：“就是101个人，没有备胎，我会进来并不是上面的人放弃了你，而是因为有人突然死了，所以我才被拉进来占那个人的空位。” 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拿出张岳的电子卡，递给赵行。 赵行看见了那张红色卡上的编码：F011。 “……怎么会？” 赵行捏着这张卡，表情怔然。 洛鸣山却笑得天真又愚蠢：“我觉得很好呀，这样的话就能和哥哥一起到地面上去了，我很高兴呢。” “……你很高兴？” 赵行皱着眉看他，语气沉沉。 “洛鸣山，你以为这是去玩儿的吗？你能不能有点儿危机意识。那上面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101个罪犯像货物一样被送到上面，身体里还要被植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设备，可能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被人骗到了这里，不想着怎么逃出去，反而一脸高兴，你是在犯什么蠢？” 洛鸣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他看着赵行，缓缓开口：“那你呢？” 他问赵行：“你明明知道上面未知又危险，你明明知道上去之后很有可能就会死在那里，你明明知道上面不可能只有春花暖阳，更多的可能是骸骨毒烟，那你为什么还非要上去呢？为什么放着赵家阔少爷的日子不过，故意使手段进监狱，费尽心思把自己搞得恶名昭彰，就为了让人把你送到地上去呢？ “用这种危险的手段把自己送到地面上，在身体里植入奇奇怪怪的东西，连自己的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都无法得到保障……即便如此，你仍旧想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自由和光明吗？ “……戴着脚镣的人怎么去追求自由？除非是为了逃离另一重地狱。” 洛鸣山声音变得又低又哑，他看着赵行的眼睛好像藏着无尽的难过和悲伤。 “阿行哥哥，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空气变得寂静起来。 赵行忽然笑了一声：“你神经病啊，瞎脑补些什么？ “你以为我是小孩儿吗？被别人欺负了就要讨厌整个世界。 “我是赵行好不好，谁他妈能欺负得了我？” 洛鸣山却不依不饶：“那赵哥你离开K13区之后，为什么还要那么用功地练武术呢？为什么要每天练习七个小时呢？为什么打架已经那么厉害了，却仍然说自己不够厉害呢？难道不是因为有人——” “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赵行笑着打断他，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话说完之后，他冷冷看着洛鸣山，嘴唇抿起，眼底渐渐结出了寒意。 如果是熟悉赵行，或者是识趣的人，自然会发现赵行这是已然动了怒，如果目前还想体面地结束谈话，只要移开话题，自然万事大吉。 可洛鸣山偏不。 他好像被另一种升腾而起的情绪迷住了眼，即便知道赵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仍要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向前一步，拉住赵行的手，眼睛泛着红，声音也微颤：“阿行哥哥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要为你报仇。” 既然这个话题躲不过去，那就继续。 既然洛鸣山非要惹他不高兴，那洛鸣山自己也别想好过。 满腔暴虐之意升腾而起，连带出森森恶欲。 赵行把手从洛鸣山手里抽了出来，看着他泛红的眼，语气轻慢：“哦？洛洛想怎么为我报仇？要帮我杀了那些人吗？” 洛鸣山不假思索：“可以。” 赵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擦干笑出来的眼泪，道：“好吧，那洛洛先杀了自己吧，毕竟你才是最先欺负我的人，不是吗？” 洛鸣山愣住，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了起来。 赵行心中的恶欲得到了一丝满足。 但还不够。 他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捏住洛鸣山的下巴，然后凑到他的耳畔，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耳语：“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要一直练武吗？因为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们一直打我。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我吗？因为我是一个未遂的杀人犯。 “他们都说我七岁的时候就差点杀了人，简直太可怕，太残忍，太邪恶了，所以要教训我，所以要把我关起来，所以要让狗追我。 “洛洛，你说，这是因为谁呢？” 洛鸣山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他好像在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僵硬的木偶。 赵行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终于舒坦了。 他承认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诚然，他的“哥哥”们打他骂他的时候说他是杀人犯，也经常以这个为借口来攻击他。 可即便他不是“有犯罪经历”的儿童，那些人渣败类照样可以用其他各种理由来折腾他。 因为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们是天然对立的。 他们只是想欺负他，借口是什么都无所谓。 那群小败类在知道他的监狱经历之前，不也经常以“野种”这类借口来攻击殴打他吗？ 可赵行偏偏要这么对洛鸣山说，偏偏要对洛鸣山说一切都怪他，故意折磨洛鸣山，看他伤心难过自责。 谁让洛鸣山非要那么自以为是，说什么他是被欺负了才想逃离地下世界。 笑话。 赵行死死捏着洛鸣山的下巴，几乎要在上面留下鲜明的指痕，他嗤笑了一声，道：“洛洛，你刚刚有句话说错了。我不是因为被欺负了，害怕了才想逃离这里的，我只是觉得这里太恶心了，才想离开的。这个地下世界对我来说不是噩梦，也不是地狱，只是肮脏的垃圾场而已。 “我想到地面上去是想彻底离开这里，斩断和这里的一切关系，你为什么非要不识好歹地跟着我呢？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也是垃圾的一部分吗？” 洛鸣山茫然又失神地看他，眼睛里连一点儿光都没了。 赵行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他垂眸，避开洛鸣山的视线，语气有些懒散，也有些漫不经心。 “洛洛，我本来还想着，既然都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那跟你玩两天扮演好哥哥好弟弟的游戏也无所谓，还能和你有个体面点的结局。现在不行了，体面不了了，全他妈毁了。” 赵行松开手并顺手把洛鸣山往远处推了一下，直把他推了一个趔趄。 赵行冷眼看着他这副狼狈又苍白的模样，语气阴狠嫌恶。 “你竟然还想像牛皮糖一样继续黏着我，你他妈要是敢黏着我到地上去，老子绝对要第一个弄死你！” 第23章 说完，赵行就关了手电筒，往墙角的阴影里一坐，单腿屈膝背靠墙面，准备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他悄悄看向洛鸣山。 洛鸣山在原地又失魂落魄地站了好久，然后才缓缓蹲了下去。 他拿出赵行刚刚送给他的小老虎，碰碰它的牙齿，又碰碰它的尾巴。 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一点儿颜色都没有，神情呆呆的。颀长的身子蜷缩在阴影里，像是一个被家长丢弃在路边的小孩儿，好像再也没了归路。 赵行有点儿看不下去。 他移开目光，低着头抠了抠自己的裤子。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纱布已经被人重新包过了，好像还换了药。 除了手上，他腰上最严重的那处伤也被妥帖地涂上了最好的伤药，麻麻的，凉凉的，甚至都察觉不到痛感。 不用想也知道这都是谁做的。 赵行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继续抠裤子。 ……他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好吧。 他承认他刚开始是有点儿怒气，才故意说那些话折磨洛鸣山，而且他看着洛鸣山脸色发白的样子，心里还挺爽的。 但是后来……后来就没那么爽了。 因为骂过头了。 但他却没停，而是继续说了下去，甚至说得比刚开始更难听。说原先只是和他在扮演好哥哥好弟弟的游戏，说洛鸣山要是敢到地面上去，自己就弄死他。 毕竟戏台子都搭好了，唱一出戏是唱，唱两出戏也是唱。 不如趁机说得更难听些，彻底打消洛鸣山去地上送死的念头。 没错，赵行觉得洛鸣山去地上铁定玩儿完。 赵行并不知道他们被送到地上去干什么的，但101的构成人员都是一群打架颇为厉害的穷凶极恶者，估计到地上去也是干一些出力卖命的活儿。 赵行认为，凭借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身体素质，到地上之后再趁机逃出来获得绝对的自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洛鸣山就不一样。 洛鸣山空有一身力气，却又柔弱无所依，最可怕的是他还长了那么一副祸水的模样……即便是赵行，估计也很难囫囵个地带他逃出来。 洛鸣山家庭条件那么好，随手就是几个亿，在K13区也能过上舒适的生活，出去之后更是贵族王子般的待遇。 他在地底下是最高级的那种权贵，可他要是到了地上呢？ 估计最适合他的身份就是权贵们的玩物。 不怪赵行思想龌龊。 主要是洛鸣山那张脸太有杀伤力，又对同性恋群体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 他是真的不能到地上去。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打消了洛鸣山去地上送死的念头，可是……监狱那边又要怎么办？ 如果他们非要洛鸣山成为101中的一员呢？ 赵行抓了抓脑袋，有点愁。 同样发愁的还有在外面独自守着监控的监狱长大人。 他看着监控里的事件发展，都快蒙了。 洛鸣山进去之前和他商量得好好的，给他布置的任务也非常简单。 说是只要他瞅准时机进去，找个借口取消强制在他俩身体里安装设备的要求，改为随身携带就好。这样的话，洛鸣山和赵行就能跟随其他99个人一起，顺利地被送到地上了。 监狱长本以为这么简单的任务他十分钟就能搞定，可没想到赵行雕个木头就雕了仨小时，洛鸣山还不让他进去打扰。 木头好不容易雕完了，俩人又开始过生日。 结果生日过着过着两人就忽然吵了起来。 这监控是没声音的，监狱长不知道两人在吵些什么，但能看出来气氛十分胶着，而且洛鸣山基本上都处于弱势状态。 最后还吵输了。 刚刚像杀神一样冲进他办公室的那人现在却像雕塑一样蹲在地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监狱长刚开始还试着发送微弱的电流联系他。 可发送了两次之后，洛鸣山忽然就伸手直接把手上的手环给扯下来了。 监狱长简直惊呆。 这是人类能干到的事？！ 他果然属于地面上的高阶级人类，估计身上有什么特殊装备！ 监狱长越发肯定他的身份，也越发觉得这个人不好惹，甚至……比那对每年来监狱里头接人的高等人类更可怕。 监狱长打了个哆嗦，又乖乖地等了半个小时。 可这两个人依旧一人蹲在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交流。 监狱长怀疑这俩人能这样待到天亮。 这可不行。 毕竟洛鸣山进去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他，赵行腰受了伤，不能在这里过夜，所以这件事要尽快完成。 监狱长斟酌再三，还是带着自己武力值巨高的助理机器人走到了铁门面前。 赵行都快靠着墙睡着的时候，铁门忽然被打开了。 赵行立刻清醒了起来，他从地上站起来，面色不善地打量着来人。 这是一个中年狱警，浑身上下一股“官”味儿，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官儿。 他身边还带着一个高大的机器人，面容沉肃，看起来很有气势。 “你就是赵行？”那狱警上下打量着他，好像在评估什么商品。 赵行没说话，只是面露警戒地看着他。 狱警踱着步子走上来：“听说你很嚣张啊，不愿意带监听设备，还组织这里的罪犯打群架。” 赵行嗤笑：“那东西给你，你愿不愿意带？谁他妈想在身体里划个口子塞个东西？！” 监狱长：“……” 监狱长忍不住摸了一下肚子，想起来这里面还有个被洛鸣山硬塞进去的按钮。 他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行一眼，模棱两可地说：“但是到了这儿，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赵行沉默了一会儿，妥协道：“我愿意植入，但我有个条件。” 监狱长：“你说。” 赵行看了一眼旁边的洛鸣山，语气淡淡：“我很恶心旁边那个人，不想和他共事，能让他滚吗？” 监狱长：“……” 监狱长下意识地悄悄看了眼洛鸣山。 可洛鸣山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垂着头，跟没看见他似的。 监狱长只好自由发挥。 当然，让赵行植入那个东西是万万不行的，让洛鸣山走也是万万不行的。 监狱长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赵行，别不自量力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洛鸣山终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监狱长一眼。 监狱长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瞬间被粘住，甚至有短暂的失声。 他偏过头咳了两声，语气却陡然温和了起来：“但是，你没有资格，不代表你手中的悔改值没有资格。” 赵行顿时放松了下来：“你要多少？” 监狱长查过了，赵行电子卡有整整一万，是洛鸣山刚刚转进去的。 妈的，真有钱。 监狱长做了个手势：“一万。” 真黑！ 赵行一边暗骂，一边把卡递了过去。 可卡递了一半，他就顿住了。 等等，这里面可全都是洛鸣山的钱。 他刚刚还把洛鸣山狠狠骂了一顿，现在就要面不改色地花掉人家一个亿。 ……这算不算是软饭硬吃啊？ 可他发怔的工夫，监狱长已经指使助理机器人接过了他的卡，划走了里面的全部悔改值。 赵行默默接过余额为零的电子卡。 算了。 软饭硬吃，就软饭硬吃吧。 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欠的钱，下辈子再还好了。 反正这辈子他是没钱还，也不会再和洛鸣山见面了。 监狱长转头就看向洛鸣山，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份谄媚：“你呢？要不要选择用悔改值换取不植入监听设备的权利？” 洛鸣山忽然开口：“这里不是顶级工厂吗？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赚那10点20点悔改点，不管是干活还是自愿植入监听装置，其目的都是为了挣悔改点。你为什么会因为我们不植入监听设备反而朝我们要钱，还一开口就是1万点？” 监狱长：“……” 等等！咱俩不是一队的吗？剧本上没说你要呛我啊！ 好吧，他承认他索要悔改点这个借口用得有点烂。 但也不是你当众拆我台的原因吧，你让我怎么整？！ 赵行也皱着眉，神色变得有些怀疑起来。 他怎么觉得……这名狱警好像知道他来顶级工厂不是为了钱，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重要到拿出一个亿都可以眼也不眨。 监狱长：“……” 监狱长被赵行的目光看得越发心慌。 被队友背刺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实在没办法了，监狱长急中生智，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我问你们要悔改点，你们不也给了吗？比起我，你们为了来顶级工厂工作，连一个亿都舍得掏，岂不是更奇怪？事情的真相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说透了反而不美。” ……这话基本上是明示了！ 赵行心中一紧，看向监狱长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防备和警惕：这人竟然真的知道他想去地上！ 难道是他平常行事太张扬太明显了？！ 洛鸣山能猜到他的真实目的就算了，凭什么这个狱警也能猜到？ 狱警看向洛鸣山：“你呢，要不要和他一样，用悔改值换取不植入监听器的权利？” 洛鸣山垂着头静了两秒。 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想在这个工厂里工作了。” 赵行毫不意外，监狱长却大吃一惊：“什么？！” 等等大哥，你怎么又擅改剧本儿啊？！ 洛鸣山看向他，哑声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可、可以……”监狱长神情呆呆的，但他又很快反应了过来，顿时皱起了眉，“可以什么？你把这儿当太阳广场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洛鸣山垂眸：“我想和你谈一下对你个人的资助问题。” 监狱长立刻喜笑颜开地接过新剧本：“要不咱出去谈？” 出了小铁屋，监狱长立刻撤下笑脸，乖乖把收到的一万悔改值转给洛鸣山，语气恭敬又隐含畏惧：“您这是……” 洛鸣山没有说话。 监狱长悄悄看了眼他的脸色，感觉不太好，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真不准备和那个赵行一起去地面上了？” 洛鸣山垂着头，依旧没有说话。 他本就站在阴影里，垂首的姿势更是让他整张脸都被黑暗淹没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了许久，才开了口。 “……怎么办呢？” 他嗓音有些哑，看向赵行所处方向。 明明他的目光和神情是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却能让人感到一种悲伤汹涌而至，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了。 像是一个刚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小孩儿。 他喃喃重复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4章 监狱长最后给赵行的“监听设备”是一个带磁铁的小圆疙瘩，指甲盖大小，刚好可以吸附在赵行的电子手环上。 监狱长把它递给赵行的时候，附耳低声嘱咐道：“上面可能会检查。” 这个“上面”可以指代上级领导，也可以指代“地面上”。 显然，二人都知道是后者。 赵行看了他一眼，暗叹这个狱警真上道：“知道了，我会见机行事的。” 走进八号生活楼的电梯间，赵行忽然有些尴尬。 他原来的八人宿舍是在地下十五楼，可昨天上午，洛鸣山才花费500悔改值给他换了三楼的一个双人间。 那么他现在要去哪里睡觉呢？ 按理说，他刚刚才放了那么狠的话，现在应该冷酷无情地搬离双人间，回到八人间里去。 可是…… 八人间已经不是他的宿舍了，而这里的罪犯是不能串寝的，串一次直接罚20悔改值。 这也是当时张升在杂货间被他用手电筒砸晕，醒来后还战战兢兢偷偷摸摸回宿舍的原因。 问题在于赵行现在一点悔改值都没有了！ 他现在要是敢去1502，明天起来也不用去学院了，直接去电击室候着就行。 就在赵行纠结的两三秒内，洛鸣山已经默默按下了三楼的键。 从赵行说完那一席话之后，洛鸣山就一直表现得很安静。 他甚至变得有分寸了许多，始终和赵行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即便现在在电梯里，他也是垂眸默默站在角落。 洛鸣山表现得这么消沉，赵行反而没那么不自在了。 无所谓。 反正他是恶霸。 连辱骂完人后毫不犹豫地花了人家一个亿这种事情他都做出来了，觍着脸睡到人家的双人间里又算什么？！ 恶霸做事，不讲道理，无所顾忌。 “叮！” 电梯到了，赵行率先走了出去，然后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刷开门走进双人间，简单洗漱完就躺到了洛鸣山给他铺好的被子里。 洛鸣山铺的被褥一直柔软又蓬松，还带着淡淡的安神香，总能让赵行用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 可是今天，赵行却有些失眠了。 昏暗的夜灯光线里，他看着洛鸣山慢吞吞地进门，静悄悄地洗漱，寂然无声地上床睡觉。 像是一只被迫和赵行共处一室的幽灵。 赵行一觉醒来的第一感受是头疼。 第二感受是：完了，他睡过头了。 拿起闹钟一看，果然。 7号学院的第一节 课已经开课十五分钟了。 也就是说，他要被扣除0.5悔改值。 然而，他电子卡余额为0。 赵行感觉头更疼了。 他平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下自己悲伤的心情，然后艰难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最后穿上衣服准备前往审讯中心。 自己去，总比被手环电晕后被狱警拖走强。 赵哥丢不起那人。 赵行穿好衣鞋后就拿起桌子上的电子卡。 他这回被分到哪个悔过室了？ 赵行拿起一看，顿时愣住。 ——他的电子卡上哪里有什么“电击通知”，只有明晃晃的余额：9999.5。 与此同时，桌上放着他惯用的早餐。 就连他昨天穿的衣服也被人洗好烘干后挂了起来。 除此之外，给他充了悔改值，买了早餐，洗了衣服的人并不在宿舍，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他像是生怕自己惹人嫌一样，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可又偏偏哪里都是他存在的证明。 赵行把电子卡抛起来接住，再次抛起来再接住。 来回玩了三四次才停下来。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早餐，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继续往7号学院去了。 透过7号学院A109班的窗户，赵行看见了洛鸣山。 洛鸣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他垂着头，睫毛遮了眼，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他葱白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小老虎，指尖拂过每一条花纹。 他分明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赵行却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消沉。 赵行再一看，才发现洛鸣山四周都没有人，空荡荡的，甚至有人因为不想和洛鸣山坐在一起，宁愿和其他人挤在前排同一个位置里。 好像整个世界都把洛鸣山抛下了。 赵行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他赵行恶名昭著，因为全世界都以为洛鸣山是他的人，所以人人都当洛鸣山是病毒。 那……等他走了？ 那些人会重新由孤立洛鸣山变为觊觎他，欺负他，报复他吗？ 会的。 赵行去了八号学院找梁小胖。 不过比起上回找宋耀的阵仗，他这回显然变得有礼貌得多，他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抽掉自己的最后一根烟，才等到梁小胖下课。 梁小胖一出教室门，就被赵行揽着肩膀拖走了。 梁小胖上次虽然没怎么挨打，可也被赵行吓得够呛，这回一看见赵行就打了个哆嗦，赵行一拉着他往前走，他就下意识挣扎着往后退。 赵行死死锁着他的脖颈，凑到他耳畔低声问：“你缺钱？” 梁小胖立刻就不挣扎了。 赵行的话好像忽然赐予了他无尽的勇气，让他把对赵行的恐惧都驱散了。 他立刻很有职业精神地询问：“赵哥，您是因为两天后您的思想考核的事情来找我的吗？” 赵行：“不是我，是洛鸣山。” 梁小胖立刻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懂了赵哥，你是想让我在他的思想考核中做手脚，让他不过……” 赵行啪一声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冷声道：“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梁小胖揉了揉后脑勺，有点儿蒙：“啊？不对吗？赵哥你不是要报复洛鸣山吗？他对你做了那种事……” 不会吧不会吧，他这刚听到的离谱传言不会是真的吧？这俩人真在一起了？！！ 赵行不耐烦地打断他的思绪：“你就说你能不能办？！” “能能能！”梁小胖立刻点头，“赵哥，你先来我办公室，咱们详谈。” 一进办公室，赵行立刻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指使梁小胖：“你给我查查洛鸣山的情况。” “好的好的。” 梁小胖立刻拿起自己的办公电脑调取洛鸣山的资料，然后给赵行看。 姓名：洛鸣山 年龄：18 性别：男 改造理由：防卫过当。 具体情况：该罪犯以较为激烈的手段抵抗范某、王某猥亵，虽然该罪犯抵御过程中肋骨骨折，锁骨骨折，腹部中刀，但也造成范某死亡，王某重伤。范某死亡后，该罪犯并未收手，而是继续发泄性行凶，连捅范某二十几刀，造成较为严重的社会影响。 出狱条件：完成两年服刑，并在每半年一次的思想考核中及格。刑期结束后，考核不及格则进行补考，直至及格方可出狱。若考核成绩优异，可酌情减刑。 梁小胖指着最后一句对赵行说：“你看，只要我们把洛鸣山的成绩操作成九十五分以上，他半年后就能出去了。” 赵行声音沙哑：“有烟吗？” 梁小胖立刻把抽屉里的烟和打火机递给他，还狗腿地给他点上了烟。 赵行垂头抽了一口，嗓音越发哑：“那伤情报告，有吗？” 梁小胖把三人的伤情鉴定调出来。 赵行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那句“该犯罪者有两根左侧肋骨断裂，锁骨骨折，打入两块钢板，腹部中刀，在重症病房治疗半个月，求生意志孱弱”。 他低头又抽了口烟，缓了一会儿，才问：“那个王某没死，又犯了猥亵罪，应该在监狱吧，在哪儿？” 梁小胖试着查了查，然后有些尴尬地说：“这个，我没有权限，但我表叔的老婆的朋友肯定有权限，我年纪轻轻当了实习老师就是沾了他的光，刚刚我说弄思想考核也是他操作，我拿分成嘿嘿……” 赵行：“要多少？” 梁小胖：“最快半年出狱的话需要两次思想考核成绩在95分以上，一次五千，两次一万……查王某信息这件事可以赠送……” 赵行眯起眼：“单位是悔改值？” 梁小胖：“……是。” 赵行直视着梁小胖的眼睛，慢慢开口：“也就是说减刑一年半要一个亿？” “让家人直接转钱的话可以打八折……”梁小胖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觉得价格有点儿离谱，“主要是我表叔的老婆的朋友拿了悔改值还要以八折的价格卖给罪犯……” 梁小胖被赵行看得脊背发凉，最后才咬咬牙说：“最多打九五折，不能再少了，我把自己的分成都给扣了……” 赵行松了口：“行吧，我先给你一半，这回思想考核后再给你另一半。” 梁小胖：“好的好的赵哥，我现在就和人家沟通一下，把那个王某的信息给你。” 赵行在十分钟后拿到了王赞的资料。 王赞，男，二十八岁，九号生活楼1506房。 不过有意思的是，他的资料后画了个绿色的钩。 “这是什么意思？”赵行指着那个钩问。 梁小胖也愣了一下，喃喃道：“是绿色通道人员……” 赵行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绿色通道人员是什么意思？” 梁小胖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声解释道：“就是……就是和洛鸣山一样，他也交了一亿，所以半年后会出狱。” 赵行面色瞬间变得阴寒。 梁小胖慌忙找补，暗示道：“不过，不过要是他因为什么事儿缺考了，我们就没办法了，钱也是不能退的。” 赵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这人既然也是个不差钱的，赵行就略过了学院和工厂，直接去他宿舍堵他，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人。 就在宿舍的卫生间里。 不过，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被他压在身下拼死抵抗。 真他妈狗改不了吃屎。 赵行冷笑。 王赞看见赵行，神情明显慌乱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镇定：“赵行？你来这儿干吗？我没得罪过你吧？” 没得罪？ 全世界都知道洛鸣山是自己的人，这王赞还有脸说他没得罪自己吗？ 真是演技拙劣。 不过赵行没心思和他扯。 他关上洗手间的门，把王赞从那少年身上拉下来，然后拽着他的衣领就开始一言不发地揍他。 又因为那王赞一直鬼哭狼嚎骂骂咧咧，赵行直接拿抹布塞住了他的嘴。 二十分钟之后，王赞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他肋骨、锁骨全都断了，腹部倒是没被插刀，但是被赵行狠踹了两脚，比被刀捅过还伤势严重。 赵行估摸着，他要是不在三十分钟内就医，挺不过今晚。 但赵行怒气还未消。 一想到洛鸣山的伤势报告，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暴虐情绪，他把王赞扔到地上，目光移到他身旁不远处的一把水果刀上。 ……要用吗？ 暴力分子蠢蠢欲动，怒气高涨，几乎要冲破理智。 要用刀吗？要在他身上复刻和洛鸣山一模一样的伤痕吗？ 要……杀了他吗？ 反正是个人渣。 就在赵行快要抑制不住冲动时，他视野中的那把水果刀忽然被一只瘦小的手死死攥住了。 赵行思绪被打断，注意力移到拿着水果刀的少年身上。 这位陌生的少年人从赵行进来后就一直蜷在墙角没有动，现在却捡起水果刀，全身颤抖地朝着王赞爬了过去。 他双手攥紧那把水果刀，高高举起，然后直直捅入王赞的下半身！ 他凄厉喊道：“……去死！去死去死！” 直到那地方变得血肉模糊，少年才转移阵地，把匕首捅进王赞心脏。 这下，王赞终于死透了。 “哐当！” 挂着血肉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痛恨与报复成功的情绪退去，现实与恐惧一寸寸挤上心头。 少年仰头看向赵行，满脸泪痕，眼神惊惧不安又茫然无措：“我……我杀人了，我杀死他了……我……” 他看起来是那样绝望又害怕，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陷在了泥潭里。 赵行看着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洛鸣山的脸。 ……他当时，也是这样惊惧不安又绝望痛苦地杀了“范某”吗？ 赵行忽地心头一紧。 恻隐之心升腾而起，赵行沉默不语地伸出手，摸了摸面前这位陌生少年的头。 可少年却像是遇见了救命稻草，猛地扑到赵行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赵行被迫当了五分钟的人肉抱枕，终于有点儿不耐烦了。 他拉开少年：“行了，别哭了，你准备怎么办？” 少年抹掉眼泪，看向赵行，声音微颤：“我……我要去审讯中心自首，赵……赵先生，你要和我一起吗？” 赵行想了一下，点点头：“一起吧。” 他进入这个卫生间，王赞死了。 不管是作为杀人案的人证还是伤害王赞的施暴者，这审讯中心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只是少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行动迟缓，双目无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赵行忽然感受到前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烙在他身上。 赵行把注意力从身旁的少年上移开，看向前方。 人来人往的次地面主干道上，十几个为了看热闹而驻足在原地的人群里。 洛鸣山寂然无声地站在距他二十米的地方，目光穿透人群，看着他。 ——看着他脏污的衣服，看着他身旁的少年，看着少年手上的血痕，看着赵行腰间因为被人紧紧抱住而留下来的血手印。 洛鸣山身边，还有个喋喋不休的臭虫。 “你在看谁呢？老子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没，老子说了要包你。” 那人估计是新来的，还提着行李箱，丝毫没看懂路人让他不要作死的暗示，语气得意扬扬的：“听说这里都是用悔改值交易的，老子一个月给你五十怎么样？够大方吧！” “妈的！你哑巴了？！怎么没反应？算了，跟老子走，先让老子爽爽……” 那人一把拽住洛鸣山的胳膊，直把他拉得一个趔趄。 围观的人连呼吸都停住了，却个个目光亢奋，看看洛鸣山又看看赵行，准备观摩一场大战。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赵行会挺身而出，把气焰嚣张，行为愚蠢的“情敌”当场撂倒，来一场典型的“英雄救美”。 洛鸣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行。 在这一瞬间，他的视线离开赵行身旁的陌生少年，离开赵行腰腹间的血手印，只是专注又执拗地落在赵行的眼睛上。 他目光很安静，好似不争不抢，不妄图得救，不饱含期待。 只是他左手紧紧握成了拳，睫毛也轻颤，很不明显地绷紧了身子，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丁点儿藏不住的紧张和期许来。 “啪。” 赵行身旁的少年忽然脚下打滑，险些要栽倒。 赵行条件反射地接住他。 低头一看，这人额头冒着冷汗，嘴唇惨白，像是晕了过去。 赵行手臂用力，将人打横抱起。 然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没有回应洛鸣山执拗的视线，甚至在行走的过程中目不斜视，只有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漠然地看了洛鸣山一眼。 大约不足一秒。 神情冷漠得像是在看着挡在路上的一袋垃圾。 全场寂静。 随即哗然。 洛鸣山的脸庞一寸寸失了血色。 直到赵行已经越过他，身旁的臭虫再次急不可待地拉扯他，洛鸣山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发现他的左手手心已经被掐出了血。 猩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留下几个月牙形状的伤口。 经历过黑夜蚀骨的疼痛之后，洛鸣山已经不把任何伤痛放在眼里。 可现在，他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钝痛感。 真的，好疼啊。 第25章 赵行抱着怀里的少年走进一个僻静的拐角，见四下无人，就把怀里的少年放到了墙角的地上，然后把衣领竖起来，带上外套兜帽，偷偷摸摸地往回走。 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反而更亢奋了些，全然不顾当事人能不能听得见。 “……那是赵行吧，是吧是吧！他怀里抱着的是谁？新欢？长得差点儿意思啊 ！”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鱼大肉吃多了，换点儿清粥小菜也不错，而且我觉得那小男孩长得也挺可爱的啊！” “啧啧，真没想到洛鸣山这种颜值的人也会被厌弃。” “赵行眼瞎，要我肯定选洛鸣山！” “轮得到你吗？做梦去吧！” 那拉着洛鸣山的臭虫显然也听见了附近的言论，他嘿嘿一笑：“刚刚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子是你前姘头？你被换掉了？刚好，你好好跟我吧，我肯定比他对你好……” 洛鸣山失魂落魄地被他扯着走，像是一具傀儡娃娃。 赵行在后面看得直磨牙。 这洛鸣山怎么回事，教他那么久武术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蠢死了！ 他不是一脚能踹死苏栋安吗？ 怎么这会儿却连反抗都不会？？ 就在赵行犹豫着要不要冲上去的时候，洛鸣山忽然动了。 他一把拽开那臭虫的咸猪手，把人手腕掰断，然后面无表情地把人一脚踹了出去。 四周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赵行也愣了一下。 他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右腿，心中有些讪讪。 看来天生神力果然很好啊。 虽然平时很弱，但爆发力不错。 这下，他应该也不用担心他走后洛鸣山被欺负了。 赵行心情复杂地想。 就在这时，一声提示音突兀响起：“洛鸣山，扣20点，余额负3.5悔改值，请在30分钟内前往审讯中心1001号悔过室。” 赵行愣住，随即暴怒—— 这蠢货！给别人的卡里一转就是一个亿，却不知道给他自己留点儿悔改值吗？！ 听见电子卡的指令，洛鸣山却毫无表情，只是转过身，默默往审讯中心走。 赵行立刻去找了梁小胖，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减免洛鸣山的电刑，可是梁小胖也犯了难，说系统已经通知了去悔过室，他也没有办法。 “妈的。” 赵行咬着牙，一脚踹翻了梁小胖的桌子。 梁小胖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赵行面色不善地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两个狱警和刚刚那名被他放在地上的陌生少年。 狱警道：“赵行，请作为施暴者和谷小西杀人案的人证跟我们走一趟。” 赵行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好。” 那名叫谷小西的少年看了眼赵行，欲言又止，不过赵行忙着暴躁，没注意到他纠结的情绪。 赵行没多久就被放了出来，不过被罚了60悔改值，谷小西涉嫌杀人，还要留下来接受惩罚。 赵行离开审讯中心的同时，监狱长也急匆匆来到了洛鸣山的悔过室。 “洛……洛先生，您没事儿吧？” 洛鸣山面无表情地从电击椅上站起来：“没事。” 监狱长小心翼翼地问：“您……为什么要接受电刑？” 他明明是高阶层人类，连手环都能自行摘下，竟然会像普通罪犯一样完整地接受了电刑……实在是不可思议。 洛鸣山垂眸看见手腕上焦黑的痕迹，语气淡淡：“我想看看有多疼。” 监狱长：“那……疼吗？” 洛鸣山没有回答，只是推开门走出去，然后意外地在审讯中心的大厅看见了赵行的身影。 洛鸣山皱眉，转头问监狱长：“他来这里做什么？” 监狱长慌忙查资料，查清楚后，他松了一口气。 他语气轻快地说：“赵行啊，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见义勇为殴打了一名猥亵他人的罪犯，被扣了点儿分，就回去了。” 洛鸣山脑海中闪过那名只看了一眼，却深深记下来了的，赵行怀里的少年的脸。 他看着赵行消失的方向，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不小心就能被呼吸吹散似的：“……原来，他也会救别人啊。” 赵行在双人间等到晚上才等到洛鸣山回来。 洛鸣山打开门发现赵行也在的时候，先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缓缓推开门，安静地走了进来。 他垂着头，连呼吸声都是轻的。 他明明显得一丁点儿存在感都没有，赵行却一眼看见他手腕上的焦黑痕迹。 那一瞬间，赵行心中有好多话想说。 他想破口大骂，骂洛鸣山愚蠢莽撞，明明那么有钱，却不记得要往自己的卡里充一些悔改值。 他想出声讥讽，讽刺洛鸣山长了个猪脑子，怎么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儿一样不记事儿。 他甚至想找个借口，随便给洛鸣山卡里转些悔改值以做备用。 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小傻狗，因为被主人抛弃掉了，就随意地跑出去，把自己弄得浑身湿淋淋血糊糊满身狼狈。 才被抛下一天，就变得比流浪十年的小狗还要脏兮兮的了。 可赵行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他闭上眼，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弃养宠物第一条铁律：不回头，不转身，心肠要硬。 他是要离开的人了。 赵行再次提醒自己。 “怎么一股烧焦味儿？”赵行语气随意。 洛鸣山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赵行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把焦黑的手腕背到身后。 赵行瞥了他一眼：“很难闻。” 洛鸣山没说话，只是垂下头，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以后不会再有这种味道出现了。” 赵行：“无所谓，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两天别让我闻到就行。” 思想考核马上就要到了。 赵行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离开之前，他又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餐厅当着所有人的面找了周铭的碴，把一碗快凉了的汤面直接盖到周铭脸上，然后把人拖到了卫生间。 罪名是周铭一直在假借赵行的名义狐假虎威，还到处和别人说他背后有人。 因为没经过排练，周铭刚开始有点儿蒙。 直到赵行看似狠戾实则轻飘飘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立刻鬼哭狼嚎起来，特别是被赵行拖到卫生间的路上，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抱腿求饶。 这一出演完，周铭和赵行的关系算是被撇清了。 即便之前两人搞联谊挣悔改值这件事情被人隐约捕捉察觉到了一些，赵行这么一整，那些人的想法自然会变。 周铭洗完脸，小心翼翼地问赵行：“赵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赵行挑眉：“你怎么知道？” 周铭：“我也是刚听说的，每年思想考核后，都有一群不服管教的人被送到其他监狱进行再教育……再加上你今天又忽然搞这么一出……” 赵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道：“以后，洛鸣山你能帮就帮点儿吧，比如说教他怎么合理运用金钱之类，他那么傻，你帮了他，你自己应该也不会缺钱花。” 周铭小声：“……他哪儿轮得着我帮啊？” 周铭犹豫了一下，确定四周无人，才小声地凑到赵行面前道：“赵哥，张岳死了。” 赵行愣了一下：“谁死了？” 周铭：“张岳。昨天突然有狱警把他东西收走了，说是人没了。” 周铭打了个寒战，感觉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正常情况下，监狱罪犯死亡是要通报的，比如说昨天死的那个王赞……可张岳却死得悄无声息，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 原来那101个人中，死的那个人是张岳。 至于他死得静悄悄的，没一点儿声响，或许和顶级工厂有关系。 赵行暗自思忖。 周铭声音越发低了：“赵哥，张岳的死……是不是和洛鸣山有关？” 赵行转身看他，皱眉：“你说什么？” 周铭：“赵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洛鸣山和你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他……他当时可是一脚踹死了苏栋安，他当时的眼神还特别平静，特别不一般……” “苏栋安是我踢死的。”赵行眼神发寒，“周铭，你想说什么？” 周铭立刻闭住了嘴。 赵行：“张岳的事情另有隐情，总之，和洛鸣山无关，别他妈胡说八道。” “……知道了。”周铭小声应道。 因为张岳的事情，赵行去了一趟顶级工厂。 在顶级工厂F区所做的工作和其他区的没什么不同。 只是在其他区域做的是地面人类的日用品半成品，F区域则涉及到了一些更奇特的东西。 比如说其中有一个被其他人称为“高级手电筒”的物品，长得像手电筒，发出来的光也像手电筒，只不过只有拇指大小，中上方有一个凹槽，不知道是放什么东西的。 可赵行伸手去摸那光线的时候，却觉得那道光线灼热发烫。 赵行怀疑只要将这个“手电筒”中上方的凹槽里放入东西，这个“手电筒”或许就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武器。 就这样研究了一下午，赵行也渐渐和几个人套上了近乎。 离开之前，赵行不经意地向他们询问张岳的消息，可诡异的是，那些之前和赵行相聊甚欢，有说有笑的罪犯一提起张岳就忽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噤了声，还自以为很隐蔽地悄悄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神色也变得僵硬起来，极为不自然地结束了话题。 甚至还有几个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悄悄打量赵行。 像是同情，又像是好奇，还有一点儿恐惧。 赵行看不懂，也懒得去猜测。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确定了，既然这些人提起张岳时看了监控，那么说明，张岳的死是监狱方的操作。 不管张岳是怎么惹了监狱方，都和洛鸣山没关系。 毕竟洛鸣山可是张岳死了之后才被抓进来凑数的。 赵行摇头笑了笑。 周铭也太离谱了，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张岳的死怎么会和洛鸣山有关？ 傍晚五点三十分的时候，F区的房门被开启，真正代替张岳的人也来了。 是谷小西。 赵行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监听器的植入，手臂上被粗糙地缝着黑线，嘴唇也惨白，神情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直到在人群中看到赵行，他才定了定神，然后朝着赵行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 赵行没有回应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谷小西身后的陌生机器人身上。 这次来的机器人看起来是更为高端的人工远程操作机器人，它甚至连皮肤都是硅胶材质的，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电子音，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就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它从谷小西身后走了出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F区域最中央的那个高台上。 “请各位停下手中工作，在此处集合！” 人类的声音从机器人的身体里响起，好像真的有一个人举着喇叭站在高台上说话。 众人纷纷望去，但行动者寥寥。 机器人再次开口：“明天早上8点会进行今年上半年的思想考核。”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走了过来。 在K13区，思想考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毕竟，十个人进行思想考核，九个人都会在中途遭受电击，只是程度轻重的分别罢了。 而这些顶级工厂的罪犯，有不少已经进行过思想考核，并狠狠尝到了苦头。 机器人：“过去的半年里，你们这101个人做过什么事，犯过什么错，想必你们自己也清楚。明天上午的思想考核，你们一个也通不过。” “你什么意思？！”编号F001的大哥红着脖子粗声粗气地喊。 机器人：“少安毋躁，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你们指另一条出路。” 来了。 赵行放下手中把玩着的高级“手电筒”，姿态有些松散地靠在墙角，长舒一口气。 F001将信将疑：“什么出路？能让我们过思想考核吗？能让我们减刑早点儿出去吗？” “三个月。”机器人声音毫无波动，很冷漠，却莫名可靠，“只要你们愿意去完成一项为时三个月的任务，回来后便能离开K13区，获得自由人身份，还会有一定的可能性获得1亿元奖金。” 全场顿时沸腾了起来，众人议论纷纷，既是不可置信，又是兴奋莫名。 有人大喊：“什么任务，有危险吗？！” 机器人：“有一定的危险。” “会死吗？” 机器人：“只要够强就不会死。” 一听说这个任务中可能会死掉，不少人都冷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又有人将信将疑地问道：“为什么是我们？” 机器人：“因为这个任务不要庸才，只要勇者，而在场的101个人，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不循规蹈矩的冒险者和开荒者，也最有机会赢得那一亿元的奖金。” 不少罪犯呼吸都重了，亢奋之情几乎赤裸裸地写在他们红彤彤的眼睛里。 赵行没忍住，偏过头沉沉笑出了声。 妈的，什么鬼才啊？ 把遵纪守法的良民比作庸才。 把触犯法律的罪犯称为勇者。 这个机器人背后操作的人是谁呀？不做传销真他妈可惜了。 全场都很安静，赵行一笑就特别明显。 赵行咳两声，摆摆手，对机器人笑道：“不用管我，您继续。” “如果不愿意参加这个任务会怎么样？”又有人小声问。 机器人：“按照大数据的分析和智能计算，你们有99.5%的可能性会永远也通过不了思想考核，并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机器人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长篇大论，而是道：“你们可以思考24个小时，明天同一时间，我会在这里恭候你们的答案。” 说完，机器人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提醒道：“有关于这个任务的所有事情都不能泄露，你们体内的监听设备会监督你们的一言一行，如有人有任何违反泄露的行为，将会被施予一级电刑。” 一级电刑是什么程度呢？ 是能立刻把人电死的程度。 众人纷纷感觉脊背发寒，寒毛直竖。 唯有赵行心情愉悦，走起路来轻快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终于等到了，前往地上的机会。 深夜，赵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兴奋感持续了数个小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又忽然有些忐忑了。 地上是什么样子的呢？ 今天那个机器人说只要够强就不会死。 那么地上会是像斗兽场一样的存在吗？ 他会像困兽一样被圈起来吗？ 他要进去厮杀吗？ 逃出来会很困难吗？ 会……死掉吗？ 但无论地面上是什么样子，绝对与地下不同。 那是一个完全与地下世界割裂开来的存在。 那里不会有恶心的赵家人，不会有败类一样的哥哥们，不会有完全为了敛财而存在的K13区，不会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不会有垃圾场一样的地下世界。 不会有……洛鸣山。 赵行翻了个身。 他嗓子有些干，声音也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他在上铺的床板上轻轻敲了一下，说：“小奴隶，我要走了。” 赵行以为洛鸣山已经睡了，可洛鸣山没有。 上铺传来轻微的响动，洛鸣山声音又低又哑：“嗯。” 赵行挠了一下喉咙，又翻了个身，声音这回大了一些：“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就高兴得睡不着觉。洛洛，你要成为我的过去了，像被扔垃圾一样扔下的过去。” 洛鸣山没有说话。 连呼吸声好像都没有。 赵行轻咳了一声：“唱首歌吧，洛洛，唱首摇篮曲，发挥你这个小奴隶的最后一点儿作用，让我睡个好觉。” 洛鸣山声音很哑：“我不会唱歌。” 赵行：“不会唱不能学吗？你好笨。” 洛鸣山：“等一下。” 洛鸣山闭上眼，耳朵轻轻动了动，然后听到了隔壁的声音，楼上的声音，次地面的声音……他在无数朝他奔涌而来的声音中寻到了一个轻柔的嗓音。 ——那是女监区一位母亲正在给她不满周岁的女儿唱摇篮曲。 这是洛鸣山第一次听得这么远。 声音很清晰。 洛鸣山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跟随着那位母亲的音调缓缓哼唱起那首无词的摇篮曲。 他的声音遥远而空灵，像水晶轻撞，带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像是很柔软的安抚，像是书上的海妖的嗓音。 赵行一首歌没听完，就眼皮沉沉地合住了眼。 直到听见赵行平稳的呼吸声，洛鸣山才停止了哼唱。 他轻轻跳下了床，趴在赵行的床边。 昏暗的夜灯下，赵行嘴唇紧抿，眉毛轻蹙，像是在梦里也在因为那未知的地上世界而忐忑不安。 洛鸣山摸摸使用力量之后变得有些发烫的右耳，脑海中忽然无师自通地想出了一个新的，使用力量的方式。 洛鸣山摸了摸赵行的耳朵，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右耳撕了下来。 人类的耳朵在撕下来的瞬间变成了一团如光似雾般的东西，洛鸣山捏着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了赵行的右耳朵上。 那团光雾一点点侵入到赵行的耳朵里，伴随着一种超乎人类的力量。 洛鸣山的右耳重新长了出来，只是摸起来像石头一样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洛鸣山轻轻地把自己的左耳放在赵行心脏的位置上，听他的心跳声，小声说：“我知道阿行哥哥很厉害，可是地面上很危险，是我也不清楚的危险，阿行哥哥拿了我的耳朵就能变得更厉害了。” 洛鸣山想起自己那天也用眼睛看到了很远的场景，他想如法炮制地将眼睛也送给赵行，可他试了一下，却摘不下来。 洛鸣山有点失望地凑过去蹭了蹭赵行的鼻尖：“对不起阿行哥哥，眼睛还没有长好，以后再给你好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小声地，悄悄地，自言自语： “阿行哥哥，洛洛好像还很有用处呢，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啊？” 第26章 赵行是被吵醒的。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有两个人在吵架。 一个人说：“你踩着我脚了！” 另一个人说：“你眼瞎啊不是我踩的！” 妈的，什么傻逼？跑到他屋前吵架，吵到别人睡觉了知道吗？！ 赵行怒气冲冲地睁开眼，踩着拖鞋拉开门准备发泄一下自己的起床气。 可门一拉开，走廊安安静静，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赵行愣了一下。 怎么可能？ 他刚刚明明觉得那声音离他特别近，如果不是尚有理智，他几乎怀疑那俩人是趴他耳朵边吵架。 赵行抓了抓自己莫名其妙有点儿发烫的右耳。 幻听？做梦？ 赵行晃晃脑袋，不再纠结这件事，开始换衣服出门。 今天上午有思想考核，赵行对这个并不在意，觉得去不去都无所谓，但他对洛鸣山的测试结果很感兴趣，好歹价值五千万呢。 走在次地面，K13区太阳广场的广播忽然开始通报。 “思想考核将在十分钟后开始，请所有人员按时到达教室进行考试。” 这个简短的广播只通报了一遍，结束之后，路上零星几个已经迟到准备摆烂的人员忽然狂奔起来。 赵行是个例外。 他没往七号学院走，只是慢慢悠悠地去了梁小胖的办公室。 梁小胖是实习教师，平常代替机器人给普通班上上课还行，像思想考核这种事情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赵行到的时候，梁小胖正在看监控，监控画面被一分为五，分别是五个交了钱的“绿色通道人员”。 赵行一来，梁小胖立刻嘿嘿一笑，把洛鸣山的画面调到最大，又把座位让给赵行，说：“正在考笔试呢，你别担心，只要他不交白卷儿，咱都能给他操作成高分。” 画面很高清，如实地呈现出了洛鸣山低垂的眉眼和苍白的嘴唇。 是病了吗？怎么嘴唇和脸颊都这么白？ 洛鸣山拿到卷子之后先是四下张望了一下，才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编号。 洛鸣山笔试答得很好，除了字迹有些幼稚之外，其他的和标准答案几乎一模一样。 连梁小胖都连连惊叹：“厉害！感觉他完全不用暗箱操作，都能考高分！” 说完他又瞄了赵行一眼，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提前说一下，就算他自己考了高分，我们也不会退钱的哈。” 赵行没搭理他，只是继续看着监控里的洛鸣山。 笔试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洛鸣山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写到了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是个送分的简答题，题目是“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犯下错误，来到这里吗？请回答是或者不是，并简述原因”。 洛鸣山捏着手中的笔，一字一字地写。 “会，因为来这里会见到阿行哥哥。” 因为不能提前交卷，写完这句话，他就放下笔，揉了一下右耳，很疲惫地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睡了。 梁小胖目瞪口呆。 他转头一看，只见赵行正脸色阴沉地盯着监控器里的那行字，目光晦暗不明。 “那啥，没事儿的，他这么写，我们也可以给他操作掉的，就算他通篇胡说八道，我们也能给他弄成高分，更别提他前面写得那么完美了。” 偷瞄了一眼赵行的脸，梁小胖又干笑两声—— “哈哈哈，洛鸣山还挺恋爱脑的哈，在这种场合都要自毁前程跟你表白，哈哈。” 笑了两声，梁小胖也笑不起来了，他摸了一下鼻子，不再说话了。 赵行也没说话，他轻车熟路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烟和火机，靠在椅背上，盯着监控器里洛鸣山被黑发遮掩了一半的苍白美丽的睡颜，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烟。 笔试结束之后是面试。 洛鸣山被机器人推了一下肩膀，从梦中醒来，然后揉了揉眼，慢吞吞地前往思想考核的面试房间。 梁小胖一边说一边更换监控画面：“给洛鸣山面试的是我们这边的人，题目什么的也很简单，绝对不会为难他……” 赵行看着监控中心的那个熟悉的男人，眯起眼：“你是说，他是你们的人？” 梁小胖看着监控里面的关彭程队长，也愣了一下。 他立刻拿起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两分钟之后，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讪讪地看着赵行：“那个……好像出了点儿差错，这个关彭程是个队长，本来就有担任思想考核面试考官的权限，而且每年还能指定一名罪犯，他本来指定的是你，但是你缺考，于是他就临时换成了洛鸣山……” 赵行把烟摁灭在桌上，冷冷看着他：“所以呢？你们有什么对策？” 梁小胖勉强笑道：“没事的，应该可以后台改的……” 赵行嗤笑：“应该？” 梁小胖默不作声地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继续打电话。 赵行转头看向监控。 面试已经开始，洛鸣山坐在测谎椅上，被铁环锁住双腿和腰腹，看向玻璃窗后面的关彭程。 关彭程：“你好，洛鸣山。” 洛鸣山：“关队长。” 关彭程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苏格案的时候，他们也在餐厅短暂相遇过，可当时洛鸣山没给他半个眼神，看起来根本就不记得他。 洛鸣山：“记得，你夸过赵行，说他很勇敢，很了不起，很棒。他很开心。” 小洛鸣山以为赵行很喜欢这类的夸赞，便学着关队长也夸了他一遍，赵行却笑着拉扯他的脸颊，让他不要什么都学，很奇怪。 关彭程犹豫了一下，问了个与考试无关的问题：“赵行缺席了今天的思想考核，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洛鸣山声音淡淡的，“但我不能告诉你。” 关彭程：“……” 关彭程深吸一口气：“思想考核很重要，尤其是对预备犯来说，如果赵行在这次考核中得到高分，他甚至可以立刻离开……我不清楚赵行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做错了事情便开始自暴自弃，还是——” “做错事？”洛鸣山皱眉打断他，“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洛鸣山抬头看向关彭程，语气淡然：“赵飞宇意外溺水而亡，是死得其所，比他活着要更有价值。” 不但让阿行哥哥高兴了一些，还成了阿行哥哥来到这个监狱前往地面上的跳板。 即使洛鸣山觉得赵行使手段来监狱从而被选到地面上是件很冒险的事情，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阿行哥哥做得很漂亮。 赵行没有做任何错事。 关彭程看着洛鸣山冷漠的眉眼，几乎是愣了一下，才开口：“……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残忍，把活生生一条人命的逝去当作很有价值的事情。 洛鸣山忽然笑了，他面色苍白，笑起来也多了几分讥讽的意味：“好怪啊，你和那位看大门的周大爷都说我变了，好像笃定我原来是个好孩子，只有赵行知道我是天生坏种。” 他看着关彭程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来，逐渐变得面无表情。 他语气也平静无起伏：“关队长，你知道吗？12年前，是我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赵行没有推我，是我污蔑了他。” 关彭程彻底怔住，他看着洛鸣山冷漠精致的眉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洛鸣山的声音从电脑旁的音响里响起，被镀上了一层电子音效。 可赵行却诡异地觉得他的另一重声音在远方响起，传入他的右耳，带着一抹低沉的，失落的，茫然的色彩和情绪。 他轻声道—— “我违背了赵行的世界法则，所以他不要我了。我悔过，我知错。 “……可是关队长，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才能抵消我曾经做过的恶？” 指尖传来灼热的刺痛感，赵行猛地扔掉手中烧完的烟，这才忽然意识过来，自己已经愣了好久。 监控里的关彭程却还在发怔。 “好烦。”洛鸣山忽然伸手去掰腰腹的铁环，眉宇间染上一抹倦色，“不想在这里待了。” “别动！” 关彭程忽然激动地从凳子上面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按面前的按钮。 可是已经晚了。 察觉到挣扎的测谎椅发出刺耳的警告声，然后将一缕电流通遍洛鸣山的全身。 座椅上的洛鸣山身体猛一抽搐，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垂头闭上眼，双手也无力地落了下来。 监控器里面的关彭程和赵行同时激动了起来。 关彭程打开玻璃门疾速走了出去。 赵行一脚踹开门，拽过还在外面打电话的梁小胖：“思想考核面试的椅子是几级电流？” 梁小胖下意识回答：“刚开始都是默认的最低级七级，会随着问题的深入往上加……” 赵行语气难掩暴怒：“七级的电流怎么可能会把人电晕？！” 监控里，关彭程摸上洛鸣山的额头和动脉，脸色难看，立刻拿起呼叫机：“紧急情况，这里一名罪犯突发休克，需要紧急医疗，请立刻派人过来。” 赵行看到这里，一脚踹翻座椅，暗骂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医疗站奔去。 赵行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关彭程那里的车，等他跑到医疗站的时候，洛鸣山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正在被电击治疗。 关彭程站在急救室的门口，神色愣愣。 赵行扯住他的衣领：“你开的是几级的电流？！” “七级……是默认的最低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关彭程甚至没在意赵行无理的举动，看起来十分茫然。 二十分钟后，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看起来很纠结，他对关彭程说：“关队长，这个罪犯身体很奇怪啊，身上的温度忽高忽低的，一会儿低到31度，一会儿高到43度，而且现在昏迷不醒，感觉是个罕见病……” 赵行急匆匆地问道：“有生命危险吗？” “还要继续观察，但是这种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治，就给他挂了瓶葡萄糖，先看看情况吧。” 赵行缓缓顺着墙角蹲坐在地上，他捂着脸，没有再说话。 他早该发现的。 笔试的时候，监控器里的洛鸣山脸色就苍白得不像话，他却没有在意，直到洛鸣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被一个小小的七级电流刺激到休克…… 嘈杂的医疗所，人来人往，步履匆匆。 罪犯无礼的吆喝声和医生不耐烦的嘱咐声此起彼伏，赵行却觉得自己似乎在这杂乱无章的世界里捕捉到了洛鸣山的呼吸声。 那么微弱，疲倦，好像醒不醒来都无所谓了。 那无力的呼吸声好像变成了一道弦，轻轻地把赵行的心脏勒紧了。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那道失落而茫然的嗓音。 ——我违背了赵行的世界法则，所以他不要我了，我悔过，我知错。 一个小时之后，医生通知，洛鸣山的身体温度恢复稳定，保持在40度左右，属于正常范围内的高烧状态，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人还在昏迷。 赵行松了一口气，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关彭程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赵行，表情有些复杂：“你今天为什么缺考了思想考核？” 赵行不想向他撒谎，于是就没说话，保持了沉默。 关彭程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听洛鸣山说起了12年前的事情，他说你是被冤枉的，前段时间在审讯中心……你怎么不说？” 赵行声音微哑：“……都过去了。” 关彭程没有再说话。 直到关彭程手机响起，那边的人催促他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他才和医生交代了两句，准备离开。 走到赵行面前的时候，他脚步忽然顿住。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赵行的肩膀，低声道—— “对不起。” 说完，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转身离去了。 赵行没有抬头，只是感觉鼻子有些酸。 洛鸣山昏迷了很久，一直到思想考核的成绩出来，他也没有醒。 梁小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伸出食指戳了戳赵行的肩膀：“那个，洛鸣山在面试的时候昏迷相当于缺考，系统直接判定为不通过，我们根本没办法修改成绩……” 赵行知道这件事也不能怪他。 梁小胖鼓起勇气说：“那个，我和上面反映了一下，你那五千悔改点还是能退的，你要退吗？你要是不退的话，我能保证只要洛鸣山不再缺考，接下来两次思想考核，他一定能得高分，最晚一年后就能出去。” 赵行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剩下的悔改值转给了他。 他今天看完洛鸣山的笔试面试全过程，算是明白了。 洛鸣山看起来还挺认真的，每天上午上学，下午打工，却根本就不去积极应考。 如果赵行不给他走后门，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去。 “麻烦了。”赵行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地与梁小胖说话。 梁小胖睁大眼，连连点头说不麻烦应该的，然后受宠若惊地离开了。 梁小胖走后没多久，赵行的电子卡就提醒他该去顶级工厂了。 赵行隔着玻璃窗看了洛鸣山一会儿，转过身，匆匆离开了。 赵行来得算晚的，他到的时候，除了他之外的那100个人都已经到齐了，昨天见的那个机器人也端端正正地在台面上站着。 机器人：“想必大家都已经经历过思想考核了吧，那你们这101个人中，有人通过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出声。 机器人：“看来是没有。我可以很笃定地告诉你们，你们这101个人，即便再经历五次考核，十次考核，一百次考核，依旧很难通过，你们最有可能的结局是老死在这个监狱。” 机器人的话说得很难听。 但并没有人对此进行反驳。 大抵是今天的思想考核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和挫败感，他们甚至也觉得自己的结局就是老死在K13区。 机器人再次发问：“那么请问，你们是愿意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当一头困兽，还是想要参加三个月的任务，获得光明，生机，巨大的财富和力量呢？” 机器人用一双红色的眼睛扫视众人，然后沉声道：“选择放弃任务的人，请站到最左侧。” 它这句话问得很有技术含量，它并没有让接受任务的人站出来，而是要选择放弃任务的人有所行动。 这样一来，大部分人都选择暂时停留在原地，观察其他人的选择。 两分钟之后，依旧没有人选择站出去。 “选择放弃任务的人会怎么样呢？” 一个听起来很遥远，但又很清晰的嗓音忽然在赵行的右耳边响起。 赵行四下打量，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开口。 “会被清理掉，然后会有自愿参加任务的新人代替他。”另一个陌生的轻佻女声响起，“毕竟，地面是个很讲人权的世界啊，不会强制别人参加那种任务的。” 赵行心中猛然一骇。 因为这突兀的，不属于男监的女性声音。 因为这诡异的明显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对话。 因为对话里，有关于地面世界的内容。 即便心中激起惊涛骇浪，赵行依旧默不作声地四下打量，寻找声音的来源。 男声：“和这种地底下的人渣败类，也要讲人权吗？” 女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即便他们是地底下的老鼠，也尚且披了一张人皮呀。” 找到了。 声音的来源。 在洗手池的镜子后面。 锁定了声音的来源之后，赵行很快便从镜子旁边一盏壁灯的缝隙里，瞧见了一抹镭射彩光。 那是，他六岁那年所见过的，地面上的“高等人类”所穿着的服装。 那些人，正在镜子后面观察着他们。 ——就像买家正在提前检查自己的货物。 第27章 赵行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右耳，不着痕迹地转动了一下身子，背对着镜子后面的那对男女，杜绝他们的窥探。 其实比起那对男女的对话，赵行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能力。 仔细一想，好像从今天早上睡醒开始，他的听力就有些不正常，好像时不时就能听到远处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这两天接触了地面上的高科技半成品受到了辐射，身体产生了变异？！ 赵行目前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较为科学的解释。 只是，其他人为什么没事儿呢？ 找不出确切答案，赵行只好暂且把这件事儿放下，反正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对劲儿，比如说这世界所有的迷烟和麻醉都对他无效。 十分钟之后，有三个人选择了放弃任务。 其余的九十八号人依次进入铁房子里，在机器人的引导下录入自愿宣言。 赵行是101号，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他站在一个摄像机前，面前竖着提词板。 看到提词板上的内容，他沉默了一下，才举起三指起誓—— “我违背了地球人行为法则，我悔过，我知错。我罪不容诛，我罪不可恕，我自愿参加F101计划，为地球人的生存和发展做出贡献，以此赎我犯下的罪，抵我做过的恶，即便因此死去，我也心怀感激，毫无怨言。宣誓人，赵行。” 赵行话音刚落，之前听到的女声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惋惜：“啊，这个小年轻长得不错啊，可惜了。” 男声轻笑：“前辈喜欢？那不如送进去之前先玩儿玩儿？” 赵行身子一僵，起誓的手都忘了放下。 女声犹豫了一下，说：“算了，时间有点紧。而且我一想到他是黑老鼠，就有点儿没性趣。” 赵行暗暗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放下手，笔直地站在原地。 不过……黑老鼠？ 是地面上的“高等人类”对他们这些地底下生活的人的代称吗？ 赵行从铁屋子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三个自愿参加任务的新人被另一名机器人送了过来。 而之前不愿意参加任务的那三个人也被这名机器人带了出去。 其中有一个问道：“我们现在就和F区没有关系了是吗？那我们原先在身体里植入的监听设备怎么办？” 机器人发出冷漠无起伏的电子声：“不用担心，三天后会自动脱落下来。” “啊，那就好。”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理想啦，什么金钱呀，力量呀，自由呀，我都不奢望了，我就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也是，虽然那个任务的奖励让我有点儿心动，但一想到可能会死，就怪吓人的。” 三个人小声讨论道。 F区域的大门关上，理应彻底隔绝那三人的声音。 可在赵行的右耳里，他们交叠的脚步声却越发清晰了。 突然，那一串脚步声齐齐顿住。 然后赵行听到了三声惊恐的惨叫。 那声音停止的时候，机器人再次发出冷漠无起伏的电子音：“03号清洁机器人，请来这里清理一下垃圾，谢谢。” 赵行缓缓闭上眼。 等到那三个新人也宣完誓出来，F区域最里面的一面墙忽然降了下去。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纯白色的庞大房间，这个房间一共有101个方形站台，站台上面还都放着一叠带有编号的衣物。 机器人发出指令：“请各位在站台上更换衣物。” 这件衣服是银白色的紧身衣，反着光，看起来很新奇很酷。 这衣服的腰部、头部、手腕都安装有拉链，如果将每一条拉链都拉上，会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内，连头发丝都不会露出来。 只是旁边的说明书告诉他们，他们暂时还不需要拉上头部的拉链。 紧身衣旁还有一条内裤，也是银白色的，摸起来要更柔软一些。 “要……要直接在这里脱光了换衣服吗？”不远处的谷小西忽然怯懦地发出声音。 另一个高壮男人嗤笑一声，不屑地说：“大家都是男的，怎么就你叽叽歪歪的有意见？怎么？还怕别人看光了你不成？” 赵行也觉得很无所谓。 赵行搞清楚这衣服怎么穿后，就飞快地脱掉了自己上半身的衣服。 就在他准备脱裤子的时候，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女声—— “啧，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腹肌了。” 男声笑道：“怎么？前辈你又心动了？不是说黑老鼠提不起你的性趣吗？” 女声笑得坦荡又玩味：“我没想到他脸长得好，身材竟然也不错，只是不知道他另一个资本会不会也让人这么惊喜？” 赵行：“……” 赵行忽然觉得裤腰带烫手，让他脱不下去。 女声疑惑：“他裤子怎么脱得这么慢？” 恰在这时，赵行头顶的灯光忽然暗掉，紧接着，整个白屋子都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怎么停电了？我衣服还没穿好！这怎么穿啊这？” 赵行则长舒一口气，暗叹天助我也，摸着黑飞快地换好了衣服。 好巧不巧，他刚穿好衣服，整个白屋子就重新来了电。 “怎么偏偏这时候停电？”女人看着单向玻璃后面穿上紧身衣后更显肩宽腰细腿长的赵行，不满地抱怨。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监狱长一脸谄媚地笑着走了进来：“两位长官，真是对不起，临时出了点儿事儿，耽误了点儿时间，我来晚了。” 女人冷笑：“监狱长大人好大的排场，还让我们等你。” 监狱长苦笑了一声，弯着腰抹了把冷汗：“对不起对不起，这回实在是突发意外。” 女人还想出言讥讽什么，看见监狱长的身后，话却忽然卡到了喉咙里。 监狱长后面跟了三个人，分别是两个机器人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 那可真是一个……美丽得不可思议的男性。 即便在地面上，她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得令人失语的容貌。 那人像是大病未愈，嘴唇苍白干裂，脸颊却浮上一抹病态的绯红，漂亮的眸子里浮现出超凡脱俗的寂然气质，沉默无言地看着单向玻璃那边的光景。 “这位是……”女人声音都轻了一些。 监狱长凑到女人耳畔，低声说：“是洛家的公子，非要来这里见见世面，挡不住。” 女人：“洛家？K13区的地下股东？” 监狱长点头。 女人有些失望。 这个身份真是……让人不好下手。 转头一看，身旁跟随的男同事也直勾勾地看着那洛家公子，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痴迷。 女人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赵行右耳朵一会儿灵，一会儿不灵的。 自停电之后，就没再听到过远处的声音了。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服，静待机器人的下一个指令。 机器人：“请各位站在站台正中央。” 101个罪犯站上去之后，银灰色的站台就发出一道道环形光，将站台上的人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 紧接着，无数电子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F001号通过。” “F002号通过。” “……” “F081号通过。” 每一个被扫描通过的人，手臂上都会闪现出一个红点——那是他们被植入“监听器”的位置。 赵行看了一眼吸附在手环上的监听器，心中有些发紧。 “F101号……” 赵行脚下的站台忽然卡壳，赵行心中一紧，手腕却紧贴裤缝。 “通过。” 赵行闭上眼，擦掉手心的汗，心跳逐渐趋于平稳。 所有人通过检查之后，他们脚下的方形站台开始匀速移动，所有人都被站台运输到房间的左侧墙角。 等方形站台拼凑成一个巨大的矩形时，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垂落下101个吊环。 这吊环大家都很熟悉了，毕竟每个来到K13区的人都要坐上那辆D等列车，系上站立式的安全带。 不等机器人发布命令，每个人都识趣地单手握紧头顶的吊环，静待吊环伸出锁链缠上他们的腰腹，为他们系上站立式的安全带。 紧接着，一个透明的方形玻璃罩从天而降，将他们所有人都罩了进去，并严丝合缝地卡住了他们脚底下的站台。 “这是新型的列车吗？通向哪里？” “没看到列车轨道啊！” “我们这是要去做任务了吗？这么突然。” “有点挤。” 众人四下张望议论纷纷，忐忑不安又好奇。 赵行抬头往上看，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东西像极了一个大型电梯。 这是……要上去了吗？ 赵行眼睛微亮。 就在这时，一阵迷烟纷纷扬扬从头顶洒落，十秒之后，除赵行以外的一百号人通通陷入昏迷，歪三倒四地挤在一起。 赵行也闭上眼，装出一副昏过去了的模样。 “啪——” 一扇隐形的门忽然打开，几串脚步声从另一个房间传了出来。 电梯里迷雾散去之后，那对男女也走进了电梯里，不过幸运的是，他们的位置离赵行很远，刚好在他的斜对面，应该不会发现他装晕。 电梯门再次关上。 “出发吧。”女人按下手中的一个按钮。 赵行试探性地睁开眼，看见视野中出现的人，却愣了一下。 竟然是洛鸣山。 洛鸣山旁边站着赵行被关铁屋子那天贿赂过的监狱高层。 他是……又贿赂了那个监狱里的长官来为自己送行吗？ 他病好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一脸病态？ 那身体忽冷忽热的罕见病又是什么？ 能治好吗？ 他手背上还有滞留针，嘴唇那么白，脸颊那么红，一定是没输完液就跑过来了吧。 这小傻子。 洛鸣山察觉到了赵行的视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漂亮的眼睛里浮出一层雾气，好像溢满了悲伤。 电梯动的那一瞬间，洛鸣山忽然向前一步，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朝着赵行奔去。 可又生生止住，留在原地。 “阿行哥哥……” 他仰头看着赵行，讷讷地喊他的阿行哥哥，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电梯缓缓上行，洛鸣山的面容一点点变远了。 赵行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忽然也有些酸涩了。 可他脸上却一点点挂上了肆意灿烂的笑容，眉目耀眼飞扬，仿佛如释重负，即将要奔赴美好未来。 他唇角勾起，轻佻地朝着洛鸣山挥了挥手，无声地对他道别： “拜拜，洛洛宝贝儿，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他便转身闭眼。 不再回头看。 电梯飞速上升，身体传来一种陌生的失重感，耳朵也出现耳鸣声，嗡嗡作响，右耳尤其难受。 赵行捂住右耳缓了一会儿，才渐渐适应。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电梯运行过程中一望无边际的黑暗。 那些难以察觉的不舍，那些面对未知的忐忑，那些内心微微酸胀的情绪，在他飞速上升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被抛到身后。 只有心脏跳得飞快。 好像要冲破喉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灼热，发烫，缺氧。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的速度终于缓慢了下来。 可赵行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哗——” 玻璃电梯停下来的那一瞬，整个世界都被一抹刺眼的光亮侵占了。 赵行下意识地垂下头捂住眼，可眼睛依旧一阵刺痛，生理性地流下泪来。 薄薄的眼皮也挡不住那璀璨的光亮，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通红。 随着光明降临的，还有一阵如被烈火炙烤般的灼热。 那陌生的温度落在他的皮肤上，抵达他的心脏。 让他浑身都冒出汗来。 赵行抬起头，一点一点地移开了手指。 他睁开眼。 ——看见了太阳。 第28章 “谁调的透明度？不知道我们今天要从地下上来吗？眼都要瞎了！”电梯那边忽然传来女人愤怒的呵斥声。 赵行立刻闭眼垂头，做出昏睡的模样。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传来另一个年轻女孩儿低声下气的道歉声。 即便闭着眼，赵行也能察觉到外面明亮的世界骤然暗了下来，连热度都下降了。 女人对女孩说：“你先在这里看着他们，我们去消消毒，地下一股霉味，感觉身上有好多病菌。” 女孩：“是。” 因为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有没有遍布监控，赵行始终在装晕，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身边的罪犯动了动，喉咙中发出闷哼，赵行才悄悄睁开了眼。 他四下打量。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地是平的，墙面与天花板却平滑地连接起来，像一个半球体的玻璃罩。 只不过这玻璃是深灰色的，像是镀了一层膜。 应该就是调了“透明度”。 赵行能通过这层灰色的玻璃看见头顶太阳留下来的光晕，但别的就看不清了。 打量完外面的世界，他开始观察这个房间里的摆设。 这里没有一盏明显的灯，却很明亮，连地面都在发光。 屋子里还有几个小小的半球体房间，其中最大的那个是纯黑色的，完全窥探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哦，对了，这个房间里还有个少女。 看起来很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一对马尾辫，也穿着一身镭射色的高科技紧身服，安静又紧张地坐在一个10米外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这群罪犯。 旁边也有几名罪犯陆续醒了过来。 其中F003号已经入狱了十三年，也有十三年都没见过女人了，看见面前这个清纯可人的少女，他顿时眼睛都发直了。 再加上刚醒来，脑子也不清醒，看着这名少女，他猥琐地笑了两声，嘴里也不干不净的：“喂，妞儿，这是哪儿啊？你过来呗，跟哥好好说说……小妞，你身上的紧身衣真好看，有没有人说过你身材好……” 双马尾少女眼圈都红了：“你闭嘴！” F003：“呦，害羞了？是哥的错，哥该死——” 他话没说完，因为那名少女拿起了一个遥控器一样的方形东西，按了几个数字。 紧接着，F003号就全身抽搐，吐了一口血，晕倒了过去。 全场静寂。 少女擦了一下眼泪，小声问三号旁边的人：“F004，那个人死了吗？” F004立刻伸手去探3号的鼻息，然后朝少女摇头，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恭敬：“没有。” 少女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吓死我了。” 没有人再敢多言，甚至众人都垂头不敢再看她。 没多久，之前把他们从地下带上来的那对男女也消完毒出来了。 赵行这才第一次看见了他们的面容。 那个男人约莫是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女人则看起来有三十五六。 不过令赵行意外的是，这个女人俨然就是他十二年前在九号通道的通风口里瞧见的那位年轻女子。 看来十多年过去，她已经从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熬成了前辈。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在光可鉴人的玻璃地面上，然后慵懒地坐到旁边的沙发里，她抬起下巴，吩咐女孩：“小铃，你去跟他们说。” 那个叫小铃的少女走到最大的电子屏面前，又在身上别了一个可以扩音的胸针，腼腆地对大家笑了笑：“大家好，你们都是自愿参加F101游戏的吧，我先为大家讲解一下游戏规则。” 游戏？ 不是说是任务吗？ 赵行眯起眼。 电子屏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岛，看起来很像是曾经存在于地球上的那类岛屿，他们只在纪录片里见过。 这岛上密林横生，最中间却有一个高塔。 那塔像是古埃及时代的金字塔，上细下粗，只不过整体是纯白色的，不带一丁点儿装饰。 小铃：“参加这个游戏的一共有六组人，A101是蓝星女性，B101是蓝星男性，C101是地面女性，D101是地面男性，E101是地下女性，F101是地下男性，你们这606个人将会在这个岛屿上待三个月。 “中间这个白塔是你们居住的地方，其中有六人间、四人间、双人间和单人间，楼层越高，房间越高级，但这都需要你们用积分来获得。 “在这三个月里，你们需要做的是领取任务，完成游戏，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地下人类组，你们要促进地面人类和蓝星土著的和谐共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这场游戏里，会遍布飞行摄像头，你们的游戏过程会获得全球直播，禁止为了获得直播关注而在镜头面前故意与人媾和。” 有人实在憋不住了，满脸兴奋地举手提问：“这是什么游戏啊？是传说中的高科技全息游戏吗？！这游戏玩这么大的吗？！还能和别人上床吗？在游戏里做和真人做有什么差别？！” 小铃明显被问住了，她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女上司。 女人嗤笑一声：“全息游戏？不，这是真人游戏。” 众人呆住。 F001号连话都不会说了：“可……可是这游戏里有岛啊，这个岛……这个岛是真的吗？还有什么蓝星土著……这些都是书里面的啊！这是你们新造的模拟地上城吗？就像他们造的那个贵得离谱的模拟地球城一样……” “模拟地上城？”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儿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来，“老鼠们，看清楚了，这里是地上世界！” 说完，她按了一个按钮。 仿佛整个世界的幕布都被揭下来了。 环绕在他们四周的灰色玻璃骤然变得透明，室内的灯熄灭，室外的光线却如利剑落下，均匀地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什么？ 是一个庞大的火球，高阔的蓝天，松软的白云，被风吹得摇摆的高大树木，还有空中飞过的不知名的鸟。 101个囚犯在顷刻间失语。 几乎怀疑自己来到了梦境。 有人讷讷发言：“好大好亮的太阳灯……” 可没有人讥讽他。 只有一个人用一种很轻的，像是生怕惊扰美梦一般的语气说—— “不……那是太阳啊。” 每一个人都被那太阳的亮光刺痛了眼，难以抑制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来，可却没一个人舍得眨眼。 直到那名女人按下按钮，深灰色的玻璃再次遮掩世界，众人才堪堪回过神来。 不过大家都有些精神恍惚，又因为直视了太久的太阳，看任何事物眼前都留存着一片光斑，每一个人都在垂头揉眼。 可眼睛缓过来之后，每个人都又如饥似渴地抬起头望天，试图透过那深灰色的玻璃重新仰望外面的太阳。 “别看了！”女人出声阻止，“太阳又不会丢，出去了之后你们想看多久看多久。” 谷小西怯怯举手：“这里是地上世界吗？” 女人：“是。”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转头议论。 谷小西又问：“可是，书上说蓝星的地面世界有危险土著和对人体有害的毒雾……” 女人：“没错，这是你们需要注意的另一个点。看到你们衣服上头部这个拉链了没有？只要出去就要记得拉上这个拉链，把你们的所有皮肤都藏在衣服里，否则三分钟之内你们就会被毒晕，一个小时后就会被毒死。” 有人听了她说的话，立刻试着把头上的拉链拉了起来。 赵行也试了一下。 衣服头部的材料很特殊，没有拉上拉链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兜帽，可当他完全拉上拉链，整个头颅都能被这个兜帽包裹在内。 而且视野很清晰，呼吸也很通畅，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仿佛加了层过滤器。 最神奇的是，旁边甚至有一个按钮可以调节透明度。 当透明度调到到最大的时候，整个头罩都变得透明，仿佛什么都没有戴一样。 女人：“不过你们要注意一下，这衣服上的过滤系统只能支撑24个小时，在室内就不要浪费了。” 众人又赶紧把拉链拉了下来。 有人又小声问：“只能支撑24个小时……那24小时之后怎么办？等死吗？” 女人：“你们可以通过积分获得新的物资或者……想办法得到蓝星人的祝福。” “祝福？” 女人：“没错，只要得到蓝星人的祝福，你们便不会再惧怕毒雾，不过你们能对毒雾免疫多久还要看蓝星人有多诚心地祝福你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以后就对毒雾彻底免疫了呢。” 女人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表：“好了，时间不早了，准备出发了。” F045慌慌张张地开口：“我……我不想去了，我不想参加这个任务了，我想回去！” 其余不少人同时躁动了起来。 “回去？”女人冷笑，“你们都已经念过自愿宣言了，现在却说自己想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F045被她笑得浑身发麻，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进入了狼窝，他有些癫狂地低下头去掰腰腹上的站立式安全带，却怎么也掰不开。 女人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看清他身上的编码之后，就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按了几个数字。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刚刚还叫嚣着要离开的F045也浑身抽搐地吐出一口血，晕倒了过去。 躁动的人群重归静寂。 只是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染上了一层恐慌和不安。 来到地面上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话的那个男人凑到女人旁边，问道：“前辈，现在出发吗？” 女人：“出发吧。” 男人点了点头，转身就去了那个纯黑色的半球体小屋子里。 他关上门。 三分钟之后，这个大型半球体玻璃房忽然动了起来，好像在缓慢上升。 原来，那个黑色的屋子是驾驶舱。 一阵气流颠簸之后，这个玻璃房停止了继续上升，飞速又平稳地向前方飞去。 女人伸个懒腰，去了一个半球体的小屋子里休息。 小铃则继续端坐在这里，看顾着他们这群地下囚犯。 101个人，除了昏迷的那两个，剩下的99个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每个人都茫然又不安地看着灰色的玻璃墙，恐惧，新奇又忐忑。 不知飞行了多久，赵行察觉到头顶的太阳光圈移动了位置，室内的灯光也暗淡了下去。 小铃又按了一个按钮，再次上调了透明度。 顿时，赵行感觉自己被一整片瑰丽的晚霞环绕了。 那真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艳丽漂亮的色彩。 像是孩童打翻了调色盘，将世界上最美丽的几种颜色肆意涂抹到广阔无边的画布上，简直美丽得让人心碎。 好像他从空中落下，然后被这一整片美丽的油画布轻轻地接住了。 赵行唇角一点一点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这惊人的美景，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想同旁人分享他的喜悦：“洛——” 话刚开个头就止住了。 赵行愣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 他回过头，继续独自欣赏这美丽的新世界。 当有人提出诉求后，小铃为他们解开了身上束缚他们的站立式安全带，放他们去卫生间解决各自的生理需求，她自己则紧张地拿着能操纵他们的遥控器去了旁边一个透明的小屋子里。 赵行去了屋子的边缘，静静地看着透明玻璃外面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和脚底下那些他只在纪录片上见过的高山和海洋。 谷小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定定地看着脚底下飞速掠过的那整片高耸入云端的树林，轻声道：“赵哥，你怕吗？” 赵行：“还好。” 何止是还好，现在的局面比他原来幻想的那些要好多了，至少不是残暴血腥的斗兽场。 而且这个世界还这么漂亮。 谷小西茫然无措地看向外面的世界，声音都有些颤了：“赵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就像是一只只蝼蚁？” 赵行：“不觉得。” 谷小西：“……” 什么蝼蚁啊。 赵行对这个比喻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赵行啊，赵行怎么可能是蝼蚁？！ 虽然这个世界的确很大，很陌生，很危险，可赵行依旧笃定自己能够很好地活下去。 似乎察觉到了赵行的自信与放松，谷小西也笑了笑，他握上赵行的手臂，轻声道：“赵哥，其实我本来很害怕的，可是一看到你，我就没那么怕了。” 赵行抽出自己的手臂：“别看我，看天。” 谷小西：“啊？” 赵行：“天上的星星好看吗？” 谷小西：“……好看。” 赵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天上的星星这么漂亮，你要多看看天空。这样的话，以后即便你发生什么意外，死掉了，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谷小西：“……” 谷小西声音有些干涩：“……赵哥，以后如果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会救我吗？” 赵行看了谷小西一眼，觉得这孩子有点拎不清。 他说：“谷小西，我没有义务救你。” 谷小西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说：“赵哥，你没有听到吗？那个岛很危险的，有毒雾，还有蓝星人，如果我们组队的话会好一些……” 赵行感觉自己今天已经很有耐心了，可现在耐心就要告罄了。 他嗤笑：“谷小西，你觉得你有资格当我的队友吗？” 谷小西呆呆地看着赵行，眼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他咬了咬牙，声音有些颤：“对！没错，我没资格当你的队友，我只想让你保护我，我害怕，我感觉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我有错吗？赵哥，只要你让我跟着你，那么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行打断他：“可是我不想让你跟着我。” 谷小西：“……为什么？” 赵行动作轻慢地擦掉他的眼泪，好像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我曾经有一个小奴隶，很乖很听话，可是我觉得我保护不了他，所以把他丢到了地底下。谷小西，如果我能保护得了你，那么我会后悔的，后悔抛弃他。” 谷小西吓得泪都不会流了，他喃喃道：“你……你是故意上来的？你知道这里——” “嘘。” 赵行轻声打断他：“谷小西，如果你聪明的话就离我远点儿。因为我一看到你便会想起他，那样的话我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说完，没等谷小西回答，赵行就厌烦地推开他，继续独自赏夜景。 其实谷小西打眼一看和洛鸣山气质有点儿像。 都是那种乖巧怯懦，脆弱但又坚强的少年。 但两人却不能放在一块儿比。 一比，就能显现出谷小西的假。 洛鸣山像是一块澄净的玻璃，一眼就能望到底，连瞳孔都是明净的，仿佛能照出人所有的阴暗心思。 谷小西与之一比，就显得过分浑浊了。 连故意在洛鸣山面前昏倒，都演得那么拙劣，虚假。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这辆巨大的飞行器悬停在小岛上方。 赵行透过玻璃试图去观察地面上的人，可因为距离太远，光线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有几个小点儿。 驾驶舱里的男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怀里抱了一个篮子，篮子里盛着一堆小圆片。 男人拿起一个圆片给大家做示范：“这个是压缩型的降落伞，有磁铁的，直接放到后背的位置，就能自动吸附在衣服上，一人一个，不准多拿。” 有人颤颤巍巍地举手：“必……必须要跳下去吗？我害怕。” 男人：“必须。” 他话音刚落，整个飞行器底部的正中央就忽然开了一道圆形的洞。 风呼呼地吹了进来，夹杂着一种大家从未闻到过的气息。 “砰！”最接近风口的一个罪犯忽然晕倒在地。 男人拍了一下脑袋，立刻关上跳伞口，并拉上了自己头部的拉链：“抱歉，差点忘了毒雾。” 众人心中惊骇不已，纷纷也拉好自己的拉链，确保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紧身衣保护。 男人走到那个昏迷的男人面前，帮他拉好了头部的拉链，又在他背上贴了一个压缩降落伞圆片。 然后他再度打开跳伞口，将那个昏迷的男人踹了下去。 男人：“下一个。” 赵行第一个站出来，他随手拿了一个圆片儿贴到自己的背部，然后用一种近乎完美的姿势从跳伞口跳了下去。 如同游鱼入海。 身上的紧身衣是很薄的材质，风如同利刃一般紧贴他的皮肤。 很冷，却又感觉整个人都被风裹挟着飞了起来。 赵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快接近地面的时候，身上的压缩降落伞砰的一声打开，降落速度开始变缓，风吹得他摇摇晃晃。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那些生物也变得清晰起来。 赵行看见了……身高将近五米的怪物，有着长长的舌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口水。 也看见了模样正常的人类，没有穿紧身衣，只是脸上戴着面罩，两条胳膊完全是钢铁的质感。 赵行死死盯着这些超乎他想象的生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一道广播声响彻整个小岛。 “地下世界K13区奉献的物资已到达，请各位勇者尽情享用！” 第一个昏迷的，被踹下去的男罪犯摇摇晃晃地向下落去，离地六七米。 赵行见到那位身高五米的怪物兴奋地张开了嘴，舌头一卷，开开心心地将那名男罪犯吞吃入腹。 “还要！还要！好吃！好吃！” 赵行听见它发出高兴的，不满足的，人类一般的声音。 第29章 “啊——” 上方同时窥得这一幕的其他罪犯顿时发出惊恐的惨叫，每个人都像蛾子一样在空中扑腾着四肢试图操纵方向，远离那个吃人的怪物，可效果甚微。 赵行运气比较好，落到了树上。 可其他人就运气差点，比如说F001，那个在地下世界目中无人的壮汉正正好好落到了怪物的头顶。 怪物咧嘴一笑，长长的舌头伸到空中，猛地卷住F001的腰腹，然后一脸兴奋地张开嘴，两排尖利的牙齿往下滴着味道恶臭的黏液…… “啊！不要！不要吃我！求求你了救命——” F001号的面罩是最透明的那一档，赵行能清晰地看见他凸起的双眼，惊恐的面容，和涕泗横流，即将崩溃的凄惨模样。 赵行的面罩透明度是默认的中档，看到这里，他默默地将自己面罩的透明度调到最低，让外面的人完全无法窥见他的面容，与此同时，在其他人凄厉惨叫的嘈杂背景音里，他悄无声息地折下一根半臂长的树枝，在树干上将一头打磨得尖锐。 怪物张大嘴，慢吞吞地，玩闹一样含住F001的头。 然后顿住。 “啊呀，吃不下了。” 怪物摸着鼓起来的肚子，笑嘻嘻地开口，然后将F001号的头颅吐了出来。 F001死里逃生，惊恐万分地向后爬去，浑身都失控地抽搐了起来。 其余罪犯也都从空中落了下来，有些人和赵行一样落到了树上，更多的人则是落到了地面上。 那些落到地面上的人惊恐地抱成一团，看着面前这个超乎他们想象的危险生物，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胖丁，小飞羽，你们好无聊哦，怎么又用这种方式来恶搞新人？小老鼠们都被吓到了！” 一个千娇百媚的女性嗓音忽然响起，赵行顺着声音看过去，瞧见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她看起来像是个人类，可脸庞上却没有遮掩物，修长的四肢也在外面暴露着，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赵行看见了她胸牌上的编号。 ——C005。 这是一名地面人类女性。 “很有趣啊，你不觉得嘛？” 响彻岛屿的广播声再次响起，不过刚刚严肃通告“地下世界K13区奉献的物资已到达”的那道声音却突然变得笑嘻嘻的。 一个背后长着翅膀的小人忽然扑棱着翅膀从大树后面飞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话筒。 他的编号是B011，是一名蓝星男性，看样子就是那女人口中的小飞羽。 他身体小小的，翅膀小小的，眼睛也小小的。 小小的脸上挂着狡黠恶劣的笑容。 小飞羽：“这话筒可是我热身游戏胜利的限时奖励呢，马上就要失效了，不好好发挥作用怎么能行？” 他扑扇着翅膀在那群瑟瑟发抖的F组人员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悬停在他们面前。 小飞羽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面前这群瑟瑟发抖的地下人类，好像在审视自己的新玩具。 他双手握着对他来说有些过大的话筒，很调皮地朝着大家眨了眨左眼：“欢迎F组的新成员参加F101游戏！我听说你们来自地下世界，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蓝星人，所以就特地给你们开了一个玩笑！”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那个吃人的怪物说：“大胖丁，快把人吐出来，他们真的以为你把人吃掉了呢。” 那高大的怪物听了他的话，有些不情不愿地把肚子里的人吐了出来。 那名倒霉的，被毒雾迷倒，又被怪物吞到肚子里，现在被吐出来的男罪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 他被吐出来之后就疯疯癫癫地向一旁爬去，缩到了一个大石头后面，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小飞羽：“看到了吗？是在开玩笑啦，哈哈！” 没有人在笑。 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玩笑。 比起玩笑，这更像是一个下马威。 当然，看F组成员的表现就知道。 ——蓝星人这次的下马威做得很成功。 A组和B组的蓝星人脸上都挂着开怀的笑容。 C组和D组的地面人类面色都不太好看。 赵行也看到了零星的几个E组成员，这些同样刚从地下出来的女性面容惨白，神色中带着身临其境般的痛苦。 显然，她们在加入这个游戏的时候，也遭遇了同样的欢迎仪式。 C005撩了一下自己精致的长卷发，微笑着朝众人打招呼：“欢迎你们加入游戏哦！” 她停顿了一下，拇指和食指比画着做了个手势，歪着头说：“唔，你们的胆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小一点点呢，祝你们游戏愉快吧！” 她转身离去，赵行却听见她低声咒骂：“垃圾老鼠，真让人丢脸。” “砰！” 昏暗的天际忽然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烟花。 烟花散去的那一刻，空中浮现出三行璀璨的大字。 “欢迎F组成员加入游戏。” “606位游戏参与者全部到位。” “第21届F101游戏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无数电子板突然从地底下伸了出来，像是复古游戏《植物大战僵尸》里那些破土而出的墓碑。 赵行定眼一看，离他最近的那个电子屏左上角写着“07号分镜频道”，正中央却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啊啊啊啊啊这个节目终于开始了，等了好久，不知道这届游戏会不会像上届一样精彩呢？” “有没有人付费看游戏开始前的直播啊？胖丁吃人真的吓到我了。” “啊，这不是传统吗？前面那位没追过原来的节目吧？” “比起蓝星人恶搞吃人，我觉得上届那个D组人类直接卸掉F组的人一条腿并帮他安装上机械肢才更可怕……那个出血量简直了。” “E组和F组的人好可怜啊，完全沦为玩具了。” “E组的人全部都是地底下的妓女，F组的人全部都是地底下的罪犯，有什么好可怜的？” “圣母别太多，F组的罪犯平均每个人手上都有两条人命，心疼他们不如心疼狗。” “狗做错了什么？别拿他们和狗比。地球人来我们蓝星做的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带来了狗狗这种可爱的小生物。” …… “为什么要F组这种败类参加游戏啊？” “我来科普一下，刚开始是没有E组，F组的，这个节目也叫《D101》，不叫《F101》，参加的人只有蓝星土著和地面人类，但这两拨人矛盾太激烈了，所以就需要一些润滑剂做调和，知道了吗？” “没错，毕竟这个真人游戏的宗旨是促进蓝星人和地球人友好交流，和谐共处，互帮互助。” “笑死，看完20届精华版剪辑，没看见和谐共处，光看见自相残杀了。” “啊？和谐共处？前面那位是被节目组糊弄上级审核的说辞给骗了吧，我们看这个节目不就是为了看个刺激，顺便比出蓝星人和地球人谁才是最厉害的吗？” “地球猿滚啊！我们蓝星人收留你们，你们就该永远当我们的狗，现在的狗都觉得自己比主人厉害了吗？！” “不知道你们蓝星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怪物哪有底气这么说话，要不是我们地球人给你们带来了文明和科技，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挖泥巴呢！” “地球人滚回你们的星球去！你们这群没了面罩就无法呼吸的可怜虫！蓝星不适合你们，滚吧！” “有本事别用我们地球的文字骂人啊，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们蓝星人没有自己的文字。” …… 【系统消息：有136个账号被禁言24小时，请勿引起种族纷争。】 赵行视线从那片弹幕面板上移开，心里大致有了底儿。 原来，他们的作用是充当润滑剂吗？ 目的是让蓝星人和地球人之间的矛盾不那么激烈直白。 怪不得当时在飞行器上，小玲对他们说： “在这三个月里，你们需要做的是领取任务，完成游戏，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地下人类组，你们要促进地面人类和蓝星土著的和谐共处。” 可是，蓝星人欢迎他们的方式是恶搞要吃掉他们。 地面人类欢迎他们的方式是卸掉他们的一条腿。 看来他们F组只是读作润滑剂，写作受气包和公用奴隶。 赵行把手中已经被磨尖的树枝掰掉了一大截，剩下那部分像个匕首一样藏在手心里，然后从树上跳了下去。 不过，还有一点他很在意。 在这个真人游戏里……可以随意杀人吗？ 仿佛猜到了赵行的内心所想。 离他最近的一个电子板上忽然滑过一条系统消息。 【系统消息：小优提醒新成员们，在游戏里是不能故意杀人吃人的哦。】 不能故意杀人。 赵行目光一顿。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杀人吗？ 赵行忽然发现这条系统消息的颜色和之前那条禁言的消息不一样，是金色的，还一闪一闪。 赵行蹲到电子板旁边，试探性地伸手戳了一下这条系统消息。 竟然戳动了。 电子板页面跳转，变成了一封信纸，上面写着游戏规则： A组、B组、C组、D组、E组、F组成员分别价值60分、50分、40分、30分、20分、10分。 故意杀死或吃掉他们会被扣分的哦。 但如果你救了他们的性命则会被加分。 希望大家和谐共处，游戏愉快！ 五秒之后，这个界面突然关闭，电子板重新回到弹幕界面。 赵行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第三条系统消息。 【系统消息：想成为亿万富翁吗？想成为大明星吗？那就赶快来报名下一届的F101游戏吧！】 赵行点开这条消息，页面再次跳转。 “在F101游戏里，您可以携带任何您想要携带的武器。只要您能安全无虞地活到三个月后游戏结束，就立刻能获得100万现金。如果您在游戏中表现出色，获得积分，您所获得的积分将会按照1:10000的比例折现，如果您能获得一万积分，您将成为亿万富翁！心动吗？心动吧！赶快点击下方链接报名吧！” 看到这里，赵行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404位蓝星土著和地面人类来参加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游戏了。 原来是为了钱。 这个换算比例倒和地底下K13区的悔改值有点相像。 只是……如果他赵行也能安全无虞地待到三个月以后，那么他也能带着百万现金离开这座小岛吗？ 赵行心中忽然有些跃跃欲试。 其实赵行对那百万现金倒是没什么感觉。 他只想离开这里。 去看看他还没有见过的，广阔的地面世界。 就在这时，赵行的右耳又微微发烫起来，他摸了一下右耳，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和对话声。 “快点儿快点儿，F组的人都已经来了好久了。” “再磨磨蹭蹭的，都要被人抢完了。” “昨天E组的妓女我一个都没抢着，今天我一定要抢到一个F组的奴隶！” “奴隶可比妓女重要，你不知道吗？上一届的冠军之所以能成为冠军，就是因为他从头到尾收了十三个奴隶，遇到什么危险机关让奴隶上去一探，就相当于多了条命啊。” 赵行心中一惊，四下打量，这才发现在他专心查看游戏规则的时候，其他F组的成员身边已经或多或少地围上了人。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蓝星人和一个地面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脸势在必得地朝他走了过来。 赵行：“……” 赵行转头就跑。 他或许跑不过那些长着翅膀的蓝星人和穿着改造鞋的地面人。 但没关系，他只要跑得过F组的其他人就可以了。 果然，刚开始那三个人还准备追赵行，可有两个人追了没几步，就失了兴趣，转头逮了其他人当奴隶。 但另一个蓝星人不知道是死心眼儿还是怎么了，对其他F组的人员视若无睹，专心致志追赵行。 但幸好这个蓝星人没长翅膀，腿长正常，跑步速度和赵行不相上下。 赵行被追着跑了两个小时，跑到太阳都升起来了，也没能甩开他。 但不妙的是，赵行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拼尽全力跑了两个小时，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 可身后那个蓝星人却仿佛不知疲倦，速度没有半点儿减缓。 太阳将火热的光线撒在赵行身上，汗水从额头滑落，顺着眼睫流了下来。 赵行步子越来越沉，速度越来越慢。 恰在这时，一道真正的广播响彻小岛。 “——第一个游戏任务发布了，请各位勇者前往最近的电子板查看任务哦！” 赵行听到身后的蓝星人步子一滞，似乎有些犹豫。 快去找电子板吧，快去完成任务吧，别他妈追着我了！ 赵行咬着牙继续往前跑，内心发出嘶吼。 可身后那名坚韧不拔的蓝星人并没有听到赵行内心的声音。 他在原地犹豫了三秒，然后选择继续追赵行。 妈的！ 赵行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往前跑。 然后，最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赵行看着面前的悬崖，几乎想笑。 他握紧手中的树枝，缓缓转过头。 “你没有路了。”蓝星人慢吞吞地说，“你当我的奴隶吧。” 他看着赵行脸上完全遮挡住脸庞的面罩，开口：“你的面罩只能过滤毒雾24个小时，你就算能挺过今天，也挺不过明天的。你跟着我，我可以祝福你，我可以诚心地祝福你，这样你三天内就可以对毒雾完全免疫，三天后我可以继续祝福你……” 赵行喘着粗气问他：“你诚心的祝福只能让我免疫三天吗？” 蓝星人愣了一下，才回答：“啊，你是从地下出来的，所以你不知道，我们蓝星人给祝福一般都是三天三天地给，一下子给太多的话，会对我们的身体有损伤的。” 赵行：“可是我听说运气好的话，蓝星人的诚信祝福会让我们对毒雾彻底免疫。” 蓝星人皱眉：“那都是传说中的事情，现实中没有蓝星人能做到这一步。” “哦，懂了，”赵行稍微缓过来一些，嗓音也变得慢悠悠的，“原来是因为你太普通，太弱了，所以才不能给我太多祝福，既然你这么差劲，又有什么资格当我的主人？” 蓝星人听到这里终于有些生气了。 他眼睛变成红色，尖利的爪子也从厚厚的手掌里伸了出来，他粗声怒骂：“臭老鼠！你不要不识好歹！” 说着，他便猛地朝着赵行扑了过来！ 赵行侧身躲过他的一击，然后恶狠狠地用树枝被磨尖的那头刺向蓝星人的脖颈！ “啪！” 树枝断了。 赵行：“……” 无语了。 等死吧。 否则还能怎么办？ 要成为这个蓝星野兽的奴隶吗？ 不行……赵哥永不为奴。 在蓝星人愤怒地用爪子划向赵行脖颈的时候，赵行没有躲开，而是将整个头颅埋到他毛茸茸的，像是熊一样的怀里，死死抱着他从悬崖上跌了下去！ 同归于尽是不可能同归于尽的。 赵行只希望这个悬崖的高度能够让这个皮糙肉厚的蓝星人摔晕。 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 赵行阴险地将脑袋在蓝星人的怀里埋得更深了一点。 “砰！” 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很棒。 是蓝星人先着的地。 有这个完美的肉垫，赵行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仅仅是左臂脱臼。 赵行几乎已经很满意了。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 妈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个蓝星人怎么还不晕？！ 他的异能难道就是皮糙肉厚吗？！！ 蓝星人磨着牙，愤怒得双眼要喷火，他一爪子盖到赵行的头顶，然后将赵行的头罩整个撕扯了下来！ 他两爪并用，龇牙裂嘴地将这个头罩撕扯成碎片。 赵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他捂住鼻子，几乎不敢呼吸。 三分钟，他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之后他会晕倒，一个小时之后他会被毒死。 怎么办…… 飞速权衡过利弊后，赵行准备用这三分钟与面前这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蓝星人进行谈判。 可他刚准备开口，面前这个蓝星人却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赵行，眼睛里一点点浮上了奇异的情绪。 赵行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自己，这才发现他的身体里忽然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蓝色的荧光。 那些蓝色的荧光围绕着他，像是电影里的萤火虫一样跳跃舞动，让他全身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至高无上的祝福……” 蓝星人喃喃道。 他有些失神地伸出一根食指，去触碰那些环绕在赵行身边的蓝色荧光。 可当他指尖触碰到那点蓝色时，却忽然惨叫了起来。 蓝色的火焰蹿上他的指尖，烧秃了他手上的毛发，让他疼得捂着手在地上打滚。 赵行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他转过身子，目光定在距他一米远的第27号电子板上。 这地方偏僻，这张分镜电子板上原本没多少弹幕，可现在弹幕数量却爆炸式地增长起来： “F101号为什么在发光？”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祝福？我从来没见过！” “这个地底下来的F组人类为什么会得到这种级别的祝福？！” “啊！有人录屏吗？有人录屏吗？我要让我爷爷来看！他说他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再看见一次蓝圣光的无上祝福！！！” “是蓝圣光！是终身免疫！！是至高无上的祝福！！！” “祝福他的到底是什么级别的蓝星人？！不会是传说中的王族吧？！！”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这个人为什么长得这么帅吗？” 第30章 祝福？ 这些蓝色光点围绕在他身边，是因为某个蓝星人给了他至高无上的终身祝福？ 赵行脑袋有一瞬间地发蒙。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他已经自由呼吸了不止三分钟，可是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这也证明那些弹幕说的内容是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啊？ 他昨天才从地底下上来，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蓝星人，哪里有时间接受蓝星人给的祝福？ 等等！ 赵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自小就对迷药和麻醉免疫。 难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体质特殊，而是因为他小时候就接受了蓝星人的祝福吗？ 什么时候？他怎么没一点儿印象？ 赵行努力回想，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对迷药免疫的。 毕竟他小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迷药和麻醉。 他第一次接触迷药是在八岁。 当时在D等列车上，其他人都被迷烟迷倒，只有他一个人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他是在八岁以前就接受了蓝星人的祝福吗？ 弹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侵占了整个电子板。 “嘀！观光卡！” “听说27号分频出现了蓝圣光祝福，作为主频道忠实观众的我立刻前来参观打卡。” “嘀！合影卡！” “是王族的祝福吗？是王族的祝福吗？是王族的祝福吗吗吗吗吗？！” “蓝星人别太激动，你们王族不都已经销声匿迹好几百年了吗？估计早都灭绝了吧。” “呵呵，你们这群地球猿是怕了吧，我们蓝星王族要是出现，哪儿还轮得着你们这群异种在我们星球上作威作福？” “哇哦，我们好怕哦！你们蓝星王族这么厉害，怎么从来没见出现过？” “地球人去死！地球人去死！地球人去死！！！” 【系统消息：有76个账号被禁言24小时，请勿引起种族纷争。】 …… “理性讨论，这个地底人类获得王族祝福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不过看这人长得一脸渣男样，倒有可能是哄骗了某个无知的蓝星少女，用生命给了他蓝圣光祝福吧？” “虽然但是，普通的蓝星人就算是死也给不出蓝圣光祝福的。” “不是王族的祝福那是什么？是某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蓝星强者给出的祝福吗？” “也有可能是某个沾了王族血脉的旁支啊……” “羽利斯大人是不是也有能力给出蓝圣光祝福？” “……” 接下来的弹幕全都在讨论赵行到底是获得了谁给的祝福。 突然，两条彩色的VIP弹幕横空而出。 “问问不就行了？” “F101，你的祝福是谁给的？” 与此同时，电子版上又显现出了一条系统消息，甚至还自带机械语音。 【观众“爷就是有钱”向F101号发出一条付费提问，价值10万元，可兑换成积分。F101号，是否选择回答问题？】 赵行站起身子，一边单手将自己脱臼的左手臂熟练复原，一边懒散地扔下一句话：“我拒绝。” 开什么玩笑，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他没看电子板，自然没看到上面的弹幕又激动起来。 “十万都不要，真的好任性。” “有能力得到蓝圣光祝福的人看不上十万块也很正常吧。” “妈呀，他好帅！” “啊啊啊啊啊他单手给手臂复位的动作真的帅到我了！” “他一个地底人类怎么能这么跩啊？是因为他背后有蓝星大佬吗？！” “说实话，你们到底是被他帅到了，还是被他背后的蓝星大佬帅到了？” “都有都有！” “……” 赵行处理好左臂上的伤之后，转头看了一眼。 刚刚那个身体强壮如熊一样的蓝星人已经在赵行没注意的情况下跑的无影无踪。 地面只剩下一些黑灰，黏稠的血液，和被撕碎的头罩。 确定那个头罩再也无法使用之后，赵行叹了一口气，重新来到了电子板面前，点开了右下角的任务通知。 任务界面依旧是信纸的形式。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F101的606名参赛选手中，有一名是高等仿生机器人，请找出它。】 任务奖励：100积分，一支Z35型号激光枪，一个神秘礼物。 赵行被任务奖励的100积分惊到了。 在这个游戏里，故意杀死一个F组的人会被扣除10积分，可完成一项任务的奖励却足足有100积分。 这岂不是说明，只要能完成这项任务，即便杀死十个F组的人也无妨？ 赵行回顾这个任务，心中更是激起疑问。 高等仿生机器人？ 和地底下那些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赵行忽然发现电子板的最上方正飞速滚动着几条消息—— 《有人在小岛的东边发现了充电桩，仿生机器人会不会偷偷来这里充电呢？！》 《惊！蓝星人和地下人类结成主奴契约后竟在山洞做这种事！》 《爆！F组一成员身上惊现蓝圣光祝福！》 嗯？！ 赵行呼吸一滞，飞速点开了最后一条消息。 那真是一篇内容详尽的报道。 最上方是一个长达十秒的动图，清晰地显现出赵行头罩破碎之后，身上浮现出蓝圣光祝福的场景。 画面的最后一秒，赵行身上的蓝色荧光变成火苗烧伤了那名蓝星人的手。 动图下面还有文字表述，详细描述了赵行身上出现来蓝圣光祝福的全过程，并摘选了几条实时弹幕，营造出一种很火热的氛围。 这张小报里甚至还有着关于蓝圣光祝福的科普—— “蓝圣光祝福，被称为蓝星至高无上的祝福，被祝福者将会终身对毒雾免疫，只有蓝星王族和少数几名蓝星强者才有资格赋予。据悉，世界级明星羽利斯大人就有能力给予其他人蓝圣光祝福。 “蓝圣光祝福第一次显灵的时候，被祝福者周围会出现蓝色圣光，圣光将会保护被祝福者在两个小时之内不受任何人触碰。 “由于蓝圣光祝福很少见，其他作用还未可知。” 赵行：“……” 赵行怎么也没想到他来这里的第一天就上了头条，其事迹还被全岛播报。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没事的，只是被写到新闻里滚动播放了而已。 这件事他又瞒不住。 而且这条新闻带给他的也不全是坏事对吧？ 至少他知道了未来的两个小时之内，没人能碰得了他。 那么他就可以凭借这两个小时做出很多事情。 思索之间，全岛广播再次响起—— “首个娱乐任务发布啦，请各位勇者前往最近的电子板查看任务哦。” 与此同时，赵行面前的电子板也弹出来了一条新的娱乐任务。 赵行点开。 【F101号参赛者身上忽然出现了蓝圣光祝福，这是怎么回事呢？是谁给了他蓝圣光祝福呢？请各位勇者前去寻找答案，此条任务长期有效。】 任务奖励：50积分。 赵行：…… 操！ 赵行一脚踹烂了面前的电子板。 茂密的丛林里，C065和D014正藏在一块巨石后面窃窃私语。 C065：“范哥，我确定了，F101就在前方那个山洞里藏着呢，咱们现在就去抓了他吧！” D014：“离他的蓝圣光失效还有9分钟，再等等。” C065：“你没去你不知道！这附近至少有六组人在蹲守，再等下去F101被别人抓走了怎么办？那可是50积分啊！” D014语重心长道：“妹妹啊！F101现在有蓝圣光护体，根本近不了身。但你看咱的装备，这个刺铁刀，这个电击指虎全都是近战武器，唯一一个远程的注射枪还对F101不管用……所以咱再等等，等他的蓝圣光消退了，咱们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那只小老鼠抓到手里，说不定还能收为奴隶……” “范哥，要是我们抓了他，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们他的蓝圣光是怎么来的，怎么办啊？” “那还不简单吗？那就砍掉他一条胳膊，再不说就砍他一条腿……” …… 百米外的赵行笑着揉了揉发烫的右耳。 刺铁刀，电击指虎，注射枪啊。 不错，就你们了。 八分钟之后，赵行一脸吃痛地甩了甩手，泄愤一样地踢了一脚地上已经被注射枪里的麻醉剂弄晕过去的D014。 赵行叹气。 地面上的人类真的好难打啊。 与原来和赵行交手过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就比如说这个D014，看起来挺普通一个人，谁他妈知道这人三件套里面包裹的手臂完全是钢铁材质啊！ 咝……指骨都要被打断了。 要不是蓝圣光烧断了这人的钢铁手，这场架的胜负还真他妈悬。 赵行小声哼着歌，将D014的腰带卸下绑到自己的腰上，然后将自己的战利品——刺铁刀，电击指虎，注射枪一股脑塞到腰带里。 想了想，赵行又觉得自己的编号过于响亮，就把D014写着编号的外套扒掉，套到了自己身上。 最后他又摘掉了D014的面罩，遮住了自己的帅脸。 等等。 这人没了面罩，一个小时之后要是死了，不会还要扣他的分吧？ 赵行脚步一顿，走到旁边那个被蓝圣光烧秃了长发，烧伤了双腿，正跪坐在地上低声啜泣的C065面前，俯身，笑着问她：“妹妹，你还有多余的面罩吗？” C065哭泣着摇头：“没，没有，我和范哥的面罩都是特殊材质的，可以隔绝三个月的毒气，所以我们就没有……没有带多余的面罩。” “好吧。”赵行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 赵行伸出手，将女孩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戴到了D014的头上。 女孩愣住了。 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在一分钟之内把D014脸上的面罩摘下来，戴回了自己的头上。 她这回死死地用双手护住自己脸上的面罩：“你……你想干什么？！” 赵行双手举起，后退了一步。 他转过身，看向空中飘浮的微型摄像头，语气无辜：“啊，看到了吗，D014的面罩不是我摘下的，是他妹妹摘的。那他一个小时之后被毒死了，应该也不会扣我的分吧？他可不是我故意杀死的。” 透明面罩下，女孩表情变得错愕，随即涨红着脸大声争辩：“不！不是的！这个面罩是我自己的，我只是拿回了我自己的面罩而已，范哥的面具是F101摘掉的，即便范哥死了也是F101的错，不是我的错！” 赵行怜悯地看着她：“可是在他死之前，最后一次从他脸上夺走面罩，抢走希望的人是你啊。” 说完，他就没再和这个女孩儿争辩，调低面罩的透明度，转身离开了。 走出去三四米，赵行忽然想起一件事，往左边走了两步，来到最近的电子面板面前，上面的弹幕依旧激烈。 “操，好帅！” “还能这样吗？有没有人告诉我，真的可以这样吗？” “按理说是可以的，毕竟就像F101说的那样，不管面罩是谁的，D014如果真因为没面罩死了，那么追究责任也只会追究最后一个摘他面具的人，也就是C065。” “F101这算不算是利用了游戏bug？” “F101真乃神人也，去其他频道瞅了一圈，其他F组的人都被捡去当奴隶了，F101不仅是自由人，甚至反杀了两个地面人类。” “感觉F101会打破这么多届来F组无人生还的记录。” “F101现在是伪装成D014了吗？他能装多久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赵行盯着上面那句“他能装多久”看了两秒，忽然摘掉面罩朝着电子版旁边的摄像头笑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英俊帅气，只是平时行事太过嚣张肆意，反而经常会让人忽略他的容貌，被他的一身如刀子般的戾气骇到。 如今这么一笑，眉目舒展，映衬着身后泄泄融融的阳光，反倒多了几分少年人所特有的挺拔俊秀来。 他指了一下外套上的新编号，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嘘，我现在是D014了，烦请各位哥哥姐姐帮我保密一下，不要到处乱说哦。” 说实话，如果不是弹幕里的这群人到处宣传赵行显现出来蓝圣光祝福这件事，他也不会被全岛通报甚至沦为娱乐任务的目标。 弹幕停了两秒，忽然又疯狂爆发起来。 “好的好的哦！” “姐姐嘴巴很严的，不会到别的频道乱说的！” “妈的好怪，我明明知道F……不对D014是个故意在装乖的狠人，可我还是心脏乱跳好受用！” “呜呜D014弟弟长得这么帅，进监狱一定是被冤枉的吧。” “……” “某些地球女人清醒一下好吗，对这种罪犯也能发情我真是服了，不像我，只觉得他秀色可餐，想物理性地吞掉他，刺溜刺溜……” “弟弟好蛊，帅到我了！” “既然乖弟弟说自己是D014，那么一定没错！” “……” 这就算乖了吗？ 要是他们见到了洛洛…… 赵行晃了一下脑袋，把不该有的思绪扔掉。 他重新戴上面罩，一边往前走，一边抽出腰间的注射枪放到手里把玩旋转。 赵行想起那条有关充电桩的新闻。 他现在有了一些基础性的武器，是不是说明他也有资格去争一争了呢？ 只是…… 赵行摸了一下肚子。 有点饿了。 环顾四周，这里倒是有很多野果野蘑菇，但赵行长期生活在地下，从来没见过这些玩意儿，根本分不清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吃，有没有毒。 难道要求助弹幕吗？ 可如果弹幕里那些人骗他怎么办？ 不保险。 要不还是拐回去让C065那姑娘帮她试试毒吧。 是不是有点儿畜生了？ 还好吧？ 毕竟他对兄妹可是想砍他的四肢来着。 赵行一边想着，一边摘下树上的野果。 “啊——” 痛苦惊惧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 赵行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果子差点掉落在地。 他犹豫了一下，把果子收到腰带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那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赵行是先闻到血腥气，再看到人的。 看到面前这个场景的时候，赵行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反胃。 他看到了什么呢？ 手指。 很多很多根手指。 落了一地。 一根手指被砍掉后，能流出来多少血呢？ 赵行不知道。 但他却看到一整片草地都被鲜血染红了。 一个编号是D004，没戴防护面罩，两个手臂完全由机械制成的男人不耐烦地抱怨：“苏叶，我好累呀，腰都酸了，这些人都是EF组的废物，仿生机器人真的会在他们其中吗？” “砍手指是找出仿生机器人最快捷的方法。”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就这你还嫌累，你能干什么事儿？” 这“苏叶”竟然是个熟人。 ——C005。 那个长卷发，红裙子，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柔媚女人。 “啊！” 最后一个女人的惨叫声响起。 苏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波人里面没有仿生人，真晦气。4号，把这群奴隶和妓女还给他们的主人吧，别忘了给报酬。” D004：“每人两块压缩饼干是吧，幸好我带得够多。” 赵行背靠着树，不再去看那遍地血腥。 原来……一根手指的价值是两块压缩饼干。 这群人走后，赵行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赵行来到了一条小溪面前。 他用从未见过的，清澈的，流动的水洗了洗脸。 又顺带尝了一下水的味道。 很甘甜。 地面世界真的好奇怪。 这么美好，同时又这么血腥。 “哇！是F101啊！你换了身衣服，我都没认出来！” 赵行在第一时间拿起注射枪，指向来人。 来人有两条机械手臂，金属的指尖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身上也溅着血点子。 ——这正是刚刚切了不少人手指的D004。 赵行一看见他没有戴防护面罩的脸，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不该拿注射枪，这把枪对这个同样接受过祝福的男人没有用。 可是已经晚了，在赵行后悔的那一瞬，D004手中的枪已经朝着赵行发射了子弹。 赵行尽力闪躲，那子弹却依旧划伤了他的手臂。 D004：“我真的真的好好奇啊，你是怎么得到蓝圣光祝福的？告诉我好不好？” D004一边开枪，一边自言自语：“啊？你不会是仿生机器人吧？蓝圣光难道是节目组的噱头？有可能。不行，我一定要剥开你的皮肤，看看里面有没有电线。” 赵行再次被流弹划伤了大腿，他咬着牙捂住大腿的伤口，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D004大笑着把枪换到左手，右手又从腰腹间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匕首通身冒着蓝光，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但看起来比赵行那把刺铁刀厉害得多。 D004蹲在赵行面前，得意扬扬地转了转手中的匕首：“让我瞧瞧，割哪里好呢？” 他的匕首从赵行英俊的脸庞上滑了下来，贴上他的颈动脉，语气带着惋惜：“啊，你可是得到过蓝圣光祝福的人类呀，怎么能这么弱？” 他开口：“我也是得到祝福的人，我花费了50万才在拍卖中买到一个能够维持两年的祝福，好贵的。你凭什么啊？凭什么轻轻松松就得到了终身祝福？凭你这张脸吗？” 锋利的匕首明明没有用力，却轻而易举地在赵行脖颈上留下了一抹血痕。 赵行咬着牙忍痛，可额头依旧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D004并不满足在这个地方划开他的皮肤，而是一路往下：“唔，苏叶看了你的新闻，说你身材好，腹肌漂亮，我倒要看看你的腹肌有多漂亮。” 他的匕首先是像切豆腐一样轻飘飘地划开了赵行身上的那层外套，然后抵着赵行的紧身衣。 他抬头，咧着嘴朝着赵行笑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换了个角度，手腕用力，猛地向下捅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惊飞了树上的不知名鸟儿。 锋利的匕首落在地上，磕碰到了岸边的鹅卵石，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赵行摘掉了手上的电击指虎，捡起了那把匕首，苍白的脸上泛出笑容。 他发出由衷的赞叹：“好漂亮的刀子，比我的那把要好。” D004被电得一脸青白，在地上微微抽搐。 赵行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捡起滚落在地的白色果子，塞到D004的嘴里：“我有点饿了，你帮我尝尝这个果子有没有毒。” D004猛地睁大眼，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紫色。 他拼尽全力吐掉嘴中的果子，沙哑地咳嗽了起来。 “有毒啊。”赵行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清扫干净脸上的失望，将那把匕首抵上了D004的脖颈：“算了，你还是帮我试试这把匕首到底锋不锋利吧。” D004忽然笑了。 果子里的毒素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哈哈……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赵行不解，“刀在我手里。” D004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杀了我要被扣30积分，你有分可以扣吗？你知道不知道积分为负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不知道。 赵行握紧手中的匕首，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眯起眼，慢条斯理地开口：“即便不杀你，我也有千万种办法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D004忽然拼尽全力抬起手指按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一个按钮。 然后他整个人都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四肢大张地躺在地上：“愚蠢的地底老鼠，你可真是太孤陋寡闻了，来吧，折磨我吧，我已经把身上的痛觉暂时屏蔽了，无论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有痛感。” 他甚至用机械手指高兴地在地上按了几下，如同弹了几个琴键：“来吧，砍掉我的腿，砍掉我的手吧，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把四肢换成更高级的材质。哇！更酷了呢！” 赵行：“……” 妈的，疯子。 赵行磨了磨牙。 真的，真的好想杀了他。 或许一开始赵行并没有想杀掉这个人。 可现在，血腥和暴力的情绪却从心底却一点点翻涌而生。 让他忍不住想要沾染鲜血。 啊，因为身上的零件可以更换，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地砍掉了那么多根手指吗？ 因为地面上的人类都很强大，连痛觉都可以屏蔽，所以为了寻求更高一步的刺激，才创造了这个F101游戏吗？ 嘴里高呼着和谐共处的名义，可所有的规则和任务都在引导他们自相残杀。 这就是他在地底下所追寻已久的光明和未来吗？ 锋利的匕首抵上这人的脖颈。 猩红的血液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却好像有一根透明的丝线系在匕首上。 阻止它进一步落下。 D004唇角一点点咧出了一个恶魔一样的笑：“小老鼠，你杀不了我的。但我会杀了你，毕竟你的性命只值10分啊。” 他说：“你今天可能会伤害我，但是没关系，等我做完手术就会重新来到这里，我会不死不休地追杀你，把你千刀万剐，看你凄惨死去。让你知道地面世界不是你这个小老鼠可以随意觊觎的。啊，你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时候一定是震惊又兴奋吧，可怜的小老鼠，连太阳都没见过，如果不是这个游戏需要你们充当奴隶，你们估计会老死在地底。” 赵行握着匕首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暴戾的情绪。 好想……好想杀了这个人啊。 积分为负30，会怎么样？ 会像在K13区一样被关电击室吗？ 那也无所谓吧。 如果那就是杀了这个人的代价的话。 他愿意。 恰在这时，赵行耳边忽然模模糊糊地响起了一道不太完整的机械语音。 【……打赏F101号30万元，已自动兑换为30积分。】 D004的表情忽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与之相对的是—— 赵行唇角的笑一点点扩大。 那把锋利的，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匕首终于像砍豆腐一样丝滑地刺入了那个人的脖颈。 鲜血喷溅。 溅了赵行一脸。 赵行转身去小溪旁仔仔细细洗干净了脸。 然后才走到了那块最近的电子板面前。 那条金黄色的系统消息还未消失。 赵行将那条系统消息看了三遍。 然后他笑着念出了打赏者的名字： “谢谢你，L。” 弹幕忽然卡了一下，然后又涌现出了无数条系统消息。 【观众“L”打赏F101号10万元，已自动兑换为10积分。】 【观众“L”打赏F101号2万元，已自动兑换为2积分。】 【观众“L”打赏F101号1623.4元，已自动兑换为0.16积分。】 赵行：“……” 眼见这人逐渐变穷，赵行立刻阻止：“不用了，谢谢L。你给的积分已经够用了。” 没过一会儿，电子屏幕上又出现了几个礼物盒的特效。 【观众“L”送给F101号一个豪华午饭套餐，已交由飞行机器人运输，请F101号注意查收。】 【观众“L”送给F101号一个豪华医疗箱，已交由飞行机器人运输，请F101号注意查收。】 【观众“L”送给F101号一个豪华武器箱，已交由飞行机器人运输，请F101号注意查收。】 【观众“L”打赏F101号41784.5元，已自动兑换为4.17积分。】 赵行：“……” 麻了 。 与此同时。 一架特快型自动驾驶飞行器上。 某个穿着紧身衣的地面人类蹲在墙角，双手被铐着手铐，被吓得浑身发抖。 洛鸣山看着屏幕上的余额不足几个字，修长的指关节轻敲桌面，眉宇之间净是讥讽和不满： “你的账户里只有这些钱了吗？” 第31章 “……是，是的，”那人小心翼翼地解释，“第一张储蓄卡余额已经为0了，第二张、第二张信用卡也被您透支了。” 洛鸣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却清晰地从他眼里看到两个字——废物。 蜷在墙角的男人慌忙垂下头，不敢看他，浑身都在发抖，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早知道洛鸣山根本不是人类，五个小时之前他绝对不会鬼迷心窍，独自开着特快型飞行器偷偷去地底下把洛鸣山接出来…… 没错，这个被打劫打到倾家荡产的倒霉蛋，就是之前把赵行一行人从地底下带出来的那位“高阶层男性”。 此时此刻，成渝仍忘不了不久前他再次见到洛鸣山时的场景。 因为对洛鸣山念念不忘，他偷偷前往地下通道入口，并利用权限坐上地底电梯，回到了K13区的顶级工厂F区。 他本准备去找监狱长，在他的带领下找到那名令自己一见倾心的美人。 可他没想到他一走出电梯，就看见了洛鸣山。 此时并非工作时间，F区关闭了大灯，只余一盏夜灯。 而在那盏昏暗的，影影绰绰的夜灯下，那名容貌倾城的长发美人却孤零零地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 即便成渝刻意发出动静，也不予理会。 像是一只惨遭抛弃的小动物。 惹人无限怜惜。 成渝蹲在他面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温柔地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洛鸣山好像还在病中，面色苍白，精神状态并不好，因此一开始表情还有些愣怔：“……你想让我跟你去地面上，当你的情人？” 成渝风度翩翩地纠正他：“不是情人，是男朋友，我想和你建立平等的交往关系。” 洛鸣山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眼睛里映着星星点点的碎光，好像将浑身的疲惫和病态都一扫而去了。 那么好看，几乎能蛊惑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他就带着这样美丽到令人心折的笑容看着成渝，轻声说：“原来我是因为被你看上了，才不得不出现在地面上的……谢谢你为我送来一个这么好的理由，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我会出现在地面上。” 成渝根本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洛鸣山脸上的笑容吸引走了。 直到……飞行器开启自动驾驶模式之后，洛鸣山在一秒之内踢折他铁质的腿骨，将他绑到墙角，并逼问他那101个人被送到了哪里。 成渝这才知道他招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赵行在地下世界也是见识过直播打赏的。 他原来有个小弟就酷爱看美女直播，不仅每天准时蹲守直播间，还特别喜欢在直播间一掷千金。 千儿八百扔到直播间里，换得女主播一声娇滴滴的“谢谢哥哥”，都能乐得他一天合不拢嘴。 赵行每次看见他省吃俭用在直播间里充大款，都要暗骂一声傻逼。 可赵行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一天会在直播间里被人砸钱。 而砸钱的这位连1623.4和41784.5这种数字都刷出来了，明显是为他刷爆了两张卡，看这架势，是奔着倾家荡产去的。 赵行没经历过这种阵仗，轻咳了一声干巴巴地说：“……谢谢L，你不用这样的。” 在直播间砸了几十万的“L”已经自动升级为VIP会员，发出来的弹幕也是彩色的。 【L：对不起哥哥，只有这些钱了。】 洛鸣山点开旁边的参赛选手榜，其中赵行被扣了30分后只剩下16.33分，与某些自带资本而来的选手相比毫无优势，仅居榜单第78名。 好想让阿行哥哥登顶啊。 洛鸣山看着第一名旁边的“105分”，不开心地抿了一下嘴。 其实他刚开始也想效仿在地下时用的手段，直接操纵电流，往账号里充虚拟货币。 可他还没开始就收手了。 地上世界对他来说过于陌生，这样风险太大，可能会被查出来，也有可能会牵扯到赵行，他不敢贸然行动。 看着弹幕中那声“哥哥”，赵行心脏忽然莫名其妙地被轻轻戳了一下。 可下一秒，他心中便警铃大作。 赵行拧起眉，表情严肃起来：“L，你几岁了？成年没有？” 【L：刚过完18岁生日。】 赵行：“……” 原来刚成年。 赵行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对含辛茹苦的父母和一个顽劣不堪的青少年。 可退款是不可能退款的，用脚趾想这个坑逼节目也不可能会开通退款渠道，更别提对方已成年。 赵行看着电子板，拧起眉，表情有些冷：“小朋友，不准再打赏了。” “L”没有再发弹幕。 赵行怀疑他是被自己冷漠的态度伤害到了。 不过没关系，如果这样就能让一个沉迷直播打赏的小孩儿迷途知返，倒也是件好事。 赵行没有再关注电子板，而是去D004的尸体上搜寻物资。 在赵行没再注意的时候，电子板上的弹幕依旧飞速掠过。 “L怎么不发弹幕了？说实话F101有点不识好歹。” “L别难过，F101应该是看你年龄小，不想让你太破费，才这么说的。” “F101有点过分了吧，人家为他打赏了几十万，不感激涕零跪谢榜一大哥就算了，还用说教的语气喊人家小朋友。” 【L：不发弹幕是因为没办法答应他不再打赏的要求。】 【L：还有，我很喜欢他喊我小朋友。】 ………… “操！嗑到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在这种节目里我也会嗑到啊！” D004身上真是有不少好东西，比之前那位肥多了，赵行愉悦地扫货，每看见一个都要装到自己的腰带里。 到后面，他直接把自己原先的腰带扔掉，换成了D004的大空间收纳腰带。 赵行忽然记起他误以为自己杀掉了苏栋安时的场景。 可当时的恐慌和惊惧感却恍若隔世。 或许…… 赵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D004的冰冷的，充满着机械质感的尸体。 或许，是因为地面世界真的很容易把人变成怪物。 无论是D004号…… 还是赵行。 L打赏的礼物几乎是在同时被三个飞行小机器人送到了赵行面前。 那三个飞行机器人落地的时候拼成了一套桌椅，上面完美摆放了一份午餐，一个医疗箱和一个武器箱。 赵行享用了美食，包扎了伤口，并再次更换了自己的武器装备。 豪华份的午餐里面全是赵行原来见都没有见过的美食。 医疗箱里最神奇的那瓶喷雾完全隔绝掉了赵行伤口处的所有疼痛。 武器装备里的那套防护衣简直送到了赵行的心坎上，赵行简单试一下，发现那布料神奇得连刺铁刀都无法轻易割破。 如果非要形容赵行此刻的心情—— 那绝对不亚于在某个复古射击类游戏里捡到空投箱，拿到了顶配物资时的感受。 赵行唇角翘了起来，脸上喜悦压也压不住。 他笑容绚烂璀璨，几乎与太阳并肩。 “谢谢啦，L。” L在弹幕上发了一个圆圆的笑脸。 吃饱喝足，装备齐全的赵行感觉自己连走路都充满了底气。 他没再耽搁时间，直接前往小岛的最东边做任务。 虽然赵行觉得以他现在的装备，根本无须再惧怕其他蓝星人和地面人类，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戴上了面罩，并再次穿上了D014号的破外套。 暂时没了饥饿和死亡的危险，赵行这才有心思细致打量这个小岛。 在路上，赵行遇到了不少自动售卖机。 自动售卖机的玻璃柜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放着食物，医疗用品和武器。 所有的东西明码标价，价格从0.1积分到10积分不等。 自动售卖机的左下角是一种巴掌大的卡片，旁边写着说明：“购买此卡，您将随机获得一条重要信息，强烈推荐E、F组成员购买。该物品售价1积分。” 赵行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他直接刷脸购买了一张卡。 卡片从出货口吐了出来。 他将卡片翻到背面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恭喜您获得R级消息！太阳落山后会有阴伶儿出没，为了您的安全，请尽快前往白塔躲避。” 阴伶儿？ 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太懂，但赵行还是觉得这卡片看起来很有用的样子。 他又唰唰唰买了三张卡。 “恭喜您获得N级消息！白塔的一次性房卡可在自动售卖机购买。” “恭喜您获得R级消息！除主线任务之外，您还可以通过搜寻随机掉落的任务卡片，完成低级任务，获得积分。” “恭喜您获得UR级消息！巨石像后面有一片很漂亮的花园，闲暇时间可以去那里放松一下。” 赵行没玩过抽卡类游戏，不知道UR在卡牌中是比SSR还要稀有的存在，他只觉得最后一张卡莫名其妙的，简直没一点有用信息，还是前几张卡更有用。 殊不知，他身后电子板上弹幕都疯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UR卡！这人到底什么逆天好运气，居然能抽到UR卡！” “妈耶！这不是上一届游戏里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的UR卡片吗？怎么这届游戏第一天就被人抽到了？！” “可恶！UR卡有保护机制，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好好奇，好好奇好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D014好淡定，直接把这几张卡片全部撕碎扔到回收箱了，所以UR卡片上到底写的什么？” “是F101啦。” “啊，这不是D014吗？他外套上的编号是D014啊！” “没错就是D014，前面那位胡说的！” “……” “这个频道的弹幕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赵行想起第一张卡片上的“阴伶儿”警告，专心致志地在自动售卖机上挑选一次性房卡。 白塔呈金字塔形状，楼层越高，房间越少。 共有八层，每两层一个房型。 分别是六人间、四人间、双人间和单人间。 六人间售价2积分，四人间售价5积分，双人间售价10积分，单人间售价20积分。 就这，还是一晚上的价钱。 简直贵得让人咋舌。 赵行现在的积分余额是12.33，他准备先买个六人间的房卡凑合。 可他刚准备选择，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机械语音。 【观众“L”打赏F101号50万元，已自动兑换为50积分。】 50万？ 赵行被吓到了，他转头看向最近的电子板。 上面明晃晃地展示着L的彩色弹幕。 【L：哥哥今天很累了，选单人间能休息得更好。】 赵行：“……你，你不是说你没钱了吗？” 【L：刚发现新功能，可以个人贷款。】 赵行：“……” 救命！ 谁来拯救一下网线那头脑子有问题的败家小孩儿？！！ 第32章 赵行深吸一口气，试图语重心长地劝诫他：“L小朋友，花钱要节制，我不需要你倾家荡产，甚至借高利贷来给我打赏，你父母挣钱也很不容易的。” 【L：我没有父母。】 赵行愣了一下：“那你哪来那么多钱？” L过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 【L：都是我凭借自己的力量得来的。】 赵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人虽然年龄不大，但好歹已经开始工作了。 赵行：“那你的个人贷款……” 【L：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心中都有数。】 赵行渐渐放下心来。 既然这人刚成年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到几十万，想必也用不着赵行操心他的个人财务问题。 但以防万一，赵行还是开口：“不准再用贷款给我打赏了。” 【L：知道了哥哥。】 L都做到这一步了，赵行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一咬牙买了单人间的一次性房卡。 买完房卡，他还剩42.33积分。 赵行继续往东走。 只是这回他一边走路一边四处观察，寻找任务卡片的踪迹。 在这座小岛上，连吃饭睡觉都需要积分，赵行总不能全部依仗L的打赏。 半个小时之后，赵行彻底放弃了通过完成零碎任务获得积分的想法。 并不是赵行眼瞎，找不到任务卡片。 也不是他挑三拣四，看不上那一分两分。 主要是，他找到的任务卡都是这样的—— 【请找到两株无瑕花，并用它毒死一条毁根虫。】 【这附近有一只黄腾鸟妈妈找不到它的幼崽了，请帮帮它。】 【请品尝一枚毒果。】 【请裸泳五分钟并与直播间的观众进行互动。】 …… 无瑕花是什么？毁根虫又是什么？黄腾鸟又又是什么？ 拜托！ 这个节目的策划是根本不管他们EF组地下人类的死活吗？！ 还有，品尝毒果是什么鬼，这是脑子正常的人类愿意执行的任务吗？ 最后！裸泳五分钟是哪个小天才想出来的任务？还要与直播间观众互动，这真的不是在搞擦边吗？！ 他可真是高估《F101》的下限了，原来这傻逼节目不仅搞血腥暴力，还他妈明目张胆搞色情是吧？！ 这种脑残任务谁爱做谁做。 赵行把手中的任务卡哗啦一声扔到地上。 时值正午，头顶的太阳像火球一样散发出了赵行从未体验过的热意。 L送的高级防护服是透气的，D014的外套和面罩却不透气。 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眼前都是眩晕的。 从小到大都生长在地下城里没见过阳光的赵行，哪里受得了这种阵仗，没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了，干脆脱掉了外套和面罩，停止了前进，直接坐到旁边的大树底下乘凉。 这个位置旁边刚好有个电子板，上面的弹幕滚得飞快。 “啊啊啊啊啊啊D014怎么变成F101了，我错过了什么？”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跑到别的频道乱说哦，” “F101怎么长得这么帅，这张脸简直了。” “好可惜，F101为什么不接刚刚的那个裸泳任务，那张卡可是价值三积分呢！” 然后是一条彩色VIP弹幕。 【F101帅哥要是愿意接下那个裸泳任务，本小姐愿意打赏五万。】 “啊啊啊啊3积分加5万就是八积分了！F101赶紧把那张任务卡捡回来！” 【我可以追加两万！】 “十分了十分了！F101快快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没有人美心善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追加悬赏，让我等饱饱眼福！” 【L：不可以。】 【L：哥哥等一下】 赵行本来正拿着树叶扇着凉风，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弹幕，全当笑料，也没想互动回答。 结果看到L发言，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L，你不会是又想贷款给我打赏了吧？不准。” 过了约莫有一分钟，L才慢吞吞地发了弹幕。 【L：知道了。】 【L：但你不可以裸泳。】 赵行不屑地嗤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树叶扇子：“谁他妈想裸泳啊？老子不卖色。” 弹幕又激动了起来，一群人喊着嗑到了，也不知道在嗑什么。 赵行休息得差不多了，重新穿上外套戴上面罩，语气懒散：“不说了，我要走了。东边的充电桩到底在哪儿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 弹幕忽然开始齐刷刷地刷问号。 “？？？” “？？？” “啊，东边？你不是一直在往西走吗？？” 赵行：“？？？” “太阳升起来的地方是东啊，F101怎么看着太阳还能走错方向？” 赵行：“……” 赵行看了眼太阳，又看了看电子板上满屏的问号，这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走错方向的事实。 他有些无奈地低头笑了笑：“抱歉，原来没见过太阳。” 弹幕静了一瞬。 然后忽然蹦出来几个打赏。 【观众“30841695”打赏F101号500元，已自动兑换为0.05积分。】 【观众“小魔鱼”打赏F101号200元，已自动兑换为0.02积分。】 【观众“爷就是有钱”打赏F101号1万元，已自动兑换为1积分。】 赵行意外地挑了挑眉，道了声谢，戴上面具，转身往正确的东方走了。 由于之前走反了方向，赵行下午四点才抵达了目的地。 拨开遮挡视线的树叶，赵行确实在小岛最东边的白沙滩上看见了充电桩。 但那片白沙滩上又不只有充电桩。 还有二十多个人。 赵行在里面发现了两位熟人。 C005号苏叶。 以及F078号——那个同样来自K13区，并曾和赵行交过手的苏家打手。 赵行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姓苏，身手不错。 可如今，这位高大健壮的打手却被人绑在木架上。 透明的面罩下，他茫然失神地看着天空，曾经那双狠厉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好像下一秒死去也无所谓。 他面前是一个拿着匕首的蓝星人。 那名蓝星人编号是B077，身高只有20cm，翅膀却很大，全部张开，长达半米。 他看起来都快哭了：“我，我不想捅他！” 苏叶嗤笑：“磨蹭什么？难道说你就是伪装在我们中间的仿生机器人？” 通过其他二十几个人的窃窃私语，赵行很快就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通过这半天时间的排查，他们已经基本确认高等仿生机器人不在EF组里。 可是ABCD组成员的手指头却不是那么好砍的，于是他们就想到了其他办法—— 地面的仿生人有一条必须要遵循的铁律：永远不能伤害人类和蓝星人。 于是，他们便找来EF组的成员作为实验材料。 只有亲手伤害过他们的人，才能排除自己是仿生人的嫌疑。 B077还在犹豫，其他人却不满了起来。 “B077，你在犹豫什么？就差你了！” “虽然仿生人更有可能伪装成CD组的人，可你现在这样嫌疑也很大啊。” “就是，只是让你划他一刀而已，又不是让你杀人，怎么这么磨叽？” …… “快点儿吧，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白塔离这儿很远呢！” B077咬着牙，闭上眼，颤抖着拿匕首划伤了F078的手臂。 F078发出一声很是疲惫的呻吟。 “我闻到了其他人的气息！”一个蓝星人忽然大喊，并看向赵行的方向。 赵行心中一惊，立刻后退几步。 下一秒，只见一阵激光射来，挡在赵行身前的那根粗壮树木竟在一瞬间被人拦腰切断，轰咚一声倒在地上。 赵行无遮无拦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行表情还算镇定，可冷汗已经爬满了他的后背。 ——刚刚那激光离他不足10cm。 他还是低估这些地面人类的武器了。 苏叶收回激光枪，目光在赵行的编号上扫了一眼，道：“D014，出来。” 赵行大致估算了一下对面二十几名ABCD组成员的武力值，发现自己确实打不过也逃不掉，就默默地垂着头走了出去。 当然，出去之前，他没忘记偷偷丢掉D004号的武器。 毕竟D004号是苏叶的同伙，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但D004号的腰带是没办法脱掉了，好在这腰带是纯黑色的，款式也不算新颖，前面就有两个D组选手戴着同款。 赵行出去之后，苏叶直接将一把匕首扔给他：“既然偷听了那么久，应该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吧？” 赵行在空中接过匕首，没说话。 F078看了他一眼，依旧神情麻木，无波不动。 赵行抬头看天，心中有些无奈。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名苏家打手，但也绝不代表他愿意被所有人逼迫着捅人家一刀。 可赵行却想不出其他脱困的办法。 锋利的匕首在赵行指尖旋了一圈，被握在手上。 赵行站到了F078面前。 F078灰暗的眼珠子动了动，最后视线定在赵行的手上。 他忽然嗬嗬地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然后他嘴唇动了动，口型是：赵行。 赵行心中一惊，握紧手中的匕首，目光也警惕起来。 他真没想到他包裹得这么严实，这位只和他交过一次手的F078竟能认出他。 F078嘴唇又张开了。 赵行死死盯着他。 他会说什么呢？ 会大喊吗？会告诉所有人他就是F101吗？就是那个得到了蓝圣光祝福的人吗？会让他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以此逃避接下来的痛苦和伤害吗？ 赵行这一瞬间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卑劣。 他竟然希望F078暴露他，这样的话他就能顺势捅下去，好结束这操蛋的局面。 可是没有。 F078的唇形在说：“求求你，杀了，我。” 赵行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他错了，他刚刚不该扔掉D014的武器。 赵行转过身子看向众人，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抱歉，我是人，不是畜生，做不了这种事儿。” 离赵行最近的B033号一脸凶相地推搡了赵行一下，粗声粗气道：“你骂谁是畜生呢？” 这人刚好就是那个嗅觉灵敏，暴露出赵行踪迹的蓝星人。 赵行愣了一下，语气无辜：“啊，我有骂别人是畜生吗？我只是说我自己不是畜生而已，不会有人自我代入了吧？” “妈的！”B033抡起拳头就准备往赵行身上招呼。 赵行灵巧一躲，顺便扬起那把匕首。 鲜血哗啦啦顺着B033的手腕流了下来。 B033瞬间暴怒，目眦欲裂，可他刚准备动手，额头便被抵上了一把冰冷的枪。 赵行一只手拿着枪抵着B033的头，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把沾血的匕首。 他看向苏叶，语气绅士有礼：“苏小姐，我现在算不算是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了我不是仿生人？” 苏叶凤眼微眯：“你宁肯得罪这个蓝星人，也不想简简单单地划那名奴隶一刀吗？” 赵行：“不好意思，我对欺负弱者没什么兴趣，我喜欢酷一点。” 说完，他就轻轻一推，把B033推了出去，可手中的枪却没放下。 B033捂着手腕上的伤口，死死盯着他，目光像毒蛇一样阴冷。 即便恨意滔天，可顾忌赵行手中的武器，B033号还是一步步往后退去。 他退回自己的女奴身边，狠狠扇了那女人一巴掌，粗声粗气地骂道：“恶心的地球人！” 在场几位CD组的成员同时向他看去，目光不善。 B033没在意别人的目光，继续对那女人拳打脚踢，发泄怒气。 赵行垂眸，声音淡淡：“我可以离开了吗？” 苏叶颔首：“可以。” 赵行转身就往回走，可他刚走两步，忽然就有一个人撞到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赵行低头一看——是B033的女奴。 她两只冰冷的手顺着赵行的手臂滑下去，颤抖着抱住赵行手上的那把枪。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B033号从背后袭来，他跳上赵行的脊背，钢铁一般强韧的双手死死掐上赵行的脖子。 脖颈处传来窒息感，赵行甚至察觉到B033号尖利的指甲嵌入了他的血肉。 赵行步子一个趔趄，视线也因为缺氧而变得模糊。 不行……不可以！ 赵行推开女奴，反手将那把沾血的匕首向后捅去，狠狠地刺入B033的脊背。 B033从赵行背上滚落下去，可爪子却死死抓着赵行的外套。 “嘶啦——” 本就破烂不堪的外套彻底被撕扯了下来，甚至连带着扯下了他的面罩—— “F101！” “是F101号！那个得到了蓝圣光祝福的地底人类！” “50积分！是50个积分的娱乐任务！” 刚放松下来，正摸着脖子喘气的赵行心脏顿时绷紧。 抬头一看，二十几名选手双眼发光地向他扑来。 像是一群饿狼。 毕竟，100积分的仿生机器人无迹可寻，可50积分的F101就在眼前。 赵行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脏话，一边往前跑，一边从腰带里拿出一枚烟雾弹抛向人群，然后举着手枪在人群中开了三枪。 迷雾遮挡视线，赵行状态差又没经验，准头并不好，三枪开过去只伤了一个人的手臂。 不过没关系，他本意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制造混乱好逃跑。 他短暂地成功了。 那些人乱作一团，被迷烟和枪响吓得够呛，纷纷停下追捕，拿起武器严作防守。 可赵行这一行为却也只拖了他们三分钟。 三分钟后，当赵行跑出广阔的沙滩，钻入林子里时，一支飞镖就从他耳边呼啸而至。 赵行侧身躲过，可那飞镖却像长了眼一样在空中掉了个头，然后直直朝着他的眼睛扑了上来！ 赵行来不及思考，举起枪就朝飞镖射去！ “砰！” 子弹与飞镖相撞，激起一道火花，最后只剩一把废铁落到地上。 赵行心脏却更加紧绷，因为他忽然发现有无数根藤蔓像毒蛇一样蔓延攀爬，缠上他的脚踝—— 赵行从腰带里拿出一把喷火枪。 灼热的蓝色火焰死死咬住那些藤蔓，让它们蜷缩尖叫。 赵行继续向前跑。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两棵高大树木齐齐被激光枪切断，倒在地上，挡死赵行的去路。 赵行停在原地，心脏沉了下去。 他左右手死死握着两把枪，转身。 “F101，我看见了。”苏叶慵懒的声音沾染着笑意和讥讽，“你放过F078的时候，给了他一把铁刺刀对不对？真是个好人。” 她一步一步朝着赵行走来，漂亮的红裙不沾灰尘，摇曳生姿。 “你放跑了我们的试刀石，是不是已经做好替代他的准备了呢？”苏叶话音一转，道，“不过，如果你愿意乖乖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的蓝圣光祝福，那么我们或许能放你一马。” 赵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到的蓝圣光祝福。” “是吗？原来你记性不太好。不过没关系，当你被绑在架子上一片一片割去皮肉时，应该就会想起该想起的事情了吧。”苏叶轻声道，“或许，你也可以试试继续逃跑。” 赵行没有说话。 他抬头看向苏叶。 看向她身后的二十三个人。 这些人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蓝星人，也有地球人。 几乎每一个地球人都手持着与众不同的武器。 几乎每一个蓝星人都携带着闻所未闻的异能。 有人肩上扛着一个大炮，漆黑的炮口对着赵行的头颅。 有人机械的手臂里忽然伸出一条铁链，银色的钩子悬停在空中，直对着赵行的眼。 有蓝星人忽然轻声唱起了不知名的歌，操纵着地上枯死的藤蔓继续蔓延生长，一点点缠上赵行的手臂，从他手里拿走了他的两把枪。 赵行却一动也不能动。 因为，红裙子的苏叶站在最前面。 她白皙的手臂举着一把激光枪。 蓝色的光点抵在赵行的眉心。 灼烫。 “砰！” 一声枪响。 猩红的血液从眉心流出，染红了苏叶的脸。 赵行愣住。 其他人也愣住。 直到苏叶毫无征兆地睁着眼倒下，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惊慌失措地抬头，试图寻找杀人凶手。 “砰！” “砰！” “砰！” 又是三声连续的枪响声。 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分别是—— 将炮口对准赵行的D068。 将银钩悬在赵行眼前的D034。 唱歌操纵藤蔓夺走赵行喷火枪的A012。 无法言喻的恐慌从每一个人心里升腾而起，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扔下一颗烟雾弹，慌忙逃窜。 白雾弥漫。 混乱中，一只冰凉的，戴着金属质地手套的手却悄悄贴上了赵行的手心。 那人低声道： “别怕。” 第33章 男人的声音从特制面罩后面传过来，有些失真。 赵行心弦却莫名一颤。 他猛地转头看向来人。 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人一小片白皙干净的后颈，和漆黑柔顺的短发。 诡异的熟悉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份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去匆匆，直到心神微定，赵行也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一瞬间他到底是想到了哪一位故人。 ——毕竟他所认识的人里，好像也没有这号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白雾散去时，刚刚对赵行势在必得的那二十多个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余地上四具温热的尸体。 紧张退去，赵行心绪渐稳，开始认真打量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并救他于水火之中的男人。 这人编号是D066，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防护服，外套，长靴，手套一个不落，连防护面罩都是半包头的样式，只有微微垂头时才能看见后颈处一小片冷白色的皮肤。 也不怕热死。 除此之外，他身材还十分优越，肩宽，腰细，腿长，个子看起来将近一米九，要比赵行高上一两厘米。 他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站姿笔挺，气质冷肃，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娴熟的杀手，而且似乎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 赵行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提醒他：“你准备握到天荒地老吗？” D066这才松开了赵行的手。 他后退一步，解释道：“本想带你跑。” 他声音压得很低，音线也有点绷紧，如果仔细听，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紧张。 可赵行却只顾着琢磨他话中的其他意思—— 本想带你跑，却没想到不需要。因为这群人比想象中的要弱太多。 赵行挑了挑眉。 啧，这人看起来很低调，但内心却很猖狂啊。 不过也对，人家看起来就有猖狂的资本。 赵行看着他纯黑色的面罩，由衷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谢谢你刚刚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就要被绑到架子上被人千刀万剐了。” D066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赵行却莫名觉得他身上的戾气更重了一分。 赵行再次打量面前这名男人，他缓慢开口：“但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因为蓝圣光吗？” 赵行本来以为他救自己，是为了独占蓝圣光祝福的任务奖励。 可是想想，又不太对。 蓝圣光祝福这个娱乐任务价值50积分。 可刚刚D066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杀掉了四个人。 总价值160分。 如果是为了任务奖励，未免太得不偿失。 除非，他不是为了任务奖励，而是为了蓝圣光。 赵行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又惋惜：“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得到的蓝圣光祝福，我是F组，来自地下，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蓝圣光祝福……如果以后我知道了真相，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他想了想，又提出了个建议：“或者，如果你知道有什么蓝圣光祝福的转移办法，也可以告诉我，我愿意把我的蓝圣光祝福转到你身上。” 蓝圣光祝福固然很好。 可赵行更不喜欢无缘无故欠陌生人人情，尤其还是这么大的一个救命之恩。 可D066却沉默了一下，开口：“我不要。” “你不要蓝圣光祝福？”赵行有些意外，“那你要什么？” D066：“你。” 赵行愣了一下。 D066：“我需要队友。” D066说话都太简短了，赵行不得不猜测他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想让我当你的队友？” D066颔首。 赵行：“为什么？” D066：“你很强。” 很直白地夸赞，没有任何多余的形容词。 赵行心脏却重重一跳，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嗯，这人有点儿眼光。 D066看向他。 他面罩漆黑，赵行甚至看不清他眼睛在脸上哪一个位置，却神奇地感知到他面罩之下认真的情绪。 D066问他：“你愿意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 这人救了他一命不说，还一眼能看出是个隐藏大佬。 枪法准，眼光好，杀人不眨眼，兜里有巨款。 还主动要求做他赵行的队友。 傻子才不愿意。 赵行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愿意。” 话说完，赵行忽然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就在这时，熟悉的电子音再次从附近的电子板上响起。 【观众“谁也别想阻止我在F101里嗑纯爱”送给F101号一朵定情烟花，请F101抬头看天。】 什么鬼？ 赵行下意识地抬头看天。 微微暗沉的天空里，一朵漂亮的粉色电子烟花忽然绽放。 随即，空中出现几个字—— 【祝F101和D066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赵行：…… 赵行转头看向电子板，才发现上面已经写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你，我愿意，这都是什么魔鬼对话！” “祝99！” “哭了，这两个人光在那儿站着就是一幅画，好配，谁懂？！” “虽然但是，能不能别站在尸体旁边谈情说爱……” “L弟弟终究还是错付了，此时已哭晕在角落。” “D066好帅好帅好帅！怎么会有男人包裹得这么严实还这么帅？！” “跪了，F101身上到底有什么蛊，怎么随便和什么人一搭都很配？！无论是贷款打赏的L小朋友，还是这个犹如神兵天降的D066……” 赵行一脸无语地移开了视线。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弹幕跟他有仇吧，怎么总是脑补他是同性恋？！ 不过幸好，D066只是扫了弹幕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似乎并不在意。 看起来也是个钢铁直男。 赵行放心了。 赵行朝着D066伸出手：“你好，新队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赵行，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D066犹豫了一下，握上了赵行的手，声音有些紧绷：“名字以后告诉你。” 赵行表示理解。 毕竟身为一个冷酷无情，沉默寡言的杀手大佬，名字这种东西牵扯的仇家太多，想必是不能轻易透露的。 D066与赵行握手的力度很轻，小心翼翼的，但放开的动作却很慢，似乎是恋恋不舍。 赵行却没在意这些细节。 他转过身子，扫视了一眼地上那四个尸体，脸上渐渐绽放出兴奋的笑容。 五分钟之后，尸体上的武器和装备全都被赵行搜刮了出来。 赵行将那些看起来就令人眼馋心动的高级装备平摊到地上，同D066分赃：“你先挑。” D066拿了一盒子弹，然后就没了动作。 赵行怔住：“……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呢，你都不要了？” D066：“都给你。” 赵行：“……” 队友如此谦让，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想想，D066可是个带资进组，花掉160分都不眨眼的大佬，必定也不会缺这些东西。 于是赵行开始认真挑选，重新更换了一遍自己的武器库。 当然，所有武器中，他最喜欢的还是苏叶的那把激光枪。 这激光枪当时给他带来多大的恐惧，如今就有多让他满意。 只是…… 赵行忽然发现这把激光枪正微弱地闪烁着红光——快没电了。 赵行自言自语：“这玩意儿怎么充电？” 说着，他又重新去摸索苏叶的腰带，试图在里面找到什么充电设备，却一无所获。 D066也在此刻蹲到了他身边。 “不用找了，她身上没有。”赵行语气惋惜。 或许这激光枪虽然厉害，却是个一次性消耗品。 D066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上苏叶的手臂。 D066的金属手套是纯黑色的，指腹的位置镶嵌着软金属，将他的手指包裹得修长漂亮。 此刻，这双漂亮的手却停在了苏叶右手腕的位置。 D066从地上拾起一把匕首，轻轻划开了苏叶的手臂。 然后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金属球。 这金属球还有八根章鱼腕足一样的小触手，此刻都蔫了吧唧的，好像失去了营养补给。 D066用手帕将这个金属球擦干净，递给赵行看。 赵行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充电器？” D066点头。 赵行拿起这个“充电器”观察了一番，大致明白了它的作用。 这东西放在体内，应该具备一些改造人体的功能。 触手用来吸取人血肉里的能量，储存在金属球里，转化为激光枪所用的“电”。 平时苏叶只要右手持枪，激光枪就会拥有源源不断的电量。 赵行有些嫌弃地放下了那枚金属球，想了想，又把那把无用的激光枪也扔下了。 好变态啊，这些地面人类。 为了变强，连这种事儿都愿意做。 赵行把能用到的武器都尽量带上，抬头看向沙滩的方向：“走吧，都到这儿了，顺便去看看仿生人的充电桩。” 赵行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D066没跟上来。 漆黑的面罩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庞，只能看见他的头颅正转向苏叶的方向。 赵行喊了他一声：“六六，在想啥呢？回神了。” D066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行是在叫自己，他跟上赵行的脚步，向前走去：“在想激光枪。” “想激光枪干什么？你也想要啊。” D066点头，坦荡回答：“想送你。” 赵行差点被脚边的木桩绊倒。 操！ 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D066有问题？！ 他怎么总觉得这对话给里给气的？ 回头一看，旁边电子板上的弹幕果然又是一水的祝99和嗑到了。 赵行：“……” 赵行无奈地看了D066一眼，如果不是知道D066不是那种人，他几乎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在镜头前卖腐求关注了。 赵行：“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不需要。我赵行想要什么东西，向来都是凭自己去取。” 第一个主线任务的奖励之一，就是一把激光枪来着。 来到沙滩上，赵行看向面前的充电桩，表情认真起来。 说实话，赵行并没有从这个充电桩上面看出什么端倪。 这东西有20cm高，身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充电线，适用于市场上几乎所有的机器人，看起来很普通。 唯一特殊的，是这个充电桩周围已经被其他人挖空了。 而充电桩周围也放置着无数的小型监视器，以便其他人在白塔里也能远程监控这里的场景，找到试图充电的仿生人。 眼见找不到其他有用信息，赵行抬头看了眼渐渐西移的太阳，眯起眼：“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得尽快回白塔。” 他皱起眉：“听说日落后会有阴伶儿出现，也不知道这个阴伶儿是个什么东西？” 按理说，作为赵行的队友，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地面人类，D066应该在这个时候主动接上赵行的话，为他解释“阴伶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D066的人设是个沉默寡言的酷哥，能不开口就绝不开口，此刻也是默默站在赵行身边，如同一尊高大的黑色雕塑。 赵行看了一眼身边这位比他还酷的男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走了，兄弟。” 以免出现意外，两人都加快了步子，走得飞快。 越靠近白塔，越能看到无数选手飞速朝白塔奔去。 甚至一名失去右脚的大兄弟也身残志坚单腿蹦着，拼命往白塔里跳。 赵行转头一看，太阳已经落了一小半。 被其他选手逃命般的氛围环绕着，赵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拉上D066的手就大步朝白塔奔去。 两人都个高腿长，即便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毫无疲态，五六分钟就抵达了白塔门口。 白塔有一个大门，三个小门，需要排队入内。 但队伍却缩短得很快，基本上一秒一个人，毫不耽搁。 只要拿着房卡，每个人都能进去。 “F101，通过。” 机器人守卫打开玻璃门，把赵行放进去，然后转头看向D066。 D066在腰带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房卡。 是最便宜的六人间房卡。 赵行有点儿意外。 他以为凭这人杀人不眨眼的阔绰行为，定是个进入游戏前就在卡上充了几百万的富豪玩家，没想到还会住最便宜的房间。 是买错了吗？ 不过没关系，D066进入白塔后，赵行也可以邀请他和自己一起享用豪华单人间。 可奇怪的是，机器人守卫却没有接过他的房卡扫描信息，而是扫描了一下D066身上的编号，声音毫无波澜：“D066，你今天杀害了四位选手，被扣除160分，是否有此事？” D066：“是。” 机器人：“你的个人积分为负158分，是否知晓？” 赵行愣住。 这个人……杀死那四个人的时候，身上根本都没有足够的积分吗？！ ——那他怎么敢？！ 不只赵行，连在其他通道处排队的选手都震惊地望了过来。 最近的电子板上也飞快涌现弹幕。 满屏惊疑。 机器人开始毫无感情地朗诵规定：“《F101》是一个为了促进两族人民和谐共处，互帮互助而设计的游戏。在此游戏里，所有伤人性命者都会被扣除积分，积分为负者将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惩罚一，被流放，逐出白塔。惩罚二，被全岛追杀。” 机器人忽然拿出了一个硕大鲜红的章盖在了D066外套上面的编号上。 下一秒，全岛广播又一次响起。 “全岛通报，D066因杀孽太多，积分为负，罪恶值为158，被逐出勇者队伍，请其余各位勇者除恶扬善，对其进行追杀。除恶奖励，158积分——” 所有正在排队的选手都激动起来，兴奋不已，有人已经满面红光地举起了手枪，指向D066的额头。 赵行心脏在这一瞬高高悬起，几乎想砸门而出。 广播声继续响起：“任务开始时间，明天日出之后。” 不少人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赵行右耳微烫，听到了远处的聊天声。 “你激动什么？前面那么多届节目你都白看了吗？哪回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先把人抛出去喂阴伶儿，第二天才能轮到我们……” “这可是158分！我一时激动也在所难免嘛……” 赵行手指扒着玻璃门的门缝，失神地看向D066。 D066依旧是一身漆黑，可胸前的红章却又那么夺目刺眼。 那红章只印着一个字——“罪”。 D066抬头看向赵行的方向。 他整个人在原地静了大概有三秒。 然后转身离去。 连个再见都没同赵行说。 赵行拍了拍玻璃门，大声喊他的编号，可D066却没回头，反而钻进前面的树林里，再也没了踪迹。 太阳很快落了下来。 最后一个排队的人也进入了白塔。 玻璃门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赵行捏着手中的房卡，阴沉着一张脸，乘坐电梯回到了房间。 赵行住进了第七层最昂贵的单人间。 价值20积分一晚的单人间面积足足有100平米，布局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厨房的冰箱里甚至有新鲜的水果蔬菜，卧室旁边还直通阳台。 可赵行却根本没心思欣赏这里的豪华布局。 他刷门卡进来，砰地一声摔上了门，然后难掩暴怒地踹翻了脚边的木椅。 操！ 什么酷哥，什么富豪，什么大佬！ D066就他妈一傻逼！ 一个和洛鸣山一模一样的傻逼！ 赵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把D066和洛鸣山放到一起骂。 他们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一个沉默到说话从不超过十个字，另一个则话痨到赵行不得不对他进行禁言处理。 一个连杀四人面不改色，另一个则胆小怯懦柔柔弱弱。 可当他知道D066在明知道自己没有积分的情况下，仍然毫不犹豫地帮他干掉了那四个人时。 他脑海中第一浮现的画面，却是洛鸣山给了他一个亿，自己则因为悔改值不足被送去电击。 赵行不明白—— 他为什么总能遇到这种蠢货？ 蠢到让人在意无比。 赵行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暴躁得想杀人。 就在这时，一缕清风忽然吹了过来，扰乱了赵行的思绪。 赵行愣了一下，抬起头，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原来这个房间竟然有阳台。 阳台是半封闭式的，上面装着一些圆形的，拳头大小的通风口。 赵行走到阳台上，朝外看去。 太阳落下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得多，刚刚天际还有晚霞瑰丽的颜色，如今太阳完全下沉，西边只余一线亮色，而天空中的其他领域则变成了几近于黑的深蓝。 可是好怪。 天色这么暗，赵行却一眼看到了一身漆黑的D066。 D066站在楼下的一棵树下，仰头望着他。 即便他的整张面庞都被黑色的面罩包裹，赵行却莫名笃定，他就是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D066忽然垂下了头。 可过了不足一秒，他又重新抬头，看向赵行的方向。 风吹动他细碎的发，路灯拉长他的影。 赵行看不见他的脸，甚至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 可这一刻他却分明察觉到。 ——那个人在轻松又惬意地笑。 “啪！” 赵行毫无征兆地掏出手枪打碎了面前的玻璃。 玻璃炸裂，一半落在屋内，另一半则纷纷扬扬落向楼下。 D066没后退，反而紧张地往前进了一步。 赵行大致在屋里搜刮了一下东西，然后拿出一枚压缩低空降落伞，贴到自己的背上，闭着眼，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七楼的高度到底还是太低，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直到快接近地面，降落伞才颤颤巍巍地打开，勉强减缓了赵行的下坠速度，但还不够—— “砰！” 赵行跌入一个冰冷坚硬的怀里。 强烈的冲击力，使那人抱着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说话从来没超过十个字的酷哥此时竟也焦急得险些崩了人设：“你怎么敢在这种高度——” “哦。” 赵行打断了他的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看向D066，挑了挑眉，笑得帅气肆意：“我觉得我的队友一定会接住我。” D066仰头看他，几乎是有些失神了。 过了一会儿。 D066才恢复原本镇定寡言的模样。 他站起身子，掸掉身上的灰尘，问赵行：“你，为什么，出来？” “为了陪你。”赵行飞快开口，并截断D066正欲开口的下一句话，“该我问了。你一个全身上下只有两积分的穷鬼，今天怎么敢杀人救我？” D066静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我忘了。” 他一看见赵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行：“忘了什么？忘了杀人会扣分还是忘了积分变负会受到惩罚？” D066：“都有。” 赵行不知怎么，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是因为不了解游戏规则，才做了错事。 也是，洛鸣山这样的蠢货，世界上有一个就够了。 赵行：“你一个地面人类，竟然也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原来不会没看过《F101》吧？” D066摇头。 赵行：“……” 赵行：“那你……不会也不知道阴伶儿是什么东西吧？” D066继续摇头。 赵行：“……” 拜托，初见时那个人狠话不多的杀手大佬哪里去了？！ 他现在怎么觉得这人憨憨的？ 赵行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但你别怕，无论是什么东西，我都会和你一起对抗的。” 不管D066是不是因为失误才沦落到被流放追杀的下场，但到底是为了救赵行。 赵行不能不管他。 D066忽然向前走了一步。 他双臂微张，似乎想要拥抱赵行，却又顾及到什么，突兀地停在空中。 赵行却很好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笑着张开双臂，给了D066一个大大的拥抱，朗声道：“不用谢，以后都是兄弟了，兄弟就该肝胆相照。” D066没有说话，默默抱紧了赵行，并把下巴悄悄抵在了赵行的肩上。 一秒过去了。 五秒过去了。 三十秒过去了。 等等，是不是抱得太久了？ 可D066依旧紧紧抱着他，没有半点儿要松手的样子。 赵行推开他，从怀里拿出了个手枪，笑意朗朗：“走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歇着去，并顺便看看阴伶儿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D066垂头跟上。 从白塔附近的小树林里穿进去，很快就有一片漂亮的湖泊波光粼粼地出现在赵行面前，旁边还有一个小山洞，看起来是很棒的歇息地。 “进山洞里看看吧。” 赵行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从怀里拿出便携手电筒。 这东西是在单人间里拿的。 毕竟对地下人类赵行来说，手电筒是不能离身的必要物品，即便到了地面，他也没有改掉这一习惯。 手电筒发出一道不算强烈的白光，照亮山洞的边边角角。 嗯，还算干净。 再去捡点草什么的，就能勉强睡一晚上。 好像纪录片里古地球古人类时代的场景啊。 赵行觉得新奇，很满意。 手电筒的灯光从洞穴的左边移到洞穴的右边。 赵行忽然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他愣了一下，缓缓将手电的灯光移到洞穴的正中间。 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黑发白裙，漂浮在空中的“女人”。 那女人抬起头，猩红的嘴唇缓缓动了起来，咧开一个笑。 然后它嘴唇猛然张大，咧着一口森森白牙，漏出牙齿上的黏稠血丝，猛地朝着赵行扑了过来！ 赵行心跳骤然停止！ 啊—— 鬼啊！ 赵行疯狂扣动手中的枪，可他却亲眼看见那子弹透过女人的身体，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女人嗬嗬笑出声，张开血盆大口就准备咬上赵行的头颅—— 赵行转身闭眼，下意识地死死抱住身旁漆黑的D066。 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 阴伶儿竟然是鬼！！！！ 意识惊荡之时，赵行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紧紧地按到了怀里。 D066抬头看向面前的白色生物。 他一手牢牢抱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却伸向面前的阴伶儿。 抓到了。 阴伶儿被掐住脖颈，瞳孔放大，浑身颤抖，表情一点点变得惊惧惶恐起来。 与此同时，D066浑身上下都浮现出一阵耀眼的，空灵的，璀璨的白光。 像神明。 这回，阴伶儿连挣扎都放弃了。 D066分明没有用力，手里的阴伶儿却没了生机，它一点点化作透明，最后变为银灰色的光点，消散于天地。 D066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微微歪了一下头。 嗯？ 这就是地面上陌生又危险的力量吗？ 好像也不过如此啊。 第34章 赵行是不怕鬼的，真的。 他曾经甚至还包过一整个电影院请小弟们看恐怖片。 别人吓得叽哇乱叫，他一脸淡定从容。 虽然偶尔会被某些出格的画面惊到脊背发凉，但总体还算镇定自若。 很完美地保持住了赵哥狂跩酷霸炫的外在形象。 小弟们对他佩服不已。 赵行嗤笑：“有什么好怕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如果有鬼的话，我们生活在地下，岂不是占了它们的十八层地狱？” 显然。 赵行不怕鬼有一个前提—— 就是他坚信这世界上没有鬼。 如今，这一坚定的信念遭到了无情打击。 赵行大脑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怂得躲到别人怀里当鸵鸟。 本以为他的生命就要在今天猝然而止了，可过了好大一会儿，耳边却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 赵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并睁开一只眼。 面前哪里还有女鬼？ 只有一个空荡干净的山洞和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的D066。 激烈的心跳缓缓回归正常速度。 即便手心依旧往外冒着冷汗，赵行还是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从D066怀里退了出来，可干涩发哑的声音却依旧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鬼呢？” D066纠正道：“是阴伶儿。” “是鬼。”赵行反驳他，“那东西穿着白裙子，长着黑头发，不仅在空中还只在夜晚出现……就是鬼，还是一只女鬼。” D066：“……鬼，死了。” 赵行愣住。 鬼……还会死？怎么死的？ 但这句话他没问出口，因为不需要了。 几乎在转瞬之间，又是一名阴伶儿像是闻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钻进洞里，狞笑着朝着赵行扑了上来！ 赵行浑身僵住，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D066伸手掐住了阴伶儿的脖子。 赵行亲眼看见那阴伶儿在D066手下逐渐惊恐，安静，透明，消散。 D066缓缓放下空荡的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 他这回刻意控制了一下，没再发出不合时宜的白光，可是…… 他转头看向赵行的方向，没有说话。 赵行也没有说话，他呆住了。 足足过去有30秒，赵行才回过神来。 他死死盯着洛鸣山的右手，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忍不住发问：“……你……你手套哪里买的？” D066：“……？” 赵行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D066的右手捧了起来，认真打量他那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手套。 D066有些紧张，指尖都蜷了一下。 D066的手套乍一看很平平无奇，仔细打量起来还是很平平无奇。 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把D066的手衬得格外修长好看。 可能里面有什么赵行不知道的黑科技。 毕竟连鬼都能物理消灭。 赵行忽然就觉得鬼好像也不是很可怕了。 不对。 是阴伶儿。 能被一副手套灭掉的东西不配被叫作鬼。 有了D066的bug级手套，赵行也渐渐心安了下来。 只是，又死了两个阴伶儿之后，赵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表情严肃地看向D066：“你的手套也会没电吗？” D066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说实话，刚开始还好，但杀掉第三个阴伶儿之后，他就有点累了。 赵行紧张发问：“怎么充电？不会像苏叶的激光枪那么变态吧？” D066犹豫了几秒，再次点了点头。 差不多，都需要身体的休息和恢复。 赵行心下一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等D066身体受不了，手套没电，他俩都得玩完。 恰在此时，又是一个找死的阴伶儿一脸兴奋地钻进了洞里。 就在D066伸出手准备像解决前几个一样解决它时，赵行抢先开口：“别！你试试能不能抓住它，别杀它。” D066指尖已经碰到了阴伶儿的脖颈，听到此话，又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可即便只接触了一秒，阴伶儿的脸上就染上了惊恐的神色，它疯狂向外逃去，却被D066紧紧拽住手臂，拉到赵行面前。 阴伶儿看向D066，满面惊惶：“你……你是什么人，你是——” “禁止提问。”D066声音冰冷地打断它。 阴伶儿浑身都哆嗦了一下，闭上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D066转头看向赵行，语气缓和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想了解一下这个东西，”赵行跃跃欲试，“总不能只靠你杀敌。” 手套上的电要省着点儿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赵行从小到大都没被别人保护过，也不喜欢被人保护。 赵行走到阴伶儿面前，试探性地伸出手指触碰它。 可是却碰了个空。 不光是他的手指，所有的绳子，匕首，甚至连一颗石子都没办法碰到它。 在场能碰到它的，只有D066戴了手套的手。 赵行给D066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阴伶儿按得跪在地上，然后自己坐到对面的石头上，目光阴沉地盯着它：“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听到了吗？” 阴伶儿慌乱点头。 经过十多分钟的询问，赵行终于明白了阴伶儿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真不能怪赵行刚开始把阴伶儿当鬼，这东西和鬼还真脱不了关系。 阴伶儿是蓝星的本土生物，靠吸食生物的“智慧”而生，所有被它们吸食过的生物都会变得易怒疯癫，丧失理智。 它们本体是一团飘浮在空中的灰银色的透明物，可随意变换形态，原本都长得奇形怪状，各不相同，直到三百多年前，人类出现在蓝星，并带来了鬼片…… 赵行：“……” 赵行艰难发问：“所以你们是觉得鬼和你们有点儿像，但形象又比你们时髦，所以才故意变成这个模样？” 阴伶儿点头。 赵行：“……” 赵行咬牙：“变回去！” 被D066摁在地上的“女鬼”立刻“刺溜”一下变为了本体—— 一团头顶只长了个大嘴的椭圆体飘浮物。 如同一个气球。 赵行：“……” 他刚刚就是被这个东西吓得扑到别人怀里？！ 赵行闭眼。 企图忘记自己的黑历史。 赵行又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触碰到你们？” 阴伶儿蓬松的身体扭动了一下，才有些不甘不愿地说：“……月散花的花粉。” 几乎所有地面人类都知道，月散花的花粉可以让人和物体触碰到阴伶儿。 在外面，阴伶儿可从来不敢这么猖狂，毕竟月散花粉随处可买。 而《F101》为了节目效果，有一项硬性规定：所有ABCD组的成员，禁止携带月散花粉上岛，只能寻求白塔的庇护。 赵行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D066的手套。 看来他手套上没有抹那什么花粉，估计是其他高科技。 可他也瞧出来，D066并不想多提他的手套，可能是什么个人隐私或传家宝。 赵行就也没有多问他。 赵行：“那什么月散花，岛上没有吗？” 阴伶儿小声说：“月散花一般生长在南半球，这里是北半球。” 赵行瞧这阴伶儿说话犹犹豫豫的，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他不耐烦地问道：“所以到底有没有？” D066也很配合地加大了手下的力度。 阴伶儿：“……有……有！我这就带你们去。” 阴伶儿领着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看着藏在洞穴里的那片蓝色的花，阴伶儿吓得一步也不敢往里飘了：“就，就在这里，整个岛上只有这里有月散花，因为位置隐蔽，其他选手都不知道。” D066控制着阴伶儿，赵行走到了洞里。 出来之后，赵行的双手，身上带着的匕首，弹夹里的子弹……全都抹上了厚厚的月散花粉。 赵行甚至还特地腾出来了几个弹匣，在里面储存了不少花粉。 赵行分给D066两个弹匣：“你也用这个吧，别总浪费手套的电了，对身体不好。” D066点点头。 赵行从他手里接过阴伶儿，试了一下月散花粉的效果，发现阴伶儿果然没骗他，心中很是满意。 然后，他拿出自己同样涂了花粉的弹力锁链，将阴伶儿牢牢捆绑起来，并把另一头握在手里。 嗯，椭圆体的阴伶儿被锁链系着浮在空中，更像气球了。 赵行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乖，好好当你的气球，天亮就放了你。” 刚刚来的路上，赵行就发现了，只要挟持着面前这个阴伶儿，其他的阴伶儿自然不会上来找死，清净了很多，D066也不用那么累了。 阴伶儿嘤了一下，没敢说话。 D066垂着头，在手套上抹月散花粉，他动作有些慢，人也安安静静的，没有开口说话。 赵行看向他：“是不是有点累了？” D066声音微哑：“……嗯，困。” 赵行皱着眉，四处打量了一下，最后发现藏着月散花的山洞竟然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赵行把系着阴伶儿的锁链绑到洞门口，找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拉着D066一起坐下去。 赵行：“先凑合一晚吧，你先睡，我守夜。” D066好像真的很困，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靠着赵行的肩睡了过去，呼吸也变得平稳了。 赵行愣了一下，他轻轻推了一下D066：“……你躺下吧，这样坐着睡怎么会舒服？” D066非但没有被他推醒，反而在赵行的颈窝里蹭了蹭，睡得更熟了。 估计是过度用身体给手套充电，伤到了。 赵行担忧地皱起眉，不敢再打扰他睡觉。 赵行本来打算守到后半夜再把D066叫起来换班，可他也两天没睡过觉了，又一整天都处在危险陌生的新环境里，此刻暂时安定下来，便又困又累，连眼皮都在打架。 硬撑了两个多小时，他到底是没撑住，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D066是在半夜忽然惊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赵行正歪三倒四躺在地上。 赵行四肢大张，仰面躺着，英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失戾气。 而他自己则侧躺在他身旁，紧紧抱着赵行的腰腹，脸颊也贴在赵行的颈窝。 D066愣了一下，才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蹭了蹭赵行的脸颊。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触碰感，D066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戴着面罩。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摘掉面罩，可指尖触碰到后脑勺，却顿住了。 他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剪短的头发竟不知何时重新长了出来。 柔顺的，乌黑的，绸缎般的长发静静地铺在他的脊背上。 D066——洛鸣山拧紧眉，小心翼翼地离开赵行，准备去外面悄悄把头发剪短。 成渝是《F101》的工作人员，洛鸣山挟持了他后，利用他的身份偷偷潜入了这个小岛。 洛鸣山下来之后毁掉了几个监控，并杀掉了觊觎他的D066，剪短长发，顶替了他的身份。 然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去找赵行。 洛鸣山原本是没打算用这个身份同赵行见面的。 他还是更喜欢做洛鸣山，光明正大地跟在他的阿行哥哥身边。 因此他本想偷偷跟在赵行身后，确保他的安全，最好这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不要让赵行发现。 可他没想到他刚找到赵行，就发现赵行深陷危险。 甚至还有人竟敢拿激光枪指着赵行。 洛鸣山不得不现身杀掉那些人。 既然已经暴露，既然赵行没有认出他，他便得寸进尺，成了赵行的队友…… 洛鸣山走出山洞，被绑在门口的阴伶儿顿时紧张了起来：“……大……大人！” 洛鸣山脚步顿住，看着它，没说话。 阴伶儿不蠢，自然也猜到洛鸣山刚开始禁止它提问，只是不想在那个人类面前暴露自己非人的身份。 现在那人类不在身边，它又大胆起来，恭敬问道：“大人，可不可以告诉我，您……您是怎样的存在呢？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让我由衷敬畏的力量……” 洛鸣山垂眸：“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阴伶儿：“啊？” 洛鸣山没再理它，拿起一把匕首，准备去远处剪头发。 小岛上白塔以外的监控设备在日落之后就全部进入了休眠状态，洛鸣山也就无所顾忌，直接在湖边摘下了面罩。 可他刚把面罩放下，就有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来—— “啊，被我发现了。” 洛鸣山立刻抬头，眉眼冰冷：“谁，出来！” 只听一阵窸窣的响动声，一个身影忽然从高大的树上跳了下来。 那是个长着翅膀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与所有选手都格格不入的高定西装，身上没有任何选手编号。 他轻盈地落在地上，翅膀收拢，一步一步朝着洛鸣山走了过来，语气轻佻随意： “小地灵，你怎么从地下出来了呢？”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担忧—— “地上好危险的，你没有成年，还受了伤，死了可怎么办？” 第35章 洛鸣山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枪。 男人脸上轻佻的笑容僵了一瞬。 “砰！”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男人的翅膀猛然张开，他飞速跃到空中，并翻了个跟头，最后单脚轻轻落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躲过了那一击。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可脚下微微打滑的动作却让他多了一分狼狈。 他道：“……我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吧？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洛鸣山收起枪，站直身子看他：“试一下罢了，你身手不错。” 男人：“……” 男人：“你应该能感受到，我身上有和你同源的气息，而且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 洛鸣山嗤笑了一声，眼底全是轻蔑：“所以呢？这并不妨碍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 男人：“……” 等等。 这只小地灵怎么和视频里的不一样？ 昨天白天的直播视频里，这只小地灵从出现就跟在F101身边，虽然沉默寡言动作狠戾，但他却能察觉到这只地灵由内到外散发出一种乖巧来。 他分明比F101厉害很多，却几乎活成了F101的一把刀，虽然嘴上说是队友，却一直在按照F101的要求行动，几乎是唯命是从。 完全符合传说中地灵这种生物“漂亮、乖巧、单纯”的人设。 ——和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同。 男人微微收敛了脸上轻浮的表情，动作十分绅士地向洛鸣山递出一张黑金色的金属名片：“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羽利斯，是《F101》节目的投资人之一。” 洛鸣山接过他的名片，没有说话。 羽利斯：“F101的蓝圣光祝福是你给的吧？” 洛鸣山立刻抬头看他，目光警惕中带着一抹狠戾。 羽利斯叹气：“一个未成年的地灵都敢随意给人蓝圣光祝福……你是真不怕死啊。” 停顿了两秒，他又探头过来，一脸很好奇的样子：“你是什么时候给的他蓝圣光祝福？给完是什么状态？怎么活下来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飞行器上看了直播回放，洛鸣山甚至都不知道他曾给过赵行蓝圣光祝福。 他甚至不知道他属于“蓝星人”。 洛鸣山的过去其实很简单。 五岁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在阿行哥哥庇护下一点点长大的普通小孩儿。 六岁之后，他知道他原来是一个非人的怪物。 而五岁到六岁这一年，则是一段混沌的噩梦。 污蔑赵行推他下楼，是洛鸣山此生做的最愚蠢的一个决定。 在他的谎言下，赵行留下来了。 却不理他了。 赵行被他妈妈带到“儿童教育屋”的路上，洛鸣山开心地凑过去，想和他打招呼。 赵行却拿石头扔他，双眼通红，目光像小狼崽一样狠戾：“滚开！” 刚开始洛鸣山并不知道为什么阿行哥哥忽然不理他了，还拿石头扔他。 直到有一天，他偷偷去了儿童教育屋。 透过被他硬掰开的门缝，他看见赵行身体站得笔直，话音却染着哭腔。 “妈妈我错了，我不该推洛鸣山下去，我知道错了！” “啪！”闪着电光的戒尺打在赵行的手掌心，赵行疼得身体发颤，却大声念着誓词—— “我是地球人，我是高等生命体，我应该拥有阳光般璀璨的灵魂，我应该牢记地球使命，我不该残害人类同胞，我悔过。” 洛鸣山是从那一刻起，才终于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站在门外，眼泪忽然就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他浑身颤抖着，感觉好疼好疼，比在黑暗里，那种骨头被噬咬钻裂的感觉更疼。 在电击戒尺再一次从空中落下，要打在赵行手心里的时候，洛鸣山死死抓住了门，内心疯狂叫嚣着：停下！停下！停下！ 一种未知的力量从他体内迸发出来，然后儿童教育屋里的灯光，走廊上的灯光，整层楼的灯光，开始一个一个地熄灭，紧接着，是整栋楼，整片区域，整个K13区。 那天，整个K13区的电力系统都陷入一片瘫痪。 而洛鸣山也在无边的黑暗里再次感知到了那种连骨头缝都在发疼的痛感。 他整个人都向下沉去，沉到地底下，沉到未知的黑暗里，然后逐渐失去了意识。 洛鸣山醒来后，发现自己处在地底下的一个洞穴里。 这里没有灯火，可洛鸣山却感知不到疼痛。 因为他的身体正在微弱地发着光。 与此同时，他也获得了一部分的传承记忆。 原来，他并不是人类。 他只是生长在地底下的一个不知名的怪物。 只有在完全的黑暗里，他才能成长，获得力量。 只有获得足够的力量，他才能离开地底。 只不过在他还未长成的时候，他便被人类的施工队打扰了。 他被迫停止了成长，变成了一个人类孩童，蹒跚地走到了K13区的监狱里。 原来每次停电后，他身体的疼痛都是一次“成长”，也是在呼唤他，让他重新回到黑暗里去。 洛鸣山试探性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回到次地面，见到了赵行。 他“昏睡”了将近一年，如今，赵行就要离开了。 获得传承记忆的洛鸣山变得聪明了一点，不但再一次了解到自己当时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而且还拥有了能够和赵行一起离开这里的力量。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最重要的是，赵行不喜欢。 他站在角落，看着赵行一点一点离开。 他努力想着，他到底有什么可以送给阿行哥哥呢？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祝福。 他闭上眼，虔诚地向赵行献上祝福。 阿行哥哥，我祝福你——我祝你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像我这般的蠢货，因为我这种人只会害了你。 阿行哥哥，我祝福你——我祝你变得强大，不会被任何人打败，不会被任何人伤害。 阿行哥哥，我祝福你——我祝你健康、长寿，远离疾病与疼痛，我愿将我身为怪物的好的那一部分的力量，全部献给你…… 洛鸣山没有做完最后一部分的祝福。 因为他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忽然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好像三魂七魄在这一刻都被吞噬掉了几分之一。 伴随着一种身体被撕裂般的疼痛，他重新沉入地底，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原来，那就是蓝圣光祝福。 只是当时刚诞生不久的洛鸣山力量太弱，他的祝福没有让赵行永无疾病和疼痛，也没有让赵行立刻变得强大，不被任何人欺扰，更没有让赵行获得属于他的怪物的力量。 仅仅只让赵行获得了对毒雾和迷药终身免疫的能力。 洛鸣山在这一刻忽然想——如果他变得强大，是不是就能给赵行更强的，更有用的祝福了呢？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是得到你父母的帮助了吗？你父母一定很厉害吧，也是王族的旁支吗？” 羽利斯简直好奇得不行，眼睛里的求知欲都快满溢出来了。 “你父母知道你没有成年就从地底下跑出来了吗？他们知道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羽利斯顿了一下，视线移到洛鸣山的右耳上，“伤痕累累吗？” “你好吵，”洛鸣山抬眼看他，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是因为鸟都喜欢叽喳乱叫吗？” 羽利斯：“……” 他摇头叹气：“小地灵，你真是——” 刚送出去的豪华黑金名片忽然又被人扔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啪”在他嘴上。 那金属名片甚至携带着一种诡异的电流，直接将他的嘴唇电得一阵发麻。 “洛鸣山，我的名字。”洛鸣山冷眼看他，语气饱含戾气，“再胡乱叫就弄死你。” 赵行也喜欢乱给洛鸣山起称呼。 但赵行即便是叫他“小奴隶”“小狗”，洛鸣山也喜欢。 可羽利斯三番五次叫他“小地灵”，就很恶心。 羽利斯：“……” 羽利斯磨了磨牙，将嘴上的名片拿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乱使用你的能力了，你一个地灵，没成年就不知死活地跑到地上，能力只会一天比一天弱，你再这样乱用能力，估计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为我引荐一下你的父母，我倒可以考虑帮你找东西补补身体，让你尽快成年……” 洛鸣山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羽利斯口里说的“地灵”，可他确实感到从地底下出来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还尤其容易困倦疲惫。 除此之外，每次使用力量之后，心脏都会有一种下坠的感觉，好像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拼命呼唤他重新回到安全的地底下去。 思索间，洛鸣山忽然感觉指尖有些发麻。 他低头，看见手套与衣袖的连接处露出的那截手腕已经渐渐变得透明模糊，不再类似人类的皮肤和骨肉，反而更像一团白光白雾。 好像风一吹，就要消弭于天地了。 这样不行。 ……他用这样的身体跟在赵行身边，非但不能保护他，说不定还要成为他的累赘。 他抬头看向羽利斯，表情若有所思：“你刚刚说，你是《F101》节目的投资人之一？” 赵行醒来时天色微明。 他打着哈欠睁开眼，却发现山洞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赵行愣了一下，摸了摸身边的干草，一片冰冷。 他慌忙站起身四下打量，最后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见到了一份早餐。 早餐盒上放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凌厉陌生的字迹—— 【再见。】 落款是，D066。 第36章 赵行看着这张卡片怔了许久，才终于接受了D066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D066卡片上只说了个再见，没有解释他离开的原因，但赵行都能猜到。 D066被白塔抛弃，被全岛通缉，是价值158积分的重量级罪犯，只要他在岛上生存一天，就要过一天的逃亡生活。 他离开，是为了不拖累赵行。 赵行都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底的愧疚和怅然。 如果D066没有救他，是不是就不会被追杀通缉？ 如果赵行再强一点，D066是不是就不会选择独自逃亡？ 如果D066留下来……他们或许会成为非常好的队友和兄弟。 赵行垂眸，把那张卡片收了起来。 岛上的选手为了躲避阴伶儿，都睡得早起得早。 如今不过凌晨五点，大部分选手都已经从白塔里走了出来，开始做新一天的任务。 赵行走出山洞四下打量。 洞穴口的阴伶儿已经被D066放走，不远处的电子板重新浮现出弹幕。 赵行蹲在电子板前和弹幕聊了一会儿天，才得知其他选手大都在寻找D066。 可D066就像隐身了一样，不见任何踪迹。 甚至连场外的观众翻遍分镜镜头，都找不到他。 赵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也对，D066很厉害的。 “是F101！” 一个惊喜的喊叫声忽然从背后响起，赵行条件反射性地掏出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喊话的是一位C组少女，她本来满脸兴奋，可看见赵行的枪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僵了一瞬。 她身体瑟缩了一下，默默往后面退了一步。 她身旁的同伴慌忙牵住她的手，对赵行说：“抱歉，我们没有恶意。” 赵行没放下手中的枪，而是一脸不耐烦地动了两下手腕，持枪做了个让她们滚的手势。 两人慌忙逃窜。 直至两人走远，赵行才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声。 “……你傻啊你，没听说F101昨天把苏叶都弄死了吗？” “我一看见他就忘了嘛，50分呢。” “还是找D066，D066价值158分，抵上三个F101，而且D066在外面住了一晚，估计早被阴伶儿弄疯了，杀他也就是手到擒来，简单得很，只是不知道到底在哪……” 赵行摸了一下右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次一觉醒来，耳朵能够听到的范围好像更广了。 赵行试探性地闭上眼，开始专心致志地运用自己的能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听力范围呈涟漪形外扩。 “你这把枪不错啊！” “我求你……求你……” “请问我可以和你交换一下女奴吗？” “还给我——！” ……… 谈话声，惨叫声，争夺声，声声入耳。 可他却平心静气，忽视掉一切冗余，专心听取有用信息。 “妈的，D066到底藏哪儿了？怎么哪儿都找不到？！” “与其到处找D066，不如老老实实做任务，找仿生人，虽然说积分没有D066多，但任务奖励里的Z35激光枪可是个好东西。” ………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找到了新的识别仿生人的方法！不用剁手指！” 赵行心中一动，继续侧耳倾听—— “是什么？” “有个团队在中心湖的山洞那边开了个party，免费提供男奴女奴，说是只要进山洞享用了，就能排除是仿生人的嫌疑，咱俩也去吧嘿嘿嘿……” 赵行：“……” 就他妈离谱。 听力的范围还在无意识地扩大，直到右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声淫词浪语。 赵行打了个哆嗦，捂住耳朵。 他目光怀疑地看一下空中飘浮的监控器。 不会吧，这也能播？ 虽然感觉三观尽毁，但赵行还是准备等他们“排查”完了，再利用听力去窃取他们的“实验成果”。 不过现在，他还是尽力往小岛边缘走，试图让那些不雅声音超出自己的听力范围。 赵行没走两步，就看到茂密的丛林后面，有一尊巨大的石像若隐若现。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自己昨天抽到的卡片—— “恭喜您获得UR级消息！巨石像后面有一片很漂亮的花园，闲暇时间可以去那里放松一下。” 虽然这则消息看起来很无用，可也是他花费积分抽出来的，而且都到跟前了，看看那“漂亮的花园”到底长什么样也无妨。 距离越近，那尊石像的模样越发清晰。 那尊石像是一个闭着眼的女人，足有五米高，可雕琢得却很精细，栩栩如生，连头发丝弯曲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整尊雕像看起来美丽又圣洁，如同神女。 作为一个半吊子雕刻家，赵行看得啧啧称奇。 可是再走近些，赵行步子却顿住了，脸上一点点呈现出惊讶的表情。 ——这石像后面哪有什么漂亮的花园？有的只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湖泊，而且这湖泊周围全是枯树和杂草，和漂亮更是沾不上一点儿关系。 “……售卖机里的消息也会骗人吗？”赵行忍不住转头问弹幕。 弹幕纷纷热情回答。 “不会呀，怎么可能？” “售卖机的消息绝对保真，最多只是无用罢了。” “F101为什么这么问啊？” ……… “说起售卖机里的消息，F101你昨天抽到的那个UR级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啊？我真的好好奇。” “好奇加一。” ……… “前面的别问了吧，只要用脑子想都能知道，F101是不会告诉你们的，那可是UR级消息！” 赵行目光一顿，问道：“……UR级的消息，很了不起吗？” “拜托，那可是UR级！”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儿凡尔赛了。” “这么说吧，UR卡上一届连着三个月都没人开出来，你昨天开出来，岛内的人可能不知道，但在外面，你都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了。” ……… 是吗？ 这么厉害？ 赵行挑了挑眉。 他转过身子，眯起眼，重新打量巨大的女神石像和那个深不见底的湖泊。 赵行绕着湖泊走了两圈儿，然后拿出手电筒，拉上防护服自带的透明面罩，“扑通”一声跳到了河里。 L送给赵行的高级防护服防水且透气，赵行甚至可以在水底自由呼吸。 而高度透明的面罩加上防水功能一流的高科技手电筒，让他在水底也看得十分清晰。 从小到大生活在地下世界，赵行平常游泳、潜水都是在人工建造的游泳池里，这还是第一次潜到真正的水底。 这湖泊底下的水草、鱼虾，个个都让他觉得新奇不已。 在湖底游了半个多小时，赵行终于在一堆水草后面摸到了一扇石门。 双手触上石门的那一刻，赵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他闭上眼，用力推开—— 强烈的气流迎面而来，像是一块巨石一样猛地砸上赵行！ 赵行双手被迫离开石门，整个人都被攻击得朝后翻滚而去，大脑变得晕眩，视野也模糊不清，原本温和的水流被那力量裹挟着，竟也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连内脏都被压迫得疼痛起来。 赵行在疼痛中努力睁开眼，然后看见石门之后，竟然一点点浮现出了一个明亮的白色旋涡！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那白色的旋涡发出极大的吸力，一下子就把赵行吸了进去！ “砰！” 赵行摔落在地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摔断了一样地疼。 赵行闷哼了一声，捂着肩膀睁开眼。 然后呆住。 ——UR卡片没有骗他。 巨石像后面真的有一个……美丽的花园。 这里好像一个异世界，隔绝了湖泊里的水，隔绝了岛上的喧嚣，隔绝了今天略有些阴暗的天气。 这是一片神奇的秘密花园。 每一朵花儿都开得绚丽而灿烂，蝴蝶扇动着翅膀在花朵上盘旋，白云像棉花一样低低地挂在头顶，天空是一抹晴朗至极的浅蓝。 美得像童话。 赵行神色恍惚地伸出手，一只蓝紫色的蝴蝶就轻轻落在了他的指尖。 一个久远的，稚嫩的，存在于回忆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地上肯定很漂亮，有很多花儿很多草，说不定还会有蝴蝶呢！” 原来他曾经的幻想是真的。 地上真的好漂亮，真的有蝴蝶。 他没有骗洛洛。 “这里是不是很漂亮？”一道清澈空灵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打断了赵行的回忆。 赵行抽出腰间的枪，警惕地转过头。 说话的是一名少女，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她头戴花环，身穿纯白色的裙子，赤着脚向赵行走来，肤如凝脂，娇艳欲滴，像是花间的精灵。 “很漂亮。”赵行回答她。 少女朝他笑：“是花漂亮还是我漂亮？” 赵行：“都漂亮。” 少女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娇嗔道：“你撒谎，你要是真觉得我漂亮，就不会还紧紧地拿着你的枪了。” 赵行挑了挑眉，没说话。 当然也没放下枪。 少女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你好奇怪啊，好多人见了我，都失魂落魄，神魂颠倒，甚至愿意为我付出生命，你见了我，却连枪都不舍得放下。” 赵行：“哦，那可能是他们见识太少，没见过多少美人吧。” 少女明显愣了一下：“可是，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啊。” 她皱了皱眉，表情甚至很认真：“我们花灵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种族，我又是我们花灵族的圣女，世界上是没有人比我漂亮的。” 她垂下头，掰着指头细数：“按照种族来说，地灵族的美貌倒是能和我们比上一比，可很少有人知道，地灵都是天生的恶鬼，被他们吸引蛊惑的一般也都是心存恶念之人，这样一来，他们和我们花灵族又不能比了……” 赵行听得有点好笑，不过他也没打断一个漂亮女孩略有些玛丽苏的幻想。 可女孩忽然话音一顿，抬眼看向赵行，很是较真地问他：“你既然那么说了，那你肯定是觉得有人比我漂亮，那个人是什么种族的？” 赵行：“人类。” 女孩：“不可能，人类不可能比我好看的！除非……除非你喜欢那个人，情人眼里出西施，才会觉得他比我漂亮！” 赵行：“……” 赵行有点无奈：“我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比你漂亮……我们能跳过这个话题了吗？” “不可以！”女孩喊完，眼睛立刻就红了，她转过头，悄悄地抹眼泪。 赵行：“……” 不至于吧？ 说实话，赵行有一点点不耐烦了。 他向来是一个没有耐心且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的人，当时面对着洛鸣山那张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都能面不改色地把人往死里打。 更别提面前这个初次见面，不如洛鸣山好看却过分自恋的花灵少女了。 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女孩儿的身份不一般，说不定还是这个神秘花园的主人。 于是他笑了笑，轻声哄她：“好啦，是我说错了，你最漂亮了。” 女孩咬着嘴唇，气鼓鼓地说：“你撒谎，你还是没有放下你的枪！” 赵行：“……” 麻了。 赵行不再管她，而是继续探索这个秘密花园。 这个花园好像很大，似乎无边无际。 可赵行顺着一个方向走过去，却慢慢看到了一堵花墙，那花墙上，有一个古朴的红色木门，上面的每一个纹路都充满着岁月的痕迹。 赵行试着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这里的门只有我能打开。”花灵少女抹掉眼泪，走了过来。 赵行问她：“门后面有什么？” 花灵“哼”了一声：“我不告诉你！” 赵行往后退了三十米左右，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颗微型手榴弹。 他有些不舍地摸了摸手榴弹，这东西他也只有一枚，本来想省着点儿用的。 赵行刚准备拔安全栓，花灵就尖叫了一声，跑过来：“不要——你炸不开门的，只会炸坏我的花！” 赵行：“那你给我开门。” 花灵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朝着门走了过去。 赵行跟过去。 花灵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好讨厌，你都不觉得我最漂亮。” 花灵少女葱白的手指轻轻一推，那扇古朴的大门就像是被解除了什么魔法一样被推开了一条缝。 花灵转头看向赵行，朝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落寞和难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每一个走进这扇门的男人都说过要娶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扇门被彻底打开。 刺眼的光亮扑面而来，几乎要晃瞎人的眼，赵行下意识地伸出手臂遮挡光线。 可下一秒，地面震颤，一只庞大的漆红色怪物忽然冲出白光朝着赵行扑了过来！ 赵行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扣动扳机，子弹划破空气，射击在怪物的头上！ “砰！” 子弹镶嵌在怪物的鼻子上，那里却只凹下去了个坑，怪物烦躁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鼻子，继续朝赵行奔来！ 赵行心中顿时惊骇不已，可他却一秒都不再耽搁，他拔掉手榴弹上的安全栓，把手榴弹朝着怪物扔了过去。 可怪物却一爪子拍开手榴弹，猛地张开大嘴，竟直接将赵行吞了下去—— 第37章 赵行怎么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怪物吞到肚子里。 他更没想到，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活着。 在刚刚的混乱里，手电筒丢失，枪也不见踪迹，赵行在完全的黑暗里四处触摸，只碰到了温热跳动的“墙壁”。 这里是怪物的胃吗？ 这真的不是梦吗？好诡异。 赵行大脑一片混沌，手中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直接从腰带里摸出最锋利的一把匕首，用力朝着墙壁刺了上去！ 鲜血喷溅，完全糊住了赵行脸上的透明面具。 真他妈恶心。 赵行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这一切了。 虽然防护服将赵行整个人都包裹得很好，可赵行依旧感觉浑身黏腻。 他压抑住呕吐的冲动，抹了把面罩，继续将匕首捅到刚刚的伤口里，像是锯树一样勤勤恳恳地割了起来，任凭怪物在外面怎么拍打跳跃，他也不停不息。 妈的，这回要是能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扑哧！” 沉闷的割肉声忽然轻了一些，匕首刺进肉里时，后半截的手感也陡然轻盈。 赵行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绽放出松快的笑意。 ——终于捅穿了。 赵行再度用力，紧握着整个匕首猛地向下划去！ 耳边传来悦耳的皮革撕裂的声音，以及怪物的嘶吼。 可怪物的声音越来越小，皮革撕裂的声音却逐渐增大。 赵行手腕用力一别，分开粘连的血肉和透明的筋膜，看见了光隙。 透过那道缝隙，赵行看到朝阳从东边升起，那么灿烂瑰丽，漂亮得不可思议。 赵行仰头看着外面的一切，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这是真的吗？ 不会是他的幻想吧？ 他真的凭借着一把匕首，耗费一天一夜，杀死怪物，拯救了自己吗？ 现在他所看到的一切，会不会都是他死前的幻想？ 就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所看到的那些光明和希望。 精神恍惚中，他忽然瞧见那个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打开的缝隙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愈合了！ 不准！ 赵行心跳在这一刻简直要暂停！他放弃匕首，直接徒手掰上那道缝隙，将自己的整个手都伸了出去，然后咬着牙，拼尽全力，将缝隙撕裂开来。 操！不准合住！ 就算是梦，就算是幻境，老子也得出去，要不然白他妈割了那么长时间了？！ 拼尽全力也只撕开一点点的缝隙两边忽然间没了阻力，就好像没气的气球一样变得松软无力。 赵行像是撕床单一样，徒手撕开了怪物的肚皮！ 然后他满眼煞气，浑身浴血地从怪物的肚子里走了出去。 庞大的怪物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整片儿的草地和花朵，如同一条猩红血河。 而赵行就站在血河里，身上一点点往下落着黏稠的血滴，他抬头望去—— 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有一个藤蔓制成的花床，花床上躺着背对着他睡觉的美丽少女。 赵行右耳发烫，听到了少女呢喃的，染着哭腔的梦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人能救我出去。” 赵行转头看向身后被他杀死的怪物。 却第一次发现——那怪物身长大约五米。 迷雾一点点散开，世界的真相浮现出来。 之前所有的不合理和荒谬全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五米的怪物能从两米的门内跑出来，还能一口将一米八七的赵行吞进胃里？ 为什么这庞大的怪物刀枪不入，连子弹和手榴弹都不能伤他分毫，却能被一把匕首轻巧地剖开肚皮？ 为什么作为普通人类的赵行被怪物吞到了肚子里也没死去，竟还能完成最后的反击？ 因为这里是幻境啊。 这里是花灵少女的幻境世界。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幻境世界里，却笃定不会有任何人能救她出去。 不过就在刚刚，就在赵行决定不管怎样都要从怪物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刻，操纵幻境的人变成了赵行自己。 赵行心情松快了一些，迎着东升的旭日，他唇角荡起淡淡笑意，就连防护服上不断地往下滴着的黏稠血滴，都为他增添了几分难言的魅力。 赵行转过身子，找了三分钟，便找到了一处清澈的湖泊。 他跳进去简单清洗了自己防护服上沾着的血液，然后捡起匕首，枪械和其他武器，重新走进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里。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赵行应该去叫醒花灵少女，告诉她幻境的秘密，帮她鼓足勇气，自己拯救自己，最后再打破这个困了她多年的幻境，努力走出去。 但赵行没有。 拜托，那女人昨天可是毫无提示地打开门放出怪物，差点把赵行害死。 就这，她竟然还在梦里自言自语，低声啜泣，哭着说没人能救她出去。 赵行可不敢把走出幻境的希望托付到这种脑子有坑的猪队友手里。 门后的世界果然与赵行心中所想的差不多。 那里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连天空都暗了好几度。 面前是一条蜿蜒的上山的路，路的尽头是一个黑暗诡异的城堡。 赵行拿出一个剑柄一样的东西，按下按钮，一把崭新的激光长刀就出现在手里。 赵行紧紧握着长刀，心中跃跃欲试，感觉自己好像就是游戏里提着剑去屠龙的勇士。 不过事实也差不多。 毕竟他现在身处一个被他操纵的幻境里，可不就是所向披靡？杀人难度和游戏里也相差无几。 赵行慷慨激昂，浴血奋战，不知疲倦地杀了一天一夜，最后还冲到城堡，割下王座上boss的头颅，把他狰狞的，暗黑的，长着恶魔角的头提在左手里。 畅快淋漓。 赵行长舒一口气，捂着脖子简单舒展了一下筋骨，就提着自己的战利品，步态散漫地重新走回那片花园里。 赵行回去的时候，花灵少女正呆呆地蹲在那只红色怪物的尸体旁，不知所措，满脸惊疑。 “砰！” 赵行把手里的头颅扔到花灵脚下，问她：“就是他囚禁的你吗？” 花灵少女猛地尖叫一声，又惊慌失措地捂住嘴。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 她满脸都是泪，又惊又惧又不可置信，但若仔细甄别，还能瞧见她眼睛里存着一抹喜极而泣：“……你……你把他杀了？你怎么做到的你……你竟然可以……” 她忽然捂着脸号啕大哭了起来。 好像在哭泣自己曾经受过的所有苦难和磨砺。 赵行耐心地等她哭完。 过了好久，她才停了下来。 她从地上站起来，抹掉眼泪，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满眼都是感激：“……谢谢你。” 赵行：“怪物都已经被我杀死了，你可以回家了。” 花灵笑着点点头，然后朝着东方走去。 赵行本来想跟着她往东走的，可刚走了两步，却发现不需要了。 花灵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身体却一点点变得透明。 而环绕在她周围的花海，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变成一片空旷的废墟。 而废墟之上一座女神雕像拔地而起。 很快，花灵就已经彻底透明，出现无数个璀璨的光点，涌向那座女神雕像。 赵行站在雕像面前仔细打量，这才发现这雕像和外面湖边的那座几乎一模一样。 女神像吸收了所有的光点之后，睁开了眼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她和花灵少女很像。 但又不一样。 花灵少女是天真的，活泼的，幼稚的，不谙世事的。 面前的女人却是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看起来美丽端庄，悲天悯人，颇具神性。 她睁开眼，看向赵行，温柔开口：“谢谢你救我出来。” 赵行：“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花灵笑了笑，由衷地赞叹说：“你真的很厉害，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勇士和强者，竟然能杀掉强大的地魔。” 赵行：“谬赞了，我能杀掉他只是因为我知道这是幻境。” 花灵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完美的幻境几乎可以完全模拟真实世界，刚刚的幻境虽然没那么完美，但也是中高等级的，和你对战的那些怪物，身上也都有着至少两成的真实力量。” 赵行愣住。 花灵掰着手指细数：“在你的战斗过程中，你有137次都差点儿死掉。” 赵行：“……” 赵行拿着激光长刀的手，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他觉得脊背有些凉。 操！他杀怪物的时候慷慨激昂，真以为自己是不死不灭的幻境王者，杀人好比玩游戏呢！ 原来他有137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 花灵忽然改口：“啊，我说错了，你不会死，因为你身上有一个护身咒。” 赵行：“……什么玩意儿？” 花灵点头：“护身咒，就是有人用生命为你施的咒，可以保你一条性命，这个人好像还给了你蓝圣光祝福……我只能看到这些了。” 赵行瞠目结舌。 是谁？ 他对那个给了他蓝圣光祝福的蓝星人越发好奇了，他几乎怀疑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救过那个蓝星人的性命。 可就算是救命之恩，这样以命施咒是不是也……太实诚了？！ 花灵：“对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可以再送你回去。” 赵行勉强回过神来，告诉花灵自己如何在节目里购买到UR卡片，并找到这里的事情。 花灵表情也很意外，似乎不明白有关自己的消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动售卖机里。 赵行：“或许是你被困到幻境里后，你的朋友或者族人为了救出你，就和节目组进行了合作。” 但由于所谓的花园是个幻境，摄像头无法到达，直播效果不好，所以节目组也就没太重视，只把消息放在售卖机里，随机挑选幸运勇者。 赵行刚好就是被挑到的那个。 花灵：“你说的倒有可能，毕竟那个幻境是有限制的，只有不认识我的人类才能进来，我的族人和友人都无法到达。” 花灵表情变得有些忧愁：“可是太荒谬了，怎么能什么都告诉节目组呢？那群地球人不该知道这么多的。” 赵行：“我以为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两族人都已经知己知彼了，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花灵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现在和那群地球人打交道的都是低等蓝星人，他们当中的好些甚至都不能完全化为人形，能力也都是最低端的那一类。” 花灵：“我们蓝星人在蓝星生存了上万年，越是高等的蓝星人越是避世，越是神秘，越是深不可测，地球人现在所了解到的我们不足十分之一。” 是吗？ 赵行若有所思。 表面上来看，蓝星人和地球人实力相当，谁也压不了谁一头，网络上更是骂战连连，阵营明显。 可实际上，蓝星人一族还有着强大的，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而地球人呢？蓝星地底下有上亿的地球人类，每个人都从小被教导“我不应该伤害人类同胞”，每个人都时刻重复着“我是地球人”，每个人对蓝星土著的了解都是“陌生而危险，让我们不能到地面上去”…… 从小被洗脑要团结，却对蓝星人充满敌意的地底人类……会不会其实是地面人类的储备军队呢？ 花灵：“其实这些话我也不该对你说，但你和其他人类不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谢你。” 赵行朝着花灵笑了笑：“你不必太客气，我是看到卡片上的消息，以为这里有什么隐藏任务，才进来救你的，我并不善良，只是有所图而已。” 赵行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几乎就差把“我都完成任务了，快点给我通关奖励”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花灵倒也不小气，她温柔地笑了笑，直接拿出了四样东西放在了赵行手里。 “这五颗珠子都是幻境珠，只要扔一颗在地上，便会在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进入一场幻境，危险时刻，你可以用来逃命。其中白色的那颗可以幻化出更高级一点的幻境。 “这是能力果实，只要你和一名蓝星人同时分吃这颗果实，你就能短暂地获取他的能力，时限是一个小时。 “这是真明叶，撕掉外面这层绿膜，放在眼睛上，就有透视的功效，时限也是一个小时。 “这是神秘种子，能种出什么东西都要看你的造化和因果，希望可以给你带来惊喜。” 太太太太大方了！！！ 赵行从来没觉得这个女人这么漂亮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变得耀眼而美丽。 她给的东西也太棒了。 尤其是其中那个叶子，有了它，找出仿生人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赵行甚至觉得那100积分和激光枪都已经到手了。 “谢谢。”赵行真诚地对花灵说，“之前是我眼瞎，你绝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花灵弯着眼睛笑了：“比你认识的那名人类还美吗？” 赵行：“……” 说错了，他刚刚应该说花灵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一字之差啊。 赵行补救道：“……他算什么？他只是皮相美，你可是心灵美。” “好吧。”花灵佯装失望地撇了撇嘴，“真想知道那个人长得到底有多惊艳，让你这么喜欢，无论如何都不肯改口说我比他漂亮。” 赵行纠正她：“我不喜欢他，只是那个人是那种客观性的漂亮，你见了他就——”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 不会再见了，就算他以后还能见到花灵，他也不可能再见到洛鸣山了。 花灵和洛鸣山，更是没有见面的机会。 花灵却好似没有发现他心神恍惚，只是说：“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会觉得他漂亮的，至少不会觉得他的美丽无人能比。” “对了，你知道吗？花灵的花海有一种神奇而浪漫的能力，它会让心有所属的人看见它第一眼，就想起自己的爱人。你当时，有没有想到那个漂亮的人类呢？” 赵行愣了一下。 但他的的语气很快由磕磕巴巴变得镇定自若：“不……我没……我虽然想到了他，但我不是看到花海时想起了他，我是看见蝴蝶才想起了他。” 他对花灵解释：他来自地下世界，他和洛鸣山在童年时曾一段关于花草蝴蝶的讨论和期望。那么在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那种幻想中的美景和蝴蝶时，他第一时间想到洛鸣山也是情有可原，无可厚非。 没错，就是这样。 “蝴蝶？” 花灵微微歪了一下头。 “可是，我的花海里是没有蝴蝶的啊。” 她眨眨眼，神色中又浮现出几分少女的促狭和活泼来—— “蝴蝶是地球人带来的物种，我才不喜欢呢！所以我的花海从来都没有这种生物，哪怕是在幻境里也不可能会出现。 “你知道幻境可能会根据你的想法而改变吧。 “那么，你到底是因为看见了蝴蝶，才想起了他，还是因为想念他，才看见了蝴蝶呢？” 第38章 从幻境之门出来，赵行一睁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湖底沉着。 在滚落在地的手电筒的照耀下，整个湖底看起来安静而祥和，水草随着水流的波动轻轻晃动，可是水草之后却没了那扇神秘的石门。 就好像赵行只是在这里做了一场梦。 赵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垂下头，迅速打开腰带，然后在里面看见了花灵送给他的那四样东西。 赵行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真的做梦。 赵行捡起手电筒，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用力向上游去。 就在这时，有个黑影飞快地朝着他游了过来。 那人逆着光，浑身包裹得严实，身影也模糊不清的。 ……洛洛？ 赵行愣住。 直到那人离得更近了一些，露出自己新型的黑色头罩，和衣服上被盖了红章的编号，赵行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自己花了眼。 来的人是D066，不是洛鸣山。 也是，怎么可能是洛鸣山？ 一定是刚刚花灵说的那些荒谬的话让他有些脑子不清醒了。 不过——D066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D066就忽然扑过来，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了赵行。 深不见底的湖泊，涌动的水流，附近水草和鱼虾四处游动，让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可赵行能力过于发达的右耳依旧清晰地听到了D066隐藏在全包式头罩下粗重的呼吸和喘息，以及他激烈跳动的心脏。 D066手臂一寸寸收紧，用力得几乎想把人深嵌在身体里，像是寻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赵行有些发蒙，他浑身僵住，身体往前倾了一些，凑在D066的右耳边，问他：“D066？你怎么来了？” D066却没有丝毫反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赵行又推了他一下。 D066的呼吸声有一瞬间明显的停滞，然后他慢慢地放开了赵行。 赵行再次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我在这儿吗？” D066哑声道：“你已经失踪两天了，我却刚知道。你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赵行震惊。 两天？！ 幻境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竟然是相同的吗？ 怪不得他肚子有点疼，原来是饿惨了。 赵行慌忙回答：“我没受伤，好着呢……我们上去说吧。” 虽然他们的衣服防水透气，也不影响说话，可水下世界叠加面罩，让声音变得瓮声瓮气的，不太真切。 ——刚刚他趴到D066耳朵边说话，D066不是都没听到吗？ D066摸了一下被包在头罩里有些明显的长发，没有动：“我……我不太适合出去。” 哦，对。 赵行想起来了，D066还在被全岛追杀，确实不太适合暴露在人前。 于是赵行直接在这里同D066解释说：“我失踪是因为我触发了一个隐藏任务，进到了一个什么花灵的幻境里，我也是刚出来，还得到了不少任务奖励呢。” 赵行说着，就从腰带里掏出花灵给的东西，准备分给D066：“这种幻境珠对逃跑很有用处，你拿一些……这个，这个可神奇了，可以复制蓝星人的能力，我觉得你会很需要，还有这个，真明叶能透视，可以用来完成仿生人的那个任务——” D066打断他：“我不需要。” 赵行皱眉，声音冷了下来：“你非让我一想起你就满心愧疚，觉得自己真该死，是吧？” D066愣了一下。 然后他默默地从赵行手里拿走了两枚幻境珠：“我要这个就可以了。”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真明叶你拿着吧，我已经被逐出选手组了，是通缉犯，没资格完成任务。而那个可以暂时复制蓝星人能力的果子，对我用处不大，毕竟这里大部分的蓝星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要他们的能力也无用。” 虽然听起来有点嚣张，但赵行知道D066说的是实话，于是他也没勉强，把剩下的东西又收了回去：“这两天你被全岛追杀，还好吗？” D066：“这两天，还没人能找得到我。” 赵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D066抬头看了一眼湖面，声音低了下来：“快到时间了，我要走了。” 赵行：“你赶时间？” D066犹豫了一下，说：“我……我要赶去赴约，去和一个很重要的人重逢。” 赵行调侃道：“不会是情人吧，你语气这么紧张。” 意外在真人秀游戏节目里重逢的情人。啧，听起来倒有点儿意思。 D066摇了摇头：“我紧张，是害怕他见到我不高兴，我怕他不想看见我。” “怎么会？”赵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你这么优秀，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待见你？如果和你久别重逢的人是我，我一定高兴得跳起来。” D066浅浅笑了：“……承你吉言。” 和D066在水里分开后，赵行飞速游上了岸。 湿淋淋地爬上岸，赵行目光第一时间锁定100米开外的一个自动售卖机，花一积分买了份午饭套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午餐见底，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也终于有心思观察周围的环境了。 售卖机旁边刚好有一个电子板，上面已经布满了弹幕。 “卧槽！F101出现了！” “他竟然没死？” “他怎么出来的？他在湖里待了两天两夜，他到底去哪儿了？！” “垃圾节目组！装那么多摄像头，也不知道弄个能潜水的去湖里探一探！” “只有我好奇湖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吗？他怎么在里面待那么久？” “天赫组那群人找仿生人都找到最后阶段了，F101才忽然诈尸从湖里出来，看来这任务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赵行心念一动，他开口问道：“天赫组？那是什么东西？他们在哪儿？” 弹幕：“我来解释一下，天赫组是十二名CD组强者组成的队伍，两天前在山洞那边搞免费性奴的就是他们，他们也是寻找仿生人的人中进度最快的，听说已经差不多锁定目标了。” “他们还是在中心湖那边，F101要去吗？” “F101还是别去了吧，那群人都挺强的，你还值50积分呢，说不定有去无回。” 赵行挑眉：“谢谢提醒，不过赵哥也很强。” 开什么玩笑，他赵行可是在幻境里屠杀了一天一夜，137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却毫发无损的男人。 简单在口头装完逼，赵行戴好透明面罩，左手拿着喷火枪，右手拿着新宠激光长刀，不再耽搁时间，直接朝着中心湖跑去。 虽然赵行在弹幕面前显得无所畏惧，可真到了中心湖附近，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躲了起来，认真听那边的动静。 毕竟，据花灵所言，他身体里有个别人用生命为他施的护身咒，他要是出什么意外，死的可是别人。 赵行不得不比原来更谨慎惜命一些。 听了有二十多分钟，赵行才大致了解到里面的形势。 天赫组一共有12名成员，其中有五名地面女性，七名地面男性，其中D003是他们的老大。 这D003原来与苏叶有些交情，因此苏叶用剁手指、强迫别人伤害奴隶的方法排除仿生人时，他也有人在场协助。 如今，仿生人任务已经发布了三天。 被剁过手指的排除，伤害过奴隶的人排除，与其他选手发生冲突并出现流血事件的人排除，在山洞里享用过免费女奴男奴的人排除…… 到现在，他们已经排除了大部分人的嫌疑，并锁定了十个目标。 而那十个目标已经被他们逼在了中心湖旁。 赵行一边听着他们的动静，一边小心谨慎地往中心湖的方向挪。 直到能完全看清那十个目标的面庞，赵行才压抑住内心的欢喜，拿出了具有透视作用的真明叶。 是时候该让他赵行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他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名渔翁。 他绝对不会辜负苏叶和D003团队的努力，好好享用奖品里的那把Z35型号激光枪。 正准备撕开绿膜，赵行动作一顿，悄悄去了旁边的电子板旁，打开任务栏，谨慎地查看了任务完成的方式。 哦，原来只用在任意一个监控面前说出仿生人的人物编号就可以了。 确保万无一失后，赵行放下心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撕着真明叶上的绿膜，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中心湖的那场闹剧。 那十个人各自握着武器站在湖边，面前是一堆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天赫组成员。 D003则抱着个奴隶坐在木椅上，一副好似很牛逼的大佬模样。 D003声音慵懒低沉：“仿生人就在你们这十个人里，你们准备怎么证明你自己呢？是选择主动伤害一名奴隶，还是选择去那边的山洞里享用男奴女奴？” “你凭什么强迫我们做这种事？”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吗？强迫我们做这种事情，到时候那100分还不是你们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配合你？” “我对你那些干瘪瘪的人类性奴不感兴趣，你给我找个蓝星人过来，我保证配合你。” “……” D003嗤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蒋哥……不要……” 一声压抑的，有些熟悉的呻吟突然响起，赵行手一抖差点撕坏膜。 他抬头向那堆人看去，发现D003怀里的男孩儿扭动起来，半张脸都是红的，看起来羞怯又难捱。 D003把手从男孩儿衣服里拿出来，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安静。” 男孩有些难堪地扭过头，露出了自己布满吻痕的脖颈和那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谷小西。 赵行沉默。 谷小西转过头，软绵绵地窝到了D003的怀里。 赵行不知道他是不是自愿的。 但或许，这就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种，可以在这里活下去的方式。 毕竟，作为F组的人，他难得的十指齐全，没有被剁。 赵行垂首，终于撕下了真明叶的绿膜。 他刚准备放到眼睛上，好好看看那十个人谁的脑子里全都是金属芯片，小岛上忽然就响起了一道广播—— “勇士们，下午好！第一个任务已经发布三天了，还没有人完成任务。大家的动作有点慢哦，为了激励大家，小优准备提前向大家揭示任务奖励中的第三项——神秘礼物！” 广播音刚落，整个小岛里选手分布最为集中的中心湖附近就出现了异样。 只见一阵飓风刮过，一个庞大的银色飞行器出现在中心湖上空。 飞行器的底端打开了个方形通道，一个华美的金色笼子被悬吊着落了下来。 这一瞬间，飓风停止，争吵也暂停，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逐渐呈现出原貌的黄金笼。 这一瞬间，中心湖附近有二十台摄像头同时放弃记录选手的表情而把镜头转向黄金笼里的神秘礼物。 这一瞬间，小岛上一共一万八千台电子板齐齐转播着神秘礼物揭晓的高清画面。 小岛上六百多名选手，直播间里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上百万，上千万名的直播观众全都看着这一幕。 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看见—— 在那个华丽的金笼里，跌坐着一名少年。 他皮肤像雪一样的白，长发如深夜一般的黑，眼睛却像是碎掉的星辰。 纯白色的长袍包裹着他的身体，只露出来了脖颈，手腕和脚踝。 圣洁而诱人。 像是跌落凡间的少年神明。 神明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笼子的栏杆，比仙鹿还要澄澈的眼眸晃荡着浓郁的情绪，紧张又不安地看向这世间。 美丽到令人心碎。 这绝对是《F101》播出以来最安静的时刻。 整个小岛没有吵闹，也没有厮杀。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瞬间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痴迷地看着这一起，几乎神魂颠倒，被其深深蛊惑。 除了赵行。 他脸色黑如锅底，紧紧握着拳，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三个字—— “洛、鸣、山！” 第39章 电子屏上面的弹幕经过数秒空白后迎来彻底的狂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美好美好美我无法呼吸！”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我的眼睛现在是正常状态吗？” “手抖，发弹幕都打错好几个字。” “只有我好奇他到底是人类还是蓝星人吗？” “是人类吧，他身上没有一点儿蓝星人的特征。” “或许有人知道花灵圣女石像的原型吗？花灵圣女从外表上看，也没什么非人的特征，但她的美貌就是最大的非人类特征！” “感觉这人比花灵圣女还好看……” “我感觉是有蛊惑能力的蓝星人，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整个人都被吸进去了，这种感觉谁懂？！” “前面那位说话有问题吧？什么叫作美貌就是最大的非人类特征？说得好像我们人类就不能长得好看一样。” “就是，嘴里说着看不起我们地球人，结果你们的高级蓝星人全都长得和人类一个样。” “别吵好吧，又想被封号了？” “啧啧，参赛的选手们有福了。” “暴殄天物！为什么要把这种美人送给那些手啊？” …… 而一些离中心湖较远的选手则骂骂咧咧地直戳电子板：“妈的，这弹幕怎么关？！把人全都挡严了！老子什么都看不见！” 与此同时，《F101》节目组3号演播厅。 羽利斯看着大屏幕上的高清画面，轻轻啧了一声。 效果不错嘛。 不愧是地灵一族，天生拥有能够统一全球审美的美貌。 “啪！”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总导演一脸震惊地走了过来：“羽利斯，这就是你赞助的神秘礼物？！” 羽利斯：“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总导演：“可这和你上周给我看过的照片不一样！照片里的人明明不长这样！” 羽利斯耸肩：“照片嘛，多多少少p过一点也很正常吧？” 总导演：“……” 这叫一点点？！这中间差着天堑吧！ 而且，这世界上哪儿会有人把美人往丑了p？！ 羽利斯：“怎么？不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 这种神的完美艺术品就该被捧成顶级明星，或者把人“进献”给上层，结果却被放到那种危险游戏里，被一群亡命之徒争抢，说不定都活不过三天……就像是有些弹幕说的那样——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羽利斯也是从小明星一路做起来的，十分了解这一行业，他怎么会不懂？！ 总导演还没开口，门就被助理慌慌张张地推开了：“导演，张局和王董都打电话过来了，问那个美人是你从哪里找到的……怎么这种大事都不提前和他们说一声？” 总导演立刻接过手机，一脸谄媚地走了出去。 演播厅里无数个屏幕全都在360度无死角地展示着洛鸣山的脸，羽利斯走上去手动调了一下镜头。 很快，他就从一个个双眼迷离，神魂颠倒的选手里找到了F101那张戾气横生，恨不得毁灭世界的脸。 哇，看起来不太妙哦。 羽利斯挑挑眉，由衷地为那个美丽的地灵先生默哀。 两天前。 羽利斯费尽心思找上洛鸣山，想通过他和神秘的地灵一族搭上关系，可洛鸣山却对他态度恶劣。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要无功而返时，洛鸣山却忽然道：“你刚刚说，你是《F101》节目组的投资人之一？” 羽利斯心中一喜，但又害怕他提出什么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要求，便提前给他打预防针说：“没错，不过我只是名小小的投资商，你要是想让我把你的F101弄出去……对我来说估计有点难度，毕竟我在这档节目里其实没什么发言权，从头到尾也只是赞助了一名美人而已，就是那个仿生人任务里的神秘礼物……” “你为节目组里赞助了一名美人……”洛鸣山忽然缓慢地重复了他的话。 羽利斯：“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羽利斯在这一瞬间还以为洛鸣山是想抨击这种把人当商品一样售卖的行为，却没想到洛鸣山说：“换成我。” 羽利斯当时震惊得几乎失语，可无论他怎么询问，洛鸣山也不告诉他原因。 最后，洛鸣山向他问了最晚需要到场的时间，便离开了。 可现在，看着高清监控画面里，洛鸣山一眼在人山人海里找到F101之后，那种带着渴望，思念，与紧张的眼神，以及赵行低头转圈圈也难掩暴怒的脸，羽利斯才终于好似明白了什么。 赵行快气炸了。 而这种愤怒在听到广播对“神秘礼物”进行详细解说，并尤其备注“该礼物是完全自愿上岛”时达到顶峰。 自愿上岛自愿上岛！去他妈的自愿上岛！！！ 洛鸣山这傻逼，为什么不在地底下好好待着？！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被别人像性奴一样锁在笼子里？！ 这岛上的选手也都他妈是傻逼！ 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好色饥渴，像条狗一样，看着别人家的东西垂涎欲滴！ 妈的！ 赵行手骨都险些被自己捏断，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原地转了一圈，可刚走了两步就不受控制地踹碎了一个满屏弹幕都在意淫洛鸣山的电子板。 ——操！ 广播结束后，其他选手都沸腾了起来。 最先有动作的是中心湖旁边的天赫组成员。 那个D组的，满脸横肉的大汉狞笑着违背了组长的命令，一刀砍向十个“嫌犯”之一。 其他人也混乱了起来，十个嫌犯开始到处逃窜。 谷小西满脸震惊地看着洛鸣山，而抱着他的D003却把他一把扔到地上，猛地在空中开了把枪。 但即便这样，他也没能阻止混乱。 D003看了一眼洛鸣山，又看了看已经不听他命令的组员，最终还是踹翻椅子，面色漆黑地加入乱局。 有个兴奋的女人在一旁观战，并抱着侥幸心理开始抢先发言，捞起一个监控球就大喊：“仿生人是B074！” 电子板：“嘀！C047回答错误，扣除十积分。” 可扣了10分，并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兴致，反而有人跃跃欲试，想要跟着加入这场赌局。 毕竟那十个嫌疑人已经有三个被砍掉了手指，两个开始攻击他人，一个被排除掉，答对的几率，有四分之一。 即便气得手抖，气得想杀人，赵行也咬着牙带着满肚子气，一秒不敢耽误地举起了手中的真明叶—— 没有。 剩下的那四个人全都是正常的人类和蓝星人。 脑子里没有芯片，没有电线，没有金属。 妈的！ 赵行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一拳砸到了面前的树上！ 赵行这一刻几乎无法探明自己的情绪，他手脚冰凉，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止跳动，可脑子却暴躁得只想杀人。 赵行单手拿着真明叶，站起身子，毫无顾忌地走出完美遮掩他身形的灌木丛，飞快打量在场的每一个人。 没有，没有，没有…… 在场聚集了一百多个选手，但没有一个是仿生人。 与此同时，那十名被天赫组费心费力抓来的嫌疑人们也都被一个个排除了嫌疑，环境变得更加混乱，骂骂咧咧声不绝于耳。 枪声从各处响起，迷雾弹此起彼伏，蓝星人使用自己的技能，地面人类拿起自己的武器，表面的平和合作破裂，压抑已久的矛盾被一根引线彻底引爆。 而更多的人则是试图远离战场，四处逃窜。 有个羽族蓝星人扑扇着翅膀惊慌失措地从赵行头顶掠过，却被赵行残忍地一把抓下。 赵行面色漆黑，动作粗鲁。 他左手拿枪抵着羽族人的头颅，右手拿出花灵给他的能力果实，单手掰开，一半自己吃掉，另一半塞到了羽族人的嘴里，并捏着他的下巴，手动帮他嚼烂。 一分钟之后。 赵行获得了时限一小时的飞行的能力。 翅膀从肩胛骨生长出来，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割破了他的血肉，赵行闷哼一声，却没坐下来休息一分一秒，而是扇动着翅膀飞向天际。 赵行在小岛上用最快的速度低空飞行。 从摇摇晃晃，四处乱撞，到技能娴熟，灵巧躲避。 他左手拿着真明叶，右手拿着枪，争分夺秒地寻找每一个没有用真明叶看过的选手，即便是被剁过手指的男奴与女奴，他也绝不漏过一个。 排除第274个人。 排除第365个人。 排除第408个人。 排出第579个人。 排除…… ——找到了。 在真明叶已经使用了57分钟，还有三分钟就要失效的时候，赵行终于找到了身高20cm，长着一对翅膀，正拿着捡到的任务卡片，在花丛里穿梭着做低分任务的仿生人。 赵行没有任何犹豫，目光锁定它的编号，然后拉起一个监控球，开口：“仿生人是B077。” 广播再度响起：“本游戏的第一个主线任务被F101号率先完成啦！让我们为这名勇士送出呐喊和掌声。请F101号来中心湖领取您的任务奖励！” 众人哗然。 ——这是《F101》节目开播以来，第一次有F组的人完成主线任务。 不但是节目的开场任务，而且是奖励这么……这么诱人的任务。 这个结果好像在所有的ABCD组人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与此同时，弹幕也彻底沸腾。 “啊啊啊啊啊竟然是F组的人赢了，我没看错吧？” “是F101！那个接受了蓝圣光祝福的神奇男人！他可不是普通的地底人类！” “我操，好羡慕F101，他要抱得美人归了。” “F101也很帅，预感F101会和笼子里的那位美人在求生游戏里演偶像剧。”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为什么仿生人是B077吗？我可是亲眼见他在苏叶的威胁下捅过人。” “节目组解释一下是不是有内幕？！” “为什么仿生人能伤人？为什么仿生人能伤人？！” “请节目组正面回答！” “我去！《F101》霸榜热搜前10，其中#神秘礼物美人#和#F101号选手#这两个词条上升速度好离谱。” “#仿生人伤人#空降热四了！” “大家不要吵了，仿生人这件事节目组一定会解释的吧，还是看看帅哥美人的世纪会面吧，嘿嘿！” “F101见到美人的第一面会做什么呢？A，会腼腆地自我介绍，B，会霸道地宣布主权，C，会直接动手，把人摁在栏杆上亲，你们选哪个？” “我选D，会急不可待地把人拉到山洞里，然后@#&＊#$...” 弹幕依旧在激烈争执。 空中的笼子却开始缓慢下降，最后落在了中心湖的岸边。 洛鸣山双眼明亮，握着笼子的手却开始微微出汗。 周围无数选手盯着笼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因为笼子的栏杆，从外面看，裹着一层电，足以每个心怀不轨，贸然上前的人挫骨扬灰。 直到赵行出现。 能力果实到了时限，赵行身后的翅膀在这一瞬间开始渐渐消散。 万众瞩目之下，赵行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笼子走去。 骇人的电光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消散无影，金色牢笼甚至为他敞开了一道小门，欢迎他入内，欢迎他领取自己的神秘礼物。 赵行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洛鸣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喉咙发紧，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是赵行先开的口：“刚刚的广播说，你是自愿上岛的？” 洛鸣点头。 赵行：“为什么这么做？” 洛鸣山声音干涩：“……因为你。” 因为你在这里。 因为想光明正大地跟着你。 因为我心存期盼，痴心妄想，想被你再次选择。 ……因为想知道你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在我被别人欺负时，抱着谷小西，面不改色地和我擦肩而过，抛弃我。 弹幕停了一瞬，顿时沸腾了。 “他俩竟然认识，这是什么发展？！” “这是演的吗？这是演的吧？！《F101》什么时候也开始搞剧本了？” “啊啊啊啊啊是双向奔赴！谁也别想耽误我嗑cp！” 可嗑cp的弹幕嚎了两声就再无发言了。 因为在高清的监控器下。 在360度无死角的主频道直播镜头里。 所有人都看见——赵行骂了声脏话，一把揪住洛鸣山的衣领，按着他的头往笼子的栏杆上狠狠砸！ 洛鸣山额头很快渗出了血，身体不断下滑，赵行却没放过他，而是拽着他的后领，把他从笼子里拖了出来，然后把那张堪称完美艺术品的脸摁在地上，一下子接着一下地打。 第40章 “……” “？？？？” “什么情况？！” “F101是疯了吗？为什么打人？！” “美人好可怜。” “F101有毛病吧，他是不是有狂躁症啊？！”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要把人打死了！！” “F101怎么下得去手？他对着那么一张脸，怎么下得去手？！他瞎吗？” “F101有暴力倾向吧？瞬间不喜欢他了，真无语。” “果然啊，从地下监狱出来的人长得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嗑CP的散了吧，这是个家暴男。”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还是别乱下结论了吧。” “前面的装什么理中客，打人就是不对！” 电子板上瞬间铺满激烈的言辞。 附近旁观的选手们由艳羡嫉妒瞬间震惊到失语。 就连正准备给赵行送上Z35激光枪的飞行机器人，都在空中呆了一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A045号选手，她率先上前，准备阻止这场暴行：“你不能——” 她话没说出来。 因为赵行忽然停止了暴行。 他站起身子，并顺带着把地上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洛鸣山提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旁边飞行机器人手上的Z35激光枪看了看，然后像是在检验商品一样，随意又迅速地射出来第一枪。 ——刚好射在A045脚前5cm的地方。 堪称死亡之线的激光瞬间将那一片土地割出了一道黑线，青草和石块被瞬间割烂，连土地都被切出了一道10cm深的黑色深渊。 A045只觉得脚尖发麻，脊背也渗出了冷汗。 作为一个价值60积分的蓝星女性，在这座小岛上，几乎没有选手会主动对她露出杀机——这是第一次。 赵行看向A045，并顺带扫视过对洛鸣山垂涎欲滴的其他人。 他语气漫不经心：“A045是吧，我现在刚好有些积分，可以杀你这种级别的人两个，不信的话，可以再走近一步试试。” 说完，他手中的激光枪往上移了一点儿，正对A045的眉心。 赵行身形高大挺拔，带着一种肃杀的冷意，手上还残留着打人时所沾染上的血，他脸上毫无表情，可一双眼睛却漆黑不见底，仿佛藏着无尽的暴戾。 好像谁敢再惹他不快，哪怕积分扣光被通缉，他也会眼也不眨地把人挫骨扬灰。 A045背上冷汗涔涔，她后退一步，在心中骂道：疯子——！ 瞬间，对洛鸣山有觊觎之心的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赵行转头继续看向洛鸣山。 洛鸣山那漂亮的脸颊上已经布满淤青，侧脸和鬓角还沾着灰尘和草屑，他澄澈的眸子里闪烁着盈盈泪光，唇角却沾染上艳丽的鲜血，几乎能引得所有人为他疯狂。 刚刚被赵行的举动震慑到的选手，一看见洛鸣山那张脸，便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 赵行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价值10积分的F组老鼠而已…… 站在后面的一个男人，盯着赵行的后脑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枪。 “赵哥，危险！”洛鸣山睫毛一颤，飞速揽着赵行，拉着他往左侧一躲！ “砰！”一枚子弹划破他们身周的空气，穿过刚刚赵行站立的位置。 赵行转身看向射击的人，没有思考犹豫就扣动了扳机。 激光直中眉心，在那人的额间留下了一条深洞。 男人临死前不可置信地看了洛鸣山一眼，缓缓倒地。 四周一片静寂。 与此同时，静静观摩这一幕的直播观众再一次爆发。 “啊……” “刚刚我心脏都停住了，真以为D078能杀掉F101。” “那个美人为什么提醒F101，被打得那么惨，还要向着人家吗？真搞不懂。” “渣贱锁死！尊重祝福！” “刚刚痛斥家暴的我好像是个傻逼。” “美人长得那么美，为什么脑子有问题？F101死了他不就自由了吗？” “你好像在说笑，怎么可能自由，最有可能成为公用奴隶吧。” “……” “刚刚那名美人的爆发力真的惊到我了，好快。” 赵行一只手抓着洛鸣山的长发使他的整个头颅往后仰，另一只手拿着刚杀过人，枪口还有些余热的激光枪拍打在他脸上。 “洛洛，”赵行声音冰冷，“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出现的意义，成为我的拖累和负担，给我惹下无穷无尽的麻烦。” 洛鸣山脸色唰一下白了。 赵行嗤笑：“洛洛，我说过吧，你要是敢来地上，我就第一个弄死你。” 洛鸣山脖颈白皙脆弱，好像引颈受戮的俘虏。 他睫毛微颤，眼睛里却只有很安静乖顺的情绪，他轻轻说：“那哥哥杀了我好了。” 赵行：“……” 洛鸣山忽然很轻微地笑了，他满脸伤痕，唇边染血，可赵行却察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好心情，他说：“哥哥不舍得杀我。” 赵行：“……” 洛鸣山眼睛弯弯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天真和快乐：“哥哥不但不舍得杀我，还来救我了，我现在是哥哥的奖品。” 妈的！ 赵行粗暴地将手中的激光枪枪口塞到他嘴里，并顺带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闭嘴！” “唔！”洛鸣山下意识发出一声痛呼，身形一个趔趄却很快稳住。 他看着赵行，咬着嘴中的激光枪，不敢吐出来，也不敢让激光枪掉下去，看起来可怜极了。 赵行：“……” 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 赵行一脸嫌弃地帮他把枪抽出来，在他身上擦了两下口水，没擦干净，就不耐烦地把枪扔给了他：“拿着。” 赵行看了眼天色，发现太阳已经差不多开始西移了，稍微权衡过利弊之后，他决定提前回白塔。 赵行一言不发就开始往白塔的方向走，洛鸣山什么也没问，只是乖乖跟上了。 而在他们身后，电子板上弹幕的风向又开始了新一波儿的转变。 “嗯……这个发展方向怎么有点不对？” “美人竟然是从地下来的？” “……” “怎么感觉这俩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爱恨纠葛？” “原来美人叫洛洛啊，好好听。” “F101虽然暴打了美人，但好像确实是为了他才那么快完成任务的。刚刚一路在追F101的视角，他找仿生人的时候真的好努力……” “只有我注意到哥哥把最牛逼的激光枪给美人洛洛了吗？他真的，我哭死。” “还有人记得大明湖畔的L先生和D066吗？” “不好意思，洛洛美人用颜值完胜他俩，甚至自带情天恨海的过往buff。” “节目组对仿生人的事情有回应了，在官博上，大家快去看啊！” ………… 赵行在自动售卖机里买房卡的时候，岛上的广播再次提示，第二个主线任务发放了。 电子板就在三米外，赵行却根本懒得去看。 他阴沉着脸，买了两张双人间的房卡，又花一积分，顺带买了包烟，然后就带着洛鸣山提前回白塔了。 双人间的房卡价值10分，两张就是20，和单间的价格一样。 里面的布局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总面积有一百平方米左右，虽然没单人间那么豪华宽敞，但也绝对够用。 赵行进去之后，把腰上沉甸甸的武器全扔到桌上，然后点了根烟。 洛鸣山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一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模样。 “走之前我怎么说的？我说让你别像是牛皮糖一样黏着我上来，你全他妈当耳旁风了是吧？” 赵行吐出一口烟，沉声道—— “说说吧，你怎么上来的。” 洛鸣山：“你走之后，成渝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成渝是谁？”赵行打断他。 洛鸣山：“是当时带你走的那个地面男性，你们离开后不久，他又回到了K13区。” 赵行皱了皱眉，对这个人名莫名排斥：“继续说。” 洛鸣山：“他想把我带到地上去，让我当他的情人……” “刺啦！” 赵行手中的打火机猛地被捏碎。 他面色冷静，哑着嗓子问了句废话：“你答应了？” 在这一秒的时间里，赵行想到了很多。 他想，那个地面男性对被囚禁在K13区的洛鸣山来说，是完全无法反抗的存在，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他想，那个叫成渝的畜生既然能为洛鸣山不辞辛苦亲自返回K13区，那一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想，洛鸣山已经是个成年的男性，虽然在K13区洛鸣山是他的小奴隶小狗，但他也弃养了，从他离开地下城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洛鸣山做什么选择，都是他的自由。 赵行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来说服自己，来让自己保持理智。 可洛鸣山点头的那一刻，却有一根无形的线被瞬间引燃，理智灰飞烟灭，愤怒无法自抑。 所有的自我说服都不见踪影，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他前不久见到的，谷小西在地面男人怀里婉转呻吟的模样。 一想到洛鸣山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赵行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他抬头看洛鸣山，却在他衣领下看见了一个红痕。 “砰！” 一声轰鸣。 是刚刚理智被引爆之后的，更为强烈的余震。 赵行眼睛被刺到了，他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可浑身却开始发烫，滚热，仿佛有座火山在此刻彻底爆发。 他将手中的烟捏碎在掌心，死死拉着洛鸣山的衣领把他拖到浴室。 赵行打开花洒，把洛鸣山推到水流下，他咬着牙道—— “脱。” 第41章 花洒打开时落下的第一股水流是冰冷的温度。 洛鸣山身体瞬间被淋透，浑身都打了个战。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赵行，水流顺着他的下颌流下，他却不躲不闪，还是那么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赵……赵哥，怎么了？” 赵行却直接把花洒取下来，他一边用最大水流冲洗洛鸣山的脸，一边粗暴地撕开他的衣领，声音冷得能结冰： “给你洗干净，我嫌脏。” 衣服被“刺啦”一声撕破，完整地露出了那道红痕。 小小的，红红的，依旧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赵行狠狠擦拭那道红痕，目光沉沉地看着洛鸣山，漆黑的眼底是旋旋欲起的风暴：“这是什么？是吻痕吗？什么时候弄的，昨天晚上？” 猛烈的水流从头顶落下，一些钻进了耳朵里，一些堵住了洛鸣山的口鼻。 洛鸣山几乎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微微偏过头，勉强躲过水流的冲击，解释道：“不……不是……” 赵行：“不是？什么不是？不是昨天晚上弄的，那是什么时候弄的？今天早上？” “是……是刚刚——” 赵行气得险些把牙咬碎：“刚刚？你上岛之前你们还搞过一发？！” “是刚刚你，你把我按到地上的时候弄的。” 赵行再去看，发现那个红痕好像确实是他的指印。 但他脑子里的愤怒值已经到达了顶峰，即便如此，也没有半分下降的趋势。 他再次打量洛鸣山，却发现他身上布满了自己施暴的证据，洛鸣山皮肤又白又薄，捏一下都会有红痕，现如今上面青青紫紫的，十分骇人——可这样，他反倒分不出那个狗男人在洛鸣山身上留下的痕迹了。 赵行一把将洛鸣山推到墙上：“那行，你亲口告诉我，他碰了你哪儿？嘴巴也被碰了吧？嘴巴这么红，是被亲了多久？” 赵行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靠近。 水温逐渐上升，浴室里雾气升腾，将洛鸣山脸庞和唇瓣都蒸出了绯色，平白增添一抹欲气。 ——他在那个男人身下，也是这副模样吗？ 赵行气得想杀人，暴躁得想发疯。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充斥在他心间，让他舌尖泛苦，心脏都被勒着疼。 赵行递出无数道近乎羞辱般的询问，却在洛鸣山张嘴时按着他的嘴不许他回答。 赵行用粗粝的指腹狠狠擦拭着洛鸣山的嘴唇，好像这样就能抹掉别人的痕迹一样。 可是越擦越红。 那艳红的颜色好像在不停地提醒赵行——这里已经被人品尝过了。 赵行手指从洛鸣山嘴唇的位置滑下去，死死捏着洛鸣山的下巴，然后他用力地凑上去，发狠地咬上了洛鸣山的嘴巴。 洛鸣山浑身僵住。 赵行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他碰上洛鸣山嘴唇的那一刻，他就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并不宽敞的浴室里。 赵行左手拿着花洒。 那花洒本来正对着洛鸣山的脸，现在水流却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冲刷。 水从脸颊往下滑，汇合到两人唇齿交接的地方，然后再一起流下。 随着水流一起流走的还有赵行所有的冲动，暴躁，不理智。 花洒啪嗒一声掉到地上，赵行下意识地往后移。 可他忘了他们还唇齿相连，洛鸣山的嘴唇都被他这一动作轻轻拉扯了一下。 赵行大脑一片混沌，就在他准备张开嘴彻底结束这混乱的一幕时，洛鸣山却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缝。 ——带着一些懵懂的引诱，像是初识情欲的小狐狸。 赵行“轰”地一声炸了。 从暴戾到冷静需要一个意外的吻。 可让刚刚恢复冷静的脑子重新丧失理智，同样只需要一个吻。 洛鸣山把嘴唇贴上来的时候，赵行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这么会？和成渝亲了多少次？！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生长，扎根发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摧毁了他的所有理智和冷静。 他将洛鸣山按到冰冷的墙面上，动作粗暴地撕扯他的衣服，毫不温情地啃咬他的嘴唇。 察觉到身下的动静，他动作一顿。 随即，他掐着洛鸣山的下巴，俯身在他耳畔，说的话恶劣又下流：“宝宝，这样就有反应了？你怎么这么浪？是被别人调教了多久？” 洛鸣山身子绷紧，从耳朵尖到脖颈都是一片通红，他难耐地把头偏过去，试图推开赵行：“不是的，赵哥……你别这样……” 赵行却强行把他的头扳了过来，恨恨地打断他：“洛洛都出去卖了，不知道被别人玩过多少次，让哥哥玩玩怎么了？” “没有……”洛鸣山闭着眼，试图控制自己汹涌而至的陌生欲望，他声音又干又哑，“……没有被别人玩过。” 赵行伸手去拿沐浴露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眯起眼：“你说什么？” 洛鸣山睁开眼看向赵行，嘴角染着血，眼尾却泛着红，眼睫湿了，看不出来是水渍还是眼泪。 他说：“成渝把我带到地上之后，我和他起了争执……” 洛鸣山呼吸发烫，思绪一阵混乱，但还是竭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他见我之前只是假意顺从，就威胁我说要把我卖给节目组，让我上岛，成为所有人的公共奴隶，我想到你在这里，就同意了。” 赵行停下所有动作，身上暴虐的戾气也一点点散去，他眯起眼，情绪变得复杂。 赵行：“你说的是实话？” 洛鸣山：“……是。” 赵行：“你没当别人的情人，没被别人碰过，也没被别人亲过？” 洛鸣山刚准备摇头说没有，动作却顿住了。 他看着赵行，睫毛颤了颤，神态中带着不自知的引诱：“只被哥哥亲过。” “……那不算！” “那就没有。” 赵行一把他推出浴室，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先出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关上浴室的门，赵行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拾起花洒，挂到墙上。 温度调到最低，冰凉的水顺着头往下流，洗掉所有的混乱和冲动。 暴怒失智的情绪一点点消散，灰飞烟灭的理智也死而复生。 赵行一拳打在墙壁上，然后捂着脸缓慢地蹲了下去。 ……操啊。 他差点儿……差点儿就做了畜生。 冰冷的水不间断地头顶浇下，一遍又一遍地让赵行重归冷静。 冷静下来的他开始复盘刚刚自己像是失了智一般的行动。 他承认，他现在已经半弯不直了。 他承认，他对洛鸣山拥有病态般的占有欲。 他承认，他和外面那群被洛鸣山皮相迷惑，生出觊觎之心，满脑子都是下流思想的畜生们没什么两样。 赵行关掉水流时，指尖已经冷得像冰一样了。 他换上浴衣，走出了浴室。 洛鸣山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正在厨房做饭。 白塔里的家居服是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短裤，露出了洛鸣山修长漂亮的四肢。 只是他白皙如玉般的皮肤上如今却染着点点瘀痕。 如同上好的白瓷布满了裂纹。 听见动静，洛鸣山转过身来。 看见赵行，他脸色白了一些，慌忙开口：“……赵哥，我反省过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给你做个晚饭，等你洗完澡出来吃，你别生气。” 赵行走过去，看见桌子上只有组装了一半还歪歪扭扭的三明治：“这是你做的饭？” 洛鸣山：“我还在学……” “捕捉到关键词——做饭，主人，请问您是想做饭吗？”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料理台上有一个圆台体的机器人忽然亮起了灯，它又开口：“主人想吃什么？只要您把食材放到我的托盘上，我就可以在十分钟之内给您做好！” 洛鸣山看了眼台子上惨不忍睹的三明治，抿了抿唇，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米，放到了做饭机器人的头上：“煮粥。” “好的，请等十分钟。” 机器人自动移动着身体去淘米煮粥。 洛鸣山看向赵行：“过会儿就好了。” 赵行却越过他，拿起料理台上那个一塌糊涂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洛鸣山：“这个不能吃！” 赵行：“有毒吗？” 洛鸣山：“……没有。” 赵行两口把它塞到嘴里吃完，又拿起旁边的水喝了几口：“行了，说说你的反思成果。” 洛鸣山站得笔直，看起来有点紧张：“我不该跟着成渝从地下出来，我不该在明知道赵哥你不想见我，想和地下的人割断一切联系的时候，也执意上岛找你，我不该成为你的拖累和负担……” 赵行听着洛鸣山的“反思”，心绪却一点点散开了。 他视线从洛鸣山小腿处被他踢出来的瘀青开始上移，最终落在他的唇角。 他唇角一片青紫，下唇也破得很明显，肉眼可见的有一道咬痕，看起来鲜红靡丽。 赵行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可没一会儿，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嘴唇上。 如此，反复数次。 直到洛鸣山小心翼翼地开口：“赵哥，我说完了。” 赵行都没怎么听他说话，自然也没对他的反省做出评价，他目光又一次从洛鸣山的嘴唇扫过，问他：“恨不恨我？” 洛鸣山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赵行：“我刚刚差点强暴你，你恨不恨我？” 洛鸣山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可他抬头看向赵行的时候，一双眼睛却清透澄澈，不带半点儿怨意，甚至连恐惧和后怕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小声说：“我知道赵哥是为我好，你以为我犯了蠢，做了错事，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让我长记性，让我保护好自己，学会自尊自爱。” 是吗？ 中心湖附近的那场殴打，或许真的有上述原因。 可他刚刚的暴行就不一定了。 到底是真想教育洛鸣山，还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怒气和嫉妒，赵行分得很清。 就算他自己分不清，他冲了十多分钟冷水澡才渐渐冷静下去的身体也足够帮他分清了。 赵行再次打量洛鸣山。 洛鸣山乖乖地在他眼前站着，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怨恨和害怕，干干净净地呈现着依赖和信任，乖顺，安静又漂亮。 可他嘴唇被自己咬伤，白皙的脖颈也留着几道指痕，乍一看，像是粗暴的床事留下来的痕迹，平增几分暧昧。 赵行伸手摸上洛鸣山的脸庞，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他的唇角。 洛鸣山歪了一下头，像是小宠一样悄悄蹭了蹭赵行的掌心。 赵行眸色一点点暗沉下来，思绪却渐渐清明。 可是，洛鸣山本来就是他的小奴隶，小狗。 他想要他，不可以吗？ 第42章 喝过粥后，洛鸣山去拿了白塔里自备的医疗箱，并从里面取出了医疗喷雾。 赵行之前在浴室砸了一下墙，整只右手的手背关节上都是一片通红。 这伤势并不严重，如果不是洛鸣山提出来，赵行或许根本就不会管它。 但洛鸣山却一副很在意的样子，他小心捧着赵行的手，轻轻吹了吹，然后均匀地将喷雾喷在了伤处。 “赵哥，还疼吗？”洛鸣山小声问。 赵行摇头。 地面上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这小小的喷雾喷在伤处，竟是一点儿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一片冰凉。 “那就好。”洛鸣山笑了笑，将喷雾收了起来。 “你不用吗？”赵行忽然开口，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淤青。 洛鸣山抬头看他，一副乖巧又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做了错事，伤口要多疼一阵儿才能长记性。” 赵行愣了一下。 ——这是他曾经对洛鸣山说过的话，分毫不差。 赵行垂下眼，长臂一伸，从洛鸣山手里拿走了喷雾。 洛鸣山：“赵哥？” 赵行把洛鸣山拉到自己对面坐下，握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腿抬高，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拿着喷雾给洛鸣山疗伤。 他表情认真，动作专注，就像是一个小孩儿在修补自己最喜欢，却伤痕累累的洋娃娃。 赵行的手从洛鸣山腿上一个接着一个的淤青处掠过，他轻轻按压了一下那块儿最大的，青紫色的淤痕，心中竟忽然浮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后悔与怜惜来——他下手还是太重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赵行动作一顿，自嘲地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美色误人吗？ 赵行专门练过武术，发狠揍人时一拳能打断别人两根肋骨，可不知道是洛鸣山扛揍还是他没下死手，他打了洛鸣山那么久，洛鸣山身上竟全是一些皮外伤。 即便这样，他刚刚还是心疼了。 不过倒也能理解。 赵行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洛鸣山凝脂般的皮肤。 毕竟他现在，不是也在觊觎美人的身体吗？ 心疼美人破损的皮相倒也正常。 赵行坦然接受了自己心态上的改变。 ——就像当时在监狱里他接受了自己其实是个看见洛鸣山哭泣就愉悦不已，甚至想要亲自弄哭他的变态一样，他现在也接受了自己想要彻底得到洛鸣山的欲望。 唔……洛洛在床上哭起来会更漂亮吧。 “赵、赵哥……”洛鸣山忽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打断了赵行的走神。 他语气怯懦，身子也往后缩了一点，试图躲过赵行的触碰。 赵行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已经碰到了洛鸣山的大腿，手差一点儿就要伸到短裤里面了。 洛鸣山双手紧紧地抓着短裤侧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却能看见他整个耳朵和脖颈都是涨红的，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赵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然后把他的腿放下去，继续道貌岸然地拿着医疗喷雾处理他上半身的伤口。 虽然已经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但赵行还是不准备太快对洛鸣山下手。 毕竟洛鸣山年龄太小，性子太单纯，赵行不想吓到他，亦不想强迫他……因此他计划徐徐图之。 喷雾的处理范围很快就从颈间移到脸庞，洛鸣山乖顺地闭上了眼。 医疗喷雾依次喷上洛鸣山的额头、脸颊和眼角，最后停留在洛鸣山的嘴唇上。 洛鸣山嘴唇颜色向来是一种很淡的粉，可如今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嫣红，而下嘴唇更是残留着一道显而易见的咬痕，明晃晃地展示着赵行不久前的冲动行径。 赵行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挑了挑眉，将喷雾收了起来。 指腹漫不经心地擦过那道咬痕，他语气恶劣：“我想了想，还是给你留点儿伤好了，要不然你忘得太快。” 洛鸣山睫毛微颤，小声道：“……知道了。” 深夜。 突然得知自己不再是直男，并迅速接受了自己人生新喜好的赵行，做了半宿带颜色的梦。 或许是因为经验匮乏且对同性恋不甚了解，赵行的梦虽有暧昧，却略缺色情，做得云里雾里，不清不楚的。 赵行在熟睡中不满意地皱起了眉。 一根冷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碰上他的眉心。 揉开眉心的褶皱后，那根手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向下滑，最后有些犹豫地，轻轻落到他的嘴唇上。 好软。 好烫。 洛鸣山像是被灼伤一样收回手。 过了一会儿，他到底是没忍住，俯身下去，嘴唇贴上赵行的嘴唇。 ……好喜欢。 怎么会这么舒服，比蹭脸还要舒服。 洛鸣山几乎要为此沉迷。 他无法抑制想要和赵行贴得更近的欲望，由单纯贴着嘴唇逐渐转变成舔舐和轻咬，舌尖撬开牙关，动作不受控制地变成了掠夺和侵占。 “唔……” 赵行皱起眉，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这强烈的动作弄醒。 洛鸣山立刻顿住，整个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下所有动作。 直到赵行眉目舒展，重新陷入梦境，洛鸣山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只是结束之前，他也没忘将赵行的嘴唇上亮晶晶的水渍舔舐干净。 真的好喜欢。 如果不是赵行今天亲了他，他都不知道和阿行哥哥接吻竟然是这么一件快乐的事。 凌晨六点，赵行准时醒来。 赵行换好防护服从房间里出来时，洛鸣山正在给他准备早餐。 洛鸣山还穿着那套简单的家居服，身上的伤痕已经浅淡了很多，重新露出他瓷白的皮肤。 他身上围着一件奶白色的围裙，正在专注地把早餐摆放在桌子上。 初晨的阳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出一股温柔又宁静的气质，像是被赵行刚娶进门的贤惠漂亮的小妻子。 赵行声音微哑：“洛洛，过来。” 洛鸣山立刻听话地走了过来，眼里带着融融笑意：“赵哥，你醒了？” 赵行心里发痒，想把人揽过来亲一口，又怕吓到他，就只好将人抱到怀里，心不在焉地按了按洛鸣山的嘴唇，随口道：“偷吃什么东西了？嘴唇怎么这么红？” 洛鸣山身子顿时一僵。 话虽是随口说的，可赵行一看，却觉得洛鸣山的嘴唇确实是红得离谱。 ……看来是他昨天咬得实在是太狠了，这都过了一夜，非但没有消肿，看起来反而更严重了。 只不过这颜色殷红，还微肿，反倒让人心猿意马起来。 赵行不由得想起了昨天的梦。 昨天他做了一宿的梦，刚开始还有点模糊不清，只是觉得略有些暧昧，到半途他就梦见自己深吻了洛鸣山，他技能娴熟，进攻猛烈，把人亲得喘不过来气儿，泪水涟涟，好不可怜，真是…… 赵行轻咳一声，放开洛鸣山：“我去趟洗手间。” 因为有新任务发布，其他选手凌晨四点就出了白塔，赵行和洛鸣山磨磨蹭蹭的，七点才出门。 出门之前，赵行还花10积分给洛鸣山买了一身纯白色的防护服。 白塔的每个房间里都配备着一本电子购物书，只要花费积分，连计生用品都有机器人给你送上门，更别提防护服了。 每一个在小岛上购买的防护服都会强制性地印有个人编号，比如说当时L给赵行买的防护服上就直接印有F101，不过洛鸣山不属于小岛上的选手，而是一个奖品，因此他的防护服上倒是干干净净的，什么编号也没有。 赵行帮他穿好衣服，可准备戴头罩的时候，却遇到了难题。 洛鸣山的防护服是一体式的，若是完全拉好头罩，头发就会被包裹在内里，显得后背鼓鼓囊囊的不服帖，可若是不戴头罩，外面却会有毒…… 等等！ 赵行忽然意识到昨天洛鸣山就没有戴面罩。 赵行刚开始还以为是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给了洛鸣山一个临时祝福，可经过询问却发现，洛鸣山从地下出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对毒雾免疫。 可是再问他是什么时候接受的祝福，洛鸣山就一问三不知了。 再一想，当时在地下触发防暴机制时，洛鸣山好像也只是觉得头晕，并没有被迷雾迷倒，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祝福”的功效。 难道说K13区有个蓝星大佬，慈善性质地给里面的小孩发放祝福？ 赵行感觉匪夷所思。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他干脆不再多想，也放弃了给洛鸣山继续戴面罩的想法。 反正那面罩戴着不太舒服，赵行在外面也不喜欢带。 整理好防护服之后，赵行把Z35激光枪递给洛鸣山，洛鸣山却没要：“厉害的武器还是让哥哥拿着吧，我拿着也是浪费。” 赵行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就把其他武器拿出来，让洛鸣山随便挑。 洛鸣山挑了一把很普通的手枪，唯一的特殊性能是完全静音。 出了白塔，赵行直奔最近的电子板，准备看看下一个任务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昨天才得了100积分，可是他昨天杀了人，又买了房卡、防护服什么的，加上原来的积蓄，现在也只剩下81.4了。 如果他以后每天都要和洛鸣山住双人间，这些积分甚至不够他用四天。 一想到这儿，赵行就觉得压力倍增。 到了电子板前，屏幕上果然又被弹幕覆盖。 “呦，7点才出门啊，真了不起！” “洛洛嘴唇怎么破了？” “呜呜呜美人被家暴男糟蹋了……” “不是吧不是吧，昨天把人打得那么惨，晚上竟然还要睡人家？！” “呵，男人！” “……” “天，这俩人昨晚到底有多激烈，嘴唇都咬烂成那样了……” “这俩人嘴唇都挺红啊。” 洛鸣山盯着其中一条弹幕，耳朵尖儿都泛着红。 赵行看着洛鸣山缓慢开窍的模样，心中暗暗愉悦，却又故作正经地伸手捂着他的眼：“乖，别看他们胡说八道。” 洛鸣山脸颊更烫了些，乖乖地“嗯”了一声。 赵行转过头，满屏弹幕映入眼。 “啊啊啊啊救命我竟然觉得好甜。”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嗑家暴男吧？” “他喊乖了，我死了。” “洛洛美人长点儿心吧，男人在事后清晨对你温柔不代表他不渣！”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是爱情吗？” “我也觉得，虽然是渣贱，但肉眼可见有爱情。” ………… 爱情？ 赵行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花灵和他关于花海，蝴蝶与爱人的那场讨论。 赵行嗤笑一声。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酸不酸？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现在只对上洛鸣山这件事感兴趣。 赵行忽视掉满屏弹幕，打开右下角的任务通知。 第二条主线任务的内容出现在面前—— 【请找出仿生人伤人的原因，或杀掉它。】 任务奖励：300积分。 第43章 那个身长20cm，长着一对大翅膀的B077其实是仿生人这件事，在赵行完成任务后不久，就被节目组通过新闻消息传递给了岛内的所有选手。 在新任务发布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四处寻找那个20cm的小东西。 赵行一路往前走，见到了不少正在“掘地三尺”的选手。 有人大声吆喝，喊着让B077出来。 有人挥动着自己的触手在灌木丛里一阵乱捅。 有人拿着些炸弹往水里乱扔炸死一池鱼。 有人面色发白满头冷汗地使用自己的超能力“透视眼”。 但这些人都有个共性，那就是一看到赵行和洛鸣山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停下了动作。 这些人个个面色不善，有人盯着赵行，有人盯着他手里的激光枪，但更多的人是盯着他身旁的洛鸣山。 直到赵行阴沉着一张脸握紧手中的激光枪一一看过去，那些人才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去干自己的事情。 可没等赵行走远，他就清晰地听见了背后那些人发酸的话语—— “不过是个地底下的老鼠……” “真是走了狗屎运。” “他的命就值10分，哥，你说咱能不能……” “老子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手里的美人抢过来。” 赵行一把握住洛鸣山的手腕，让他紧贴着自己，另一只手不断摩挲着手上的激光枪，暗暗磨牙，心中十分不爽。 或许是因为岛上的选手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又或许是洛鸣山出场太过惊艳，而那一层“战利品”的身份更是激起了不少人的胜负欲，赵行明显感受到来到地上之后，洛鸣山引人觊觎的程度直线上升。 就在赵行思索着要不要从明天起，就把洛鸣山放在白塔里不让他出门时，一道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陡然从耳畔响起！ 赵行心中一惊，一把推开洛鸣山，自己也飞速朝后方躲去，随即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激光枪，朝着子弹飞来的地方射去！ “砰！” 那人一击未中，竟直接扔下几个烟幕弹逃跑了。 赵行气血上涌，本来想追上去和那卑劣的胆小鬼硬刚，可又不敢把洛鸣山独自放到这里，只好咬牙切齿地踢飞一个石头，当做没发生这回事儿。 可没过多久，赵行就开始怀念第一个逃跑的胆小鬼了。 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之内，赵行又遇到了4个偷袭的人。 赵行打跑了一个，打伤了一个，杀掉了一个地面男性，最后还把一个蓝星男性的身体用激光枪切成了两半。 好消息是，赵行这一番打完，声名大噪，那些本以为他只是走了狗屎运，所以才意外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的人顿时没了声响，也没继续用那种轻蔑又嫉恨的目光看着他了。 直接表现为，赵行杀死蓝星男性后的两个小时之内，没有再遇到过一个偷袭者。 坏消息是，赵行的积分还剩1.4。 已经穷得见底了，连今天晚上的房卡都买不起了。 天知道，赵行当时杀那个蓝星男性时其实是恢复了点儿理智的，他知道这个人价值50积分，所以本想切掉他一只胳膊就行，可他手一抖就直接把人从当中切开了。 那个蓝星人的血液还是绿的，哗啦啦地往下流了一地，赵行当时差点儿吐出来。 可压抑住反胃感之后，赵行一算自己的余额，顿时心都凉了。 他本以为他的余额只够他坚持上四天。 却没想到只坚持了不到四个小时。 时值正午，赵行在自动售卖机前花费一积分买了分量大的双人套餐，他看着自己余额里的0.4，陷入了短暂的抑郁情绪。 洛鸣山默默地把自己饭盒里的唯一一个鸡腿放到了赵行饭盒里：“赵哥……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赵行回过神儿来。 他看着洛鸣山惨白的小脸，心中顿时一软。 他伸出手，摸了摸洛鸣山的脑袋：“跟你没关系，他们偷袭我，追杀我，是看不惯我身为一个F组别的人却获得了胜利，即便奖品不是你，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只好捏着鼻子去做一些不那么离谱的零碎小任务了。 总不能让洛鸣山晚上跟着他睡山洞。 赵行一边揉着洛鸣山的脑袋，一边暗暗想。 洛鸣山在赵行掌心蹭了蹭。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笑容衬得天真而柔软，他看着赵行的眼，目光几乎有些痴迷了：“赵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洛鸣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承认，他向羽利斯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心中是存了一点儿幻想的。 幻想着他的阿行哥哥会来救他。 可他心里其实根本没底。 毕竟赵行离开之前的决绝和憎恶还让他心有余悸。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赵行抱着谷小西从他面前走过时的那个眼神，冷漠得像是看着地上的一袋垃圾。 洛鸣山本想着，不管赵行有没有救他，他都要顶着赵行的厌恶和嫌弃一步步朝他靠近。 可他没想到赵行不仅救了他，还把他带回了白塔，赵行以为他当了别人的情人时，还用陌生、直白而粗暴的方式教育了他。 而之后的赵行，更是温柔得不像话。 赵行给他上药，给他买衣服，温柔地和他说话，喊他乖，摸他的头，还在被人偷袭时护着他…… 洛鸣山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端。 他好喜欢，但又生怕这些好事下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赵行看着洛鸣山清纯天真的神色，忽然感觉有点心虚。 为什么忽然对你好？ 自然是因为我心怀不轨想睡你啊！ 赵行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暗暗唾弃自己真他妈是天生的人渣。 赵行垂下眼不再看他，把那个鸡腿重新放回洛鸣山的饭盒里，语气平静：“你不喜欢我对你好吗？” “喜欢。” “那就多吃饭，少说话，你乖一点，哥哥会对你更好的。” 虽然略有些不解，但洛鸣山还是无知无觉地陷入了“好像突然被哥哥喜爱了”的开心里。 他低下头，乖乖开始吃饭，自然没看到身后的电子板已经是一片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洛洛啊，你长点儿心吧！” “男人为什么对你好？还不是他妈的想睡你！” “我哭了谁懂！” “渣男滚啊，还让美人乖一点，他已经够乖了，你还想让他怎么乖？！” “家人们，我没见过世面，这就是渣贱吗？昨天被你按到地上打，今天笑着说你对我真好啊。” “还是那句话，尊重祝福，渣贱锁死。” ………… 眼见某些弹幕分毫不差地猜中了赵行的心中所想，赵行顿时心虚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生怕洛鸣山转头看见，幸好洛鸣山很听话，乖乖吃饭，头也不抬，赵行也慢慢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赵行吃完饭，就和洛鸣山一起寻找B077，顺带寻找零碎任务的卡片。 半个小时之后，赵行看着手中的两张任务卡片，陷入沉思。 【请和任一同伴在镜头前深吻五分钟】 【请赤膊在镜头前表演一套武术】 这两张任务卡片分别价值三积分和两积分。 说实话，表演武术这个任务对赵行来说没一点儿难度。 但问题是第一个…… 赵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洛鸣山。 察觉到赵行的目光，洛鸣山立刻拿着手中的卡片走了过来。 “赵哥，我捡到的这些好像都不能用。”洛鸣山道。 赵行低头看了眼，确实是不太能用。 比如“解剖一只孕期姜黄鱼”“完整唱完《蓝星和平歌》”“跳完蓝星人第三十二套广播体操”……每一个都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 洛鸣山凑过去看赵行手中的卡：“赵哥，你捡到的卡是什么？” 赵行身子一僵，想把卡藏起来，但已经晚了。 看到赵行手中的卡片，洛鸣山忽然沉默了。 他盯着那张卡，看了至少有两秒，才抬头看赵行：“……赵哥，可以不做这个任务吗？” 赵行理解。 在镜头面前接吻五分钟什么的，确实有点过分。 赵行抬头看天，摸了一下后颈，语气尽量自然：“嗯……我也觉得这个任务不太好，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洛鸣山松了一口气，笑着从赵行手里拿走那张卡片，直接撕碎扔掉。 他继续看赵行手里的卡：“第二张卡的任——” 他声音戛然而止。 赵行晃了晃手中的卡：“哦，这个我准备现在就做。” 洛鸣山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僵硬：“……现在吗？” 赵行：“不然呢？” 赵行话音刚落，忽然就有几个直播监控球，“嗖”一下从远处飞了过来。 一共五个镜头，360度无死角地把赵行和洛鸣山围绕在了中间。 而旁边的电子板更是一片沸腾。 “啊啊啊啊啊这是我能看的吗？！” “快点快点快点！我已经开录屏了！” “不要啊！我不喜欢渣男糟蹋大美人！” “……”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赵行低头看向手中的任务卡，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接吻五分钟？ 不是？怎么会是这一张？ 等等，如果被撕掉的那个是表演武术的话……为什么洛鸣山不想让他表演武术，这不符合逻辑啊？！ 但赵行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想去思考为什么洛鸣山要撕掉他的武术任务了。 因为他脑子里只剩下接吻这两个字了。 要趁机行事吗？ 要假借任务的名义去实施自己宵想已久的畜生行径吗？ 赵行决定不做人。 “宝宝。”赵行揽住洛鸣山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他语气平静，表情正直，看起来很不像是个畜生：“我们没有积分了，你也不想我们晚上没地方睡吧。” 洛鸣山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赵行：“闭上眼睛。” 洛鸣山僵硬地闭上眼睛。 赵行深吸了一口气，把嘴唇贴了上去。 一秒，两秒，三秒。 后面的弹幕由期待变得不耐烦。 “啊，就这？” “深吻呢？” “他们不会就准备保持这个动作五分钟吧？” “十秒过去了。” “昨天晚上把嘴唇咬烂的劲哪儿去了？今天搞什么啊，这么纯情？” “怎么觉得这俩人……好纯啊。” “洛洛美人睫毛都在颤。” “F101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吗？” “我不太懂哈，为什么明明没动，F101胳膊上的肌肉却鼓起来了呢。”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 “卧槽，洛洛动了！” “摄像头呢？摄像头的摄像头怎么花屏掉了？！！” “啊啊啊啊啊不要！！！” “节目组！来修摄像头！啊啊啊啊！” “……” “有声音诶……” “妈的，听得我耳朵红了。” “摄像头摄像头！！！我要看我要看！！！” …… 【14号分频，五个摄像头由于受到不明的磁力影响出现技术故障，现已修复，为广大直播观众造成不便，敬请谅解。】 “谅解个毛啊，都他妈结束了！” “气死我！” 五分钟早已结束。 赵行背对着电子屏和摄像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手紧紧地捂着通红的脸，剧烈地喘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跑完一千米。 其实是被亲得差点儿窒息。 操……丢死人！ 赵行恨恨地捶一下石头。 转头一瞧，洛鸣山也神色恍惚地站在旁边，耳朵根都红的要冒烟，看起来比他还呆。 赵行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事情是这样的。 赵行刚开始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把洛鸣山哄得闭上眼之后，他就准备开始行动了。 可嘴唇一贴上去，他就瞬间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拿不准是该先伸舌头还是先张嘴。然后洛鸣山试探性地开始了一下，赵行立刻回过神来，又很快占据了主导权。 可洛鸣山像块石头，沉默地任他动作，身体紧绷着，好像在忍耐些什么。 赵行被他这反应弄得有点儿心烦，越发觉得自己是在趁火打劫，行事太过卑劣，于是他就想停下来了。 可没想到他刚准备分开，洛鸣山就咬上他的嘴唇，疾风骤雨般吻了过来，赵行被他吓到了，大脑一片发蒙，差点窒息而亡。 直到结束，洛鸣山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对不起，赵哥，我怕没到时间。” 赵哥：“……” 赵哥腿都他妈软了。 过了一会儿，赵行终于缓得差不多了，才哑着嗓子抬头看旁边的洛鸣山：“分数记上了没？” 洛鸣山在电子板上操作了一下，看了看，道：“摄像头出故障了，但还是记上了，三分。” 那就好。 赵行也转头看向电子板。 上面条条弹幕映入眼帘。 “啊……” “这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怎么是赵哥在腿软发喘？” “赵行不太行啊。” “……” 盯着最后一条弹幕，赵行气得磨了磨牙。 洛鸣山也很快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他皱了皱眉，看着弹幕，沉声道：“弹幕不要乱说话，赵哥很行的。” 赵行：“……” 第44章 洛鸣山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弹幕立刻得寸进尺地开起了黄腔。 “既然洛洛亲自认证了，那赵哥一定很行。” “传下去，赵行很行！” “多行啊，一晚上几次啊？” “洛洛是昨晚上实践过了吗，这么确定？” “……” 眼见弹幕越说越过分，洛鸣山抿着嘴唇不说话，但耳朵尖儿都泛上了红。 其实在K13区，赵行和洛鸣山也不是没被人这样调侃过，只是洛鸣山每次都会义正词严地解释：“我和赵哥不是那种关系。” 可现在，面对这些调侃，洛鸣山不但不反驳，还表现得那么心虚，脸红心跳的……好像昨晚上他们真发生了什么似的。 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赵行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好像亲眼看着自己种的青果一点点变红，再过不久，就能摘下来吃掉了。 赵行低低笑了两声，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上洛鸣山的手：“走了洛洛，别听他们瞎胡说。” 洛鸣山任赵行牵着往前走。 洛鸣山的手又嫩又滑，除了有点儿大，简直没有什么别的缺点，赵行牵得心猿意马。 赵行自己心情好，看洛鸣山时，竟觉得他的心情也不错。 微风吹拂，两人牵着手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赵行偶尔转头看向洛鸣山，却见他眼眸明亮，唇角弯弯，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开心和快乐，漂亮得不可思议。 赵行收回视线，脚步都轻快了些。 嗯……这就是养了个漂亮小美人的快乐吗？ 真好。 只是这种快乐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赵行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一棵树后面传来悉索的声响。 赵行立刻把洛鸣山拉到身后护着，一把从腰带里抽出激光枪，呵斥道：“出来！” 躲在树后面的人犹豫了一下，才发出了一声微弱的，略有些胆怯的声音：“……赵哥，是我。” 随即，一个熟人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谷小西？ 赵行皱了皱眉，放下举起来的枪。 但他依旧有些戒备，因此枪也没收回腰带，而是握在右手里，垂在身侧。 赵行眯起眼看他，语气有些不善：“你跟踪我？” “不是的赵哥，我是听说、听说你在这里……所以特地来找你的，我……我有事情想对你说。”谷小西慌忙解释。 “什么事儿？” 谷小西鼓起勇气道：“赵哥，听说您今天早上就因为一个游戏奖品被扣了不少分，也树了很多敌，形势很危险……我们天赫组的蒋哥一直觉得你是个人才，也不想你——” 赵行有点儿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 谷小西：“……蒋哥想跟你合作。” 赵行对那个用“共享性奴”来排除仿生人的天赫组没半点儿好印象，但他还是想知道这名蒋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他转了一下手中的激光枪，问道：“哦？他想怎么合作？” 谷小西：“蒋哥邀请你加入天赫组，并成为骨干成员，会给你最优的待遇，还会给你特权，让你免费享用组内的所有女奴……” 赵行嗤笑了一声，谷小西立刻顿住。 赵行懒洋洋道：“继续说。” 谷小西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只要你加入了天赫组，就不会有人再敢追杀你，而且蒋哥想与你合作完成下一个任务，到时候300积分的奖励会直接分给你100积分。” “条件这么好，那他想让我做什么？”赵行语气淡淡。 谷小西：“蒋哥想让你说出你是怎么找到仿生人的，还想让你说出蓝圣光祝福的秘密，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强迫。” 赵行：“就这些？” 虽然赵行依旧对合作不感兴趣，但这条件听起来未免也太大方了，像是在做慈善。 谷小西看了眼旁边的洛鸣山，低下头，小声说：“……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但这并不算是条件，只能算是天赫组的传统……天赫组会共享彼此的奴隶。” 赵行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旁边的洛鸣山抢先了。 洛鸣山面无表情地看向谷小西：“那你也被共享了吗？” 谷小西脸色立刻涨得通红：“才不是！我不是奴隶，我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 “哪些人？”赵行冷声打断他，“你觉得洛鸣山是什么人？” 谷小西被赵行的语气吓到了，他后退一步，小声喃喃道：“洛……洛鸣山突然出现在地面上，还被关在笼子里当成奖品，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赵哥，他会拖累死你的赵哥，他不值得……” “值不值得都跟你没有关系。”赵行眼神冰冷，“而且洛洛很聪明，也很厉害，没有发生你想象中的那种事情，你做了什么选择，准备以何种方式生存下去，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尊重你，但也请你尊重我的宝贝。” 谷小西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洛鸣山眼睛却变得亮晶晶的，他转头看赵行，声音又轻又软，里面的开心却几乎满溢而出：“我是哥哥的宝贝吗？” 赵行：“……” 赵行莫名觉得脸有点儿烫：“闭嘴。” 洛鸣山语气轻快地哦了一声。 赵行重新看向谷小西：“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没兴趣和他合作。” 赵行说完，就重新拉着洛鸣山准备离开。 可他刚拉着洛鸣山走了两步，洛鸣山就忽然平地被个小石头绊到，摔倒了。 他倒得那么义无反顾，甚至中途赵行想拉他都没拉住。 洛鸣山这一下摔得比较狠，手心都擦破了皮。 他仰头看向赵行，语气可怜兮兮的：“赵哥，我脚好像崴了。” 赵行蹲下去，试图触碰他的脚踝。 洛鸣山却瑟缩了一下。 赵行叹气：“那我背你？” 洛鸣山却咬了一下嘴唇，小声提要求：“可以抱着吗？” 赵行：“你确定要抱？你比我还高。” 洛鸣山：“……” 洛鸣山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野草，表情有些落寞。 赵行偏过头轻咳了一声，最终还是遵循他的意愿，把他横抱了起来。 嗯，有点沉，但还可以接受。 只是画面并不美观，若有人从正面看，估计还以为这是个行走的十字架。 还是个等臂的希腊正十字架。 直到走远，赵行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笑得弯了腰，笑得单腿半弯蹲在地上，笑得把整个头都埋在了洛鸣山的颈窝。 他忍俊不禁道—— “宝贝儿，假摔好玩儿吗？” 洛鸣山脸庞顿时红了起来。 他双手立刻撒开了赵行的脖颈，本来还想从赵行身上下来，但又因为被赵行抱着，反而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赵行还是笑得不行，直接坐到地上，把洛鸣山抱到怀里，凑到他耳畔调侃道：“洛洛宝贝，你怎么这么心机啊？” 洛鸣山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 其实赵行在洛鸣山不让他碰脚踝的时候，就猜到他根本没崴脚了，但直到洛鸣山非让他公主抱，赵行才想明白洛鸣山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 原来假摔不是重点。 重点是谷小西。 原来直到现在，他这位胆怯可爱，性子里还带着蛮不讲理的小霸道和占有欲的洛洛宝贝，还在为自己曾经抱着谷小西从他面前擦肩而过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洛鸣山被戳穿了谎言，不敢再去看赵行的脸色，只是垂下头，小声问道：“……是不是很招人厌？” 赵行抱紧洛鸣山的腰，把下颌抵在他肩膀上，笑了笑：“洛洛，你知道吗？当时谷小西也是装晕的。” 洛鸣山有些意外：“你知道还要抱他？” 赵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没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做，只是说：“可是为什么他装晕就不招人喜欢，可洛洛假摔就这么可爱呢？” 洛鸣山耳朵忽然就烫了起来。 他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下巴抵在了赵行的肩上，就这样乖乖地被赵行拥抱着。 他心脏砰砰直跳，唇角也一点点弯出了开心的弧度，他感觉心脏好像在这一瞬间生出了无数绵密的泡泡，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云层里，轻盈又温暖。 好喜欢。 可这世界上总有人想要打破别人的快乐。 洛鸣山抬起头，看向一百米外，藏在那块儿石头后面的那个人，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前段时间以D066的身份和赵行告别后，洛鸣山沉入地底下休息了两天，暂时养了一下自己的伤和亏空，如今只要不滥用能力，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因此，直接透过石头看见藏在后面的那个人，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洛鸣山暂时干扰了身边的摄像头，然后不着痕迹地拿起了赵行给他的静音枪。 躲在石头后面的那个地面女性似乎觉得时机已到，便拿出自己的短程迷你狙击枪，并从石头后探出了头。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刚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就一颗子弹就朝着她的脑门飞了过来，就好像等了她许久。 死前的最后一秒，她在狙击镜里看见了洛鸣山像被打扰了好事一样，略有些不耐烦的美丽脸庞。 和黑洞洞的枪口。 “噗嗤。” 是子弹没入皮肉的声音。 除此之外，这支特殊的手枪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近在咫尺的赵行都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洛鸣山满意地挑了挑眉，正准备收回枪，就发现了个漏网之鱼——谷小西。 谷小西站在七十米开外的地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看到洛鸣山发现了他，他一边捂住自己的嘴，一边流着泪摇头。 洛鸣山皱了皱眉，微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静音枪，将枪口对准谷小西的额头。 可因为谷小西朝他跪了下来，他不得不又调整了一下角度。 好烦，别他妈动了。 “什么声音？” 赵行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动，他转身望去。 洛鸣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枪。 幸运的是，由于谷小西正跪在地上磕头，此刻被草丛完全覆盖，赵行并没有发现他。 而这个聪明的小东西此刻听到动静，也没有大声尖叫，而是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却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赵行从地上站起来，拿着激光枪，浑身戒备。 他相信自己的耳朵，也相信此刻一定有敌人躲在草丛里。 洛鸣山跟上他。 就在两人离谷小西越来越近的时候，洛鸣山目光忽然顿住。 他停下脚步，踢开一个大石头，拨开掩护的干草，从40cm的小地洞里揪出来了一个小玩意儿。 “赵哥，找到了！”他语气天真又惊喜。 赵行回头：“找到什么？” “B077，仿生人。” 第45章 赵行眼睛一亮，立刻走过去看。 上次因为情况紧急，赵行用真明叶找出仿生人后并没仔细去看它，这回才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这个小玩意儿。 这仿生人身长只有20cm，翅膀是透明的，张开后有半米，看起来很像是个大蜻蜓。 此刻，它大半个身子都被洛鸣山掐在手里，浑身都在颤抖，满脸都是惊恐，看起来都快哭了。 如果不是赵行亲自见过它脑子里的电线和芯片，他是怎么都猜不出来这东西竟然是个仿生人。 真是太神奇了，和地底下那些机器人简直相差万里。 赵行兴致勃勃地观察了一会儿，捏了捏仿生人的小触角，开口问道：“说说吧，你为什么要伤人？” B077又惊又惧，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苏叶……他们非让我捅F078，我也不想的，我没办法……” 赵行：“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仿生人不能伤人，你为什么可以？” B077：“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是仿生人，我就是个普通的蓝星人，肯定是哪里搞错了，我不知道……” 赵行本来就没指望自己两三句话就能问出答案，现在看这仿生人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承认，顿时也没了耐心：“算了，还是杀掉吧。” 毕竟找出仿生人杀人的原因和杀掉仿生人都是300积分，没差。 说着，他掏出了自己的激光枪，对准B077的头颅。 B077大喊起来，语速飞快：“救命！救命！别杀我别杀我，我真的不是仿生人，我是蓝星人！我是羽族人，我叫白光羽，今年19岁，毕业于F市特级运输技术学院，我还有个亲戚在岛上，他叫小飞羽，我真的不是仿生人！” 赵行稍微移开了一下激光枪。 B077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真的不是——” “把它绑到树上吧，别用手拿着，待会儿要是爆炸了，可能会伤到你。”赵行对洛鸣山说。 B077：“……” 洛鸣山弯着眼睛笑道：“好。” 说完，他就接过赵行递给他的高科技弹力链，将B077紧紧地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砰！”赵行扣动扳机。 B077绝望地闭上眼。 “刺啦！” 能瞬间将钢铁切割成两半的激光射向B077的额头，B077额间瞬间被烧出一个洞。 空气中传来被烧焦的仿生皮的气息。 一个黑黢黢的高强度金属头骨露了出来。 B077呆滞地睁开眼。 旁边的弹幕立刻激烈讨论了起来。 “真的是仿生人啊……” “我去！什么鬼！” “这是什么金属？竟然连Z35激光枪都打不碎？” “这仿生人还怎么杀？” “等等，快看B077的表情……” ………… B077发现自己没被打死，先是狂喜，然后是震惊。 它喃喃道：“……怎……怎么可能？不对呀，不可能，我不可能是仿生人啊……” 它忽然疯狂了起来，朝着镜头大喊：“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来参加这个游戏！妈！我要出去，我不是仿生人，救救我，我要出去！” 赵行被它爆发式的表演惊到了。 他轻啧：“这演技都顶得上专业演员了。” 洛鸣山：“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眼泪。” 赵行点点头。 确实。 虽然B077好像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里似乎也有泪光，可仔细一瞧，那所谓的“泪光”完全是眼球儿在反光，根本就没有泪。 除了这一点，B077表现得十分完美，那种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绝望痛苦的状态呈现得那叫一个动人，赵行都有点儿不忍心下手了。 不忍心归不忍心，300分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在B077痛苦挣扎的时候，赵行先后尝试了手榴弹、手枪、匕首、激光长刀，然后发现—— 妈的！这玩意儿根本就杀不死！ 而且在手榴弹彻底炸毁了B077身上的人造皮之后，B077的整个身体都发生了变异，它的翅膀和“皮肤”完全脱落，身上的坚硬无比，连激光枪都切不断的新型金属开始自动旋转变形，最终把它整个包裹了进去，成了一个拳头大的金属球，刀枪不入。 赵行越试越惊骇。 这玩意儿要是起身反抗，就凭它这身刀枪不入的功夫，赵行耗也得被它耗死。 好在这名仿生人入戏很深，如今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个仿生人的现实，它没有半点儿逃跑或者反抗的意识，反而停在原地，瓮声瓮气地哭着。 可它现在五官也没有了，也就是个铁球儿，哭起来只是有点吵罢了，激不起人的半分怜爱之心。 既然弄不死，赵行只好收起武器，重拾耐心，准备好好探讨一下这仿生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把高科技弹力链变成网兜的样式，把B077网起来：“好了，别哭了。” B077：“呜呜呜呜呜原来我是个仿生人，原来我连人都不是，我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你把我杀了吧，我不想活了……我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赵行：“……” 我倒也想杀了你。 这不是杀不了吗？ 就在B077要无休无止地哭下去的时候，洛鸣山忽然说话了：“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仿生人吗？” B077哭声戛然而止。 洛鸣山语气平静，却难得地很有说服力：“依照你所说的话，你是一个普通的蓝星人，有名字，有过去，有亲人，可现在的事实是，你的身体完全是一个仿生人的身体，这和你的记忆不符，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B077哽咽道：“……我……我想知道。” 赵行赞赏地看了洛鸣山一眼。 洛鸣山开心又腼腆地笑了笑。 赵行接过话题：“既然你说小飞羽是你的亲戚，那咱们先去找他，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 小飞羽这个名字赵行是记得的。 他刚来岛上的时候就是这玩意儿假冒广播，给他们F组的人开了一个“吃人游戏”的玩笑，赵行现在还心有余悸并对他怀恨在心。 B077哼唧哼唧，有些不愿意：“我不想找他，昨天事发后我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他，结果他翻脸不认人，第一时间就想来抓我，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亲情了，只剩下积分。” 赵行：“放心，这回是咱去抓他。” B077：“……” B077忽然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两个恶霸，小声说：“你们不会对我不利吧？” 赵行：“拜托，仿生人小弟弟，我都杀过你了，还能怎么对你不利？你又杀不死。” 也是。 B077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本来它是很惜命的，可自从知道自己是个杀不死的怪物仿生人之后，它反而不怎么想活了，更想知道真相。 赵行路上拿着枪指了好几个人的脑袋，才问出小飞羽的所在地。 在去找小飞羽的路上，B077向赵行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它叫白光羽，今年十九岁，单亲家庭，母亲在别人的庄园里当花匠，家境普通。 它从小就是《F101》节目的忠实观众，也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在里面大杀四方，赢得奖金，挣得盆满钵满，成为大明星，让母亲辞职，过上幸福美满，财富自由的生活。 因此它不顾母亲劝阻，执意参加了节目，并在游戏开始的第一天见证了世界的残忍和自己的无能，从此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在里面混日子。 可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那见鬼的仿生人。 “我甚至可以正常吃饭！”B011操纵着自己的球形身体在网兜里滚了滚，语气愤愤。 赵行把提着网兜的那只手伸远了些，凑在洛鸣山的右耳边，小声说：“洛洛，你觉得它是在演吗？” 洛鸣山脚步顿了一下。 他忽然绕到了赵行的右手边，从他手里接过了装着B077的网兜，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赵行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它没必要演。” 他们现在根本就没办法杀掉这个仿生人，它完全可以逃跑，可它却为了寻找所谓的“真相”愿意和赵行一起行动。 而且，如果仿生人不能伤人是定律的话，那么，一个不知道自己是仿生人的仿生人，是不是就可以打破这个定律呢？ 赵行眼睛一亮。 难道“仿生人不知道自己是仿生人”就是问题的答案吗？ 虽然这个答案看起来过于简单，但赵行还是想试一试，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回答错误要扣十积分，赵行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B077的帮助下完成了几个需要本土知识的随机小任务，攒够了10分，然后才对着摄像头说出自己的答案。 电子板：“嘀！F101答案不完善，扣2分。” 不是答案错误，是答案不完善。 而且只扣了两分。 赵行对此很满意。 至少他现在知道了，这个仿生人没在演戏，而是真的觉得自己是蓝星人。 看来他寻找答案的方向应该是…… “为什么这个仿生人不知道自己是个仿生人？” 以及…… “这个仿生人和真正的白光羽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飞羽虽然是B077的亲戚，可他看起来要比B077混得好，据B077所言，小飞羽现在已经是天赫组的骨干级成员。 赵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像是个监工似的拿着长鞭飞行在七个奴隶中，和同伴一起监督这些奴隶去完成卡片上的任务，以此获得积分。 而奴隶们获得的积分，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小飞羽转走。 当然，这些奴隶做的任务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 有人需要裸奔，有人需要吃土，有人需要像尸体一样趴在地上，被同伴踩在背上跳绳，还得是双摇。 这些人出卖自己的身体，汗水和尊严，去赚取卡片上微不足道的一分两分。 而他们得到的积分却会全部进入到其他人的口袋里，自己一分也捞不着。 原来，这就是天赫组运营的方式。 赵行观察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让B077引小飞羽出来。 B077操纵自己的身体，咕噜噜地从草丛里滚了过去，直接滚到了小飞羽的面前。 他太小，也太不起眼，滚起来像是个石头，小飞羽根本没在意，还在和自己那个吃人的同伴大胖丁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直到B077在大胖丁宽厚的脚掌上撞了三下，才引起两人的注意。 大胖丁凶狠地张开自己的大嘴，小飞羽警惕地竖起了自己的长鞭，那把软鞭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把小长剑，直指B077：“你是什么东西？！” B077开了口：“飞羽哥，我是白光羽啊，我有话想对——” B077话没说完，小飞羽就一脸兴奋地举着自己的长剑刺了过去。 那把剑差点儿被刺弯。 小飞羽一脸震惊，随后也像赵行一样尝试了多种武器，结果什么枪啊，刀啊，炸弹啊，匕首啊，轮番上结果全都不管用。 那大胖丁甚至把B077吞了进去，但没一会儿又一脸菜色地把B077吐了出来。 遭了这一番攻击，B077不但没遭到一点儿损伤，反而看起来比原来更光亮了一些。 小飞羽磨了磨牙，对大胖丁说：“要不你去把蒋哥叫来吧，就说找到仿生人了。” 大胖丁点了点头，挪动着庞大的身躯离开了。 B077按照赵行教他的话术说：“飞羽哥，你把谁叫来都不管用的，没人能杀死我，但我是真把你当哥哥，有话想对你说，你要是不想听，我就走了。” 说着，他就作势要离开。 小飞羽果然有些紧张地跟了上来：“你等一下。” B077继续往前滚：“我们去前面那棵树后面说吧，这里人太多了，我说的话不想被别人听到。” 小飞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但走之前，他又随机点了一个奴隶，给他递了一把匕首，让他暂代监管。 那奴隶郑重地接下匕首，满脸都是被主人看重了的惊喜。 小飞羽刚跟着B077走到丛林深处的树后面，就被伺机以待的赵行一把扑倒在地上。 赵行先是一拳把他打蒙，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就拿着弹力链把他绑在了树上。 小飞羽激烈地挣扎了起来，还开始大声叫喊怒骂，但被赵行锤了几下脑袋之后就安静下来了。 小飞羽：“你……你们想干什么？F101，你、你和仿生人是一伙儿的？” 赵行：“我就问你几句话，你给我好好答，回答让我满意了，我就放你走，让我不满意了，我就让仿生人弄死你。友情提示，这玩意儿杀人可不扣分。” B077小声说：“可是，他是我堂哥……” 赵行摸了摸它光滑的小脑袋：“乖，你现在是仿生人，你没哥。” B077不说话了。 小飞羽却明显乖了很多：“我……我知道了，我回答，你问什么我都回答。” 赵行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一一回答了。 关于白光羽的身份背景，他的答案和仿生人B077的差不多。 白光羽是他的一个远房堂弟，平时并不熟，只是一起来报名参加这个节目，而且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他俩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赵行：“既然你俩是亲戚，那么在游戏里互相照顾也挺好的，为什么要和他分道扬镳？” 小飞羽：“他实在是太蠢了，又蠢又笨，摘个果子都会受伤，只会拖我后腿……” “受伤？”赵行抓住关键词并下意识地看了B077一眼。 来的路上，他也有问过B077，既然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仿生人，那它难道没有注意过自己不会受伤，不会流泪的体质吗？B077回答说，进入游戏之后，它就不记得自己有受过伤。 小飞羽点了点头：“对，是游戏开始前的热身任务，让摘悬崖上的果子，他没摘到，还受了伤……” 他顿了一下，说：“所以，它才不是我弟，我堂弟明明是个蓝星人，会流血，会流泪，还会在别人的威胁下捅人，所以我堂弟肯定是被这个仿生人调包了！” 赵行：“是吗？你觉得你堂弟捅完人之后被仿生人调包了？” 小飞羽点了一下头又顿住，表情有些尴尬：“……但是，我这样回答仿生人伤人的原因，却被扣了十分。” 赵行看向B077：“摘果子受伤这件事情你有印象吗？” B077想了一下，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有的！我想起来了！我是在摘果子的时候被旁边的石头划破了手指！” 小飞羽表情复杂：“你竟然连这都知道？” 赵行则陷入沉思。 由此可见，摘果子受伤的是真正的白光羽，而在游戏中捅人的却是仿生人。 那么白光羽确实是被仿生人调包了，而且还被仿生人继承了记忆，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调包的呢？ 赵行：“摘完果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飞羽：“这我就不知道了，摘完果子后，我觉得他特别蠢，就没再和他一起行动了，我自己行动比和他合作强100倍，我还获得了热身游戏的胜利得到了那个话筒呢……” B077往前滚了一点点。 就好像是一个人沮丧地垂下了头。 明明是个球儿，赵行却意外察觉到了它低落的情绪。 赵行又摸了下它的脑袋：“你说，摘完果子之后，你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B077在地上滚了两圈，语气闷闷的：“我不知道……我，我一点都没印象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赵行觉得它应该不是装的。 毕竟在小飞羽提起堂弟摘果子受伤这件事之前，B077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看来这个仿生人会自动抹除会暴露身份的“记忆”。 等等，那这是不是也说明摘果子这件事也是个可能会暴露身份的重要记忆？ 赵行立刻问道：“你们是在哪儿摘的果子？带我去看看！” B077：“在南面的一处悬崖边，离这里不远。” 小飞羽小声：“那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赵行点了点头，给他解开了绳子。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但说话还是要算数，而且这人确实还挺配合的，还给了他重要线索。 小飞羽得了自由，“嗖”的一下就飞没了，简直一秒也不敢多待。 可赵行刚准备带着洛鸣山和B077离开，就有一阵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转瞬之间，七个奴隶就将他们三人层层围住，一个人拿着匕首，剩下六个全都赤手空拳。 B077表情惊恐：“完了！我差点忘了！堂哥还有个技能可以千里传音，这肯定是他叫来的。” 它话音刚落，小飞羽就飞了回来，背上还背了一个30cm长的棍子。 他把那30cm的棍子掰成六节，分到六人的手里。 他重新看向赵行，语气再也没有不久前的惊惧恐慌，反而带着兴奋的，恶劣的，愤恨的笑意—— “你们七个人，谁要是能第一个伤了他，我就提高谁的等级，把他从三级奴隶变成一级奴隶，还会奖励他一把刀。” 赵行飞快把洛鸣山拉到身后。 小飞羽：“对了，别害怕，这人身上的积分根本不足以使他杀掉你们，所以你们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往前冲就好了。” 他这话纯属放屁，真遇到了生命危险，谁还管积分？ 可那群奴隶天天被人骂“价值10积分的废物，老子随随便便就弄死你们”，如今一听到这个人连10分都没有，顿时就亢奋了起来，好像真的觉得无所畏惧了。 他们相继按下短棒按钮，原来每一个短棒都是一把激光刀。 这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高端武器，但是又令他们信心备增，他们举着激光刀，一步一步地朝着赵行围了上去。 赵行大喊：“喂，你们是不是被奴役傻了？你们手里都有这种武器了，为什么不直接跑或者反抗，反而过来对付我？” 那些奴隶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步步逼近。 赵行咬了咬牙，摸向了腰带中的幻境珠。 可这幻境珠他从来没用过，根本没把握能瞬间拖住对面所有人，还带着洛鸣山一起逃跑。 他一边去拿幻境珠，一边抬头看着小飞羽，转移他的注意力：“小鸟人，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这边可有个仿生人，它杀人可是不需要扣积分的，你不怕它生气，把你们全都弄死？” 小飞羽嗤笑一声：“它？这仿生人性格和我那个废物弟弟一模一样，你指望它杀人啊，做梦吧！它可是那种亲妈被人上了，还只会躲在窗户边哭的软蛋，你指望它——” “——你闭嘴！！！”B077忽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随即，这个圆球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身上的金属不断变形，变成了一把尖利的匕首，然后迅速地朝着小飞羽刺去！ 小飞羽惊恐地往后飞去，可B077的飞行速度快得无人能及，而且它不躲避任何遮掩物。 只见它穿透巨石，穿透树木，穿透挡在小飞羽前面的那名奴隶的肩膀，最后彻底穿过小飞羽的喉咙！ 小飞羽细细的脖颈顿时多了一个大大的洞。 好像整个都空掉了，只剩下两侧薄薄的皮。 他不甘心地睁着眼，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了下去。 尸体在落到地上那一刻，断成两半。 一半是身子，一半是头颅。 激起两圈尘土。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 洛鸣山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刚拿出来的枪收了回去。 剩下的六个奴隶看着小飞羽的尸体，动都不敢再动。 赵行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松开紧握着的，洛鸣山的手，笑着对众人说—— “好啦，你们的主子死了，你们还要继续吗？” 第46章 赵行话音刚落，又是一串脚步声匆匆响起。 转头一瞧，竟是天赫组的那名“蒋哥”。 旁边还跟着大胖丁，谷小西和两三个属下。 那蒋哥看见小飞羽的死相，顿时被骇得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死死地盯着赵行。 谷小西则看了眼洛鸣山，吓得一哆嗦，迅速垂下头。 蒋哥握紧了手中的枪，沉声道：“是你杀的？” 赵行耸了耸肩：“我哪儿有这本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旁若无人地拉着洛鸣山往前走。 走到小飞羽尸体后的那棵树旁，他才停了下来。 B077如今还是匕首的模样，浑身浴血，半个身子都插在树干里，微微发着抖。 不知道是没消气，还是反应过来后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 赵行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握着那把匕首的刀柄，轻轻松松往外一拔—— 拔不出来。 赵行：“……” 赵行用力一拔，还是拔不出来。 赵哥略有些面上无光。 就在他考虑着拿激光枪把树给切了的时候，洛鸣山忽然握着那个刀柄，然后毫不费力地把匕首拔了出来。 赵行：“……” 赵行忽然有一种“被老婆比下去了”的诡异的耻辱感。 赵行瞥了洛鸣山一眼：“几日不见，洛洛力气好像又变大了？” 洛鸣山愣了一下，转头朝赵行笑：“不是，是因为赵哥本来都快把刀拔出来了，我只是借力而已。” 虽然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但赵哥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些许满足，暂时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嗯……虽然洛洛个子又高，力气又大，手也不小巧，但胜在脸庞漂亮，性格贤惠，还是很符合赵哥喜好的。 蒋哥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压抑着怒气，问道：“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难道是那把刀自己杀的人不成？” 赵行：“对啊。” 赵行没怎么搭理他，反而拿着匕首往树干上蹭了蹭，勉强把那些血蹭掉，他拍了拍匕首的刀柄说：“乖宝，别哆嗦了，不就是杀了个人渣吗？” 乖宝？ 洛鸣山看了赵行一眼，皱了皱眉，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蒋哥立刻把视线移到那个刀上，这才惊奇地发现那把匕首确实在抖。 蒋哥：“……仿生人？” B077也在这个时候变回了圆球的模样，乖乖地蜷在赵行的手心里，声音都打着战：“我……我把我堂哥给杀掉了呜呜呜……” 赵行嗤笑：“你真把那傻逼当哥呢？” B077还在呜呜呜，赵行瞬间就没了耐心，随手把B077扔给洛鸣山：“你安慰安慰它，让它别哭了。” 洛鸣山捏了一下手中的圆球，语气低沉：“别哭。” B077忽然感觉到一股诡异电流流遍它的身体，它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哭泣也忘了。 赵行再次赞赏地看了洛鸣山一眼。 嗯，洛鸣山这贤内助当得不错。 如果他能继续表现得这么好，也不是不能娶回家当老婆。 ……嗯？ 察觉自己这一想法，赵行脚步忽然一顿，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才20岁，娶什么老婆？ 难道是这两天过得太颠沛流离，让他年纪轻轻就开始向往安定生活了？ 赵行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扔了出去。 赵行没再理后面那堆人，而是牵着洛鸣山直接往前走。 大胖丁看见同伴横死，罪魁祸首却正在大摇大摆地离去，顿时眼都红了，他看向蒋哥，粗声粗气道：“他们带走了仿生人！仿生人还杀死了小飞羽，我们就不管了吗？！” 蒋哥磨了磨牙，死死盯着赵行的背影。 这F101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得了蓝圣光祝福，得了绝色无双的美人，还得了仿生人这种大杀器……他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全天下的珍奇好物，全跑到他手心里去了？！ 蒋哥收回来视线，冷声对大胖丁说：“怎么管？你能杀得了仿生人吗？” 说完，他不再理大胖丁，而是走到那群奴隶面前，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一丁点儿细节都不要漏下。” 南边的那个悬崖离这儿确实是不远。 赵行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就走到了地方。 这悬崖看起来十分险峻，向下看去，是一片无比巨大的石柱群，那些石柱高耸陡峭，排列密集，像是入海的瀑布，让人还没走近，就心生退却之意。 B077说：“就是这儿，我当时就是在这里摘的果子，不过没有摘到，还受了伤，那果子可好看了……” 赵行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去，往下一瞧。 不过，他可没看见什么好看的果子，只看到了光秃秃的石壁。 B077也歪了歪圆球头：“……难道是被别人摘走了？” 赵行看向B077：“摘完果子之后的记忆，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B077：“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没摘到果子，还受了伤，然后……然后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那就说明B077摘完果子之后，一定还发生了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这个仿生人对这段记忆进行了抹除和清洗。 会是什么事情呢？ 是摘完果子之后，仿生人就把白光羽调包并继承了他的记忆吗？ 那真正的蓝星人白光羽呢？ 是不存在了吗？是死了吗？是死了之后以记忆的形式在仿生人的脑子里“永生”了吗？ 那么……他会有“尸体”吗？ 赵行：“我们就在这附近找找吧。” B077语气天真：“找什么？” 赵行不好对它直说“找白光羽的尸体”，只是含糊其词道：“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赵行刚准备转身，离这个悬崖远一点，耳边就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微弱的呼吸。 但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赵行愣了一下，慌忙停住所有动作，闭上眼，平心静气，认真去倾听。 可他却右耳灼烫什么也听不到。 赵行睁开眼，摸了一下耳朵。 洛鸣山：“怎么了？” 赵行看了一眼摄像头，让洛鸣山附耳过来。 洛鸣山很乖地把左耳凑了过来。 赵行对洛鸣山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他说：“我有一天一觉醒来，右耳朵忽然变得特别灵敏，能听到很多常人听不见的声音，刚刚我好像还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呼吸声。” 洛鸣山眼睛亮晶晶的：“好神奇，赵哥好厉害！” 赵行被他的目光看得飘飘然，轻咳了一声，摸了一下耳朵说：“就是这功能有点不稳定，一会儿有用，一会儿没用的，比如说那呼吸声，我现在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洛鸣山：“是吗……赵哥，我可以摸一下吗？” 赵行很明白他这种好奇的状态，毕竟自己刚知道自己右耳能力的时候，也摸了好久。 他大方地把右耳朵凑过去：“摸吧。” 洛鸣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赵行的耳朵。 可指尖与耳朵接触的那一刻，赵行忽然打了个哆嗦，感觉被电了一下。 洛鸣山慌忙收回手：“怎么了？” 赵行：“没事儿，静电。” 可赵行刚说完话，就又听到了那道呼吸声，他朝着洛鸣山“嘘”了一声让他不要说话，继续侧着耳朵倾听。 这回，那呼吸声就听得清楚了很多。 ……好像来自悬崖底下。 很微弱，像是一个昏睡的病人。 赵行立刻对洛鸣山说：“我们去悬崖底下看看。” 把弹力链紧紧系在一棵树上，赵行顺着那道呼吸声向下攀爬，洛鸣山也紧随其后。 B077也被赵行放在了腰带里。 顺着耳朵里那道呼吸声，赵行很快就在悬崖的半山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掰开遮挡山洞口儿的树枝，赵行稳稳跳到了山洞里，并朝着上面的洛鸣山伸出了手，把他也接了下来。 两人并肩走在山洞里，没走两步，赵行就找到了呼吸声的来源。 在这个小山洞的最深处，在一块大大的石头上，沉睡着真正的白光羽。 ……原来他没死。 白光羽不但没死，嘴里还被人塞了一个大大的营养棒，可以保证他十天十夜不吃饭都饿不死。 与此同时，他的眉间还奇怪地贴了一个金属小圆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里最震惊的当属B077了。 它从赵行腰带里跳出来，朝着白光羽的身体滚过去：“这……这是我的身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睡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行也十分好奇。 他走到白光羽的身体旁边，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他觉得关键点可能就是这个蓝色的金属圆片，可他又不敢擅自行动，怕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可就在他犹豫间，洛鸣山忽然伸出了手，摘掉了金属圆片。 就在金属圆片离开白光羽皮肤的那一刻，白光羽像是被惊醒般睁开了眼，而身旁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圆球儿也在同一时间像是突然没了电似的，滚落在地上。 赵行被他突然睁眼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又很快稳定了一下心神，伸出手在白光羽眼前晃了晃：“白光羽？B077？是你吗？” 白光羽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忽然哭了起来：“哇……哇好可怕，呜呜呜……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我变成仿生人了呜呜呜好可怕……” 赵行：“……” 洛鸣山则盯着手中的金属片儿看了两眼，然后拾起了地上那个暗淡无光的金属球。 把这两个东西同时拿在手里时，他忽然感受到了这两个东西之间存在一种类似于磁铁正负极之间一般的吸引力。 洛鸣山试探性地把金属片儿往金属球上放，可两者中间还相差5cm的时候，金属片儿就直接被金属球吸了过去。 瞬间，金属球儿浑身上下都裹上了一层耀眼的蓝光。 但除此之外，这东西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这时候，白光羽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一些曾经被忘记的记忆，并艰难接受了自己曾经短暂地变成了仿生人的事实，开始陈述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游戏开始前的热身运动中，他没有摘到那个果子，很沮丧。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他又重新飞到悬崖边去摘果子了。 那个果子之所以难摘，是因为果子旁边盘旋着一只很凶的咬人蜂，白光羽虽然摘了果子，但也被咬人蜂咬伤了翅膀，从悬崖上跌了下去。 可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妈妈送给他的一把匕首却忽然变成一张踏板，紧紧贴着他的鞋底，并把他从悬崖底下托举了上来，送到了这个山洞里。 紧接着，那把匕首又变成了一个球，球上浮现出一个蓝色的金属片，飞到他的额头上，并让他转瞬之间就失去了意识。 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仿生人，并出现在了游戏里。 “是这个吗？”洛鸣山递出了手中泛着蓝光的金属球。 白光羽：“对对对！就是这个！” 赵行沉思：“所以，你的身体在这里，意识却被接入了仿生人的身体里？而这，也是仿生人能够伤人的原因？” 所谓的仿生人，并不是真正的仿生机器人，而是被套了一个仿生人的壳子，内里全部由真人操纵。 就像是地下世界里，A109班那个由人工操作的机器人教师一样。 但又有所不同，地下城的机器人教师只能完成简单的动作，如同一只钢铁傀儡。 而这个金属球却能完全仿人，甚至能做到连本人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仿生人。 除此之外，这位高级仿生人不会被任何武器伤害。 如果每一个人都拥有一个这样的金属球，如果每一个人把意识接入仿生人的身体，是不是从此以后，便不伤不死，即为“无敌”。 赵行喃喃道：“……地面上的科技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 白光羽语气比赵行还茫然：“不……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科技产品。” 赵行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这把匕首是你母亲送给你的？” 白光羽：“是的，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 白光羽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飞了起来，飞到了洛鸣山手边，认认真真地开始打量那个圆球。 最终，他在金属球上面的那个蓝色的金属圆片儿上，看到了一个浮雕的英文字母——“L”。 白光羽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垂头丧气地跌落在地上。 他捂住脸，声音闷闷：“是这样啊，原来是洛氏。” 赵行：“什么洛氏？” 白光羽：“洛氏是个家族企业，主攻科技，在整个蓝星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我母亲在洛氏一个旁支家族的庄园里当花匠，看来这个东西……是庄园的主人给她的。” 白光羽仰头看天，语气低落：“可是……那个主人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厉害的东西呢，他不会这么好心吧？” 白光羽话音刚落，赵行任务完成的广播就毫无征兆地在全岛范围内响起，吓了赵行一跳。 也是在这个时候，赵行才忽然发现他身边竟不知不觉地围绕了四五个摄像球，而且还有更多的摄像球正在从外面涌进来。 与此同时，一阵刺眼的光从头顶射来，一个大大的闪光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在山洞的顶端，将昏暗的山洞照得亮如白昼。 光线一亮，赵行才发现，山洞的角落竟然还有一个电子板。 这阵仗够大，不会还要他说什么获奖感言吧？！ ……不用了吧，又不是第一次游戏胜利了。 而且在这次的任务中，他纯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根本就没有展现出自己应有的智慧和身手。 赵行摸了摸下巴，有点为难。 不过转头看电子板，弹幕上倒没有几个人讨论赵行游戏胜利的事情，反而都在讨论洛氏和那个金属球。 “我还是想不通F101是怎么找到B077的，高度怀疑他是节目组的托！” “金属球的功能到底是节目效果，还是真实的？请节目组正面回应！” “忽然觉得好可怕。” “如果有人拥有了这个金属球，是不是就能杀掉所有想杀的人了？！” “只有我想拥有这个球吗？” “话说，没人注意F101又胜利了嘛……” “呜呜呜呜洛洛大美人在灯光下更好看了！” “又是洛氏的产品，早期买洛氏股票的人都赚疯了吧？” “去洛氏官网上搜了，没这个东西啊？” ………… 就在头顶的闪光球一亮一暗的，像是要表演灯光秀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拿着话筒的英俊男人忽然出现在洞口，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小岛上的每一个电子板都开始转播这个洞内的场景，每一个选手，每一个观众都能看见这个男人一步步出现的场景。 这阵仗，简直要和当时洛鸣山出场差不多了。 当然，颜值还是差些的。 弹幕自动调节透明度，但还是密密麻麻的，沸腾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羽利斯大人！” “我的偶像！” “是羽利斯！羽利斯！羽利斯！” 赵行原来在弹幕里听过羽利斯这个名字，知道这个人好像是个大明星，而且是一个可以给予他人蓝圣光祝福的高级蓝星人，除此之外，他就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赵行习惯性地保持警惕，而这种警惕之心在羽利斯似笑非笑地看向洛鸣山时达到顶峰。 赵行移了一下步子，挡在洛鸣山面前，面无表情地与羽利斯对视。 羽利斯挑了挑眉，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正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直到走到赵行面前，他才停下步子，语气彬彬有礼：“抱歉，在下不是有意打量您的美人，只是，您能让他把那个球给我吗？” 弹幕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F101是不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觊觎他的美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替赵哥尴尬一秒。” “F101下意识地把洛洛挡在身后那个动作谁懂？好A！” “论F101和洛洛美人颜值到底有多顶，和以颜值著称的顶级明星羽利斯站在一起，竟然一点儿都没输！” “滚啊，不要什么东西都来碰瓷我的羽利斯哥哥！” “虽然我是羽利斯粉，但客观来说洛洛更好看……” “假粉滚出！” “羽利斯和赵哥还能比一比，和洛洛比就算了吧。” “这三个人站在一起，我竟觉得羽利斯输了，是审美疲劳了吗？” “……” 虽然很多弹幕都在替赵行尴尬，但赵行一点儿都不尴尬。 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回头，只是伸出了个手，洛鸣山就把球儿递到了他手上，连头也没有往外探，很乖，很听话。 赵行把球扔给羽利斯，语气冷淡：“可以了吗？” 羽利斯觉得这人下一句话就是：还不快滚。 羽利斯很有职业素养地维持着笑容：“可以了，谢谢。” 说完，他就拿着这个球，走到了闪光球下，电子板前，摄像头围绕的正中央，然后站定。 他向摄像头展示这个球，举着手中的话筒，开口道：“想必大家通过刚刚的游戏内容已经了解这个金属球了吧？” “了解了解，太可怕了。” “羽利斯大人是兼职主持人来为我们讲解的吗？” “是的，”羽利斯笑了笑，“我是来为大家讲解的，但不是主持人，是代言人。” 羽利斯拿出了一个遥控器，在手中按了一下，闪光灯暗了几度，而一个巨大的光幕瞬间就出现在他身后，光幕亮起，并开始播放着有关金属球的动画。 羽利斯：“这个金属球是洛氏集团新研究出来的产品，如今全球只有这一颗，编号为X01。如大家所见，只要使用这个金属球，就能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仿生人体内，从此刀剑不入，无坚不摧，在战斗中会处于无敌状态。” 光幕呈现出B077被赵行“百杀不死”的画面。 羽利斯：“除此之外，它的战斗力更是十分惊人。” 光幕上出现B077杀死小飞羽的血腥场面。 羽利斯：“但它的功能远不止于此，在我们的计划里，X01的功能将会进一步完善，它如今已经可以像人一样进食，以后还会像人一样哭泣，流血，最后和真正的躯体几乎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它比人强大，比人坚韧，比人战无不胜。 “人和神的区别是什么？人有生老病死，而神不死不灭。为了获得更漫长的生命，更强劲的体魄，我们改造自己的躯体，装上机械的骨骸，穿上最高科技的服装，建造最坚韧的铠甲。可是我们为什么不用最简单的方式，一步到位，获得最强大的力量呢？你的机械手臂不能让你战无不胜，但X01可以。你的防护服不能让你无坚不摧，但X01可以。 “甚至，当你的躯体已经无法承受你的年迈和病痛时，只要你永远把你的意识接入X01体内，你就能重获生命，并得到真正意义上的——” 羽利斯顿了一下，他看着已经明显激动起来的弹幕，轻飘飘地吐出了两个会令所有人疯狂的字。 “永生。” 弹幕彻底沸腾。 隔着一层电子板，仿佛都能听见那边人的尖叫。 赵行凑到洛鸣山耳边，小声说：“像传销。” 洛鸣山失笑，低声道：“哥哥不心动吗？是永生啊。” 赵行：“狗屁永生啊，把自己都变成机器人了，那还算是活着吗？” 他撇撇嘴：“那个金属球要是送给我当武器，我肯定心动，但是要让我变成那个球，还是算了吧。” “是吗？” 洛鸣山看向羽利斯手中的金属球，若有所思。 羽利斯温文尔雅地笑了笑，继续道：“大家不要激动，X01现在只是个概念型产品，还难以量产，但已经开通了X01的预约系统，如果您心动，可以点击右下方链接进入预约……” 弹幕：“啊……所以我把节目看了那么久，是看了个广告？！” 看见那条弹幕，赵行脸上看热闹似的懒散表情忽然僵了下来。 ……这是个广告？ 对，这他妈是个广告！ 他辛辛苦苦做任务，杀了那么多人，还差点被那么多人杀，每天呕心沥血，累死累活，原来都他妈是在为这个破烂玩意儿打广告！！！ 该死的资本家！！！ 弹幕短暂地质疑了《F101》这种在广告里穿插节目的行为之后，又很快活跃了起来。 “好想要这个金属球！” “太牛逼了，洛氏牛逼，不愧是蓝星第一科技巨头！” “我真的好心动啊！” “朋友们，我去预约了，等我好消息。” “……” “朋友们，我回来了，一个亿。” “……” “感谢价格侠。” “我无了。” “去看了一眼，预约要交定金，定金是三千万，但现在已经有三位数的人预约了。” “真他妈有钱啊！操，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啊，原来有钱就能获得永生吗？” “……” 就在这时，羽利斯手中的金属球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它在空中不断地变换形态，然后变回了一把匕首，横冲直撞地捅在洞穴的石壁上，直接捅飞了出去！ 弹幕激起一片问号。 羽利斯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两分钟后，弹幕开始疯狂刷屏。 “卧槽！” “X01疯了！在外面疯狂杀人！” “刚刚点进一个分镜，血流成河，好可怕！妈啊！！！” “最新消息！《F101》这座小岛要被封闭了，因为怕X01跑出去。” “妈妈！我害怕！” “洛氏要完。” “小岛要被彻底封闭！里面的人会不会被X01全杀光啊？！！” 第47章 从山洞里出来，赵行才知道弹幕所言非虚。 今天下午的南悬崖是整座小岛上人群最为集中的地方。 有人是为了看热闹，有人是为了一睹羽利斯的风采，有人则纯粹是想观摩一下价值一亿的X01到底是什么模样。 而现在，这些人全成了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每具尸体身上只有一道贯穿伤，要么出现在头颅，要么出现在脖颈，要么出现在胸口。 一击致命，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赵行所在的方位地势低，鲜血从四面八方流了过来，让人躲闪不及。 猩红的鲜血几乎要染红这片土地，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腥臭的气息，右耳的听力在此刻变得十分清晰，清晰到能让他听见千米外X01刺穿头骨的声响和其他人惊恐崩溃的尖叫哭泣。 赵行被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激起一身寒毛，也在那女人声音彻底湮灭的那一刻，脊背发凉，内心惊惧。 可下一秒，冰冷潮湿的掌心就忽然贴上了一只干燥温暖的手。 赵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洛鸣山。 洛鸣山目光干净柔软，他小声说：“赵哥，我有点怕。” 说完，他身子也轻轻贴了上来。 他手是热的，身体也是暖的。 贴上来的那一刻，一缕暖意从身体相触的位置开始蔓延，这暖意渐渐缓解了赵行的僵硬，并一点一点驱散了他脊背上的冷汗。 “洛洛别怕，赵哥在呢。” 赵行哑声安慰他，心神竟也一点点定下来了。 羽利斯正在不远处拿着通讯器，不知道在和谁联络，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轻啧一声，神色有些复杂。 挂掉通讯器，羽利斯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即便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他气得差点儿爆粗口，可现在在镜头前，他依旧完美地保持了自己大明星的风范。 他笑了一下，神色有些无奈：“小岛封了，我也被锁在这儿了，要不咱们接下来一块儿行动，也好有个照应。” 赵行不委婉地拒绝了他：“不了吧，我们又不熟。” 羽利斯少有这么直白地被人拒绝的经历，有些挂不住脸，他下意识转头，又看向洛鸣山。 洛鸣山慢吞吞道：“不了吧，我听赵哥的。而且我们又不熟。” 羽利斯：“……” 行。 羽利斯咬了咬牙，朝两人笑了：“那就祝两位一路顺风，好好活下去。” 赵行点了点头：“一定。” 白光羽在这时候小声开了口：“羽……羽利斯大人，我能不能跟着您呢？我也是羽族的，我……” “当然可以，我的小同族。”羽利斯温和地笑了笑。 白光羽顿时脸都红了。 白光羽和赵行道过别，便扑扇着翅膀跟羽利斯飞走了。 赵行沉下心，静下气，又仔细倾听了一阵，然后也牵着洛鸣山往尖叫来源的相反方向走去。 可没走多远，他的耳朵就再一次失灵了。 不管他怎么揉耳朵，都没法听到正常听力范围以外的东西。 洛鸣山：“怎么了？” “听不到远处的动静了。”赵行有些焦虑。 X01无坚不摧，刀枪不入，遇人杀人，遇神斩神。 这玩意儿根本没办法对抗，只能靠躲。 可他现在听不到远处的动静了，又该往哪边躲呢？ 洛鸣山也皱了皱眉，他轻轻摸了一下赵行的耳朵，给了他一点儿能量，但赵行却没有丝毫反应。 洛鸣山也不敢给他太多，怕他身体承受不了，就又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小岛广播再次响起。 “各位勇者请注意，目前岛内出现紧急状况，请各位前往最近的电子板查看详情。” 赵行身边刚好有个电子板，左下角还闪烁着最新的系统消息。 赵行走过去看。 岛内的选手越来越少，来观看直播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电子板上面的弹幕也是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屏幕。 不过上面有三分之一的内容，都是羽利斯的粉丝在心疼他们的哥哥。 赵行从密密麻麻的弹幕中艰难点到了系统消息。 这次的系统消息很长，赵行一目十行看过去，大致总结出了要点。 一、X01失控的原因正在排查，还没找出来，游戏结束后洛氏会发放赔偿。 二、节目会继续进行，新的任务也会正常发放。 三、为了防止X01跑出去，节目组把小岛上方的电网开到了最大功率，但这样一来，羽族人也要小心一点，不要飞得太高，以免被电死。 四、X01是太阳能充电模式，充一天电，可续航15天。 五、为了阻止X01继续使用太阳能充电，小岛上空的电网正在缓慢转换成黑幕模式，预计12个小时后，会彻底完成转变。 【最后，希望各位勇士注意安全，挺过这15天，节目组为你们加油！】 看完消息，赵行又踹碎了一块儿电子板。 电子板破碎的声响是那么清脆好听，赵行稍稍发泄了一下，也渐渐平心静气起来。 他转头看向洛鸣山，说：“太阳快落山了，先回白塔吧。” 如果小岛上空的电网可以阻止X01出去，那么或许白塔外墙的那一层电网也能阻止它进来。 而且，据他刚刚超强听力丧失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来看，X01目前的方位离白塔非常远。 洛鸣山依旧对赵行的提议毫无异议，点了点头，就跟着他回了白塔。 虽然没人知道X01会不会冲破白塔杀进来，可回到这个舒适宜人的两室一厅后，赵行心情还是微微变好了一点。 等赵行吃了饭，洗了澡，坐在沙发上懒洋洋打开电视，随意更换着频道时，他心情就变得更好了。 而这种好心情，更是在洛鸣山洗完澡后裹着浴袍出来时达到顶峰。 洛鸣山皮肤本来就白，经过水蒸气的洗礼后更是白里透红，欲气横生。 他偏过头擦头发时，连指关节都是粉白色的。 赵行舔了一下嘴唇，感觉喉咙有些干。 明明X01的存在还像是一把长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此时此刻，赵行却还是会被色相所迷，心痒难耐。 呵，男人。 赵行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 唾弃归唾弃，赵行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洛鸣山的身子。 看着洛鸣山拿起置物架上的无线吹风机，赵行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过来，哥哥给你吹头发。” 洛鸣山朝赵行笑了笑，乖乖把吹风机递了过来。 然后他还找了一圈儿，特地找了个小板凳，坐在赵行面前，让赵行坐在沙发上也能毫不费力地给他吹头发。 地面上的吹风机不但是无线的，而且还静音，因此电视里的暧昧声响也毫无阻隔地传到了赵行的耳朵里。 他抬头一看，发现电视里刚好是两个男的在接吻。 他们亲得啧啧作响，亲得旁若无人，亲得赵行和洛鸣山耳朵都红了。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因为赵行忽然想到了今天白天他和洛鸣山为了三积分在镜头前亲了五分钟。 嗯，经过对比，他们亲得比屏幕里那对要好。 赵行下意识地想要更换频道，可这样又显得他太过欲盖弥彰，于是他咳了一声，语气随意道：“地面上果然连电视剧都和地底下不同，连这种题材都能播。” 其实地底下的电视剧洛鸣山也没看过几部，根本就不清楚什么能播什么不能播，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赵行：“地面上好像不但同性可婚，跨种族的也能结婚，我刚刚点开了一个电视剧，里面男主是人类，女主是个头上有角的高级蓝星人。” 洛鸣山再次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在很认真地在听赵行说话。 赵行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电视上的情节忽然开始不太健康了。 电视剧里的那个男人越亲越过分，一边亲一边脱衣服，而另一个少年则开始躲，开始摇头，开始拒绝。 可他越拒绝，对方越兴奋。 没一会儿，情节就发展到少年尖叫，然后男人拿领带塞住他的嘴…… 赵行：“……” 等等……这是可以播的吗？！ 赵行看得瞠目结舌，手上的吹风机都不小心被他关掉了。 眼见电视里面的人都准备脱内裤了，洛鸣山忽然转过身子捂住了赵行的眼，语气中带着央求：“赵、赵哥，可不可以别看了？” 赵行一个激灵，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扒开洛鸣山的手，立刻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与此同时，一段文字再次从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 “该罪犯以较为激烈的手段抵抗范某、王某猥亵，虽然该罪犯抵御过程中肋骨骨折，锁骨骨折，腹部中刀，但也……” 赵行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心口都在那吸气的过程中微微泛着疼。 他一把抱住洛鸣山，却一点儿力都不敢使，像是生怕把人抱碎了似的。 他圈住洛鸣山的腰，把下颌轻轻抵在洛鸣山肩膀上，声音哑得不像话：“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看这种东西。” 洛鸣山愣了一下。 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来弯。 ……没必要吧，是不是有点太郑重了？ 他只是不想阿行哥哥看别人的裸体，也不想阿行哥哥看别人做那种事情…… 赵行感觉自己真他妈该死。 他怎么能让一个受害者看这种性暴力的视频呢？这不是让人重温噩梦吗？ 他轻轻放开洛鸣山，可一眼就看见了洛鸣山的锁骨。 纯白色的浴袍下，洛鸣山的锁骨如白玉般精致好看，没有一点儿伤疤，恢复得很好。 如果不是赵行看过资料，他怎么能想象出来这个地方曾经骨折过，还被打入过钢板呢？ 赵行心都要碎了。 他简直无法抑制自己心疼的情绪，他垂下头，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 洛鸣山的皮肤立刻像煮熟的虾一样，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赵行还想拉开浴袍，去看洛鸣山的肋骨和中刀的腹部恢复得怎么样，可他刚轻轻地碰上洛鸣山领口，就发现洛鸣山身体红得不像样，甚至还微微颤抖着。 赵行动作一僵，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逾矩。 在一个差点被强暴的人面前看那种类型的视频不应该，难道脱人家衣服，亲人家锁骨就应该了吗？！ 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赵行抬头看向洛鸣山，抿了抿嘴唇，眼睛里全是歉意：“洛洛，对不起，吓到你了吗？我没有……” 洛鸣山却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吓到。” 赵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放心，我以后不会——”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许下这种承诺。 毕竟他以后是一定会再次做这种事情的。 当然，考虑到洛鸣山的心理阴影，他要再放慢一点点步子……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放手。 赵行停顿一下，完美地补上了自己的那半句话：“……我以后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情了。” 嗯，以后洛洛不讨厌，不害怕了，他就会做了…… 可洛鸣山却忽然开了口：“我不讨厌。” 赵行愣住。 就在他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幻听的时候，洛鸣山睫毛颤了颤，又小声说：“……我很喜欢。” 赵行感觉烟花都从自己脑子里炸开了。 他心跳乱了，呼吸也乱了。 他声音很哑，语调尽量压抑得很平稳：“喜欢什么？” 洛鸣山耳朵红得不像话，眼睛却亮晶晶的，又纯情又勾人，他看着赵行，轻声说：“喜欢哥哥亲我。” 赵行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欲望，他把洛鸣山一把抱到沙发上，俯身吻了下去。 第48章 天地可鉴，赵行本来真的只是想亲一下，没想多做什么。 可架不住洛鸣山又软又纯，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乖顺和喜欢，像是惑人而不自知的妖精，让人忍不住想对他为所欲为。 赵行轻而易举地就被蛊惑了。 他吻了洛鸣山的嘴唇，又吻了他的眼睛，接着失控地向下探索。 浴袍变得凌乱松散，洛鸣山的身体却变得一寸寸紧绷。 直到看见洛鸣山紧紧抓着沙发的手，赵行才豁然惊醒。 抬头一看，洛鸣山仰躺在沙发上，侧着脸，眼尾泛红，嘴唇咬出了血，睫毛却怕得轻颤。 察觉到赵行的视线，洛鸣山偏过头，乖巧地笑了笑，神色干净柔软。 赵行心脏忽然就被轻轻触动了。 他从未想过，隐忍，痛苦，恐惧，和乖顺这四种情绪能同时浮现在一个人的脸庞上。 理智和怜惜同时涌上心头，阻止了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太快了。 赵行忽然意识到。 不管是对洛鸣山，还是对他赵行来说，都太快了。 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他们都没有做好准备。 甚至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有。 ——总不能真的用沐浴露吧？ 赵行拢紧洛鸣山的领口，也帮他系好松散欲乱的腰带。 他垂下头，克制又轻柔地吻了一下洛鸣山的眼尾，嗓音沙哑，语气却温柔。 “乖，别怕，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就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离开了房间。 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啪。” 房门被关上，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安静。 安静得只能听见洛鸣山剧烈的心跳和喘息。 且愈演愈烈。 所有隐忍的，乖巧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从他眼底彻底褪去，是剩下一片赤色和压抑的不满足。 他的手从沙发上移开，遮上自己的眼。 而在他身旁，那在广告里宣称连匕首都无法轻易捅破的沙发皮却多出了几道凌厉的划痕和指洞。 ——彰显着一只野兽在面对猎物时所做的最后的忍耐。 好饿。 洛鸣山这两天每次和赵行亲密接触都会体验到这种感觉，刚刚尤为激烈。 他内心想要乖顺，想要让赵行开心，他想满足赵行，想允许赵行对他做任何事情。 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像是一个永不知满足的怪物，在不断地叫嚣着攻击，毁灭，和吞噬。 内心深处好像有一道声音不断地嘶吼着。 ——去侵占他，标记他，掠夺他。 这样才能彻底拥有他。 洛鸣山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抬起头，看见桌边滚落着一支被赵行遗落了的烟。 洛鸣山拾起烟，用激光枪点燃，含在口中。 他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微颤的呼吸才渐渐趋于平稳。 “叩叩。” 阳台上的玻璃窗忽然被人敲响。 洛鸣山转头，看见羽利斯张着翅膀悬停在窗外。 他皱了皱眉，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窗边走去。 “赵行不在吧？”羽利斯探着头，四下打量，轻佻的声音顺着玻璃的通风口清晰地传了进来。 洛鸣山弹了一下烟灰，冷眼看他：“你不知道他在不在，就敢来？” 羽利斯挑眉笑：“有什么不敢？我们又不是偷情。” “说正事。”羽利斯咳了一声，语气正经下来，“我看见X01了，的确很不同凡响。它会随机杀人，而被它看中的目标，没一个能活过三秒。虽然按照官方的说法，15天后它就会因为没电而自动停止运行，可照这样下去，估计没几个人能活过15天。” 羽利斯声音一顿：“你有什么办法吗？” 洛鸣山看了他一眼，讥讽道：“X01的官方代言人都无计可施，我能有什么办法？ ” 羽利斯：“……” 羽利斯真想把赵行揪过来，让他好好看看这人的刻薄嘴脸。 羽利斯不死心地问道：“我到山洞的时候，是你正拿着那个球，你肯定摸出来了点儿什么吧？” 否则也不会那么淡定。 X01失控杀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只有洛鸣山，竟然还有心情拉着赵行装柔弱。 洛鸣山垂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倒是没反驳羽利斯说的话。 其实对于金属球的失控，洛鸣山不是没一点儿预感。 在山洞，他拾起那个金属球的时候，用自己的能力探测过，当时他就发现，那金属球内部还有一团莫名的力量，像是残留的意识，而那股力量几乎能与他相抗衡。 在赵行说想要金属球当武器的时候，洛鸣山确实心动过，想要用点办法抹除那股意识，把金属球变成一个单纯的，可以随着人的意识自由变换的武器，送给赵行。 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那金属球就忽然发了疯，失了控，开始四处杀人。 现在金属球变成了匕首的模样，攻击性极强，即便是洛鸣山，也没把握自己不会被它捅穿。 “有些事情，即便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不一定有能力做到。”洛鸣山把抽完的烟摁灭在玻璃上，语气懒散，“毕竟，我只不过是个没成年还受了伤的小地灵罢了。” 羽利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洛鸣山这话是在特地回怼他初次见面的出言不逊。 羽利斯咬了咬牙，拿出一块石头，通过通风口递给洛鸣山：“拿着。” 洛鸣山接过。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冰冷的浅蓝色宝石，晶莹剔透的，可拿在手上却出奇地柔软，甚至还泛着些暖意。 洛鸣山皮肤一触碰到它，就觉得很舒服，能感觉出来的确是个好东西。 洛鸣山：“这是什么？” 羽利斯一脸心疼，几乎不忍再看：“是蓝晶果，几乎对所有的高级蓝星人都有好处，快把它吃了吧，可贵了。” 洛鸣山若有所思：“人类可以吃吗？” 羽利斯对这个恋爱脑无语了：“……如果你想让赵行爆体而亡的话，可以让他试试。” 洛鸣山抿了抿嘴，没再犹豫，直接把这个蓝晶果放到嘴里吃掉了。 这东西入口即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滑到了洛鸣山腹中，随即，洛鸣山感觉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甚至有点热。 洛鸣山下意识地扯了一下领口。 羽利斯立刻看见了洛鸣山锁骨上的吻痕。 “哇哦。” 他戏谑地挑了挑眉：“你家那位好热情。” “——等等，”羽利斯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你不会是下边那个吧？！” 他又皱了皱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说明我刚刚没看错？” 洛鸣山：“你看到什么？” 羽利斯：“我刚刚透过一楼的玻璃窗看到赵行在买套，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洛鸣山：“……” 羽利斯快好奇死了：“所以你俩到底谁是上面那个？” 洛鸣山面无表情地按下窗边的按钮。 透明的玻璃瞬间变成纯黑的颜色，连通风口都被挡板彻底遮盖。 赵行确实在一楼的自动售卖机前买套。 但他真不是有意的。 事情是这样的。 他从屋里出来之后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抽烟，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心绪和冲动的身体，于是他就走到楼道口儿。 可没抽几根烟，他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一些骚动。 “听说了吗？今天全岛范围内的自动售卖机都在打折！” “听说是X01失控的补偿。” “那还愣着干吗，赶紧去买呀，不多买点武器啥的怎么对抗X01？” “还是买鞋吧，跑得快！” 没有人能拒绝限时打折，赵行也不能。 他立刻掐灭烟，往楼下去了。 白塔一楼的大厅里，分门别类地摆放了十几台自动售卖机，其中提升速度的躲避式道具最为火爆，售卖机前挤满了人。 赵行也不可免俗地加入了扫荡大军。 赵行没买太多东西，买了点儿子弹，又买了两双加速鞋，就离开了武器区，前往生活区。 生活区的房卡统统打了五折，包月房卡更是低至两折，但并没有太多人买。 毕竟现在X01疯狂杀人，能不能活过明天还是未知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买一些防身逃命的武器才是根本。 但赵行不一样，他刚得了300积分，属于《F101》里最富有的那一波人，买完武器装备，仍有许多剩余。 赵行一思索，直接花了120积分，买了包月的双人间房卡。 只是房间都包月了，基本上都算是半个家了，买点生活用品不过分吧。 赵行开始继续转，可转着转着，就不小心转到了计生用品的自动售卖机前。 一想到不久前洛鸣山湿漉漉的眼，赵行顿时就嗓子发干，挪不动步子了。 嗯…… 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可该做的准备还是不能少吧。 总不能等下回身体条件和心理条件都准备好了，这些基础设备却没跟上吧。 而且他现在都买包月房卡了，完全可以把这些东西提前放到床头柜里，也是防患于未然嘛。 而且还打折呢。 大致一衡量，赵行就发现这东西确实是不得不买。 于是，本着未雨绸缪，勤俭节约的良好品质，赵行开始一个一个看过去，认真挑选。 这里的东西价格差异甚大，有的仅需0.1积分，有的需要5积分，而最贵的一个豪华礼盒，价格竟然高达30积分。 赵行顿时被这个高昂的价格吸引了注意力。 仔细阅读完包装上的说明之后，他经过三秒的斟酌，终于下定决心将这个东西买了下来。 事先说明，赵行对里面的小狗项圈、兔子耳朵、狐狸尾巴什么的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要里面的顶级药膏和号称“完全无痛，给您的伴侣最舒适体验”的润滑油罢了。 真的。 赵行刚把精美的盒子从自动售卖机里拿出来，就听见几个人从他身边走过，窃窃私语道—— “这人脑子有病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买这种东西，他是真不怕X01啊？！” “你懂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F101！在第一局游戏里赢了美人那个！” “啊，怪不得……那他昏庸下流一点也很正常。” 赵行：“……” 赵行磨了磨牙，假装没听见那几个人对他的恶意诋毁，转身就走。 电梯太挤，赵行也暂时没做好拎着这一堆东西去见洛鸣山的准备，就特地走了楼梯。 可他刚走几步，就发现楼梯角蜷缩着一个少年，头埋在膝盖，浑身发抖，身上还溅着血点。 听见脚步声，他仓皇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又是谷小西。 赵行本来对他没什么好感，可今天洛鸣山的表现却又让赵行想起了那个因为猥亵洛鸣山入狱，但不知悔改，在监狱里还继续作恶的王赞。 而王赞是被谷小西杀掉的。 赵行想了想，从袋子里拿出一份营养棒，扔到了他怀里。 浅浅表达了一下谢意。 谷小西擦掉眼泪，受宠若惊地接过营养棒：“谢、谢谢赵哥，但是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赵行：“想感谢一下你杀了王赞。” 当时赵行手上没沾过人命。 如果不是谷小西，赵行并不能确定自己真的有勇气杀掉王赞。 如果王赞没死，他此时此刻一定会后悔得彻夜难眠。 谷小西愣了一下：“王赞……赵哥，你和王赞是有仇吗？” 赵行不欲多说，点了点头就准备往前走。 谷小西却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那你是在为林玉报仇吗？因为我忽然想起来，你当时一直在打他的锁骨、肋骨……刚好是林玉受伤的位置。” 赵行：“林玉？” 谷小西：“你不认识吗？王赞就是猥亵了林玉才被送进监狱的。” 赵行脚步骤然一顿。 第49章 “你听谁说的？”赵行转头问谷小西。 谷小西一愣：“我听王赞亲口说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赵行皱了皱眉，不太明白王赞为什么撒谎：“他骗你的，被猥亵者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 谷小西几乎脱口而出。 他可是无数次听见王赞咒骂林玉，连做梦都在骂骂咧咧。 王赞还经常拿林玉给他举例，让他安分一点，否则就会像林玉一样，不仅要被打进重症监护室，还要面临杀人罪的指控，被关进监狱。 不过王赞倒是提过，那林玉也被关进了K13区，却不知道被关进了哪一栋楼，怎么找都找不着…… 谷小西下意识地问道：“不是林玉是谁？是赵哥你认识的人吗？” 赵行：“跟你没关系。” 谷小西忽然想到了什么，嘴里忽然蹦出来了一个人名：“是洛鸣山？！” 赵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是默认了。 “……洛鸣山，怎么可能是洛鸣山……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谷小西喃喃道。 洛鸣山在K13区非常有名，王赞肖想他好久了，可是碍于赵行，王赞从来没敢下过手。 他只敢在暗处偷看洛鸣山，并在私底下说出“要是碰过他，这辈子都值了”这种言论。 他怎么可能是因为猥亵洛鸣山入的狱？！ 赵行：“能有什么问题？我看过宣判书。” 谷小西却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今天洛鸣山拿着静音枪面无表情杀人的模样。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恐惧一点点蔓延，连脊背都冒出了冷汗。 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被猥亵？！ 他抬眼看向赵行，慌慌张张地说：“……我、我知道了，肯定是洛鸣山搞的鬼，他改了宣判书，顶替林玉入了狱……” “你他妈有病吧？”赵行不耐烦地开口，“洛鸣山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谷小西，你是不是对洛鸣山有意见？” 谷小西慌忙摇头：“不是的赵哥，洛鸣山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被他蒙骗了，他其实很危险，我今天亲眼看见——” “你的意思是说，你比我更了解洛鸣山？”赵行骤然打断谷小西。 他嗤笑了一声，眉眼间却全是冷意，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谷小西的眼：“谷小西，如果你有脑子的话，就别在我面前污蔑洛鸣山，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 谷小西嘴唇颤了颤，合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惨白地抬起头，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今天说的话，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告诉洛鸣山？求你了。” 赵行：“滚。” 谷小西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 赵行看了他一眼，提着东西继续往楼上走了。 赵行回来的时候，洛鸣山正安安静静地在沙发坐着。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转头看向赵行，目光扫过他手中的购物袋，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好像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害羞：“赵哥，你出去买东西了？” 赵行：“……” 赵行忽然觉得手中的东西有点烫。 怎么说呢？ 把人亲到一半儿扔屋里，嘴上说着出去抽根烟冷静一下，实际上却是出去买了一堆套…… 这种事情未免显得他太迫不及待了。 会吓到洛洛的。 赵行轻咳了两声，不着痕迹地把东西放到身后：“下面的自动售卖机在打折，就随便买了点儿东西……你给我倒杯水吧。” “好。”洛鸣山乖乖站起来去给赵行倒水。 赵行趁机溜到卧室里，把那个粉色的豪华礼盒放到了床头柜的最深处。 出来后，赵行一脸正经地把变速鞋扔到了洛鸣山脚下：“试试看，合不合适？” 洛鸣山试了试，表情好像很开心：“谢谢赵哥，我很喜欢。” 赵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与此同时，他也有点困惑。 谷小西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怎么会想到用那种不着调的瞎话来污蔑洛鸣山？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洛洛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吧？ 赵行摇了摇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琐事抛到脑后，没让它们影响自己的心情。 赵行手从洛鸣山柔顺的长发上滑下，指腹轻轻擦过洛鸣山的眼角，有些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乖，时候不早了，去屋里睡吧，今晚好好休息。” 洛鸣山愣了一下：“……去、去自己的屋里睡吗？” 赵行低低笑了笑，声音又哑又暧昧：“怎么？想去哥哥的屋里睡啊？” 洛鸣山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垂下头，小声说：“哥哥晚安。” 说完，就转过身，往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眼见洛鸣山的房门渐渐被关上，赵行没忍住，大步跨进去，又揽着洛鸣山的腰把人拉过来亲了一通。 洛鸣山从头到尾都乖乖地看着他。 眼睛又软又水润，好像愿意赵行在他身上做任何事情。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赵行却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撩疯了。 他凑上去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洛鸣山的鼻尖：“宝宝不要这么乖好不好，我怕我忍不住得寸进尺，吓到你。” 洛鸣山：“不会被哥哥吓到的。” 赵行：“真的吗？” 洛鸣山：“……真的。” 赵行叹了一口气，笑着在他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那为什么手心那么多汗，身子这么僵？” 洛鸣山被赵行这么指出来，身子顿时更僵硬了。 赵行又轻轻吻了一下他微红的眼：“乖，哥哥知道你原来被那些坏人吓到过，哥哥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不顾你的心理状态就乱来。” 洛鸣山这才想起自己因为“防卫过当”入狱的事情。 他顿时也明白过来之前看那种视频的时候，赵行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反应，还抱着他向他说对不起。 他确实也暂时无法完全抑制自己想要对赵行进行侵占和标记的本能，现在有了这个借口，反倒微微松了口气，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赵行看见他这个反应，更加确信谷小西是在胡言乱语。 不过他也没把这件事说出来破坏心情，只是克制地在洛鸣山额头亲了亲，才终于放他进卧室了。 赵行在第二天醒来，才知道通知上说的那什么小岛“黑幕模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是早上六点，按照正常情况，现在窗外的景色应该是天光微亮，旭日将升，可此时此刻，整个天空却是一片黑暗，透不过一点儿光来，连月光和星辰都完全瞧不见。 而地上的夜灯却被全部打开，将整个地面照得一片光亮，好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抠下来放到了地上。 赵行看着这灯火通明的白日光景，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地下。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 赵行打开门一看，洛鸣山正穿着纯白色围裙朝他笑：“赵哥，我做了点粥，起来吃吧。” 坐在餐桌边，吃着清粥小菜，面前是清纯可人又贤惠的洛鸣山，耳边是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 赵行忽然觉得幸福的婚后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洛鸣山：“赵哥，我们今天几点出门？” 赵行有点不想出去了。 他想了想，说：“我昨天买了一个月的房卡，完全可以在这屋里直接待上半个月，等X01没电了再出去。” 赵行吃了点儿小菜，继续道：“而且昨天晚上不也挺安宁的吗？说不定是这白塔外墙的电网防护系统起了作用，X01没办法进来，说明这里还是最——”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闲适安宁的笑容也瞬间僵住。 洛鸣山：“怎么了？” 赵行慌忙带上自己的腰带武器，并把昨天晚上买的新鞋穿上，他一边动作一边冲洛鸣山大喊：“快走，X01进来了！” X01捅穿白塔的声音，其他人凄厉尖叫的声音，屋子里所有物品被摔打而破裂的声音，走廊上其他人慌忙逃窜的声音齐齐涌入右耳！ 每道声音都近在咫尺，让人脊背发麻。 赵行刚拉着洛鸣山打开房门，就见X01顺着走廊穿过，一连捅穿四个人的身体！ 随即，X01悬停在空中，掉转方向。 刀尖直对他们的头颅。 赵行冷汗涔涔，一把拉着洛鸣山的手腕就往后跑！ 他拿起枪打破阳台的玻璃，在身上贴了一个压缩降落伞，没有丝毫犹豫就抱着洛鸣山跳了下去！ 楼层太低，两个人的重量太大，降落伞的功用接近于无，两个人抱着在地上滚了一圈，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叫嚣着疼。 脚好像崴了，但没关系，膝盖好像破了，但都是小事。 赵行半秒都不敢拖延，拉起洛鸣山就疯狂往前跑！ 可X01却好像盯上了他们，它划破空气，呼啸而至，对赵行和洛鸣山紧追不舍，如同死神降临。 幸而赵行和洛鸣山已经换上了变速鞋，速度提升了一大截，否则早就成了X01的刀下亡魂。 可是这速度仍然远远不够。 赵行和洛鸣山跑得再快也仍需躲避挡路的石块和巨树，而X01却可以穿透所有的遮蔽物直冲目标而来。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五米，三米，两米…… 绝望席卷而至。 赵行闭上眼。 他松开紧拉着的洛鸣山的手，想把他一把推开。 可他们的双手只分离了半秒。 几乎就在下一个呼吸间，洛鸣山猛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一下把他抱到了怀里。 蠢货！ 赵行简直想骂人。 分开后运气好或许还能活一个。 这样抱在一起，是想让X01对他俩一箭穿心吗？ 虽是这么想的，可死亡的恐惧却让他不舍得再推开洛鸣山，反而一寸寸抱紧了洛鸣山的腰。 算了，那就死在一起吧。 洛鸣山抱得比赵行更用力，他的右手按着赵行的后脑勺，把他摁在自己的怀里，整个脊背都对着X01，微微躬起了身子。 ——像是要把赵行整个人都护在怀里。 “咻！” X01划破空气，朝他们刺了过来！ 其他监控球都在追逐过程中被甩开。 只剩一个主频道的监控球对这两人紧追不舍。 场外的1号总演播厅，总导演一边心碎心痛一边大喊指挥：“……拉近，放大，能慢放吗？！” 绝色美人注定要死，那就一定要死得最凄美，最有价值，最有话题，最能惹人怜惜。 而在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众多观众却在此刻偏过头，几乎不忍再看。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灌入所有观众的耳膜。 ……这声音不对。 X01杀人的声音是沉闷发钝的。 是“扑哧”一声。 ——这是穿透人的皮肉，并带出人血液的声音。 或者是“砰刺”一声。 ——这是穿透人的钢铁铠甲，并贯穿人头颅的声音。 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撞击的声音。 不少偏过头的观众困惑地回过了头，重新看向屏幕。 可监控球飞得太近，屏幕里只有一片刺眼的白。 是屏幕坏了吗？还是监控球坏了？ 一号演播厅的总导演慌忙指挥：“快！快！拉远距离！” 镜头缓缓拉远。 那片纯白之色的全貌展现了出来。 所有观众都看见，无坚不摧，无人可挡的X01狠狠地撞上了一堵……晶体墙。 那晶体墙发着光，纯白又耀眼。 随着那道刺目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人们才看清了它的全貌。 他们看见，洛鸣山抱着赵行的那一面似乎还是正常的人类样貌，可整个脊背，却白得近乎透明。 他们看见，一片巨大无比的白色晶羽从洛鸣山脊背上生了出来，像是纯白的羽翼一样将赵行整个人都密不透风地护在其中。 而那个杀人无数，连白塔的电网墙都无法阻挡的X01去哪里了？ ——只见X01刀尖儿出现了弯折，颓然地掉在地上。 这一幕简直太不可思议，连四处逃窜的其他选手都止住了步子，惊骇不已。 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洛鸣山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看了看怀里完好无损的赵行，然后才缓缓抬起了头，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随后，他目光定在监控球的镜头上。 监控球瞬间爆裂。 主屏幕上的画面变得一片漆黑。 而漆黑之前，所有人都看见那个在镜头里，在赵行面前，在观众眼中永远都柔弱美丽，乖巧无比的男人皱起了眉。 目光森然冷漠，不耐烦。 一分钟后，一句仅有四个字的疑问，引爆所有平台的热搜。 那四个字的询问没头没尾。 甚至不清楚问问题的人是在询问物体还是询问人类，是在询问能力还是在询问种族。 可《F101》节目组全岛范围内的电子板弹幕，确实都在疯狂地刷着这四个字： ——那是什么？！ 第50章 大脑一片空白，耳内一阵轰鸣，唯有紧紧抱着洛鸣山腰腹的手在不断缩紧。 赵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等了许久，预想中致死般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临。 大脑迟钝运行，一个险些被遗忘的信息却骤然跳入脑海——护身咒。 赵行心中一骇，脊背顿生冷汗：如果他是因为护身咒的存在才逃得一死，那洛洛岂不是—— 赵行慌忙睁开眼。 他眼睛先是被一片耀眼的亮光刺到了，那光线刺得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但只有一瞬。 赵行迎着那亮光，迅速地再次睁开眼。 可这回，亮光却消失不见，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只剩下洛鸣山。 洛鸣山朝他笑了笑，脸色苍白，像是被吓到了。 没死。 没死就好。 赵行立刻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心很快就又提了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摸了摸洛鸣山的脸，然后是他的脖颈和胸口，语气仓皇：“洛洛，你怎么样？没伤到吗？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X01——” 对了，X01呢？ 洛鸣山按下赵行的手，又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为他转了一个方向。 “在那里。”洛鸣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有些低，“它好像找到了新的目标。” 赵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X01正朝着另一个方向低空飞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X01飞得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快了。 而且，在X01快要撞上一个落地灯时，它竟然顿了一下，绕过了那个发光发亮的灯泡。 可赵行并没有心思去打量它诡异无比的行进路线。 因为赵行现在腿有点儿软。 得知自己和洛鸣山双双死里逃生，没了性命之忧后，赵行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甚至需要扶着洛鸣山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立。 “妈的，”赵行勉强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如释重负，“吓死老子了。” 赵行说话的声音都不争气地带着一点儿颤。 可转头一瞧，洛鸣山小脸煞白，像是被吓惨了。 赵行赶紧把人抱到怀里亲了一下。 顿时，所有的惊惧后怕都被抛于脑后，他满心都是该怎么安抚眼前人，语气也变得又低沉又温柔：“乖，别怕，没事儿了，赵哥在呢。” 洛鸣山轻轻“嗯”了一声。 乖巧地依偎在赵行怀里。 直播镜头外的观众：“……” 赵行看了眼不知道从何处飞来，却悬停在他们五米开外的那两个镜头，嘟囔道：“奇怪，今天的镜头怎么不怼脸拍了？” 因为洛鸣山惊人的美貌，每次跟随着他们的镜头几乎恨不得贴在洛鸣山脸上。 可今天，却一个比一个离得远。 好像他们这儿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不过赵行并没有纠结这些小细节，他屏声静气，竖起耳朵认真听着远处X01的动静。 X01已经飞得很远了，而且它直线前行，没有任何掉头回来的打算，赵行还听到它所过之处皆是惊叫逃窜，却没有凄厉惨叫，像是杀累了。 赵行微微放下心来。 他让洛鸣山坐到一块儿石头上，然后半蹲在他身前，卷起来他的裤脚：“刚刚跳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崴到脚？” 洛鸣山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腿蜷了一下，想要站起来：“赵哥，是你崴到脚了吧，我给你上药。” “别动。”赵行抓住他的脚踝，“我看看。” 洛鸣山就真的一动也不动了，他坐在石头上，低下头静静看着赵行。 他嘴唇还是有些苍白，可脸颊却是红红的，看起来乖巧又腼腆，还有点害羞。 赵行心都要化了，动作越发温柔。 洛鸣山确实没有崴到脚，不过他皮肤本来就又嫩又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可能没一点磕碰。 赵行拿出随身携带的压缩医疗喷雾，耐心地为他每一处瘀青都喷了药。 医疗喷雾的效果很好，这种轻微程度的瘀青基本上喷上没几秒就消了，到最后，洛鸣山小腿上仅存的痕迹，竟然是赵行在他脚踝上握出的指印。 ……看起来莫名情色。 赵行喉结滚了滚。 他轻咳一声，把洛鸣山的腿放下，抹去脑子里那些不健康的黄色废料，声音压抑得很平稳：“好了。” 洛鸣山从他手里拿过喷雾：“赵哥，我也来帮你。” 一掀开赵行的裤腿，洛鸣山就皱起了眉。 赵行腿上的伤口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得多，膝盖处的伤口足有四指宽，看起来狰狞可怖，如果不是防护服的材料特殊，估计早就渗出了血。 而他右脚脚踝更是伤势严重，像个馒头似地高高肿起，也不知道那么怕疼的赵行是怎么忍着痛跑了那么久，甚至直到现在都一声不吭，半点儿都没有喊疼。 可抬头一瞧，赵行却一脸梦游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哥，”洛鸣山指尖轻触他的脚踝，声音微哑，“……不疼吗？” 赵行回过神来：“疼啊。” 他耸了耸肩，笑得不以为意：“这岛上环境恶劣，情况特殊，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只受了点小伤而已，用不着矫情。” 洛鸣山垂眸，沉默地为他喷上喷雾，涂上药膏。 监控球试探性地重新飞近，其他选手路过他们时目光好奇又惊惧，远处的电子板弹幕正激烈地讨论着洛鸣山所展现出来的异能和未知的身份…… 而赵行只要继续在这岛上生存一天，就会不可避免地继续受伤，还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他曾经喜欢的那个弱小可怜，需要被人保护的人类洛鸣山了。 洛鸣山抿了抿唇，轻轻揉上赵行的脚踝。 ……看来要尽快离开了。 赵行脚踝伤势严重，即便用了喷雾涂了药，也没办法那么快好，洛鸣山给他穿好鞋之后，就把他打横抱起。 赵行：“……” 赵行半个身子在空中吊着，即便洛鸣山步子平稳，他也毫无安全感，他甚至觉着远处的选手在偷偷看着他笑，他磨了磨牙，低声道：“把我放下来！” 洛鸣山：“不用的赵哥，我不累。” 赵行：“是我嫌丢人！” 操，哪儿有被自家老婆公主抱的？！他还要不要脸，做不做人了？！ 洛鸣山默默把赵行放下来，并重新背起了他。 虽然被老婆背着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赵行实在是走不成路，而洛鸣山也确实是力气大。 既然都准备做GAY了，还是要早点适应男老婆和女老婆的不同。 赵行终于说服了自己，他心安理得地搂住洛鸣山的脖颈，指使道：“找个最近的电子板，看看新颁发的任务是什么。” 刚刚逃命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广播，似乎又颁发了新的任务。 洛鸣山脚步却骤然一顿。 赵行：“怎么了？” “没什么。”洛鸣山继续向前走。 赵行很快就瞧见了一个电子板，他指给洛鸣山看：“前面那个石头后面就有个电子板，走吧。” 洛鸣山视力要比普通人好得多，相隔三十米，他依旧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上面的弹幕。 “洛鸣山是蓝星人吧！” “为什么不能是改造过的地球人呢？他那个水晶羽翼连X01都能挡住，说不定是新型金属……” “地球人别往脸上贴金了，洛鸣山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是地球人？！” “我太爷爷说他那种透明的晶体有点像地灵。” “没确定就别胡说行吗？我小时候见过地灵，根本没这么牛逼！” “……” “地灵是什么？有人科普一下吗？” 随着两人一步步靠近，弹幕的风向也发生了变化。 “他们要来了要来了，F101还准备看电子板，狠狠期待住了！” “F101好惨，还以为洛洛是需要保护的小美人……”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为什么洛鸣山那么厉害，却非要装柔弱骗怜爱，是觉得好玩吗？” “待会儿F101来了，我要狠狠在他面前揭露洛鸣山的真面目！想说的话已经在剪贴板准备好了，还特地用了VIP字体，摩拳擦掌.jpg” “嘿嘿嘿嘿嘿嘿嘿我在屏幕前笑得像个憨批～” 十米，九米，八米…… 电子板上的弹幕越来越清晰。 洛鸣山垂下眼，步履缓慢地踏在地面上。 一股看不见的电流从他鞋底曼延，笔直而迅速地冲向那块儿电子板。 “刺啦！” 所有弹幕消失不见，淡蓝色的高清电子板瞬间成了花屏一片。 直播前观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彻底愣住。 赵行皱眉：“啊？坏了？算了，就再找一个吧……左边，左边还有一个。” 洛鸣山乖巧地点了点头，背着赵行重新走向左边的电子板。 只不过他微微抬头，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镜头，却隐含警告。 左边的电子板弹幕暴长。 “妈妈！我感觉我被威胁了！” “花屏真的是巧合吗？” “操，我寒毛立起来了！” 赵行感觉今天有点儿邪门儿。 先是遭到X01的攻击，X01又把他俩突然放弃。 再是遇到的电子板，一个接着一个地花屏。 现在已经坏了四个了。 赵行低头问洛鸣山：“背得这么久，累不累？要不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洛鸣山摇了摇头：“不用。” 他抬头看向前方：“前面还有一个电子板，走吧。” 第五个电子板上的弹幕明显少了很多。 “别来了别来了，我怕这个也要坏！” “无语，弹幕不配合，洛鸣山还准备一个接一个毁下去吗？节目组不管？！” “弹幕收敛点儿吧，想说什么可以去外面的评论里说。” “凭什么？！” “我累了。” “……” “啊，天气真好。” 看着近在咫尺的第五个电子板，赵行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洛鸣山笑：“太好了，这个没坏，你把我放下来吧。” 洛鸣山：“要不你坐在这儿，我去看任务？” 赵行：“不用。” 赵行感觉右腿已经好了一些，他扶着洛鸣山一瘸一拐地走向电子板。 只不过…… 赵行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觉得这块电子板上面的弹幕都怪怪的。 “今天天气真不错欸！” “生气，超市的月散花粉又涨价了！” “我们这儿今天最高温度有25度，你们呢？” 赵行：“……” 什么鬼啊？ 他没再管弹幕，转头去按右下角的任务消息。 可就在他刚准备点开任务的时候，一个硕大的VIP弹幕忽然滚了出来！ 【F101快跑！你背后的洛鸣山不——】 “啪！” 赵行面前的电子板瞬间爆炸！ 洛鸣山慌忙拉过赵行：“赵哥，没伤到吧？” “……没有。”赵行皱着眉，转头看向那个忽然爆裂的电子板。 这电子板虽然是瞬间爆炸的，可却是从内部爆炸的，碎片根本没崩出来几个，但还是有点儿吓人。 可能今天遇到的怪事太多，赵行忽然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 洛鸣山：“我刚刚好像在弹幕上看到了我的名字。” “我也看到了，”赵行说，“但没看清楚，电子板就爆炸了。” 赵行：“但你不用太在意，估计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话……我觉得这块电子板上的弹幕都奇奇怪怪的，像是一群精神病人发的。” 洛鸣山笑了笑：“是吗？” 两人短暂地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可在赵行看不见的地方，整个小岛范围内的电子板都以他们两个人为圆心，开始呈波状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坏和爆炸。 三分钟之后，小岛广播再次响起。 【紧急通报！该小岛范围内的电子板已被损坏五分之一，皆为一人所为，此人行径恶劣，现进行全岛通报，并施以惩罚，惩罚通告如下…刺啦……洛……滋…F…】 广播声戛然而止。 总演播厅的工作人员惊恐地看着面前硕大的屏幕墙。 这面墙上足足有上百块屏幕，展现着上千个视角，能锁定上万个电子板的方位。 而此刻，上万个电子板开始失联，上千个视角开始卡顿，上百个屏幕逐个黑屏。 而黑屏之后，无数红色警告铺满了每一块屏幕。 【网络信号出现未知错误，无法重连！】 小岛范围内全部停电，完全黑暗，信号中断，直播停止。 而在直播完全中断之前，最后一个出现问题的，是主频道上的麦克风。 因此，所有人都听到了罪魁祸首压抑的，颤抖的，惹人无限怜惜且染着哭腔的嗓音—— “阿行哥哥……好黑，我害怕。” 第51章 赵行一边紧紧抱住洛鸣山轻声安慰他，一边慌忙从腰带里拿手电筒。 自从幼年时期得知洛洛有个极度害怕黑暗的毛病，赵行就有了随身携带手电筒的习惯。 即便来到地面上，他也没舍弃这个习惯，手电筒总在腰带最右侧放着，伸手一摸，就能最快拿出。 可这回，他却没摸到。 赵行顿时就慌了。 他明明带了的，明明就在腰带里放着！ 昨天购买生活用品的时候，他专门花了0.2积分买了一个电量饱满超长待机的迷你手电筒，只有拇指大小，一点儿都不占位置。他刚买下就直接塞到腰带里了，现在怎么可能会找不着？！ 怀里的洛鸣山已经疼得浑身发抖，他额头紧紧贴在赵行的脖颈，涔涔而出的冷汗几乎要濡湿赵行的衣领。 赵行心乱如麻。 赵行把洛鸣山抱得越发紧，他慌乱无措地亲吻洛鸣山的发顶，语气中的怜惜和心疼几乎要满溢而出：“洛洛别怕，再等一下，哥哥很快就能找到……” 可手电筒到底也没有找到，许是刚刚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滚落出去了。 感觉到怀里的洛鸣山连身子都开始变得冰凉，赵行越发急躁，摸到腰带里的匕首时，甚至恨不得冲到天上，把天光捅破。 本是个暴躁时不着调的疯狂念头，可赵行却指尖一顿，忽然觉得这念头也并非毫无现实性和可行性。 小岛上的防护系统最厉害的是那层电网，可现在小岛停电，那层电网也没了威慑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罩子而已。 赵行心中忽然一松。 他垂下头，轻轻在洛鸣山额头亲了一下：“洛洛别怕，哥哥想到办法了。” 要捅破天，不一定非要用匕首。 赵行拿起自己的激光枪，朝天幕射去！ 淡蓝色的激光光线冲破天际，抵达头顶的黑色幕布。 这淡蓝色的光线实在微弱，可在这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却那么耀眼，像是一道连接天地的线。 岛内幸存的所有选手都不由自主地仰头去看。 只见那道线很快就将天幕捅穿，露出来一个微弱的光点，紧接着，赵行手腕微转，那条线便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 “啪！” 圆形的幕布从空中掉下，轻飘飘地被风吹走了。 天光乍破。 阳光融融泄泄倾洒而下，洒了他们满身。 赵行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好了洛洛，睁开眼吧，不怕了。” 赵行笑着吻了吻洛鸣山的眼。 洛鸣山睫毛微颤，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洒在赵行身上的光。 他愣了一下，顺着那道光抬头看去，看见破了个洞的天幕。 洛鸣山呆呆地问：“……是哥哥做的吗？” 赵行：“没办法，我实在找不到手电筒。”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眉眼肆意，言语之间还颇有些自得：“哥哥是不是很聪明？” 是啊，好聪明。 因为他怕黑，所以就把天给捅破了。 洛鸣山呼吸一滞，凑上去，有些迫不及待地吻上赵行的唇。 ……洛洛好热情。 赵行差点儿有些招架不住。 他努力定了定心神，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化被动为主动，把自家老婆亲得喘不过来气。 赵行心满意足地又在洛鸣山唇角亲了一下，放开他，感觉自己的技术有所提高。 “好了，你乖乖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个手电筒。”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片光下不出去。 现在洛鸣山状态稳定，情况没那么危急了，赵行这才有心思去认真思考该怎么弄个手电筒。 由于全岛停电，自动售卖机无法使用，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售卖机上面的自动防御系统也没了。 赵行拿起激光枪，把自动售卖机切开后，差点高兴地笑出声。 他率先拿出手电筒打开，然后喜滋滋地把里面的商品几乎洗劫一空，直到他和洛鸣山身上再也装不下东西才作罢。 赵行心中甚是满足。 当强盗真好，当强盗真快乐。 赵行拉上鼓鼓囊囊的大包，又拍了拍洛鸣山身上的那套高级铠甲：“咱们先回白塔歇一会儿吧。” 全岛停电，直播中断，监控球都毁了，不需要再为了积分做任务。 赵行腿部受伤，洛鸣山刚受了惊吓，两人的状态也不适合在外面继续溜达。 最重要的是，赵行右耳的能力渐渐稳定了下来，他现在能清晰地听到X01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山洞，在里面嗡嗡地转着圈儿，许久没有其他动静，看情况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杀回白塔。 洛鸣山向来很听赵行的话，没有任何异议，就又重新背上他，往白塔的方向走。 赵行知道，现在他腿受了伤，还要靠洛鸣山背着，这个组合在别人看来毫无威慑力，偏偏身上装备丰富，像是个待宰的肥羊。 因此他一趴到洛鸣山身上，就把自己的警惕性拉满，左手拿着激光枪，右手拿着手电筒，势必要在发现敌人的第一瞬间就将其击毙。 但走了十分钟后，赵行终于意识过来——他多虑了。 这世上并不只有他一个强盗。 一路走来，几乎每一个自动售卖机前都站着一两个选手，每一个人都两眼放光，动作迅速地洗劫着自动售卖机里的东西，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快乐的笑容。 其中也不是没有争执和矛盾，但与其花时间花力气与其他选手打打杀杀，争夺物资，不如往前再走一百米去寻找下一个无人占据的自动售卖机。 这是赵行上岛以来从未见过的和谐画面。 可最让赵行惊异的是，路上的选手甚至对他和洛鸣山十分友好。 当然也有人或许是顾忌赵行曾经的恶名，看见他俩就赶紧关掉自己的手电筒，像是个幽灵一样匆匆掠过。 但更多人则是对他们投来了奇异且……友善的目光？ 其中有一个庞大的蓝星人甚至挪动着肥壮的身躯走了上来，他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对赵行说：“那个……你腿受伤了吗？你挺沉的，让我背你吧。” 赵行：“……” 赵行简直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悄悄握紧激光枪，以提防这人是在不怀好意。 可洛鸣山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说了声不用，那个蓝星人就立刻离开了，不做半分纠缠。 对了，他走之前还飞快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 赵行满头问号。 可是更离谱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快到白塔的时候，有个D组的人类一脸虔诚地单膝跪地，拦在他俩面前，双手呈上一对机械羽翼，郑重得像是在求婚：“这对羽翼很好用，贴到背上就能行，送给你。” 他抬头看向洛鸣山，目光灼灼。 ——妈的，更像求婚了。 赵行快气炸了。 他从洛鸣山背上跳下来，深呼两口气，才勉强忍住自己想把这人踹翻在地的欲望，他冷眼看着这男人，语气冰冷：“你他妈当着我的面勾搭我的人？” “不、不是的，”那人慌忙摇头，“我不是想破坏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我只是想加入你们……” “砰！” 赵行到底没忍住，一脚踹到这人肩膀上，把他踹了个四脚朝天：“滚！” 男人被踹了一脚，竟然也没有生气，语气反而更卑微了：“你误会了，我是直男，绝对不贪图洛鸣山的美色，我是想和你们组队成为队友，我什么都可以听你们的，毕竟现在情况特殊，而洛鸣——” “我怎么了？”洛鸣山忽然打断他。 洛鸣山拿过赵行手中的手电筒，走到那人面前，微微弯着腰，鼓起勇气小声问道：“我和赵哥都是普通人，遇到X01时甚至无力自保，你为什么想来投靠我们啊？” 他语气天真又柔软，带着一点茫然和不解。 可在赵行看不见的角度，他左手中的一把黑色匕首已经抵上那男人的喉结。 男人浑身僵住，随后缓缓抬起头。 然后他看见了洛鸣山阴冷的眼神，和薄唇间倾吐出来的一个“滚”。 男人浑身打了个哆嗦，往后爬了两步，颤颤巍巍地丢下两句对不起，落荒而逃。 赵行看着那男人逃窜的背影，狠狠地磨了磨牙：“什么傻逼？！” 赵行转头看洛鸣山，叹了口气：“洛洛，你就是太天真了，还用问吗？那个人嘴上说着想投靠咱们……其实就是想撬我墙脚，还说自己是直男……操，老子之前也是直男呢！妈的，当我是傻啊？！” 赵行越说越觉得生气，恨恨地踢了一下旁边的垃圾桶。 洛鸣山笑着安慰他：“哥哥别生气，也别乱踢东西，脚还受着伤呢。” 赵行回到原来的双人间，发现玻璃已经在停电之前被机器人换好了，就没再更换成别的房间，直接又住了进去。 一进屋，赵行就从包里翻出自己打劫自动售卖机所得的战利品，一个一个摆放在桌子上，越摆越开心。 他还拿出一个无线的球形小灯，递到洛鸣山手里：“把这个放到你卧室里，就不用怕黑了。” 洛鸣山珍惜地接了过来：“谢谢哥哥。” 赵行却皱了皱眉，摸上他的脸：“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 洛鸣山：“可能是刚刚停电，被吓到了，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赵行一想到他状态这么差劲，还把自己一路背回来，心中顿时后悔不已。 他一瘸一拐地推着洛鸣山的肩膀，把他推向卧室：“那你赶紧去睡吧，要不要我去陪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停电了，这么黑，我担心你害怕。” 洛鸣山笑着晃了晃手里拳头大的小灯：“没关系，我有这个就可以了。” 赵行：“安心去睡吧，X01现在很稳定。” 洛鸣山脚步一顿：“赵哥，你现在可以完全监测X01的动静吗？” 赵行点了点头，眼睛有些亮：“我发现我耳朵的能力运用得越来越熟练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屏蔽其他杂音，只锁定X01的动静……特别神奇。” 洛鸣山低声笑：“……别的杂音听不到？那就好。” “不是听不到杂音好，是能听到X01的动静才好。”赵行纠正他的口误。 赵行拉着洛鸣山的手，让他摸了摸自己的宝贝右耳，他凑过去，笑着蹭了蹭洛鸣山的鼻尖：“乖，不要怕，赵哥现在有了超能力，会保护好你的。” 洛鸣山摸了摸他的耳朵，然后又轻轻碰了碰他明亮的眼。 洛鸣山忽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赵哥以后会变得更厉害的。” 赵行挑眉：“那当然。” 洛鸣山走进卧室，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淡了下来，脸色也在一瞬之间惨白得不像话。 他脚步踉跄地走向床。 压抑了许久的不适汹涌而止。 “啪！” 他整个人都无力地摔倒在床上。 苍白的手使不上劲儿，橙黄色的小球灯都无意地滚在床边。 洛鸣山费力地伸着手去够那个小球。 可当他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碰到小球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手指从当中穿了过去。 洛鸣山愣住。 他再次用力去抓，这次却看见他的整个手穿透那个小球儿，又穿透了身下的被褥。 他身体好像变得很轻很轻，轻得没办法托举任何东西。 他身体好像又变得很重很重，重得没办法被任何东西托举。 他变得透明，变成一具沉重的幽灵，不断地下沉，下沉。 这种感觉很熟悉，五岁那年他就是这样沉到地下，并昏睡了一年。 现在他又要经历那一切了吗？ 不…不行……赵行还在这儿，他现在不能离开！ 洛鸣山艰难地睁开眼妄图留在这地面，可却忽然出现了一道力量狠狠地把他撕扯下去，拉着他沉入无尽的地底。 恍惚中，他耳边响起了一个咬牙切齿的苍老嗓音—— “去把你的耳朵拿回来！” 第52章 赵行是当天晚上才发现洛鸣山不对劲的。 赵行本来不想打扰洛鸣山睡觉，可又想着洛鸣山已经睡了一天，估计饿了。便拿了罐头和面包进去，想让洛鸣山多少吃点什么，再继续睡。 可他却没想到洛鸣山睡得那么死，叫了两三声都没反应。 赵行把罐头和面包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去晃洛鸣山，可洛鸣山非但没有被晃醒，反而连眼皮都没有动。 赵行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他浑身在这一刻僵硬成冰，甚至不敢伸手去试探洛鸣山的鼻息和心跳。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碰上洛鸣山的胸口，直到摸到平稳的起伏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操！” 赵行咬着牙骂了声脏话，踹了一下床头柜，鼻子瞬间就酸了。 ……吓死老子了。 可洛鸣山虽然有呼吸，有心跳，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怎么喊都喊不醒，额头也是一片冰凉，好似没有温度。 赵行心跳越来越乱，情绪也越来越紧张。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离开监狱之前，洛鸣山也发过病。 他被最低级别的电流当场电晕，送到急救室之后身上温度时高时低，连医生也束手无策。 是罕见病。 他竟然把这一茬忘了。 洛鸣山在K13区就病得那么严重，几经波折才在岛上与他相遇，结果自己见到他的第一天就把他狠狠打了一顿，随即又妒火烧心，差点强暴他。 再后来，他对洛鸣山起了别的心思，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些下流龌龊的想法，想着该怎么哄骗他，得到他，占有他…… 即便洛鸣山被忽然停电的状况吓得浑身发抖，他竟然也无知无觉，没心没肺地任由洛鸣山背着他。 从头到尾，他都忘了洛鸣山身上还有个隐患，还有个怪病。 ——赵行，你真他妈不是人！ 赵行几乎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捂住脸，深吸一口气，却连呼吸声都是颤抖的。 然后，他克制地在洛鸣山额头吻了一下，给他盖好被子，拿上激光枪转身走出了房间。 “砰砰砰！”赵行重重地敲隔壁的门，语气也不受控制地充斥着暴躁和急切，“有医生吗？！” “没！没有！” 赵行转身就走，去敲下一个门。 如此敲了十多个，赵行忽然发现这样不行。 即便里面有人真的会治疗术，估计也不敢出来。 于是到下一个门前的时候，他敲了两声，见没人开，就直接拿激光枪切开了门。 “砰！” 房门轰然倒地，里面的四个人齐齐举起枪对上赵行，满眼都是警惕。 赵行身上穿着高级的防弹铠甲，本来已经做好躲避的准备了，可没料到的是，这些人看清是他，竟没有一个人开枪。当然，也没把枪放下。 赵行对他们手中的武器视若无睹，目光扫视过众人，问：“有医生吗？” 四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摇了摇头。 激光枪蓝色的光点儿扫过每一个人的额头，赵行目光阴沉，语气冷寒如冰：“有人知道这节目里谁是医生，谁会看诊吗？” 众人又是摇头。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小声开口：“……医生怎么可能会参加这种节目？” 赵行当然也知道医生不可能来参加这个傻逼节目。 但—— 妈的！除了把希望寄于岛上藏着一个连罕见病都能救治的神医，他赵行现在还能做什么？！ 赵行狠狠踹了一下墙，举枪抱住头，感觉自己快疯了！ 赵行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转身去敲下一扇门。 第二十扇门，第三十扇门，第四十扇门…… 赵行都快麻木了，他甚至想着要不要背着洛鸣山冲出这座岛…… “……我有一个关于医生的消息。”白光羽的声音忽然从屋里响起。 赵行猛地抬起头，眼底一片赤红：“什么消息？！” 白光羽把一个卡片递给赵行：“这是我今天上午在自动售卖机里找到的SSR级消息卡牌，上面说小岛上的原住民树灵一族会医术……” 赵行：“在哪儿能找到树灵？” 白光羽：“树里面，但我也不知道哪棵树里面会有树灵。” 那就一棵一棵砍。 赵行扭头就往楼下走。 时至深夜，阴伶儿在外面四处飘荡，赵行在身上和武器上抹好月散花粉，开始拿激光枪砍树。 赵行砍了三个多小时，依旧一无所获，激光枪也快要没电了。 赵行本想故技重施，给天空开个口子，洒点阳光下来，给他的激光枪充点儿电。 可在他一扇一扇敲门，一棵一棵砍树的时候，节目组也没闲着。 他们给防护电网接上外部电源，然后又重新修补好黑幕，整个小岛再次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牢笼。 而且现在天还没亮，就算真能捅破天，也没有阳光。 赵行只好收起激光枪开始用激光刀。 可阴伶儿散去的时候，激光刀也快要没电了。 “听白光羽说，你在找树灵？”一个浑身黄毛的羽族人飞了过来，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色彩，“我知道树灵在哪里，我能带你去找他，但你要给我好处——” “可以。”赵行打断他。 黄毛愣了一下：“你不问我要什么？” 赵行掀起眼皮看他：“你要什么？” 黄毛：“我……我……好吧，我也没想要什么，我就觉得你很厉害，很想和你做个朋友。” 要搁以往，赵行肯定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并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图谋。 可他现在只是点了点头，说：“朋友，行，那走吧” 黄毛领着赵行一路往南走，最后停在了一棵巨大的树前：“就在这棵树的树洞里面，我前两天看见有树灵从里面飘出来！” 赵行弯着腰走进那个半米高的树洞。 黄毛也跟着他飞了进来：“小心一点……” 他话没说完，赵行就踩了个空，直接坠了下去！ “砰！”赵行整个人都摔在洞底。 他的右脚本来就伤势没好，如今更是传来了一阵断裂般的疼痛，像是骨折了。 赵行没关注自己的伤，而是拿起手电筒，从地上爬了起来打量着这个洞。 这个洞比想象中的大得多，看起来很漂亮，而且洞穴的墙壁上挂满了绿色的藤蔓和花朵。 “有人摔下来了？”一个清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赵行立刻转头去看。 只见无数绿色的荧点从茂密的藤蔓里浮现而出，然后汇聚成了一个模糊的，发光的小人。 这个小人连五官都不清不楚，手上的五指也粘在一起没有分开，可整个人都往外发出流动的绿光，看起来神圣而富有生机。 赵行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所谓的“树灵”。 他飘过来，发着光的清凉的手轻轻点了一下赵行的脚踝，那股断裂般的疼痛瞬间消失无影，他歪了歪头，小声说：“不疼了吧？” 赵行愣了一下，拉开自己的裤脚，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恢复如初，不留半点伤痕。 这树灵的治疗术竟然如此神奇！ 赵行立刻拉住树灵的手，语气急切：“帮我治疗一个人！” 树灵点点头：“可以哦，但我不是免费的。” 赵行：“你想要什么？” 树灵：“这要看那个人伤得严重不严重……但你放心啦，我不会像书里那些恶毒的女巫一样要你的腿，声音或者是性命的！” 树灵说完就四下张望：“你没有把那个人带过来吗？” 赵行转过身就拉着藤蔓准备往上面爬：“我现在就去把他带来。” “不用不用。”树灵晃了晃手里用藤蔓和花朵制成的小鞭子，“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把他带过来。” 赵行把洛鸣山的位置和名字告诉了他。 树灵晃了晃手中的藤蔓鞭，无数的绿色荧点便从空中飘飘扬扬而下，铺了一地。 随即，洛鸣山连带着他身下的床褥都被树灵移了过来。 赵行又摸了摸洛鸣山的额头，还是像走时那么冰凉。 他抬头看向树灵，声音微哑：“你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吗？可以治吗？” 树灵摸了摸洛鸣山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抬头看向赵行说：“他的病有点严重，我想人类的医生都治不了吧？” 赵行点了点头。 确实，在K13区，那里的医生甚至查不出来他是生了什么病。 赵行：“那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树灵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其实，他是中了一个地灵的诅咒，只要解开诅咒就好了。” “地灵？诅咒？”赵行皱眉。 树灵：“这个人身上既有地灵的祝福，又有地灵的诅咒，地灵的祝福可以让他作为人类却会对蓝星上的毒雾永久免疫，地灵的诅咒就会让他身上出现这种罕见的疾病。” 赵行知道洛鸣山在地下就得到过蓝星人的祝福，也知道他在地下就发过病，想必那个时候也已经开始承受那所谓的诅咒了。 瞬间，赵行就对树灵又多了几分深信不疑。 他看向树灵：“你能治好他吗？” 树灵：“能是能，但是会很费力气，所以你要给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赵行：“你要什么？” 树灵：“你的耳朵。” 赵行愣住。 树灵抬头看他，声音活泼了一点：“别害怕，我不是要拿走你的耳朵，让你变成一只耳或者变成聋子，我只是想要拿走你耳朵上的特殊能力，让你变回普通人而已，我知道这个耳朵的能力很厉害，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的，不愿意也……” “可以。”赵行哑声道，“但你要先把洛鸣山治好。” 树灵笑了笑：“当然啦，我肯定是先救人再收诊费的。” 树灵在洛鸣山身上飞了一圈，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闭上眼，开始吟唱不知名的歌，手中的藤蔓鞭子也渐渐挥洒出点点绿色荧光。 那些荧光一个不落地撒在洛鸣山的身上，使得他的皮肤都莹莹润润地发起了光。 不一会儿，树灵结束了他神圣的吟唱。 他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轻盈落在墙壁上的一根藤蔓上。 洛鸣山皮肤上的光也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回归到原来的肤色。 赵行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洛鸣山睫毛颤了颤，茫然地睁开眼。 “阿行哥哥……”他喊赵行。 赵行松了一口气，伸手紧紧抱住他。 然后他又慌慌张张地摸洛鸣山的头，摸洛鸣山的眼：“没事了吧，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洛鸣山看向四周，摸了一下头，皱了皱眉，“我是在哪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行：“这里是——” “咳咳。”树灵笑着飞了过来，“不好意思，我要打断一下，诊金可不可以先付了呢？” 赵行看了一眼洛鸣山，压低声音：“能不能在别的地方付？我不想让他看见。” 树灵歪头：“那我把他送走？” “不行，”洛鸣山好不容易醒来，赵行一会儿也不想与他分开，“……算了，就在这儿吧。” 洛鸣山眨了眨眼，有些困惑：“诊金？是多少钱？阿行哥哥，你有钱吗？” 赵行不想告诉他实情，可这种事情又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他沉默了一下，对洛鸣山说：“……他要我耳朵的特殊能力。” 洛鸣山愣了一下，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阿行哥哥，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我……我好难过。” 赵行擦掉他的眼泪，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树灵：“开始吧，你要怎么取？” 树灵：“只要你愿意的话，就会很好取，你闭眼就好。” 赵行闭上眼，感觉树灵的手指轻轻碰着他的右耳。 “等一下。”赵行忽然犹豫了一下，身子往后退，打断了树灵的动作。 赵行睁开眼，还没说话，手就被洛鸣山轻轻握住了：“阿行哥哥，你别害怕，洛洛以后会保护你的。” 洛鸣山漂亮的眼睛里又渐渐盈出了点泪光，他擦掉眼泪，甜甜地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珍重和喜爱：“虽然很卑鄙，但知道哥哥愿意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洛洛还是好开心。” 赵行闭上眼，声音有些颤：“所以，树灵也治不了他吗？” 树灵：“……什么？” 赵行站起身子，定定看向树灵：“……你可以治疗我的脚踝，但却对他的病无能为力吗？” 赵行一步一步向前，然后忽然毫无征兆地掐住树灵的脖颈，把他摁在墙壁上。紧接着，他拿着匕首，刺入他藤蔓般纠缠在一起的长发，死死把他钉在墙上！ 树灵惊恐大喊：“你……你……你干什么？！你要毁约吗？！你不想给我你的耳朵了吗？！” “是你先毁约的。”赵行咬牙切齿，“你可以给我下套，可以把我引到这里，可以要我的耳朵，但前提是你要真的把人给我治好，而不是拿个假货来糊弄我！” 空中一片寂静。 “啊……怎么发现的？我可是专业的演员呢。” 床上的人忽然打破这紧张的氛围。 赵行转头看向床上的“洛鸣山”。 那个人依旧歪头看着他，笑得甜甜的，漂亮的眼睛里满满地盛放着喜爱，就好像是一条龙在看着他最珍爱的宝藏。 但那不是洛鸣山。 洛鸣山很喜欢他，但又有点害怕他，洛鸣山满心都是他，而且很依赖他。 洛鸣山不会说出“洛洛以后会保护你的”这种话，洛鸣山只会说“想要哥哥永远保护我”。 洛鸣山看他的目光不会像是龙在看着宝藏，而像是一个绝世珍宝仰着头，倾慕地看向守护着它的龙。 赵行不想在这个假货身上再浪费半秒，他移开视线，声音冷淡：“当然能发现，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假货“噗哈哈”地笑了起来。 第53章 “你笑什么？”赵行冷眼看向他。 假货叹了口气，语气轻佻隐含戏谑：“你真是——算了我不说，以后你自己会明白。” 赵行嫌恶地皱起眉。 如果不是这假货顶着洛鸣山的脸，赵行真是恨不得一枪把这个莫名其妙又阴阳怪气的东西弄死。 不过现在比起那个假扮洛鸣山的“演员”，赵行更在意的是手里这个树灵。 赵行转头继续看向手里掐着的这个小东西，他拔出嵌入墙壁里的匕首，然后让刀尖顺着树灵的脸颊滑下去，抵达他激烈跳动的心脏前方，他语气阴冷：“小树灵，你这么神奇，小手一碰就能把骨折治好，还长得跟个人参娃娃似的，是不是挖出心脏还能包治百病？” “没有……没有，没有，我的心脏不能治病！”树灵大喊，语气也变得可怜兮兮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慌乱无措地看向赵行身后那个演员，似乎想让他救自己。 那假货从床上站起来，倒没有半分要出手的意思：“怕什么，你一个树灵还怕被匕首捅死吗？” 对哦。 树灵顿时放松了起来。 他身上也开始往外冒绿色的荧光，似乎准备重新消散了。 赵行嗤笑一声：“你可能确实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但你的树呢？你头顶上这棵大树也不怕被砍被烧，被夷为平地吗？你是树灵，树要出了问题，你也非死即伤吧？” 树灵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别！别……你别毁我的树！” 赵行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那我问你，洛鸣山到底能不能治？” 树灵飞快摇了摇头。 赵行心脏一下子就沉下去了：“……不能治吗？” “不，不是……不能治，是他不需要治。”树灵小声说，“他根本就没病，只是累着了，睡几天就会自己醒来。” 赵行愣了一下：“……就只是这样？” “我发誓我没骗你。”树灵说，“要是他出现昏睡以外其他的症状，你可以来找我，我又跑不了。” 赵行：“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树灵：“因为地灵——” “咳咳咳！”身后的演员忽然咳嗽了起来，直到赵行不耐烦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止住。 树灵继续说：“……因为地灵的诅咒，所以他不能太疲惫，但是他绝对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就好。” 赵行：“这个诅咒可以解除吗？” 树灵：“不用解除，等他成年……不是，等他成长一些，再长大一点点，身体强健一点点，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听树灵这么说，赵行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又眯起眼，阴恻恻地看向树灵：“所以，你明知道他不需要治疗，却故意搞诈骗，想骗我耳朵？” 树灵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赵行想捏死他。 但想到这人是岛内唯一的医生了，还为洛鸣山的身体做了担保，就勉强把怒火忍了下来。 紧接着，他又往前走两步，提溜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小黄毛，拿枪敲了敲他的头：“你们是一伙的？” 小黄毛惊恐地看着枪口，不住地发着抖，他转过身子，声音颤颤巍巍地向赵行身后求助道：“大人……大人是你吗？大人救救我！” 赵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了那个顶着洛鸣山脸庞的假货。 原来不是演员，是导演啊。 赵行嗤笑一声，把黄毛一下子甩到墙上，直直朝着假货走了过去。 假货脸上闲适的表情很快淡去，然后在赵行举枪对着他的时候，迅速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大鸟向洞口飞去！ 赵行咬了咬牙，砰砰朝他开了两枪，那大鸟四处逃窜，东飞西撞，稀里哗啦地扑腾掉七八根羽毛，狼狈但快速地从洞口逃跑了。 “操。” 赵行骂了脏话，又揪起满头是血的黄毛：“那人是谁，也是选手吗？是几号选手？” 可没等黄毛回答，他又自顾自说出答案：“还是说他不是选手？是羽利斯？” 黄毛浑身一僵：“你……你……你怎么知道？” 赵行又不是傻子。 羽利斯是个鸟人，是个演员，还被他的粉丝们称为大人。 而且那假货被拆穿后，身上那种轻佻闲适的气质也让赵行很厌恶。 赵行眉头一皱：“那白光羽也是和你们一伙儿的？” 黄毛：“不，不是，但是他手里的卡片是我故意让他捡到的，因为你们认识，我觉得你会相信他说的话，所以……对不起。” 赵行嗤笑一声，把黄毛和树灵绑到一块儿狠狠揍了一顿，转身回去了。 可爬出洞口往回走的时候，那被他揍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黄毛却又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 黄毛：“赵……赵哥，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但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要诈骗你！” 这一点，赵行倒是信的，树灵说要他耳朵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了黄毛的表情，这家伙捂着嘴一脸震惊，还一直看着他的耳朵，像是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要不是这样，赵行也不可能打他一顿就放过他。 黄毛耷拉着脑袋：“羽利斯大人说只要我给你引荐树灵，治好了你对象的病，就能和你搞好关系，跟你当朋友……我真的没想到他们是为了骗到你的耳朵。” 赵行瞥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想跟我搞好关系？” 黄毛：“因为你们……因为你很厉害呀！现在X01到处杀人，我也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赵行转了转手中的枪，语气懒散：“羽利斯不厉害吗？” 黄毛语气沮丧：“他是厉害，但他又不保护我……我把他当神明，他只把我当工具。” 黄毛仰头看向赵行：“赵哥，你收下我，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 赵行心思一转，拍了拍他的脑袋：“看你表现。” 这是进入试用期了。 黄毛：“谢谢赵哥！谢谢赵哥！” 赵行没再看他，继续往前走。 赵行也不是完全信了他的话，只是这人挺机灵的，若他说的是实情，倒也可以暂时用一用，若他心存猫腻，赵行也想通过他试探一下羽利斯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行低头摸了一下耳朵。 那羽利斯也是个怪人，他明显能感受到羽利斯是个厉害的人物，可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主动攻击他，反而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诈骗他。 其中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赵行回去的时候，洛鸣山还在昏睡，没有半点儿要醒来的迹象。 赵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支营养液喂给他，然后把他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鼻尖，疲倦地闭上了眼。 “洛洛，快点醒来吧。” “赵哥，听说北面悬崖的自动售卖机里还有三支营养剂！”黄毛兴冲冲地飞了过来。 赵行穿上鞋，拿起枪：“走。” 黄毛搓搓手：“自动售卖机里除了三支营养剂，还有三个罐头，赵哥可以分我一个罐头吗？” 赵行：“可以。” 走出白塔之后，黄毛又叫来了大鹏。 那大鹏在赵行身前俯下身子，身长顿时暴长数倍。 赵行熟练地跳上他的背，大鹏展开翅膀，十分钟之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黄毛给的信息没错，北面悬崖的自动售卖机里确实有三支营养剂，三个罐头，但旁边还有两个人在为此打斗。 赵行“嘘”了一声，让大鹏飞低点，然后趁两人不注意直接飞到自动售卖机旁拾起营养剂和罐头就跑！ “砰！” 那两人反应过来，举起枪就朝着赵行射了过来。 赵行慌忙在空中躲开，松了一口气。 大鹏飞速前行，但好几次都险些被射中。 赵行忽然脸色一变，大喊：“X01要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犹疑了一瞬，随即慌忙朝着白塔的方向跑去！ 赵行没撒谎，X01确实要来了，它不光要来了，还直冲着赵行而来！ 大鹏鸟飞得很快，可X01更快！ 快了，快了，白塔越来越近了…… “咻！” 听到右耳畔的声音，赵行心中顿时一慌，疯狂地往左躲！ “扑哧！” X01还是穿透了他右肩的血肉！ 赵行吃痛，发出一声呻吟，瞬间就从大鹏背上摔了下去！ 幸而，X01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没对他紧追不舍，而是迅速地飞走了 他在地上接连滚了三米，直直地滚到了白塔大门口，激起一片尘土和众人围观。 “赵哥，赵哥，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黄毛表情急切，大鹏也变回原来的体形凑了上来。 赵行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肩，踉跄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 黄毛和大鹏都跟上他。 到了房间门口，赵行脸色苍白地掀开外套，拿出抢来的食物。 他原本抢了三支营养剂和三个罐头，可在刚刚逃命的过程中不小心丢了一个罐子，现在就剩两个了。 赵行给黄毛和大鹏一人扔了一个罐头，低声说了句辛苦，就“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X01的穿透力非同凡响，赵行转头去看，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右肩的血洞能透光，迟迟合不上。 赵行疼得浑身颤抖，他咬着嘴唇潦草地给自己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然后他走到卧室，像过去的十多天一样，把营养剂灌到嘴里，嘴对嘴给洛鸣山喂了下去。 赵行也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营养剂盛在嘴巴里时那香甜的味道让他几乎想要将其迫不及待地吞下去，但他还是闭上眼，一滴不落地喂给了洛鸣山。 床头柜上还有两条营养剂，赵行本来想吃一条，可他喝了点水，便觉得自己又没那么饿了，就没再动那些。 洛鸣山只能吃营养剂，他可以等伤好点再去找点罐头什么的。 赵行整个人都陷入到柔软的床铺里，因为被子太软了，反而衬得他肩膀的疼痛难耐起来。 赵行凑上去亲了一下洛鸣山，然后额头轻轻地抵上他的额头，声音微哑：“……洛洛，你什么时候醒啊？” 这是洛鸣山昏睡的第十三天。 这十三天里，赵行找了树灵数次，态度也从刚开始的迫切急躁变成平静接受。 十三天，小岛也发生了很多事。 F组的奴隶异军突起，开始疯狂对抗报复虐杀自己曾经的主人。 岛内的食物逐渐紧缺，不少人为了一个罐头大打出手，甚至怒而杀人。 X01重新开始活跃，却只在远离白塔的地方继续杀人…… 可节目组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动静。 除了修复外层的防护电网外，他们没有做出任何积极举措，岛内依旧停电，直播依旧中断，他们好像彻底放弃了这座孤岛，任由这些选手自生自灭。 赵行甚至怀疑两天之后，X01没了电，节目组会不会继续把他们这些选手关在这里。 但赵行也没力气去想了。 他疲倦地蹭了蹭洛鸣山的额头，肩膀上的伤口过于严重，那非人的疼痛几乎能摧毁人的意志，麻痹人的精神，让他浑身战栗着昏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中，赵行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洛鸣山醒了过来。 但洛鸣山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他变得有点暴躁，没原来那么乖巧。 洛鸣山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肩，咬牙问他，这伤是谁弄的。 “X01……”赵行喃喃。 赵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好的梦。 但梦醒之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洛鸣山好像醒了。 ……嗯，只要洛洛醒了，那就算是个好梦。 赵行呆呆笑了笑，转过身准备去抱身旁的洛鸣山，却意外扑了个空。 赵行愣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冒出冷汗。 ——是有人趁他睡着把洛洛偷走了吗？！ 是不是他睡得太熟了，而洛洛又早就引人觊觎，所以…… 赵行脸上顿时失了血色，他踉跄着从床上下来，拿起床头柜上放的枪就打开门往外冲！ “赵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赵行心跳猛然一滞。 他转身朝后看。 他看见洛鸣山身着纯白色的围裙站在餐桌边，手上捧着一个小蛋糕，看着他的目光有点惊讶，又有点欢喜：“赵哥，你醒了？” 赵行揉揉眼。 他看见洛鸣山身后的玻璃上映着一整片白云蓝天，有一两只鸟儿在空中嬉戏打闹，还有一个羽族小人轻盈地站在树梢。 他看见几十个选手坐在白塔外面的草坪上烧烤，还有一群人在那里唱歌跳舞，嬉戏玩闹。 他看到服务型机器人跑来跑去，给地面上的每一个人都分了一块儿水果小蛋糕。 每个人都开心，快乐，幸福，休闲。 ——像是伊甸园。 第54章 赵行闭上眼，又睁开。 场景依旧没变。 昏睡了十三天的洛鸣山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面前，像是一个贤惠的小妻子一样乖巧地为他准备着早餐。 远处的选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看起来幸福又美满。 他肩膀也清清爽爽的没有任何痛感，赵行伸手扒开衣领去看，发现那一处，连伤痕都消失无影。 是梦，还是幻境？ 赵行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虚虚浮浮，看不清楚。 可下一秒，洛鸣山忽然扑上来紧紧抱住他，双手环着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肩，好像是把他从云端里拽了下来，踩在地上，给他切实的触感。 “赵哥，你终于醒了……我一醒来就看你肩膀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他声音哽咽，泪水也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身体好像也因为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而不自抑地轻颤了起来。 赵行脑袋还有点蒙，但还是下意识抱住了洛鸣山，慌忙拍他的背，哄他：“乖，别怕，我不是醒了吗？” 好不容易哄得洛鸣山情绪稳定，赵行才从他嘴里问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赵行受伤当晚，洛鸣山就醒了过来。 他看到赵行伤得那么严重，简直慌得六神无主，幸而黄毛出现，带他去找了树灵，请树灵医治好了他的伤。 但赵行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太困，伤势被治好之后，又昏睡了整整三天。 “那你呢？”赵行打断他，“你昏睡了那么久，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洛鸣山摇头：“就好像睡了一觉一样，不但没有不舒服，而且浑身都有了力气。” 赵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把洛鸣山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那就好，树灵说你这样是因为太累了，你以后要多睡觉，多休息，不要让自己累着，听到了吗？” “知道了，赵哥。” 赵行再次偏头看向窗外：“但……外面又是怎么回事？” 洛鸣山告诉他，昨天就是全岛停电的第十五天，X01也终于没了电，所以节目组就轻易制服了X01，又对小岛进行了维护，准备重启节目。 赵行震惊道：“这垃圾节目还能继续？怎么继续？基本上每个人手里都有武器，任务奖励发放的武器和积分根本就没人看在眼里，停电期间F组的奴隶们杀了不少人，还团结起来自成一军，要是扣他们的积分把他们通缉，他们估计就得起义……这要怎么重启？” 洛鸣山：“节目组更改了部分游戏规则，不管是哪组的人，性命积分统一变更为30。而且停电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们既往不咎，选手们抢来的武器和装备他们也不会收回，只有抢来的房卡通通作废，除此之外，节目组还增加了一项新的游戏奖励。” 赵行：“什么游戏奖励？” 洛鸣山：“每300积分可以兑换一张离岛船票。” 赵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询问：“新发布的任务是什么？奖励是多少？” 洛鸣山说：“是杀死一只恶灵，奖励刚好是300积分。” 赵行不知道恶灵是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妨碍他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照这样下去，只要完成两个任务，我就能带你出去了！” 洛鸣山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是哥哥的奖品，又不是什么选手，哪里需要船票？哥哥直接就能把我带走。” 对哦。 赵行心尖儿都开心得冒出了泡泡，他抱住洛鸣山的腰，在他鼻尖蹭了蹭：“对，洛洛是我的所有物。” 赵行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洛洛是独立的个体，他不应该把他物化，这很不尊重人……难道他现在还能把洛鸣山当做小奴隶，小宠物，小狗一样随意对待吗？ 不是的。 赵行还没来得及更深层次地反思自己，就见洛鸣山轻轻抱住了他，脸颊枕在他的肩膀，声音欢欣雀跃又布满依赖：“嗯，我是哥哥的小奴隶。” 赵行：“……” 赵行笑了笑，偏过头，在他发间轻轻吻了一下。 没关系，只要他自己知道洛洛很珍贵就可以了。 “对了哥哥，”洛鸣山放开赵行，又拉着他走到餐桌前，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做了蛋糕，快许愿吧。” 赵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就要满20岁了。 洛鸣山递给他一个小盒子：“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有点简陋，希望你不要嫌弃。” 赵行打开一看，是一个铁疙瘩。看起来坑坑洼洼的，确实很简陋，但一想到是洛洛送给他的，赵行顿时就觉得这奇怪的东西顿时也变得可爱起来。 洛鸣山：“这是我在河边捡到的，当时我捡到的时候，它发着光，摸起来暖暖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觉得它很厉害，所以就想送给你。” 赵行把东西握在手里，确实感觉到它摸起来暖暖的，而且好像还和皮肤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电流，很神奇。 赵行摸了摸他的头：“谢谢洛洛，我很喜欢。” 洛鸣山腼腆地笑了笑，把蛋糕推过来：“快许愿吧！” 赵行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 洛鸣山问他：“哥哥许的什么愿？” 他声音有些小，表情也忐忑。 似乎有点害怕他上次生日时的不愉快重演。 赵行：“希望洛洛不要生病，解除诅咒，快快长大，永远和我在一起。” 洛鸣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赵行笑着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了上去。 吃过饭，他们就出了门，准备去找一下那所谓的恶灵。 只是刚出白塔门，草坪上那些载歌载舞，欢心雀跃正在野餐的选手们忽然就静了一秒。 但也只有一秒而已，一秒过后，大家又齐齐做起了自己的事。 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烧烤的烧烤，吃串的吃串，但明显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有人跑了调，有人踩了舞伴的脚，有人吃烧烤烫到了舌头，疼得直尖叫。 赵行觉得大家的行为都很迷惑。 顺着一个人偷偷摸摸瞄过来的眼神看去，赵行看见了洛鸣山。 可洛洛就算再漂亮也不至于造成这么大的轰动吧？ 赵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可能是盯着洛鸣山看了太久，洛鸣山转过头，眉眼弯弯地朝着赵行笑。 眉目舒展，仿若一幅春天的画卷在眼前铺现，真真是漂亮得无可比拟。 赵行心中一叹。 美色惑人啊。 随即，他又有一些生气，阴沉着脸扫了那些人一眼，拉着洛鸣山就走了。 “那堆人怎么那么闲？还有空烧烤？”赵行皱眉。 洛鸣山：“是节目组为了弥补选手进行的福利活动，限时三个小时，赵哥，你想去参加吗？” 赵行摇摇头：“没兴趣，还是找恶灵要紧。” 在小岛上晃悠了大半天，恶灵没找到，赵行倒是看见不少坏了的电子板。 赵行：“这些电子板就这样坏着不修吗？” 洛鸣山：“不太清楚，可能是节目组经费紧张吧。” 赵行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X01出事后节目组关停15天，肯定有影响。 不过，除了整个小岛上的可用电子板大幅度减少之外，电子板上的弹幕也奇奇怪怪的。 赵行在远处能看到电子板上面爬满了弹幕，满满当当的，不留一点儿缝隙。 可距离越近弹幕越少，而且内容也有点怪。 在一堆没什么内容的闲谈里，还夹杂着零星几条怪里怪气的东西。 比如说： “落花流水，明知故犯，煽惑人心……试试会不会被封号？” “我刚刚发了那么长的弹幕，为什么还没被审核放出来，明明没有违禁词？” “悲报！大号被封了！谐音也不行！” “牛逼牛逼！” “有些网友好烦啊，认认真真看节目不行吗？非想搞事情。” …… 云里雾里中，赵行还看见远处有一对D组和F组的人在赤手空拳地斗殴，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不干不净的脏话，打得很狠却没下死手，可打着打着，那两人看见赵行和洛鸣山，表情却忽然变得惊恐，然后撒丫子朝着同一方向跑远了。 赵行皱了皱眉。 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涌上心头，让他一脚把一块小石头踢得嵌在了树缝里。 “怎么了赵哥？”洛鸣山转过头问。 赵行自己也不太懂为什么突然这么烦。 但他不想让洛鸣山觉得他莫名其妙且性格暴躁，就随便找出来了一个个借口：“右耳朵又听不见远处的东西，就有点烦。” 其实也不是听不见，就是有点听不清。 洛鸣山摸了摸他的耳朵，表情担忧：“可能是赵哥你刚醒来，需要慢慢恢复。” 赵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赵行和洛鸣山在外面逛了一下午，用做简单任务的积分买了几张消息卡片，想要从其中得到恶灵的消息，但没有。 赵行有点失望，但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急于求成。 他把一些无用的消息卡片撕碎扔到垃圾桶里，道：“算了洛洛，天快黑了，回去吧。” 洛鸣山却忽然顿住步子，指着角落里的一张卡片，说：“赵哥，要不要再买一张试试？这张卡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我觉得它会有用处。” 赵行其实已经不想把寻找恶灵的希望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的卡片上了，因为得到相关信息的几率太小，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买彩票。 但洛洛既然要求了，他就会尽量满足，左右不过是一积分的事。 洛鸣山指定的那张卡片从自动售卖机里被吐了出来。 “恭喜您获得SR级消息！恶灵只在雨天出没，且喜食阴伶儿。” 赵行愣了一下，又惊又喜地看向洛鸣山。 洛鸣山又指了一张卡：“再买一张吧，赵哥。” 赵行立刻又买了一张。 “恭喜您获得R级消息！明晚有雨。” 赵行没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兴奋，抱着洛鸣山就亲了一口：“宝贝，你怎么这么厉害？！” 洛鸣山脸颊红扑扑的，小声说：“不知道，好像就是觉得那两张卡不太一样。” 赵行稍稍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事不太可能是巧合。 说不定就像他突然得到了神奇耳朵一样，洛鸣山也得到了什么异于常人的异能？ 赵行顿时又高兴又担忧，他紧紧握着洛鸣山的手：“洛洛，这种事不要告诉别人。” 洛鸣山乖乖点了点头。 赵行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欢喜，一路上都在走神，在白塔的走廊看见迎面飞来的黄毛也没注意，直到那黄毛不知怎么头昏脑热地撞到垃圾桶上，他才回过神来。 “黄毛？”赵行叫了一声。 黄毛身子忽然一抖，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嗯了一声就转身要飞走，赵行叫住他：“你等一下。” 看见房间就在三米外，赵行拍了拍洛鸣山的肩：“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和黄毛说。” 洛鸣山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回去了。 见洛鸣山进了屋，黄毛才缓缓转过身子，小声喊了声：“赵哥。”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起来蔫头巴脑的。 “怎么了？”赵行用一根指头揉了揉他的脑袋，“生病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不……不是，赵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行：“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受伤的时候，洛鸣山——” 黄毛忽然打了个哆嗦，然后打断赵行的话：“赵哥，要不咱们去我屋里说话吧？” 赵行：“不用，就两句话。洛鸣山说是你带他去找树灵给我治的伤，我想给你道声谢。” 黄毛愣了一下。 赵行看着这小羽人小小的眼睛，叹了一口气，笑着说：“还有，其实我原来一直提防着你，觉得你是羽利斯的卧底，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虽然和黄毛相处了十多天，但他其实一直不相信黄毛，即使被X01伤了肩膀也不敢让黄毛进屋为他包扎。 可没想到昏迷过去之后，竟然是这小子帮了他。 黄毛眼圈忽然红了，嘴唇也动了动。 他凑近了一些，飞到赵行的耳边，颤抖着说：“赵哥，你提防我是对的，你不光要提防我，你还要提防——” “赵哥！”洛鸣山忽然打开门探出了头，他小声问，“我准备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赵行：“汤吧，这两天想喝汤。” 洛鸣山笑着点点头，又重新关上门，回去做汤了。 赵行回过头想继续和黄毛说话，却发现黄毛已经扑扇着翅膀，略有些狼狈地飞远了。 赵行拧紧眉，盯着他像是匆忙逃窜一般离去的背影。 树林里出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赵行从怀里摸了根烟开始抽。 抽了一半，他又没忍住，一脚踹翻了垃圾桶。 操！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赵行做了个诡异至极的梦。 梦里他出现在一个美丽的小镇子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朝着他笑。 大家笑得很标准，眼睛弯成月牙儿，嘴巴咧成船，每个人都露出八颗牙齿，如同一张张复制粘贴般的笑脸。 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别他妈笑了！”赵行冲一个人喊。 可那人却依旧在笑，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他牙齿越露越多，然后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最后掉下来了整张脸。 他脸都没有了，可骨骼还在僵硬地笑着，牙齿在笑的时候恐惧地打颤，挤出三个字：“看、后、面。” 赵行转头看向身后，看到了一张模糊不清，却把他吞吃入腹的脸！ 赵行猛然惊醒！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缓缓静下心神，打开门准备去外面喝口水。 可门刚开了个缝，一道声音就钻入了他的右耳。 “别他妈这么说赵行，他又不是变态。” 赵行愣住。 他没再动，只是透过门缝，抬头看向外面。 他看到乖巧的，熟悉的，漂亮的，只会依赖着他的洛鸣山站在窗前，手里夹着根烟。 他身后有一道几近透明的光幕，像是保鲜膜一样把他裹在其中，以至于赵行的左耳听不到他的任何声响。 可赵行异于常人的右耳却清清楚楚听见他低笑了一声。 “我就是喜欢他凶狠暴躁的样子，像大猫似的，可爱得要死。” 他声音依旧带着笑，可语气却陡然变得阴狠。 “行啊，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卸成棍人，再警告你一句，赵行是我的人，告诉你手下那些杂碎烂鸟，让它们离赵行远点，要是敢再让我看到它们跑到赵行面前说胡话，我就把它们剁了，给赵行熬汤喝。” 赵行浑身打了个激灵。 直到看见洛鸣山不知怎么就变成一道如光似雾的东西消失在原地，他才回到床上。 他手脚冰凉，睁眼到天亮。 第55章 洛鸣山是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的。 就像昨晚他如烟似雾地消失在原地一样。 他也是突兀地回到房间里的。 房门安安静静，没有动静，唯有熟悉的脚步声乍然出现在窗边。 “鸟汤要熬多久呢？”赵行听见他语气轻快地询问做饭机器人。 一切声音纤毫不落地从耳边浮现。 接水的声音，放血的声音，拔毛的声音，切肉的声音。 不知名的鸟咕嘟咕嘟地在火上慢熬。 ………… “刺啦——” 赵行听见门框上的那道隔音光幕被人轻轻扯下。 屋外的烟火声音也一瞬间涌入左耳。 “叩叩。” 房门被轻敲了一下，洛鸣山悄悄探出了头。 “赵哥，醒了吗？我今天也熬了汤，是黄腾鸟汤，快点起来喝吧。” ——是黄腾鸟汤还是黄毛鸟汤？ 虽然赵行觉得洛鸣山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地真把黄毛剁了给他熬汤喝，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对此进行了联想。 赵行声音微哑：“不……我不吃，你以后也不用再给我做饭了。” 洛鸣山愣了一下，打开门就往屋里走：“赵哥？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声音变低了一些，音线与赵行昨晚听到的完全重合。 赵行浑身一颤，语气忽然暴躁起来：“我他妈说不吃，也不用你做饭了，你耳朵聋了听不懂？滚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洛鸣山愣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但他只是低声下气说了声对不起，关上门，不再打扰赵行休息。 赵行缓缓将被子拉过头顶。 视野变得一切漆黑，可赵行知道，天早都亮了。 就好像他不该再自欺欺人一样。 洛鸣山今天早上是忽然出现的，卧室里的隔音光幕也是被他亲手扯下的。 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不是幻境。 洛鸣山也没有被怪物夺舍。 无数个诡异的，不合理的场景瞬间得到解释。 黄毛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你不光要提防我，你还要提防——” 提防谁？ “落花流水，明知故犯，煽惑人心……试试会不会被封号？” 赵行终于理解了弹幕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字眼。 ——洛鸣山。 赵行闭上眼。 可无数个场景却一股脑涌了上来。 在树林里打架的DF组看见他们撒腿就跑。 在白塔周围烧烤放松的众人看见他们瞬间乱作一团。 再往前。 十多天前，X01明明直冲他们而来，却莫名其妙转移了目标。 随即，他路上所见的电子板一个接着一个出现问题。 【F101快跑！你背后的洛鸣山不——】 VIP弹幕试图向他揭露一切。 “啪！” 结果却是电子板爆炸，全岛停电。 ——洛洛好他妈厉害。 胁迫着整个岛屿，整个节目，所有观众，都陪着他演戏，说瞎话。 …… 回忆在他脑海里不断放映着，最终以他自己说过的话作为结局。 “你的意思是说，你比我更了解洛鸣山？” “谷小西，如果你有脑子的话，就别在我面前污蔑洛鸣山，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 “当然能发现，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 曾经说过的话，像是一道道巴掌一样甩到自己脸上。 曾经他有多么自以为是，现在他就多么像是个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洛鸣山的真面目。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像是猴一样被戏耍，所有人都在看笑话，看他如何被愚弄戏耍。 一股燥热感在全身蔓延。 让他指尖发麻。 耻辱，羞躁，愤怒。 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牵扯出一丝令他轻颤的恐惧。 对。 恐惧。 嚣张肆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赵行在这一刻竟然怕了。 他怕了。 洛鸣山怎么能演得那么真？ 他怕了。 洛鸣山根本不是人，他身负令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足以让X01改变方向，让整个岛屿都配合他演戏，赵行在他面前微弱如蝼蚁。 他怕了。 这已经是洛鸣山第二次戏弄他。 时间好像又退回到了十多年前。 “洛洛乖，别害怕，告诉阿姨，是谁推的你？” “阿行哥哥。” …… 当时的愤怒，震惊，不可置信再次上演。 原来他赵行活到20岁，依旧毫无长进。 他明明知道洛鸣山卑劣，自私，谎话连篇，却还是会再一次被他玩弄欺骗。 洛鸣山是天生的恶种和变态。 而他赵行，则是个举世无双的超级大傻蛋。 半个小时后，赵行走出房间。 洛鸣山正在餐桌边坐着，垂着头，盯着面前鲜美的鸟汤，模样有些呆呆的。 看见赵行出来，他猛地抬起头。 可他眼圈还是红红的，表情也很难过，他小声喊：“赵哥……” 好不可怜。 好会演。 赵行在心底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走上去，半蹲在地上，把整个脸颊都埋在洛鸣山颈窝：“对不起洛洛……我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 他顿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我……我右耳还是听不到远处的声音，我有点害怕，又做了不好的梦，所以迁怒你了，对不起。” 洛鸣山伸手摸了摸赵行的右耳，语气担忧：“赵哥，你的能力还没有回来吗？” 赵行点点头，他放开洛鸣山，看着他澄澈的眼：“洛洛还生哥哥的气吗？” 洛鸣山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哥哥现在也很难过，也很慌乱，我不会生哥哥气的。” 赵行笑着蹭了蹭洛鸣山的鼻尖。 洛鸣山也弯了眼，凑回来就要亲吻他的嘴唇。 赵行却轻轻避开了。 他揉了揉洛鸣山的头：“我去洗个澡，你让机器人随便做个三明治吧，我不想喝汤。” 洛鸣山乖乖点了点头。 从浴室出来，洛鸣山仍然坐在餐桌上等着他吃饭，只是早餐已经从鲜美可口的鸟汤变成了模样规整的三明治。 赵行坐在他对面，一边吃三明治一边说：“今天白天我们可以歇一歇，晚上下雨后再出去找恶灵。” 洛鸣山点点头，表情有些开心：“赵哥这么厉害，一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的。” 赵行笑笑。 是啊，托你的福。 赵行：“我们可能马上就要离开小岛了，开心吗？” 洛鸣山：“开心！” 赵行却不怎么开心。 他当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底下出来，可出来没几天，洛鸣山就使手段跟了过来。 那么即便他拿到登船票后舍弃“奖品”，独自离开小岛，洛鸣山应该也能毫不费力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这样，还会暴露他已经知晓了洛鸣山真面目这件事。 到底怎样才能安全又彻底地甩开这个人呢？ 一想到自己还要和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相处许久，赵行就觉得脊背发凉。 赵行垂眸，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热牛奶。 吃过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回赵行刻意避开了成人频道，电视上的画面最终停留在动物频道上。 蓝星上的动物大多是人类从地球带来的，如今的电视里就展现着一只老虎矫健的身姿，它在丛林里奔跑扑食，瞬间咬断了一只黑色野猪的脊椎，残暴血腥。 赵行转头看洛鸣山，洛鸣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里的“大猫”。 “喜欢老虎吗？”赵行忽然问。 洛鸣山立刻转头看向赵行，笑着点点头：“喜欢。” 赵行：“为什么喜欢？” 洛鸣山：“很可爱。” 赵行忽然想起洛鸣山18岁的时候也是让自己给他用木头雕了一个小老虎，自己把老虎雕得威风凛凛，煞气十足，洛鸣山却评价：“很可爱。” 对啊，当然可爱。 他那么强大，动动手指都能把老虎捏死，当然觉得龇牙咧嘴的老虎像小猫一样装腔作势，顽劣可爱。 所以他才会说出“我就是喜欢他凶狠暴躁的样子，像大猫似的，可爱得要死”这种轻慢的话吧。 赵行伸手捏了捏洛鸣山的脸，哑声笑道：“可是我觉得洛洛更可爱呢。” 洛鸣山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他眼睛亮亮的，清澈见底，天真，可爱，羞涩，充满依赖。 ……怎么能演得这么好？ 赵行忽然毫无征兆地把洛鸣山抱了起来，走到卧室把他扔到床上，然后整个人都覆了上去。 洛鸣山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 赵行却好似没有发现他身体的抗拒，反而把手从他家居服的衣摆下伸了进去。 赵行咬了一下洛鸣山的耳朵，声音沙哑又暧昧：“洛洛，马上就要离开小岛了，要不要做点事情，提前庆祝一下？” 洛鸣山睫毛剧烈颤动了起来，整个耳根都是红的，他小声地，怯懦地，鼓起勇气说：“……阿行哥哥，你……刚醒来没多久，还不能太劳累。” 赵行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大大的粉色豪华礼盒。 他把盒子扔到床上，低声笑着，语气轻佻过分：“没关系，哥哥累不着，哥哥可以给洛洛用玩具。” 洛鸣山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座发着热气的雕像。 脑子也乱乱的。 他睫毛乱颤，茫然无措地闭着眼，以至于他根本没看见赵行的表情。 赵行看着他，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不沾一丁点儿欲望，反而唇角缓缓勾起，脸上漏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恶意。 “洛洛是不喜欢玩具吗？” 他最后两个字吐得又轻又慢，带着压抑的，只有自己知晓的浓重讽刺。 ——玩、具。 昨天晚上。 在洛鸣山说要炖了那些鸟人熬汤之后，在洛鸣山化作光雾消失在原地之前。 他还说了一句话。 是很轻飘飘的一句话。 是让赵行彻夜失眠的一句话。 是让赵行整个人都变成笑话的一句话。 是让他惊惧于自己枕边人是个怪物的同时，又让他激起磅礴怒意的一句话。 …… “爱人？” 他听见洛鸣山轻笑一声，弹了弹烟灰，语气中似乎带着调笑意味的困惑。 “不是……你小时候没有很喜欢的玩具吗？” 第56章 身下的洛鸣山整个身子都烫了起来。 他伸出手拉住赵行的衣角，看起来都快哭了，他摇了摇头，声音哑得过分：“不要那些东西……” 赵行低笑，伏在他身上，指尖从他眼尾落在他唇边：“那要什么？要哥哥？” 洛鸣山颤抖得更过分。 他看向赵行，眼睫湿润，眼尾泛红，可盯着赵行的眼底却盛放着炽热到像是要燃烧自己一般的热意，如同决定好了要向神明献祭自己。 他渐渐压抑住了自己身体本能的所有僵硬，抗拒和颤抖。 他闭上眼，揽住赵行的脖颈，像是离水之鱼一样去寻找赵行的嘴唇，他声音又哑又低：“……可以。” 如果放到以往，赵行早就化身禽兽扑了上去。 可他现在，一想到身下这人的羞怯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他就瞬间提不起半分性致。 如果洛鸣山稍微冷静一点，去感受，去看，他就会发现从头到尾颤抖的，炽热的，忐忑不安的只有他自己。 而赵行从始至终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冷冷看着他，身上没出现半分情动。 眼见洛鸣山就要吻上来，赵行偏过头躲过了他的索吻，反而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人按回床上。 洛鸣山愣住，缓缓睁开眼。 却见赵行已经抽身离去。 他站起身子立在床边，动作随意地整理着微微散开的浴袍，声音淡淡的：“算了，看你那么不情愿，有点扫兴。” 洛鸣山脸上的绯红霎然褪去，只余一片惨白。 他手指抓着床单，表情看起来无措又怔然：“赵哥……” 赵行垂眸，淡淡扫了他身下一眼：“要不你自己在这屋解决一下？我去你的卧室里睡个回笼觉。” 洛鸣山手死死抓着床单，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的。 赵行却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偏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打开门就往外走了。 “赵哥。”又低又哑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这音色陌生又熟悉，赵行身子一僵，立在原地，却没敢回头。 脑海中在这一刻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昨天晚上他所看见的，洛鸣山手指夹着烟，微微垂着头，美丽危险又漠然的背影。 ……等等，他刚刚弄的那一出，是不是太过分了？ 要是惹怒了洛鸣山，让他觉得自己这个“玩具”太出格，太会惹人生气，一怒之下干脆不演了，把他给弄死可怎么办？ 赵行背上顿时激起一片冷汗。 可想象中洛鸣山彻底撕破脸的场面却没有出现。 他只是道：“……对不起，我……我会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下次不会再让你觉得扫兴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有些闷闷的，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一些轻颤和难堪。 好像真的被赵行伤透了心似的。 赵行松了一口气，冷淡地“嗯”了一声，很快离开了房间。 走到洛鸣山的卧室，关上门。 赵行才发出一声嗤笑。 真他妈会演。 赵行躺在床上，看起天花板，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太傻了，他怎么会以为那种行为能伤害到洛鸣山？ 洛鸣山又不是真的天真懵懂，乖巧怯懦。 就算他刚刚真的被自己的举动弄得有点不开心，估计也是烦躁于游戏难度突然提升了吧？ 不对，他又不是变态，怎么会了解变态的想法，说不定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只觉得兴奋，觉得更有挑战性了。 呵。 另一边的卧室。 从赵行说出“扫兴”那两个字的时候，洛鸣山就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把浑身的情动和燥热都一点点浇灭了。 他躺在赵行床上，微微蜷起了身子，可依旧感觉浑身发冷。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赵行有点不太一样，变得好远好远。 好像他怎么伸手都够不着似的。 他把赵行的枕头拽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嗅着上面熟悉的气息，可内心却依旧变得不安起来。 赵行一整个白天都没出卧室，直到太阳西沉，天光微暗，小岛上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才走出房间。 洛鸣山很听话，早上赵行让他以后别再做饭，他就真的没再做饭。 餐桌上只盛放着机器人做好的三明治。 赵行两口吃完，然后就拿月散花粉涂在手上和武器上，转头一瞧，洛鸣山沉默无言地在他身边站着，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道在走什么神。 赵行本想把剩下的月散花粉扔给他，让他自己涂抹，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该把嫌恶和转变表现得太明显，就抓住洛鸣山的手，为他抹上花粉。 洛鸣山一下子就回过神，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也亮了一点：“赵哥……” 赵行两三下给他的手上抹上花粉，又将指腹的残余花粉抹上他的鼻尖。 赵行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怎么不开心？” 洛鸣山怔怔地眨眨眼：“……赵哥，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赵行唇角噙着笑，好像睡了一觉之后就把早上的不愉快全都忘了似的：“什么气？” ……生气我僵硬的身体扫了你的兴。 洛鸣山脸上缓缓绽放出笑意，他小心翼翼地牵上赵行的手，转过头，笑得无知无觉又天真可爱：“没什么，赵哥，我们走吧！” 他这副委曲求全，乖巧懂事，自己就能哄好自己的模样真真是装到了赵行的心坎上，赵行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此刻定是要怜惜不已，甚至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人渣。 可惜。 赵行内心冷笑，手却和洛鸣山十指紧扣，转过头，朝他笑得温柔：“洛洛怎么这么乖，好可爱。” 洛鸣山脸颊一下子就红了。 赵行垂头笑着叹了一口气，如同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道：“……好喜欢。” 洛鸣山脚步猛然顿住了。 这是赵行第一次对他说喜欢，虽然是声音很小，模糊不清的低声呢喃。 但他说喜欢。 洛鸣山转头看着赵行，连耳根和脖颈都红了起来，他睫毛轻颤，眼睛盈盈地闪烁着无限水光，又欢喜又不知所措。 之前的那些失落、难过，茫然又忐忑的情绪好像瞬间就消失无影，然后被汹涌而至的，像是泡泡一样绵密梦幻的喜悦给替代了。 “走了，发什么呆？”赵行轻咳了一下，转头看向前方，拉着洛鸣山就往前走，留给他四分之一的侧脸。 年轻人轮廓还未褪去少年的青涩，如今他大步向前走，眉宇间略有肆意，可微微抿起的嘴唇又让人能感受到他洒脱的外表下还藏着几分紧张。 如同少年情窦初开。 令洛鸣山心脏跳得飞快。 洛鸣山感觉整个人都烫了起来，比赵行把他推到床上的那一刻还要烫。 一种陌生的情绪膨胀散开，让他喉咙发紧，手心发汗，脑袋却晕晕乎乎的，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云层里。 走出白塔，细密的雨落入眼。 赵行眯起眼。 玩具？那就玩呗。 走出白塔没多久，赵行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次任务的难度。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抓个阴伶儿，再以阴伶儿为诱饵，引出只在雨天出现且喜吃阴伶儿的恶灵。 可赵行从小到大只在电视里见过下雨，对雨天缺乏切实的认识和体验，也没想到这雨会把手上的月散花粉冲掉。 没过多久，连他腰带里的武器也没能幸免。 “书上说，下雨天要打伞。”洛鸣山也是第一次见下雨。 他好奇地仰着头伸出手，接着雨滴。 雨水淋湿了他，几缕长长的黑发粘在脸颊，他眼睛弯弯地笑着，眼睛里映满了喜悦与快乐，如雨林中的精灵般美丽。 赵行险些看迷了眼。 但他一秒就回了神，他拉下洛鸣山已经接了一小捧雨水的手，语气不太好：“傻笑什么？” “不知道。”洛鸣山摇摇头，脸颊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好像他看见的不是雨，而是漫天的花束而一样。 他说：“就是好开心。” 心脏好像不受控制了，一直在乱跳，走在路上就好像踩在云端，雨滴淅沥沥得像是一首浪漫的钢琴曲，每个音符都在重复着赵行说过的话——好喜欢。 一想到这句话，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了，脑子也变得乱七八糟。 这时候雨滴落在脸上，刚好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这样他就能再次清晰地想起赵行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和笑容。 ——好喜欢。 赵行自然也发现了自从自己假意说出那些甜言蜜语之后，洛鸣山心情就一直很好。 赵行其实有点困惑：不至于吧？只是游戏进度推进了些而已，这位玩家就开心了这么长时间？这也太沉迷了。 他偏过头，不再去试图揣度怪物的想法——说不定这变态是真的是喜欢下雨天。 赵行把注意力从洛鸣山身上收回，他皱眉看着自动售卖机：“好像没有伞。” 就算是有伞也不太适合用，难道他们要打着伞抓阴伶儿，杀恶灵吗？ 没办法，赵行只好先站到一棵树下躲着雨，然后把月散花粉撒在子弹上。 月散花粉被雨冲刷四五秒才能彻底被冲掉，这样的话，子弹应该也能穿透阴伶儿的身体。 就在赵行和洛鸣山刚把子弹装到枪里时，赵行的右耳朵微微发烫，听到三百米外有一个阴伶儿正急速朝他们奔来。 赵行手上的动作一顿，却垂下眼，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其他的枪装子弹。 那个阴伶儿越来越近了。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赵行动作越来越慢。 他抬头看了眼依旧眉眼弯弯，不知道在乐什么的洛鸣山，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阴伶儿从洛鸣山身后扑了上来！ 赵行这才装作惊慌失措地抓起枪，可洛鸣山比他更快，只见他神色忽然一变，抽出枪转过身看都不看，直接扣动扳机！ “砰！” 直中眉心。 阴伶儿如烟散去。 空气静寂。 赵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洛鸣山的半侧面，看他的表情从狠戾一点点变得紧张。 等洛鸣山缓缓转过头，面对着他时，表情又变得有些怯懦起来，连手中的枪都有些拿不稳了，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什么烙铁一样。 他小声说：“赵哥……我……” 赵行却一把抱住他，如同死里逃生般松了一口气：“洛洛好厉害。” 洛鸣山心脏一下子就落回了原处。 赵行紧紧抱着他，下颌抵住洛鸣山的肩膀，声音温柔得能将人溺毙：“洛洛不光力气大，爆发力也很强呢，怎么办……好像越来越惹人喜欢了。” 刚脱离危险，大脑紧急制动而产生的冷静情绪瞬间退去。 洛鸣山眨眨眼，感觉身体又晕晕乎乎地烫了起来。 第57章 “轰隆！”天边中忽然闪现一道惊雷。 把赵行吓得一颤。 他顺着雷声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天空忽现一道树状闪电，将昏暗的天色霎然照亮，又急速退去。 “这就是闪电吗？好漂亮。”洛鸣山喃喃。 赵行也被惊艳到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闪电，和电视上的完全不同。 但是…… 赵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声从头顶响起，赵行和洛鸣山齐齐仰头去看，可这道闪电却被头顶茂密的树挡住了，看不见什么光景。 “砰！” 直到赵行和洛鸣山双双被雷劈倒在地上，他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妈的！打雷不能站树下！ 洛鸣山那傻逼还在雷电劈下来之前把赵行护在身下，可惜并没有用。 结果就是两个人通通被劈倒。 被雷电击中身子的那一刻，赵行整个身体都麻木了起来，脑袋嗡嗡作响，甚至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幸好身上穿了防护服，否则赵行觉得自己估计连命都要丢掉一半。 赵行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洛鸣山，然后有些艰难地爬出这棵树的范围下。 可回头一看，洛鸣山还愣愣维持着被他推开的姿势，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赵行：“洛洛，过来！打雷不能站树下！” 可洛鸣山神色却有些茫然，没有丝毫反应。 被劈傻了？ 赵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如果他真被雷劈傻了就把他丢这儿”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只浮现了一秒就被他丢弃了。 这位力量高深莫测的怪物应该不至于彻底被雷劈坏脑袋。 赵行只好爬过去把洛鸣山拉了过来。 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赵行拉开透明面罩，平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闭着眼感受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 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去，虽然双腿依旧有些麻木，但已经好了很多了。 赵行这才有心思转头去看洛鸣山。 可这一看，他才发现洛鸣山状态并不好。 洛鸣山并没有戴防护面罩，直接被那雷电击中了脑袋。 一丝血线自他左耳流下，似乎是耳膜破裂了。 赵行皱眉，凑到他左耳耳后，轻声问他：“能听到吗？” 洛鸣山没有反应。 赵行又试了试他的右耳，发现亦是如此。 洛鸣山这才迟钝地发现赵行在试探他的听力，他仰头看着赵行，迎着雨朝他笑了笑，大声说：“听不见！但哥哥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赵行当然知道他很快就会好。 这人脑袋上一点儿防护措施都没有，直直被雷劈中。若是换作他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可洛鸣山仅仅是轻微的耳膜破裂，足以说明他体质特殊。 赵行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变成聋子，可面上却十分担忧。 他皱着眉摸了摸洛鸣山的耳朵，然后牵着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你两只耳朵都受伤，听不见了吗？” 洛鸣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行：“疼吗？” 洛鸣山摇了摇头：“哥哥呢？” 赵行指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防护服，告诉他自己没关系。 洛鸣山这才笑了。 他耳朵听不见，整个人都没什么安全感，手紧紧抓着赵行的手指，可笑起来却甜甜的，看起来又乖又惹人疼。 赵行觉得自己应该顺势抱住他，亲亲他，和他对演一场温柔情深的戏码。 可他不想。 赵行给洛鸣山戴上防护服上面的透明面罩，又在他手上写：“可以走吗？” 见洛鸣山点点头，赵行就拉着他往前走了。 洛鸣山暂时丧失听力后，看起来更温柔无害了，他牵着赵行的手，紧紧贴着他的胳膊，像是在依偎着他，可视线却警惕地扫向四周，提防阴伶儿的再次偷袭。 没一会儿，赵行就在他的提醒下，杀死了两个偷袭的阴伶儿。 “洛洛怎么知道阴伶儿躲在那里？”赵行在他手上写。 洛鸣山小声说：“感觉到的。” 赵行揉了揉他的脑袋：“洛洛好棒，像是我的幸运武器。” 洛鸣山像往常一样乖乖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在雨幕里，能被月散花粉附着的武器只有子弹，而阴伶儿大多一被击中就会魂飞魄散，根本难以活捉。因此，赵行找到了一个大山洞，和洛鸣山一起躲了进去。 任务这才走向正轨。 两个小时之后，赵行已经躲在山洞里守株待兔一样抓到了三个阴伶儿，并用弹力绳把它们齐齐绑在了一起。 现在，就只剩下如何诱捕恶灵了。 但与此同时，月散花粉也所剩无几了。 赵行看了看四周，发现那个有月散花的山洞离这里并不远，于是他拿了个石头在地上写字，告诉洛鸣山，自己要过去重新采摘一些月散花粉，叫他在这里看着阴伶儿。 洛鸣山乖乖点点头。 赵行看了他一眼，又在地上写：“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洛鸣山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枪：“如果有危险来临，我能提前感觉到。” 赵行松了一口气，舒心地笑了笑，又写道：“幸好洛洛也觉醒了这么厉害的超能力，否则我真不敢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 洛鸣山歪了一下头：“很厉害吗？” “是啊，”赵行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说，“似乎比我的耳朵还厉害呢。” 这句话是赵行随口说的，没写到地上，但洛鸣山还是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眼。 其实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感觉和预感，只是他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罢了。 赵行走后，洛鸣山垂眸，又认认真真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右眼。 已经快长好了，可以给哥哥了，但还要再等两天。 “等等，送了耳朵不够，你还想送眼睛？” 一个声音忽然从洞口响起。 可洛鸣山却没有丝毫反应。 羽利斯一步一步走进洞穴，可直到他走到洛鸣山面前，黑色的皮鞋映入眼，洛鸣山才骤然反应过来，瞬间就拔出枪对准来人！ 看见是羽利斯，洛鸣山皱了皱眉，放下枪，语气却有些不善：“你来做什么？” 羽利斯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耳朵是怎么回事？” 洛鸣山不是很想说，自己是被雷劈了。 羽利斯叹了一口气，扔给他一颗蓝晶果：“吃吧，你们长老给了我很多。” 洛鸣山接过蓝晶果，却没吃，只是狐疑地打量着羽利斯。 羽利斯叹了口气，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现在我的身体里只有我一个灵魂，我发誓。” 洛鸣山这才把蓝晶果放到嘴里吃掉了。 温热的感觉传入腹中，整个身体瞬间得到温养，他甚至能感受到破裂的耳膜正在一点点修复，雨滴的声音，鸟鸣的声音，也渐渐传入左耳。 羽利斯轻啧：“如果你没把耳朵送出去，怎么可能会受这种伤？怪不得你们长老要发疯。” 他顿了一下，还是没装下去，摇着头，笑出了声：“堂堂地灵王族，血脉最纯正的继承人，被十个长老集体守护的未来地灵之王，站在树下被雷劈成了聋子，这说出去谁能信？！” “砰！”一声枪响直冲羽利斯的头颅！ 羽利斯瞬间变成了一只鸟儿，才躲过一劫，他变成人形捂住胸口，惊慌失措：“你做什么？” 洛鸣山重新把枪口对准他的眉心，眯起眼：“当时你扮成我，和树灵合伙诈骗赵行的时候，是不是也笑得这么开心？” 羽利斯：“……” 羽利斯：“抱歉，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长老让我做的……而且，我不是还和你合伙演戏，骗过你们长老了吗？这还不够将功抵过？” 看见洛鸣山移开枪，羽利斯这才松了一口气，凑过来说：“不过，你演得挺真的，在哪儿进修过？还把赵行比作玩具……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德行，我真信了，不过你们长老倒是信以为真，以为你们地灵王族终于出了个渣男，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心满意足的就离开了……” 十多天前，洛鸣山体力透支，被迫沉入地底。 其实他刚开始有所挣扎，本来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勉强留在地上，却被地底下的大长老强硬地拽了下去。 离开之前他害怕赵行以为他无故失踪，拼尽全力留下了一具人类空壳在原地。 被拽到地下，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地灵王族的继承人。 作为最强大血脉的继承者，作为未来的地灵之王，他身负全族的希望。 为了让他更好地长大，他刚出生就被长老们妥帖放置在地气最充裕的地方自由生长，而族中十个长老则全部扎根于地灵的祭坛里为他准备成年祭礼。 只待他成年，这些长老们积蓄多年的力量就可以全部灌入他体内，助他获得地灵传承，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登临王位。 可长老们怎么也没想到，洛鸣山的沉睡会被人类施工队打断，没成年就从地底下跑了出来，甚至还把自己的耳朵送给了别人，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可祭礼不能中止，十个长老一个都不能离开祭坛，没办法，只好由力量最为强大的大长老分出一抹心神，去劝洛鸣山迷途知返，最重要的是，要把耳朵拿回来。 可大长老没想到，洛鸣山根本不在意什么地灵王族，也不想当什么全族的希望，对让他拿回耳朵的要求也置之不理，嗤之以鼻，只是一心想回到地上。 可惜未成年还受了伤的洛鸣山力量太弱，刚开始完全抵不过大长老的一抹心神，只能被压在地底静等伤势康复。 大长老在此期间更是另寻他法，找到羽利斯。 羽利斯当时主动接近洛鸣山就是为了认识地灵一族，对大长老的提议自然欣然接受。可地灵的耳朵只能被自愿给出，否则即便杀死赵行也得不到。 羽利斯失败了。 赵行受伤那晚，赵行肩膀的血气通过洛鸣山留在地面上的空壳传达给了地底下的洛鸣山，大长老的那抹心神没能压制得了洛鸣山，被他跑了出来。 伤势恢复的洛鸣山在第一时间抓到了X01，抹去了X01体内的自控意识，让它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武器。紧接着，洛鸣山找到节目组，强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节目组顾忌他的力量和X01，也只能照做。 洛鸣山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可没想到赵行醒来当晚，一个陌生的电话出现在桌上并响起铃声。 洛鸣山先把电话按了静音，然后在赵行门框上盖了层隔音光幕。 赵行说过他右耳的能力还没回来，这样应该就不会打扰到他休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接了电话。 对面是羽利斯。 可又不仅仅是羽利斯。 羽利斯诈骗赵行未遂，自洛鸣山醒来后就像鸵鸟一样没现过身，可现在却如无事发生般同洛鸣山闲侃，语气熟络，仿佛两人是至交好友。 洛鸣山抬眼去看，在五百米外看见了羽利斯的身影，他坐在树上姿势闲散地打着电话，表情却十分紧张。 最重要的是，洛鸣山看见他身体内短暂附着一抹心神——是大长老。 羽利斯没说两句闲话，就把话题转到了赵行身上，话里话外在向洛鸣山打探赵行的身份。 洛鸣山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大长老想亲自听洛鸣山说出来，赵行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并以此做出对策。 大长老那抹心神忽明忽暗的，明显不能在地面上待太长时间，要怎么说才能让这老头儿安心滚回到地底下去呢？ 洛鸣山点了根烟，仿着赵行的语气同羽利斯调侃。 只要把赵行比作玩具，那么一切的喜爱，保护都有了缘由，连送出耳朵都变成了心血来潮的装点。 “玩具？那你玩得可有点儿大，什么时候玩腻啊？” 洛鸣山语气淡淡：“快了。” 电话挂断，大长老的那抹心神明显定了定，没那么忽明忽暗了。 洛鸣山消失在原地，化作光雾跟上他，直到见他钻入地底才放下心来。 ……为什么会想到玩具这个托词呢？ 因为他当时以为，自己就是赵行近期最热衷的玩具。 赵行保护他，独占他，拥抱他，亲吻他，喜爱他，带给他幸福到像是要踩到云端一样的体验。 他并不难过，只希望他的阿行哥哥能喜爱他久一点。 玩具有什么不好？只要能待在阿行哥哥身边，当小狗小奴隶都可以。 而且，或许他现在已经不是玩具了。 洛鸣山想起今天赵行那句低声呢喃着的“喜欢”。 他想起赵行微微抿起的嘴唇，发亮的眼，以及说出那句话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心脏又不自控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他想，阿行哥哥可能有点喜欢他。 不是对小狗，小宠物，小玩具那种逗弄一般的喜爱。 是……恋人的那种。 洛鸣山轻轻呼出一口气，却仍然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 第58章 “你刚刚摸眼睛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羽利斯抽气，“完了，你们长老知道得被气死！” 洛鸣山瞥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羽利斯忽然有些怜爱那十个长老了，想起收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还在人家面前大言不惭地谎称自己是洛鸣山在地面上认识的唯一的“朋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担起朋友的职责来。 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但你也不用这样啊，那些能力在你身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你照样能很好地保护赵行，让他不受一点儿伤害——” 洛鸣山皱眉打断他：“赵行不喜欢被人保护。” 赵行不喜欢被别人保护，也不需要被别人保护。 赵行追求的从来都不是他人的庇护，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从小就是这样。 如果他单单让自己变得厉害，把赵行像是雏鸟一样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赵行会不开心的。 赵行笑起来最好看，肆意嚣张的样子最迷人。 他想看赵行永远嚣张，永远肆意，永远强大，永远无所畏惧。 力量全给赵行也无所谓，如果那什么地灵王族成年后至高无上的传承和力量能给赵行就更好了。 他们两个人中，只要阿行哥哥很厉害就可以了。 羽利斯嘴角抽了抽：“既然赵行不喜欢被人保护，那你继续装下去让他保护你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暴露能力？” 洛鸣山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傻子：“我又不能装一辈子普通人。” 洛鸣山是昨天才开始有意识地在赵行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同寻常之处的。 因为昨天赵行生日的时候许过愿望，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他过去一段时间在岛上做的事情有些高调，这些事情还通过直播传遍全网。 他在岛上还尚且捂得住，出了岛之后就不一定能完全捂住了。 等赵行完全接受了他的非人类身份，他就会将过去的事情一一坦白。 当然，坦白时也不免要润色几番。 羽利斯：“……” 这都想到一辈子了。 羽利斯看洛鸣山不再搭理他，唇角却扬起笑意，一副少年怀春的模样，顿时就有些无语。 最后他还是摸着自己的良心给洛鸣山提了个醒：“别陷太深了，我觉得那赵行对你不见得有多真。” 刚刚他跟着这俩人也听过一耳朵。 如果之前赵行对洛鸣山的态度顶多会让人觉得有些肉麻，可现在……都快称得上是哄骗了。 无论是偏过头就能消失的笑容，还是故作温柔的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渣男。 偏偏还有人深陷其中，瞎了眼。 “闭嘴。”洛鸣山冷声打断羽利斯，言语轻蔑，“他对我真不真我自己不知道吗？还用得着你来评判？” 羽利斯：“……” 行，行，行，是他多嘴。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闲话，就可以滚了。”洛鸣山不耐烦地开口。 羽利斯：“我和你配合得天衣无缝，帮你演戏，帮你哄走你们长老，算不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洛鸣山嗤笑一声。 他往前走了一步，枪口抵上羽利斯的胸口：“羽利斯，如果不是你在电话里配合得还算好，那么就凭你联合树灵诈骗赵行这一件事，就足以你死千千万万次了。” 羽利斯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后退：“行吧，看来我还得再帮你几次，才能让你欠下人情。” 洛鸣山偏头看向洞外，隐约看见赵行已经从那个长着月散花的山洞里走了出来并准备返程，便低声对羽利斯道：“快滚。” 赵行刚走出有月散花粉的山洞，就顿住了脚步。 他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进去。 这个山洞还维持着上回他离去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似乎这么多天过去，D066从来没回到过这里。 这让赵行心中有些忐忑。 按理说，D066不能回白塔，为了躲避阴伶儿，他一定会再次来到这个山洞里，可他却没在这个山洞里留下任何痕迹。 过去的十几天，岛上乱作一团，死了有三分之一的人，D066不会也…… 赵行晃了晃头，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 不会的，D066那么厉害，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赵行拿起匕首在最大的那一块石头上刻了一行字。 【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就尽快联系我，我有东西给你。】 赵行回到山洞的时候，洛鸣山依旧乖乖地在原地坐着，而那三个阴伶儿被弹力链绑在一起缩在墙角，浑身都在抖。 “赵哥，你回来了！” 洛鸣山一听见脚步声就抬起了头，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意。 他声音的音调也很平稳，不像之前那么忽高忽低。 赵行有些惊讶：“你能听到了？” 洛鸣山点点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赵行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耳朵：“那就好。” 虽然早就知道洛鸣山不会聋太长时间，可这么快就恢复健康，还是有些出乎赵行的意料。 ……果然是怪物。 收集了新的月散花粉后，赵行和洛鸣山又在山洞里抓了五个阴伶儿。 他们把八个阴伶儿用弹力链锁起来，并排绑在洞口，可最后一个还没绑好，洛鸣山就低声道：“来了。” 赵行飞快把最后一个绑好，拉着洛鸣山就往后躲，紧贴着洞穴墙壁。 没一会儿，赵行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没有脚步声，只有树枝和野草被摩擦的声音，簌簌作响。 赵行没见过恶灵，也不知道恶灵长什么样子，可这东西顶了一个“恶”字，便不由得会带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赵行右手抓着激光枪，左手则贴在墙壁上擦拭手心的汗。 可忽然，他的左手被身旁的人轻轻牵住了。 “我看见恶灵的样子了。”洛鸣山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它三个阴伶儿那么胖，也是在空中飘着的，不过颜色有点泛黑，嘴巴有点大，眼睛很小，身上有很多疙瘩，看起来有点丑。” 赵行被洛鸣山握着手，听着洛鸣山对恶灵的描述，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散去了。 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可怕。 而且……他身边还藏着一个作弊神器，怕什么？ 恶灵的声音越来越近，洞口的阴伶儿齐齐颤抖。 “嗷呜！”恶灵一口吞下一个阴伶儿，剩下的七个开始厉声尖叫。 就是现在！ 赵行举起激光枪就朝着那半透明的黑色怪物射去！ “砰！” 激光穿透怪物的身体，捅穿了一块儿石壁。 可怪物却毫发无损。 错了！ 赵行心中一骇！这恶灵和阴伶儿是一路的，这种激光武器根本无法触碰它的身体！ 赵行慌忙换成了手枪，然后他亲眼看见沾着月散花粉的子弹射到恶灵脑子里，然后像陷入半透明的橡皮泥里一样，静止不动了。 恶灵嘶吼了一声，晃晃脑袋，然后猛地张大嘴巴朝着赵行扑了过来！ 赵行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扑哧！”赵行闭上眼猛地举起半臂长的伸缩长刀插进恶灵的嘴里！ “嗷——” 长刀插进去的那块皮肉在猛烈地颤抖，恶灵发出痛苦的嘶吼嚎叫。 赵行抬头一看，发现洛鸣山不知道何时已经跑到了恶灵的身后，并也拿着匕首捅在怪物的后脑，差一点儿就能和赵行的刀尖对接。 隔着半透明的怪物，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向下划去！ 长刀和匕首朝着相同的方向一路向下，竟直接将这有橡皮泥般质感的恶灵切成了两半儿，只剩半个头颅相连！ 恶灵瘫软在地上，这下连哀嚎都没发出，就变成一缕黑烟散去了。 赵行手都麻了，虎口也变得通红一片，他扔掉长刀，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洛鸣山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小脸煞白，看起来也吓得不轻。 赵行在心里嗤笑一声。 他偏过头看向恶灵消失的方向，皱起眉：“现在天黑了，监控关了，节目组怎么才能知道我们完成了任务？” 洛鸣山却从恶灵死去时所处的位置拿起了一块黑色的石头：“这是什么？” 赵行也拿过来翻动打量。 “是……是恶灵的骸石！”一个阴伶儿忽然鼓起勇气开口，哭着说，“恶灵你们也杀了，你们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们了！” 赵行被它们哭得心烦，抽走了弹力链：“滚吧。” 阴伶儿瞬间作鸟兽散。 赵行继续看着手中这个“骸石”：“天亮后把这个拿到监控器前，节目组就会认定我们已经杀了恶灵？” 洛鸣山点点头，认真道：“应该是。” 赵行有点想笑。 这可是个直播节目，但这个任务从头到尾都在监控以外的范围内完成，意义何在？观众们看什么？私人定制味儿未免太明显。 不过没关系，不光洛鸣山想出岛，他也想出岛。 两人一路往白塔的方向走，快接近白塔的时候，天色渐明，监控器纷纷复苏了过来，F101完成全岛第三个主线任务的通报响彻全岛。 不过这回，其他选手连忌妒羡慕的情绪都没有了。 大多数选手听到广播就继续往被子里一缩，心中甚至还暗暗高兴F101终于要带着他身边那名漂亮怪物一起滚蛋了。 广播声音刚落，飞行机器人就从空中飞过来：“恭喜F101获得300积分，请问您是否要兑换最新奖励——离岛船票呢？” 赵行点点头，飞行机器人就立刻将一张船票递给赵行：“只要您前往东边海岸，将该船票投递到电子邮箱，十分钟内就会有一艘小船来接您出去。” 赵行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道：“这张船票只能供选手使用吗？” 机器人：“是的，选手可以携带自己的所有物品包括奖品一起出岛，余下的积分可以在出岛后兑换成现金。” 赵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被全岛通缉流放的选手能使用这张票吗？” 机器人卡顿了一下，回答：“被流放的选手也是选手，可以使用船票。” 赵行松了一口气。 洛鸣山神色有些怔然：“赵哥，你的意思是？” 赵行犹豫了一下，向他解释道：“在你出现之前，岛上有一个编号为D066的选手帮过我很多，还救了我的命。我原本就给他留了信息，准备离开之前把自己的武器都给他，现在想想可能把船票给他更好……” 赵行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洛鸣山的眼睛：“洛洛介意我把船票先给别人吗？我们以后还能继续挣到船票，但那个人却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船票了。” 洛鸣山弯着眼睛笑了：“没关系，我支持哥哥做任何事情。” 赵行笑着抱了他一下：“谢谢洛洛。” 赵行其实真的有点害怕这怪物不同意。 听到他这么说，赵行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行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船票，弯着眼睛笑了。 他虽然和D066相处不多，可D066却帮了他很多，还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良好印象。 如果他们都能离开小岛，或许可以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甚至会成为他赵行生命中唯一一个过命兄弟。 赵行心里微微期待了起来。 傍晚。 赵行和洛鸣山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一颗石子忽然被人顺着通风口射进了屋里，噼里啪啦一阵，击碎了一堆花瓶。 赵行走过去捡起石子，外面还包了层白纸。 赵行心脏跳得飞快，手心也有点发汗，他一点一点展开那白纸。 凌厉的字迹显现在眼前。 【晚八点，月散花洞见。】 赵行到月散花洞的时候，D066已经在洞里等着了，昏暗的手电筒灯光下，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防护服，戴着黑色的面罩，肩宽，腰细，腿长，看起来赏心悦目。 “六六！”赵行兴奋地朝他挥手。 D066缓缓转过身子，声音低哑微沉：“赵行。” 赵行心中突地一跳。 ……不对劲。 第59章 D066伸出手在赵行面前晃了晃，熟悉的金属手套映入眼底。 像是在问他：怎么不说话？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赵行面前，高大又沉默。 是熟悉的感觉，是D066。 赵行晃了晃脑袋，把上一秒那种诡异的错觉抛于脑后，他指着D066衣服上盖着红章的编号：“你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吗？会不会有危险？你可是价值两百多分呢。” D066的声音从特殊金属的面罩后面传过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刚换上的，怕你认不出我。” 赵行嗤笑：“怎么可能？你气质很明显好吗？” D066：“哪里明显？” 赵行眯着眼打量他，道：“个子高，身材好，很酷，话少，感觉很厉害，很让人有安全感，而且戴着面具也觉得是个帅哥。” D066好像笑了一下，但不明显。 酷哥就是酷哥，连笑都这么酷。 赵行连日来的烦闷都被D066的出现冲淡了不少，他笑了笑，然后低头在腰带里找船票：“对了，我这次见你，主要是有东西要给你。” “我也有话对你说，”D066却率先开口，“我要离开小岛了。” 赵行刚碰到船票，动作瞬间顿住：“……什么？” D066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船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赵行眨眨眼。 好巧。 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把腰带里的船票抽了出来，晃了晃：“我正想给你呢，看来不用了。” 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能一起离岛？” D066愣了一下，刚想开口拒绝，就见赵行慌忙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他身旁还跟了个洛鸣山，情况别提有多复杂多危险了，怎么能把D066也拖进龙潭虎穴？！ “……以后再见面吧。”赵行低声道。 等他彻底摆脱了洛鸣山，再去找D066，再去交新朋友，再去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赵行晃晃头，不再想这些。 他拉着洛鸣山走到一块儿巨石边，把腰带里面的东西全都卸了出来：“既然你有船票，那我就不给你了，但我这段时间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你看你喜欢哪个，就全拿走吧。” 赵行说完，又看了D066一眼：“不许拒绝。” D066这回没推辞，他拣了两盒子弹和一把枪。 “不喜欢这个吗？这个枪很好用。”赵行把激光枪推到他面前。 D066摇了摇头，没拿这把枪，却拿起了旁边的一个铁疙瘩。 赵行皱了皱眉：“你喜欢这个？” 这是洛鸣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如果D066喜欢，那么给他也可以，只是不知道洛鸣山知道他把礼物送给了别人，会不会生气？ D066：“这是个很厉害的武器，你怎么不激活？” 赵行：“激活？你知道这是什么？” D066点点头：“把手给我。” 赵行没有丝毫犹豫就把手递给了他。 D066拿出一把匕首放在赵行指尖，低声道：“有点疼，你忍一下。” 话音刚落，银白色的匕首刀刃就划破了赵行的无名指，一滴殷红的指尖血落在了那个坑坑洼洼的铁疙瘩上。 随即，那东西就静悄悄地发出了光。 “你现在想要什么冷兵器？小一点。”D066问。 赵行随口道：“飞刀。” 赵行话音刚落，那铁疙瘩就忽然变成了一把泛着荧光的锋利飞刀。 赵行都快看呆了。 D066：“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赵行：“……傻狗？” D066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对这个随意且难听的名字表达出任何评价和意见：“叫它三遍。” 赵行叫了三遍傻狗之后，石头上的飞刀忽然闪耀出一阵耀眼的蓝光，然后在石头上轻轻颤栗，发出一种低沉的嗡鸣。 赵行莫名感觉这东西的模样有点熟悉。 D066：“你现在可以使用它了。” 赵行试探性地拿起这个飞刀，然后扔到洞门口的树上。 赵行力气并不大，可那棵巨树还是轻而易举被捅穿了！赵行觉得，如果他力气再大一点，那个树后面的岩石估计都要被这东西给扎穿！ 赵行心中又是惊骇，又是兴奋，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傻狗！” 落在地上的飞刀咻的一下又飞了回来，刚好飞到赵行的手里。 赵行：“这东西好像X01！” 就是没X01那么智能，当然，它要是智能一点，说不定也要发疯，现在的状态刚好能为人所用。 D066摸了一下面具，低声胡诌：“……很少有人知道，X01就是以它为灵感研发的。” “原来是这样。”赵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里的飞刀，“D066你知道好多事情！” D066：“还好。” 赵行想了想，还是忍痛把傻狗递给D066：“这东西这么厉害，要不还是你拿着吧，你现在被全岛通缉，若是没什么防身的东西，估计还没离岛就要出什么意外……” 而且离岛船票刚发行，这段时间肯定会有人去东海滩旁边守着，说不定还会抢人船票。 D066却静了一下，把东西推了回去，声音微沉：“这是别人送你的生日礼物，给我不太好吧？” 赵行一愣。 他这才想起来手里这个东西是洛鸣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刚刚得到宝物的喜悦瞬间就被浇灭了一半。 洛鸣山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吗？ 恐怕是知道的。 那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呢？他难道不害怕自己拿着这个东西脱离他的掌控并给他带来伤害吗？ 当然不怕。 赵行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讽意。 毕竟现在在洛鸣山眼里，他赵行就是一个被他骗得团团转，明明弱得不行，却还大言不惭地叫嚣着要保护他的蠢货罢了。 “怎么了？”D066也发现了赵行情绪的忽然低落，轻声问他。 没什么。 自从知道洛鸣山从始至终都是在装弱，而且全世界都知道真相，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之后，赵行总是会时不时就觉得浑身燥热，脸颊也发烫，感觉难堪之情要把他淹没了。 他觉得自己好蠢，好可笑。 像一个举世皆知的小丑。 D066忽然开口：“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赵行愣了一下，他笑道：“没想到你表面是个酷哥，但观察人还挺细腻的。” D066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好像他不说出原因就不让他走似的。 赵行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了。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只是发现自己活在一场谎言里。 只是突然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被人戏耍。 只是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不断地重复着暴躁、羞恼、愤怒、耻辱、害怕……这种种情绪。 只是他现在，很想找个人……说出这一切。 “只是什么？”D066忽然上前一步，几乎要撞上赵行低垂的头颅，他语气也变得迫切，不再那么低沉。 “只是——” 赵行声音忽然一顿。 等等，他有说过那铁疙瘩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吗？D066怎么会知道？！ 赵行脊背瞬间渗出一片冷汗，整个身子都开始发寒。 与此同时，另一道细节也注入脑海。 ……洛鸣山在岛上行事那么高调，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选手都知道他的真面目，那么D066……难道不知道吗？ 赵行感觉心脏寸寸紧缩，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连指尖都是发麻的。 身处昏暗的洞穴里，他好像整个人也快要被那黑暗给吞噬了。 未知的恐惧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 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石头绊了一脚，一个趔趄就险些要摔倒。 “小心点。”D066在第一瞬间拉住他。 他语气也变得轻柔，没那么沉闷，变得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声音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劈入赵行的脑袋，他整个身子都僵了。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今天见到D066的第一眼，那种陌生而不对劲的突兀之感到底从何而来。 ——D066像洛鸣山。 声音像，身形也像。 原本洛鸣山在他眼里一直是个软萌可欺的小兔子，虽然他之前就觉得两个人有些莫名相似之处，但是他也从未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可知道洛鸣山并非他表面伪装得那么软弱之后，D066的身影忽然就与洛鸣山彻底重合了起来。 像。 像极了。 一股无名烈火瞬间从胸膛燃起，赵行浑身都微微发颤起来，他忽然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手电筒，直对D066的脸，伸手就要去揭D066的面具！ 但D066比赵行反应更快，他慌忙往后退，并紧紧按住了自己的面具：“你……你做什么？” 赵行的脸庞隐匿在手电筒的光之外，看不清表情，语气也平平：“我想看你的脸，我怕以后和你再也见不着面，我怕以后你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你。” D066哑声道：“出岛后，我会主动去找你的。” 赵行：“真的吗？” D066：“真的。” 赵行终于爽朗地笑了起来：“那你一定要说话算话！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就天天在这节目底下留言，说D066对我始乱终弃。” D066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笑了。 赵行向前走了一步，看着D066脸上的面具，满脸都是失落：“其实我真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总感觉一定是个帅哥。” D066没有说话，只是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似乎还对赵行刚刚的偷袭心有余悸，他低声道：“其实我模样一般，没什么好看的。” “是吗？” 赵行好像有点不太信，他向前一步，掐了掐D066的腰：“但你身材很好啊。” D066身子忽然一僵。 紧接着，赵行手又往上，拍了拍D066的胸膛：“好像还有胸肌。” 他手绕到D066的背后：“肩膀也挺宽的。” 他的指尖顺着D066的后背一点点滑下来，忽然笑了：“屁股好像也挺——” D066突然抓住他的手，没有说话，但看起来情绪紧张，还有些不可置信。 赵行忽然就笑了：“这么害羞啊？” D066依旧没有说话，可身子已经保持紧张的状态。 赵行俯在他左耳，语气轻佻，喉咙中却滚出低沉的笑：“碰两下都害羞成这样，那要是我说我想跟你约，你是不是也不会同意啊？” D066彻底愣住。 赵行叹气：“虽然你说你会来找我，可你现在连面具都不肯摘，我真不太相信咱们以后还能再见着面，就这么分开，又有点遗憾……要不，就趁现在打一炮再走？也好留个纪念。” D066呆了许久才有反应，他一把推开赵行，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你身边不是有人了吗？那个洛鸣山……你为什么……” “哦，他啊。”赵行轻啧一声，“洛洛嘛，一直不让我碰，扭扭捏捏的，有点扫兴。” 赵行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他看着D066戴着面具都无法掩盖的震惊模样，微微勾起了唇，可眼睛里却充斥着沉沉怒气和恨不得毁掉一切的森然恶意——像是全然没了理智。 看到了。 刚刚面具虽然没有被摘掉，可也掀起了一小半儿。 足以让他看清洛鸣山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那张被他亲了无数次的唇。 赵行伸出手，拉上D066戴着金属手套的手，指尖却轻佻又随意地滑入他的衣袖，颇具暗示性地摩挲他的腕骨。 他挑眉，装出一副久浸风月的模样，不负责任地胡侃道：“约吗？虽然没和男人做过，但我技术很好的。” 第60章 洛鸣山看着赵行含笑风流的眼，感觉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 他一把抓住赵行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腕骨捏碎。 理智灰飞烟灭，脑袋嗡嗡作响，无数暴虐的思想从心底涌出：想遮住他含笑的眼，想堵住他轻佻的嘴，想绑住他作乱的手，想让他撤回刚刚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洛鸣山眼底的情绪一寸寸沉淀，眸色变得暗沉，他步步紧逼，直接把赵行抵在墙壁上，可赵行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拍上D066的肩膀，弯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你他妈……你他妈不会真信了吧？” 洛鸣山愣住。 赵行顺势抽回自己的右手，擦掉眼角的泪花：“开个玩笑而已，看你气成这样。” 他松了一口气，一拳捶在D066的肩膀：“你小子，既然气成这样，那肯定对男人不感兴趣吧！看你这样我就彻底放心了，呼——” D066声音又哑又沉：“……你什么意思？” 赵行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他瞥了D066一眼：“你见过洛洛没，我身边那小孩儿？” D066：“见过。” 赵行：“你觉得他怎么样？” D066没有说话。 赵行却自顾自答道：“很漂亮对不对？” 赵行拿了一根烟，眯着眼睛点上。 他后脑勺靠着洞穴的墙壁，烟雾缭绕着，声音含笑，却又有些无奈：“……但问题是太他妈漂亮了，是个人都对他有想法，偏偏这地面上的同性恋还贼多，我真他妈怕了。” 赵行又拍了一下洛鸣山的肩：“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刚刚就试探你一下，看你是不是同性恋，幸好你不是……我是真想跟你当兄弟，出了岛之后也想继续和你当朋友的，但你要是同性恋的话，我以后就不打算再和你见面了，毕竟不保险，我怕你看上我的人……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D066迟缓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刚刚说的话……都是假的？” “不然呢？”赵行咬着烟看他，调笑道，“你戴着个面罩，是扁是圆都不知道，我脑残啊，舍弃洛洛看上你？” “咳咳，没有攻击你的意思。”赵行低头笑了笑，他弹了一下烟灰，低声道，“其实……我都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毕竟除了洛洛，我没对任何一个男的起过兴趣。” D066声音有些发紧：“……你喜欢他？” “喜欢得要死。”赵行低笑着拿掉嘴里的烟，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臊红了脸，“操，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D066没有再说话，可整个身子都在瞬间绷紧了。他有些无措，两只手都垂了下来，又热又烫，满手的汗，不知道要放到哪儿。 几分钟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无影，昏暗洞穴里，一人在抽烟，一人在发愣，整个场景却莫名静谧和谐。 “六六，还在生气吗？”赵行问他。 D066缓缓摇了一下头。 “那就好，”赵行松了一口气，道，“看你对男的根本不感兴趣，我以后就能放心地把洛洛介绍给你了……” 他偏头看了D066一眼：“你以后见到洛洛，不准给我心动，听到没？” D066点点头。 赵行这才笑了：“行了，我这回见你主要是为了给你送船票，既然你有船票，那我就放心了，出了岛一定要来找我！” D066再次点点头。 赵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先走吧，我就不跟你一块儿回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做。” D066：“……你……你还需要做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 赵行飞快在脑子里找好理由：“没什么，就是才知道洛洛送我的生日礼物是那么好的一个东西，所以我就想给他送个小惊喜，我自己准备就好，你先走吧。” D066静立了好久才点了点头，步子僵硬地离开了。 可走到洞口，他又忽然转过头，小声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心情不好是为什么？” 赵行低头抽了一口烟，笑道：“真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太弱，出了岛没办法好好保护洛洛。” D066沉默了一下，说：“不要担心，你一定会越来越强大的。” 赵行挑眉：“那就提前谢谢你的祝福。” D066转头又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离开了。 直到听到洛鸣山走出很远，赵行才长舒一口气，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操啊！死里逃生！ 他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竟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已经变得青紫一片，而且不住地颤抖。 想起洛鸣山刚刚捏着他手腕时的气场，赵行直到现在还觉得腿软。 妈的！他刚刚离死亡好像只剩下一线！ 感觉洛鸣山下一秒就要把他撕碎了！ 赵行头靠着墙壁，一边抽气，一边抽烟，缓缓平复自己的心神。 ……幸好他机智。 果然做人不能太浪太嚣张。 赵行狠狠拿左手捶了一下地，然后抱着右手继续疼得直抽气。 骨头不会真的被捏碎了吧？ …………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被人耍了还要当人家的面疯狂表白，稳定对方的情绪。 而是被人捏断了手骨，还要苦哈哈地在深更半夜去给人送惊喜。 送个屁的惊喜！ 赵行咬牙切齿地踢了一下墙壁。 赵行回到白塔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打开房门，客厅里只留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洛鸣山蜷缩在沙发上，盖了张破毯，听见开门声就抬起头来揉了揉眼，声音温柔带着浅淡困意：“回来啦。” 像是一个等候晚归丈夫的小妻子。 赵行轻轻关上了门：“嗯，怎么不去屋里睡？” 洛鸣山从沙发上下来，站在地上：“在等你。” 赵行笑了笑，然后一把将背后藏着的东西塞在洛鸣山的手里：“给你。” 洛鸣山低头去看，瞬间就笑了起来。 那是一束花，一束很漂亮的野花，沾着清晨的露水，清新妍丽，漂亮至极，似乎会呼吸。 洛鸣山珍惜地把这花抱到了怀里，然后抬头看向赵行，眼睛里盈盈地闪着些光：“……谢谢赵哥，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赵行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去睡吧，很晚了，明天还要离岛，今天要好好休息。” 洛鸣山点了点头：“赵哥晚安。” 回到卧室。 赵行狠狠把自己扔到床上，他默默磨了磨牙。 他摘的那捧花里好像有一两株有毒，希望能把洛鸣山毒死。 只是玩笑般的诅咒，赵行没想到真有用。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洛鸣山明显状态不对，他嘴唇苍白，脸上也毫无血色，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到餐厅都差点儿绊到椅子摔倒，赵行伸手扶住他，却发现他身上一片冰冷。 赵行皱眉：“怎么回事，是病了吗？” 不会真的是那捧花的功效吧？ 赵行陷入怀疑。 那点儿毒应该没这么厉害吧？ “没生病，就是昨晚没睡好。”洛鸣山目光却忽然定到赵行的手腕，他轻声问，“赵哥，你手腕怎么回事？” 赵行顺着他的目光一瞧，才发现自己垂下去的右手手腕已经变得青紫一片，十分骇人。 ……我手腕怎么变成这样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赵行：“没什么，你先坐在这儿吃饭，我跟你说。” 赵行坐在餐桌边，一边用左手吃饭，一边向洛鸣山描述昨晚发生的事情，当然，他隐去了后来在D066面前向洛鸣山告白的细节。 说完，他看着手腕笑道：“不过看D066这么生气，想来对男人肯定没兴趣，说不定还恐同……这样我就不怕他对洛洛有兴趣了。” 洛鸣山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赵行面前，指尖轻轻碰上他青紫的手腕，哑声道：“对不起……赵哥。” “你道什么歉？”赵行笑问他。 洛鸣山抿了一下唇，说：“……赵哥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说完，他就又拿来了医疗箱，用治疗骨折的专用板子将赵行的右手手腕完全固定了起来：“只能先这样了，等出了岛，我们再去找医院。” 赵行点点头。 吃过饭，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岛了。 除了身上的武器，赵行也没什么好带的。 只是洛鸣山怀里还捧着凌晨赵行送他的花。 一想到那捧花里有一两株有毒，赵行就莫名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这花不带了吧，出去之后我再给你买好的。” 洛鸣山却摇摇头：“不要，我就喜欢这捧花，这是哥哥亲手为我摘的。” 说完，他甚至又低头闻了一下花香。 赵行偏过头不忍再看。 左脚踏出房门，洛鸣山忽然在他背后小声提醒：“赵哥，你是不是还有东西没带？” 赵行：“什么东西？” 洛鸣山脸色却一下红了：“就是……就是……很贵的……” 赵行：“嗯？” “床头柜里的礼盒。”洛鸣山快速说道，他闭上眼，脸颊却红得充血。 赵行：“……” 他这才想起自己床头柜还放着一盒高级套。 确实很贵，30积分呢，搁外面都30万了。 不知道能不能退？ 赵行一阵肉疼。 他到底还是走到卧室把东西拿了出来，不过这礼盒太大，也太引人注目，赵行便把它拆开，把里面的那什么玩具和奇装异服全都扔在了原地，光拿走了里面的套。 可转头一瞧，盒子里还剩了一瓶润滑剂，瓶子是金色的，看起来十分昂贵，上面甚至还标着广告语“男同最想拥有的润滑剂第一名”。 赵行：“……” 虽然赵行这辈子都不想碰男人了，这东西对他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但一想到它的价格，赵行还是把它揣到了兜里。 说不定能转卖出去？ 后来有一天。 赵行咬着枕头痛哭流涕。 他这才恍然，原来把润滑剂揣兜里竟是他这段时间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没有之一。 第61章 离岛船票毕竟刚上线，不少人都对此充满好奇。 赵行和洛鸣山到东海滩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选手待在附近偷偷打量观看。 不过那些人看归看，倒没一个人上手去抢。 个个都规矩得很。 赵行拉着洛鸣山快步走到电子邮箱前，没浪费任何时间就直接把船票投递了进去。 听到电子邮箱传来提示音，他才长长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什么意外，这里这么多人，我还以为会有人抢船票呢。” 洛鸣山：“不会的，赵哥这么厉害，没人会不自量力过来送死的。” 赵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是吧，我也觉得我挺牛逼，你看那些人，好像都被我镇住了，都没人敢大声喧哗。” 洛鸣山乖乖地笑了：“赵哥最厉害。” 两人声音不算小，不少选手都听到了，甚至有人在隐隐憋笑。 远处的电子板也闪现出弹幕。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吗？” “怎么说呢，每次违禁词一脸敬仰地夸某人很厉害，我都觉得他是在逗宠。” “前面那两位不要号了？” “F101周围10米都没电子板，应该看不到吧？” 可能是今天天晴没雾，赵行的视力范围尤其广，电子板上的弹幕他一个不落地看到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扮演傻逼。 “等等，违禁词手里拿的是什么花？” “啊啊啊是天旁花有毒啊快扔掉！” “这花顶多会让人困倦疲惫，违禁词那么牛逼，应该没事儿吧？” “可违禁词脸色确实很苍白啊呜呜呜心疼了。” 困倦疲惫？ 赵行看了一眼洛鸣山苍白的脸，看起来好像确实精力不济，一脸疲惫。 难道这花儿毒性真这么大？ 赵行戴上面罩，并悄悄离花远了点。 “嘀——”一阵汽笛声从海面上传来。 赵行眼睛立刻亮了，抬头去看。 那汽笛声听起来悠远响亮，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个豪华大游轮。 赵行搓搓手，对自己的初次海上航行产生无限期待：“来了来了！” 洛鸣山表情却有些茫然，他捧着手中的花儿抬起头看向海面。 赵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暴露了听力恢复的事情。 不过洛鸣山状态不好，竟也没注意到这细节。 赵行心下松了一口气，继续抬着头看向海面。 海平面上先出现了个小点儿，然后渐渐清晰。 没一会儿，赵行就看清了他们的离岛工具。 赵行：“……” 赵行顿时连话都不想说了。 游轮是没有的，海面上只有个小船。 多小的船呢？ 大概就和地下世界人工湖公园里的双人情侣划桨船一样小。 不过这船要比那种划桨船高级一点，毕竟这玩意儿带了点儿科技属性，人家这两条浆是能自己划的。 如果公园里的双人划桨船是自行车的话，节目组送给他们的这艘船就是一个带有自动导航系统的电动车。 赵行立刻失去了对海上航行的所有期待。 并严重怀疑这玩意儿能不能支持他们安全上岸。 就在赵行忍不住想要对节目组破口大骂的时候，洛鸣山却开口了：“好浪漫。” 赵行：“？？？” 他抱着花，转头看向赵行，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一些：“赵哥，这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书里看见的那种双人情侣划桨船？” 他音调也比较高，只有说到“情侣”两个字的时候，才悄悄降低了一点，反而有点欲盖弥彰。 赵行：“……” 妈的，这人怎么能演得这么好？瞧这副纯情愚蠢又恋爱脑的模样，谁见了谁不迷糊？！ 赵行笑着掐了掐洛鸣山的脸：“情侣划桨船？听起来很适合我们。” 洛鸣山脸颊顿时更红了一些。 两人坐上小船，向远方航行。 小岛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四周只剩一片茫茫海域。 可海面毕竟不是地下的人工湖公园，他们乘坐的小船也远没有情侣划桨船那么有情调。 没过多久，海上就起了风浪，天黑后，海面又下起了雨。 从未见过的海风直冲他们而来，冰冷的雨滴拍打在脸上，小船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他们掀翻在无尽的海里，令人惊恐难安，浑身疲累。 赵行也又冷又累，可洛鸣山状态却比他更差劲，洛鸣山脸上彻底失了血色，整个身体像冰块儿一样冷，甚至在轻轻发着抖。 赵行不能对洛鸣山的状态视而不见，他只有两种选择，把洛鸣山抱怀里，或者把洛鸣山扔海里。 赵行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首先是因为洛鸣山已经往他怀里钻了。 其次是因为洛鸣山是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赵行并不确定现在把他扔海里一定能淹死他。 他现在还是太弱，又不清楚洛鸣山的底细，还是等以后再想办法行动吧…… 赵行紧紧把洛鸣山抱在怀里，负着脊背上渐歇的风雨，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中渐渐睡了过去。 赵行是被鸣笛声吵醒的。 但声音却并不是从他们身下这艘小船上发出来的。 ——有船来了。 赵行瞬间退去所有困意，警惕地坐了起来。 他动作有点大，也惊醒了身下的洛鸣山。 洛鸣山有些迟缓地睁开眼，然后愣住：“阿行哥哥，好漂亮啊……” 赵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只在纪录片里见过的海上日出。 炽热的太阳挂在天际与海平面的分界线上，将海面都照得红彤彤一片，像是燃起了火焰，震撼而美丽。 洛鸣山好像瞬间忘记了身上的所有疲惫无力，忘记了昨夜的狂风骤雨，他干燥的唇弯了起来，苍白的脸颊也绽放出笑意，他轻轻靠着赵行的肩膀，邀请他的恋人陪着他一同沦陷在这场美景里。 太阳一点点从海平面跳了出来。 洛鸣山也偏过头，闭着眼，有些情不自禁地轻吻赵行的侧脸。 缱绻地吻轻柔地落在唇角，还想再一次落下时，赵行却推开了他：“有人来了。” 洛鸣山愣了一下，睁开眼。 赵行指了一下自己的右耳，沉声道：“我听到了，有一艘大船要过来，目标是我们。” 洛鸣山坐直身子，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他们还有说什么吗？” 赵行闭上眼，按着自己的右耳，重复他听到的话：“有个人说‘洛鸣山和那个选手就在前面不远了，我们还要过去吗？’另一个人说‘不用，先扔点东西过去试……’” 赵行猛地睁开眼，语气急切：“他们要扔炸弹！” 赵行话音刚落，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就从天际射下，直冲他们而来！ 赵行心跳霎然停止，感觉血液都在瞬间变冷了！ “轰！” 脚下的小船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从背后发起，将赵行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连脚尖都悬在空中。 赵行呆住，他缓缓转头去看。 却见洛鸣山在他身后单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抱着那捧花，他脊背生长出耀眼而巨大的水晶羽翼，整个人如同发着圣光的神明一般悬停在空中。 洛鸣山抱着他缓缓下降。 而他脚尖触到的海面的那一刻，脚下的海水却开始寸寸结冰，变成一片雪花形状的巨大冰面。 可洛鸣山刚落到冰面上，就一个趔趄险些要跌倒，还是被赵行扶住了身子。 他看着赵行，脸色惨白得不像话，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反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身后巨大的晶翼也忽然变得透明，他弯着腰，有些力竭地抹掉唇边的血，可指尖也忽明忽暗地失了色彩，变得透明起来。 “嘀——” 汽笛声再次响起，近在咫尺。 赵行抬头一看，那游轮几乎已经驶到面前。 豪华的游轮上面站了一排人，各类人种都有，年龄约莫都在四五十岁之间，可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制服。他们居高临下地站在游轮上，同游轮上的黑乎乎的高科技炮筒一起看向赵行和洛鸣山。 有个人站出来，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传入赵行的耳朵里：“洛鸣山，你受伤了，跑不掉的，你要是现在束手就擒，乖乖跟我们走，我们或许还能对你宽大处理！” 洛鸣山紧紧抓着赵行的手，没有说话。 可赵行却清晰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连脉搏的速度都降低了。 赵行反手握住他，抬起头对上面的人喊：“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道：“我们是蓝星危险人物处理中心的警务人员，洛鸣山很危险，也危害到了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我们有权带他走！” 赵行：“我问你，你们把他带走是要做什么？！” 那人：“当然是让他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可能是死刑也可能是无期。F101，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要现在和他撇清关系，就还是蓝星的自由公民。” 赵行：“你们伤害不了他。” “我们可以，洛鸣山再厉害又怎样，只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地灵罢了，他现在受了重伤，又是个半残疾，成不了什么气候，F101，希望你不要为了他与我们对抗。” 赵行轻声问：“地灵？” 洛鸣山忽然轻轻抱住了赵行：“阿行哥哥，这些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但是谢谢你，没有害怕我的身份。” 赵行：“你还可以吗？你现在状态很不好。” 洛鸣山惨白着一张脸，笑了笑：“是不太好，但带着哥哥离开这里还是没问题。” 洛鸣山凑过去，轻轻用鼻尖轻蹭赵行的：“阿行哥哥，你愿意先陪我回地下吗？” “糟糕，这个地灵要回地下！”游轮上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他话音刚落，一阵猛烈的攻击就从游轮上发起，炮火直冲洛鸣山而来！ 洛鸣山透明的水晶羽翼又重新显现出来，像蛋壳儿一样将自己和赵行紧紧包裹在其中，两个人的身体都浅浅泛着白光，好像要一起变得透明了。 “砰！” 那些炮火被水晶羽翼阻拦在外，渐渐没了声息。 “没用的，地灵准备回地下，外面的人谁也打断不了他。”有个高等蓝星人轻轻叹气。 洛鸣山整个人都变得疲惫起来，开始逐渐向下坠去，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要透支。 他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开心。 他没想到赵行会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更没有想到赵行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恐和介意。 身体好累好沉，好像下一秒就要永久睡去了。 可心脏却轻盈地飘荡了起来，甚至有些甜蜜。 他想，阿行哥哥一定很喜欢他吧，否则也不会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身份。 对啊，阿行哥哥昨天说过了。 他说，他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他说，他从来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阿行哥哥还给他送了花。 阿行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他呢。 …… 洛鸣山整个身体都几近透明，透明到发出圣光，可唇角却轻轻弯了起来。 “噗嗤。” 一把削铁如泥的飞刀轻巧得刺入胸膛，偏离心脏五厘米。 透明的晶翼和白色的圣光瞬时消失无影，洛鸣山沉重地摔在冰面上。 他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抱歉，我不太愿意跟你回地下。”赵行耸肩。 他抬起头，朝着游轮上面的人晃了晃手，大声喊：“喂，别急着走啊，人都给你们抓到了！快点把他弄走！” 游轮上的警员震惊不已，几乎都齐齐呆愣了数秒，才终于有了行动。 在他们慌里慌张地穿上铠甲，放下踏板，一步步接近冰面的时候，赵行又轻飘飘地把那把飞刀拔了出来。 他把飞刀又变成了一副手铐，锁住洛鸣山的双手：“啧，这东西确实挺好用的，怪不得你还要用D066的身份帮我激活……好了，还给你了，你送的东西我也不稀罕要。” 从被捅了一刀开始，就一直保持同一个表情和动作，整个人僵硬得如同雕像一样的洛鸣山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 他眼珠子动了动，原本明亮漂亮的眼睛忽然变得暗淡死寂起来，脸色却一寸寸变得煞白，他哑声道：“你……你昨天……” 赵行：“昨天我就发现D066是你了，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还差点激怒你，幸好说了点胡话把你骗过去了，哦，还有，我刚刚不是不害怕，只是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装乖卖巧的怪物。” 洛鸣山有些僵硬地垂下头，看见了怀里的花。 他的花一直在怀里抱着，本来还想和赵行一起带回地下的，可现在已经完全被他的鲜血染红了。 赵行：“对了，这花有毒，我本来想毒死你来着。” 警员们已经走到了他们身旁。 赵行按着洛鸣山的肩膀，把人推给他们。 完全把人推出去之前，他又凑近洛鸣山的耳畔，嗓音低沉，带着恶劣的，报复成功般的畅快笑意： “宝贝儿，还记得十二年前你诬陷我那件事吗？恭喜你，也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第62章 警员们都已经站到了洛鸣山面前，却没人展开行动。 哪怕这人双手被铐在身前，半个身子都染着血，脸色惨白，整个人也一动不动的毫不反抗。 可依旧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碰他。 几个人拿着通讯器交流了一阵，几十秒后，就有一个透明的方形笼子从游轮上漂了过来。 有个头很大的蓝星人警员拿着一把长枪，抵着洛鸣山的脊背，把他抵进笼子里，然后啪嗒一声合上了笼门。 透明的笼子自动移动到游轮上，然后被人推进专门为犯人设置的“安全室”里。 安全室的房门合上的那一瞬，洛鸣山转过头看了眼赵行。 四目相对，他忽然勾唇笑了。 他唇角染着血，脸色却苍白，这样突兀地笑起来，艳丽得如同鬼魅。 赵行从未在洛鸣山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 刹那之间，他脊背发冷，遍体生寒，整个人都冷得打了个哆嗦。 直到那间房间的门彻底合上，赵行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汗毛耸立的后颈，却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身旁的最后一个警员也要走上踏板，赵行才从那种诡异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抓着那人的胳膊，问道：“喂，你们把我船炸了，我怎么办？” 警员对赵行的态度简直是毕恭毕敬：“您可以和我们一起乘坐游轮，我们会把您安全送到岸上的《F101》节目中心。” 赵行：“不，我要船。” 警员：“可以的，您稍等。” 那警员说话果然算话，没一会儿，一艘小船便从游轮上被放了下来。 这是一艘单人船，尺寸虽小，却要比节目组发的船高级得多，整个船是椭圆形的，不但能遮风避雨，还能调节速度。上面甚至贴心地设好了导航，目的地是岸上的节目中心。 赵行没和任何人道别，他坐到船上，按下按钮，小船便立刻开始向目的地航行。 巨大的游轮，渐渐融化的冰面和冰面上那束散落在地血迹斑斑的花，全被他抛到了身后。 赵行合眼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身侧的扶手，大脑飞快回忆着之前所听到的信息。 刚刚他在冰面上同警员问话，警员告诉他，洛鸣山将会被带到监狱并处以死刑或者无期徒刑，可同一时间的中控室却是截然不同的对话内容。 …… “真是好运气，这地灵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看他这样……像是快死了。” “哪儿那么容易死？传说血脉纯正的地灵一族濒死之际都会化作晶石，X01都没办法捅穿他的原体。” “虽然杀不死他，但关他几个月还是绰绰有余。” “长官，你说，地灵一族会因为他妥协吗？” “会，他的血脉非比寻常……” ………… 如果那些人谈论的内容属实，那么洛鸣山简直是个不死不灭的恐怖怪物，甚至几个月之后就会被放出来，而这群人抓他，也不是出于洛鸣山触犯了蓝星法律这种正义的理由，而是牵扯到更复杂的种族纷争。 如果赵行足够理智，不冲动的话，他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时候背叛洛鸣山，把他推给敌人，几个月后等洛鸣山出来，赵行就危险了。 可是……洛鸣山都他妈不死不灭了，不趁他生病中毒被别人围攻的时候动手，还要在什么时候动手？！ 难道要一辈子被洛鸣山放到身边戏弄把玩吗？！ 或许，洛鸣山被关起来的这几个月，就是他逃出生天，彻底摆脱洛鸣山的最好时机。 蓝星这么大，经此一别，洛鸣山不见得还能找到他。 赵行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打开小船的透明舱顶，将航行速度调至最大。 腥咸的海风猛烈地刮过耳畔，平静的海面被他的小船破开，海浪打上他的衣摆。 赵行闭上眼，感受着海风和海浪，轻轻勾起唇角，驶向未知的岸。 虽然有隐患。 但说实话，看着被自己捅了一刀后洛鸣山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真的很爽。 玩具？ ——去他妈的玩具！ 新的小船果然速度很快，两个小时之后，这船就渐渐靠了岸。 这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地面有飞车，空中有飞船，半空中还有几道弧线流畅的轨道。 身体被改造成半机械的地球人和奇形怪状的蓝星人并肩走在街道上，不远处的广场中央，一个身体半透明的虚拟偶像被投映在舞台，放肆热舞歌唱。 而在目光所及的最大一栋楼上，“F101”的标志在白天都发着金光，墙面上的屏幕上还投放着巨大的宣传广告，上面赫然是赵行和洛鸣山的脸。 赵行一出现就引起无数人侧目观看，并激起纷纷议论。 “是F101！” “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那船的速度好像没那么快吧？” “那位呢？怎么就他一个人？” “……” 与此同时，有一个机器人走了上来：“赵先生，请您跟我来，您提前离岛，还有一些必要手续要办。” 机器人很快就把赵行领到了总导演的办公室。 赵行刚一进门，就被一个形体普通，却装着一只机械眼的男人握紧了手：“F101，你吓坏了吧，来，来坐，其实洛鸣山被抓走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但是——” 赵行坐到沙发上，打断他的话：“离岛的必要手续包含哪些内容？我电子卡上还剩了24点积分，能直接把这些积分换成现金给我吗？” 总导演愣了一下，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可是……洛鸣山？” 赵行：“他被抓的时候我在现场，不震惊，不难过，不熟悉，没感想，还有要问的吗？” 总导演：“……” 赵行皱着眉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二十四万，能动作快点吗？我赶时间。” 如果不是为了这二十四万，他根本不会乖乖跟着导航走。 “啊，对。”总导演识趣地略过洛鸣山的话题，从抽屉里拿出几样东西，一一摆在桌面上。 “你是第一个离开小岛的F组人员，我们节目组对你也是非常地重视和关怀。 “这是节目组专门为你配备的高级终端，和你们地底下用的手机有点像，但屏幕是可延展可折叠的，你平时可以把它折起来戴在手腕上。 “这是节目组为你办的银行卡，二十四万现金已经存进去了，而且还绑定了你的个人终端，以后你的工资也会按时打进去。 “这是节目组专门为你办的临时工作签证，时效为三个月——” “等等，”赵行忽然皱着眉打断他，“工资是什么鬼？工作签证又是什么东西？” 总导演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分，笑眯眯地把一份合同递了过来：“这是节目组为你谈下的广告合同，原本是你和洛鸣山的双人合同，现在变成了单人的，所以价格降低了九成，不过仍旧十分可观，你只要听从指挥，拍些广告，三个月后至少能收入300万。” “不要，”赵行甚至看都没看合同一眼，“银行卡我也不要，给我现金。” 总导演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语重心长道：“你可能刚来地上，不太懂，作为一个从地底下来的人，如果你没有正规的工作，三天以内就要被遣返到地下。” 赵行眯起眼，指尖有意无意地抚过腰间的武器：“是没有准备现金还是准备赖账？” 总导演：“……” 三分钟后，赵行背着一书包的现金走出节目组大楼，背后传来总导演的小声怒骂。 “果然是地底下来的黑老鼠，真是见识短浅，300万的广告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他在这儿还能找到什么工作？！” 赵行嗤笑一声，没搭理他。 说实话，若不是情况特殊，他可能对这300万还真会有点心动，毕竟只要辛苦三个月就能赚来一笔快钱。 可现在，他实在是不敢赌。 三个月……说不定三个月后洛鸣山都他妈出来了，要是看见他在电视上做广告，岂不是一抓一个准？ 离开节目中心的大楼，赵行先去一个服装店，花一万块钱买了件防护服，然后戴上了黑色的面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他去了最近的诊所。 又过了一天一夜，他手腕上的伤势反而更加严重，如今连抬起来都费劲，看起来更是肿胀发紫，十分吓人。 诊所医生看着他的手腕，皱皱眉：“你手上伤势不轻，而且拖了太久，现在最好的方式是直接砍掉，接上机械腕骨，我们这里的机械腕骨有很多种类，你看看你喜欢什么价位的？” 赵行心一下子就凉了。 本来以为就是个普通骨折，现在竟然要截肢了？！ 赵行声音都有点儿打战：“……不砍不行吗？”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不砍也行，只能保守治疗了，保守治疗的话……” 赵行心脏被高高提了起来。 保守治疗会怎么样呢？这只手会彻底报废，不能再动了吗？ 老医生悠悠叹了口气：“保守治疗的话，你这个手，估计一个星期都没办法动了。” 赵行：“……” 操啊。 赵行简直想破口大骂。 这地面上的人是不是都他妈有病？！ 赵行深吸一口气：“给我保守治疗。” 老医生：“先出示一下身份证。” 赵行：“……必须要身份证？” 老医生低下头眼睛往上瞟看他，小声问：“你是通缉犯？” 他轻咳一声：“诊金三倍。” 赵行：“……” 赵行觉得还是身体要紧，便咬了咬牙掏了三倍诊金——四万五千元。 老医生虽然为人奸猾，但医术还是挺靠谱的，一个小时后，赵行的右手腕就被包成块石头，且全无疼痛。 “再见。”赵行笑着朝医生挥手。 医生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许慌张。 赵行转身打开门走出去，可是刚走两步，一堆荷枪实弹的警察就从一辆大黑车上跑了下来，并齐齐将枪对准赵行：“抱头蹲下！有人举报你是通缉犯！” 赵行：“……”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傍晚。 街上变得人迹寥寥，阴伶儿在街上四处游荡，小摊小贩支起摊子开始售卖月散花粉。 赵行在身上抹上月散花粉，随着那些阴伶儿一同在街上游荡。 警局的人告诉他，如果他三天之内找不到正式工作，就要被遣返到地底下。 可没有学历，没有身份，对地上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的他又能找到什么工作呢？ 赵行闭上眼靠着树，倾听整个世界的声音。 “老板，我大学学的是食品工程……” “必须是羽族人吗？条件能不能放宽点？” “来呀，有本事你来呀，老子弄不死你！你知道我原来是干什么的吗？！” “……” 有了。 赵行睁开眼，唇角荡起笑意。 他在店里买了份晚餐，一边吃一边筛选着捕获到的声音和信息。 吃完饭，他买了一份蓝星的电子地图，走过七八条昏暗的小巷，找到住在地下室的陈老六，拍他的肩膀：“能跑长途吗？” 赵行一路上换了三个黑车，两艘黑船，还有两艘黑飞船，他跑过一个夜晚，又跑过一个白天，跨越了蓝星的十二个区，花费了近5万的路费，最终来到了蓝星的赛迭尔市。 蓝星的赛迭尔市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个区域四周全都是贫民窟，左侧甚至还接壤监狱，街上的监控坏了有九成，犯罪率奇高，却不影响这个赛迭尔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繁华无比。 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赵行直奔市中心楼层最高霓虹最亮眼的那栋楼。 这栋楼的大门上放着一个告示牌：“本会所拒绝戴面罩者入内。” 赵行摘掉面罩，并顺势拿了一张墙角的招聘广告，抬脚走进会所。 赵行在《F101》节目里还算出名，之前摘下面罩吃饭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能被人认出来，甚至还有人激动地跑过来找他合影。可进了这个会所，这里的顾客和工作人员却大都对他视若无睹，就算有人认出了他，也顶多会多打量他两眼，不会有其他的过分举动。 赵行对他未来的工作环境表示很满意。 赵行根据招聘广告上面的地址来到会所的地下一层，他敲了敲前台小姐的桌子：“你好，我来应聘。” 前台小姐目光从招聘单移到他的脸上：“男公关？” 赵行：“……” 赵行默默地指着招聘广告左下角的橙黄色小方块儿：“不，我来应聘地下拳击手。” 前台眼里浮现出一抹惋惜，脸上却端庄优雅地笑了笑：“请跟我来。” “叩叩叩。” “进。” “张哥，有人来应聘。”前台打开门领着赵行走了进去。 坐在老板椅上看着房间里全息投影区的男人转过头来，他看了赵行一眼：“来应聘男公关的？这人有点眼熟。” 赵行：“……” 前台：“不是，来应聘拳击手的。” 张哥：“啧，可惜……” 赵行：“……” 前台很快退了出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张哥和赵行。 张哥从椅子上站起来才看见了赵行的手，顿时就嗤笑了一声：“手伤成这样，你来应聘什么拳击手？” 赵行低头看了一眼右手：“小问题，还有四天就能好，不过你要是想现在就让我试打也可以。” 张哥狐疑：“你那只手能打？” 赵行：“不能，但我另一只手能打，你可以对我进行单手测力。” 张哥刚笑出声来，就见赵行缓缓开口：“听闻地下拳场这段时间流行起了复古式的纯肉身的搏斗，所有身体改造者一概不许参加，导致拳手不足，场次短缺，一票难求。我来自地底下，没有经过任何身体改造，且有丰富的地下拳击搏斗经验。” 张哥：“你来自地底下？” 赵行点头：“所以我需要工作签证，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张哥眯起眼：“……F101？” 赵行点头。 张哥没说话，只是抽着根烟，过了一会儿，他让人拿过来一个拳击测力器。 赵行左手一拳打过去，拳击测力器开始报数。 张哥看着上面的数字，心中暗惊。 这个数字，在那些机械拳手面前不堪一击，可在纯肉身搏斗选手里却堪称恐怖。 张哥碾灭烟：“你我都知道，拳力这种东西在拳击比赛中并不能完全代表一切，我对你的身手也并不了解……我可以提前给你办理入职，但我也有个要求。” 赵行：“您说。” 张哥：“你伤好之后，我会为你安排一次考核比赛，如果考核通过，你就可以成为我们会所拳击手，如果考核失败，你就要成为我们会所的男公关。” 赵行松了一口气：“可以。” 在路上他用司机的终端看过很多这里的拳击比赛，他有自信自己会赢。 合同签署得十分顺利，签署完成之后，张哥还派助理带赵行去了会所给他分配的单人宿舍。 环境很好，赵行很满意。 赵行刚洗了澡，准备好好休息睡一觉的时候，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张哥的助理，他手上还拿着一套笔挺的蓝色西装。 看见赵行开门，小助理把西装递给他：“你洗过澡了？那刚好，把衣服换上吧，马上要去工作了。” 赵行愣了一下：“工作？张哥不是说要等我手伤后通过考核了，再去打拳吗？” 而且……哪个拳击手的工服是西装啊？ 小助理：“是这样的，你已经是我们会所的正式职员了，所以张哥先为你安排了轻松一点的，不需要过度用手的工作。” “原来如此。”赵行表示理解，他接过西装，随口问道，“张哥为我安排了什么工作？” 小助理弯着眼睛笑道—— “当然是男公关啦！” 第63章 二十分钟后。 赵行黑着一张脸跟小助理一起走出电梯间。 “别气啦，笑一笑，这样会吓到客人的。”小助理正了正赵行西装左侧的名牌，“你刚来第一天，手又受伤，顶多端端果盘儿什么的……” 赵行笑不出来。 作为地下C城的赵家三公子，赵行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会所这种地方自然也没少来，不过他在这儿顶多抽点儿烟，喝点儿酒，从来没点过人。 会所里的女人把藕白的手臂搭在他肩上他都嫌脏，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成了卖的那个。 谁他妈能想到啊，嚣张跋扈，不学无术，作恶多端的赵家三公子费尽心机跑到地上，做的第一份工作，竟然他妈的是当鸭！ “赵哥，你想去接待男客还是女客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张哥跟我说过你是同——” “我不是。”赵行冷声打断他。 什么同性恋？ 有了洛鸣山这个前车之鉴，赵行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对男人产生兴趣了。 小助理：“啊？那行，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领班。” 赵行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半靠着墙停在原地。 赵行有些烦躁地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反倒摸出了一颗薄荷糖。 赵行把糖剥开扔到嘴里，一口咬碎。 嘎嘣脆。 “呦，新来的？”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从耳畔响起。 赵行抬头，只见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女人站在面前，她一头及腰大波浪长发，烈焰红唇，红色的指甲摸上赵行胸口的名牌：“小弟弟长得不错，你多大啊，我点你。” 这份工牌除了把赵行的名字简化成小行以外，剩下的身高，年龄，体重都写得一清二楚，这女人问的当然不是年龄。 果然，刚说完话，她的指尖便顺着赵行的胸膛往下滑。 赵行皱着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可喉咙里的那个“滚”却还没说出来就停住了。 等等，他现在好像是出来卖的，让客人滚，是不是不太对？ 会被投诉的。 赵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他表情太凶，抓着女人手腕的手也没有收力气，女人精致的妆面都浮现出一层怒气，除此之外，她的瞳孔一点一点变细，竖成一道线，而脖颈间更是渐渐浮出了暗红色的鳞片。 ——这是个蓝星人，而且估计还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赵行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松开女人的手腕，反而把她的手腕举到头顶，反身把人按到墙上。 他目光直视女人的眼，不去看女人那已经爬到唇角的暗红鳞片，唇角勾出笑意：“姐姐，我手受伤了，做不了事儿，等下周我伤好了，姐姐再来点我好不好？” 女人低头看向赵行的另一只手，果然见他手上打着固定的石膏板和厚厚的绷带。 女人渐渐消了怒气，眼睛和皮肤也恢复了原样。 她眨了眨眼，脸颊甚至飘上了一层绯红：“好，但你……现在你可以陪陪我吧，不做什么……就聊聊天。” 赵行笑了笑，松开她：“当然可以。” 赵行话音刚落，小助理就带着领班走了过来。 这女人和那领班显然是熟识，她朝领班点了一下头，声音倨傲：“小行我带走了，你记一下。” 领班慌忙点头：“白女士您慢走，小行，你好好服务白女士。” 看着两人走向包厢的背影，领班扼腕叹息：“天纵奇才啊！” 这样的人怎么是个拳击手？ 这要是个全职的男公关，领班觉得自己半年内就能把他捧成头牌。 白女士订的是整层楼最大最豪华的包间，里面全都是女客，赵行大致一瞧，发现这堆人乍一看都像是人类，仔细一瞧却全都是蓝星人。 白女士已经是最像人类的那个，除她以外，还有不少女人长着会动的头发，生着尖细的耳朵，或者手上生着极为尖利的爪。 几乎每位女客人身旁都陪着一位男公关，白女士身旁本来也有一个，可赵行一来，那人就被白女士挥手赶走了。 随着赵行的落座，其他女人也迎了上来。 “新来的啊？原来怎么没见过。” “有点眼熟……弟弟，先给姐姐倒杯酒。” “白沅沅，你运气真好，我刚刚怎么没挑到这种货色？估计是新来的，还没挂牌，要是挂牌的话就奔上S级了……” 白沅沅本来还有点不满意自己的人被别人围上，可听人这么说，顿时便开心地同别人一起分享赵行：“是我带走廊上捡的啦，看小弟弟挺热情的，就带过来了。” 赵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们周旋，脸都笑僵了。 好累。 赵行陪笑了一个小时，就有点儿受不了，他借口上卫生间离开包厢，出去抽烟。 刚刚闲聊的时候，他也听到了酒店里的动静，知道酒店的走廊有一个吸烟室，里面会免费提供香烟。 钻到吸烟室，抽起烟，鼻尖萦绕的那些令他头疼的香水气终于散了些。 他靠在玻璃墙上，偏过头，睁开眼。 可一睁眼，他就愣住了。 他看见有一个女人款款从飞船上走下来，她身穿墨绿色的长裙，头发优雅地挽起，露出白皙柔嫩的脖颈，脖颈上挂着一条硕大的绿宝石项链，如同复古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女。 赵行指尖的烟僵在唇畔。 呼吸在这一刻都几乎要停止了。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刻应该为什么而震惊。 到底是要震惊于自己和耳朵一样突然觉醒的超级视力——时隔十层楼的距离，他竟然将那女人锁骨的小痣看得一清二楚。 还是要震惊于……时隔九年，他终于见到了他的母亲。 在地面上。 直到眼见那女人言笑晏晏地挽着身旁的俊秀少年走进会所，赵行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扔掉已经烧完了的烟头，飞快跑出吸烟室，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顺着楼梯跑到一楼的大厅里。 可是没有。 他四处寻都寻不到那女人的踪影。 他闭上眼睛听，却只听到了嘈杂的吵闹，雀跃的欢呼，和其他人毫无意义地窃窃私语。 赵行没做任何思考，直奔张哥的办公室。 张哥刚挂断全息视频通讯，表情还没缓过来，看见赵行闯进屋里，顿时又是一愣。 赵行按上张哥的办公桌，语气急切：“三分钟前走进会所，穿绿色裙子的女人，你能帮我查出来她现在在哪儿吗？” 张哥把终端重新戴在手腕上，抬起头看向赵行：“你不是在上面服务女客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赵行：“会所里应该有监控吧，能查出来那女人去哪儿了吗？对了，那女人身边跟着一个会所的工作人员，工号是A05。” 张哥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工号A字开头的人员只服务地下拳场的超VIP顾客，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去看拳击比赛了。” 他低下头又在终端上查了一下。 “没错，A05现在正在服务地下拳场第三分区全新概念赛空中一号包厢里的客人。” 赵行听完他的话，转头就要走。 可他的手刚碰上门把手就被张哥叫住了：“地下拳场有无数防卫型机器人守着，新出的全新概念赛更是只有VIP顾客才能参加，其中更是有高级的蓝星人坐镇，你觉得你能进去？” 赵行回过头：“……我是拳击手。” 张哥：“现在还不是，你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位服务于女客的男公关，而且因为出来的时间太久，说不定十分钟内就要被投诉。” 赵行握紧门把手，没有说话。 张哥忽然又说：“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行抬起头看他。 张哥缓缓从办公椅上走了过来，递给赵行一张房卡：“有一位大富豪听说F101来我们这里当了男公关，点了名要你服务，你只要把他哄开心了，别说带你进地下拳场的VIP区找人，他甚至能直接把你带进那女人的家。” “机会只有一次。”张哥把房卡塞到赵行手里，“全新概念赛三个小时后结束，会所里除了正门还会有七八个出口，你就算蹲守也蹲不到，错过这个机会，今天可能就是你和那女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赵行低头看着手中的房卡，缓缓捏紧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母亲温柔的，微笑的，哭泣的，谩骂的，诋毁的，抱怨的，枯萎的，歇斯底里拿戒尺抽打在他手心的，默默流着泪却撇下他离开赵家的…… 画面的最后出现了他数分钟前才见过的那张脸。 女人容貌尤胜，保养得像是30岁出头的女性，脸上的笑容优雅大方，好像一生从未经过任何磨难。 或许自己不该去打扰她。 赵行想。 但他想再去看一眼，就一眼。 一眼就好。 张哥给赵行的房卡是会所的最顶楼，豪华无比。 赵行刚走出电梯就被三个机器人按着检查身上有没有携带危险物。 三分钟之后，赵行鞋底的刀片儿，腰间的麻醉针，脖子里挂着的装饰瓶里面装着的毒粉全都被搜了出来。 机器人甚至把他的压缩降落伞都给拿走了。 赵行的心一点点凉了。 原本以为自己能压制富豪，趁机拿走他的VIP卡，跑到地下拳场找人，即使事发后被会所除名，大不了重新找工作的狂妄信心也如泡沫般散去了。 “因为您服务的客人非常重要，我们将会采取一些安全举措。”机器人摸向赵行戴着的黑色手环，然后竟然直接把那黑色的手环给夹断扔掉了。 赵行愣住。 这身份手环他戴了多年，进入监狱后更是成为了他罪犯的象征，他甚至还曾经尝受过里面的高压电流，令他痛不欲生，当场晕倒。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被机器人这么轻而易举地弄断。 机器人拿走他的手环，解释：“这个坏了。” 说完，它又拿出一个银色的手环。 赵行反应过来，立刻开始躲避：“滚开，我不干了！” 可下一秒，机器人却从背后按住他，生生将那个银色的手环扣到他的手上。 “啪嗒。” 冰凉的金属手环贴在赵行的腕骨，赵行心彻底凉了。 他后悔了。 赵行被机器人推着站在了那扇高达3米的房门前。 门自动开启，赵行被一把推进去。 他死死握着口袋里两颗没有被搜出来的幻境珠，那是他身上仅剩的武器。 可令赵行意外的是，这间最高级的大平层套房竟空无一人。 “客人马上就来，你安静等着。”机器人在门后说。 赵行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两颗幻境珠被他握在了手心里，但是因为没有用过，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反倒是左手手腕上的那个银色手环，让他看见就觉得来气。 赵行又忍不住踢了一脚桌子。 操！ 阴沟里翻船！ 这回就算是能借助幻境珠逃跑，也是亏了。 可是……看着面前那道紧锁的，庞大的，连把手都没有的高科技大门，赵行心脏又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真的能跑掉吗？这门怎么开？ 那个什么富豪到底是蓝星还是人类？是男是女？身上会不会带武器？他赵行只剩下一只手，能不能打过他？ 他不会……真的要卖身吧？ 赵行深吸一口气，捂住脸。 “哒、哒、哒。”一串脚步声突然从远处响起。 赵行呼吸一滞。 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与此同时，一些窃窃私语声也响在耳畔。 “是谁呀？这么大排场，还让我们全部回房间，不让看。” “听说是洛氏集团有实权的公子。” “洛氏？造出X01那个杀器的洛氏？” “虽然洛氏的股价降了，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况且洛氏还没死呢。” …… 脚步声停在门前。 “洛公子，您要的人就在里面了。”是张哥的声音，音调降低了两度，显得恭敬无比。 “开门。”那人声音冷漠阴沉。 赵行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他几乎被刺激得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紧绷着身子立在原地。 门缓缓被打开。 门口的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赵行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想去掐自己的胳膊，怀疑这是一场噩梦。 他喉咙发紧，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灵魂却在叫嚣着让他快跑，可他的脚步发软，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在这一瞬，他几乎连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远处传来夜间十一点的钟声。 原来现在，距离他捅了洛鸣山一刀，肆意张狂地放下那些狠话，独自逃跑。 ——仅仅过去了一天零十五个小时。 第64章 洛鸣山被赵行的飞刀伤及胸腔，被毒花吸食精力，被围攻到几乎力竭，连逃回地底都无能为力，游轮上的警员言之凿凿，说至少能关他几个月。 可只过去了一天半，他就重新出现在了赵行面前。 他多了一个洛家公子的身份，穿着一身布料昂贵的黑色西服，连胸前的丝帕都熨帖平整。 他面容依旧苍白而美丽，可却不再有任何人会对他产生轻浮觊觎之心，因为人们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会被他那双阴沉的眸子震慑，心中发颤，慌忙无措地移开视线。 他的美貌变得有攻击性，好像轻易就能划破人的眼。 他停在赵行面前，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上位者气场，冷漠的，审视的，高不可攀。 这是赵行完全陌生，从未见过的洛鸣山。 ——这是真正的洛鸣山。 洛鸣山摘掉手套，冰凉的指尖触上赵行的下巴，他嗓音低沉，语速极缓地发问： “哥哥怎么在发抖？” 赵行睫毛颤着闭上眼。 “哥哥是在怕我吗？”洛鸣山似乎在困惑，可讥讽之意却扑面而来，“哥哥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怪物了吗？怎么捅伤我的时候不怕我，现在才怕。” “对不起我……” “睁开眼。”洛鸣山忽然沉了声音。 赵行被吓得一颤，睁开眼。 洛鸣山冰冷的指尖摩挲着赵行的下颌，声音又轻又慢，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诡谲的音线几乎能激起人的战栗： “哥哥不就是喜欢乖的吗？我那么乖，哥哥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随着他的发问，他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赵行险些要以为自己的下巴就要成下一个被捏碎的腕骨。 他吃痛地呻吟了一声，然后猛地推开洛鸣山。 看着洛鸣山陌生的态度，陌生的神情和陌生的语气，赵行的怒意也一点点高涨了。 他丢掉眼中的惊恐和嘴里的歉意，勾起唇角，表情变得凉薄而具有讽意：“你乖吗？你的乖不都是装出来玩儿我的吗？” “……你觉得我是在玩儿你？” “不然呢？就许你把我当成玩具一样戏耍，不许我欺骗你背叛你逃离你？行了，别他妈废话了，愿赌服输，既然我捅了你，就做好了被你捅回来的准备，要杀要剐就快点儿！不就是一条命吗？老子输得起。” “你觉得我会杀你？你竟然觉得我会杀你……赵行，你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当做什么？”洛鸣山简直不可置信。 “我们哪儿有什么感情？”赵行嗤笑一声，冷眼看他，“我后悔了，我不该招惹你，我他妈就不该认识你，你要不想杀我就放我走吧，求你了。” 洛鸣山愣住。 赵行找准时机，快速扔出幻境珠。 “啪嗒！” 幻镜珠被扔在地板上，却像是落在湖水里一样消失不见，只激起圈圈涟漪。 赵行几乎亲眼看见整个地板都颤了颤。 随即，门内门外的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下。 包括涟漪正中心的洛鸣山，和打开门正准备冲进来的羽利斯。 除了赵行。 这就是……幻镜珠的力量吗？ ——这东西竟然这么好用？！ 赵行瞬间大喜，他半刻都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外跑。 可能是逃生的心太过迫切，他险些踩到了横倒在他身前的洛鸣山，可却又因为收脚收得不利索，反而一个趔趄摔倒在洛鸣山身上。 可就在他们身体相触的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了洛鸣山此时此刻所见处的幻境。 那是个很久远的画面。 昏暗的，废弃的楼道口。 两个小孩儿肩并肩一起探险。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画面，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场景。 但和记忆里不同的是，这回的洛鸣山却没有从楼梯上摔下去。 小小的洛鸣山站在那个他曾经故意摔下去的楼梯上，仰头看向赵行，笑着同他告别：“阿行哥哥，再见。” 就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赵行却愣了一下。 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按着洛鸣山小腿的手。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向门口。 门口倒下的人横七竖八地挡住了路，赵行离开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们，与此同时也见到了其他人的幻境。 有人的幻境是坐在了钱堆上。 有人的幻境是揽着俊男美女。 可每一个人的幻境都金碧辉煌，幸福美满，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自己最渴望见到的场景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近乎痴傻的笑。 ……只有洛鸣山的幻境是那个破败昏暗的楼梯间，再同他做一场最简单，最朴素的告别。 赵行垂下眸，没做任何停留，飞速顺着楼梯往外跑。 这里是顶层，赵行跑到一楼的时候腿都有点发软，可随即他就看到了令他绝望的画面——整个大厅不见一位客人，只留下工作人员和机器人巡逻守卫，大门紧闭，连只苍蝇都没法飞出去。 原来，他之前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中的大排场，就是紧急撤走所有客人，并封掉整个会所。 赵行站在阴影处，靠着墙喘气。 这还怎么跑？ 对了！激光枪！ 赵行眼睛一亮，抹了把额头的汗，转身又往地下二楼自己的员工宿舍跑。 他的枪还在宿舍里放着，等他拿了激光枪，随便在墙上玻璃上凿个洞，估计就能出去！ 赵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来往的工作人员，巡逻的机器人，甚至还要注意躲避头顶会转动的摄像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 地下一层，地下二层，二十米…… “嘀——” 整个会所忽然响起一声警戒音，所有的机器人瞬间像是得到了新的指令一样，目光炬炬，连步伐都变得比原来有力量多。 赵行心中一紧——看来那些陷入幻境的人，已经醒来了。 眼见头顶的监控器散发出一阵红光，而那红光即将要扫到赵行身上，赵行立马拉开旁边的宿舍门先躲了进去！ 外面瞬间变得兵荒马乱，赵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警戒声，跑步声和洛鸣山冷漠的命令声，并按照着外面的搜寻轨迹，不断更换房间躲避。 越来越近了，他离他的房间只剩下三道门。 外面又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赵行躲在一个柜子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可就在这时，羽利斯的声音却穿透那些嘈杂混乱的背景音传入赵行的右耳： “赵行，你能听到我说话吧？” 听声音，羽利斯似乎在他的房间？那他还怎么拿枪？ 赵行瞬间就有些心急。 羽利斯：“我现在在你的房间里，我猜测你会回来拿武器，估计现在就在这附近吧。” 赵行：……操，猜对了。 赵行心里慌慌的。 羽利斯：“我知道你的耳朵很厉害，能听到很远的声音，所以即便我现在声音很小，你应该也能听到，那我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 “刚刚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关于洛鸣山把你当玩具一样戏弄这件事……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 赵行皱了皱眉，竖起耳朵继续听。 “那天晚上洛鸣山和我打电话，你听到了对不对？但他那么说是有原因的，他是为了保护你……你已经知道洛鸣山是地灵了吧……” 羽利斯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在这儿自言自语很傻，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了洛鸣山地灵王族的身份，说了地灵一族的大长老，说了洛鸣山那次诡异的昏睡，也说了那次极具表演性质的通话……除了没有说出洛鸣山把耳朵给赵行的事，他几乎什么都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绝无半句虚言。” 羽利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听到那通对话，更没想到你竟然会相信。 “赵行，你可以怀疑任何事情，但你绝对不能怀疑洛鸣山对你的感情，他那么喜欢你，差点要把命给你，你知道他给了你什么吗？他甚至把——” 羽利斯声音戛然而止。 不行，他不能说。 他要是把眼睛和耳朵的事情说出来，洛鸣山会弄死他的。 可下一秒，他面前的门却被一把拉开，所有人遍寻不到的赵行陡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给了我什么？” 羽利斯愣了一下。 赵行皱眉：“说！” 羽利斯却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赵行只好自己猜，他冷声道：“是……是那个可以自由变换的冷兵器是吗？我已经还给他了，我不欠他的。” 羽利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赵行：“不就是个武器？是挺厉害的。” 羽利斯：“是X01。” 赵行愣住。 羽利斯：“你当时被X01伤了肩膀，他差点要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X01抓住并毁去自主意识，变成了个毫无危险性的武器送给你……不就是个武器？X01出了事不会再生产，全世界仅此一件，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人想要那东西吗？” 赵行脸色变了变，他当然知道世人对X01的疯狂程度，而且他真没想到……洛鸣山会因为他被X01所伤就把X01毁了送给他。 赵行声音也显得没那么有底气了：“我……我还给他了。” 羽利斯：“是，你还给他了，但你是怎么还给他的？” ……把X01插到他胸口上还给他了，把X01变到手铐锁住他的双手还给他了。 赵行垂下头。 羽利斯极具讽刺地笑了一声：“他给你的X01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东西，他甚至——” 又是戛然而止。 羽利斯想打自己的嘴，刚刚差不多也能算蒙混过关了，他怎么又把这事儿挑起来了？！ 可赵行却已经抬起了头来，定定看向他：“他还给了我什么？” 羽利斯：“……他……他……” 羽利斯眼睛一亮，沉声道：“蓝圣光祝福。” 赵行彻底怔住。 对，蓝圣光祝福。 他是一个生活在地底下的人类，如果不是洛鸣山，还会有谁会给他至高无上的蓝圣光祝福？ 可与此同时，赵行又想起了一件事。 花灵说，他身上还有一道护身咒，是给他来圣光祝福的人给他的。 赵行脸色终于变得惨白起来。 原来那个人……是洛鸣山。 怪不得羽利斯刚刚说：他几乎用命来守护你。 原来不是夸张。 洛鸣山真的把命给了他。 羽利斯：“他如果不是给了你不该给的东西，身体怎么会频频出问题？” 赵行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羽利斯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们真没必要弄成现在这种局面，这一切都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你们赶紧和好。” 赵行：“……什么算是和好？” 羽利斯感觉赵行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就像原来一样啊，你爱我，我爱你，甜甜蜜蜜小情侣。” 赵行怔怔道：“可是我不爱他啊。” 羽利斯愣住：“啊？” 赵行捂了一下头，感觉脑子有点乱：“我……我知道我误会他了，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不该捅伤他，不该伤害他，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我罪该万死，我瞎了眼，但是——” 羽利斯：“等等，先不说这些，你为什么不爱他了？你原来喜欢他都是假的吗？就因为一个听到的误会，你就不喜欢他了吗？” “就因为一个误会？”赵行抬头看他，“平心而论，你真觉得这只是一个误会吗？” 羽利斯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赵行：“是洛鸣山先欺我瞒我骗我，他用一张假面站在我面前，现在却要求我交付真心，这难道不荒谬吗？” 赵行闭上眼又睁开，思路变得清晰起来，声音却有点哑了。 “没错，我原来是对他心动过，可令我心动的是那个天真柔弱惹人怜惜的洛鸣山，不是现在的那个洛鸣山。令我心动的洛鸣山是假的，是虚构的，是不存在的。 “……确切来说，我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洛鸣山，自然也没真正喜欢过他。” “啪！” 房门忽然又被一把打开，洛鸣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他脸色有点白，眼睛有些红，一瞬间像是冬日里被雪覆盖的凶兽。 赵行心中一寒，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洛鸣山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变了。 他几乎是在瞬间笑了起来，泛红的眼睛也不再显得凌厉凶残，反而有些委屈似的：“阿行哥哥是喜欢我的，这就够了。看来以后只要我乖乖的，哥哥就能一直喜欢我了。” 赵行喉咙滚了滚，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轻咳一声，试图说服洛鸣山：“其实也不用非得纠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吧，多俗。要不我们当兄弟吧？” 赵行忽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发展方向：“对，兄弟！就像原来一样，我们继续当兄弟不好吗？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异姓异族的亲兄弟！以后我是你亲哥，你是我亲弟！要不你当我哥也行！从此以后我为你两肋插刀，当牛做马——” “不，我要当哥哥的爱人。” 洛鸣山冷声打断他。 赵行：“……” 这就没法谈了。 洛鸣山开始对赵行步步紧逼，赵行忽然感觉空间小得几乎窒息。 他这才发现羽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并悄悄给他们锁上了门。 而现在，洛鸣山已经快把他逼到床边。 “哥哥为什么不能当我的爱人了？”洛鸣山还在问，好像赵行要是不同意当他的爱人，他就要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一样。 赵行闭了下眼又睁开：“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还不明白，非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洛鸣山：“不明白。” 赵行深吸一口气，声音冷了一点：“好，我告诉你，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我很俗，我就喜欢软萌可欺的小美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没发现离岛之前我亲都没亲过你吗，为什么？因为我他妈亲不下去——”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洛鸣山忽然吻上了他。 洛鸣山死死地揽着他的腰，把他禁锢在怀里，发疯似的去吻他的嘴。 赵行简直要窒息。 就在赵行感觉自己要缺氧而死的时候，洛鸣山才终于放过了他。 洛鸣山凑近他的耳畔，低声告诉他：“哥哥你看，可以亲。” 赵行：“……” 操啊！ 可下一秒，洛鸣山又重新吻了上来。 他这回直接把赵行压倒在床上，吻他的唇，吻他的眉，吻他的眼，吻他的脖颈，吻他的耳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哥哥撒谎，明明是可以的，哥哥明明对我也有感觉。” 赵行：“……” 赵行喘着气，努力把声音压抑得平稳：“这是很正常的，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不管喜不喜欢，爱不爱，这种程度……都会有反应的。” 洛鸣山忽然狠狠咬了一下赵行的耳朵：“那哥哥之前与那个蛇族女人调情的时候也有反应吗？” 赵行：“……” 蛇族？哪个？白女士？那种程度就算调情了吗？他明明在应付工作。 不过洛鸣山怎么会知道？ 见赵行沉默了两秒，洛鸣山好像更气了，他用牙齿厮磨着赵行的耳朵边缘，赵行觉得自己再不阻止，耳朵就要被咬掉了。 他慌忙道：“没……没有！” 洛鸣山这才满意地松开了赵行的耳朵，转身去吻他身体的其他地方：“看来哥哥还是对我和别人不一样！那我们做吧哥哥，哥哥不是一直想和我做吗？” 赵行：“……？！！” 赵行猛烈去推洛鸣山的胸膛：“滚！不做！” 洛鸣山却一把钳住他的手，盯着他：“为什么不做了？哥哥原来不是一直哄骗着我，想和我做吗？” 赵行：“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他妈对你不感兴趣了，老子不想操你了！听不懂吗？！” 洛鸣山倾身覆了上去，轻声提出解决办法： “没关系，我操哥哥就可以了。” 第65章 赵行整个身子如同被一道雷电劈过。 随着洛鸣山接下来的动作，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滚！洛鸣山！你他妈给我停下来！” 赵行左手在床单上摸索，猛然摸到了自己散落在床头的腰带。 今天去顶楼之前，他特意回过宿舍，在身上藏了毒，藏了刀片，也装了幻境珠，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他甚至没能把武器收拾好，就这样随便散落在床头。 可现在，却刚好方便了他寻找武器。 洛鸣山还低着头在他身上作乱，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好痒。 赵行实在忍无可忍，一脚踹向洛鸣山的肩膀，可却被洛鸣山轻而易举地握住了脚踝。 洛鸣山压下赵行挣扎的腿，俯身去吻他：“哥哥安静一点，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架。” 赵行仰着头，汗水几乎要浸湿床单，他剧烈地喘着粗气，咬牙道：“洛鸣山，你敢继续，我就杀了你。” 赵行左手藏在枕头下，死死捏着激光枪，手腕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崩紧了。 洛鸣山动作停下，看向他，声音又低又哑：“哥哥已经杀过我一次了，还想怎么杀我？” 赵行愣住。 洛鸣山垂眸俯身，继续极尽温柔地亲吻他。 赵行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要躲避，却一眼看见了洛鸣山胸前的伤口。 那是他用X01刺伤的地方，伤势堪堪止住了血，可如今看过去，似乎还隐隐约约有个合不上的洞。 赵行被X01捅穿过肩膀，自然知道这有多痛。 赵行忽然问：“……身上的伤怎么不治？” 洛鸣山：“洛氏的人给我叫了树灵，但我没要。” “为什么？” “我赶时间，急着来找哥哥。” 赵行闭上眼，可左手依旧死死捏着激光枪，几乎都捏出了汗，他又问：“……蓝圣光祝福你是什么时候给我的？” 洛鸣山几乎有问必答：“小时候，哥哥你离开监狱的时候。但我当时只是想祝福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赵行：“护身咒呢？” “我第一次用D066的身份和你告别的时候。当时我受了伤，不得不回地下休息，但我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岛上，就给了你护身咒，让你防身。” 赵行：“这些东西能收回吗？” “不能。” 赵行缓缓睁开眼。 与此同时，他左手也渐渐卸了力气。 柔软蓬松的枕头下，那把激光枪也彻底从手心脱落。 赵行也不再做任何挣扎。 洛鸣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动作一顿，随即一点点笑了起来。 他开心地凑过去蹭了蹭赵行的脖颈，像是终于获得了首肯似的去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赵行身体崩紧，他抬起左臂遮住眼，声音沙哑：“……轻点。” 洛鸣山亲了亲他手心里被激光枪勒出来的痕迹，轻声安抚他：“哥哥不要怕，我看过书了，知道怎么做。” 赵行闭上眼，又忽然道：“……算了，也不必这么小心，你自己开心就好。” 洛鸣山手上的动作顿住：“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行：“……在海上捅你那一刀，确实是我的错，但也是你先骗我的。蓝圣光祝福和护身咒我没问你要，是你擅自给我的……但不管怎样都是我得了利，你受了伤。所以今晚随你折腾，今晚过后，一切两清。” 恍若一盆冷水从洛鸣山头顶浇下。 他瞬间僵住所有动作。 又过了几秒，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趴在赵行身上。 他把头埋在赵行颈窝，不说话，也不动弹。 赵行：“……” “喂。”赵行咬牙推了推他。 洛鸣山的脸颊在赵行颈窝蹭了蹭，冰凉柔顺的长发也在他的动作间和赵行的皮肤直接相触。 可毫无阻拦直接接触的又何止只有赵行的皮肤和洛鸣山的长发。 赵行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都快炸了，他屈腿提醒了一下洛鸣山：“怎么趴这儿了？” 洛鸣山声音闷闷的：“不做了，我才不要和你两清，我要和哥哥永远纠缠不清。” 赵行：“……” 都他妈这样了还能停下，真能忍。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欠了洛鸣山一些东西，但目前的危机也算意外化解了。 赵行咬着牙一把推开身上的洛鸣山，转身去了浴室。 赵行刚打开浴室门准备出去，就见洛鸣山只披了件浴衣站在门口。 赵行吓了一跳，往后一退：“站在这儿多久了？” 洛鸣山：“一直在这儿。” 赵行：“……” 赵行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那个门的厚度和隔音程度，问道：“干什么？” 洛鸣山垂眸：“想进去让哥哥也帮帮我。” 赵行咬牙：“……自己进去弄去！” 洛鸣山：“不会。” 赵行：“怎么不会？你不是说你看过书了吗？” 洛鸣山：“书里没教这个。” 赵行：“那就自己去找片儿看。” 洛鸣山：“不看，那里面有别人的裸体，我只看哥哥的，别人的都不看。” 赵行沉默半晌：“这个可以看。” 洛鸣山：“不可以，哥哥以后也不准看。” 赵行：“……” 洛鸣山垂眸，声音已经哑得不行了：“……哥哥，我难受。” 赵行看了一眼表。 是该难受，都这么久了，再不处理估计就该坏掉了。 浴袍雪白，洛鸣山皮肤也雪白，只有一头长发乌黑铺在身后，嘴唇已经被咬得红得能滴血，他就这样站在浴室的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赵行，眼圈儿都委屈得泛红了：“哥哥……求你了。” 赵行心尖儿都颤了颤。 这人是装的！这人是装的！这人是装的！ 赵行咬着舌尖提醒自己。 …… 操！ 赵行面无表情地一把将洛鸣山拉进浴室：“仅此一次。” 洗手台前。 洛鸣山从背后抱住赵行，亲了亲他的耳朵，然后认真又细致地给他洗手，他一边洗一边拼命夸赞道：“哥哥好厉害，如果不是哥哥，我都不知道还能这样！” 赵行：“……” 太大惊小怪了吧？ 而且……这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吗？！ 赵行直到现在还觉得左手的手心发烫，浑身上下也都燥热起来。 他怎么会答应帮洛鸣山做这种事情？ 赵行简直怀疑自己把洛鸣山拉到浴室那一刻的精神状态！ “好喜欢。”洛鸣山又黏黏糊糊地凑过来亲赵行的脸。 赵行皱了皱眉偏开头：“洗好了没？洗好了就放开我。” “洗好了。”洛鸣山松开赵行，又轻轻碰上赵行包扎严实的右手腕，他抿了抿唇，眼睛里浮上一抹歉意，“对不起哥哥……是我伤到了你，哥哥再忍一会儿，明天早上就会有树灵过来的。” 赵行随意地“嗯”了一声，看向垂着头，轻轻抿着唇，眼里全是歉疚的洛鸣山。 其实他现在也不是很能分清洛鸣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说他乖软，可某些时刻爆发出来的攻击欲和掌控力还是会让赵行感到无所适从和陌生心悸。 说他只是表面乖巧，可……可刚刚在浴室里，他分明还乖乖软软地喊着他“阿行哥哥”，语气中甚至带着些央求和迫切。 ……没人能在那种时刻演戏吧？ 所以，赵行是真搞不懂洛鸣山。 “咚——” 一声悠远的钟声从远处响起。 现在是午夜一点。 赵行脚步顿在原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变了脸色。 他心中猛然一紧，慌忙走到床边，脱掉浴袍换上西服，可却因为过于慌乱，还只有一只手能用，他连衬衣的扣子都扣不上。 还是洛鸣山走到他面前一颗一颗帮他扣好了扣子：“怎么了？都这么晚了，哥哥急着去哪儿啊？” 赵行哑声道：“地下拳场，找人。” 幸好那个全新概念赛凌晨1:30才会结束，他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如果快一点…… “阿行哥哥不用着急，我一定会帮你见到兰阿姨的。”洛鸣山为赵行扣上最后一颗纽扣。 赵行猛地抬头看向他。 洛鸣山朝赵行笑了笑，转身去穿自己的衣服：“我在来的路上看过这里的监控，也认出兰阿姨了。” 赵行这才想起来几个小时前发生的荒唐事儿。 张哥、房卡、点名服务和所谓的大富豪。 赵行瞥了洛鸣山一眼：“对，我怎么忘了？你可是那个以带我去地下拳场为诱饵，点名要我服务的大富豪。” 洛鸣山：“……” 洛鸣山小声说：“不是的，当时我和你们张经理通话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想去地下拳场，这是那位张经理自己和你说的托词。” 赵行：“那你的原话是什么？” 洛鸣山：“……” 洛鸣山闭上嘴巴，不说话。 赵行眯起眼：“说。” 洛鸣山：“……我当时只说了我要点你，让他们把你带到房间里。” 赵行：“原话。” 洛鸣山垂下头，有点不情不愿地低声重复自己说过的话：“……赵行在你们会所是不是？我现在就要点他，告诉他，我可以给他任何东西，让他立刻去一个空房间里等着我。如果他不愿意，就绑他过去。” 赵行：“……” 赵行磨牙，讥讽道：“洛总好大的威风啊！” “……对不起阿行哥哥，我当时太生气了……我当时刚好看见监控视频里你和那个蛇族女人调情……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说着，洛鸣山就去拉赵行的手，却被赵行一把甩开。 赵行整理了一下衣角的褶皱，大步向前跨去，嗤笑道：“走吧，洛总，我他妈服务你服务得手都快抽筋了，你也该兑现承诺，带我去拳场了。” 洛鸣山摸了摸发烫的耳朵，随着赵行一起走了出去。 走了没一会儿，他又大胆地牵上赵行的左手，悄悄给他揉手心。 赵行瞥了他一眼，洛鸣山转头就朝他露出来了个甜甜的笑。 赵行：“……” 赵行急着赶路，懒得再甩开他。 第66章 会所的地下拳场占地面积极大，一共有四个分区，分别是混战分区，蓝星人分区，地球人分区和赵行未来要进入的复古分区。 可无论是进入哪一个每一个分区，都需要经过层层关卡，想进入第三分区的全新概念赛场更是需要通行证和会员门票。 而洛鸣山的名片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每一个守在门口的检票员看见洛鸣山的名片，表情都会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赵行甚至看见一个机器人在扫描了洛鸣山的名片后，不仅为他们打开了通道大门，甚至还垂下头，双手奉上名片。 “洛公子，欢迎您进入第三分区全新概念赛场，祝您观赛愉快！请问需要为您安排空中包厢吗？” “不必。” 洛鸣山语气冷漠。 他随意接回名片，匆匆随着赵行的脚步往里走。 通往全新概念赛场的通道全由金属打造，充满科技感，墙面上挂着各类机械关节，背景却是一片银色金属。 那金属墙光滑洁亮，赵行能清晰地从上面看见身后的洛鸣山。 容貌出色的男人大步朝他走来，身材高大，步下生风，眉宇间习以为常地挂着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不友善。 半分曾经柔弱可欺的影子都没有。 赵行视线在他的身影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不加留念地移开，他直视前方，继续向前走。 “哥哥怎么不等等我？” 洛鸣山拉上他的手，声音极小，好像有点委屈似的。 赵行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洛总在外面还是注意点儿形象好，别老是叫哥哥、哥哥的，不庄重，被人听到了不好。 “我管他们干嘛？”提起旁人，洛鸣山的语气不加掩饰地掺上一丝冷漠。 可很快，他又转头看向赵行，眨了眨眼，语气又变得小心翼翼的：“哥哥能不能别叫我洛总了，好奇怪，还是叫我洛洛吧。” 赵行语气淡淡：“我哪儿敢哪洛总，您真是折杀我了洛总，您现在身份这么牛逼，我怎么能那么称呼您呢洛总？” 洛鸣山：“……” 听出来了。 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 洛鸣山抿了抿唇，轻轻捏了捏赵行的手指：“哥哥为什么又生我的气？” 赵行没说话。 倒也不是生气，而是再一次看清楚了，洛鸣山真不是他所认识的洛鸣山。 面前的洛鸣山高大，强势，冷漠，习惯于高高在上。 他不会站在赵行身后，不会需要赵行的保护，更不会红着眼睛怯懦地看着他，惹人心痒难耐，又无限怜惜。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让赵行想把他捧到手心里的小兔子了。 不。 不是“不再是”。 是他从来都没有“是”过。 ……好吧，他就是生气。 气洛鸣山是个实物与包装不符的诈骗犯，毁了他犹如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还没怎么开始就没了的初恋。 赵行看向毁掉他初恋的诈骗犯：“一开始，你为什么要装成那副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洛鸣山：“为了讨哥哥喜欢。” 赵行：“……” 赵行：“你觉得我那么俗？就喜欢乖巧柔弱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儿？” 洛鸣山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赵行却从他眼里看到了几个字：你难道不是吗？ 赵行：“……” 操，他还真那么俗，就喜欢那一款！ 赵行磨了磨牙，骂他：“果然是诈骗犯！” 洛鸣山：“？？？” 可诡异的是，洛鸣山竟然很快理解了赵行的深层次想法，他又捏了捏赵行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垂下头，小声说：“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哥哥重新开始了解我吧，好不好？” 赵行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怎么变成洛公子的？” 看到赵行愿意重新了解他，洛鸣山立刻弯着眼睛笑了。 他拿出那张名片递给赵行看。 赵行接过来那张金属名片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竟然写了只写了两行字。 【洛氏集团 】 【洛鸣山】 倒是什么职务也没有，只有左上角画了个小小的王冠。 洛鸣山：“……我被蓝星危险人物处理中心的人抓住后，他们给我安的罪名是破坏他人财产罪，需要缴纳上亿罚金，他们知道我是地灵，可地灵一族隐世多年，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所以他们以为可以用这个名义关住我。可没想到洛氏集团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为我缴纳了赎金，并把我认回了洛家。” 赵行忽然想起洛鸣山是个在地底下随手都能拿出来几个亿的豪门公子，也姓洛，便问道：“地底下的洛家和地面的洛氏集团有关联？” 洛鸣山点头：“地底下的洛家是地面洛氏家族集团的重要分支，洛氏集团通过K13区我的档案摸到了我的身份，认为我是洛家地下掌权人之子。” “但其实我和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洛鸣山看向赵行，笑道，“我只是一个哥哥捡回来的地灵罢了。” 赵行愣住，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洛鸣山的事：“……可当时那个女人说，她是你的母亲。” 洛鸣山：“这只是个误会，她的孩子死了，她病情恶化，所以暂时把我认成了她的孩子。” 洛鸣山继续道：“事情的真相洛氏集团也都查出来了，他们也都知道两个人类是不可能生出地灵的，可因为我对他们有用，所以他们非认我为洛家之子。” 而且，即便洛鸣山真的是那个疯女人的孩子，也与洛氏无关。 毕竟那个女人就是因为出轨生子才被洛家赶出来的。 只能说，洛氏为了和洛鸣山攀上关系，已经开始掩耳盗铃，不择手段。 洛鸣山：“我当时急着出来找你，所以将错就错地承认了身份。我和洛家其实没关系，如果非要攀扯关系的话，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随着两人的谈话，第三分区全新概念赛的入口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里面的喧闹声尽收入耳。 赵行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了通道尽头的光幕门。 赵行脚步骤然停下，可里面的欢呼却不绝于耳。 赵行心脏忽然乱跳了起来。 他闭上眼。 在脑海中念着那串数字。 “第三分区全新概念赛空中一号包厢。” 一想到接下来会见到的人，他竟有些不敢走进去了。 他手心也在刹那之间冒出了汗。 洛鸣山自然也感受到了赵行突如其来的紧张，他将赵行的手牵得更紧了些，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陪他待在原地。 赵行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怎么调整好呼吸。 他闭上眼，又睁开：“走吧，我们进去。” 里面那么多人，他只是进去看一眼罢了，妈妈不会发现他的。 赵行一步一步朝光幕走去。 可半只脚踏入光幕里时，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却忽然穿越里面的欢呼和尖叫刺入赵行的右耳。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闭幕式你一个人看吧，我先回飞船上休息一会儿。” 赵行慌慌张张地撤回踏进去的那半只脚，有些手足无措地转过身子，想要戴上面罩，可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面罩。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是西装，不是防护服。 洛鸣山：“怎么了？” 赵行：“她要提前出来了！” 走廊这么窄，她一定会看见自己的，怎么办？！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赵行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母亲的呼吸。 他慌忙转过身面对着墙，甚至不敢回头看。 可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面前这堵墙是金属墙，即便他面对墙面，也不能遮掩半分，他的容貌会清晰地映在墙面上，被对面的人所见。 高跟鞋的声音近在咫尺，距他只剩三米远，几乎下一瞬就要踏出光幕。 赵行低下头，心脏快要跳出来。 可就在这时，洛鸣山却忽然从背后贴上来，双手撑在墙上，将他整个人护在身前。 赵行心跳停了一瞬。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他一下转过身子，将整张脸埋在洛鸣山的怀里，用他的西装外套遮住脸，完完全全将自己掩盖了起来。 高跟鞋的声音踏出了光幕，由远及近，又渐渐离开。 赵行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从洛鸣山怀里出来，又把他拉身前借他的身子挡住半张脸，看向那名女人的背影。 这走廊很长，母亲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可赵行视力好，能清晰看见她的背影。 母亲体态轻盈，曾经的疲态和艰难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明明已经九年未见，可她却比记忆中更美更年轻。 洛鸣山：“不上去看看吗？” 赵行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她已经嫁人了。” 他看见了，母亲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戒指。 她再嫁了。 似乎嫁得还很好。 可就在这时，另一道急匆匆的跑步声又从光幕里响起：“妈妈，等我一下，我跟您一起回去。” 赵行愣住了。 他转过身，目光追随着那位跑向他母亲的少年。 视野里，前方的女人听到了喊声，很快顿住了步子，柔柔笑道：“小宁慢点跑，别摔了。” 赵行这才忽然发现，那名叫作小宁的少年，和兰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几乎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甚至赵行都没他长得和兰妍那么像。 可是那少年分明才十七八岁……那个时候的兰妍分明和赵行一起待在K13区的监狱，怎么可能会生子？！ 赵行思绪混乱，心乱如麻，连那女人的目光看向他时，他都忘了躲避。 “妈妈，你在看什么？” 少年顺着女人的视线往后看。 他兴奋地叫了一声，朝赵行跑过来：“天呐！是F101！我是你的粉丝！” 小宁伸手就要去握赵行的手：“你知道你特别厉害吗？你一个F组的人都能突破重围——” 洛鸣山向前一步，挡在赵行面前，沉声对小宁道：“别乱碰。” 小宁缩了缩脖子：“……哦。” 他又小心看了洛鸣山一眼，嘴里嘟囔了什么“地灵”。 小宁后退了一步，挠挠头，有些腼腆地对赵行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啦，你离开节目组之后，我就没再看直播了，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赵行目光从那女人身上收回来，看向小宁，笑了笑：“可以。” 小宁找出一支笔递给赵行：“就签我衣服上吧。” 赵行上前一步，将笔尖落在小宁的肩膀上。 小宁看了一眼，感觉这个签名的位置有点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依旧很开心。 赵行一边写着字，一边语气随意地问道：“前面那个是你的妈妈吗？你们很像。” 小宁：“是啊！” 赵行：“听说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小孩儿会和妈妈越长越像，你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吗？” 小宁：“啊？有这个说法吗？不过我们——” “杜钰宁。”女人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打断了小宁的话，“你在干什么？” 杜钰宁兴奋回头：“我在找我的偶像签名，他就是F101！妈妈，我跟你提过的！” 女人看向赵行，微微笑了笑，眼神温柔平静：“赵先生是吧？孩子很喜欢你，可以让我为你们照张相吗？” 赵行：“可以。” 赵行伸手揉着杜钰宁的头发，笑容开朗地在杜夫人终端里留下了自己和她儿子的合照。 “F101，再见！你脾气真好，和直播里一点儿都不一样！” “谢谢，再见。”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赵行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他抿紧唇：“洛鸣山，你觉得那是我母亲吗？” 洛鸣山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 赵行：“容貌，声音，甚至连锁骨上面的小痣都和曾经一模一样……可她却有个十七岁的小孩儿。” 赵行垂下头，伸出手，展开手心里紧紧攥着的几根偷拔下来的短发：“我得去一趟鉴定中心。” 第67章 虽然赵行当即就把自己和杜钰宁的头发送进了最近的私人医院，可亲缘鉴定的结果第二天早上才能出来。 “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洛鸣山道。 赵行点点头。 他确实是累了，除了昨天他在赶路的过程中稍微休息了一下，他已经超过两天没怎么正经睡过觉。 此刻听见洛鸣山提起“休息”两个字，他都有点睁不开眼睛。 坐在洛氏为洛鸣山配备的飞船上，赵行刚准备靠着椅背休息，就发现身后有什么东西扎到了他的背。 赵行转过身一看，发现椅背和身体之间夹了一个薄薄的高级终端。 不过比较特殊的是，这个终端的右下角有一个拇指指印大小的圆形凹陷，四周还有蜘蛛网一样的裂痕顺着这个凹陷散开，半个屏幕都碎了。 除此之外，终端的左上角也有一处裂痕，似乎是被人狠狠摔出去时撞到了飞船壁。 刚刚扎到赵行背的就是上面的碎玻璃。 这终端的质量也算好，都碎成这样了，赵行试着戳了两下，它竟然也亮了起来。 只不过……上面亮起来的画面刚好是赵行抓着白女士的手腕把她抵在墙上，低头朝她说话的那一幕。 因为监控角度，两人的头贴得极近，乍一看，像是已经亲上去了。 为了看清两人到底有没有亲上去，终端的主人甚至将监控的画面放到了最大。 赵行：“……” 好像忽然明白过来这终端屏幕是怎么碎的了。 赵行默默转头看向一旁的洛鸣山。 洛鸣山被赵行看得耳朵都有点红了，他一把拿走那终端把它藏起来，看起来似乎有点害羞了。 不过，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知羞，他扑过去抱住赵行的腰，把脸埋在赵行肩上，小声问：“哥哥到底亲上她没有？” 赵行挑眉看他：“你把监控画面放那么大也没看出来？” “看不出来。”洛鸣山把脸埋在赵行肩膀处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哥哥快告诉我，不然我晚上就要睡不着觉了。” 赵行本来还想习惯性逗逗他，可不经意一抬头，就看见了后视镜里司机的表情。 那个四十多岁，身穿黑西装戴白手套，听见主人家任何隐秘都能面不改色专注开车的专业司机此刻一脸震惊，梦幻，不可置信，还频频抬头看向后视镜里洛鸣山的身形。 赵行：“……” 赵行这才意识到洛鸣山已经不同以往，他身高一米八八，身穿高定西装，身份是洛氏集团有实权的贵公子，如今抱着他的腰蜷在他怀里，用近似于央求的语气同他说这些话实在是很诡异，很反差，很不合时宜。 赵行忽然觉得一股燥热涌上脸颊，让他整个人都有点莫名羞耻了起来。 他推了推洛鸣山，没推开，只好告诉他：“……没亲，老子又不是真出去卖的，还用不着出卖肉体。” 洛鸣山听到想听的答案，才终于放开了他一点。 他眨眨眼，眼睛亮亮的，得寸进尺地问道：“那哥哥有没有亲过别人？” 赵行：“……” 赵行真不想回答洛鸣山这个问题。 洛鸣山又不是他对象，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而且他现在也不喜欢洛鸣山了，更不愿意惯着他。 可是…… 洛鸣山要再不恢复正常还缠着他闹，司机估计就要把飞船开树上了！ 赵行偏过头，耳朵有些泛红，有些不耐烦地说：“……没有。” 洛鸣山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嘴唇也弯弯的，笑了起来，他开心地仰头亲了亲赵行的嘴巴，声音也又软又甜：“好高兴，哥哥只有我。” 说完，他又凑过去亲了亲赵行的嘴巴，亲了好多下，像盖章似的，赵行刻意侧头躲避都没躲得过。 赵行：“……” 话说，他俩关系现在不清不楚的，应该不能随意亲来亲去吧？ 可飞船的空间就这么大，躲又没处躲，推又推不开，赵行能怎么办？只能被动挨亲。 而且原来也亲了那么多回了，再多个一两回也没差。 被洛鸣山像热情小狗一样亲着抱着，赵行忽然都有点儿恍惚了：洛鸣山除了内在实力变强了点儿，外在形象变凶悍了点儿，但对他好像和原来没什么变化……吧？ 只是更热情更主动了。 赵行捏了捏洛鸣山的脸，随口问道：“如果我亲过别人呢？” 仅仅是提出了一个假设，洛鸣山眸色就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沉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散了一点，他垂眸，低声道：“那就把哥哥亲过的人全都赶到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地方，然后把哥哥抱在怀里日日亲，夜夜亲，亲到哥哥再也想不起来别人的吻是什么味道。” 说着，他就又凑过来狠狠咬上了赵行的嘴唇。 像是在为不存在的想象泄愤。 赵行：“……” 他是不长记性的傻逼，他刚刚怎么会认为洛鸣山对他和原来一样，毫无变化？ 这人几个小时之前还想上他来着！ ……操！ 一想到不久前的场景，赵行就觉得头皮发麻，连洛鸣山对他嘴唇的厮磨摧残好像都变了味儿。 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变得燥热，嘴唇被迫张开，亲吻变成了掠夺，洛鸣山咬他的嘴唇，舔他的牙齿，追逐他的舌尖，赵行逐渐变得晕头转向，在他的攻击下失去所有自主权。 洛鸣山真他妈是一点儿也不装了，不光上面亲得赵行喘不过来气，下面的手也紧紧掐着赵行的腰把他抱在怀里，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他揉碎在血肉里似的。 赵行忽然想起来之前和洛鸣山的深吻他好像也有几次不受控，力度大得像是要把自己吞吃入腹似的，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同。 赵行早就觉得奇怪，却从没细想，只以为洛鸣山是天赋异禀。 ……原来洛鸣山的真实性格早就暴露在这些小细节里了，只可惜赵行当时色欲熏心，被洛鸣山的美色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愿去想，不愿去怀疑。 赵行一想到这儿，就觉得痛心疾首，感觉自己错失一个亿。 洛鸣山终于舍得放开他的时候，赵行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变得麻木无知觉了，不光如此，他脸颊还因为缺氧变得通红灼烫，身子也发软，靠着洛鸣山的肩膀喘了一会儿才微微缓过来。 可缓是缓过来了，赵行却不怎么想抬头。 ……被人亲到呼吸困难什么的，也太丢他的脸了。 在这一刻，赵行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列好了四五种增大肺活量的方法。 不对，洛鸣山又不是人，他和一个不死不灭的地灵王族比什么肺活量？！ 他就算把自己的肺活量练到一万，下次接吻也不一定能把这人亲得脸红气喘手脚发软…… 等等！ 什么下次，哪里还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赵行一把推开洛鸣山：“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洛鸣山眉眼弯弯地朝他陈述事实：“在和哥哥接吻啊。” 赵行：“……” 赵行嗤笑一声，眉眼间尽是讥讽：“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啊你就亲我？！我是你对象吗？我同意你这么做了吗？你他妈这是性骚扰，你以后再敢这么弄，老子削死你！” 洛鸣山却丝毫没有被吓住，他眨眨眼，问：“那哥哥以前亲我的时候，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赵行：“……” 忽然被问住。 洛鸣山：“哥哥当时准备把我往床上骗的时候，是把我当对象吗？” 赵行：“……” 洛鸣山垂眸：“哥哥当时把我哄得欢天喜地，情窦初开，随意亲我抱我，却从不肯给我一个名分，甚至直到后来有心骗我的时候才第一次说喜欢我，哥哥这算什么呢？” 赵行哑口无言。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再沉默下去，他将丧失拒绝接吻的权利，接下来可能还会丧失更多。 洛鸣山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赵行，语气中带上了一抹执拗：“哥哥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至少知道我自己是真心喜欢你。” 赵行沉默。 他沉吟片刻，开了口：“是这样的。” 洛鸣山看向赵行，静等他的解释或答案。 赵行：“我是个渣男。” 洛鸣山：“……” 赵行：“但我不和不尊重人的渣男谈恋爱，你好自为之。” 洛鸣山：“……？” 飞船刚好在此刻停在了会所门口，赵行不给洛鸣山任何反应时间，推开门就跳了下去。 外面月朗星稀，微风习习，赵行想起刚刚在车上洛鸣山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算什么？ 震惊迷茫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哦，对了，洛鸣山刚刚还准备和他一起下飞船来着，但身子动了一半又生生坐回去了。 赵行今天要是没说那句话，洛鸣山估计要死皮赖脸住进他的员工宿舍。 一想到小怪物以后可能憋到死都不敢逾矩，赵行就忍不住觉得乐和。 果然，欺负洛鸣山永远是他的乐趣所在。 就算洛鸣山变了，赵行的这点儿癖好也没变。 “阿行。” 一个声音忽然被夜风送到耳畔，一点点搅碎了赵行唇畔的笑。 赵行转过身子，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只见那个和他母亲模样相同的杜夫人，此刻正站在一辆黑色的汽车前等他。 女人仍然穿着白天的那套绿裙，只是周围没了俊秀的少年和恭敬的侍从。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儿站着，显得有些单薄。 风扬起她的裙摆，她站在原地，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向赵行。 她轻声喊道—— “阿行，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第68章 赵行在原地停了两秒，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然后站定。 他直视着女人的眼，突然笑了：“原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今天见到的是你的孪生姊妹呢，我还在想，什么双胞胎会连痣都长得一样。” 兰妍眼睛忽然就红了。 她微微偏过头，轻揩了一下眼角的泪，又转过脸来：“阿行，对不起，我……今天小宁在身旁，他还不知道我从前的事情。” 赵行低头碾了碾脚下的石子，然后一脚踢开，他又抬头看向女人，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杜钰宁是你的小孩吗？” 兰妍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赵行：“可是他看起来比我小不了几岁，你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他？在监狱里吗？我怎么没一点儿印象？” 兰妍低下头，额前有一缕碎发轻轻垂了下来，被风吹起，遮住她的眼。 她伸手把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到车里说吧，外面风太大。” 说完，她就转身去了车里，赵行也跟了上去。 这辆车十分豪华宽敞，可车内没有司机，开的是全自动驾驶模式。 兰妍并没有立刻回答赵行刚刚的问题，她的目光停在赵行的手上：“你手怎么了？” 赵行：“骨折。” 兰妍从车内的箱子里拿出来了一条绿丝带：“这是从树灵那里买的，只要缠在手腕上，基本上一晚就会好。” 说着，她就双手拿着丝带准备往赵行的手腕上缠。 赵行避开：“不必，本来就快好了。” 兰妍：“把手伸出来。” 赵行条件反射似地朝她伸出了手，手心向外。 ——是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兰妍愣住。 赵行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他轻咳了一声，缓缓把手握成拳，把手腕递到兰妍面前，偏头看向窗外。 兰妍垂头，动作轻柔地将树灵的丝带绑在赵行手腕的绷带外面。 赵行其实有点不自在，毕竟就算是曾经在监狱里朝夕相对的日子，兰妍也很少会为他包扎伤口，赵行受伤时，大多是洛洛笨手笨脚地为他包扎的。 “可以了，有效果吗？” 赵行沉默了一下：“好像有。” 酥酥麻麻的，有点烫，应该算是有效果吧。 “那就好。”兰妍忽然又问，“对了，你还在和姓洛的那个小孩玩吗？” 赵行没说话。 兰妍：“别和他玩儿了，他是地灵，但在节目里却一直装人类骗你，你知道吗？” 赵行：“……知道。” 兰妍皱皱眉，好像是不明白赵行为什么知道了真相还要和洛鸣山混在一起。 她继续道：“你小时候推过他，害他重伤，他不可能对此毫无芥蒂，说不定还要借此报复你，你不要看他漂亮就被他迷得忘乎所以，你要心怀警惕。” 事情的真相不是她所说的那样，但赵行不欲同她多说，只是摸了摸手腕上的丝带，移开话题：“先说杜钰宁的事吧。” “你很着急吗？” 赵行：“还好，但你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连司机都没带，还是早点把事情说清楚，早点回去好。” 兰妍静了一会儿，轻声道：“……宁宁是我在监狱怀上的，他爸爸是地面上的人，去K13区视察的时候和我认识的，宁宁生下来后就被他爸爸派人接走了，你当时才两三岁，所以对此没有印象。”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我离开赵家，宁宁的爸爸就把我接回了地面上，现在已经九年了。” 赵行低头把玩着右手腕上的丝带：“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是想告诉我，你的人生现在很美满，很幸福，让我不要打搅你的新生活吗？你多虑了，我不会——” “你可以回到地底下吗？”兰妍忽然打断了赵行的话，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语气却镇定，“地面上也没什么好的，你回地底下，回赵家，赵家是不会亏待你的，你毕竟是他们家的儿子，我可以送你回去。” 赵行沉默半晌。 好大一会儿后，他才面无表情地看向兰妍，说：“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罢，他打开门就准备下车。 可他半个身子刚探出门外，衣角就被兰妍拉住，她语气变得急切：“阿行，听妈妈的话好不好？地面上没什么好的，这里很危险，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洛鸣山也没什么好的，他现在身份特殊，多少人都盯着他，想害他，你和他混在一起没好处。你听妈妈的话，别和洛鸣山再接触，安安生生回地底下，平平安安过一生，不好吗？” 赵行一点点掰开兰妍拉着他衣角的手，嗤笑一声，眉眼间尽是冷意：“你只是怕我打搅到你的新生活而已，又何必说这些虚伪好听的话惺惺作态，我不会离开地面，甚至还会在这个会所继续工作，你如果不想看见我，就别他妈带你儿子在这里看拳赛。” 丢下这些话，他将不可置信的兰妍抛在原地，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刚下车没走几步，赵行就看见了在一旁站着的洛鸣山。 洛鸣山看着他，问道：“那是你母亲吗？” 赵行点点头：“是。” 洛鸣山：“她刚刚在车里和你说了什么？” 赵行：“哦，她让我别和你玩儿。” 洛鸣山表情立刻就冷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车，神色森寒冷冽。 赵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见车窗降了一半，兰妍从车里望过来，看着他和洛鸣山，面色难看。 赵行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就笑了。 他偏过头，捧住洛鸣山的脸，毫无征兆地吻了上去。 简直难舍难分。 赵行撕咬洛鸣山的嘴唇，抢夺着他口中的空气，紧紧掐他的腰，力度大得像是在泄愤。 洛鸣山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激烈地回吻他，他身子僵了片刻，又很快放松了下去，他闭着眼，微微张开嘴，任赵行随意噬咬发泄，软得像是一团任人拿捏，搓扁揉圆的棉花。 不远处的车子发出启动声，然后伴随着兰妍不平稳的呼吸声一起渐渐离远，消失不见。 赵行一把推开洛鸣山。 他看了一眼已经变成黑点儿消失在视野里的黑车，转身向会所走去，全程面无表情。 洛鸣山在原地停了一瞬，然后静静跟上他。 赵行的宿舍还维持着走时的模样，浴袍，毛巾散了一地，床铺也凌乱，提醒着两人走时做的荒唐事。 赵行脚步一顿，将不久前的那些荒唐事儿从脑海里擦去，转身就在屋里寻找烟，又把房间翻得一团糟。 洛鸣山一边跟在他身后收拾，一边问他：“你在找什么？” 赵行：“烟。” 洛鸣山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递给赵行。 那盒烟只剩零星两三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金属质地的烟盒都被捏扁。 赵行接过烟，又问：“有酒吗？” 洛鸣山：“哥哥等我一下。” 洛鸣山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他推了一个高档餐车。 这辆餐车看起来极为豪华，共分为三层。 夜宵，水果，烟酒，应有尽有。 洛鸣山容貌贵气，举止也优雅，连推着餐车为赵行布菜斟酒的动作都做得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赵行碾灭手中的烟，问道。 洛鸣山：“在K13区，见你抽过，很好奇，就试了试。” 赵行：“喝过酒吗？” 洛鸣山摇摇头。 赵行也给洛鸣山倒了杯酒：“哥哥教你。” 说是教，赵行却也教不了什么东西。 他一杯酒一杯酒喝过去，可不管什么酒都是一口闷。 洛鸣山也学着他一杯一杯地喝。 可等赵行被一杯不知名的酒呛得咳嗽不止，脸色涨红，洛鸣山却能面不改色地放下喝干净的酒杯，一脸关心地给他递水。 赵行冷冷看着他：“怪物。” 洛鸣山愣住，把水递给赵行的动作也僵在空中。 赵行语气依旧生冷：“过来。” 洛鸣山垂眸，放下水，站起来，从桌子的对面绕到赵行的身侧坐下。 赵行却忽然把洛鸣山的椅子拉近了些，两人的脸颊几乎相贴。 他盯着洛鸣山的眼，问：“怎么不生气？” 洛鸣山：“为什么要生哥哥的气？” 赵行：“我在骂你，欺负你，随意戏弄你，为了惹别人生气还随便亲了你，把你当工具，你为什么不生气？” 洛鸣山静了一下，忽然笑了：“哥哥为什么选择把我当工具，不把别人当工具，说明哥哥心里有我。” 赵行皱眉：“因为我妈不让我跟你玩儿，但我很叛逆。” 洛鸣山：“那如果兰姨说的是别人呢？哥哥会去亲别人吗？” 赵行晃晃脑袋，想了想：“可能会？” 洛鸣山脸上的笑容散了一些：“我有点生气了。” 赵行轻轻阖住眼，靠在椅背上：“生气就滚。” 洛鸣山抿了抿唇，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从餐车最底端拿出一瓶小小的，淡蓝色的醒酒水。 会所的人说这个很管用，对身体无害，只要喝上一杯，就能立刻醒酒。 他垂下头，认真将那瓶醒酒水倒进了一个小杯子里，刚好满一杯。 洛鸣山刚准备将杯子端给赵行，赵行就忽然伸出腿踢了一下他的脚踝。 “喂，小怪物，别生气了，要不要陪我做点儿错事。” 他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柔软洁白的床铺，轻轻挑了下眉，用染红的眼尾斜斜看着洛鸣山，嗓音含笑，又轻又慢，极具暗示： “做不做？” 洛鸣山心跳骤然一顿。 他看向赵行，语气平静：“你醉了。” 赵行嗤笑：“没有，我清醒得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鸣山站得笔直，静静地看着他，声音轻得过分： “……是吗？” 洛鸣山垂头，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子的边缘。 可一个不小心，那个漂亮的，精致的，方形厚底稳定性十足的透明杯子就“啪嗒”一声倒在了桌面上。 淡蓝色的醒酒水顺着桌面流下，又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一滴不剩。 洛鸣山眨眨眼，很惋惜地轻叹了一声。 “啊，洒了。” 第69章 在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挽回之前，赵行并不觉得自己喝醉了。 他曾经也是尝过无数酒的赵家公子哥儿，最高纪录是喝趴下了整个包厢的人，自己却屹立到最后，毫无醉意。 虽不至于说是千杯不醉，但也绝不可能因为这零星几杯酒，就醉得头昏脑涨，丧失理智。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清醒得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他现在稍微有点酒意上头，但还存在着基本的思考能力。 他知道他明天可能会后悔，但这并不妨碍他今晚想冲动一次。 他知道他这样做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和兰妍对抗，但他也知道他这样做完会心中会变得畅快。 他知道这样的提议或许会破坏他和洛鸣山之间刚刚稳定了的关系，但他现在就是想破坏一切。 哦，对了。 洛鸣山刚刚不是说自己有点生气了吗？他还知道自己这个提议应该能顺便哄他开心。 所以他现在只是在借着酒意放纵自己，借此让自己从烦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获得这一瞬的快乐。 ——赵行是这么评价自己的这番行为的。 可是当疼痛让赵行变得比清醒更清醒的时候，他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他是傻逼。 去他妈的清醒得很！他刚刚分明已经是醉得犯癔症了！ 去他妈的明天会后悔，他现在就已经把肠子悔青了！ 去他妈的反抗兰妍，他赵行就算是去死也不会告诉兰妍她儿子被人上了！ 他确实立刻从那些烦闷的情绪里抽身而出了，什么兰妍，什么杜钰宁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新一层的郁闷和痛苦里。 呵，一瞬间的快乐？！他脑子有坑，才会觉得这种事情会带给他快乐！ 哦，对了，他之前那些荒谬无比，逻辑诡异的想法里倒有一条是对的，那就是——洛鸣山确实开心了。 他开心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虽然身上也紧张地渗出了汗，但还是一脸愉悦地亲着赵行脸颊继续。 赵行一边疼得直打哆嗦，一边用此生最恶毒的语言对洛鸣山进行人身攻击，让他停下来，滚出去。 可洛鸣山却翻过赵行的身体，把他按在身下，凑近他耳畔：“哥哥不要一边哭一边骂我，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操。 赵行终于选择放弃反抗。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绝望地闭上眼。 “……润滑啊，傻逼。” 赵行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洛鸣山眉眼弯弯朝他笑着的脸。 赵行：“……” 赵行选择重新闭上眼。 洛鸣山搂着他的腰，轻轻蹭着他的脸，声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快乐：“哥哥是还很困，想继续睡觉吗？” 没等赵行回答，他就把脸颊埋在了赵行的颈窝里：“好啊，那我们继续睡吧。” 赵行按着洛鸣山的脸把他推开，声音哑得厉害：“不困，只是不想看见你。” 洛鸣山：“为什么啊？我为了让哥哥一睁开眼就看见我，这两天哪里都没去。” “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杀——”赵行忽然睁开眼，“两天？” 赵行立刻转头看了一眼表。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昏睡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正午的钟声。 现在刚好也是正午12点，不过已经是第三天的正午12点。 他竟然足足睡了48个小时。 赵行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任何一个男人在初夜过后累得睡了两天两夜，都是奇耻大辱。 洛鸣山：“哥哥别担心，我问过树灵了，你只是太累了，这么多天都没好好睡过觉，所以才睡了这么久，身体并没有问题。” 对哦，自从离开小岛之后，他就没好好睡过觉。 这样一想，赵行心里就微微舒坦了一点。 似乎是知道赵行的心中所想，洛鸣山抱着他，像小狗一样蹭了蹭，夸赞他：“哥哥很厉害的，五次才睡着。” 赵行：“……” 谢谢，但不会夸人就别他妈乱夸。 赵行磨了磨牙。 赵行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忽然，他感受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低下头。 洛鸣山立刻紧张了起来：“哥哥，你还疼吗？我抹过药膏了，要不要再抹一次？” 赵行：“……不用。” 不知道这两天洛鸣山给他抹过多少次药膏，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怪怪的。 有问题的是赵行的右手腕。 兰妍之前给他手腕上缠了绿丝带，现在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骨折带来的伤痛和之前那个医生给他缠绕的绷带和打上的石膏。 洛鸣山顺着赵行的视线看向他的右手，道：“树灵前两天就到了，我让他给哥哥治疗了一下手腕，哥哥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赵行：“上面的丝带呢？” “在这里，”洛鸣山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那条绿色的丝带，笑了笑，“我还在想为什么之前脱哥哥衣服的时候，哥哥死活不让我解这条丝带，原来这条丝带可以治愈骨折。” 赵行接过丝带：“这条丝带真的可以治愈骨折吗？” 洛鸣山点点头：“树灵说是他们同族人售卖出去的医疗品，有很好的治愈价值，只不过需要贴肤使用，绑在绷带上面是没有效用的，所以这条丝带现在还是完好无损，没有使用痕迹的。” “原来是这样。”赵行略带讽意地笑了一声。 他将这团无用的母爱扔进垃圾桶里，掀开被子准备穿衣起床。 可被子一掀开，他就愣住了。 他身体上全都是斑驳的痕迹，瘀青，吻痕，牙印，不着寸缕，淫靡十分。 赵行脸色立刻就青了，他转头看向洛鸣山，磨了磨牙：“你就是这样让树灵进来为我看病的？” “怎么可能？他来之前我为哥哥穿好衣服了。” 赵行听完更想咬牙了：“然后呢？” 洛鸣山甜甜地笑弯了眼：“他走之后，我又帮哥哥把衣服脱掉了。” 赵行：“……” 用得着脱得这么干净吗？ 等等！ 赵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睡了整整两天，他身上这些痕迹怎么还这么新鲜？ 赵行环顾四周，忽然发现那个他花了三十积分重金购买的润滑剂正在垃圾桶里安静地躺着。 已经空瓶了。 赵行：“……” 赵行看向洛鸣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他：“这两天……你一共做了几次？” 洛鸣山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他小声说：“等一下，哥哥你让我数一数。” “你他妈——” 赵行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选择一脚把洛鸣山从床上踹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堪堪稳定好情绪，然后拿着衣服就有些步履不稳地去浴室洗澡。 洛鸣山从地上爬起来，提醒他：“哥哥，两个小时前我刚给你洗过澡了。” 赵行：“你闭嘴！” ——他并不想知道自己两个小时前刚被人上过！ 微凉的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淋在脸颊上。 赵行仰起头，任凉水冲刷，心中悔恨不已。 早知道喝醉酒的代价是这么惨烈，他一定一出生就给身上纹上三个大字儿。 ——别喝酒。 浴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一下，洛鸣山站在门前，声音有些低沉：“哥哥在后悔吗？” 赵行沉闷地“嗯”了一声。 洛鸣山不说话了。 赵行只听见脚步声渐离。 赵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关掉了花洒。 他抹了把脸。 算了。 一个大男人，因为这点儿小事情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酒是他非要喝的，事情是他主动提议要做的，连润滑剂都他妈是自己提供的。 洛鸣山好几次问他有没有喝醉，他说他没有。 现在酒醒了，却表现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洛鸣山又有什么错？他只是陪着自己这个醉鬼耍了一通酒疯罢了。 如果非要说洛鸣山有错的话。 顶多是有些不知节制罢了。 但小怪物嘛，也算是正常。 走出浴室，洛鸣山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每一样都精致地摆放在餐桌上。 看见赵行出来，洛鸣山朝他笑了笑，似乎没有因为他那句“后悔”生出半点负面情绪：“哥哥，这两天你只吃了营养剂，估计饿了吧，先来吃饭。” 赵行点点头，坐在他对面。 饭很清淡，没滋没味的，赵行吃了两口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洛鸣山将牛奶递到他面前：“哥哥都已经后悔得吃不下去饭了吗？” 他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浅淡的笑意。 赵行抬头看了他一眼，喝掉牛奶：“其实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洛鸣山眼睛瞬间就亮了，音调也清亮了些：“对吧，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哥哥到后来不也很享受吗？” 赵行：“……” 赵行略过享受不享受的问题，继续道：“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关系叫做一夜情吗？” 洛鸣山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纠正他：“我们有三夜。” 赵行：“……” 赵行：“没什么区别……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完成的，我们可以就当这件事从来都没发生过……” “发生过。”洛鸣山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哥哥要看视频吗？” 赵行险些捏碎手里的碗：“你还录了视频？” 洛鸣山：“嗯，我怕哥哥醒酒后断片，就录了视频，让哥哥回忆回忆。” 赵行：“……” 赵行咬牙：“删掉。” 洛鸣山垂眸拿出一个崭新的终端：“哥哥看完再删吧。” 赵行一眼都不想看，伸手就要夺过来毁掉，却被洛鸣山避开了。 视频里的声音也在这一刻传递了出来。 可出乎赵行意料的是，那里面并不是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而像是轻微的对话声。 赵行皱起眉，抬起头看过去。 那个终端自带悬飞功能，因此摄像的视角是赵行和洛鸣山的正上方。 两人躺在被子里，赵行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 洛鸣山轻声问：“哥哥喜欢我吗？” 赵行无知无觉地回答：“嗯，喜欢……” 洛鸣山：“那哥哥要不要和我结婚啊？” 赵行：“嗯，好，结婚……” 洛鸣山笑了笑，指尖轻轻点着赵行的眉心，一点白色的荧光从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散发而出。 赵行脸色发青，他转头看向洛鸣山：“这是什么东西？！” 洛鸣山：“地灵婚契。” 洛鸣山笑得眉目舒展：“哥哥知道吗？地灵的婚契只有两个人在相爱的时候才能建立，哥哥，你是喜欢我的，你知道吗？我们结婚了。” 赵行脑袋嗡地一声就炸了。 他一脚踹翻饭桌，揪着洛鸣山的衣领就朝他打了过去！ 第70章 洛鸣山不反抗，也不躲避。 他甚至连原来那种泪光点点，苍白脆弱的样子都不装了。 他被赵行摁在地上打，摔落在地的陶瓷碎片不小心划破了他的侧脸，鲜红的血珠蜿蜒而下，又在赵行的施暴里将血色蔓延，连唇角都粘上血迹点点。 可他却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行笑，像是一株艳红色的罂粟花。 赵行：“……” 赵行快他妈气炸了。 他一把揪住洛鸣山的衣领，把他的头拉起来：“你笑什么笑？！” 洛鸣山眉眼弯弯：“我笑哥哥嘴硬，明明喜欢我还不承认，甚至还要恼羞成怒地打我。” 赵行：“……” 赵行简直忍不住想要掐死他：“我他妈喜不喜欢你我自己不知道吗？还用你那什么狗屁婚契来判定？！” 赵行：“你趁我醉酒昏迷睡了我那么多次，我他妈认了，毕竟这件事儿是我开的头，我自己有错。但你竟然趁我不清醒的时候给我绑定婚契？！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你他妈这是骗婚！你怎么这么喜欢擅自做主，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洛鸣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来，他垂下眼睫，不说话。 赵行看他终于有了点儿知错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道：“那婚契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解？现在你能解开吗？” 洛鸣山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落：“不知道。” 赵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绑下的那个契约？！” 洛鸣山抬眼看他：“当时气氛太好了，哥哥被我抱在怀里，还喊我宝贝，让我别闹……我感觉那一刻我们很相爱，婚契的绑定方式就忽然出现在了脑子里，我没忍住，就和哥哥绑定了。” 赵行：“……” 赵行快气晕过去了。 赵行：“我他妈叫谁都叫宝贝，甚至连我家养的狗我都叫过它宝贝！这并不代表我他妈爱你！” 赵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口癖就栽这么大的坑。 他一把推开洛鸣山：“现在就滚！找你家那什么长老去，问清楚婚契怎么解，没问清楚之前就别他妈出现在我面前了，要不然老子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说完，他犹不解气，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就又狠狠踹了洛鸣山一脚。 可洛鸣山却仍旧躺在地上，甚至还闭上了眼：“就算问出来了，我也不会解开婚契的，哥哥打死我吧。” 赵行：“……” 赵行咬牙切齿：“我他妈要是能打死你，我还用等到现在？我倒也想拿激光枪把你劈成两半，可我怕到时候非但弄不死你，还要被你们族那些长老们追杀，给自己找不痛快！哦，对了，你不是喜欢我，愿意把命都给我吗？那我想让你死，你怎么不去自我了断？！” 洛鸣山睁开眼看着他，没说话，表情似乎有些受伤。 赵行：“滚！” 洛鸣山终于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走出了屋子。 可走到门外，他又拉开门，从门缝里看向赵行，小声说：“我知道哥哥刚刚是在说气话，我不难过。” 他顿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又有些腼腆：“而且我知道哥哥不会杀我的，因为哥哥喜欢我。” 一把匕首从屋里飞出，直冲洛鸣山而来！ 洛鸣山飞快关上门。 只听“铮”的一声，那匕首直直插在门板上，力度几乎要将其刺穿。 洛鸣山：“……” 洛鸣山轻轻呼出一口气，不敢再惹赵行生气，只站在门前小心翼翼地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悄悄离开了。 他越走越快，步子也越来越轻快。 唔，什么时候才能和阿行哥哥举行婚礼呢？ 好期待。 赵行感觉头要气炸。 他又去拿冷水冲了冲头，才堪堪冷静下来。 可拿起毛巾擦脸的时候，他目光扫过浴室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搬进来的新浴缸，脑海里就忽然闪过一段他半睡半醒间的奇怪记忆——简直不堪入目。 赵行：“……” 原来他昏睡过去的那两天，也并不是毫无所觉。 生怕继续在这个房间里触发什么可怕的回忆，赵行飞速把自己整理好，把门板上面的匕首拔下来，动身出了屋子。 赵行直接去找了会所的张哥，他想提前进行考核，然后去参加拳击比赛。 他现在心情很差，又暴躁又烦闷又有点奇怪，打拳就很好，刚好可以发泄一下。 或许是赵行表情太凶，张哥一看见他，就紧张地在椅子上坐了起来，以为赵行是来找他算账的：“赵哥赵哥，别冲动，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要把你卖给洛公子的，在他来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 赵行指关节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两声，打断他的话：“我想提前进行拳击考核。” 张哥愣了一下：“……啊？” “骨折提前好了，不想当男公关了，想当拳击手。”赵行瞥了一眼他的右手，“可以把枪和报警器放下了。” 张哥讪讪地放下右手中的东西：“当然可以，我这就去为你安排考核。” 进场之前，赵行跃跃欲试，手心发痒，恨不得立刻找人畅快淋漓地打一架，可一进场看见对手，赵行忽然就有点儿蔫儿了。 不是因为这对手人高马大肌肉发达，也不是因为他目光阴鸷，满脸都写着不好惹。 而是因为……他光着膀子。 张哥：“这位是咱地下拳场的选手，你也不用打过他，只用在他身上坚持一个回合不倒地，就算通过考核。” 张哥偏头一看，发现赵行脸色有点不好看：“怎么了？” 赵行指了一下身上的宽松款长袖，语气有些艰难：“不脱衣服可以吗？” 张哥皱眉：“没有拳击手会穿着长袖进行比赛。” 赵行抿了抿唇，也不再扭捏，伸出手就准备脱上衣。 可张哥却一眼瞥见了他腰腹间那些惊心动魄的痕迹。 张哥心跳忽然一滞，他几乎是有些慌张地扑过去拉住赵行的衣角，将他脱到一半的衣服又套了回去：“别别别，不用，普通的考核而已，又不是正式比赛，不脱也行。” 赵行看了他一眼，走向等候区：“谢了。” 张哥抹了把头上的汗。 开什么玩笑，赵行被洛鸣山锁在房间那几天，连饭都是洛鸣山亲手端进去的，根本不让赵行见人。不但每回看见他都要讥讽他设计赵行去当男公关的事，甚至还把赵行服务客人时那不到一个小时的视频，来来回回从各个角度看了数遍，就是为了看赵行有没有被别人占便宜。 那位占有欲那么惊人，要是让他看到赵行带着那么一身引人遐想的暧昧痕迹出现在众人面前，引起戏谑和调侃无数，定是要发怒。 和赵行原本想的差不多。 因为地面上科技发达，人体改造盛行，全身上下没经过机械改造的人本来就不算多，能打出专业水平的拳手更如凤毛麟角。 和地底下的水平没法儿比。 赵行穿着一身休闲服，虽是不太利落，但也是轻轻松松就打败了对手，无惊无险通过了考核。 考核一结束，地下拳场第四分区的负责人就立刻为赵行安排好了第一场拳击比赛。 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张哥犹豫了一下，问道：“今晚方便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明天再进行比赛？” 赵行：“没什么不方便的。” 只是身上有点儿上不得台面的痕迹罢了，这里医疗用品这么发达，他去买点儿药涂上，估计两三个小时就能恢复如初。 身上的那些痕迹弄得赵行满心躁郁，一处理完伤痕，他就直奔最近的商场，买了个终端。 赵行对地面上的这个高科技产品不太熟悉，又急着搜索“地灵婚契”的相关内容，因此终端的激活程序他进行得很潦草，为了省事，所有跳出来的页面，他一律点了确定和同意授权。 成功激活终端并绑定好个人身份后，赵行还没来得及打开搜索界面，终端上便跳出一条信息。 “两天前您曾用您的身份信息在祝安私人医院进行了一次亲缘鉴定，现结果已出，点击链接即可在线上查看鉴定报告。” 赵行指尖一顿，打开了鉴定报告。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但鉴定结果都已经递到他面前了，看看也无妨，说不定他自己不是兰妍亲生的呢。 赵行略带讽意地轻笑了一声，低头看向鉴定结果。 可看到结果，他却愣住了。 “样本A的DNA里掺杂有蓝星人基因，无法完成和样本B的半同胞亲缘鉴定。” 样本A指代是赵行。 赵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他突然觉醒了这两项能力，难道就是因为他的蓝星人基因吗？ 可他母亲是兰妍，父亲是地下城的普通人类，他又哪来的什么蓝星人基因，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比如说他家族里其实有蓝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什么的。 赵行有点儿头疼。 其实这种基因和家族方面的问题，他最该去问兰妍，但赵行不可能去找兰妍。 因此，他又在终端上预约了一下体检，想找个时间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才想起来自己买终端的目的。 他飞快地打开搜索界面，深吸一口气，在里面接连输入关键词。 #地灵# #地灵婚契# #地灵婚契怎么解除# 一无所获。 网络上对地灵的了解少之又少，赵行只查到地灵是喜好避世的高等蓝星人族类，且十分神秘，很多事情都不会被大众所知。 至于洛鸣山说的那什么婚契，赵行更是没有在网上找到任何相关内容。 婚约这种东西讲究的是社会性，既然他没有在网上找到地灵婚契，是不是说明这种东西不被大众认知，不被大众承认，那是不是也可以权当他和洛鸣山没结过婚？ 赵行苦中作乐地想。 稍稍宽慰了一下自己，他低下头准备退出浏览器。 可没等按下退出键，他就眼尖地在左下角的关联词里看见了洛鸣山和他自己的名字。 洛鸣山是被大众所知的地灵，关联词里出现他的名字也理所当然，只是他赵行的名字怎么也在里面？ 难道在大众眼里，他们两个人已经绑定得这么紧了吗？ 赵行嗤笑一声，顺手点进自己的词条。 这词条应该是刚更新，上面赵行的职业已经变成了黎明会所第四分区复古拳击手。 赵行一条一条看下去，发现这百科竟然还挺准，连自己的出生年月都有。 可再往下看，他的目光就僵住了。 只见人物婚姻状态那一栏赫然写着：已婚。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最底端的说明：该词条百科由赵行本人亲自同意公开的个人终端身份信息所得，可确保准确无误。 赵行：“……” 赵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慌忙点开终端上绑定的身份信息。 只见上面也写着：已婚。 赵行：“……” 操，他竟然连身份信息都变成已婚了！这是什么时候变的？！ 地灵不是避世吗？不是很神秘吗？怎么订个婚契，还具有法律效力？！ 难道是洛鸣山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去上报的？！ 赵行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这才发现自己的个人信息最后一栏上，他竟然勾选了一条奇葩选项。 ——我同意将自己的身份信息上传到网络并公开。 赵行：“……” 赵行磨了磨牙，慌忙删掉这项勾选。 幸好幸好，时间才过去了十分钟，应该没几个人看，只要他改掉，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忽然穿透人群，夹杂着一缕电子音传到赵行右耳耳畔。 赵行下意识抬起头去看。 穿透玻璃，穿过街道，赵行用自己远超常人的视力和听力清晰地看到了远处十字路口大屏幕上面的直播画面。 是洛鸣山。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冷漠地和一堆洛氏高层一同坐在镁光灯闪烁的记者发布会上。 他面容俊美无俦，坐姿挺拔笔直，可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强势至极的气场，给人很强的距离感，连着身侧的两名洛氏高层都悄悄离他远了点。 “洛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会选择和洛氏合作？” 洛鸣山语气不耐烦：“因为我姓洛，下一个。” “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请问您是洛氏和地灵的混血——” 洛鸣山：“不能。” “有传言说，您已经找到了X01的修复办法，是否属实？” 洛鸣山：“是。” ……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记者从后面挤了进来，他举着终端，大声问道：“在《F101》节目里提前离岛的F101号选手在十分钟前自动发布了个人信息，上面显示他的婚姻状态是已婚，请问您知道他的另一半是谁吗？” 洛鸣山愣住。 随即，他轻声问：“他是自己发布的个人信息吗？” 记者：“……应该是的，终端上面公开个人信息的选项要勾选三次，应该没人会点错。” 镁光灯下，摄像机前，硕大无比的电子屏幕里。 上一刻还言简意赅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冷漠与肃杀的男人忽然笑了。 他睫毛轻垂，唇角弯弯，头顶的光线落在他的眼睛里，洒下满眼的情意。 “是我，和他结婚的人是我。” 闪光灯疯狂闪烁，映出记者和旁边那些洛氏高层震惊的脸。 一阵惊呼过后，不少人又纷纷道喜，祝他新婚快乐。 洛鸣山眼底里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们很相爱，也很幸福。” 赵行：“……” 赵行哀嚎一声捂住眼。 “啪”的一声摔碎了手里的终端。 第71章 洛鸣山的言论通过直播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连热搜都被引爆了好几个。 赵行站在商场里，都觉得来来往往的路人在对着他窃窃私语。 甚至当赵行一路戴着面罩回到会所，都看见会所的地下拳场门口立了个新牌子。 ——嫁入洛氏豪门的赵行今晚拳场首秀，票数有限，欲购从速！ 赵行：“……” 赵行想死。 但这条雷死人不偿命的标语并不是结束。 会所内不允许佩戴面罩，赵行一路往会所里面走，也听了一路的“恭喜恭喜”和“新婚快乐”。 甚至当赵行重新激活自己新买的终端，上面的主界面都多了一个删不掉的联系人——洛鸣山。 这是他绑定个人信息之后，终端自动为他绑定合法配偶终端号。 而此时此刻，洛鸣山的信息也接连不断地发了过来。 “哥哥！你竟然公开了我们的婚事！” “阿行哥哥！谢谢你愿意公开我们的婚事，我好开心！” “哥哥我爱你。” “……” “哥哥，你还没有上线吗？” “我在网上看到了，哥哥今晚有拳场首秀，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 “我马上就到会所了！” “哥哥，我好爱你啊！” 赵行：“……” 赵行觉得牙疼。 坐在地下拳场的单人等候室，赵行把冷气对着自己的头吹，可依旧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 他磨了磨牙，在短信界面回道：“不准过来。” 洛鸣山立刻给赵行打了个全息视频电话。 赵行毫不犹豫地将其挂断。 洛鸣山的消息又很快发了过来：“哥哥你上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洛鸣山：“为什么不让我过来啊？我都没见过哥哥的拳击比赛。” 赵行：“不想看见你。” 赵行以为自己说的话已经够直白，够能伤人心。 洛鸣山却安静了一会儿，回道：“哦，我知道啦，哥哥是在害羞。” 赵行：……害羞个屁啊！ 赵行还没来得及对此进行反驳，洛鸣山的下一条消息就又发了过来：“哥哥好别扭，嘴上说着要和我解除婚契，其实背地里却偷偷把自己的已婚状态公开，哥哥好喜欢我。 ” 赵行：“……” 赵行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打字：“是手滑，别他妈自作多情。” 这句话一发出来，那边顿时就安静了，许久没有回应。 ……伤心了？ 赵行指尖顿在屏幕上。 他盯着终端看了一会儿，直到把它看到息屏，才把它扔回沙发上，自己站在休息室里做了一些热身运动，不再去关注终端。 反正他说的是实话，洛鸣山伤不伤心，难不难过都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终端忽然亮了一下。 赵行伸长胳膊将其拿回来。 上面只有三个字。 洛鸣山：“我不信。” 赵行：“……” 赵行面无表情地把终端扔到沙发里，继续做热身。 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前，又渐渐地离远了。 然后再一次出现在门前。 那人轻轻在原地踱着步，停住。 但不敲门。 赵行做完最后一项热身运动，他拿起毛巾搭在肩上，擦了擦脸，然后有些不耐烦地拉开门，看向门外站着的人：“干什么？” 洛鸣山抬头看他：“……哥哥真的是手滑吗？” 赵行嗤笑：“你不是不信吗？” 洛鸣山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眉眼低垂，看起来有些失落。 ……看来还是信了。 洛鸣山身上还穿着接受采访时的那一套衣服，看起来像是结束直播后就兴冲冲地跑过来了，他甚至左手里还握着一枝地球人精心栽培的玫瑰花，那艳红的花朵如今也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和主人一样垂头丧气。 赵行没来由就有些心软了。 因此即便洛鸣山没问出婚契的解除方法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也没有践行自己原本说出来的狠话——见一次打一次，而是问洛鸣山：“你结下的不是地灵一族的婚契吗？为什么我的身份信息上也会显示已婚？” 洛鸣山低声道：“有一些感知能力很灵敏的高等蓝星人在政府上班，他们能感知到一些存在感很高的婚契建立，并将其登记起来。” 赵行：“你的意思是说，有很多高等的蓝星人都能直接感知到我们的婚契？” 洛鸣山点头。 赵行：“那你们族的长老岂不是也能感知到？” 他若有所思：“我记得羽利斯说过，你们族的长老好像挺不待见我的，既然他们能感知到我们结婚了，那么他们应该会很快出现并做出相应的举措吧？” 洛鸣山似乎也想到了这件事。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一想到洛鸣山的家族长老很快就要出现在他们面前，棒打鸳鸯，解除婚契，赵行顿时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洛鸣山幽幽地看着他：“长老们要来拆散我们了，哥哥很高兴吗？” 赵行瞥了他一眼：“称不上高兴吧，只是让一切都回到了正轨而已，我们本来就不该结婚的。” 洛鸣山垂下头，抿了抿唇，手里的那枝玫瑰花都快被他握碎了。 赵行听见好多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悄悄往这边靠近，他去推洛鸣山：“没什么事儿就走——” 可他手刚伸出来，就被洛鸣山一把拉住，抱在了怀里。 洛鸣山不但没走，还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 他声音沉沉闷闷的：“哥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时候我多开心吗？哥哥知道你赐了我一场怎样的空欢喜吗？” 赵行叹气：“知道，所以我才忍着没揍你。” 洛鸣山继续控诉：“哥哥知道我听说你公开了我们的婚事时，我有多高兴吗？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全世界我们结婚了。” 赵行：“……你他妈已经告诉全世界了。” 洛鸣山泄愤似的咬上他脖颈上的一块肉，不轻不重地厮磨：“哥哥害我难过，哥哥要补偿我。” 赵行“咝”地抽了一口凉气，怒骂道：“别他妈咬我脖子，我待会儿还要上场！” 洛鸣山很听话地转移阵地，咬上他的唇：“那这里呢？” 赵行：“……” 赵行只恨自己没拿刀。 “咳咳……该……该上场了。”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远处的拐角处响起，小声的，怯懦的，颤颤巍巍的。 赵行一把推开洛鸣山。 他擦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嘴唇，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洛鸣山这才有些餍足地弯着眼睛笑了：“哥哥比赛加油，小心一点，不要受伤！” 赵行一路往赛场走，洛鸣山那边的动静却清晰地传入右耳。 地下拳场的总负责人很快出现在洛鸣山身旁：“洛公子，早猜到您会看赵行比赛，我已经给您留好了视野最好的空中包厢，您往这边来。” 洛鸣山：“是的，我和赵行刚结婚。” 赵行：“……” 没人问你是不是刚结婚！ 负责人：“……恭喜恭喜，祝您新婚快乐！” 洛鸣山没说话。 负责人绞尽脑汁道：“两位看起来很般配呢！一看就是一对儿，一定很相爱吧，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幸福到永远！” 洛鸣山这才矜持地说了句谢谢。 负责人一边带着洛鸣山往空中包厢去，一边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们很好奇，众所周知，拳击是一项非常刺激但不可避免会受伤的运动，洛公子您和赵先生这样相爱，怎么会同意他来从事这一行业呢？” 洛鸣山：“我确实不喜欢他当拳击手，但我支持他做任何事情。” 他顿了一下，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而且我们已经订下了婚契，他不会再受伤了。” 赵行皱了皱眉。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洛鸣山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一声女人的痛呼忽然就传入他的耳中。 赵行脚步一滞。 工作人员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赵行目光停在一个巨大的包厢上，没说话。 工作人员：“你第一次见这个吧，这就是空中包厢，是单向透明的玻璃，比赛开始后就会升到空中。” 赵行皱眉：“坐在这个包厢里面的是什么人？” 工作人员：“这件事我没有权限查到，要去找张哥。” 赵行：“算了，走吧。” 可赵行刚迈出步子，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就又从那包厢里传了出来。 赵行转过头一看，视线却突然穿透了包厢的门板，直直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他看见——兰妍捂着脸跪趴在地上，眼底泪光莹莹，连发丝都是凌乱的，浑身上下都恐惧地发抖着。 而她面前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抬起脚就狠狠往她胸口踹去！ 赵行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连指尖都开始颤抖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本能指使着他走过去一脚踹开门，然后—— 然后他看见有十个改造人齐齐转过身子，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对兰妍施暴的中年男人转过身看他，眼神阴鸷森寒。 他的模样看起来和杜钰宁有几分相似。 看来这就是兰妍的新丈夫了。 可赵行视线移向兰妍的时候，却见兰妍飞快偏过头不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脖颈和颤抖的背影。 最中间的那个改造人保镖向前一步，几乎要将枪口抵上赵行的额头，他粗声粗气地问道：“干什么？！” 赵行沉默了一下，他举起双手，说：“抱歉，找错包厢了，我以为这是我朋友的包厢。” 这包厢的隔音性和私密性都非常强，即便有人把耳朵贴到门板上，也不会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因此没人能猜到赵行为什么会这么怒气冲冲地踹门进来。 保镖队长和那位杜先生对视一眼，获得首肯，就拿着枪把赵行轰了出去：“滚！”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身后目睹这一切的工作人员捂紧胸口：“赵行，你忽然踹人家的门做什么？好吓人……” 赵行声音喑哑：“……时间快到了吧，该进场了。” 赵行拳场首秀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和那位杜先生的身形有几分相似。 因此赵行出手出得格外狠厉。 但与此同时，他又有几分走神，虽然很快就结束战斗赢得了胜利，但也被对手打了好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或者场上的欢呼声吵到了他，赵行竟然也不觉得疼。 下了场，赵行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冰袋，顺手敷在自己的脸上。 刚刚他的脸被打了一拳，不出意外应该是肿了。 工作人员一边看着赵行的脸，一边和他讲接下来的比赛安排。 工作人员说了一半，忽然就有些忍不住了，他一脸好奇地看向赵行，问道：“赵行，你好扛揍啊，怎么被打了那么多下身上还一点伤都不显？” 赵行愣了一下：“什么？” 工作人员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是不是偷偷做过人体改造了？” 赵行皱了皱眉，偏过头，忽然在旁边的金属墙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干干净净的，一丁点儿红肿都没有。 ……怎么可能？ 赵行紧接着又去看自己的手臂。 他用手臂扛住了好几拳，现在应该青紫不堪，可上面依旧光滑如初，没一点儿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记忆里的声音像是闪电似的劈进了他的脑海里—— “我们已经订下了婚契，他不会再受伤了。” 赵行脸色忽然一变，转身就朝着洛鸣山所在的包厢跑了过去！ 赵行“啪”地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洛鸣山。 洛鸣山半张脸都肿了，正皱着眉坐在椅子上看镜子，赵行一来，他立刻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子背对着赵行，连肩膀都是收紧的。 赵行大步走上去，一把把他的肩膀扳了过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洛鸣山却捂着脸不看他，垂着头，小声说：“是婚契，地灵婚契里有一条是疼你所疼，受你所痛。意思是所有结过地灵婚契的人都会受到第三方为伴侣施加的伤害。” 赵行深吸一口气：“所以，那个拳击手打我的时候，我不觉得疼，是因为都伤在了你身上。” 洛鸣山点点头。 看到赵行难看的脸色，他用一只手捂着脸，另外一只手拉着赵行的手晃了晃：“地灵婚契就是这样的，哥哥不要觉得你欠了我什么，以后如果有人伤害了我，哥哥你也会为我受疼的。” 赵行怒道：“除了我谁他妈还能打你？我能为你受什么疼？” 洛鸣山忽然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原来哥哥也知道，除了你没人会打我啊。” 或许是笑的幅度有些大，他唇角的伤口裂开了。 洛鸣山轻轻“咝”了一口气，小声说：“不过被其他拳击手打了之后，我才发现你原来打我的时候好轻啊，看来哥哥果然喜欢我。” 赵行：“……” 赵行特别想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但又忍住了。 赵行看着他捂着脸的手问道：“怎么一直捂着脸？” 洛鸣山：“脸肿了，很丑，不想让哥哥看，怕哥哥看完就不喜欢我了。” 赵行：“……” 赵行把他的手拨开，然后将手中的冰袋覆到他的脸颊上，洛鸣山又轻轻“嘶”了一口气。 赵行动作轻了些：“很疼吗？” 洛鸣山点了点头，两只手都轻轻牵上赵行的手，小声说：“好疼啊哥哥，哥哥亲亲我吧，亲亲就不疼了。” 赵行：“……” 洛鸣山仰头看他，睫毛轻扇着，看起来可怜极了：“哥哥亲亲我吧，求你了，好疼好疼啊……” 赵行：“……” 赵行不说话，洛鸣山就一声接着一声地喊他哥哥，可怜兮兮地小声嚷着疼。 好像赵行要是不亲他，他就要可怜得疼死了。 赵行脑袋都被他喊得嗡嗡的。 终于，赵行忍无可忍。 低头不耐烦地堵住了他的嘴。 第72章 赵行亲洛鸣山亲得很敷衍。 堵住他的嘴，贴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可唇瓣刚刚分离，洛鸣山就仰着头追逐着亲了上去。甚至当赵行准备推开他的时候，他还一把将赵行抱坐到腿上，揽着他的腰深深吻他。 他刚开始的亲吻很过分，像是一个饥渴难耐的旅者，找到了沙漠里的最后一片绿洲，急不可耐又贪婪得不知满足，总想着要掠夺人口腔里的每一寸空气，直到把人亲得喘不过来气，手脚发软地要推开他，洛鸣山才改变战术，抵着赵行的鼻尖，放他轻轻喘气，然后轻柔地，一下一下地啄吻上去，爱意满满，又缱绻温柔，好像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放开他似的。 赵行被他亲得很舒服，竟也没忍心很快推开他。 最后分开的时候，洛鸣山还追过去蹭了蹭他的鼻尖，眼睛亮亮的，唇角弯弯的，看起来乖得不行。 赵行连推开他肩膀的力度都小了一些。 赵行看着面前仰头看自己的洛鸣山，忽然觉得气氛怪怪的，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他挠了一下后脑勺，随便丢下一句“别忘了抹药”，就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落荒而逃似的。 开门的时候，赵行才发现这包厢的门是虚掩的，还留着一条缝。 而走出门，他却看到了一脸焦急，满面通红，在门口踱着步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他出来，慌忙拉上他的手腕：“你可算出来了！快该上场了，可急死我了！” 赵行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该上场了？中场的休息时间呢？”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把手腕上的表指给他看。 赵行皱着眉一瞧，顿时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 ——他竟然在洛鸣山的包厢里和他亲了三十多分钟！ 赵行又把时间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怎么会这么久？！ 他还以为就五六分钟。 这样一算，赵行甚至觉得自己嘴巴都开始麻了，浑身也有些燥热。 工作人员小声开口：“……我，我早就想提醒你来着，可我刚把头从门缝里探进去，洛公子就看了我一眼，我……我有点怕。” 工作人员打了个哆嗦。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人呢，上一秒还眉眼含笑地同人接吻，眼睛里的温柔几乎能将旁人都溺毙。 可他刚把头探进去，嘴都没来得及张，那人就眼神发冷地看向他，眼底的每一份情绪都在让他滚。 赵行：“……” 赵行揉了揉有些发红发烫的耳朵。 沉声道：“走吧，下一场。” 下一场拳击比赛的对手是个比赛经验丰富的男人。 即便赵行全程注意力集中，不敢有半分疏漏，还是被打了好几拳。 虽然赢了，但赵行全程黑着脸。 说实话，赵行这一局算是赢得很漂亮了，虽然中间也被打了几下，但那都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都没有伤到要害。 可一想到挨打受伤的都是洛鸣山，赵行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比赛一结束，他就立刻冲到了洛鸣山的包厢。 果然，又在他双臂上发现了几道新增的伤痕。 洛鸣山皮肤白，不重的击打在他身上也留下了明显的瘀青。 “活该。”赵行咬着牙抓住他的手腕，“让你非弄那什么见鬼的婚契。” “其实我很喜欢婚契里的这一项互换伤痛。”洛鸣山眼神柔柔地看着赵行笑，“哥哥不是很怕疼，但又经常受伤吗？以后哥哥就不会受伤，也不用忍痛了。” 赵行冷眼看他：“是啊，我不会受伤了，全他妈让你帮我受了。” 洛鸣山眨眨眼：“我是地灵，伤口恢复很快，而且我也不怎么怕疼。” 赵行：“是吗？那之前是谁疼得不行，非要亲亲才能好？” 赵行瞥了他一眼，嗤笑：“装的？” 洛鸣山：“……” 洛鸣山竟也不心虚，他轻轻拉上赵行的手，仰头看他，眉眼之内皆是耀眼夺目的笑意：“哥哥是在心疼我吗？” 赵行：“……” 洛鸣山抱住赵行，脸颊在赵行腰腹蹭了蹭，像是有皮肤饥渴症似的和他贴紧了，他几乎满足又开心得不能自已：“哥哥好爱我啊，我好开心。” 赵行：“……” 赵行一把推开他，面无表情：“别多想，我只是见不得别人为我受伤。” 洛鸣山甜甜地笑着“嗯嗯”了两声，但明显是没把赵行说的话当真。 赵行：“……” 赵行不再试图和这人沟通，转身就出去办正事。 “离职？” 张哥从椅子上站起来，皱起眉：“你今天的首秀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要离职？” 赵行：“我不能做拳击手了。” 张哥：“为什么？” 赵行叹气：“因为我不能被打。” 张哥：“？” 即便赵行的这个理由很匪夷所思，张哥也没再追问，而是利落地给他办好了离职手续。 张哥甚至没扣他违约金。 离开之前，张哥还悠悠然叹了口气，点了根烟：“其实，当我知道你跟洛公子是一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干不久。哪家豪门贵公子希望自己的伴侣从事这种行业？” 赵行皱了眉，想要反驳张哥的话，但也不知道从何反驳。 毕竟他确实是因为洛鸣山才离职的。 刚拿到离职合同，赵行就开始在心里发愁。 他真没想到，来之不易的拳击手工作竟然干了一天就被迫离职。 接下来他还能去干什么呢？ 他还得在三天之内找到新工作。 一踏出张哥的办公室，赵行就看见洛鸣山贴墙站着，转身看他。 笑意盈盈的，满眼都是光。 赵行：“……” 赵行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就忽然来了气。 他眯起眼睛，卷起手中的离职合同就去敲洛鸣山的头，语气不善：“笑什么？把老子害到失业还这么开心？” 洛鸣山一把拉住赵行的手腕，把他抱在怀里，大狗似的蹭着他的脸，声音里沾染着止也止不住的笑意：“我好开心啊哥哥，我没想到哥哥为了不让我受伤，竟然会直接辞职不干，原来哥哥这么疼我。” 赵行：“……” 赵行推开他的头，去自己的宿舍收拾行李，一边走，一边道：“其实也不光是为了你，你弄这个婚契，让我在拳击场上也不会受伤，对我的对手来说也不公平，这件事又瞒不住，我迟早有一天会被查出来，取消比赛资格，不如早点主动离职，还能体面点。” 赵行说的是实话。 洛鸣山定下的婚契是他离职的直接原因，并非全部原因。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那什么蓝星人基因也是个隐患，要是被查出来，估计也不符合参加复古拳击比赛的条件。 总而言之，这拳击手他是无论如何也当不下去了。 不过，赵行虽然有种失业的焦虑感，却对拳击手这个行业没太多感情。 前几年他偷偷去拳场打拳，是为了练习，是为了增强实力。 前几天他选择来会所工作，是为了求生，是为了留在地面上。 从头到尾，他都不喜欢站在台子上跟人打架。 如今被迫离开了拳场，他虽然心里有焦虑也有忧愁，但却唯独没有失落和难过。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我不管。” 洛鸣山牵上赵行的手，十指都同他紧扣了。 “哥哥就是心疼我，不想我受伤才离职的。要不然怎么会一打完比赛就跑过去看我的伤，一看完我身上的伤，就急匆匆地提出离职，都不把今天剩下的比赛打完。” 赵行：“……” 洛鸣山越想越开心，越想越高兴，都不等回宿舍，他就直接把赵行推在墙上，急切地吻了上去。 这条走廊上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没人会出来，赵行浑身上下都抗拒得不行，偏过头躲避他的亲吻。 却被洛鸣山扳着下巴硬生生地亲了上去。 赵行被他强迫得都快生气了，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当即就黑下了脸，举起手就准备狠狠推开洛鸣山。 可还没等他动手，洛鸣山就放开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鼻尖轻蹭他的锁骨，声音微哑，带着一点鼻音，却不显得难过，反倒像是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似的： “……哥哥，我好爱你啊。” 赵行：“……” 他举起来的手僵在空中，却怎么都推不下去了。 洛鸣山抬起头，轻轻贴上他的唇，浅浅地亲吻他，温柔得像是春风里的花瓣，传递来触目可见的情思和爱意。 一下一下地，珍重不已又欢喜。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顿住，最后匆匆忙忙地经过了他们。 赵行整个身子都僵了几秒。 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 第73章 许是顾及场地，洛鸣山没再像上次一样不知收敛地抱着赵行一亲就是半个多小时，他很快就放开了赵行，但仍轻抵着他的额头，眼睛亮晶晶的，散发着炽热的爱意：“哥哥，我们做吧！” 赵行：“……？” 洛鸣山说完就拉着赵行往宿舍走，把赵行的手拉得紧紧的，一副急不可耐又欢欣雀跃的样子。 赵行：“……” 赵行第一次见有人把“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演绎得这么生动形象。 走到宿舍门口，赵行开了门，洛鸣山就兴冲冲地准备往里面进。 可赵行却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撑着门框，偏过头看他：“滚！” 说完，他也没管洛鸣山一下子就失落下来了的表情，走进屋子，“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赵行很快收拾完东西走出房间，洛鸣山还在原地站着。 看见赵行走出来，洛鸣山立刻迎上去，牵上了赵行的手，小声道歉：“对不起哥哥，是我刚刚太开心太心急了，你不要不理我。” 他脸色有些白，表情有点紧张，好像生怕赵行因此生他气似的，乌黑漂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赵行，像是做错了事的小鹿。 赵行：“……” 这么乖，谁他妈能顶得住啊？ 赵行偏过头不去看他，轻咳了一声：“没事儿。” 洛鸣山立刻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接过赵行的行李包，牵上他的手：“哥哥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赵行：“得赶紧找个新工作。” 洛鸣山：“怎么不休息一阵？” 赵行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地灵，能直接获得地面的永久居住权，我可是来自地下的半黑户，得办工作签证的。” 洛鸣山：“可是哥哥和地灵结婚了啊。” 他看着赵行，弯着眼睛笑了：“哥哥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合法伴侣，你自然也获得了地面上的永久居住权。” 赵行愣了一下，低头打开自己终端上面的身份信息，果然在上面发现自己的工作签证虽然已经变灰了，可后面却多了一张绿卡，并附有说明：在他和洛鸣山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他可以无条件地在地面上合法居住。 这也就说明，他不用着急在三天之内找到新工作了。 虽然不急了，但工作到底还是要找的。 毕竟他又不可能永远和洛鸣山保持婚姻关系。 “那哥哥准备住哪儿呢？”洛鸣山又问。 赵行：“先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去租房子。” 洛鸣山重新牵上赵行的手：“洛氏集团知道我结婚之后送了我们一套婚房，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住？” 赵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去。” 洛鸣山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低头把玩着赵行的手：“好吧，那我只能和哥哥一起去住酒店了。” 赵行停下步子，眯起眼：“你跟我去什么酒店？” “我们结婚了。”洛鸣山一脸理所当然，随即表情又变得紧张起来，“哥哥刚结婚就想和我分居吗？不行的。” 赵行：“……” “什么刚结婚……迟早都是要离的，我今天中午说的话你他妈全忘了是不是？”赵行将自己的手从洛鸣山的手心里抽了出来，修长的食指重重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除婚契。” 洛鸣山抿着唇不说话。 赵行却想起他不久前躺在地上说被打死也不解除婚契的场景。 赵行揉了揉额角，忽然有点头疼。 可就在这个时候，洛鸣山忽然把赵行拉到会所大厅的柱子后面，在他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我和哥哥两情相悦，为什么要解除婚契？哥哥再说这种胡话……” 他顿了一下，紧箍着赵行的腰，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可他到底是没说出后半句话，只是又泄愤似的在赵行嘴唇上狠狠咬了一下，转身走了。 嘴唇被咬出血的赵行：“……” 在酒店放下行李，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赵行四肢大开地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睡了太久的缘故，他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都没一点儿睡意。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敏锐地听到了酒店的电子锁被人用一种奇怪的手段打开的声音。 是贼还是匪？！ 赵行心中一紧，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仍旧躺在床上，可右手却悄悄拿起了藏在枕头下面的激光枪。 随着来人的一步步接近，赵行也在一片黑暗里看清了那人的身形轮廓。 ——洛鸣山。 赵行：“……” 赵行刚放下右手中的激光枪，身侧的床铺便轻轻陷了下去，一双宽大的手从背后抱上他的腰，冰凉高挺的鼻子轻蹭上他的后颈。 赵行：“……” 赵行在心里叹气。 这人怎么黏人成这样？ “哥哥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咬你，还冲你发脾气。” 黏人精低声道歉，态度又乖又软，赵行勉强原谅了他。 可紧接着，黏人精就声音闷闷地说：“但是哥哥也有错。” 赵行：“？” 洛鸣山小声控诉道：“哥哥公开我们的婚约信息，主动亲我，为我辞去工作，害我高兴得不能自已，却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提出要和我离婚，要和我解除婚契，把我从天堂打入地狱，害得我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心脏都要坏掉了。” 赵行：“……” 谁他妈才是一觉醒来就失了身，结了婚，甚至还离不掉的大冤种啊。 他想离婚还有错了？ 赵行转过身子，语气凉薄：“哦，因为我是渣男嘛。” 洛鸣山：“？” 赵行：“我们渣男就是只喜欢玩儿玩儿，不喜欢负责，就喜欢乖的，听话的，会撒娇的，但不喜欢太黏人的——” 他顿了一下，故意语气戏谑地开口道：“所以，知道你不及格在哪儿了吗？” 洛鸣山声音有些发紧：“我……我太黏人了吗？” 赵行：“嗯。” 洛鸣山忽然就静了下来，不说话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洛鸣山才忽然往后挪了挪，身子几乎贴在床沿。 “……这样呢？” 他声音有点艰涩，又有点紧张：“这个距离可以吗？还算是黏人吗？” 赵行：“……” 怎么这么可爱啊？犯规了。 眼见洛鸣山再挪下去就要掉到床底下了。 赵行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长臂一伸，把洛鸣山拉过来，声音隐含笑意：“好了，今天就算了，以后注意点儿就行。” 洛鸣山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赵行闭上眼，弯着嘴唇睡了。 睡意朦胧中，他好像感受到某个黏人精又悄悄贴上来，小心翼翼地抱上了他。 算了算了。 赵行抱住洛鸣山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唇角弯弯地进入了梦里。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的话起了作用，早上的洛鸣山虽然也在赵行的枕边待到他睁眼，虽然也像往常一样为他准备好了早餐，可当赵行提出他要出门找工作的时候，洛鸣山并没有跟着。 而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出门，然后说了声“路上小心”。 赵行没忍住，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转身走出了酒店。 赵行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想干的工作，倒是找到了一间不错的公寓。 一室一厅，坐北朝南，窗明几净，设施齐全。 赵行想了想，又问：“有两室一厅的吗？” “有的，同小区这一栋全都是两室一厅的户型。” 赵行最终租下了那套两室一厅的公寓。 他住一晚酒店，洛鸣山都要半夜溜进来跟他睡，他租个公寓也挡不住洛鸣山。 与其夜夜与他同床共枕，不如提前多租一个房间。 签完租房合同，赵行的终端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祝安私人医院提醒您，您上次在本院进行的亲缘鉴定结果有异，请抽空来趟医院，查看新的鉴定结果。】 赵行皱了皱眉。 结果有异？ 不是说他的DNA里有蓝星人基因，所以查不出来吗？这是什么意思？是又查出来结果了吗？ 不过赵行原本就打算抽空去医院做体检，看到这个消息，他也没犹豫，直接就坐车去了医院。 赵行刚到私人医院，上次接待他的医生就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赵先生，我们院昨天新进了一批设备，把您给我的样本A里面的蓝星人基因给分离了出来，完成了和样本B的半同胞亲缘鉴定。” 赵行有些心不在焉：“结果报告呢？” 医生把装在信封里的亲缘报告递给赵行，表情却有些激动：“其实这次特地找您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您做那份亲缘鉴定时，样本A是从哪里来的？是您本人吗？里面的蓝星基因——” “赵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从不远处响起，打断了医生的话。 赵行转头去看，竟是兰妍。 兰妍目光停留在赵行手中的半同胞亲缘鉴定结果书上，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她轻声问：“赵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吗？” 赵行看着她的脸。 兰妍的面容依旧美丽，妆容依旧精致，不知道是涂了最好的伤药，还是受到了树灵的治愈，她的脸上一点儿红痕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她曾被一个中年男人用力打肿了脸。 赵行沉默半晌，垂下头：“好。” 医生张张嘴，有些遗憾，他对赵行说：“那你和这位女士聊完，记得来找我。” 赵行点点头。 兰妍似乎是来这个大型私人医院做医美保养的。 医院的顶层甚至有她的VIP专用套房。 她将赵行带进了那个套房里。 门一关上，赵行就站在原地，忽然开了口：“那个人经常打你吗？” 兰妍愣了一下，没说话。 赵行：“别装了，虽然你昨天晚上很快就把头扭过去，但我还是看见你了，你被那个男人打了一巴掌，还被踹了一脚。” 兰妍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赵行又问：“他经常打你吗？” 兰妍垂头，细嫩白皙的手轻轻摸着包上的流苏，她轻声细语道：“还好，不经常。” 赵行：“那就是不止一次。” 赵行眼底浮上一抹讥讽：“原来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想把我送回地底下也要保护的完美婚姻吗？” 兰妍没说话，可肩膀却微微发抖。 赵行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哑地开口：“你非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吗？他打你也无所谓吗？你要是想离开他，我可以——” “不，我现在过得很好。” 兰妍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 赵行闭上眼：“……好。” 他站起身子往门口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来。 他垂下头，从身上拿出了那枚随身携带的幻境珠，扔到兰妍手心里：“这是幻境珠，如果他以后打你打得很厉害，你可以用这个逃跑。” 赵行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是你给我那条绿丝带的回礼。”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赵行没很快下楼离开。 他靠在拐角的墙上低头摸烟，可摸到了才想起来这里是医院，又把烟放了回去。 他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随意地打开了手中的信封，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还没等他把那份他早已知道结果的亲缘鉴定书拿出来，一串脚步声便突兀地出现在了耳边，赵行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猛地被七八个人一起扑上来按到了地上。 那七八个人全部都是身材魁梧的改造人，高级的机械手臂能举起千斤巨石面不改色，赵行毫无反抗之力。 他甚至没办法喊叫，因为他刚张开嘴，嘴巴就被贴上了黑胶带，然后他就被人拽着四肢拖进了拐角处的手术室。 赵行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其中有一个人猛地将一管麻醉剂扎在了赵行身上。 可赵行依旧在挣扎，甚至挣扎得更厉害了，他踹翻手术床旁边的器械，晃动着身子想要挣脱那些人的禁锢，嘴巴即使被贴着胶带也呜呜地叫着，双目赤红，带着强烈的不甘。 “怎么回事，这种特效麻醉剂竟然对他没用？” “蠢货，你忘了吗？他得到了蓝圣光祝福……拿手铐锁住他的手脚！” 那些人拿出手铐，赵行挣扎得更厉害了。 “嗒、嗒、嗒。” 清脆的，有节奏的高跟鞋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忽然响起。 赵行愣住，他缓缓抬起头。 然后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兰妍。 兰妍微微弯下腰，拾起赵行刚刚在混乱里丢在地上的亲缘鉴定书。 她看了一眼鉴定书里面的内容，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赵行身边。 她走得很慢很慢，眼睛却是通红。 她轻声道—— “对不起，孩子，我必须要杀掉你。 “我不能让你出现在宁宁面前，我必须保护宁宁。 “阿行，对不起。 “你不是也害我在监狱里多待了一年吗？就当你还妈妈的好不好？” 赵行茫然地看着她，看着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不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她在他九岁的时候抛弃了他，她在他七岁的时候拿着戒尺抽打他。 她送给他一个树灵的绿丝带都能绑错位置，他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为他包扎过伤口。 但他们曾经也有过很好的时候。 她曾经把他抱在怀里轻柔地为他讲故事，唱儿歌。 她曾经抛弃所有淑女形象同打了赵行一巴掌的女囚犯抓着头发厮打。 她曾经语气温柔地为赵行构想未来，告诉他只要出了监狱，他们就能回家。 ………… 这是他的母亲。 赵行忽然就不想挣扎了。 毕竟给他生命的人都开始祈求他了，求他去死。 ………… “不乱动了？快快快！把手铐扣上。” “啪嗒。” “真是好奇怪，他做过人体改造了吗？” “都这样了，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 “……” “试试刀子？” 赵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 他看见身旁的男人皱着眉拿起匕首割上他的手腕，眼见那匕首已经割进了血肉里，可匕首拿开之后，他的皮肤依旧了无痕迹。 就好像是一场幻觉一样。 “别试了！直接把东西注射进去！” 另一个人拿着一针淡蓝色的药剂，伸手就准备往他的心口打去。 赵行忽然浑身都开始颤抖了。 不行……不行，他不能死。 他身上有护身咒，就算这致死的药剂打入他体内，真正失去生命的人也不是他。 不行，他不能受伤。 他身上有婚契，就算他的血肉被剥开，流血受伤，痛不欲生的人也不是他。 不行。 不可以！ 兰妍惊讶地发现那个被锁在手术台上，脸色灰白，毫无血色，自从她出现之后就一动也不动，不再反抗，就算下一秒死掉也无所谓的年轻人忽然拼死地挣扎起来。 第74章 但挣扎又有什么用呢？他四肢都被绑住了。 那些改造人的施暴和镇压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和疼痛，反倒是赵行自己的挣扎求生让他的手腕和脚踝被勒出了道道红痕和鲜血，变得血糊糊一片。 可这没什么用处。 又来了两个人，按住他的肩，按住他的腿，他便真的分毫也动弹不得了。 像是案板上那条已经被剁了头的鱼。 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长长的银色针头扎破了他的衣服与皮肤，刺破他的血肉，将那蓝色的药剂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没有疼痛。 他连针刺破血管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身体能感受到的只有长针刺入皮肤的异物感。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感觉到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整个人仿佛要被溺死了。 他好像听到连心脏都在嗡嗡地颤抖。 每一寸的皮肤和血肉都开始变凉。 赵行想起了花灵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给他护身咒的人会代替他去死。 赵行也想起来那天在游轮上所听到的秘密，说——高级的地灵在濒死之际会变成晶石。 那洛鸣山会怎么样呢？ 会死吗？还是会变成晶石？ 一种未知的，无力的恐慌涌上心头，赵行仰头看着天花板，脖颈间青筋暴起，如溺水的人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 “啪嗒！” 那根长针在他的挣扎中，断进了他的血肉里。 药剂还剩小半管没打，压在赵行身上的改造人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虐脾气。 他骂了声脏话，撕下赵行嘴上的胶布，伸手就准备往他脸上打！ “砰！” 手术室的房门忽然被破开，随之而来的，是正中眉心的一记枪响。 赵行心跳忽然一滞，他转头去看。 却见洛鸣山逆光而立，大步朝他走来。 他面容精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双黑沉沉的眼阴冷森寒，如同修罗。 几乎在转瞬之间，压着赵行的那几名改造人就尽数倒下，洛鸣山握紧赵行的手，将枪口对准了兰妍的眼。 兰妍惊恐地摇着头，后退一步。 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慌忙将手中的那颗幻境珠朝着洛鸣山脚下扔去！ “啪嗒。” 整个世界都开始晃荡。 赵行睁开眼。 看见了昏暗的楼梯间，手里的手电筒，以及被他牵在手里的五岁的小洛鸣山。 洛鸣山仰着头看他，小声问道：“哥哥，你是要走了吗？” 赵行没说话，可鼻子忽然就酸了。 ……都第二次了。 洛鸣山怎么还是被这个幻境困住了啊。 赵行睁开眼后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这是洛鸣山的幻境。 而他也因为牵着洛鸣山的手，被迫入了他的梦。 洛鸣山垂下头，小声说：“阿行哥哥，再见。” 洛鸣山说出了在上次幻境里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可这真的是他想做的事情吗？他满意了吗？他了却遗憾了吗？ 如果他真的只想回到过去同他乖乖巧巧说再见……又怎么会第二次被这个幻境困在其中？ 赵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洛洛跟我一起离开吧？” 洛鸣山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可以吗？” 可以的，因为是幻境。 赵行揉揉他的头，笑道：“走吧。” 赵行一路都在想事情，忘了自己目前年仅七岁，长了一双小短腿，刚出了废弃楼道口，就被一块儿小石头绊倒，甚至还在胳膊上擦出了血。 疼痛感扑面而来，七岁的赵行生理性地流下了眼泪。 有血，还会疼，这并不是普通的幻境。 赵行忽然想起一件事。 花灵一共给了赵行五颗幻境珠，赵行用了一颗，给了洛鸣山两颗，还剩下两颗。 一颗是普通的幻境珠，一颗是白色的高级幻境珠。 可今天赵行给兰妍的，却刚好是高级的那一颗。 赵行低头按压了一下手肘上的伤口，发现疼痛感清晰得惊人。 ——甚至比当他陷入花灵幻境时的还要清晰。 难道这是比花灵的幻境更高级的幻境吗？ 赵行皱起眉。 心中隐隐不安。 那要怎样才能从幻境里出去呢？ 要完全满足洛鸣山的愿望吗？ 要带他彻底离开K13区吗？ 赵行转头看向洛鸣山。 洛鸣山看他受伤了，眼睛竟然也红了。 他从口袋里熟练地拿出了小小的医疗棉签和创口贴，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赵行，然后用两只小短手为赵行处理好了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凑上去轻轻吹了两口气：“呼呼，痛痛飞走了。” 然后又在赵行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赵行：“……” 赵行老脸一红，同时又觉得心都要化了。 好乖。 好可爱。 赵行忽然就觉得也不必那么着急离开幻境了。 他伸手揉揉洛鸣山的脸，笑着说：“洛洛乖，哥哥一定能带你离开。” “你在开什么玩笑？”兰妍皱眉看向赵行，“他又不是你的小玩具，他是个人，他妈妈还在这里，你怎么带他出去？” 想起马上就要出狱，兰妍语气又缓和了一些，没再和赵行的“疯言疯语”计较：“别闹了，赶紧睡觉，明天就要走了。” 赵行抿着嘴不说话。 他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点高估他自己。 他刚刚还大言不惭说要带洛鸣山离开。 可他却忘了他现在只有七岁。 可就在这个时候，洛鸣山却忽然歪着脑袋开口：“哥哥，如果我没有妈妈了，你就可以带我走了吗？” 赵行心中一惊。 他忽然想起来，这位好像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可怜。 洛鸣山可是个为了把他留下，就污蔑他推人的“智障儿童”，谁知道他为了让自己“没有妈妈”能做出什么事儿。 赵行承认自己这一刻确实是有点慌了：“你什么意思？” 洛鸣山：“哥哥，其实我没有妈妈，那个女人不是我妈妈。” 赵行：“……” 赵行松了一口气。 并暗骂了自己一声傻逼。 他转头看向兰妍，声音清澈响亮，看似在对母亲说话，可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入走廊的监视器里。 他说：“对！我想起来了，白阿姨不是洛洛的妈妈，白阿姨真正的孩子早就死了。” “不是死了，”洛鸣山还配合地纠正他，“那个小孩儿现在在冰箱里保鲜……啊，不对，是在冷冻着呢。” 兰妍骇然。 走廊上不住转头查探的监控也在这一刻定在原地不动弹。 半个小时之后，狱警在白锦儿房间的冰箱里找到了一个三岁男童的尸体。 那才是真正的洛鸣山。 那现在这个长头发的漂亮小孩儿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好像是凭空出现，然后被赵行拾了回来的，一养就是两年。 第二天，兰妍准备带着赵行离开的时候，监狱方也带了儿童收留所的人要带洛鸣山走。 收拾完最后一样行李，赵行转头看向兰妍：“妈妈，你把洛洛带回去吧。” 兰妍不在意道：“赵行，你现在不舍得他是因为没人和你玩，出去之后到赵家，你会有更多的玩伴，你还会有哥哥们，哥哥们都会好好陪你玩儿的，到时候你自然会忘记他，别说胡话，走吧。” 赵行却道：“我的哥哥们会打我的，他们还会放狗咬我，他们会把我锁在地下室的地窖里过夜，他们会把我绑在树上在我脚边放火烧我，我就算去学校，他们也会叫学校里的混混们把我锁在厕所……我不会有朋友的，我的朋友都是我哥哥们的走狗。” 他顿了一下，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找到第二个洛鸣山了。” 兰妍怔住，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阿行，你在哪本书上看的这些可怕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一定是看了不好的书，才会说这些胡话，你怎么会被哥哥们欺负呢？妈妈会保护你的。” 赵行在心里嗤笑。 保护？ 你明明在我九岁时就离开我了，哦，对了，在我二十岁的时候，你还想杀我。 兰妍说过的话犹在耳畔—— “你不是也害我在监狱里多待了一年吗？就当你还妈妈的好不好？” 赵行垂眸，声音冷漠到几乎有些刻薄—— “妈妈，因为你犯了罪，害我在监狱待了七年，你把洛洛带回家，就当你还我的好不好？” “啪！” 兰妍颤抖着打了赵行一巴掌。 赵行一个趔趄，被打得倒在地上，唇角都流出了血。 他抬头看着兰妍，眼睛漆黑，面无表情：“你不带他回去的话，我也会从赵家逃跑的，我会去孤儿院找他，我会——” “然后阿行哥哥会把我偷出来，我们一起去流浪，去捡破烂，去要饭，永远永远在一起！” 一道清澈稚嫩又响亮的声音忽然打断赵行的话，洛鸣山扑过来抱住赵行，擦掉他唇角的血，咬着牙，一脸愤怒地说。 赵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也不至于去要饭。 第75章 “谁说你会去流浪？” 赵行笑着从地上站起来，牵上洛鸣山的手。 洛鸣山转头看向屋外。 赵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两个急匆匆跟着洛鸣山跑来的儿童收留所的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还有一个牙印。 洛鸣山抱着赵行的胳膊，小声说：“我不想跟他们走，他们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只能去捡破烂，去要饭。” 洛鸣山仰头看向赵行：“哥哥愿意和我一起去要饭吗？” 洛鸣山眼睛睁得大大的，很亮，表情却很紧张，好像生怕赵行嫌弃似的。 赵行止住脸上的笑，用一种很郑重的口气说：“我愿意的。” 洛鸣山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儿童收留所的工作人员看到这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们看向兰妍，轻声商量道：“兰女士，两位孩子关系这么好，您看……” 不知道是赵行那句“就当你还我的”触动了兰妍，还是她真的害怕赵行会从赵家逃跑，兰妍最后还是选择带走了洛鸣山。 但她的表情并不好。 站在回C市的D等列车上，兰妍看着紧紧拉着洛鸣山小手的赵行，语气凉凉：“你对妈妈说了那种难听的话，都不准备道歉吗？” 赵行抬头看她，说：“不管怎样，谢谢你愿意带洛洛走。” 他眼神干净却带着疏离，语气成熟得根本不像是个七岁的小孩儿。 莫名让人觉得心慌。 兰妍张张嘴，不再说话。 列车马上就要启动了，车顶也会开始喷洒迷雾。 在幻境里的这个时间线里，洛鸣山未曾觉醒地灵的力量，赵行也没有得到蓝圣光祝福，因此两人这次就像普通小孩儿一样，一路睡了过去。 赵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赵家。 “阿行，快看，这是我们的新家，是不是像地下宫殿一样漂亮？” 兰妍换上了一身漂亮的蓝裙子，坐在赵行的床边，笑容柔柔的。 赵行却从床上坐起来四下看：“洛洛呢？” 兰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我已经把他送到附近的孤儿院了。” 赵行猛地抬起头看她。 他脸色苍白，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和厌恶。 兰妍皱眉，被他那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声音也冷了下来：“……赵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不会白白养一个小孩儿的，你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妈妈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决定，我把他安排进了一个不错的孤儿院，如果你听话的话，我可以每个月带你去看他一次。” 赵行面无表情地问：“哪个孤儿院？” 兰妍：“你先跟我出去见你的爸爸和哥哥们，如果你乖一点，我明天就带你去看他。” 赵行沉默了一下，他点点头，说：“好的，妈妈，你先出去吧，我换身衣服。” 兰妍松了一口气，笑道：“终于想通了。那身小西装你会穿吗？要不要妈妈帮你？” 赵行：“不用的，妈妈，我可以自己穿。” 兰妍出门之后，赵行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个房间是兰妍的房间，他对这里的布局还算熟悉。 几乎没做任何犹豫，他就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小书包，然后在这里塞上了一些现金和首饰，然后他背着书包，拿着手电筒，怀里还揣了一把匕首，从窗户里逃了出去。 赵家很大，大得像是一个漂亮的地下宫殿，富丽堂皇，布局错杂。 可赵行却对这里很熟悉。 他很快就找到了总电闸，然后直接割断了电源。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四处响起了尖叫，赵家变得混乱。 备用电源开启还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赵行打开手电筒，在这十分钟之内，从这座地下城堡跑了出去。 他背着书包在次地面奔跑，人工风扇的风刮过他的耳畔，他浑身都冒出了汗。 赵行很快就拦了一辆车：“去孤儿院。” 司机转头看向他：“小朋友，C3区一共有四个孤儿院，你要去哪个？” 赵行：“先去最近的那个，可能每一个都要去，叔叔，可以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司机把手机递给赵行。 赵行拨打了一串电话，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些：“喂，您好，是C3区太阳广场的警察局吗？请问有没有一个五岁的长头发小男孩被送进来？我弟弟走丢了，但我在他的胳膊上用油性笔写下了你们警局的地址……不写家庭地址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流浪在外的孤儿……不，我十五了。如果你们接到他的消息，请用这个号码联系我，麻烦了。” 司机转头看向赵行，挑眉：“……十五岁的孤儿？” 赵行从背包里拿出几张钞票递给司机：“我们捡破烂的钱刚好够付车费，麻烦了。” 司机：“哎，你这小孩挺有意思哈，骗人的吧，我看你怎么不——” 赵行皱皱眉：“请开快一点。” 司机又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过分成熟的七岁小孩儿，这才闭上了嘴。 赵行是在坐上D等列车之前就在洛鸣山胳膊上留下信息的。 与此同时，他还悄悄告诉洛鸣山，如果发生意外，他们没有一起回到赵家，洛鸣山就去C3区太阳广场的警察局等赵行。 兰妍答应带洛鸣山走赵行当然很开心。 但他也不会蠢到不做任何防备。 毕竟把一个小孩儿带到家里去养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啊，而兰妍也不是一个过度宠溺孩子的母亲。 但赵行已经不会再对兰妍失望了。 他只会庆幸自己提前在洛鸣山的胳膊上写下了字。 否则，若是兰妍把洛鸣山送到其他市的其他孤儿院……地下世界那么大，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洛鸣山。 赵行几乎是在同时看见洛鸣山和接到警局电话的。 “……在C3区的希望孤儿院，离这里不远，他们打了电话过来说是那小孩儿嚷着要来警察局……” “我看到了。” 赵行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洛鸣山，心脏狂跳。 “等等，你到底几岁？听声音不像十五——” 车辆停下，赵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打开车门，大步向孤儿院门口跑去。 洛鸣山也大声喊了声“阿行哥哥”，朝着赵行扑了过来。 两人瞬间抱了个满怀。 赵行忍不住抱着洛鸣山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洛鸣山眼睛红红的，声音微颤，不自觉地沾着哭腔：“阿行哥哥，你是来偷我的吗？” 赵行把他放到地上，忍不住凑过去蹭了他的鼻尖，笑道：“嗯，哥哥偷你去流浪。” 洛鸣山好开心好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像脊背上生出了翅膀。 孤儿院的老院长非要等警察来了才肯放洛鸣山走，赵行点头同意，可又在借口陪洛鸣山去上厕所的时候故技重施，偷偷带着洛鸣山离开了这里。 赵行给自己和洛鸣山买了身不起眼的卫衣，戴上了大大的兜帽，然后一起溜进车站。 没人会对七岁和五岁的小孩儿产生警惕心，赵行和洛鸣山现在的年龄坐列车甚至都能免票。 赵行和洛鸣山缀在某个粗心大意的成年人身后，跟着他上车又下车，然后又换乘，最后到达了目的地。 ——K市3区。 与监狱集中营K13区不同，K3区只是一个贫穷又遥远的地方，发展程度相当于古地球时代的十八线小县城。 但小县城也有小县城的好，比如说当赵行把现金递给旅店老板说要租一间房的时候，老板直接就把地下室的钥匙给了他们，问都没问一下为什么两个小孩儿会跑来租房子。 小洛鸣山已经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刚坐到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就栽倒在床上，困得睁不开眼。 他抱着赵行的手，闭着眼睛，弯着唇，小声问道：“哥哥，我们是不是以后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啦？” 赵行“嗯”了一声，凑上去抱住他，将额头抵上他的：“洛洛开心吗？” 洛鸣山闭着眼睛笑出声来，白嫩的脸颊都晕染上了绯红：“好开心啊！” 他顿了一下，又语气强烈地表达道：“好开心好开心啊！阿行哥哥，我感觉我好幸福！” 赵行却捏捏他的小脸，轻声问—— “……这么开心，那怎么还不醒呢？” 这个幻境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 洛鸣山没有让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赵行也没有留在监狱，被强行教育一年。 他们离开了监狱，逃离了孤儿院，像两只自由的小鸟一样飞到了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县城。 没有任何人能再阻拦他们在一起。 洛鸣山高兴得连睡着的时候都弯着嘴唇，好像已经了却了所有心愿。 可这个幻境却依旧没有破碎。 幻境不灭，生活就要继续。 来到K3区的第三天，赵行带着洛鸣山走出昏暗偏僻，信号差劲的地下室，将自己的面容清晰暴露在了次地面的街道摄像头下。 赵行手腕上的黑色手环从这一刻开始，红光微闪。 赵行只当没看见。 当天傍晚六点，一批警察破门而入，差点儿惊翻了赵行手里的土豆汤。 而在那些警察身后，则站着面色苍白一脸疲惫的兰妍。 兰妍盯着赵行，又看了眼被他护在身后的洛鸣山，几乎是咬着牙说：“你赢了。” 赵行挺直腰板。 赵行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能彻底脱离赵家。 且不说一对七岁和五岁的小孩儿到底能不能安全地在这地下世界生存下去，光是手腕上可以定位的身份手环就让他无处可逃。 所以他带着洛鸣山逃跑，仅仅是为了和兰妍博弈。 他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了一场孩童式的撒泼和耍赖，逼问兰妍：你到底是想弄丢一个儿子，还是要在家里多添一双筷子？ 现在的兰妍还没有和她的宁宁重逢，而她立足于赵家也需要一个赵行。 因此赵行确信自己会赢。 于是这一回，洛鸣山光明正大地跟着赵行进了赵家。 还好洛鸣山对一切都接受良好。 好像只要和赵行在一起，无论是住在潮湿阴暗的小旅馆，还是前往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他都很喜欢，并对其充满期待。 “阿行哥哥，我这是跟你回家了吗？” “我们不去流浪了吗？” “这回还会有人把我们分开吗？” 赵行耐心地回答了洛鸣山的每一个问题，从始至终都紧紧握着洛鸣山的手。 “啪！” 刚走进赵家，赵行的后脑勺便被一个不大不小的皮球狠狠砸了一下。 赵行转头，只见两个男孩儿站在造价昂贵的地下花园里，其中有一个人的手里牵着一条杜宾犬。 “赵行弟弟，欢迎你回赵家，我是你大哥！”十二岁的少年阳光开朗地朝着赵行挥手。 “快把我们的球扔过来！”另一个小一点的九岁的小孩儿也大喊。 “和哥哥们玩儿去吧。” 兰妍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转身回去休息了。 兰妍一走，那个十二岁的少年瞬间就没了笑脸。 他抓了一颗石头朝着赵行扔去：“喂，聋子吗？让你把球扔过来你听不见？！” 见赵行拉着洛鸣山躲过了石头的攻击，那少年忽然冷笑了一下，松开了拉着杜宾犬的绳子。 “汪！汪汪汪！！！” 那条曾经成为赵行童年噩梦的黑色恶犬再一次朝着赵行冲了过来。 可是这回赵行没跑，而是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拿出了刀。 赵行护在洛鸣山身前，手心却出了汗。 他可以吗？他能行吗？他能在这恶狗扑上来的那一刻刺穿它肚皮吗？他能保护身后的洛鸣山不受一点伤害吗？ 赵行脑子嗡嗡作响，杜宾犬却越跑越近。 可就在这时，赵行发汗的手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 洛鸣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行哥哥，他们是在……欺负你吗？” 洛鸣山声音变得有点奇怪。 好像有点沙哑，又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悲伤。 他的语气和话语又有些耳熟，似曾相识。 赵行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洛鸣山，却看到了一张毫无血色的，盈着泪光的脸。 几乎就在下一秒，杜宾犬喉间发出狂吠，龇牙咧嘴地朝着赵行冲了过来！ “啪！” 整个地下花园的灯光忽然关闭，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可在这绝对的黑暗里，赵行却分明看到洛鸣山的指尖剥离出了一块小小的，透明的，洁白的晶刺，然后那根晶刺直直刺入了黑狗的头颅里！ 杜宾犬乍然停下所有动作。 “去咬你的主人去。” 赵行听到五岁的洛鸣山用一种空灵到近乎诡谲的声音轻声道。 杜宾犬忽然在原地转着圈狂吠了几声，然后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似的朝着那两个男孩儿扑了过去！ “阿行哥哥告诉我，还有谁欺负了你，我要为你报仇。” 在闪烁着微弱的荧光的黑暗里，赵行看见小小的洛鸣山红着眼，睫毛轻颤，仰头朝他甜甜地笑。 赵行忽然就明白洛鸣山为什么还没能从这个幻境里出去了。 “洛鸣山”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在K13区的顶级工厂F区域的小黑屋里，洛鸣山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问赵行：“阿行哥哥，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他对赵行说：“阿行哥哥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要为你报仇。” 赵行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对洛鸣山说—— “那洛洛先杀了自己吧……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我吗？因为我是一个未遂的杀人犯。 “他们都说我七岁的时候就差点杀了人，简直太可怕，太残忍，太邪恶了，所以要教训我，所以要把我关起来，所以要让狗追我。 “洛洛，你说，这是因为谁呢？” …… 从回忆里抽出神来，赵行看向洛鸣山。 洛鸣山身体散发出微弱的荧光，仰头看着赵行笑，可难过得眼睛都快要碎掉了。 赵行忽然心中一颤。 他伸出手紧紧把洛鸣山抱进怀里，可亲吻他脸颊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泡沫。 “没有人会再欺负我了，”他哑声道，“谢谢洛洛保护我。” 第76章 五分钟之后，电力恢复。 然而整个地下花园乱成一团。 造价千万的地下花园被毁于一旦，花园的玻璃都被撞出了个大洞，名贵的花朵几乎全都被踩折了花茎。 12岁的赵扬风倒在玻璃碎片和花丛里，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9岁的赵扬雨半条胳膊都被杜宾犬咬进了嘴里，哭声凄厉。 而赵行和洛鸣山离他们足足有三十米远，洛鸣山似乎因为滥用能力，体力透支，浑身冰凉地晕倒在地，赵行紧紧抱着他。 整个赵家都因此乱作一团，哭泣声，尖叫声，谩骂声，狗吠声交织错杂。 伤人的恶犬被乱棍打死。 赵德生的两个儿子双双被送进医院，赵扬雨甚至险些截肢。 洛鸣山昏了整整三天才醒。 天知道，赵行发现他体温恢复正常，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动的时候，内心有多高兴。 可洛鸣山就是不睁眼。 赵行忍不住伸手捏住洛鸣山的鼻子，笑道：“洛洛怎么还在装睡？” 洛鸣山这才睫毛颤抖地睁开了眼。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眼睛几乎瞬间就红起来了。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洇湿了柔软的枕头。 赵行愣住，然后慌忙去擦他的泪：“洛洛哭什么？” 洛鸣山睁大眼睛看他，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声音很小，浑身都在颤：“……阿行哥哥……哥哥，你不怕我吗？我好像是怪物啊。” 赵行擦拭他眼泪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捧住他的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 “洛洛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哪里像怪物了？” 洛鸣山焦急地说：“哥哥忘了吗？我好像发光了，还……还让大黑狗咬了人！” 赵行：“嘘。” 洛鸣山什么都不明白，但还是慌忙捂住了嘴。 赵行压低声音凑近洛鸣山的耳朵：“我们两个都有超能力这件事不能让别人发现。” 洛鸣山睁大眼：“哥哥也有超能力吗？” 赵行点点头：“哥哥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到很远很远的声音。不过哥哥的超能力要等20岁的时候才能觉醒。” 洛鸣山“哇”地惊叹了一声。 赵行问道：“那哥哥是怪物吗？” 洛鸣山慌忙摇头，可摇头摇到一半却又顿住。 赵行皱眉：“你觉得哥哥是怪物？” 洛鸣山仰头看着赵行，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是怪物，我也是怪物，我们和别人都不一样，那哥哥和我就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一对怪物了。” 他脸颊红扑扑的，满眼都是兴奋：“——我好喜欢这样啊。” 赵行：“……” 好吧好吧。 小怪物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迈。 这逼真的幻境没有任何要打破的征兆。 赵行偶尔也会陷入恍惚，疑惑他们如今所处的空间到底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转眼，时间已过去十年。 兰妍依旧在赵行九岁那年离开，赵扬风那年被狗咬住了腿，从此之后走路便有些跛，赵扬雨则差点儿被狗咬断一条胳膊，如今甚至已经改用左手吃饭。 而十五岁的洛鸣山，则开始漂亮得惊心动魄。 “哥哥在想什么？” 高三的教室里，洛鸣山趴在赵行手边，冰凉光滑的发丝都缠上赵行的手腕。 赵行把手腕从洛鸣山的发丝里抽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些漫不经心地从洛鸣山的头顶滑下，又落在他的下颌，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紧接着，洛鸣山便闭上眼轻蹭一下他的手。 乖巧得像猫咪。 赵行：“在想洛洛怎么这么乖。” 洛鸣山：“嗯？” “是我养得好。”赵行说。 洛鸣山便笑着把脸埋在赵行手心里。 铃声响起，午休时间结束。 赵行站起身，习以为常地拉上洛鸣山的手：“我送你回教室。” 洛鸣山如今上高一，教室位置在三楼。 两人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性格外向的转校生忽然就激动了起来：“操啊，那人是谁？！” “洛鸣山你都不认识？虽然是从初中部刚升上来的，但高中部也没人会不认识吧，毕竟长了那么一张脸，而且和赵哥走得那么近。” “他是转校生啦不认识也很正常。” 转校生：“他、他、他和赵哥关系很好吗？” “洛鸣山算是赵家的半个养子了，他们比亲兄弟还亲，从小和赵哥一起长大的，怎么了？” 转校生难以启齿：“……你们不觉得他们……亲近得有点不太正常吗？” “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他们两个一直都这样啦。” “是啊，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啦，我和他们还是小学同学呢。” “腐眼看人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算什么，我还见他们亲过呢。”纪律委员淡淡道。 欢乐的气息猝然而止。 静得落针可闻。 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笑，并把目光投向纪律委员。 纪律委员：“……小学的时候见的，洛鸣山摔倒了，赵哥亲了他的脸。” 整个班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并重新萦绕起了欢声笑语。 转校生：“……” ……所以其实你们也觉得他们的关系很不正常是吧？ 是吧？是吧？是吧！ 赵行直接把洛鸣山送到了他的位置上。 可刚放开洛鸣山的手准备离开，赵行的脚步就顿在原地。 他忽然把洛鸣山的课桌拉了出来，然后看见了里面堆积如山，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书。 赵行眯起眼。 在所有粉色的，青色的，白色的小清新样式的情书里，有一封黑色的情书，格外引人瞩目。 那封情书看起来厚度略厚，封闭得很严实。 而且看起来脏兮兮的，沾染着不知名的红点子和白点子。 赵行从正在吃烤红薯的后桌同学那里拿走一副一次性手套，戴在手上，然后将那份情书打开了。 照片，文字，网络图片。 只一秒，赵行就觉得脏了眼。 他动作粗暴地将情书重新合住，问洛鸣山：“这里面的东西你看过吗？” 洛鸣山乖乖摇头：“一封都没有。” 赵行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的表情就沉了下来，目光扫过这群刚升上高一的年轻小孩儿，声音冷冽阴沉：“我们洛洛年龄还小，不打算谈恋爱，希望各位相互告知，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些东西出现在他的抽屉里。” 那些小孩儿顿时低下头来，安静如鸡。 赵行看向洛鸣山：“去把你的课桌搬走扔掉，从教务处拿个新的，我去别的地方办点事。” 洛鸣山：“哥哥去哪里？” 赵行看向手中的黑色信封，冷声道：“监控室。” 当天傍晚，高三年级某个练举重的体育特长生被人拖进没有灯也没监控的小房间一顿暴打，到最后，还险些被人用哑铃砸断了下半生的幸福。 没人知道施暴者是谁。 可有传言说，有人亲眼看见，当天上午，那名体育特长生在洛鸣山抽屉里塞了一封黑色的情书。 从此之后，整个C高，没人再敢给洛鸣山塞情书。 赵家。 洛鸣山皱着眉拿着棉签给赵行的手上药，他小声埋怨道：“哥哥打人怎么不知道戴手套？” 赵行忍不住笑着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够了啊，你赵哥没那么娇气。” 洛鸣山垂眸：“可是哥哥不是很怕疼吗？” 他顿了一下，忽然说：“如果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可以让哥哥受到的所有伤都转移到我身上就好了，我不怕疼。” 赵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过了会儿，他伸手弹了一下洛鸣山的额头：“别他妈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就算有也不准用。” 洛鸣山眨眨眼，听话地“哦”了一声。 “可是阿行哥哥，那个人到底在信封里写了什么东西，哥哥要这么生气？”洛鸣山好奇地问道。 赵行：“脏东西，洛洛不用知道。” 晚上，洛鸣山像往常一样洗过澡，穿着睡衣往赵行的房间跑。 赵行却忽然把他拦在门口：“洛洛今年有十五了吧？” “啊？”洛鸣山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赵行目光散漫地游移着，最后定在了洛鸣山身侧的门框上：“十五岁了，是大孩子了，可以一个人睡觉了。” 洛鸣山睁大眼看着赵行，眼睛瞬间就充盈起了水光，看起来伤心得快要哭出来了。 赵行：“……” 赵行：“喂，哭什么？！” 赵行：“行了行了进来吧！但就今天一次，明天一定要自己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行险些把洛鸣山赶出去，洛鸣山今天黏人得很，睡觉的时候紧紧抱着赵行，把赵行勒得喘不过来气。 赵行过了好久才堪堪睡着。 赵行呼吸声渐渐平稳，洛鸣山却一点一点松开了他。 洛鸣山有些困惑地眨眨眼。 他今天其实看见了信封里面的东西。 在赵行将其合上之后。 他的眼睛今天变得好奇怪，竟然穿破了那薄薄的黑色信封，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情书上面的字迹—— “你嘴唇好漂亮，好想亲你，那么红，已经被赵行亲过很多次了吧？好想尝尝看是不是甜的……” 没有哦。 阿行哥哥没有亲过他的嘴唇。 洛鸣山眨眨眼，看着赵行的嘴唇。 阿行哥哥的嘴唇也好漂亮啊。 洛鸣山忽然也有点好奇赵行的嘴唇是不是甜的了。 他闭上眼睛，轻轻凑过去，小心翼翼在赵行嘴唇上亲了一下。 只这一瞬，他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心脏如雷如鼓般狂跳起来。 没尝出来。 洛鸣山大脑空空的，心脏却越跳越快了。 他又凑过去重新尝了一下。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第不知道几次的时候，洛鸣山没再像原本那样快速撤离，而是紧紧贴了上去，无师自通地将舌尖探进去，吸吮他的嘴唇，舔舐他的舌尖，然后紧紧揽住他的腰…… 赵行面无表情地睁开眼。 再装睡下去就不礼貌了。 洛鸣山瞬间僵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阿行哥哥……” 很可怜似的。 好像半夜忽然被人亲得快要窒息死掉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第77章 洛鸣山在这一瞬间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 他觉得自己手脚都凉了起来，浑身上下也因为害怕而轻轻战栗。 阿行哥哥会讨厌他，会觉得他恶心吗？ 洛鸣山虽然从小到大都被赵行保护得很好，但也绝非一窍不通，什么都不懂。 他知道这不正常。 他亦知道赵行从小就不喜欢同性恋。 ——从他们在K13区遇到那个意图猥亵洛鸣山的男罪犯开始。 洛鸣山样貌出色，原本在K13区接触的大多是女囚犯，倒还显现不出来什么。 可随着他来到C市，年龄增大，停留在他身上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多。 小学时，有个男教师企图对洛鸣山进行猥亵，他把洛鸣山骗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准备脱洛鸣山的裤子，说要看他腿上的摔伤。 可他还没碰到洛鸣山的衣角，就被紧随而来的赵行拿刀捅了腰。 赵行一只手捂着洛鸣山的眼，另一只手将一根钢笔扎向男教师的下体。 那一天，整栋楼都听到了那人的凄厉惨叫。 从此赵行一战成名，连家里的两个哥哥都收敛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惹这条疯狗。 ………… 而赵行则在这件事之后揪着洛鸣山的耳朵对他进行了深刻的教育，言语之间不乏对同性恋行为的抨击和谩骂。 他还告诉洛鸣山，以后若有人敢对他不轨，不用顾及什么，直接用超能力将其击晕就好。 不小心弄死了也无所谓。 因为那些意图猥亵他的人都他妈是人渣。 赵行从小到大都对自己那么上心，生怕自己受到猥亵，尤其是来自同性的猥亵。 可自己却在赵行睡着之后对他做了那种事。 洛鸣山简直不敢想象赵行会怎么看自己。 “阿行哥哥……” 洛鸣山瞬间就红了眼，他想说很多话，想道歉，想认错，想承认自己刚刚是鬼迷心窍。 想祈求他的阿行哥哥不要讨厌他。 可赵行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闭上眼：“睡吧。”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洛鸣山愣住。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又悄悄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赵行的腰。 他动作那么轻，好像赵行是什么珍贵的瓷器。 他动作又那么慢，好像只要赵行皱一下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高兴，他就能瞬间撤回。 可赵行没有。 赵行闭着眼，任由他抱着，连呼吸都没乱。 洛鸣山眨眨眼。 又过了几秒，他心跳如擂鼓，试探性地将嘴唇印在赵行唇角，见赵行没推开他，他又轻轻蹭着吻上赵行的唇，探出舌尖轻舔他的唇缝。 赵行这才睁开了眼。 赵行伸出食指点上洛鸣山的额头，将他的脑袋推远了一些，笑骂他：“没完没了了是吧？” 洛鸣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说话。 赵行轻啧一声，熟稔地把洛鸣山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纵容某人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又差点被亲死过去。 赵行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偏过头，把胳膊搭在眼上喘气。 想骂人。 可刚转过头，洛某人就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今天周六，哥哥准备去哪里？” 赵行：“去会所。” 洛鸣山瞬间就失落了起来：“我又不能去吗？” 赵行看他：“想和我一起去？” 洛鸣山点头。 赵行想了想，说：“那就收拾收拾，跟我走。” 原本不带洛鸣山去会所的原因是觉得那里太乱，不适合洛鸣山，会吓到他。 可是再一想，洛鸣山今年都十五了，都他妈学会半夜偷亲人了。 去个会所应该也没什么。 赵行刚把洛鸣山带进包厢，里面群魔乱舞的声音就静了一瞬。 “操，赵行，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的童养媳啊，长成这样，怪不得你他妈来这里都不点人……” 赵行瞥了他一眼，没回他的话，反倒问道：“你确定朱隋会来？” 黄白玉：“会来，会来，你放一百个心吧！” 赵行和洛鸣山落了座，洛鸣山贴在赵行耳边，近得像是要咬上他的耳朵，嗓音带笑，好像很开心似的：“我是哥哥的童养媳吗？” 赵行把他推开了一些：“他们说着玩的。” “为什么要说着玩，我当哥哥的童养媳不好吗？” 赵行：“……” 洛鸣山怎么回事，好像自从昨晚亲了他之后就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乖一点。”赵行拍拍他的脑袋。 洛鸣山立刻乖了起来，他坐直身子，学着其他人的模样，甜甜地笑着给赵行喂水果吃。 赵行和洛鸣山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两个多小时，朱隋还没来。 赵行有点儿不耐烦了，他垂头给自己点了根烟，另一只手揉捏把玩着洛鸣山白皙修长的手，有些心不在焉地同狐朋狗友们闲侃。 赵行原本是没打算和这些狐朋狗友继续接触的。 他现在已经有了洛鸣山，不需要再跟这些人一起瞎胡混着消磨时间。 可直到一个月前，他无意听到一个消息。 朱家那位去年截肢的大公子，忽然多了一双完美无缺的假腿。 不仅如此，有人还听他酒后胡言，说自己去了桃花源，那里好亮啊，都不用开灯。 众人纷纷说他是醉糊涂了。 不开灯怎么亮啊？就连太阳广场里的太阳也得靠电力运行。 朱隋却嗤笑，说那算是个屁的太阳，比真的差远了。 赵行一下子就猜出来，这人去了地面上。 幻境看起来还要持续下去，赵行不想烂在地底下一辈子，他要上去。 可K13区那条路太危险，他这回想换一条。 于是他便开始试图接近朱隋。 “如果从朱隋那里得到途径，哥哥就准备带着我去地面上了吗？”洛鸣山小声问。 赵行却摇了摇头：“不，还要再等三年，至少要等我20岁觉醒了能力再上去。” 虽然现在洛洛的能力已经展现雏形，很厉害了，但赵行也不想拖累他。 洛鸣山又问：“哥哥的能力会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准时觉醒吗？” 赵行：“没那么准时，可能会早一点。” 但能力什么时候会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毕竟洛鸣山觉醒能力的时间和契机就与现实中不同。 洛鸣山：“对了哥哥，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赵行把手放在洛鸣山的后脑勺，语气随意：“你就当我会预知吧。” 洛鸣山一下子就亮了眼：“哇！” 洛鸣山想起了自己突然看见信封里面那些字迹的事，而且今天早上醒来，他忽然发现自己连耳朵都能听得稍远一些了，他高兴地问赵行：“那哥哥的预知能力有没有告诉你，我们长大后会变成能力一样的同类怪物呢？” 赵行：“不会。” 洛鸣山不服气：“就算不是一模一样的，那也是相似的吧，哥哥是不是预知错了？” 赵行觉得好笑：“你气什么？是不是同一种类的有这么重要吗？洛洛也很厉害的。” 洛鸣山：“我有多厉害？” 赵行想了想，说：“洛洛能长到一米八八，轻而易举就能让整个岛屿停电，能毁掉让所有人都害怕的杀人武器，甚至还会一些古老的诅咒和契约，后背上也会长出坚硬至极的漂亮晶翼。” 洛鸣山轻轻皱了皱眉：“没有别的能力了吗？” 赵行笑骂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洛洛怎么这么不知足？嗯？你还想要有多厉害？” 洛鸣山笑了笑，没说话，他歪过头枕着赵行的肩膀。 指腹却轻轻摸过自己的眼皮和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把自己觉醒的这些能力告诉赵行。 洛鸣山出去接电话了。 黄白玉推开大腿上坐着的女孩儿，坐到赵行身旁，笑道：“赵行，没想到你童养媳养得还挺好，而且也挺适应这里环境的，以前怎么不带他出来玩儿？” 赵行把烟灭在烟灰缸里，声音有些散漫：“他太乖了，这里不适合他。” 洛鸣山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洛鸣山。 可他这回却是被赵行亲手养大的，他们几乎一刻都不曾分离。 赵行知道他天真纯净，知道他不谙世事。 赵行知道他能力特殊，也知道他总是习惯性地躲在自己身后。 赵行知道他从内到外都是乖的，从头到脚都是软的。 赵行护着他，就好像护着自己亲手养成的，漂亮至极，娇嫩无比的小玫瑰。 赵行恨不得用玻璃罩罩住他，让他干干净净，不沾一点灰。 赵行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微微勾起了唇角。 嗯，洛洛现在乖成这样。 都是因为他养得好。 屋外忽然传来嘈杂又喧闹的声音。 黄白玉当即就拉着赵行出去看乐子。 赵行和黄白玉出去得晚，到达事发地点的时候，受害者已经像是死猪一样被人拖进了杂货间，赵行只来得及看见一双一晃而过的紫色球鞋。 “卧槽！” 黄白玉却骂了一声脏话，吓得掉了手中的烟：“被打的那个是朱隋，我认出他的限量版球鞋了！” 赵行神色一变，当即就拨开人群挤到杂货间的门口。 惊恐的求饶声传入耳，赵行一脚踹开门。 然后愣住。 灯光昏暗的杂货间里，他苦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等到的朱隋被人按在脏乱的杂物堆里，整个下半身都抖如筛糠，而他身上正压了一个容貌绝艳的少年。 那少年掰开他的嘴，将一根燃烧着的烟摁灭在他的舌头上，然后动作粗暴地将整根烟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凄厉的惨叫声中，少年冷漠又不耐烦地转过身，然后—— “……阿行哥哥。” 洛鸣山慌乱无措地睁大眼。 第78章 赵行很难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 但一回生，二回熟。 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赵行虽不至于淡定从容，但也没像上次一样脸色大变。 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洛鸣山的眼睛看了许久。 直到洛鸣山在他的注视下脸色变得越来越白，赵行才移开视线。 “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行把手中燃到一半的烟摁灭在墙壁上，他走到洛鸣山面前，拉着他冰冷的手，让他在原地转了一圈，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怎么气成这样，还打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在墙角的朱隋身上。 那朱隋已经在洛鸣山停下动作之后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墙角，浑身都怕得颤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赵行皱起眉，想起一种洛鸣山打人的原因，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他猥亵你了？” 朱隋浑身一抖，抬起头来，嘴唇直哆嗦，就差张口喊冤了。 “没……没有。” 洛鸣山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小声说：“阿行哥哥，这个朱隋，他是赵扬风的人，他是故意迟到让哥哥等的，我还听见他和人通话，说待会儿要给哥哥下药，他还说……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没忍住才打了他。”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哥哥，我也是第一次打人，我平常不这样的，我……我只是气昏了头。” 赵行：“……” 我信你个鬼哦。 谁家乖宝宝第一次打人就把燃烧的烟塞人嘴里的？ 只不过……赵扬风？ 赵行皱了皱眉。 赵扬风一直对赵行有敌意，赵行知道。 赵扬风甚至觉得当时那条杜宾犬突然咬主，都是因为赵行来了赵家，给他带来了厄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想法倒也没错。 总而言之，曾经赵扬风对赵行做的事情，在这幻境里，赵扬风几乎也一件不落地又做了一遍。 什么放火烧他，找人打他，把他关地窖或者锁进厕所…… 但因为赵行已经不是从前的赵行，身边又多了个小怪物洛鸣山，赵扬风一回也没得逞过，反倒越挫越勇了。 赵行没想到他竟然能使唤得动朱隋。 赵行原本还想和朱隋搞好关系，从他嘴里得知前往地面上的方法，现在看来，估计这条路行不通。 赵行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走到朱隋面前，踩住他的胸口，问他：“你是怎么到地面上去的？” 朱隋震惊地睁大眼。 果然，在某些时候，暴力还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手段。 半个小时之后，赵行就从朱隋的嘴里撬到了答案——通过地底下的洛家。 离开之前，洛鸣山还特地在他面前使出了能力，差点把朱隋吓疯，他几乎是磕着头在地上承诺，说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发生的事情。 回到家，洛鸣山小心翼翼地问赵行：“……阿行哥哥，是不是我把事情弄得复杂了？” 赵行：“没有，反倒让事情变简单了。先不谈这件事，我们来谈点儿别的。” 赵行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抬头看向洛鸣山，说：“我好像没教过你打架。” 洛鸣山脸色一变，又搬出之前的托词：“我只是气昏了头，也是第一次打——” “不像。”赵行打断他的话，“是不是第一回 打架，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洛鸣山脸色变得白一下，红一下的，低垂的睫毛都不住乱颤，看起来有些慌乱。 赵行看着洛鸣山，有很多话想问。 他想问洛鸣山，第一次打架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打架？ 他想问洛鸣山，过去乖巧的模样都是装的吗？怎么装得这么好？比幻境外装得都好。 他想问洛鸣山，你塞进那人嘴里的烟是从哪儿来的？是你自己抽的吗？你他妈什么时候还学会抽烟了？ 可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洛鸣山就率先开了口。 他上前一步拉住赵行的手，眼睛里闪烁着盈盈泪光：“哥哥是不喜欢我了吗？就因为我打了该打的人？” 赵行：“……” 什么是恶人先告状啊？！ 赵行看着他的眼，忽然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其实，也没必要问。 幻境里相处十年。 洛鸣山在他面前到底是真乖还是装乖，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再说，他不是早就知道洛鸣山是什么德行了吗？ 他不是早就知道真正的洛鸣山只在他面前乖得像只兔子，但只要在别人面前，就会换成另一副凶残又冷漠的模样吗？ 难道进个幻境，他还妄想让洛鸣山性格大变，真的变成了乖兔子不成？ 要是洛鸣山真的变成了个性格乖软，天真无邪的小兔子……那还是他吗？ 赵行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有点无奈地把洛鸣山拉到怀里，擦掉他眼角的泪，轻声哄他：“乖，别哭了，哥哥没怪你。” “以后打人不用再背着哥哥。” 洛鸣山立刻就笑弯了唇。 他眼尾还有些泛红，可眼睛却变得亮晶晶的。 他扑过去抱住赵行的腰，眨眨眼，仰起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赵行的下巴。 但没敢亲他的嘴唇。 赵行忽然就低低地笑了。 他垂下头，把洛鸣山按在沙发上，吻上了他的唇。 这场幻境太久，太长。 而洛洛又太乖，太软。 赵行险些都要忘记了这个人在进入幻境之前是怎样的陌生和强大，是怎样欺骗他和蒙蔽他，是怎样趁他醉酒把他压在身下，还丝毫不顾他意愿地同他结了婚契。 最可气的是，还离不掉。 可现在…… 看着被他从小养到大的洛洛，在他面前一点一点暴露本性。 赵行反而在心里生出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叹息来。 ——这就是洛洛啊。 完完整整的。 他依旧强大，占有欲惊人，在其他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和暴戾，亲密接触时的攻击欲也让人难以招架。 但他却绝不会再让赵行感到陌生和恐惧。 第79章 “阿行哥哥！我还有三天就满十八了！” ——这是洛鸣山早上起来后对赵行说的第一句话。 赵行：“……” 赵行揉揉眼，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你从七天前就开始预告了。” 洛鸣山眼睛亮晶晶的，扑上去抱着赵行，在他脸颊蹭了蹭，语气简直期待得不行：“我还有三天就能和哥哥一起睡了。” 赵行：“……” 赵行眯起眼：“你说的睡，是哪个睡？” 洛鸣山耳朵立刻红了起来。 脸颊也飞快爬上了一抹红晕。 他凑过去在赵行嘴巴上亲了亲，没有开口。 可闪烁着期待和快乐的眼睛已经把什么话都说完了。 赵行：“……” 恋爱脑真他妈可怕。 “阿行哥哥，我已经做好了饭，赶紧起来吃吧！”洛鸣山说完最后一句话，又在赵行嘴巴上亲了亲，这才迈着轻松愉悦的步子转身离开了。 赵行换好衣服，也慢悠悠地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洛鸣山十五岁那年，他们就开始分房睡了。 理由是“洛鸣山年龄太小了，继续睡在一块儿不合适，容易擦枪走火”。 也是从那天起，洛鸣山就开始掰着手指算日子。 现在离他成年，仅剩三天。 赵行一边吃着洛鸣山为他准备的早饭，一边拿着手机查看上面的消息。 赵行皱起了眉。 “怎么了？”洛鸣山问，“洛家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赵行放下手机：“时间提前了，他们明天就准备送人上去。” 洛鸣山愣了一下：“这么快？提前了一个月？” 赵行点点头，心情不太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如果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那么他们去地面上之前，赵行的耳朵和眼睛的能力就已经全部觉醒了。 可现在时间提前了一个月，赵行就只是一个打架厉害些的普通人罢了。 到地面上之后危机四伏，难道要全部倚仗洛鸣山不成？ 这不是吃软饭吗？ 赵行有点儿不开心。 洛鸣山看见了他摸耳朵的动作，问他：“哥哥，你耳朵的能力是不是快要觉醒了？” 赵行点点头：“应该就是这几天。” 他记得他初次察觉到耳朵有异样，好像就是在洛鸣山十八岁生日之后。 算了，也还好。 赵行不再纠结。 至少他去地面上之后还有个耳朵能用。 “希望能提前一点儿。”赵行叹气。 不然总觉得心里没底儿。 当天晚上，洛鸣山破天荒地抱着枕头来到了赵行房里。 “明天晚上就要走了。”洛鸣山语气有些失落，又有点忧心忡忡的，“可是我还有三天才满十八，到地面上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睡在一个房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哥哥，难道我不能预支一下吗？” 赵行：“……” 赵行其实今天晚上也有些忐忑，也想搂着洛洛睡觉。 于是赵行点点头：“可以。” 洛鸣山眼睛立刻就亮了，嘴唇也弯了起来，开心得像是一朵绽放的向日葵。 “但是，”赵行顿了一下，把洛鸣山藏在枕头下面的润滑剂丢进垃圾桶，瞥了他一眼，“只睡觉。” 洛鸣山：“……” 洛鸣山颇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 睡在赵行身边，洛鸣山不自觉有些情动，他黏黏糊糊地抱着人亲了好久，直到把赵行亲得有点不耐烦，拿领带绑了他的嘴，洛鸣山才停下来，有些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洛鸣山又做那个梦了。 自从十五岁那年，知道自己对赵行的心意之后，洛鸣山就经常会做这个梦。 往常这个梦总是朦胧而旖旎的，像是隔了层轻纱薄雾，除了能隐隐约约认出主人公是谁，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这回，梦境却格外清晰，好像什么纱什么雾都被人拨开了。 他看见赵行喝了酒，笑着问他“做不做”，勾人动魄。 他看见赵行哭着骂他，骂的什么忘记了，只记得赵行哭得很好看，声音也好听。 洛鸣山觉得喉咙好干。 卧室里没水，洛鸣山扯掉赵行绑在他嘴上的领带，抬起头，发狠一样去吻赵行的嘴。 他动作有些不能自控的急切和渴望，赵行没一会儿就在睡梦里皱起了眉，伸手就要去推他。 洛鸣山的动作瞬间就轻柔了起来，他将舌头从赵行嘴里退了出来，温柔地舔干他唇角的水渍，然后轻吻他的脸。 赵行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了。 洛鸣山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将额头抵上赵行的额头，然后闭上眼。 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梦。 洛鸣山终于下了定义。 太清晰了，清晰得如同全息影片。 太真实了，真实得仿若身临其境。 洛鸣山甚至能完全掌握“梦”里他的每一分情绪和感知。 他能感知到自己拥抱赵行时的激动与爱意。 亦能感知到自己少了一只眼睛和耳朵。 洛鸣山凑过去，吻了吻赵行的眼，又咬了咬他的耳垂。 ……原来是这样啊。 洛鸣山其实早就对此有些怀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果真如此。 那么那个缠绕他多年的美梦，其实是一个对未来的预知梦吗？洛鸣山心不在焉地想。 但一想到他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么激烈又彻底地占有阿行哥哥，洛鸣山就感觉浑身都烫了起来，连心底都漫出绵密的泡泡。 他紧紧抱着赵行，咧着嘴巴蹭了蹭他的脸，开心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洛鸣山知道，赵行今天因为洛氏动作提前，很不高兴，也在为他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没有准备好感到担忧。 吃饭的时候，赵行还叹气，说希望能力能够早点儿觉醒。 洛鸣山一心想让赵行开心，根本没做犹豫，也没经过任何思考，就直接把耳朵撕了下来…… 洛鸣山愣住。 他看着手里这团如烟似雾般的“耳朵”，忽然有点困惑—— 他是怎么知道这东西可以撕下来的呢？ 他又是怎么会把这件事做得这么熟练的呢？ 以及，他为什么觉得这个举动似曾相识呢？ 耳朵不能在手上保存太长时间，洛鸣山没敢继续多想，就直接把耳朵轻轻附在了赵行耳朵上。 赵行忽然皱着眉翻了个身子，然后挠了挠右耳。 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他在睡梦中也扬起了唇角。 阿行哥哥好像很喜欢呢。 洛鸣山笑着垂下头蹭了蹭赵行的鼻尖，然后又轻轻摘下自己已经成熟了的眼。 可就在洛鸣山把眼睛放到赵行右眼里那一刻，一阵彻骨的疼痛却忽然袭击了他。 洛鸣山眼前一片发黑，险些不可自控地砸在赵行身上，他察觉到体内有什么庞大的力量一下子被抽了出来，让他连骨髓都冒出绵密又令他难以自控的疼痛。 糟糕。 洛鸣山想，他刚刚只想让阿行哥哥开心，太冲动了，忘记考虑后果。 他刚刚应该先只送出耳朵的。 一下子送了阿行哥哥两样能力，他有点承受不住了。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洛鸣山感觉自己的心都快难过得碎掉了。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受伤出事啊？ 他分明还有三天就满十八了。 他沮丧地想。 赵行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同时觉醒能力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赵行先是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才确信自己没在做梦。 他偏过头，喜不自胜地抱住身旁的洛鸣山，想同他分享喜悦：“洛——” 可他话没喊完，就僵住了。 他缓缓垂下头，看着怀里的洛鸣山。 洛鸣山看起来还在睡觉，紧闭着眼，微抿着唇。 可他浑身上下都是凉的，那是一种如石如玉一般的凉，像是在地底下存放了多年，几乎冰手。 他整个身子都是硬的，像是用最昂贵绚烂的晶石和玉块儿雕刻而成，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皮肤几乎反着光。 赵行耳朵一片嗡鸣，只这一瞬，巨大的恐惧感如同海水般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堵住他的口，淹没他的鼻，几乎要叫他溺毙。 赵行晃了晃洛鸣山，连声音都在颤，很快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洛洛？洛洛你怎么了？洛洛……洛鸣山！洛鸣山你不能这样，你他妈给我醒过来！这他妈是个幻境！你不能，你不能在幻境里也——”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看见洛鸣山的睫毛颤了颤。 洛鸣山睁开了眼。 赵行心脏在瞬间回落，他这一刻才发现，他竟然手脚发软，他在床上跪着都险些跌倒，有些支撑不住身体。 他忽然死死抓住洛鸣山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幻境？”洛鸣山却神色茫然地问，“这里是个幻境吗？” 赵行愣住，连心脏都重重一跳。 洛鸣山睫毛眨了眨，慢吞吞地开口：“……这个世界真的好奇怪，我刚刚以为自己会昏睡过去，可是……可是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有事，我还要陪哥哥到地面上去，我还有重要的心愿没有完成。然后我真的就清醒过来了。” 洛鸣山问：“这个世界是假的吗，哥哥？” 洛鸣山忽然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旖旎的“预知梦”，他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那个梦真的是预知梦吗？ 如果那真的是预知梦，难道意味着他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带着半强迫性质地将哥哥压在身下吗？ 哦，对了，梦里他还很蠢，连润滑都不知道要用。 可如果那不是预知梦，那又是什么呢？ 洛鸣山忽然又想起了赵行曾经在年幼时告诉自己，他拥有“预知”的能力。 哥哥真的也拥有预知的能力吗？ 可他昨天晚上给哥哥安耳朵的时候，分明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能力的波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而且…… 他摘下耳朵时，那种熟练至极，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与此同时，一道记忆深处的疼痛忽然劈入他的脑海，让他从心脏处开始发麻，整个人产生一种濒死般，连挣扎都无力的痛。 洛鸣山慌慌张张地仰起头：“哥哥，这是个幻境对吗？在幻境之外，我们也是相识相爱的，对吗？”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看着赵行的眼，几乎连声音都在颤：“我……我在幻境外面，是死了吗？” 洛鸣山的话霹雳一样砸了下来。 赵行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暴跳如雷：“谁他妈说你死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他妈是地灵，别人都说你那么厉害，还有人说你不死不灭，那个针剂也只打了五分之四，还有一点儿没打完，你他妈怎么可能会死？！” 洛鸣山嘴唇颤了颤，没说话。 原来他在外面真的是快死了。 赵行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 他有些颤抖地拉上洛鸣山的手：“洛洛乖，别他妈胡思乱想了，你不会死的，你在幻境外面不会死，在幻境里面也不会死，无论在哪，我们都会过得好好的。” “那我们出去吧。”洛鸣山忽然说，“既然我们在哪里都能过得好好的，我想出去。” 赵行怔住，扯了一下嘴角：“……哪儿那么容易出去？这儿是很高级的幻境，我十三年前刚进来就知道这里是幻境了，却依旧出不去，你以为你现在知道它是幻境之后，你就能出去了吗？” 赵行顿了一下，摸了摸洛鸣山的头，声音又变得温和下来：“乖，别想太多，我们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不好吗？该出去的时候自然能出去的。” 洛鸣山却忽然偏头看向卧室的门，声音很轻，轻得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现在就可以出去的，哥哥，我察觉到了……” 他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在地毯上，一步一步朝着卧室的门走过去，伸手就去开门。 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门外洋洋洒洒落下，几乎要晃瞎人的眼，那是地底下从未出现的耀眼光芒。 洛鸣山几乎忍不住屏住呼吸。 “砰！” 可房间的门却忽然又被人大力关住。 洛鸣山转头去看，只见赵行站在他身后用力推上门。 他伸出手掌用力按上门板，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腹用力到泛白，脸色也难看至极。 洛鸣山：“我们不出去吗哥哥？出去之后就能离开幻境了。” 赵行没说话。 洛鸣山垂眸，再一次去握门把手。 可他刚伸出手，手腕就被赵行一把攥住了。 赵行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出瘀青，咬牙看他，说：“不准！” 洛鸣山沉默。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开口—— “哥哥不是说我没有死吗？哥哥不是说我在幻境外也过得很好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他看着赵行，漂亮的眼睛里溢出浓烈的悲伤：“哥哥，我到底怎么了？” 洛鸣山怎么了？ 赵行也不知道。 兰妍的幻境珠扔得太快，赵行甚至没来得及仔仔细细看清洛鸣山的脸。 他只记得洛鸣山牵上他的手时，手心的温度冷如寒冰。 他只知道自己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看见洛鸣山连头发丝都变成了透明的，整个人从头到脚，寸寸成晶。 他只知道自己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一尊石像摔倒在地。 那么清脆响亮，又那么震耳欲聋。 如大厦倾毁。 洛鸣山红着眼眶看着他，忽然开口。 “阿行哥哥，你说你刚进来就知道这里是幻境了，而我却被这幻境迷惑了十三年。” 他顿了一下，轻声问。 “可被困在幻境里十三年都没能走出来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第80章 赵行脸色一点点变得灰白起来，连嘴唇都在颤。 可他依旧一只手紧紧按着门，一只手紧紧握着洛鸣山的手腕，像是一个忠实的守门人，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洛鸣山走出去。 于是洛鸣山就不出去了。 他挣开赵行的遏制，手也从门把手上面拿了下来。 然后凑过去，轻轻抱住了赵行。 “阿行哥哥，其实我也不想出去。”他的脸颊在赵行脖颈上蹭了蹭，小声抱怨道，“我明明还有两天就满十八了，我哪儿也不想去。” 赵行扯了一下嘴角，但没笑出来。 他垂下头，紧紧地，用双手抱住洛鸣山。 可是不出去又能怎么样呢？ 赵行用他新觉醒的眼睛去看，用他新觉醒的耳朵去听，却见卧室门外的世界已经变得白茫茫静悄悄一片了。 再看别处。 隔壁的赵扬风已经打好领结准备上班，看起来还算正常。 可远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家的小狗却已经像是玩具一样张着嘴巴不动弹了。 这个幻境一共有两个主人，可现在两个主人都清清楚楚地明白过来这是个幻境，并知道了自己为何被困在这里，那这个幻境又该怎样维持下去呢？ 它马上就要坍塌了。 可即便如此，赵行和洛鸣山还是退回了远离幻境之门的床上，好像这里变成了他们的安全基地。 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幻境正在崩塌，因此没人再说话。 是洛鸣山先打破的静寂。 “阿行哥哥，”洛鸣山忽然挠了挠赵行的手心，“我们睡觉吧。” 赵行：“？” 洛鸣山转过身子，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小盒子。 然后打开。 赵行看见了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各品类和牌子的计生用品。 赵行：“……” 赵行面无表情地看向洛鸣山：“……你脑子里就这些东西是不是？” 洛鸣山低头抠了抠床单，表情有点迷茫，可眼眶却红得像兔子一样了：“可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做什么。” 他说：“我明明还有两天就满十八了，我明明马上就能和哥哥一起到地面上去，和哥哥开启新的生活了。我昨天躺在床上和哥哥接吻的时候还开心地想，这世界怎么美得像一场梦啊……结果今天就知道原来这世界真的是一场梦。” 他顿了一下，垂下头，有点沮丧：“而且这场梦还快要碎掉了，甚至都等不到我满十八。” 赵行：“……” 洛鸣山已经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提到了三次“满十八”了，看起来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赵行抬起洛鸣山的脸，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和变粉了的鼻尖，心想，洛洛怎么这么可爱。 赵行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洛鸣山的嘴唇。 洛鸣山睁圆眼睛看着赵行，浓密漆黑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一滴泪。 赵行笑着用指腹揩去他的泪，然后第二次吻上他。 洛鸣山明白了赵行的意思，可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弄湿了两个人的脸颊，他紧紧抱住赵行，把他扑倒在床上，拼尽全力去亲吻他。 赵行闭上眼。 他想，在幻境崩塌的前夕和爱人做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事，好像也不错。 可事情却总是让人不如愿。 就好像每次做梦，都吃不到那块儿最想吃的小蛋糕一样。 这个维持了十多年的幻境也倒塌在洛鸣山得到赵行之前。 耳朵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是地震。 世界开始消散融化，变成一片白。 卧室的门无人触碰，就已经擅自打开。 那幻境之门等不到走出去的人，竟架着门框向两人袭来，好像誓死也要让两人滚出这幻境。 赵行拉着洛鸣山开始奔跑。 他们赤脚奔跑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无边无际的世界里，前方没有尽头，身后没有退路。 幻境之门一点一点变大，飞速在他们身后追赶，它带着白茫茫一片的圣光，如洪水一般袭来，速度越来越快。 在幻境之门即将要将他们吞没之时，洛鸣山停止了奔跑。 他抱住赵行，轻轻吻上了他。 他满脸的泪把赵行的脸颊都蹭得湿漉漉的。 “我真的好爱你啊，哥哥。” 他难过地说。 “好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赵行闭上眼睛，伸手去回抱他。 却只触到一手空。 赵行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刻也突然空了。 甚至撕扯着疼了起来，像是灌进了风。 白光尽散的时候，赵行睁开了眼。 他看见自己躺在祝安医院的单人间，身旁坐着一个温柔可亲的高级机器人。 “您醒了。”机器人给他递上一杯水，“您昏迷了三天，原因是陷入了蓝星人的高级幻境里，现在身体指标正常，费用已经交清，即刻可以出院。” 赵行没有接它的水，他拔掉手腕上滞留的营养针，哑着嗓子问：“洛鸣山呢？” 机器人头顶的白光闪烁了一下，好像陷入了思考，然后它说：“小意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呢，您能换个问题吗？” 这里就是祝安医院，赵行和洛鸣山出事的那个手术室就在楼上。 赵行拿起自己那条放了武器的腰带，就转身上了楼。 他很快就抵达了那个手术室。 里面的所有血迹都被清理干净，绑在手术台上面的手铐也消失无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您是想了解您被绑架的详情吗？”小意跟了上来，“三天前您被不知名人士绑架，并在手术室里陷入了昏迷，可在场的绑匪全部都已经死掉，警察也匆匆结案，但这件事仍有疑点，建议您自行寻找律师，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赵行：“当时昏倒的人只有我一个吗？” 小意：“是的，只有您一个。但当时死在原地的绑匪却有很多，而且身受枪伤，无法确定身份信息。您是想寻找证人吗？那恐怕有些困难，因为当天本院的监控信息已经全部损毁。” 谁他妈想寻找证人？ 他只想寻找洛鸣山。 洛鸣山就算真变成石像了，也该给他留下点儿石头渣吧？ 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赵行举着手电筒在这手术室里几乎找红了眼，却一无所获。 “赵行。” 一个苍老又空灵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赵行转身去瞧，看见门外站着个白胡子长袍老头儿。 那老头冷眼看他，眼神毫不掩饰厌恶，就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讨厌的动物。 赵行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激光枪。 老头冷冰冰地说：“跟我走。” 没有人会跟着这么一个莫名其妙，身份不明，还态度讨厌的老头儿离开。 赵行也是。 他甚至眯着眼开始拔枪：“你是谁？” 老头：“地灵族的二长老。” 赵行愣住。 三秒之后，他把枪收了回去，主动上前，态度变得恭敬起来，声音却有点颤：“您好，请问是你们把洛鸣山带走了是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老头瞥了他一眼：“你不怕我是骗子？把你骗回去，割耳挖眼？” 赵行：“我曾听说各位长老对我意见很大，看起来和您态度相符……我更想知道洛鸣山怎么样。他受伤很严重吗？是，是……” 赵行嘴唇颤了颤，没说完。 二长老冷哼一声：“死不了。” 赵行猛然松了一口气。 虽然二长老说死不了，但看他的语气和态度，洛鸣山非但死不了，还很有的救。 二长老没有带赵行离开这所医院，只是和他一起去了医院后面空旷无人的小树林。 他拿起一根长长的拐杖，在地上画出了奇怪的圆形符号，然后让赵行和他一起走进去。 赵行两只脚刚踏进去就感觉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拉扯着他，将他拽入了地底。 赵行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失重感。 再睁眼，他已经出现在了一个洞穴里。 这是地下的洞穴，没有点燃任何灯火，却一点也不暗。 因为他身旁的那个二长老浑身上下都发出了光。 他的光芒很亮，能够照清身周三米的道路，赵行离他有点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冰凉的温度。 赵行忍不住想到了洛鸣山。 二长老不愿意和赵行多说话，只是一个人在前面走，赵行在后面跟着。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来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一共有八个长老，每个人都发着光。 但是光的明暗程度也各有不同，最亮的那位，光芒盛到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脸庞。 看见赵行出现，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他，眼里是一模一样毫不掩饰的嫌弃。 其中还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赵行甚至没用有超能力的耳朵去听，都听到其中一人用嫌弃的声音小声说——“他甚至连孩子都不能生。” “洛鸣山呢？”赵行问。 “你应该喊他王。”其中有一个长老提醒道，“洛鸣山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 赵行：“他在哪儿？” “十一，你带他去。”二长老对墙角那个穿绿色袍子的长老说。 十一长老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这个长老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龄很小，能力似乎也比较一般，身上的光芒较为暗淡。 只能照亮身周一米左右的路。 他就是刚刚说赵行“连孩子都不能生”的人。 “跟我来。” 十一长老推开一扇石门，然后引着赵行走进长长的走廊。 “我们都很讨厌你。”十一长老忽然说，“我们的王生出来的时候那么小，那么明亮，那么可爱，却因为你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赵行哑声道：“我知道。” 如果他有个女儿，又乖又漂亮，被他当个宝贝儿似的养大，长大后却为了个男人要死不活，赵行也一定忍不住想把那个男人踹死。 不对，洛鸣山和他都不能生小孩儿，这个例子不恰当。 洛鸣山也算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如果洛鸣山以后为别的男人—— 赵行停止了想象。 因为还没细想，他就开始暴躁了。 “你不知道。”十一长老停下步子，看着赵行，忍不住抱怨，“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很大，很大的房间。 这里面没有点起一盏灯，也没有燃起一根蜡烛。 却辉煌灿烂，亮如白昼。 这里的墙壁和土地都如白玉一般，发着淡淡的荧光。 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台。 高台上却立了一尊不会发光的水晶像。 那水晶像简直漂亮极了，线条流畅顺滑，质地晶莹剔透，柔顺的长发，美丽的脸，几乎是上帝最完美无缺的艺术品。 说是“几乎”。 是因为他只有一只耳朵。 和一只眼。 第81章 赵行脑袋里“嗡”的一声就炸了。 他死死盯着水晶像上残缺的右耳和右眼，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像火烧一样疼了起来。 那团火烧完他的眼睛和耳朵又去燃烧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烧得黑乎乎一片。 心里发堵，连呼吸都费力。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那么蠢？ 连眼睛和耳朵都要给别人。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那么笨？ 连拿了别人的耳朵和眼睛都不知道。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远处的声音，似乎是离开地下的那天。 在这之前，洛鸣山生日，他却对洛鸣山说尽了恶言恶语。 他说“洛洛先杀了自己吧”，他说“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也是垃圾的一部分吗”，他说，你要敢跟我到地面上，我就第一个弄死你。 可是第二天，他就得到了超强的听力。 然后呢？ 然后洛鸣山的身体忽然变得虚弱无比，被最低级的电流击晕，身体时冷时热，昏迷不醒。 赵行抛下他离去。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远处的事物，似乎是离开小岛的那天。在那天前他发现洛鸣山是D066，想作践他不成，又随口敷衍他的关怀。 他说“真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太弱，出了岛没办法好好保护洛洛”，D066让他别担心，说他一定会越来越强大的。 于是第二天，他就得到了超强的视力。 然后呢？ 然后洛鸣山身体再次变得虚弱，被他亲手送过去的毒花干扰，被他背叛辱骂，最后被他用亲手赠送的X01捅入心口。 他想起洛鸣山被他刺伤时那张灰白又死寂的脸，他想起那捧被鲜血染红了的花。 赵行觉得那把曾经穿过洛鸣山胸口的X01，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反过来扎入他自己的胸口，那疼痛进入他的骨髓，让他浑身都疼了起来，连指尖都在颤。 他偏过头，任由眼泪滑过酸涩不已的鼻尖。 他是耳聋眼瞎的蠢货，他是糟践人心的混蛋。 而洛鸣山呢？ 洛鸣山在自己要抛弃他的时候给自己耳朵，又在自己背叛他之前给了他的眼。 洛鸣山希望他开心，又希望他强大。 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能力都送给他。 即便在那场刚刚结束的幻境里，一无所知的洛鸣山竟然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他再次将眼睛和耳朵给了自己，然后在幻境里遭受重伤，最终导致幻境崩塌。 洛鸣山还有什么没给他的呢？ 一副身躯，满腔爱意。 洛鸣山连命都给他了。 洛洛啊洛洛。 ……世界上最傻的笨蛋。 赵行低下头抹了把脸，哑声问旁边的十一长老：“眼睛和耳朵要怎么取下来？我不太会。” 十一长老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 赵行低头轻笑：“不然呢？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讨厌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对改善洛鸣山现在的状况有用，怎么会把我从地面上接下来？还特地带我来见他。” 而且之前见到二长老时，那老头儿还说了一句话：“你不怕我是骗子？把你骗回去，割耳挖眼？” 他本以为这只是句玩笑，没想到竟是真的。 赵行忽然又想起一件旧事，他开口道：“之前树灵和羽利斯合伙来诈骗我的耳朵，恐怕也是你们的手笔吧？” “哼！”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 赵行转头去看，这才发现洛鸣山的水晶像后竟然盘腿坐了一个人，只是之前他的注意力全被洛鸣山的水晶像吸引了，根本没有看到。 而且不知道他刚刚做过什么，身上的光芒也很黯淡，看起来像是快要力竭了。 现在这个人站起来朝着赵行走过来，冷笑道：“什么诈骗？我只是拜托那只鸟拿回我们地灵之王的东西罢了。” 原来这位就是当时与羽利斯接触的大长老。 赵行并没有与他计较那场诈骗，只是问道：“把眼睛和耳朵还给他，洛鸣山就能醒过来吗？” 大长老：“没那么简单，但会容易些。” 赵行松了一口气，又问：“那要把那名树灵再叫过来吗？” 大长老：“不用，你过来就行。” 赵行走到他面前，然后站定。 他不知道大长老会先摘他的眼睛还是先摘他的耳，所以，他也没闭眼。 大长老手指悬停在他的右眼前方，然后顿住。 他眯起眼：“你舍得？这两项能力对你这个普通人类来说可是很难得的。” 赵行：“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有什么资格谈论舍不舍得？” 他顿了一下，垂眸轻声道：“况且，不会有什么东西比洛洛更难得了。” 大长老又哼了一声。 语气很是不屑，可下手动作却轻了些。 那团白色的光雾从右眼里被拽出来的时候，赵行没有任何痛感，只觉得心口骤然空荡了一片。 他混混沌沌的，身形也有些摇晃了。 就在这时，大长老也趁机摘下了他的耳。 空荡的感觉骤然成倍增加，赵行终于清晰感觉到有一种庞大的力量从他体内被乍然吸出，像是被龙卷风搅毁了心脏。 他眼前瞬间变成黑乎乎一片，猛然栽倒下去，晕倒在原地。 赵行醒来的时候，看见了白茫茫的天花板。 依旧是熟悉的医院，熟悉的房间。 熟悉的机器人站在床边，开口告诉他，他被医生发现晕倒在医院后面的小树林，还问他要不要办理出院。 赵行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耳和右眼，倒是没什么痛感，只是有点儿凉，最重要的是，他的视力和听力已经全部回归到了正常值，不会再出现任何异样。 看来大长老已经成功拿走了属于洛鸣山的眼睛和耳朵。 所以见他没用，就把他扔出来了吗？ 赵行低头苦笑了一下—— 好歹让他看见洛鸣山现在是什么状态再让他离开啊。 找回眼睛和耳朵的洛鸣山是什么样的呢？ 能说话吗？有意识了吗？那尊暗淡的水晶像开始发光了吗？ 赵行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洛鸣山什么时候能醒来，他们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变成晶石的洛鸣山要恢复多久呢？ 如果他要沉睡十年八年可怎么办啊。 赵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却察觉到心口在一点一点泛着疼。 很轻微的样子，但又真的疼，好像有一只蚂蚁在轻微啃噬着他的心脏。 赵行下意识地捶了捶胸口。 “您心脏不舒服吗？要为您做一个心电图吗？”机器人温柔开口。 “不用，我只是有点难受——”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他皱起眉，开口：“给我检查一下心脏，要最细致的那种。” 一个小时后，医生将化验单递给赵行，看着他的表情，困惑地皱起了眉。 这人好奇怪。 心脏没有任何病变，却能持续地察觉到疼痛。 而且不是心理上的疼痛，是生理方面的疼痛。 这病症这么奇怪，一般人都会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可这男人一拿到化验单就开心地咧着嘴笑了起来。 只有赵行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开心。 是婚契，是洛鸣山。 他心脏处所察觉的疼痛是因为洛鸣山正在好转——作为一尊水晶像，他已经初步拥有痛感了。 那离洛鸣山醒来还会远吗？ 赵行小心翼翼地把化验单收起来，唇角几乎要咧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可赵行打开腰带，刚准备把化验单放进去，指尖便触碰到了一个陌生的物件。 赵行把这东西拿出来，看清它之后，顿时就怔住了。 这是一块熟悉的铁疙瘩。 赵行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X01，赵行曾给它取名叫“傻狗”，赵行也曾经用它穿透了洛鸣山的胸口，最后将它变成手铐锁住了洛鸣山的双手。 它现在已经变回了那块丑陋的铁疙瘩，可身上却仍旧残留着一些血迹，不知道是不是把它变成原样的人，刻意没有擦去。 但这铁疙瘩身后还贴了一卷纸条儿，赵行打开，这是一封短短的信。 上面只有三行字。 “护身咒已消，婚契未解，王醒来之前，你不要受伤。 “这是在他住所内的礼物盒儿里找到的，听说他很想将这个武器重新送给你，现在你拿着，可自保。” 最后一行字，要离得稍远一些。 却加粗加大了—— “如遇意外，也可自裁。” 赵行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婚契的一项作用是“伤你所伤，痛你所痛”，但有一项附加条件，那就是所有的伤痛必须由第三方施加才有效。 如果是自残，则不算入其中。 也就是说如果赵行可以在遭受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之前举刀自杀，那么洛鸣山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好聪明。 赵行忍不住赞叹。 赵行叫了声“傻狗”，唤醒X01，然后将它变成了一个手环，小心翼翼，珍之重之地将它戴在了手腕上。 当然，如非遇到必要的情况，他是绝不可能自裁的。 他的命很珍贵。 而且，他还要长长久久，永远永远和洛洛在一起呢。 一个熟悉的名字忽然被赵行下意识捕捉到，打断了赵行的思绪。 赵行抬头去看。 然后在医院大厅的电视机里看见了熟悉的脸。 兰妍。 财经频道这期节目的主人公，是兰妍那名了不起的丈夫杜璋擎。 主播描述了杜先生的成功之路后，又开始展示他幸福又美满的生活。 画面里，他们一家三口正在野餐，笑声连连。 蓝天，白云，绿地。 兰妍眉眼柔和，笑容温婉。 赵行眯起眼。 怎么能这么开心啊，我的洛洛还在受苦呢。 一个月后。 杜钰宁的十八岁成人礼。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草坪上的喷泉齐齐绽放，为这酷暑时节带来一丝凉意和舒爽。 杜钰宁切完蛋糕后，就来到了钢琴前。 他穿着漂亮的复古燕尾服，指尖与琴键间流淌出优美的音符。 他的父亲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香槟与身边的生意伙伴交谈。 他的母亲微笑着注视他，模样得体而又优雅。 整个赛迭尔市的名流都聚集于此，觥筹交错间，所有人都欢声笑语地谈论了起来。 杜钰宁也被这快乐的气氛感染，眼睛越来越亮，脸颊越来越红，指尖流淌出的音乐也越来越高昂欢乐，像是幸福又快乐的小黄鹂鸟。 赵行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场。 他拿起邀请函递过去，步履稳健地走向宴会厅中央。 他身材挺拔，容貌英俊，又曾经在网络上红极一时，顿时就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而视。 杜钰宁也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却因为弹琴不能离开座位，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弹琴速度。 可赵行却没有看任何人。 他一步一步朝着脸色灰白的兰妍走过去。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里，在琴音将歇的背景中。 他笑着喊—— “妈妈，好久不见。” 第82章 流畅的琴音猛然错了一个音符，然后突兀地停了下来。 杜钰宁转头看向赵行和兰妍，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他们身旁那些交谈的宾客顿时也安静下来。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寂。 赵行看着兰妍拿着香槟的，微颤的手，微微垂下眸。 赵行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相反，他睚眦必报，不念旧情，只记旧仇。 赵行上高中时有个朋友，虽说没能为对方挡过刀拼过命，但也会在被混混围堵时让对方先跑，可当他知道这朋友成了赵扬风的走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群混混把这朋友按在地上打。 朋友一边疼得号啕大哭，一边破口大骂：“我妈病了，我需要钱……赵行，你真他妈不是人！我们原来也有很好的时候，不是吗？！对，我是收了你哥的钱，但我原来也是真把你当朋友，收他钱的时候，我犹豫纠结了三个月，你呢？你叫这些人打我的时候，你他妈有一点儿犹豫吗？！” 没有。 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赵行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他们曾经一起抽过烟，一起喝过酒，一起勾肩搭背说对方是自己一辈子的兄弟好友，赵行甚至还尽心尽力帮他出谋划策追到了女朋友。 可得知这人背叛了自己时，往日种种皆随风散去，像褪了色的老照片一样模糊不清。 赵行从不念旧情。 想起两个人曾经有过那么要好的时刻，他甚至会直犯恶心。 于是他挥散混混，自己拿着棍子上了手。 遭遇旧友背叛，他能瞬间在脑子里删除过去的交情，提着棍子就亲自动手。 误以为被洛鸣山作践戏弄，他也能瞬间撤回满腔柔情，毫不犹豫就将利器刺入他胸口。 兰妍本该有所不同。 那毕竟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 得知要杀他的人是兰妍时，他确实有一瞬的心如死灰。 可护身咒和婚契的存在又让他彻底清醒。 从他豁然清醒，奋力挣扎的那一刻开始，兰妍就变得和曾经那个朋友没什么不同了。 往日温情被尽数抹去。 即便回忆过去，赵行心中也不会再泛起一丁点儿涟漪。 那不再是他的母亲。 而是险些害他爱人丧命的新仇人。 过去一个月，赵行总是想着该怎么报复她。 杀了她不太可能。 这里已经不是杀人无罪的小岛，而且即便没有了母子情，赵行也不想担一个弑母的罪名。 但她不是最在意她的家庭，最想保护她的宁宁吗？ 那如果她的家庭分崩离析，她的宁宁对她冷漠厌弃，她应该会生不如死吧？ 赵行当然是被赶了出来。 但被赶出来之前，杜钰宁的生日宴也乱作一团。 先是兰妍不小心摔碎了酒杯。 然后那个弹钢琴的小王子红着眼跑过来，问赵行和兰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杜璋擎出了场。 他铁青着一张脸把这件事定性为赵行闹事，然后派保镖把赵行赶了出去。 变成飞镖的X01轻而易举地将那些保镖手中的电击棒削掉了个尖儿，把那些保镖惊得连动都不敢再动。 赵行则深得洛鸣山精髓，只红着眼留下一句“对不起妈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新生活了”就垂下头黯然退场。 只留下身后惊疑一片。 安然无恙出了杜家，赵行才重新勾起唇角。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终端嘀嘀嗒嗒响了起来，发信人只有一个——杜钰宁。 赵行是在半个月前才加上的杜钰宁好友。 在此之前，他为了和杜钰宁接触，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杜钰宁虽然喜欢看拳赛，可大多时候是和兰妍一同前往，赵行等了好久才等到他独自出行。 幸好杜钰宁对赵行有粉丝滤镜，赵行与他“偶遇”之后攀谈了一阵，就轻而易举加上了他的好友。 后来，赵行又约他出来玩了几次，还教他打过几次拳击，成功和他交上“秘密好友”，才从他手上得到了成人礼的邀请函。 而现在，这位原来言辞亲密，总是喊他“赵哥赵哥”的小少年，却一条接一条地发来质问的短信。 “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吗？” “你真的是我妈妈的小孩儿吗？” “我爸爸妈妈说你是在骗我，是在故意毁我的生日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赵行轻啧一声，拿着终端回道：“我真的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和你去做亲缘鉴定。对不起，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短信里回着对不起，赵行心里却没一点儿歉意。 诚然，杜钰宁没做错什么。 可兰妍却是因为他才对自己起了杀心。 从这一方面来说，杜钰宁存在的本身就是原罪。 赵行又想起了那管蓝色的药剂。 那药剂被留在现场，后来被警察搜寻到。 赵行去查过档案，发现那管药剂一共有5ml，但只需要3ml就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类当场死亡。 兰妍却让人往赵行的体内打入了4ml。 而那致死量的药剂也在瞬间激发了赵行体内的护身咒。 如果不是因为洛鸣山是地灵王族，体质特殊，恐怕早已替他一命呜呼。 终端又响了起来，赵行以为又是杜钰宁，可没想到，发短信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阿行，明天下午五点，黎明会所1045包厢，可以和妈妈见一面吗？妈妈有话要对你说。” 兰妍？ 赵行挑挑眉。 他指尖在对话框上悬停了数秒，然后回道：“可以。” 紧接着，他将这个短信界面截图，发给杜钰宁。 别的话一句也没说。 和杜钰宁的对话框上方不断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赵行等了两秒没等到消息，就直接关闭了终端，转身往公寓走。 他脚步轻快，心情颇好。 赵行现在住的公寓就是之前他租的那个两室一厅的，位置挺好，房间也漂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来计划是两个人住，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略有些空荡。 踏上回公寓的电梯，按下楼层键，赵行忽然脸色一变。 他低下头，捂住心口，几乎是有些惊慌失措地去感知心脏处的疼痛。 过去一个月，他的心口处无时无刻不存在着那种轻微而绵长的痛感，他几乎都已经熟悉了，他甚至觉得这道疼痛就是连接他和洛鸣山的线。 可刚刚有那么一瞬，这股疼痛竟然消失无影了。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心口处才重新疼了起来。 赵行扶着墙站起来，走出电梯。 可心情却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一个月绵长又持续的痛感，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不见呢？洛鸣山的状况是有什么改变了吗？ 是状态更好了吗……还是更糟糕了？ 赵行心绪混乱地往自己的房间走，他脑子很乱，步子也慢，房卡拿了半天都没拿出来，好不容易打开了门，身后的电梯却再次打开，一个人步履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先生！”那人喊。 赵行转身去看。 来人是一个模样端正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手里提了一个公文包，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他快速朝着赵行走来，将一张名片递到赵行面前：“您好，赵先生，我是洛氏集团的律师张科，我受到了洛鸣山先生的委托，来和您协商一下关于离婚协议的事——” 赵行心脏猛然一跳，慌里慌张地问道：“洛鸣山的委托？他醒来了？他什么时候醒来的？现在状况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跟你联系的？你见到他本人了吗？他醒了为什么和你联系不和我联系？” 赵行问题太多，张律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我没有见到洛先生本人，他是在一个小时前通过——” “等会儿。” 赵行再一次没礼貌地打断他。 他眯起眼，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你之前说的什么来着……离婚？” 第83章 张科是一名专业的离婚律师。 显然，他处理过很多“被离婚”的案件，动作很快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他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一边微笑着说：“是的，洛先生在一个小时前通过电话委托我为他办理离婚手续。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离婚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与其纠缠不休，不如先看一下离婚协议，值得一提的是，洛先生分给您的财产十分优渥，不过由于地灵婚契的解除方法较为复杂，您还需要跟我去趟外地。” 赵行听到他说完第一句话之后就拿出终端，从里面翻出了洛鸣山的电话号码，指给张律师看：“他是用这个号跟你联系的？” 张律师：“是的。” 赵行立刻就将电话打了出去。 无人接听。 赵行皱起眉一遍一遍地拨打，表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烦躁起来。 他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询问张律师：“他和你联系的时候说了什么？原话给我复述一遍。” 张律师面带微笑：“很抱歉，这是客户的隐私，我不能——” “砰！” 赵行一把拽着律师的领子把他拉进屋，然后摔上门。 冰冷的枪口抵上腹部，赵行眼底情绪暴戾：“说。” 律师手中的文件哗啦啦掉了一地，惊恐地举起双手。 他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他往日里接触的那些柔弱可怜的主妇，而是在小岛上杀过人的F101。 “我……我说！” 赵行松开他，也把那把连保险栓都没开的枪收了起来：“别着急，慢慢说，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复述，半个字都不能错。” 张律师：“有、有录音……可以吗？” 赵行：“那最好。” 在赵行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张律师抹了把脸上的汗，颤颤巍巍地打开终端上面的录音文件。 赵行一把夺了过去，将声音放到最大。 里面果然传来了洛鸣山的声音。 他声音有点哑，也有点沉闷，说话时带着回声，似乎还在赵行一个月前去的那个房间里。 他问：“是律师吗？” 张律师：“洛先生，您好，我是洛氏集团的张科律师，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音信，洛氏集团——” 洛鸣山打断他：“我要离婚，尽快。” 张律师：“……您是地灵，还绑定了地灵的婚契，离婚程序可能会有些复杂，但您放心，我们是专业团队，团队里有很多高级蓝星人，帮你们解除婚契不是问题，请问财产方面您是想怎么划分呢？洛氏集团之前分给了您一笔价值不菲的资产，包括股票，基金和房产。” “全给他。”洛鸣山低声强调了一句，“尽快。” 紧接着，他便迅速挂了电话。 电话录音也到此为止。 赵行看着自己终端里拨了十多次都没接通的电话，表情阴晴不定。 他拿起张律师的终端重新拨打了洛鸣山的号码。 洛鸣山依旧没接。 赵行没继续打下去，而是坐在沙发上，拿起律师的终端，将那段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二十分钟后，张律师在赵行的胁迫下给洛鸣山发了一句简短的语音：“洛先生，赵行同意离婚了。” 几乎就在下一秒，洛鸣山的电话打了过来。 赵行嗤笑一声，按了免提，将终端放在自己和律师之间。 可电话那边的洛鸣山却没有立刻说话，反而很安静。 张律师试探性开了口：“洛先生？” 洛鸣山沉默片刻，问道：“他同意了？” “是的。”张律师一边看着身旁的赵行，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与洛鸣山通话，“他……他刚开始好像不太相信，还想打电话质问你，但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一气之下忽然签字同意了，等等……赵先生签的这个字……” 张律师语气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洛鸣山：“怎么了？” 张律师：“是这样的，赵先生在签字处写了一行我看不懂的句子……洛先生，要不我打开摄像头给您看一下？” 洛鸣山：“可以。” 终端上面的摄像头的开关是互通的，一方打开之后，另一方也会强制打开，进行视频通话。 几乎是在下一秒，赵行就在终端的屏幕里看到了洛鸣山。 洛鸣山的终端悬浮在空中，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出现在屏幕里。 他整个人都苍白得过分，发着淡淡的光，身子几乎半透明。 赵行甚至不知道这人现在摸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是冷硬像晶石，还是松散如烟雾。 看着屏幕上的张律师，洛鸣山皱眉：“签字呢？” 下一秒。 终端里就出现了赵行面无表情的脸。 洛鸣山身子骤然一僵。 赵行目光紧紧盯着他，喊：“洛洛。” 洛鸣山没说话。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幻境，洛鸣山流着泪吻他，连声音都喑哑。 可这次相见却隔着电子屏，洛鸣山盯着他看了两秒，就垂下了眸。他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又裹着一层光雾，五官本就模糊不清，长长的睫毛更是在此刻遮掩了眼里的所有情绪，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座雕像，美丽而冷漠。 “你就是赵行？”他问。 赵行愣了一下。 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洛鸣山语气越发冷漠：“我听说你并不怎么喜欢我，婚契也是我不顾你意愿擅自结下的，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同意离婚？是对离婚条件不满意吗？” 赵行：“？？？” 洛鸣山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怎么样你才能同意和我离婚？” 赵行：“等等？你他妈跟我玩儿失忆？！” 洛鸣山声音冰冷：“我确实丧失了一部分记忆，但我并不是在跟你玩儿，我没了记忆，也忘记了自己曾经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所以我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分开。” 赵行快被气笑了：“洛鸣山，你他妈看着我的眼睛，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洛鸣山抬起头看他，神色镇定如常：“我说，我失忆了，我不喜欢你了，我要和你离婚。” 操！ 赵行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他深吸一口气，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终端，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离，可以离，但你那什么股票和基金我都不稀罕，我有一个其他的条件。” “你说。” 赵行看着他的眼，嗤笑了一声，眼神却冰冷：“婚契是你擅自结下的，现在又是你擅自要离，你他妈玩儿我呢？今天之内我要跟你见面，你站在原地让我揍十下，不还手，只要你同意，我他妈立刻签离婚协议。” 洛鸣山沉默数秒，道：“好。” 赵行低头唰唰唰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两个字，然后笔一扔，起身就准备走。 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终端，问道：“要怎么见面？还是让你们长老来接我吗？他什么时候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应该不会耽误事儿吧？” 洛鸣山：“你去哪儿？” 赵行：“被男人甩了，心情不好，去会所点鸭子玩。” 洛鸣山愣住，嘴唇动了动，连身上的光芒都闪烁了一下。 赵行没再搭理他，而是转过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只不过赵行还没晃晃悠悠地走到会所门口，就被两个急匆匆赶过来的长老围了起来。 赵行对其中一个说：“哦，对了，离婚协议还在家里放着，我已经签过字了，麻烦长老拿过来吧，顺便让洛鸣山也签一下。” 地面上的离婚协议也高端得很，里面自带电子芯片，只要双方各自签好字，那么在法律上就已经不再是夫妻，连民政局都不用去。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解除一下地灵婚契就可以了。 说来也怪，明明上回见面，这些长老个个都不待见赵行不待见得要死，现在听说他们要离婚，脸上倒没有什么喜出望外的情绪。 反而黑着一张脸，说了声“哦”，转身去取离婚协议了。 赵行很快就跟着长老们沉入地底，走过通道，见到了洛鸣山。 洛鸣山依旧站在那个如白玉砌成的房间里，依旧站在高台上，身子半透明，宛如一尊水晶像。 只不过他现在有呼吸也有心跳，还能说话了。 就是全身上下好像只有一只手能动。 “烦请长老们出去一下，我和他有事要谈。”洛鸣山语气淡淡。 他站于高台之上，微微发着光，身上一点尘埃都不沾，容貌圣洁美丽，面色冷淡，如同世上最不容亵渎的神明。 长老们放下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并带上了厚重的石门。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洛鸣山和赵行两个人。 赵行一步一步走上前，然后站定。 “我打你，你会疼吗？” 赵行直接伸出手，摸上洛鸣山的脸。 和想象中的不同，洛鸣山身体既没有冷硬如晶石，也没有松散如烟雾，而是很软，软得像棉花。 洛鸣山：“会。” 听到想听的回答，赵行钳着洛鸣山的下巴，发狠似的咬上他的嘴巴。 洛鸣山：“……你……你做什么？！” 棉花般的身体在此刻僵硬了些许，呈现出一些晶石般的质感来。 “强奸你。” 赵行恶狠狠道。 他一把把洛鸣山打横抱起，扔到不远处的白玉床上，伸手就去脱他的衣服：“让你他妈装失忆！” “没……没装，我没装失忆，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洛鸣山身体的质感越发接近于晶石，却忽凉忽烫的，好像快要坏掉了。 “没装啊。” 赵行指腹掠过他剧烈颤抖的睫毛，声音中带着恶劣至极的笑意—— “那宝宝怎么这么激动，还害羞得快要哭出来了呢？” 第84章 说实话，赵行这回是真的被洛鸣山气到了。 过去一个月，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洛鸣山，即便心脏疼得发酸，他也甘之如饴。 他每天睡前都想着洛鸣山明天会不会醒来，他每天起床都想着洛鸣山今天会不会出现。 可洛鸣山呢？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竟然是联系律师和自己离婚？！ 竟然还他妈装失忆！ 电子屏幕里，他语气冰冷，态度疏离，可却连和赵行对视都不敢，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哥哥，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但是我有苦衷，我必须要和你离婚”的气息。 赵行才不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苦衷。 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气炸了。 总而言之，赵行是真想强上了洛鸣山来着。 但事情还没开始，赵行就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洛鸣山身体越来越僵，越来越硬，质感也越发像晶石，完全没办法放松。 但赵行一心想强奸洛鸣山，让他收回“失忆”和“我不喜欢你了”这种拙劣的，令赵行愤怒无比的谎言，于是他把洛鸣山翻过来，准备用另一种方式强奸他。 可事情进行到三分之一，剧痛袭来，赵行脑子也乍然清醒。 ——他怂了。 算了。 赵行想。 有什么问题和误会都可以好好沟通的，没必要用这种激烈且不理智的行为解决。 于是赵行准备放洛鸣山一马。 可就在他手撑着洛鸣山的胸膛准备终止这一切的时候，洛鸣山却忽然动了！ 他一把抓住赵行的手腕，一双眼睛红得惊人，不待赵行反应，他就翻身覆上赵行，并迫切地，急促地，呼吸灼热地去亲吻他。 赵行彻底僵住。 连愤怒和疼痛都被抛之脑后。 等等，洛鸣山怎么能动了？！ 刚刚不是还只有手能动吗？！ “失忆？” 赵行一边靠着床头抽着烟，一边看着洛鸣山冷笑。 “你他妈不是在装失忆吗？装啊，怎么不继续装了？” 虽然过程出现了些许偏差，但赵行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洛鸣山“失忆”的谎言很快就暴露在他难以自控的肢体语言里。 被戳穿谎话，洛鸣山脸颊发烫，身体也灼热。 他凑过来，像是讨好主人的小狗一样，抱着赵行蹭了蹭。 赵行一想起不久前，这人一边喊着哥哥哥哥，一边差点把他搞死在这里，就怒从心头起，伸腿就要去踹他。 可腿刚动一下，就扯到伤口，疼得直抽气。 “哥哥，是还疼吗？”洛鸣山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掀开被子就准备起身，“我去找长老们拿药。” “滚过来，又不是什么大伤，拿什么药。”赵行一把拉住他。 找那些长老们拿那种药……他还要脸不要？ 洛鸣山四下找了找，终于在赵行的腰带里找到了一小瓶医疗喷雾。 冰冰凉凉的医疗喷雾多少缓解了一点儿疼痛，赵行弹了弹烟灰，冷眼看着洛鸣山：“说吧，为什么非要装失忆，还闹离婚？” 洛鸣山动作一僵，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凉了几度。 他动作缓慢地重新抱住赵行，把头埋在赵行怀里，不说话。 赵行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别他妈装哑巴！” 洛鸣山这才开了口，只不过声音有些沉闷：“……是我太自负，我只知道婚契可以让哥哥受的伤都转移到我身上，却忘了若是我要遭受什么伤痛，亦要你来承受。” “……就这？”赵行无语。 虽然他大致猜到了一些，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真是这样：“你指的是过去一个月，我心口处传来的痛感吗？那种疼痛像蚊子咬似的，算什么？” 洛鸣山却摇了摇头，说：“不，哥哥之前承受的那些疼痛只是最基础的，我苏醒之后，还会进行第二阶段的康复，如果不解除婚契，你将会不定时遭受千倍万倍的疼痛。” 赵行：“所以呢？” 洛鸣山愣了一下，继续描述：“会很疼的，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噬骨髓那么疼，让人疼得想昏厥，可意识却始终清醒……” 赵行打断他：“描述得这么清晰，你经历过？” 洛鸣山：“……大概就像我小时候在黑暗里遭受的那种疼痛一样。” 赵行沉默片刻，忽然摁灭烟，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鬓角：“那多好，我就能知道洛洛原来到底有多痛了。 ” 洛鸣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小声说：“哥哥，要不你还是和我解除婚契吧，就当我们是假离婚，等我康复好了就立刻复合，那种疼痛我曾经经历过很多遍，早就已经熟悉了，哥哥却只是个普通人类，还那么怕疼，肯定会受不了……” 赵行嗤笑：“不要。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合着什么好处全让我一个人占了？我受伤的时候让你帮我疼，你受伤了，我就要离婚跑路？还是不是人了？更别提你还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洛鸣山垂下头，哑声道：“……我就知道哥哥会这样……所以我才不得不装失忆，想要骗哥哥和我离婚。” 赵行嗤笑：“装得太差了，小狗。” 洛鸣山又贴过去咬了咬他的嘴唇。 忽然，洛鸣山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来之前，赵行似乎是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的。 那离婚协议可并非只是一沓纸，若是两人同时签上字，便直接具有法律效力，甚至连高等的蓝星人也会承认他们离了婚，从而帮他们解除婚契，到时候无论赵行愿不愿意…… 想到这儿，洛鸣山立刻就去门口拿过离婚协议。 可翻开一看，签字栏却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傻逼。 洛鸣山：“……” 洛鸣山拿着离婚协议书走向赵行：“……原来哥哥一刻也没想过跟我离婚。” 签字的时候明明表现得那么生气，连桌子都踹了，还怒不可遏地说什么要揍他，可即便如此，赵行也没在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然，”赵行说，“无论是用短信引诱你打电话，还是骗你开视频，亦或是最后发怒说要去揍你……都只不过是因为我想你了，想见你。” 赵行从未这么直白地表达过思念与喜爱。 洛鸣山顿时就呆住了。 赵行拍了拍身侧的床铺。 洛鸣山愣愣地看着他，听话地跪坐上去。 赵行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下来，吻上他。 他嗓音沙哑：“洛洛，我好想你。” 洛鸣山睫毛微颤，然后他闭上眼，紧紧抱住赵行，难以自控地深吻了上去。 眼见事情再次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赵行犹豫了一下，没去推他。 可当他也有些情动地伸手拥抱洛鸣山时，却忽然抱到了一手的冰凉冷硬。 赵行愣住。 他松开洛鸣山，却见洛鸣山再一次在他的眼前，一寸一寸结成晶。 赵行脸庞在刹那之间尽失血色，心脏都在这一刻停跳了。 “洛……洛洛？！” 洛鸣山嘴巴动了动：“我没事……” 可说完这三个字之后，他连嘴巴也都变成晶石，不会张合了。 短短数秒之间，他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球可以动了。 他眨眨眼，看着赵行，表情好像有点委屈。 赵行慌里慌张地套上衣服，从床上跳下来就去找长老求助。 可他刚打开门，就见一众长老神色严肃，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赵行慌忙道：“洛鸣山出事了！他……” 大长老：“我知道，让一下。” 赵行怕挡了他们的道，慌忙贴着墙角站。 只见那些长老们重新把洛鸣山放到了那个高台上，然后齐齐围着他，为他输送如月辉般的纯白荧光。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这些长老们才一个接着一个地停了下来，身上的光芒都暗淡了不少。 他们散开之后，赵行才看清了洛鸣山现在的模样。 洛鸣山依旧笔直的站在高台之上，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裹着一层光雾，右手和嘴巴好像也能动了——他重新恢复到了赵行刚来时的状态。 赵行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殿下体内的能量一下子少了那么多？” 大长老沉声发问。 赵行：“……” 洛鸣山：“……”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 赵行和洛鸣山对视一眼，又齐齐移开了视线。 大长老自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他皱了皱眉，然后把目光投向赵行：“你来说。” 赵行：“……就是……他之前忽然能动了，恢复得很好……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忽然变成那样了。” 大长老额头紧紧皱成川字：“什么忽然忽然的，说清楚点儿，到底怎么能动了？又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那样？” 赵行：“……” 洛鸣山沉声开了口：“是我的错，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调动了体内积蓄的力量，这才导致能力透支。” 大长老沉默片刻，道：“您也没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之前不是说只是和他聊一聊离婚的事情吗，为什么需要支取体内那么多力量呢？” 洛鸣山：“……” 就在这个时候，十一长老忽然扯了扯大长老的衣袖，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他指了一下凌乱不堪的床铺。 大长老愣了数秒。 反应过来后，他震惊地瞪大了眼，脸庞气得通红，连胡子都在颤：“——胡闹！” 赵行浑身都烫了起来，生平第一次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洛鸣山洁白无瑕的半透明身体都浮上了一层水晶粉。 两人一左一右低头立在原地，浑身僵直，满面通红，表情尴尬得像是在罚站。 第85章 当着数个长老的面。 大长老训了洛鸣山和赵行大半个小时。 他的情绪从难以抑制的不可置信，到无可奈何的语重心长，一番话看似苦口婆心，实则每一个字眼都在说“天哪，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荒唐？！” 其他长老也都用各不相同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有人目含戏谑，有人偏头偷笑，有人一脸没眼看，有人甚至替他们害起臊，还有人目光呆滞，全程表情都是：我真他妈是开了眼。 赵行：“……” 时隔十多年，赵行再次体验到了在课堂上被老师罚站，揪着耳朵训的那种窘迫感。 可十多年前的赵行尚且能理不直气也壮地掀桌就走，一脸挑衅。 十多年后的赵行却只能脚趾抓地，故作镇定，小声应和：“是是是，我们以后再也不会乱来了。” “……要懂得可持续发展。”大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不是来谈离婚的吗？怎么会……” 洛鸣山：“……他发现我的失忆是装的了。” 大长老：“……” 十一长老小声嘟囔：“我早说这个想法不靠谱。” “那你们还要离吗？”大长老问，“解除婚契的程序有点复杂，要早做准备。” 赵行：“我们两情相悦，为什么还要离婚？” 大长老问道：“殿下接下来接受治疗和恢复的过程会很痛苦，你不怕疼？” “怕。”赵行说，“但我不是懦夫，不会选择临阵脱逃。而且比起肉体上的疼痛，我更怕洛洛疼。” 洛鸣山眼眶顿时就红了。 “哥哥。”他小声喊。 如果不是他双腿双脚不能动，恐怕就要扑过来抱住赵行了。 赵行挪过去，牵住他的手。 洛鸣山紧紧抓住他，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甜蜜，高贵圣洁的气质荡然无存。 空气中传来了几声啧啧。 赵行还听到有人小声说“好肉麻”。 赵行：“……” 赵行忽然觉得耳朵烫了起来，但没松手。 大长老撇撇嘴“哼”了一声，却终于不再拿鼻孔看赵行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里有枚果子，你提前吃下，到时候就能缓解少许疼痛。里面还有一枚吊坠，你戴在身上，如果遇到危险，会有一点保护作用。你要想找我们，就按下吊坠里的红宝石，我们会尽快派人到你身边。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总是按。” “谢谢大长老。” 赵行双手接过小盒子，忽然产生了一种穷小子终于被白富美他爹认同了的欣喜感。 洛鸣山却皱起眉：“你这是要让他走？” 大长老语气恭敬：“殿下，王妃是人类，不适合在这里长期居住，对他身体不好。” 王……王妃？ 赵行眉毛狠狠抽动了一下。 洛鸣山也沉默下来。 大长老叹了口气，道：“况且，您觉得他在这里……您能好好养伤吗？说不定等您刚恢复一点儿，就又要急不可待地做一些会令您元气大伤的事情。” 洛鸣山：“……” 赵行：“……” 眼见那件事又要被扒拉出来重提，赵行立刻开口结束了话题：“我也觉得我离开比较好，而且我在地面上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办完。” 洛鸣山问道：“哥哥在地面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行下意识答道：“帮你报仇。” 洛鸣山愣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伸手，一把把赵行拉到怀里。他没办法低下头将脸颊埋入赵行的脖颈，就只好将对方抱得极紧，面颊都快相贴。 “阿行哥哥，”洛鸣山小声道，“哥哥好爱我啊。” 赵行失笑。 ……哪有人这么说的？ 赵行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并摸了摸他的头。 等等。 赵行身子骤然一僵。 这屋里还有长辈呢！ 可回头一看，却见房间里竟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而旁边的石门却未被合上，堪堪留了条缝。 ——可见那群人走得有多匆忙。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又匆匆拐回来。 “……聊完就出来，我送你上去。” 说罢，那扇石门就被合上，连条缝隙都没有了。 赵行：“……” 洛鸣山又紧紧地单手箍住赵行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哥哥抬一下头。”洛鸣山声音沙哑。 赵行下意识抬起头，就被洛鸣山按着后脑勺吻住了。 洛鸣山身上裹着层如棉花般松散的光雾，好像很柔软的样子，可内里却冷硬如石块。 他嘴唇也冰凉，呼吸却灼烫。 两种不同的温度同时袭来，赵行被刺激得脑子都是一个激灵。 不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窒息和难以招架。 可洛鸣山却不愿意放开他，赵行推了他一下，推不开，也不敢用力，生怕他从台子上倒下来碎一地，只好仰着头任他为所欲为。 可没一会儿，洛鸣山的脑袋就忽然动了起来，冷硬如冰的嘴唇也软了一些。 “……咳咳，聊聊天儿，告告别就行了，别做什么会让元气大伤的事情啊。”门外的十一长老忽然小声提醒。 赵行：“……” 赵行一把推开洛鸣山，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解冻”了的脑袋。 ……心里慌得一批。 “变回去。”赵行咬着牙小声说。 洛鸣山不情不愿地又把脑袋变回了晶石块儿。 他眨眨眼看着赵行，表情很是恋恋不舍。 赵行：“……” 赵行忽然觉得长老们赶他走真他妈是明智之举。 赵行凑过去，在洛鸣山嘴巴上飞快亲了一下：“洛洛好好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 “哥哥在地面上也小心一点，不要受伤。”洛鸣山顿了一下，又改口道，“受伤也可以，反正有婚契，但哥哥千万不要死掉。” 赵行：“……” 洛鸣山这句嘱托比什么都管用。 赵行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轻易受伤了。 长老们直接把赵行送到了公寓楼下。 赵行刚走进电梯准备上楼，终端里就传来了两条消息。 【洛鸣山：哥哥，你到家了吗？】 【洛鸣山：哥哥，我想你。】 ……怎么黏人成这样？ 赵行笑了一笑，低头回道：到家了。 然后又回了一个手捏小兔子耳朵的表情。 【洛鸣山：亲亲。】 【洛鸣山：哥哥，你也亲我一下！】 赵行：“……” 怎么那么像小学生网恋？幼稚不幼稚？！ 电梯开了，赵行拿房卡打开房门。 低下头，终端里，洛鸣山又发了消息。 【洛鸣山：哥哥怎么不理我？是觉得我太黏人了吗？我知道，哥哥就喜欢乖巧听话不黏人的。是我太黏人了，对不起。】 隔着网络，赵行好像都能看到洛鸣山委屈巴巴的表情。 赵行：“……” 赵行闭着眼胡乱按了个“亲亲”发了过去。 耳朵都烫得要命。 ……操。 这比真亲都羞耻。 赵行羞耻得脸皮都是麻的，他把终端一扔，就去浴室洗澡了。 赵行本以为从浴室里出来会遇到洛鸣山的短信轰炸，却没想到短信界面只有一句话。 【洛鸣山：长老们要我进入沉睡状态，专心养伤，所以要没收我的终端了，哥哥再见。】 然后是一张小兔子红眼睛哭泣的表情。 赵行：“……” 还被家长收手机……这更他妈像是和小学生网恋了。 和对象夜聊的美好愿景遭到破坏，赵行叹了一口气，拿出长老们给他的小盒子。 他戴上那个古老的，嵌着红宝石的黄铜吊坠，然后又拿出了那枚果子。 这果子赵行从未见过，红红的，圆圆的，只有四分之一个手掌大小，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果香。 想起长老们说要提前吃下，赵行也没犹豫，三口两口就把它吃完了。 这果子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但吃下去之后，赵行立刻就觉得肚子变得暖暖的，身子也舒服起来，还有些困倦。 再加上他不久前被洛鸣山折腾得够呛，又刚洗了热水澡，本就有些疲累，没一会儿，他就捂着发烫的肚子，蜷缩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赵行忽然发起烧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被烧得晕晕乎乎的，连床单都被汗水浸透。 他挣扎着爬起来，拿起体温枪测了一下。 四十一度。 赵行全身无力地骂了声脏话。 傻逼洛鸣山。 ……都说了让他别弄进去了。 虽然发烧的原因赵行很不想被外人知晓，但烧到这种程度，赵行也不得不去医院。 他浑浑噩噩地穿上衣服，为了避免麻烦还特地戴上了防护面罩，这才揣着腰带里的武器和X01出了门。 可没承想，赵行刚打开门，就被门口蹲着的那个黑乎乎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走廊灯光的映射下，他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 他看着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赵行，愣了一下，问道：“赵……赵行，是你吗？” 竟然是杜钰宁。 要搁平常，赵行肯定要把他请到屋里倒杯茶，再好好挑拨一下他和兰妍的母子关系。 可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实在没心思和杜钰宁纠缠。 他没搭理杜钰宁，按了下面罩，转身就往外走。 可杜钰宁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赵行，是你吗？我有话问你。” 赵行甩开他：“不是。” 他发了高烧，声音本就沙哑，又被防护面罩干扰，音色模糊不清，根本听不出来是谁。 杜钰宁不信：“你不是赵行，为什么半夜从他的屋里出来？” 赵行大步往电梯口走：“炮友。” 杜钰宁震惊地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道：“他怎么会是这种人？！” “不对！”可杜钰宁又很快穷追不舍地跑向赵行，他伸手就要去摘赵行的面罩，大声喊道，“你就是赵行！你身高体形和他一模一样！” 眼见杜钰宁指尖已经碰上了面罩边缘，赵行伸出胳膊一把握住杜钰宁的手腕，语气不耐烦至极：“滚！” 话虽然说得又狠又厉，但其实手刚抬起来，赵行就觉得不太妙——他现在身体病得太厉害了，手脚都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 别说阻挡杜钰宁摘他面罩了，就算杜钰宁现在要打他，他估计都没力气跑。 可下一秒，杜钰宁却浑身一个哆嗦，猝不及防地晕倒在地上。 倒下去之后，他甚至还浑身痉挛一下。 赵行愣住。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楼道的感应灯不知怎么忽然闪烁了一下。 灯光灭下去的那一瞬间。 赵行却清晰地看见—— 一条浅白色的电流蜿蜒地闪现在他的手心上，又瞬间钻进肉里，消失无踪影。 第86章 “经检测，您体内有10%的蓝星人基因。”医生道。 赵行愣住：“……什么？” “您体内有10%的蓝星人基因，而且是后天形成的。”医生重复了一遍，脸色略微激动，“请问你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能详细描述一下吗？这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后天形成蓝星人基因的案例。” 赵行脑子晕晕乎乎的。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哦，对，他昨晚发烧了，出门就医的时候遇到了杜钰宁，结果他不知怎么就把人电晕了。 他昏昏沉沉来到医院，没说两句话就晕了过去，现在刚醒，医生却告诉他，他体内有百分之十的蓝星人基因。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有些面熟的医生大步走了进来。 “冯医生，”赵行床边的医生站起来，“您来做什么？” “张医生，我一个月前就发现这位病人体内有后天形成的蓝星人基因了，我觉得他现在还是由我负责比较好。”冯医生道。 张医生皱眉：“你一个做亲子鉴定的来凑什么热闹，再说，他现在是我的病人。” 冯医生：“但一个月前我已经和这位病人约好了一起讨论病情，如果不是他遭遇意外，说不定我现在的新课题都已经研究出结果来了。” 赵行打断两人的争论，问道：“我现在的状况和一个月前完全一样吗？” 冯医生低头翻了一下病历本，然后说：“不一样，一个月前您身上有30%的蓝星人基因，现在却降到了10%，请问这一个月内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个月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只不过归还了不属于他的眼睛和耳朵，然后又莫名其妙多了一项能把人电晕的奇特能力。 难道是昨天洛鸣山又…… 赵行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按了按脑袋，然后拿起终端，一边拨打号码，一边道：“冯医生，张医生，很抱歉，但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现在有些私事要处理。” 两位医生走出房间，终端那边的人也接通了电话。 赵行劈头盖脸就问道：“洛鸣山，我体内多出了10%的蓝星人基因，昨天晚上还电晕了一个人，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终端那边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件事和殿下确实有关系。” “大长老，”赵行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连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怎么是您？” 大长老：“殿下如今正在沉睡状态下养伤，一天不宜清醒太长时间，所以他的终端大部分时间都由我代为保管。” 赵行：“……” 想起来了，洛鸣山的终端被没收了来着。 赵行：“大长老，您刚刚说这件事和洛鸣山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问道：“……昨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他是偷偷又给了我别的东西吗？我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就电晕了一个人，现在想想……这好像是洛鸣山曾经拥有的能力。” 赵行闭上眼，又睁开：“要不您派个人来接我吧，我想把这能力尽快还给他，并跟他当面谈一谈。” 昨天见洛鸣山醒来，赵行大脑全都被喜悦和思念的情绪侵占，甚至都忘了问他眼睛和耳朵的事情。 ……虽然赵行觉得洛鸣山送他眼睛送他耳朵的行为又傻又惹人疼，一想起来就令他鼻尖发酸，心脏发软，但这并不代表他觉得洛鸣山不需要被教育。 “那倒不是。”大长老道，“殿下昨天才醒来，现在连变回人形都做不到，更没能力再给你什么东西……你身上出现能力，是别的原因。” 赵行：“什么原因？” 大长老：“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吃掉那个红果子了？吃完之后是不是还发烧了？” 赵行愣了一下：“等等，我发烧是因为吃了果子？” 大长老：“不然呢？” 赵行：“……” 赵行：“您继续说。” 大长老：“那枚红果子本身并没有赋予普通人特殊能力的功效，但可以强健体魄，助人汲取力量。 “所有已成年的地灵王室成员都会在某个时刻不自控地向伴侣传送能量，以表达自己的爱意。殿下虽然还未完全成年，可拿回眼睛和耳朵之后就已经是半成年体状态，距离完全成年只剩伤势恢复，因此他也不自控地传了能量给你。 “但这种能量传送是地灵王族的传统，对身体的损伤小之又小，且传送出去的所有能量都可再生。比他原来直接把眼睛和耳朵扯下来送给你的方式要好一万倍，可惜那傻……可惜殿下原来并不知道。” 赵行：“……” 他刚刚是不是想骂洛鸣山傻子来着？ 但知道这件事情是地灵王族的传统，且对身体没什么大伤害，赵行还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语气轻快地随口询问：“您刚刚说地灵王族会在某个时刻不自控地为伴侣传送能量，那是在什么时刻呢？有规律吗？是随随便便就传了吗？” 大长老沉默半晌，道：“……心理和生理高度愉悦的时刻。” “什么是心理和生理——” 赵行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是这样的，我这里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先挂了，您有事儿再和我联系。” 赵行红着耳朵飞快挂断了电话。 赵行打死都不会告诉别人他那10%的蓝星人基因到底是怎么来的，于是他不顾那两个医生非要留下他一起研究“病情”的意愿，飞快办理了出院。 只是他刚走出医院，冯医生就穷追不舍地跟了上来，还给赵行塞了名片：“你以后要是再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赵行看着手中的名片，笑道：“谁闲着没事儿一直去做亲子鉴定啊？” 冯医生笑眯眯道：“既然您上次检测出来的半同胞亲缘关系不成立，您总要再来一次查查看，到底谁不是你们妈妈亲生的吧？” 赵行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什么不成立？！” 冯医生：“啊？您当时没看报告的结果吗？” 赵行：“没有，我……我没来得及看就出现了意外。” 冯医生皱皱眉，从自己工作终端里调出来赵行的检验结果给他看：“你看，样本A和样本B半同胞亲缘关系不成立……也就是说，你和头发的主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兰妍和赵行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赵行踩着点儿到达了黎明会所。 可他刚走到1405包厢的门口，还没推开门，终端便忽然弹出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快p＊%/aaaax@#、&……】 一串乱码。 赵行却莫名心脏一跳。 他停下脚步，靠着墙，给这个陌生号码打了通电话。 无法接通。 赵行偏头看了眼1405包厢，没做犹豫，转头就快步离开了。 是的，或许那个陌生号码只是发错了消息，或许这只是什么人的一场恶作剧，或许“快p”也并非快跑的意思，只是某人胡乱按下的东西，和后面那串乱码一样，毫无意义。 但赵行已经不是原来的赵行了，他现在有洛洛也有婚契，他不能随便受伤，更不能轻易死掉，有个人很爱很爱他，他的生命也因此而变得更贵重。 赵行一走出黎明会所就戴上面罩，他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然后随便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茶楼。 赵行点了一个二楼的包厢，然后打开终端，给兰妍拨打了电话。 他确实需要和兰妍谈话。 但有些事情，也不是非要当面谈。 兰妍很快就接了他的电话，她轻声细语道：“阿行，你进包厢了吗？” 赵行愣了一下。 ……兰妍不在包厢？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兰妍竟然迟到了这么久？ 赵行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 一会儿是那张亲缘关系不成立的鉴定报告，一会儿是那条写着一堆乱码的陌生短信，赵行大脑嗡嗡乱作一片，开口却说：“是的，我已经到包厢了，怎么没见到你？” “我很快就到了，现在正在上电梯。”兰妍轻声道。 “好的，我等你。”赵行挂断电话。 几乎就在下一秒，杜钰宁的消息发了过来：“1405包厢根本没人，你果然是在拿假截图骗我吧！你到底什么居心？！” 赵行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杜钰宁。 他昨天给杜钰宁发截图，确实是抱着让杜钰宁“捉现场”，并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想法。 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赵行不准备再冒险和兰妍见面了。 可还没等赵行想清楚该怎么处理杜钰宁，杜钰宁的第二条消息就怒气冲冲地发了过来。 “还有！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拿电击棒电我了？！” 赵行觉得以杜钰宁发消息的速度，估计还没等他回复，对方就要发出第三条信息来质问他了，于是他直接给杜钰宁拨了电话。 杜钰宁秒接：“喂……轰隆隆！砰——” 刹那之间，两声紧紧相接的刺耳的，几乎要穿透耳膜的巨响猛然在赵行耳边炸开！ 赵行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 赵行几乎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听到的这两声爆炸声，分别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的。 一道声音，来自他手里的终端。 另一道声音，则来自街对面。 赵行僵硬着身子看向窗外。 只见街对面黎明会所14楼忽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防弹玻璃四处飞溅，浓烟弥漫，火光映天，尖叫声和哭泣声中，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赵行后背瞬间布满了冷汗。 心底冰凉一片。 第87章 过去一个月，赵行也曾认真研究过杜家。 杜家是赛迭尔市的新贵名流，二十年前靠做高端防护服发家，是很正经的商人，其资本积累的过程也有迹可寻，杜璋擎更是履历清白，甚至曾是某届青年企业家的代表人物。 赵行当然不至于就此认为杜璋擎真的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商人，但也没觉得他是什么黑白通吃，手眼通天的豪门贵族。 甚至洛家随便一个旁支都比杜家的家底丰厚。 赵行本以为上次兰妍把他绑在手术台上给他注射药剂就已经是足够疯狂和出格的举动了，却没想到兰妍竟然还能疯得更彻底。 赵行这回去见兰妍并非没做防范，他带了激光枪，拿了幻境珠，甚至还装了好几个压缩型的降落伞，即便兰妍故技重施再找十个彪形大汉围堵赵行，赵行也有能力完好无损地从十四楼逃出去，并将一切都暴露在杜钰宁面前，给他们的母子关系造成致命一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兰妍竟然会疯到炸楼。 嘈杂刺耳的警笛声中，赵行拿起自己的终端，找到那个给他发了一堆乱码的陌生号码。 他再次拨过去，可依旧是无人接听。 这人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在推开门之前，收到了那条莫名令人心乱的乱码短信，赵行绝对会自大地揣着自己的幻境珠和武器走进包厢，然后被炸成一地尸骸。 就在这时，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忽然刺入耳膜，赵行下意识转头去看。 只见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人疯疯癫癫地尖叫着扑到一具刚被抬出来的焦黑尸体上，声音凄厉到能让每一个过路人都停下脚步，感受到她的绝望和愤怒。 ——是兰妍。 那么那具尸体就是…… 赵行目光移到担架上，只见杜钰宁浑身都被炸成半黑，白布下还明显少了一只脚，他身上穿着和赵行几乎同款的纯黑色防护服，无视会所规定戴到脸庞上的纯黑色面罩也被炸毁掉一半。 赵行嘴唇颤了颤，他戴上自己的面具，偏过头，不再看。 赵行过去一个月接触最多的就是杜钰宁，他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十八岁的年纪还保留着孩童般的天真和烂漫，会语调轻快地喊赵行赵哥赵哥，会天马行空地幻想着自己某天能成为一代拳王大杀四方。 即便赵行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场闹剧里，杜钰宁是最无辜的一个。 兰妍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依旧未歇，似乎隐隐快要晕厥。 赵行心里却没有丝毫快意。 他垂下眼眸，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黎明会所发生爆炸案的事很快登上各大头条。 知名会所的包厢里被藏了炸弹本就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更别提唯一死掉的人还是杜璋擎之子杜钰宁。 兰妍伏尸痛哭的场景更是在网络被疯狂传播，所有人都在心疼这个痛失爱子的母亲。 作为引诱杜钰宁去1405包厢，并在事发时和杜钰宁通话的人，赵行本以为自己会被泼脏水，可奇怪的是，警方从始至终都没来找过赵行，甚至兰妍也没有在社交平台提起过一句赵行。 三天之后，警方匆匆结案，并告知大众，在包厢搁置炸弹的是某组织的恐怖分子，其头目已在追捕的过程中伏诛。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轻描淡写的。 可警方结案的当晚，却有一辆自动驾驶的无照黑车直冲赵行而来。 赵行扔出X01，将轿车割成两半，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赵行毫发无损，却清楚明白——这是兰妍的宣战。 兰妍不会停下了，他们将会不死不休地争斗下去。 直到有一个人死掉。 【你斗不过他们的，回地底下吧。】 凌晨一点半，赵行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来自前几天给他发了那串乱码的陌生号码。 赵行睡意瞬间退去，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飞速回复道：“上次谢谢你，但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白漆巷03号门店，暗号十七束坠光花，我给你买好了回地底下的票。】 【回去吧，他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得多，你斗不过他。】 发完这两句话后，对方再也没了音信。 无论赵行发什么，那人都不再回复他。 第二天早上八点，赵行换了一身新买的防护服，把自己包裹严实，然后直奔陌生号码说的那个门店。 那是一个花店，里面大多是地球人栽培的昂贵花束，蓝星本土的花要少一些。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高男人，正坐在墙角修剪玫瑰。 “有坠光花吗？”赵行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老板头也不抬道。 赵行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我要十七束坠光花。” 老板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抬头看向赵行。 他足足看了赵行两三秒，才放下手中的花，站起身子往里屋走：“坠光花在里面，成色不太好，你先看看。” 赵行跟着他走了进去。 走到里屋之后，老板从一个箱子里拿出来了一张电子卡，直截了当地递给赵行：“每周三晚上十点发车，到时候不用过来，直接去卡上的地点，会有人送你下去。” 赵行问：“确定是去地底下吗？” 老板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赵行又问：“这张车票多少钱？” 老板：“七百万。” 赵行愣住。 那人到底是谁？ 不但救了他一命，还舍得花这么多钱给他买一张车票？！ 赵行：“……请问买这张车票的是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多大年纪？有没有留下姓名？” 老板：“保密。” 赵行没办法了。 他本来还想过贿赂老板来着，可他卡上拢共也只有十几万，和七百万根本没的比，也不必拿出来自取其辱了。 “这车票我不需要，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是谁给我买的车票，既然问不出来，那就算了。”说罢，赵行就把车票放到桌上，转身往外走。 老板依旧没什么反应，出去后就坐在墙角继续修剪玫瑰。 那玫瑰花娇艳欲滴，刚刚被运送过来，还带着清晨的花露，红艳娇嫩，漂亮极了。 这还是赵行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玫瑰花。 赵行停下脚步：“我要一捧玫瑰花。” 听完赵行的要求，老板微微皱起了眉：“……你确定你要99朵红玫瑰，不加任何点缀，还要摆成心形？” 赵行点头，忽然有些耳热，他轻咳一声：“心形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老板：“……” 老板诚恳道：“有点俗，三百年前都不流行了。” 赵行：“……” 赵行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忽然笑了起来：“就要这个，给我包起来。” 老板卖车票的时候话很少，卖花的时候话反倒多了起来：“你确定要这个吗？” “确定。”赵行摸了一下耳朵，笑着说，“他很喜欢。” 九十九束玫瑰花比赵行想象中的大很多，赵行都快要拿不住，可是心情却变得很好。 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表。 现在是上午九点二十，离见到洛鸣山本人还剩两个小时零四十分钟。 赵行真的很想见到洛鸣山。 然后亲手把花送给他。 为了更好地和洛鸣山视频通话，赵行昨天甚至特地出去买了一个支持全息投影的高级终端，并在晚上和洛鸣山进行了全息视频。 全息视频的功能令人惊喜不已，洛鸣山完完整整地被投影在赵行的公寓，真实得要命。 以至于赵行和洛鸣山聊天聊到一半，就忘记了这是投影，伸手就要去抱他。 可是一抱，就抱了个空。 那一瞬，满当当的失落和思念满溢而出，洛鸣山眼圈都红了。 好说歹说，长老们才同意今天中午接赵行下去见他。 即便这样，洛鸣山还很不满足。 赵行刚走进公寓，在玄关处放下玫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门口的鞋子被动过，厨房的门开了条缝——他屋里来人了。 他左手抽出激光枪，右手拿出X01，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警惕。 “咯吱——”厨房门被人彻底拉开，一个身高两米的陌生男人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皮肤黝黑，长了一对狭长凤眼，笑起来莫名有种邪肆之感，他看着赵行，挑眉：“回来了？我等你好久，都快迟到了。” 赵行眼睛死死盯着他额头上那对恶魔角，心脏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见过类似长相的蓝星人。 ——在花灵的幻境里，花灵称呼他为“地魔”。 赵行：“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有人雇我来抓你。”地魔耸肩。 听完这句话，赵行举起激光枪就朝着他的额头射去！ 可下一秒，赵行却手中一空，激光枪竟然隔空被夺走了！ 赵行心中一骇，他半秒都不敢耽误，扔出变成飞刀样式的X01吸引他的注意，然后转瞬之间又扔出幻境珠。 可令赵行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地魔动作竟然那么快，他躲过X01的大部分攻击，只被划伤了手臂，而幻境珠竟直接浮在了离地三公分的地方，然后地魔手腕一动，竟直接将幻境珠捏到了手里！ “花灵族的东西？”地魔挑眉。 赵行召回X01，将其变为长刀直对着地魔，后背冷汗涔涔，步步后退。 地魔把幻境珠放到口袋里，然后瞬间移动到赵行身前，一手握着他持刀的手腕，一手掐住他的脖颈：“你还是跟我走吧，身上只有这么一堆破烂玩意，有什么好挣扎的？” 他话音刚落，赵行脖子上的红宝石黄铜项链就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 地魔发出一声惨叫，他两只手都从赵行身上离开，嚎叫着弯着腰捂着眼，可指缝却渗出血红色的眼泪。 赵行咬着牙，用变成长刀的X01飞快割掉他的头颅，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可刚打开门，赵行就停下了脚步。 只见三个长相几乎完全相同的地魔正狞笑着，愤怒着，齐齐朝赵行走来。 赵行手心瞬间出了冷汗。 他拿起那把长刀横在胸前，一步一步往后退，可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又忽然被打开，一根长长的特制拐杖抵在赵行的后背。 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赵行就感受到有一股庞大的电流被那根特质的拐杖从他体内勾了出来，然后又重新被导入他自己的体内。 电击感遍布全身，赵行手脚发软，转瞬便晕倒在原地。 赵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洞洞的封闭空间。 世界一片漆黑，连一丁点儿亮光都没有。 空气绝对安静，连咳嗽都有回声。 赵行两只手被分别锁在面前的两根金属栏杆上，身上的所有武器都被拿走，包括X01。 赵行试探性喊了一下X01。 可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是X01第一次忽视他的召唤。 赵行心脏一沉，感觉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赵行张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串脚步声就忽然出现在门口，然后“啪嗒”一声开了灯。 赵行立刻合上嘴。 刺眼的灯光瞬间占满了整间屋子，赵行下意识地闭上眼，可眼角依旧被刺激出了泪花。 他偏过头，在肩头擦掉眼泪，然后看向来人。 是个熟人。 那人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却保持得很好，头发背梳，穿着铁灰色的西装，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杜璋擎。 而赵行这才发现，他现在竟然是被锁在一个金笼子里。 ——和当时洛鸣山被当成奖品送进小岛时，几乎一模一样的金笼子。 第88章 “我本来想杀你，”杜璋擎盯着赵行，开口，“你弄死了我唯一的孩子。” “杀死杜钰宁的是他愚蠢疯狂的母亲，与我无关。”赵行闭着眼睛，把额头贴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平心静气地说。 赵行表现得毫无悔改之意，甚至还出口辱骂了兰妍。 他本来以为杜璋擎会发火，却没想到杜璋擎只是嗤笑了一声。 “愚蠢发疯……兰妍，听到别人是怎么评价你了吗？”杜璋擎道。 一道身影缓缓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赵行面无表情地看向来人。 兰妍这次并没有穿她钟爱的裙子，而是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紧身防护服。 那防护服把她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可她摘掉面罩后，赵行却看见了她眼角和嘴唇都乌青发紫，鼻梁似乎都断了，满脸都是遭受过殴打的痕迹。 赵行视线下移，看见杜璋擎右手拳头的指关节都微微破了皮。 这是赵行第二次发现兰妍被打，可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回眼底情绪平静无波，甚至略带讽意。 兰妍低垂下眼：“是我的错，请您继续罚我。” 杜璋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话，只是又把目光投到赵行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赵行开口问道。 杜璋擎：“因为有个人求我放过你。” 赵行心中一紧。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陌生号码，想起来那张价值七百万的车票，想起了那条“他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得多”的短信。 赵行立刻问：“那人是谁？” 那人到底是谁？既知晓兰妍的计划，又有能力拿出七百万的车票，还那么了解杜璋擎，甚至能求得动他？ 杜璋擎却没回答赵行的问题，他走到赵行面前，指腹轻轻摩挲着金笼子的栏杆，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笼子很眼熟？” 赵行沉默片刻，说：“我原来见过一个类似的，只不过那个笼子比这个要华美一些，而且还铺着纯白色的毛毯。” “那可不是普通的毛毯，是雪狼的皮毛制成的。”杜璋擎惋惜道，“可惜被你弄脏了还沾上了血液，直接报废，不能用了。” 赵行猛地抬头看他：“《F101》？！” 杜璋擎笑道：“那个节目是不是很有意思？二十多年前，我看了一个纪录片，里面是古地球人在斗蛐蛐，当时我就在想，这个游戏真有意思，蛐蛐至死，游戏方休。这就是《F101》的灵感来源。” 他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初代节目的设想被毙掉了，说是太血腥暴力，无奈之下我只好做出一些更改，这才变成了现在的《F101》。” “不过还好，”杜璋擎话锋一转，道，“时隔二十多年，我终于把我曾经设想的游戏完完整整地做出来了，我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方休》。里面有一百名参赛选手，只剩一人存活的时候，游戏才算结束。而且这节目是会员制的，观看的人不多，但都是社会名流，是不是比《F101》有趣得多？” 赵行反应过来：“你要我去参加那个新节目？” 杜璋擎：“我答应了那人不杀你，却又不能放过你，所以我们便折中了一下，让你去参加这个游戏，这样的话，你不管是生是死，都与我没关系了。” 杜璋擎叹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兰妍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垂着头，一言不发。 可赵行却分明看见一滴鲜红的血液从她握成拳的手里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地上。 泄露出她满腔的愤懑和不甘心。 杜璋擎和兰妍刚转身走到门口，就有一个女佣端着餐食走了进来。 兰妍脚步停下，看向女佣手中的餐盘，忽然开口：“饭菜倒是丰盛。” 杜璋擎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古地球人砍头前还要吃好最后一餐呢，这也没什么。” 女佣朝两人问了好，低眉顺眼地端着餐盘走到赵行面前。 房门自动关上，屋里只剩下赵行和女佣两个人。 赵行看向她手中的餐盘，饭菜确实丰富，有荤有素，还有水果。 女佣的服务水平也高，她将餐盘放到一边的原木桌上，然后拿起碗筷准备喂赵行吃饭。 赵行偏过头：“我不饿。” “吃一点吧。”女佣说，“那个游戏比你想象中的残酷得多，但凡你有一点体力不支的迹象，就会立刻被撕成碎片。” 赵行眯起眼打量着女佣，忽然开口：“你是谁的人？” 这里是杜璋擎的地盘，为什么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佣却对他这么友好？ 赵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陌生号码。 女佣却说：“我只是一个仿生人。” 赵行看向女佣，这才发现它的瞳孔确实有些不似真人。 这也太逼真了，几乎能媲美当时X01模仿的仿生人。 女佣又拿叉子插了一块苹果放到了赵行唇边：“要不要吃一点水果开开胃？” 赵行往后退了一些，避开。 女佣：“没有毒的。” 赵行不是很信。 女佣蹙眉，很不解的样子：“你是不喜欢吃这些吗？那你想吃什么？” 赵行：“我想吃什么你都会拿给我吗？” 女佣：“我会尽量。” 赵行沉默片刻，道：“既然你是仿生女佣，那你肯定有主人吧，你主人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就是你主人求杜璋擎放过我的吗？” 女佣：“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可以问我别的。” “好，那我问别的。”赵行眯起眼，“我的武器被放在哪里了？尤其是其中的一把长刀。” 女佣静了有两三秒，然后低声道：“放置在有磁场干扰的特殊盒子里。” 赵行愣住。 他没想到女佣真的会回答。 女佣低垂着眼：“但你不要试图逃跑，这个房间既有地球人设计的特殊装置，又有蓝星人设下的地魔诅咒，你要是想强行逃跑，会死得尸骸无存。” 见赵行还是不愿意吃饭，它把一根营养棒塞到赵行的手心里，然后端着餐盘走了出去。 它离开之前，赵行又问：“这个房间有监控吗？” “没有，”女佣道，“我和你的对话不会被泄露出去。” 赵行问它有没有监控，并不是在意他们的对话会不会被泄露出去。 但被它误会也好。 房间里又只剩下赵行一个人。 赵行抬头看了看，确定这个房间里确实是没有监控。 他这才终于低声开了口：“洛洛，听到了吗？不能硬闯。” “……哦。” 洛鸣山在他耳边不情不愿地应下。 第89章 洛鸣山是昨天傍晚偷偷从地底下跑出来，藏到赵行身边的。 说是偷跑出来也不恰当，毕竟他的身体和大部分力量还在地底下沉睡着。 事情是这样的。 自从杜钰宁死后，赵行心情变得一直很低落，而结案当天那辆直冲他而来的黑色轿车更是让他茫然又不安。 于是和洛鸣山视频的时候，他就没控制好情绪。 他说：“洛洛，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说：“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他说：“洛洛，我好想你。” 他伸出手，想把洛鸣山一把抱进怀里。 却抱了个空。 赵行愣愣地看着自己扑空了的手臂。 而视频那头的洛鸣山更是被他这一举动瞬间弄红了眼圈。 洛鸣山半秒也等不及了，他支取力量变成可以自由行动的肉身，走下高台，推开石门，急不可待地就要冲到地面上去见赵行。 当然，洛鸣山的冲动举动被长老们当场拦截。 好说歹说，长老们才同意第二天中午接赵行下来。 可洛鸣山哪里等得及第二天。 他虽然没再做出不顾长老劝说整个人直接跑到地面上这种荒唐事儿，但也将自己的身体分离出了一小部分偷偷跑到了赵行身边。 那是一团如光似雾的东西，外面裹着一层棉花般柔软的光雾，里面则是半透明的冰晶，贴在赵行肩头的时候却会变成全透明的，谁也看不见。 赵行刚开始还害怕这样对洛鸣山的身体有害，劝告他回去。 可洛鸣山却不听劝：“没关系的哥哥，我只是分离出了很小一部分而已，剩下的身体还在地底下睡觉，不会影响到我恢复的。” 赵行：“没必要，我明天就能下去见你了。” 洛鸣山：“可地灵世界不适合人类长期居住，你就算见我，也只能见一小会儿，等我清醒时间过去，开始沉睡了，你就会被长老们重新送上来……哥哥，你不想我吗？” 赵行沉默。 他轻轻把那团光雾捧到手心里，放在脸颊上蹭了蹭，小心闭上眼：“想你。” 洛鸣山身体渐渐变成了粉色，凑过去，在赵行的嘴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他又小声说：“而且现在杜钰宁死了，兰妍肯定还会有动作，哥哥一个人在地面上，我不放心。” 赵行这才同意他以这样的状态待在自己身边。 果然。 第二天，赵行就被杜璋擎抓了过来。 “可就算不硬闯，我和长老们也能里应外合把你带出去。”洛鸣山说。 赵行：“长老们已经来了吗？” “他们都在外面。”洛鸣山顿了一下，又说，“可因为杜家在地底下安装了很多炸弹，所以长老们暂时还没有开始行动。” “炸弹？” “是的，如果杜璋擎按下按钮，杜家地底下安装的炸弹会在一秒之内将整个杜家夷为平地。” 赵行：“……” 赵行总算知道兰妍疯到炸楼是跟谁学的了。 “让长老们先回地底下吧，”赵行说，“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杜璋擎除了有那些炸弹，手下还有地魔……长老们能打得过那些地魔吗？” 洛鸣山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 事实上，长达十多年的祭祀行为已经掏空了长老们的身体，他们每一个人都处在恢复期。 “听话。”赵行微微偏了一下头，拿脸颊蹭了蹭洛鸣山，“而且我现在也不想立刻离开杜家。”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觉得那个在暗中帮我的人就在这里，我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义无反顾，不计回报地帮助我。” 明明之前，整个世界对赵行来说都是灰暗肮脏的垃圾场。 可是好奇怪，垃圾场里居然还藏着悄悄照耀着他的星星。 一颗又一颗。 洛鸣山不喜欢赵行把别人和自己并列排在一起，他想成为赵行所有的唯一。 但是…… 洛鸣山看向赵行闪耀在灯光下隐隐显现出一点希望的明亮的眸子，身上的光芒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我会帮你找出那个人的。” 洛鸣山轻声说。 仿生女佣刚离开没多久，洛鸣山离开赵行的肩膀，变成极细极轻的一线光，从门缝里挤了出去，跟上了还没走远的女佣。 洛鸣山离开之后，赵行独自一人被关在这金色的牢笼里，才终于有了点儿被囚禁了的感觉。 有点儿过于寂静，又有点儿不舒坦。 赵行想了想，然后双手抓住了金笼子的栏杆，试探性地去感受并操纵自己体内的电流。 虽然之前检测出他身体已经具备了百分之十的蓝星人基因，但赵行此前并不太会主动使用洛鸣山给予他的那些力量。 现在他一无所有，也只能试试这个了。 赵行闭上眼，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电流从他手心里散发出来，顺着金色的栏杆流窜，但那电流太微弱了，微弱得……就像和之前被电击戒尺打手心的程度差不多。 ——或许是晕倒前那根特制的拐杖吸走了他体内的大部分电流。 赵行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灯光，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心操纵着手里的电流顺着金属笼子的栏杆曼延到地面，然后那股电流又轻轻地爬上了对面的墙壁，并攀附上了一根电线。 然后……赵行开始偷电。 第一次做这种事，赵行不太熟练，收手的时候也没控制好力度，“啪嗒”一声就弄爆了一个灯。 屋里的灯光立刻暗下去了好几度。 但赵行还是兴奋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其实做这件事之前，赵行并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毕竟洛鸣山之前可从来没偷过电，在两人长期相处的幻境里，洛鸣山身上那种能操纵电流的力量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和真正的电流有着不算很明显的区别。 只有他戴着金属手套的时候，才能发出和电流一般无二的力量。 可赵行却能清晰感受到，他现在体内储存的，就是完完全全的电流，甚至手心都被电得有些酥酥麻麻。 身上有了储存的电，赵行心情立刻变好了起来，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又得寸进尺地想念起了X01。 女佣说X01被关在一个有磁场干扰的特殊盒子里，所以X01才会听不见他的呼唤。 赵行再次从指尖散发出一丝电流，然后操纵它顺着电线往其他房间爬去，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神奇地感知到这里是电闸，这里是冰箱，这里是电子门…… 找到了！ 磁场干扰盒！ 赵行立刻用这股电流切断磁场干扰盒的电源，然后喊X01的名字。 X01立刻冲破了干扰盒！ “等一下，变成银针，隐蔽一点……从门缝里——” 赵行话音未落，一根银光凛凛的绣花针就穿透墙壁向他飞来！ 赵行却瞬间出了一背的冷汗！ 刚刚偷电的时候，他其实也看清了这间密室的布局。 那什么地魔的诅咒他虽然没能看到，但他却看到了女仆所说的人类防逃跑装置。 这间密室的墙壁里被砌了一层网线，如同渔网一样密集，只要损坏一点儿，便会立刻触发爆炸装置。 不过幸好，X01如今体积小，刚好从渔网眼儿里钻了进来，并没有触发里面的装置。 赵行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房门却忽然又被人打开。 赵行心中一紧，还以为是自己偷电或者召唤X01的行为暴露了，可抬眼一瞧，才发现来的人是兰妍。 兰妍已经找树灵治好了自己身上的伤，也换上了一身足够优雅的绿裙。 她款款朝着赵行走来，手里却拿着油桶和打火机。 “你想干什么？！”赵行声音发紧。 兰妍轻声道：“当然是要你的命。我要你在我眼前被火烧死，我要你遭受和我儿子一模一样的痛。” 赵行：“我也是你儿子，你忘了吗？” 兰妍却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拧开了油桶的盖子。 “我不是你的亲儿子，对吗？”赵行一边盯着兰妍的眼，一边却悄悄使唤X01切割金笼子的栏杆，“我和杜钰宁的亲缘鉴定结果显示半同胞亲缘关系不成立。” 兰妍手上的动作乍然一顿。 可是紧接着，她却开始不紧不慢往赵行脚下倒油。 金色牢笼的栏杆已经被X01切断，甚至赵行手上的锁链也都被切得只剩下一线相连，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但他却没动。 “可是，好奇怪，”赵行说，“既然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还那么害怕被你的丈夫发现我的存在呢？甚至在我拿到和杜钰宁的亲缘鉴定书时要铤而走险地杀掉我。明明那份报告结果对你来说毫无威胁。” 兰妍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讥讽般的笑意，倒油的动作却更快了些。 赵行想起那天在宴会上，当自己喊了兰妍妈妈时，杜璋擎那不动声色的表现，道：“而且你的丈夫似乎不在意你有没有一个私生子，或者说他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就算我真的是你的孩子，你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杀掉我，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赵行缓缓道：“是在怕……我的存在牵扯出另一件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秘密吗？” 兰妍忽然笑了：“可惜太晚了，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而你就要死掉了。” 说完，她就扔掉油桶，打开了打火机。 “差点忘了，你不会遭受到被火烧的疼痛。听说你的身体很奇怪，有什么婚契……在被烧死之前，传说中的高贵的地灵王族将会代你受疼，那是你的伴侣吧？不过也好，这样你就能体会到所爱之人在火中被炙烤的椎心之痛了。” 赵行紧紧抓着栏杆，浑身肌肉紧绷，准备立刻找准时机从笼子里逃出去，可还没等他行动，房门就再次被人打开了。 赵行动作顿住。 下一秒，兰妍就扔掉了手中的打火机，火舌从赵行脚底跃起。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支特制的喷枪忽然从门口爆击了过来，白色烟雾瞬间熄灭了赵行脚底刚燃起的火焰。 一个高大的男人扔掉手中的喷枪，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然后—— “啪！” 他一巴掌将兰妍打倒在地。 杜璋擎怒道：“你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兰妍唇角一点点渗出了鲜血，她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杜璋擎，咬牙说：“我把你放在眼里，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我儿子被他杀死了，你却为了那个女人——” 杜璋擎忽然又一脚踹上兰妍的胸口，打断她的话：“杜钰宁是被你犯蠢弄死的！如果不是你愚蠢又善妒，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他怎么会死？” “我善妒？！”兰妍忽然疯疯癫癫地笑着爬了起来，“全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心胸开阔的女人了吧，我甚至——” 杜璋擎忽然一把堵住兰妍的嘴，把她从屋子里拖拽了出去。 “砰！” 门再次被合上。 赵行两只手握着的栏杆已经被他用X01完全割断，赵行有点费力地握着栏杆重新将切口对上，这才能勉强制造出他仍然被锁在笼子里的假象。 赵行刚把笼子的栏杆弄好，洛鸣山就从门缝里飘了回来，重新爬上了赵行的肩膀。 虽然赵行毫发无损，但洛鸣山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刚刚发生什么事儿了？地面上怎么会有油？”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赵行说，“你跟着那名仿生女佣见到它的主人了吗？” 洛鸣山：“见到了。” “是我妈妈吗？” “是兰妍。” 两人同时开口。 第90章 赵行手中握着的金色栏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捂住眼，哑声道：“果然是这样。” 他又转头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住在阁楼里，房间很大，饭菜很丰盛，身上也没有伤，在看《F101》中你的个人剪辑。”洛鸣山顿了一下，轻声问，“哥哥怎么哭了？” “不知道。”赵行笑了笑，抹掉眼泪，“可能是因为刚知道原来我没有一个想杀掉我的母亲吧。” 洛鸣山轻轻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擦着他脸颊的泪。 洛鸣山想起刚刚赵行说的话，问他：“哥哥是怎么猜到女佣的主人是你妈妈的？” 赵行向洛鸣山讲述了之前那个“兰妍”来到房间，并准备用火烧他的事情。 “在儿童教育屋的时候，她每次打我手心打到最后都会哭。”赵行低下头，“其实那种戒尺打手心有多疼呢，打到最后我的手都麻了，也不觉得疼了，但我却依旧很害怕，我怕的不是疼，而是怕她哭。” 赵行在儿童教育屋里待过的那一年，是洛鸣山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儿。 一提起这件事，洛鸣山整个身体都凉了。 他凉凉硬硬地从赵行脸上滑落下来，连呼吸声都轻微了。 赵行笑了笑，伸出双手把他捧在手心里，亲了亲他：“都过去了，我现在想起这件事也不觉得难过了。” “不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情，”赵行继续说，“她打我，辱骂我，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在怨恨我……可是当整个K13区停电并开始剧烈地颤的时候，她还是会把我护在怀里，用整个身体保护我。” “她情绪不稳定，不温柔，不相信我，甚至还在我九岁那年抛弃了我……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从未想过她会害我。 “所以我其实一直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杀掉我，她原来打我手心的时候还会哭，现在却提着油桶，想亲手烧死我，而且满眼都是愤怒和仇恨。当时我就在想，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彻底呢？就像两个人一样。然后我又想，如果真的是两个人呢？这个假设一出来，我就豁然开朗了。” 除此之外，他还想起了那张价值700万的车票，和那条“你斗不过他们的，回地底下吧”的短信。 来到地面上之后，只有一个人劝告过他，让他回地底下。 ——兰妍。 在第一次和兰妍重逢的那天晚上，兰妍来找了他。 她带着一种很悲伤的眼神喊他“阿行”，神态和白日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会在看见赵行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心时发愣。 也会有些笨拙地给赵行的手系上树灵的绿丝带，虽然系错了方法，没有用，但东西是好的。 她说：“你可以回到地底下吗？地面上也没什么好的……这里很危险。” 她强调了好几遍地面很危险，语气和那条短信很相似，似乎极其迫切地想要他回地底下去。 赵行刚开始还以为兰妍赶他下去是害怕自己打搅到她的新婚姻，新生活。 可是眼前这个倒油的“兰妍”却默认了自己不是她的“亲儿子”，这样的话，一个和“兰妍”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去打搅她的新生活，又凭什么值得她一次又一次地刺杀呢？ 如果他一开始就猜错了呢？ 如果他见到的兰妍是两个人呢？ 如果那个给了他绿丝带的兰妍劝他回地底下，不是害怕自己打搅她的新生活，而是真的觉得地面上很危险，在警告他，在劝诫他，真心希望他回到安全的地方呢？ 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 而之后杜璋擎和“兰妍”语焉不详的对话，更是让赵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哦，对了，还有一个小细节。 那个给了他绿丝带的兰妍，提起洛鸣山，只用“姓洛的那个小孩”指代，口口声声说着“你不要跟他玩，他会害你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点嫌弃和讨厌。 而这个在他脚下倒油的“兰妍”，却说洛鸣山是“高贵的地灵王族”，话语中隐含陌生和嫉恨，似乎觉得赵行不配得到如此“高贵”的伴侣。 不过最后这个小细节就没必要告诉洛洛了，毕竟这种推测或许会加深婆媳矛盾。 赵行笑着捏了捏洛鸣山的身体，问他：“然后呢，你看到我妈妈后有和她说什么吗？” “没有，”洛鸣山说，“她居住的阁楼里明目张胆地放置着许多监控设备，我不敢轻举妄动。” 赵行笑意顿住，缓缓皱起了眉。 洛鸣山又说：“不过等晚上她睡着了，我就可以操纵监控让画面静止，然后再和她联系。” 赵行没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洛鸣山的身体。 洛鸣山有点痒，但是又被他捏得很舒服，他身子伸展开来，变得更柔软了些，然后问赵行：“哥哥是也想去见她吗？” 赵行垂眸：“我现在又出不去，你去见她就好。” 赵行顿了一下，又说：“你告诉她，我一定会救她出去。” 洛鸣山点点头。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洛鸣山才出发去了兰妍的阁楼，好在兰妍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整个房间的监控画面看起来都像是静止的。 于是洛鸣山暗中操纵监控将画面彻底变成静止状态，为了保险，他甚至先去处理了偏房里住着的仿生人女佣，最后他才到了兰妍的床边，准备把她喊起来。 可洛鸣山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是飘过来带来一阵微风，兰妍就警惕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毫无睡意：“谁？！” “我是洛鸣山，”洛鸣山开门见山地说，“赵行叫我来的。” 为了让兰妍更清楚地看见自己，他身体发出明亮的光。 兰妍愣了一下，然后语气紧张地低下头小声开口：“这里有监控。” 洛鸣山：“已经处理过了。” 兰妍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坐直身体，看向洛鸣山：“阿行现在怎么样？” “他被关在密室里，没有生命危险，但暂时出不来，他让我来是想让我告诉你，他会带你出去的。” 兰妍静了两秒，然后低下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模样似乎是不信。 洛鸣山皱眉，看出了她的想法：“他说会救你出来，就一定能。” “……那你说，他有能耐救我，怎么不自己从密室里逃出来？”兰妍捂住脸，声音变得干哑了一些，“你去告诉他，让他安安生生在里面待着，别做傻事了，杜璋擎说会饶他一命，但是会把他放到一个求生节目，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进去，把他弄出来，出来之后他就立刻回地下，永远都不要再——” 洛鸣山却打断她，语气微冷：“作为他的母亲，你能不能对他多一点儿信心？” “信心？他一个普普通通一无所有的二十岁小孩儿，你让我怎么对他有信心？” “他有我。” “你？”兰妍嗤笑，“你对他又有多真？” 兰妍闭上眼，指尖都在发颤：“你是不是在玩弄他，你自己心里知道。” 洛鸣山身上的温度凉了一些，不太高兴：“我没有玩弄他。” “你没有？” 兰妍声音却忽然尖锐了一点，但又很快被压抑了下去。 她从枕头下抽出终端扔到洛鸣山面前，屏幕自动亮起，上面是《F101》的剪辑视频，屏幕里刚好播放着赵行和洛鸣山两个人的脸。 “你没有玩弄他，你在他面前伪装自己的身份和实力，看他像是个自大的小丑一样，被所有人嘲笑戏弄？你告诉我，你是何居心？你在报复他小时候推了你吗？” 兰妍刚说完最后一句话就闭上了嘴，她嘴唇颤了颤，声音又忽然低了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兰妍闭上眼，低下头向洛鸣山道歉，声音都有点颤，“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抱歉，我不该那么说你，你没有错，你才是受害者。我代阿行向你道歉，他不该推你……他小时候不懂事，他也知道错了，你们小时候也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所以你先帮帮他，好不好？你把他救出去……我其实没有把握，我没有一点儿把握能把他从杜璋擎的节目里救出去。” 洛鸣山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是我故意摔下去的。” 兰妍愣住，她身体几乎像是老式机器一样僵硬了，一点一点抬头看向洛鸣山的时候，几乎都能听到骨骼在黑夜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然后她听见洛鸣山重复道：“是我污蔑他的，我不想让他离开，所以故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洛鸣山身体暗淡得像是泥土一般，可温度却冷得能结冰，连屋里的空气好像都低了好几度。 他静静看着兰妍，说：“他应该对你说过好多次吧，只是你一次都没有信。” 兰妍整个身体都在抖，连牙齿都在打战，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撒谎。” 洛鸣山：“是，我撒谎，我十三年前撒了谎，我污蔑了他，所有人都信了，包括你。” 兰妍喉咙间好像发出了一种压抑的，痛苦的颤音，她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发抖，手指紧紧抓着被单，指缝里的鲜血把手下的被单都染上了层红色。 她忽然抓着自己的枕头死死打向洛鸣山，她愤怒地，压抑地，怨恨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你怎么这么恶毒！” 她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愤怒至极的表情，她死死咬着牙，看也不看就从桌子上拿起台灯，要去击打洛鸣山黯淡无光的身体。 可洛鸣山却躲开了。 “我和赵行定了地灵婚契，会承受对方所受到的伤痛，你可以打我，但他会疼。” 兰妍身子顿时僵住，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洛鸣山：“他疯了吗？他脑子坏了吗？他为什么跟你结婚？你做了那种事，他为什么还要和你结婚？！” 洛鸣山沉沉地落在地面上，无光也无亮，嗓音哑得不像话：“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你从未相信过他的辩解，日复一日打了他一年，还在他九岁的时候抛弃他……可他再次遇到你后，不还是把你送的绿丝带当宝贝似的缠在手腕上绑了一整晚吗？甚至知道你被囚禁之后就立刻让我来找你，还费尽心机想着该如何带你出去。” 洛鸣山平等地憎恶着每一个伤害过赵行的人，包括他自己，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厌弃，既怨恨自己，又怨恨兰妍：“我是怪物，是浑蛋，我罪孽深重且不可饶恕。可兰妍，赵行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亲眼看着他长大，怎么会连你都不相信他呢？他说了那么多遍自己是冤枉的，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信呢？” 兰妍忽然尖叫了一声打断了洛鸣山的话，可眼泪却汹涌地从眼眶里掉了下来，洛鸣山的语句如烙铁一样在她脑海里滚动，然后又被小赵行稚嫩的声音淹没。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妈妈，我没有推他。” 他哭着喊着说：“是洛洛撒谎，我没有。” 他被戒尺打得浑身颤抖，脸上挂着泪，他委屈地大喊起来：“妈妈，你相信我啊妈妈。” 她怎么能一次都没有相信过自己的小孩儿啊？ ……她是真的一次都没有信过吗？ 还是说被她的愤怒，怨恨和恐惧埋葬了。 兰妍心口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压迫着，她连气都呼吸不过来，她捶着胸口，大口呼吸，身体却颤抖地蜷缩了起来，然后她张大嘴，悲悸地，无声地，压抑地痛哭了起来。 第91章 洛鸣山凌晨一点才回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赵行把洛鸣山捏在手心里，“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洛鸣山：“……” 洛鸣山身体本来就很凉了，现在一丁点儿热意都不剩了。 赵行无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俩还真发生矛盾了？” 洛鸣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告诉她了，说当年是我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赵行愣住。 过了好久，洛鸣山才听见他轻声说：“……提这个干什么，她肯定又该哭了。” 赵行垂眸捏了捏洛鸣山的身体，又说：“而且她以后估计更不待见你了。” “对不起哥哥，”洛鸣山嗓音变得很哑，他身上外层的光雾一点一点缠绕包裹上赵行的指尖，他紧紧贴着赵行的皮肤，似乎想要深嵌进他肉里，“……对不起。” “都过去了。”赵行用指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应该是脑袋吧，赵行也不太明白，反正就是上面。 赵行反倒安慰起他来：“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你不用道歉也不用替我委屈。” 赵行没有撒谎，记忆里的痛苦，委屈，愤怒好像真的彻底被扔在了过去，无论是在幻境里待的那十三年，还是洛鸣山所给予他的赤诚无比的爱意，全都把他心里那些沟沟壑壑抹平了，他现在回忆起过去，甚至觉得模糊不清。 赵行略过这个话题，问道：“然后呢？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和杜璋擎……还有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妍情绪崩溃了许久才勉强恢复，但对洛鸣山依旧是一副明显的敌视状态。 可为了大局，她仍旧向洛鸣山分享了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 她九年前并不是故意要离开赵行的，而是杜璋擎来到地底下从赵家强制性地带走了她。 而在此之前，她甚至对杜璋擎这个人毫无印象。 来到杜家，她就惊恐地发现这里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以及一个比她亲生儿子还像她的小孩儿。 杜璋擎年轻时曾跟着别人来过一次地下世界，对当时还是少女的兰妍一见钟情，可当时他势力微弱，又不能在地下久待，他只来得及给兰妍偷拍了张照片，就再也没能见过她。 那位假“兰妍”原名叫艾斯，是杜璋擎的下属，她对杜璋擎死心塌地，崇敬无比，视若神明，在杜璋擎提出想和他结婚必须换张脸的时候，她也欣然同意。 艾斯做的是外貌方面的基因整形手术，因此她生的孩子也与兰妍十分相似。 他们本是非常完美的一家三口，直到某日，功成名就的杜璋擎因为工作再次来到地底下，并偶遇了已为人妇的兰妍。 艾斯是个与杜璋擎不相上下的疯子，为了维护她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了不被杜璋擎抛弃，她更加自如地去模仿兰妍的一举一动，帮助杜璋擎一起囚禁兰妍，给她洗脑，劝告她，让她和自己共同服侍杜璋擎，把这个畸形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至于要杀赵行，也是因为艾斯害怕他戳穿这个家庭的秘密，因为她想要维护这个“家”。 而杜钰宁，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家里有两个“妈妈”。 “杜璋擎告诉兰妍，他会在明天晚上把你送进逃生游戏，到时候一出密室，我们就动手。”洛鸣山说。 赵行却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他从笼子里走出来，掀开地毯：“洛洛，你看这是什么？” 洛鸣山这才发现整个地面都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图。 赵行：“我曾经见你们二长老画过类似的图案，那是传送阵。” 洛鸣山：“你觉得这是直接通往逃生游戏的传送阵？” 赵行：“所以我可能出不了这个密室了。” 而进入逃生游戏之后，估计会更难出来。 两人陷入沉思。 “哼！”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这点儿小问题就把你们难住了？你们不会向家长求助吗？” 赵行一惊，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又有一片和洛鸣山差不多的光雾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并一点一点发出光芒。 只不过他的颜色比洛鸣山的颜色要浑浊些。 “把地毯全掀起来让我看看。”那个东西说。 赵行眼睛一亮：“大长老，怎么是你？” 大长老：“不然呢，你以为全天下只有殿下一个地灵会分体之术吗？” 大长老顿了一下，又说：“分体之术比阵法术难多了，为了偷跑出去跟人幽会而自发领悟学会的，殿下还是头一个，真真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啊！” 赵行：“……” 洛鸣山：“……” 明明是夸赞人的语句，却莫名让人不敢开心。 赵行干笑两声，然后立刻弯腰掀起地上的地毯，并把正中间的金笼子搬到墙角。 没一会儿，那个巨大的传送阵就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 大长老沉吟片刻：“这是地魔的传送阵，只有使用这个传送阵离开这个房间，房间里的目标人物才不会遭受到地魔的诅咒。只要更改一下，就能提前传到别的地方，赵行，我说你改，可以吗？” 赵行四下打量，然后把X01变成了把刻刀，准备在地上划。 “不行，”大长老却叹息，“得用地魔或地灵的特殊能力辅佐，否则就是乱涂乱画，没有丝毫用处。” 赵行想了想，控制着自己的手，释放出一丝电流导向刻刀刀尖：“这样行吗？” 大长老声音中带上一点意外：“……不错，开始吧。” 赵行在大长老的指导下刻了半个多小时，手都快麻了，身上的电流也所剩无几，这才终于将阵法图改好。 “倒是有点儿天赋。”大长老赞赏道，“现在站到阵法中间，跟着我念一串咒语，就能从这个密室里传送出去了。” 赵行：“能传送到哪里？” 大长老：“这是根据别人的传送阵改的，没有自己画的精准，所以位置也是未知的，但会传送到有你自己气息的地方，运气好的话可能会传送到你自己的公寓。” 赵行却犹豫了一下。 他现在出去的话，兰妍怎么办？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洛鸣山还是立刻看出了他的心思：“哥哥放心，你出去之后我就立刻和大长老去那里画个传送阵把她救出来。” 赵行这才放下心来。 大长老却道：“画传送阵需要能量，你我这副状态如何去画？” 洛鸣山：“您现在没有能力？” 大长老：“难道你有？” 洛鸣山沉默片刻，谦逊道：“不算很多。” 大长老：“……” 大长老平静地说：“殿下真真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赵行：“……” 洛鸣山这个说法无疑是定了赵行的心，但传送之前以防万一，他还是又偷了点电，补充了一下自己的能力。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上了阵法图正中央。 跟着大长老念完咒语，阵法图发出淡淡的荧光。 赵行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赵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被传送到的地点并不是他的公寓。 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 房间很昏暗，但是趁着窗外的月光，赵行还是看清了他自己出现在一个架子后面，而架子上却…… 赵行睁圆眼。 ——架子上竟然放着他被收走了的腰带。 他还在杜家？！ 再次打量四周，赵行才发现他现在好像被传送到了一个空旷的书房。 赵行轻轻把自己的武器拿下来，重新绑在腰上，然后拿出激光枪和X01，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如果顺利的话，他倒是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跑到兰妍的那个阁楼，说不定还能遇到正在画传送阵的洛鸣山和大长老，然后一起从这里离开。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赵行刚从书房走出来就发现外面是一个卧室，而卧室角落的沙发上，有一个男人正捏着一枚小小的种子，迎着月光看着它。 听见赵行的动静，男人瞬间警惕地抬起头！ 赵行：“！！！” ——操，他竟然被传送到了杜璋擎的卧室！ 赵行动作比脑子快，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掏出激光枪射向他的脑袋！ “砰！” 杜璋擎额头立刻出现了一个血洞，然后头一歪，没了声息。 赵行愣住。 ……死了？ 就这么简单？ 赵行简直不可置信。 他握着枪，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朝着杜璋擎走了过去。 可杜璋擎真的是死了，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赵行心脏却怦怦直跳。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发觉他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枚种子。 这是一枚熟悉的种子。 几秒钟之前它被杜璋擎捏在手指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而更早之前，这个东西一直在赵行的腰带里待着。 ——这是花灵送给赵行的神秘种子。 难道这其实是什么好东西吗？ 赵行决定回去之后就立马把它种下去。 赵行拾起种子，准备从门出去，可还没等他摸到门把手，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我刚刚听到您这边有奇怪的声音，先生，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是兰妍……不，是艾斯的声音。 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声音变得尊敬而热切起来，似乎下午与杜璋擎起的争执根本不存在。 赵行没敢发出任何声音，直到艾斯离开。 他也不敢再走门，他转过身，顺着窗户爬了出去。 好在赵行工具齐全，腰带里还有攀爬绳，没一会儿，他就爬到了兰妍所在的阁楼。 赵行趴在窗户边听了一下，刚好听到了兰妍的声音：“我不走！” 赵行皱眉。 怎么回事？ 是兰妍不配合洛鸣山，又和他起争执了吗？ 赵行一脚踹开窗户，动作敏捷地跳了进去，并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落地。 他抬起头。 然后呆住。 只见三个地魔正面色不善，眼睛发红地，恶狠狠地看着他。 而地魔身旁，一个手拿银色拐杖的男人已经举起自己的拐杖，并对着赵行的头颅。 那根拐杖的底端，是黑洞洞的枪口。 赵行：“……” 而视线下移，兰妍已经被绑住了双手，正震惊又绝望地看着他。 而兰妍身后不远处的墙角，则有两团暗淡的，克制着自己没有发光的，几乎是半透明的光雾小心翼翼地紧贴着墙，把自己藏了起来。 再细看两位的姿势，只见浑浊的那位死死拉着澄净的那位，正费力地把他往窗帘后面藏。 赵行：“……” 第92章 “赵行？！”其中一个地魔把绑着兰妍手腕的丝绸绑带放到同伴手里，然后眯着眼走到了赵行面前，“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连诅咒也没沾上。”拿拐杖的男人轻啧一声，态度轻蔑地将拐杖抵上赵行的喉咙，赵行被迫地仰起头。 这拐杖是金属质地，如果赵行想，他现在就可以释放出自己体内的电流将这个拐杖男击晕，甚至电死在原地。 可是…… 想起屋子里的另外三个地魔和被绑起来的兰妍，赵行垂眸，默默举起了双手，不做反抗。 拐杖从赵行的脖颈滑了下来，最后落到他的腰带上。 拐杖男挑起他腰带里的激光枪，忽然笑了：“是你小子杀了杜璋擎？” 赵行心中顿时一沉。 兰妍则震惊地睁大了眼。 “真不简单啊，我有点期待你在逃生游戏里的表现了。”拐杖男说。 一旁的地魔则嗤笑一声：“他杀了杜先生，等杜先生醒来铁定不会放过他，哪儿还有命去参加什么逃生游戏？” 听了这话，赵行心中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一边说自己杀了杜璋擎，一边又要等杜璋擎醒来？难道杜璋擎没死？那死的是谁？！ 拐杖男拿走了赵行身上的武器：“先弄晕然后随身看管着吧，否则等他跑了，不好向杜先生交代。” 说着，他就拿起拐杖，准备故技重施——重新用赵行体内的电流电晕他自己。 但这回赵行早有准备，他将大部分的电流都隐藏了起来，只被拐杖吸走了很小一部分，然后被电得一个哆嗦，但没晕倒。 拐杖男皱了皱眉。 赵行身上有婚契，除非直接弄死，否则他人几乎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没办法弄晕赵行，拐杖男只好拿手铐将赵行的手锁了起来。 “杜夫人，请。”拐杖男又做了个优雅的姿势，请兰妍动身跟他们走。 兰妍看了眼被手铐紧紧锁住双手的赵行，抿了抿唇，垂头走出了门。 出去之前，赵行偷偷往洛鸣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这一看，他才发现洛鸣山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而且他整个人的颜色都变得忽明忽暗的，甚至偶尔有那么一瞬，赵行都觉得他要变成烟雾散掉了。 赵行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 洛鸣山怎么看起来……像是身体出问题了？ 没一会儿，地魔一行人就把兰妍和赵行带到了杜家的地下三层。 顺着古朴又原始的楼梯走下去，尽头却是一扇极具科技感的大门。 “麻烦杜夫人开一下门。”拐杖男解开了兰妍手腕上的丝绸绑带。 兰妍走过去，用密码，指纹和虹膜连开了三道门，地下室里的一切才彻底在赵行面前展露出来。 这是一个……和整个杜家古欧建筑风格完全不符的新世界。 明亮的灯光，洁白的地砖，玻璃房里整齐如军队一般的仿生人，墙壁上悬挂着的奇奇怪怪的胶囊。 以及……三个透明舱。 赵行愣住。 那三个透明舱分别是两个横向舱和一个竖向舱。 竖的那个是小的，里面盛满蓝色的液体，但是除了液体之外好像什么也没有。 两个横向舱里则分别躺着两位男人。 杜璋擎，以及杜钰宁。 赵行脑袋嗡嗡作响。 赵行被地魔施了一个禁锢术，脊背都像魔术贴一样被紧紧粘在墙壁上，像是挂在墙上的立体壁画。 兰妍则被他们带到了躺在透明舱里的杜璋擎面前。 在拐杖男的指挥下，兰妍在杜璋擎的透明舱上输入了一行密码，然后她就被放开了。 当然，杜璋擎醒来之前，她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三个地魔和拐杖男百无聊赖地守护着杜璋擎，高声谈论着逃生游戏里的趣闻趣事。 兰妍则一步一步走到了赵行身边。 她轻轻靠着墙，看了一眼赵行，又看了一眼杜璋擎，说了他们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杀死的是仿生人，杜璋擎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偶尔会用仿生人替代自己，而他会待在这里，用脑电波控制仿生人的行为……仿生人死后，杜璋擎的大脑也会受到伤害，需要重启，重启密码只有我和艾斯知道。” 赵行沉默片刻，说了一个不算很好笑的冷笑话：“没想到他是那种会把生命托付给两个老婆的人，他还挺信任你俩的。” 兰妍：“他给我们的大脑里植入了同频芯片，他脑死亡的十分钟之内，我们也会死。” 赵行猛地转头看向兰妍，脊背瞬间冒出了冷汗。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他刚刚杀掉的是真正的杜璋擎，那现在兰妍已经死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洛鸣山？！”赵行咬牙道。 兰妍偏过头，轻声说：“本来你们就没多少胜算能从这里逃出去，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是会更束手束脚？” 赵行愣住。 兰妍也沉默了下来。 她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绾着，松松散散地垂落下许多碎发来，她将垂落的发别到耳后，轻声转移了话题：“杜璋擎三个小时后就会醒来。他这个人我了解，你杀了他一次，他定不会放过你……洛鸣山会来救你吗？刚刚你被抓走的时候，他可是没什么动作。” 一提起洛鸣山，赵行的心脏就猛地沉了下去。 想起刚刚洛鸣山身体忽明忽暗的模样，他声音低落：“……他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 虽然知道大长老在洛鸣山身边护着他，可赵行却仍旧不由自主地担忧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想起洛鸣山可能出事了，他心脏处那隐隐约约的疼痛忽然就加剧了好多倍。 兰妍紧张地摸上赵行的额头：“怎么回事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唔——” 一种彻骨的疼痛忽然席卷全身。 赵行没忍住惨叫了出来，可是只一秒，他就紧紧咬住了嘴唇，只发出压抑又痛苦的闷哼。 他疼得直哆嗦，好像有千万只白蚁咬碎了他的骨髓，吞噬着他的血肉，他的嘴唇被牙齿咬破，满嘴都是血，他整个脸庞都疼成了红色，脖子上青筋暴起，汗水从额间滑落入他的眼睛，他浑身都在发颤。 “阿行！阿行！怎么了？你怎么回事？你别吓妈妈……” 兰妍被他吓得面无血色，她慌慌张张地捧上赵行的脸颊，让他张开嘴，不要再咬自己的嘴唇。她语无伦次地询问赵行到底是怎么了，是受伤了吗，哪里疼。 可赵行却疼得什么也听不见。 “杜夫人，”远处的地魔玩着终端上的游戏，随口说，“是婚契啦，不知道他男人是在受什么罪。” 兰妍愤怒得浑身都发抖了。 赵行这一波疼痛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才停止，可疼痛刚消，他就不自控地晕倒了过去。 赵行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兰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条毛巾，正为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兰妍红着眼眶看着他，问的第一句话是：“还疼吗？” 然后问的第二句话是：“你真的不能和洛鸣山离婚吗？” 赵行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不能。” 兰妍嘴唇哆嗦了一下，放下毛巾：“你就那么喜欢他？” 赵行点头：“嗯，喜欢，特别喜欢。” 兰妍咬牙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是喜欢他心肠歹毒还是喜欢他谎话连篇？你忘了他曾经是怎么……怎么污蔑你，怎么伤害你的吗？！” 赵行叹气。 洛鸣山真是……为什么要闲着没事和兰妍说这些啊？ 他真的很不会应付这种场面。 赵行垂眸：“……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洛洛已经知错了，他当时年龄小，不懂事，做了错事，现在他自己也很后悔自责。” 兰妍：“年龄小是借口吗？年龄小只能说明他天生就是个坏种！” 赵行：“……” 赵行自暴自弃道：“那有什么办法呢？我知道他脑子有病，但我就是喜欢他，我看见他就会觉得高兴，离开他就会觉得难过，几天不见就会想他想到失眠，和他待在一起就会觉得幸福快乐……我喜欢他，喜欢到离开他就不能活。” ……操。 太他妈羞耻了，这是什么恋爱脑言论。 赵行说完，就耳朵发烫地闭上了眼。 幸好洛鸣山听不到。 但这种话很有效，赵行说完之后，兰妍就不说话了，只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心疼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深呼一口气，平稳下心绪：“……刚刚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代替他疼成那个样子？” 赵行没有具体向兰妍描述艾斯假扮她差点弄死自己那件事，只是说洛鸣山代替他受了重伤，刚刚他感到的疼痛就是洛鸣山在进行第二轮的恢复。 想到这儿，赵行心情又变好了点儿，这是不是说明……洛鸣山在好转呢？ 暂时不用去担心洛鸣山的情况，赵行就开始考虑自己的现状了。 他整个脊背都被粘在墙壁上，简直像待宰的羔羊。 赵行偷偷拿出自己藏起来的X01，然后开始切割背后的墙壁。 为了掩盖这种声音，他继续和兰妍说话。 “对了，杜璋擎旁边那两个玻璃舱是怎么回事？那个盛放着液体的玻璃舱是干什么的？还有杜钰宁，死掉的杜钰宁也是仿生人吗？” 赵行忽然想起不久前艾斯敲门时的声音和语气。 听起来似乎已经对杜璋擎放下了芥蒂——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死吗？ 兰妍只回答了后一个。 “杜钰宁死了，但杜璋擎为了安抚艾斯，在今天下午告诉她，自己已经把杜钰宁的脑记忆转移到了这个仿生人体内，所以等他醒来后，他就是真正的杜钰宁。” 赵行沉默。 怎么可能会是真正的杜钰宁？ 如果仿生人加上脑记忆就是本人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岂不是人人都能复活？ 赵行又把视线放到最中间那个小小玻璃舱。 看着看着，他忽然看见了那个玻璃舱上面小小的产品名称——体外孕育箱。 赵行眯起眼：“中间那个……是胚胎吗？” 兰妍没有说话。 赵行忽然转头看向兰妍：“那…那是个小孩吗？是谁的？” 兰妍：“还不是小孩儿，只是细胞而已。” 赵行不可置信：“你的？” 那个玻璃舱上面甚至还有标签，标签的时间是……昨天？ 赵行反应过来，他哑声道：“……你用这个求杜璋擎放过我？” 兰妍闭上眼：“他说你害死了他的孩子，除非我为他生一个，否则他一定要弄死你。但他是个不守信用的浑蛋，我明明已经按他说的做了，他却仍然要把你送进那个吃人的节目里。” 赵行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觉得心脏有些发堵。 兰妍看了眼赵行身后已经完全被他割下来的墙壁，又看了眼杜璋擎。 “……杜璋擎还有十分钟就要醒来了。” 兰妍看向赵行的眼睛，又轻声说：“洛鸣山之前画传送阵的时候，画了一半，那些人就闯进来了，但之前那位大长老同我说，你很有画阵的天赋，你会画那个传送阵吗？” 赵行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试一试。” 他只在大长老的指挥下改过一次阵法，但从来没有自己画过传送阵。 但长老说，画阵要比改阵容易得多。 兰妍往前面迈了几步，挡在赵行面前。 赵行舔了一下结痂的嘴唇，将身上的电流输送到脚上，尽量小幅度地在地板上画阵。 赵行动作越来越快，画出来的电流线条也越发顺畅，他眼睛里一点点亮起来。 不到十分钟，赵行脚下的传送阵就剩最后一笔。 “杜夫人，”地魔忽然开了口，“杜先生快醒了，还要麻烦您再输入一次密码，开启舱门。” 赵行立刻加快了动作。 可就在这时，兰妍却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阿行，妈妈对不起你。” 赵行不知道兰妍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他低声道：“你别动，我马上就画好了。” 他的脚依旧没停，很快就画完了最后一笔。 可就在他准备念咒语的时候，兰妍却毅然决然地松开他，并退到了传送阵以外。 赵行焦急地看向她，小声说：“你干什么？！” “阿行，你一个人离开吧，妈妈不想走。”兰妍嘴唇微动，小声开口，“再见。” 赵行愣住。 随即，兰妍转身一步一步朝着杜璋擎走了过去。 杜璋擎的清醒倒计时只剩一分钟二十三秒。 兰妍输完密码，玻璃舱的舱门缓缓打开。 兰妍轻轻碰上杜璋擎的脸。 拐杖男想上前阻止，却听兰妍轻声说：“老公，快醒吧，好担心你。” 拐杖男脚步又停在原地，没再制止她的行为。 兰妍偏头看向赵行，轻轻蹙着眉，嘴唇动了动：快走。 赵行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看着她，没动。 兰妍眼眶一点点泛起红，表情又变得悲伤起来。 然后她看向杜璋擎，神色变得坚定。 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杜璋擎的脸，另一只手则去整理鬓角的碎发，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那个洁白的发簪。 赵行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大眼，负着背后的墙块大步朝着兰妍跑去：“不要！” “你做什么？！” 拐杖男率先发现了赵行的异样，他拿着拐杖抵住赵行的心脏，可下一秒，一股巨大的电流却从赵行的身体里发出，顺着拐杖击打在那男人的身上。 他瞬间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兰妍猛然拔下头顶的发簪，一把插入杜璋擎的脖颈！ 鲜血如喷泉狂涌。 刹那之间，世界上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 其中一个地魔反应最快，他瞬间把兰妍按倒在地上，然后去查看舱里面的杜璋擎。 可杜璋擎已经死得彻彻底底了。 那地魔骂了声脏话，他猛地打了兰妍一巴掌，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可下一秒，X01变的飞刀就利落地割下了他的头颅！ 与此同时，这个地魔施在赵行身上的禁锢术也失了效，沉重的墙体“轰隆”一声砸落在地上。 剩下那两个地魔见赵行转瞬之间就击倒了他们两个队友，立刻愤怒了起来。 其中一名地魔身体暴长至三米，他气势汹汹地伸出手，隔空使赵行悬浮在了空中，而另一名地魔，则夺走了赵行身上的X01，反手刺入赵行的胸膛！ 赵行当然不觉得疼。可一想到这一刀被刺入了洛鸣山的胸口，他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 他大声召回X01，疯狂地操纵着它砍向两个地魔。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他最多只能把X01丢出去当作飞刀，现在却能隔空操纵X01转移方向。 一个地魔与X01周旋，而身高三米的那个则死死把赵行按在地上，想要直接掐死他。 但他的手刚触碰到赵行的皮肤，一股庞大的电流就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名巨型地魔浑身一颤，倒在地上，尸体甚至开始发出焦香。 “……怎么可能？！”最后一名地魔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赵行也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好像忽然强大了好几倍，但他来不及细想，就召回X01，直直将其插入那名地魔的眼球！ 地魔不甘心地躺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赵行看都没看他一眼，踉踉跄跄地扑到兰妍身边。 可兰妍脑内的同频芯片却已经开始发作了，她侧躺在地上，死死捂着脑袋，疼得尖叫起来。 又过了几十秒，她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地上疼痛难耐地呻吟着。 赵行红着眼，愤怒地大喊道：“你干什么？！我说了会带你走的，不杀他也可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兰妍发丝凌乱，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直哆嗦：“走……走不了，那个芯片可以，可以定位，唔……杜璋擎醒来，不会放过你。” “妈妈对不起你……”兰妍痛苦地看着赵行，眼泪不自控地滑入鬓角，湿了她的发，忽然，她的眼睛瞪大，惊恐地大喊道，“——后面！” 赵行立刻回过头，只见第一个被他电晕的拐杖男不知道何时又站了起来。 他举着拐杖，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赵行，轻轻按动了拐杖上面的机关。 赵行睁大眼，几乎亲眼看着一枚硕大的子弹朝着他的头颅发射过来！ “砰！”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颗几乎都要射进赵行眉间的子弹瞬间偏移了方向，将一旁的玻璃“哗啦”一声击碎了。 赵行浑身发凉。 他僵硬地，缓缓地抬起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那人甚至连手都没有动，就有一股白线从他脚底曼延，直指拐杖男，将其击倒在地，拐杖男七窍流血而亡。 赵行嘴唇都快张不开了：“……洛洛。” 洛鸣山跪坐在赵行面前，抓住他的手，慌忙问：“有没有受伤？” 赵行鼻子立刻酸了起来，他的手颤着去扒洛鸣山的衣服：“我……对不起我……我刚刚被捅了一刀，你有没有事儿……还有我妈妈，她可能要不行了。” 一把掀开洛鸣山的衣服，赵行看见洛鸣山的胸膛处有一道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几乎瞬间就变成了一道白痕。 赵行呼出一口气。 “哥哥不用担心，我没事，也不觉得疼。你看，已经愈合了。”洛鸣山轻轻抱了一下赵行，然后问，“兰……咱妈怎么回事？” 一提起兰妍，赵行心脏又被一只大手攥紧了。 他闭上眼，甚至觉得怀里抱着的兰妍连呼吸和心跳都要听不见了，他声音都是颤的，但还是尽力把事情说得足够清楚：“……她杀了杜璋擎，但她脑子里有同频芯片，杜璋擎死了，她很快也会死的。” 洛鸣山：“哥哥别怕，我看到了。” 洛鸣山说完，就轻轻把手放到了兰妍的后脑勺。 呼吸之间，一枚沾血的芯片就从兰妍的脑袋里被拿了出来。 那芯片甚至闪着一点红光。 洛鸣山皱了皱眉，立刻将那枚芯片扔远。 随即—— “砰！” 那芯片整个爆炸开来！ 赵行愣住。 可下一秒，他就清晰地感知到兰妍的呼吸渐渐恢复了。 赵行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可一放松，他才发觉自己体力透支得不像样，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四肢都变得软绵绵，轻飘飘的，几乎瞬间就要栽倒下去。 幸而洛鸣山及时抱住了他：“……对不起哥哥，我来晚了。” 赵行这才发现洛鸣山肩膀变得很宽，手也变得很大。 赵行有气无力地说：“……你是不是长高了？” 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两米多。 洛鸣山轻轻蹭他的鼻尖，语气中带着喜悦：“我成年了哥哥，还受了祭祀礼，现在终于长成完全体了。”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一下，又高兴地说：“现在我比哥哥高这么多，以后我公主抱哥哥，就不会像等臂十字架了。” 赵行：“……” 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是那么执着于那个动作？ 赵行疲惫且嫌弃地闭上眼：“你脑子有病吧，我不喜欢你这么高，变回去。” 洛鸣山：“……” 洛鸣山失落地“哦”了一下。 然后又变回了原来的体形，依旧只比赵行高一厘米。 “没关系。”他很快又开心地亲了一下赵行，“我知道哥哥喜欢我，就算我脑子有病也喜欢我，就算我变高了也会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到离开我就不能活！” 赵行：“！！！” 操啊！ 赵行立刻面红耳赤地睁开眼。 他怎么会听到这种话？！ 第93章 似乎是明白赵行心中的困惑，洛鸣山看着赵行泛红的耳尖，笑了笑，主动解释。 “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接受成年祭礼，虽然人还不能动，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慢慢恢复并增强，当时刚好增强到听力这一项。” 洛鸣山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无以言喻的喜悦，他又像小狗一样用脸颊蹭了蹭赵行的脸。 “我好开心啊哥哥。” 赵行：“……” 赵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刚刚我身上的力量忽然变强了，甚至还能隔空操纵X01改变方向，和你有关吗？” 洛鸣山犹豫了一下，说：“可能有关系吧，当时祭礼结束，我身旁的长老们每一个都力量大增，精神焕发，说是什么地灵之王的恩泽……但我没听清楚，因为我当时急着赶来找你。” 赵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经过片刻的休息，他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恢复了些许，但刚刚过于力竭，他现在还是有些疲惫。 洛鸣山握住他的手，轻轻往他的身体里输送了一种温和舒缓的力量。 一道轻飘飘的光雾钻到了赵行的身体里，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游走了一圈，放松了他的骨骼和肌肉，让赵行身上的疲惫立刻如烟雾般散去了。 可随即，那道光雾也消散开来，不见了。 “用这种方法输送的能力不能储存。”洛鸣山说，“等以后我和哥哥多多……咳咳，哥哥自然而然就会把那些能量储存起来变得更强大了。” 说到最后，洛鸣山脸都红了，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赵行：“……” 他一点都不想用那种羞耻的方式变得更强大！ 就在这时，身侧的兰妍忽然动了一下，并渐渐睁开了眼。 赵行：“……” 刚刚那些对话不会都被兰妍听到了吧？！ 赵行脸庞立刻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他一把把洛鸣山推出去，并把兰妍从地上扶了起来：“感觉还好吗？” 兰妍手伸到后面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虽然指尖仍然触碰到了一丝血迹，但伤口已经愈合了。 兰妍沉默了片刻，看向洛鸣山。 “谢谢。”她轻声道。 洛鸣山垂眸，语气淡淡：“不客气。” 兰妍不再言语，洛鸣山也不说话。 场面顿时有些凝固，并不具备太多温情。 赵行：“……” 赵行小小年纪就具备了中年已婚男人的烦恼，他开始不太熟练地调和气氛：“……咳咳，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杜家不安全，听说地下还有炸弹，要不咱们先走吧？” “我闯进来的时候已经处理过了。”洛鸣山说，“但祭礼一结束我就过来了，还有一些重要的仪式没有进行，你们要不要和我先回地底下？” 兰妍精神还有些恍惚，只听到了关键词：“地底下……是回地下吗？” “他说的是地灵境，”赵行纠正道，“不是地下世界。” 兰妍轻轻点头。 离开之前，赵行从拐杖男手里又拿回了自己的武器和腰带，而兰妍则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体外孕育箱前。 她盯着那个玻璃舱看了许久，然后抬起手关掉了那里的电源。 玻璃里面的灯光骤然灭下，里面澄净清透的蓝色液体也瞬间变得浑浊。 “走吧。”她声音微哑。 可就在这时，一串手拍玻璃的声音却忽然传来，与此同时，兰妍似乎听到有个小孩儿大哭着喊她：“妈妈！” 兰妍身形一颤，还以为是幻听。 可随着那道声音望过去，却发现最后一个玻璃舱里的仿生人苏醒了过来，正拼尽全力地拍打着玻璃，眼含泪光地大喊着她：“妈妈——！” 兰妍下意识地走过去帮它打开了玻璃罩，那个长得和杜钰宁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一下扑到兰妍怀里，紧紧抱住她。 “妈妈！旁边那个是爸爸吗？他身上怎么那么多血，是不是……死了？”仿生人浑身颤抖着说。 它连牙齿都在打战：“妈妈，我好害怕……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被炸死了，特别特别疼，结果醒来之后……爸爸就死了，怎么办啊……妈妈……妈妈，我好怕……” 兰妍在杜家待了九年，也无数次被杜钰宁拥抱，被他当成他自己的妈妈。 她很熟悉少年的拥抱和哭泣。 和面前这个仿生人没什么不同。 兰妍手垂在身侧，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赵行。 赵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横陈着尸体，鲜血横流的地下房间里，绵延不断地回荡着少年的哭泣。 兰妍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上少年的脊背。 “要尽快离开了。”洛鸣山说，“之前我进来的时候动静有点大，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现在正有一大批人往这边赶来。” “那走吧。”赵行看向兰妍，“……妈，要走了。” 兰妍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仿生人。 杜钰宁模样的仿生人却一脸仓皇地拉着她的手：“妈妈……” “杜钰宁”看看兰妍，又看看赵行，脸色苍白：“爸爸死了，妈妈，你是要跟你的亲儿子离开……扔下我吗？” 赵行一阵头疼：“……算了，把它带走吧，要不待会儿警察来了也是个隐患。” 他不是畜生，没办法把有着杜钰宁模样，杜钰宁声音，杜钰宁记忆和杜钰宁性格的仿生人直接弄死。 毕竟杜钰宁蠢是蠢了点，但真没做错什么事儿。 一行人从地底下走了出去，可刚走两步，赵行就看见楼梯上横着一具无头女尸。 杜钰宁只见了一个轮廓就尖叫了一声，扑到兰妍怀里。 赵行却觉得这人身上的衣服十分熟悉。 走上去一瞧，这人果然是艾斯。 她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项链，那项链的吊坠里，镶嵌着她和杜钰宁的合照。 至于她的头……估计就是那个芯片的作用了。 赵行沉默半晌：“走吧。” 兰妍捂住杜钰宁的眼，绕过这具女尸，一步一步向前走了。 走出地下室，赵行才知道洛鸣山刚刚说的闯进来时“动静有点大”，是怎样的动静。 只见杜府的整个大门都被毁了个彻底，上面的电子防护网也成了一根根焦黑的电线。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高级防护型机器人，连草坪都多了一个个大坑。 洛鸣山将手放在外表犹如古朴城堡外墙内里却镶嵌满了各种高科技机关和电网的墙面上。 转瞬之间，爆炸声连绵不断地从耳边响起，整个杜家庄园城堡在一连串的炸弹声中轰然下陷，变成一地废墟。 尘土飞扬，火光漫天，巍峨的城堡瞬间被炸毁并倒塌在地，整个场面壮观得犹如一部特效精美的3D电影。 “是杜璋擎埋在地底下的炸弹，我之前没拆掉，只是处理更改了一下。”洛鸣山看着赵行的眼神，解释道。 “我不是在困惑这个，我是……” “是什么？” 赵行看了眼旁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杜钰宁，小声说：“在杜钰宁面前这么炸它家真的好吗？” 这要真是电影，他们就是一对嚣张残忍又无法无天的反派，而杜钰宁就是那个被灭了门后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主角。 他们总有一天会被崛起的主角反杀的。 洛鸣山思考了一下：“那毁掉它？它只是个仿生人。” 他说的是“毁掉”，甚至不是“杀死”。 赵行：“……” 赵行：“再说吧……马上就要炸到这边了，咱们先走。” 到了地灵境之后，杜钰宁瞬间就因为水土不服晕倒了过去，兰妍也有些精神不济，昏昏欲睡。 赵行这才知道他原来体质有多好。 幸好洛鸣山现在能力特殊，为兰妍和杜钰宁居住的房间设置了一个防护阵，才让他们的状态好了一些。 “要不我带着他们先回地面上？”赵行提议。 洛鸣山一把拉上他的手，用行动拒绝他的提议。 赵行悄悄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兰妍没在听，才轻轻捏了一下洛鸣山的手，小声说：“好吧，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你。” 兰妍微微偏着头，趴在桌子上似乎困倦地睡着了。 赵行这才大胆地在洛鸣山嘴巴上亲了一口。 洛鸣山眼睛立刻就亮了，凑过去锲而不舍地黏着他，要继续亲。 赵行轻咳一声，又悄悄亲了他两口才放开他：“你那什么仪式要进行多久？要是时间太久的话，你这个防护阵估计也不太管用。” 洛鸣山皱眉：“这个我不太懂，要问长老们。” 洛鸣山话音刚落，大长老就推开石门，捋着胡子走了进来：“原本最快要两天，第一天是地灵之王的即位仪式，第二天是王族婚礼，可现在王妃身份特殊，亲家母又身体状态不好，可酌情压缩为一天，同时举行。” 婚礼？ 王妃？！！ 赵行头都大了，下意识就拒绝道：“不了吧，多麻烦，反正婚契都已经结了，这婚礼办不办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他是真不想站在台子上被别人高喊王妃。 太他妈诡异了。 他又不是女的。 “不办怎么行？对我们地灵一族来说，婚契重要，婚礼同样重要。”大长老皱眉，语气严肃，“再说，不办婚礼，怎么向世人证明你嫁给了殿下呢？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肯定。” 赵行：“……” 苍天，杀了他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兰妍忽然坐直了身子。 她看向赵行，轻轻拧起了眉—— “赵行，你们两个男的结婚，为什么是你嫁？” 赵行：“……”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第94章 婚礼的事情暂时陷入僵局，并无限期拖延了下去。 原因是，当兰妍和大长老因为“到底是谁该嫁”这件事展开激烈讨论的时候，洛鸣山一句“还是我嫁好了，我想嫁给阿行哥哥”把大长老气得捂着胸口直哆嗦，差点儿气出了心脏病——如果地灵也会得心脏病的话。 总而言之，由于双方意见不统一，婚礼暂时是没了。 洛鸣山有点不开心。 赵行只好安慰他：“你刚刚也听到了，你们地灵一族结婚程序严谨，新郎要持晶翼剑，新娘要穿圣灵衣，嫁娶分得很清楚，甚至还有不同的誓言、圣歌和咒语……咱们两个男的实在是没法弄，也怪麻烦的，我听着就觉得累，而且婚礼这件事讲究的也是个社会性，其实就是办给亲朋好友看的，但你们地灵的族人咱俩都不怎么认识，也没必要办给他们看，对不对？” 洛鸣山并没有被安慰好，依旧很不开心：“没有婚礼，还怎么洞房？” 赵行：“……” 我他妈绞尽脑汁安慰你，结果你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儿？！ 赵行无语。 赵行伸出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把洛鸣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给推了下去：“滚。” 洛鸣山的即位仪式在第二天如期举行。 地点在祭坛，而兰妍和赵行都获得了最佳的观赏位置。 祭坛四周也是黑的，一盏灯都没有，可当洛鸣山一步一步走上祭祀台的时候，一片如月辉般温和的光却洒落了满地。 他变成了完全体形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清淡的微光，还有一些银白色的光点，如萤火虫一般缠绕着他，让他整个人显得圣洁如神明。而足足有两米三的身高，一身中世纪的礼服，以及他身后披着的，厚重华丽的红色长袍，则为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肃穆和威严。 他微微闭着眼，神圣又高大，如同神明完美的雕像，连美丽的容貌都成了他圣洁灵魂的点缀。 所有人都望着他。 他轻轻抬手，掌心触碰到祭台中间的灵石，刹那之间，一阵耀眼的白光如潮汐般从他身上散下，洒向无边无际的大地，涌向永无止境的黑暗。 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白色的荧光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如黑夜里盏盏亮起的灯。 直到那些荧光飘近，赵行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又一个未化人形的低级地灵，有的只有拳头那么大，有的却已隐隐露出人形。 他们静谧地，沉默地，虔诚地望向高台上发着圣光的地灵之王，身体也在地灵王的恩泽下渐渐变得明亮了。 没一会儿，此处的地灵之境就亮如白昼，仰头望去，涌来的地灵们用身体构成了一片耀眼的星潮，一眼望不到尽头，场面壮观到令人震撼心惊。 他们轻轻吟唱起来，唱着空灵的歌谣，歌声美好虔诚得如同教堂里的唱诗班，随着他们的歌唱，每个地灵都从身上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星光，那些星光飘荡在空中，渐渐地汇聚成了一团明亮的光雾，那光雾涌向祭坛上的洛鸣山，最后在他头顶织就一顶华美耀眼的王冠。 洛鸣山身上的光线更亮，亮到刺眼。 他睁开眼，长发在空中飞舞着，整个身体变得清透明净又耀眼，无休无止的明亮光芒从他身体里散发而出，涌向他的子民。 所有地灵都欢呼了起来，他们的光芒变得明亮，身体变得轻盈，力量变得强大，他们高声地呐喊着，喊着他们的王。 在场只有赵行和兰妍两个人被这光刺得流出了泪，他们只好戴上长老们提前为他们准备的墨镜，偏过头，无法融入这场狂欢。 兰妍沉默好久，才推了一下墨镜，突然说：“地灵族的长老们非让你嫁过去，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行：“……嗯？” 兰妍轻叹：“毕竟是一族之王。” 赵行：“……” 地灵之王的即位仪式进入尾声，大长老也提着自己的白袍衣摆登了台。 他高声呐喊，“我们迎来了地灵之王”，他振臂高呼，“从此我们不必沉埋地底”，他热泪盈眶，“我们地灵将开启复兴之路！” 台下顿时引起了第二波的欢呼。 洛鸣山轻轻抬手，底下的地灵顿时安静。 一抹柔和如月光般的光雾从他手中飘了过来，然后一缕缕将赵行笼罩。 在赵行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时候，整个人便轻飘飘地离了地，然后被那片光雾裹挟着落到了洛鸣山面前。 赵行双脚落在祭台上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了一种淡金色的光芒，身体也变得轻盈了些许。 所有地灵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瞬间惊喜地开始窃窃私语。 “是婚契！” “是王妃！” “是男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洛鸣山毫无征兆地握着赵行的手，对着他单膝跪地。 众人惊呼。 洛鸣山仰头看他，眼睛明亮又耀眼，能盛下漫天荧火：“阿行哥哥，很抱歉当时用不光彩的手段同你结了婚契，还没问过你，你愿意和我结为伴侣，成为我此生唯一的爱人吗？” 赵行很快反应过来，他镇定道：“我愿意。” 洛鸣山笑着为他戴上戒指，然后垂眸轻吻上他的手指。 洛鸣山闭上眼，轻轻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赵行的手背，态度虔诚得像是对待着属于自己的神明，他轻声道—— “我将永远忠诚于你。” “你们瞧瞧他说的是什么话……‘我将永远忠诚于你’，自古以来只有下属和臣民会这么说，哪里有一族之王这么掉价地向人求婚的？！” 大长老捂着胸口却仍然觉得心脏发疼，喝完了一杯又一杯的灵泉水。 十一长老安慰他：“可能殿下就是想表达自己忠贞不贰，不会出轨吧，这种誓词不是也挺正常的……” 大长老冷笑一声：“你没看见他当时的姿势和表情吗？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朝人家下跪，还用额头贴人家的手背……知道的说这是求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骑士在向国王表忠心呢。” 七长老：“不过族人们倒是没看出有什么意见，个个还挺兴奋的。” 大长老叹气：“幸好他们没什么意见……” 不同于大长老房间的严肃冷清，赵行的房间则是一片红红火火。 也不知道洛鸣山是怎么整的，赵行就吃了个饭的工夫，回来之后，他的房间就挂上了红喜字，铺上了红床单，床头甚至还燃着成对的龙凤烛。 而最令人挪不开眼的，则是喜床上坐着的洛鸣山。 他穿了一身大红喜服，头上盖了一个红盖头，就那么乖乖巧巧地坐着，手里还拿着一柄玉如意。 听到脚步声，他轻轻仰起了头，但厚重的红盖头遮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茫然，又有一种无意流露出的拘谨：“阿行哥哥，是你吗？” 赵行喉结滚动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这盖头能挡住你的视线？我离你八百米，你估计都能看见吧。” 洛鸣山：“……” 洛鸣山：“我闭着眼呢。” 赵行：……行吧。 洛鸣山将手中的玉如意递了出去，轻声道：“哥哥该掀我的盖头了。” 可许久，都没等到赵行把东西接过去。 他语气变得失落起来：“哥哥是不喜欢我这样吗？” 赵行喜欢死了。 妈的，洛鸣山怎么这么会戳他心里的小癖好。 但洛鸣山的小心思也太明显了。 长老们取消了他的婚礼，他就在仪式上自己整一出，没人给他布置婚房，他就自己布置。 完了还给自个儿整了个红盖头坐在床上。 接下来是什么？洞房呗。 这小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明目张胆。 赵行感觉自己一走一个套。 但赵行就喜欢这个。 眼见洛鸣山有些等不及，想自己掀盖头，赵行立刻走上去从他手中拿走了玉如意。 玉如意轻轻挑开了红盖头，跳跃的烛火映出一张绝色无双的盛美容颜。 赵行呼吸都滞住了。 洛鸣山仰头看他，轻轻笑：“哥哥，我嫁给你了。” ……操！ 赵行忍不住把他摁倒在床上，脱掉自己的外套，就狠狠吻了上去。 洛鸣山原本还能乖乖地当他的小白兔，可一与赵行亲密接触，就忍不住暴露本性。 他很快反客为主，翻身将赵行压在身下，亲吻赵行的力度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又吮又啃的，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红印子。 就这他还不满足，他抱赵行坐起来，一边紧紧地掐着赵行的腰，一边咬他的耳垂，问他：“哥哥……我可以用完全体吗？” 赵行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洛鸣山身形一点点变大，毫不费力就将赵行抱进了怀里，身形也能完全覆住他，手上的力度也不自控地变大了：“这样……可以吗？ 赵行身子顿时僵住了。 发热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下来，他一把推开洛鸣山：“……我他妈看你是想让我死，不做了，滚。” 洛鸣山瞬间变回刚刚的模样，他讨好地蹭了蹭赵行的脖颈，又一下一下地吻他的唇角：“哥哥别生气，我知道了，我不会用完全体的，哥哥别生我气了，求你了……” 赵行这才勉强原谅了他脑子不清醒时的胡言乱语。 第二天早上，洛鸣山刚把洗完澡的赵行放到床上，就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出了门。 打开石门后，他又返回来，有些恋恋不舍地亲了亲赵行：“哥哥，我马上回来。” 他顿了一下，又特别小声特别心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洛鸣山已经看到了树灵的方位，并不难找。 可他没料到自己一出门就遇到了长老们的围堵，飞速陪他们完成每日早晨的颂词和祭礼后，洛鸣山在路上又遇到了好几个地灵……好不容易见到树灵，结果树灵面前还有三个人在排队。 总而言之，等洛鸣山把树灵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不过没关系，赵哥那么累，一定还在睡。 洛鸣山深吸一口气，对树灵“嘘”了一声，轻轻推开了门。 结果门一开，洛鸣山脸色就变了。 ——屋里没人，床铺凌乱，里面的东西摔了一堆，红盖头都被人烧成了灰。 但赵行不在。 树灵：“病人呢？” 洛鸣山：“稍等一下。” 洛鸣山又大步朝着兰妍和杜钰宁的房间走过去。 没人，还是没人。 这时恰好有一个长老走过，洛鸣山一把拉住他：“赵行呢？他妈妈和那个姓杜的怎么都不在了？” 二长老：“啊，不都在亲家母的房间吗？我刚刚还看见他们三个一股脑跑到亲家母的屋里，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呢。” 洛鸣山再次走进兰妍的房间。 这次他看得仔细，虽然没见到人，但还是很快发现地毯翘了个边儿。 掀开地毯，只见地面上有一个硕大的，被用过并且看不出目的地的传送阵。 而传送阵上面放着一个洁白的信封。 洛鸣山把信封拆得飞快，可动作太快，里面的信纸竟不慎掉了下来。 二长老帮洛鸣山把那信拾了起来。 那信纸只折叠了两次，只是翻了个面，二长老无意间就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二长老顿时胡子和手指一起颤抖，脸庞都涨得通红：“岂……岂有此理！赵行怎么这样！我要去告诉大长老！” 洛鸣山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信纸，展开。 只见里面只写了一行字。 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每一笔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洛鸣山，你他妈傻逼吧，你怎么不去死啊？！骗子！” 洛鸣山脸色瞬间变得白一阵红一阵的。 第95章 赵行是被吵醒的。 迷迷糊糊中，他一直能听见一个少年呜呜咽咽的啜泣声从远处传来，跟鬼叫似的。 他累得要命，不耐烦地钻到被子里捂住耳朵，那声音却穷追不舍地直往他耳朵里钻。 太他妈吵了，吵得让人睡不着觉。 赵行暴躁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可大幅度的动作却猛然引起一阵不适，昨晚上的一切立刻涌入脑海，赵行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 ………… 不用完全体……去你妈的不用完全体！ 一想起昨晚某人的言而无信，赵行就暴躁得想杀人。 他一边在心里把洛鸣山暗杀八百遍，一边咬牙切齿地穿上衣服，然后准备去看看谁他妈大早上不睡觉在那儿哭哭啼啼惹人烦！ 出门之前，赵行又烧了红盖头，扯了红床帐，还踹翻了门口的两个大花瓶，稍稍发泄了一下愤怒。 赵行一走出房门就听出来了，哭的人是杜钰宁。 他的哭声并不大，之所以能吵到赵行，是因为赵行的听力又忽然变好了。 当然，这还要“得益于”洛鸣山昨晚的不懈浇灌。 ……操！ 赵行又骂了声脏话，狠狠踹了下墙，大步走向杜钰宁的房间。 他脸色难看，情绪暴躁，拉开杜钰宁房门时，表情凶狠得像是要去砍人。 杜钰宁立刻就被吓得一个哆嗦，蜷在墙角，不敢再哭了。 杜钰宁这个仿生人身体素质极差，来到地灵境之后不是晕着就是在睡着。 这两天，赵行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可他一看见赵行就浑身发抖起来，还自以为很隐蔽地往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赵行皱了皱眉，三步并作二步走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手里藏的东西拿了过来。 可令人意外的是，他手里拿的不是防身用品也不是什么危险武器，而是他自己的终端。 终端的页面正播报着与杜家有关的新闻。 杜璋擎之死固然蹊跷，整个杜家庄园的轰然爆炸也骇人听闻，可此刻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的不是这两件事，而是杜璋擎生前所做下的恶。 杜璋擎死亡不到两天，名下的巨额财产和暗中所涉及的行业就被相继爆出。 新闻报道里，他不但与地方官员勾结，杀死了许多人，还是《F101》节目组的实际控股人，而另一个毫无底线，杀人无数的游戏——《方休》也被搬上台面，引起各方激烈讨论。 而最令人在意的是，他还是某恐怖组织的重要成员，所行之事全部都是反社会，反人类，反和平的。 转瞬之间，《F101》紧急叫停，无数明星网红企业家都与杜璋擎撇清关系，杜璋擎瞬间成为了社会毒瘤，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他的谩骂。 “是你们做的对吗？最先报道这件事的记者是洛氏集团的人，是你们杀了我爸爸，还诬蔑他……对不对？” 杜钰宁声音都是颤抖的，整个人像是落汤鸡一样狼狈。 记者确实是洛鸣山找的，洛鸣山之前用全息视频和洛氏的人沟通时，赵行也在场，他还特地强调让他们淡化杜夫人的存在。 但是—— 赵行：“上面的报道句句属实，证据都摆在明面上，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杜钰宁又哭了起来。 他眼睛红红地看向赵行，说：“我……我要去见我妈妈。” 见赵行没反应，他又咬了咬牙，浑身颤抖，毫无逻辑地威胁道：“你要是不让我见她的话，我就要告诉妈妈……是你把我骗到那个包厢，还安装炸弹，差点把我害死的！” 赵行嗤笑：“你以为是我安装的炸弹？” 杜钰宁：“是你给我发的短信，还伪造截图骗我说妈妈约你去那里的，不是你安装的炸弹，难道是妈妈吗？如果不是你差点炸死了我，我……我怎么会需要待在这个仿生人的身体里！” 赵行愣了一下：“……你知道你现在是仿生人？” “当然，”杜钰宁没好气地说，“我都两天没上过厕所了！” 赵行：“……” 杜钰宁语气变得低落起来：“而且我也不饿，但身体的力量却忽然变大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个声音提醒我说电量不足，电量不足……我手指一碰到终端的蓄电池就会自动充电。” 他顿了一下，垂下头，又说：“我知道，我当时肯定快被炸死了……那个炸弹离我那么近，我疼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但我的爸爸妈妈很厉害，他们在我快死的时候把我的脑电波接到了仿生人的身体里……但我以后就不算是人类了，连拳击比赛都不能参加了。” 赵行看着他，轻轻皱起了眉。 他现在又有些不明白了。 他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拥有杜钰宁性格和杜钰宁记忆的仿生人，还是拥有仿生人身体的杜钰宁？ 杜钰宁抬头看向赵行：“你让我见见妈妈吧，我绝对不告诉她是你把我炸死的……我发誓。” 他顿了下，又哭泣着央求道：“你……你不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吗？求求你了。” 赵行沉默半晌：“走吧。” 赵行带着杜钰宁来到兰妍的屋子，杜钰宁一看见兰妍就哭着扑到她怀里。 他大声喊着妈妈，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看到的新闻，他浑身颤抖着发问：“妈妈，爸爸真的是坏人吗？他杀了很多人吗？” 兰妍沉默了半晌，轻轻推开他。 “杜钰宁，我不是你妈妈。” 二十分钟后，杜钰宁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完完整整的。 他整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却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了，他体内所储存的泪液已经全部用光，连嘴唇都变得干燥起来。 “……你不是我妈妈吗？”他喃喃道。 “那会满足我所有要求和容忍我的无理取闹，在别人说我笨的时候气得差点失手杀人的是哪个妈妈？ “那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告诉我，她喜欢会打架的男孩子，还教我还手，带我去看拳击的人是哪个妈妈？ “那在我九岁生日的时候带我去野餐，遇到野猪时把我护在身下喊我阿……阿宁的……又是哪个妈妈？” 他顿了一下，仰头看向兰妍，神色变得分外悲伤。 “当时你喊的……其实是阿行，对吗？” 兰妍没有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兰妍才回答道：“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她。” 杜钰宁呆呆地说：“……原来我的妈妈是两个人啊。” 空气又变得沉默。 赵行有点儿想抽烟，可摸到烟盒，刚掏出打火机，兰妍就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赵行：“……” 赵行默默把打火机放下。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杀我？”杜钰宁忽然问。 赵行放下另一只手里的终端。 那上面的界面还是某个付费问答网站。 在兰妍毫无隐瞒地告诉杜钰宁真相的时候，赵行在里面询问——“如何对仿生人进行重置”以及“如何在家里快速安全地摧毁仿生人”。 赵行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要杀你？” 杜钰宁嘴唇动了动：“你不想杀我吗？那你们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死得明白点吗？” 赵行沉默了下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杜钰宁该怎么安置。 但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傻小孩好像没那么大的报复心，他甚至在为自己有两个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父母而感到羞愧。 “我不会杀你的。”赵行说，“你又没做错什么事儿，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走吧。” 杜钰宁愣愣地看着他，想了好久，然后说：“……终明路74号。” “要离开这里了吗？”兰妍站起身子。 赵行掀开地毯，一边在地上画传送阵，一边说：“典礼不是都结束了吗？咱们在这儿待着也没什么事儿，而且身体也都挺不舒服的，走吧。” 主要是他现在真的不太想见洛鸣山。 兰妍：“现在就走吗，不用和长老们告个别吗？” 赵行：“不必，长老们都去做清晨祭礼了，忙着呢。” 兰妍：“就算不和长老们告别，至少也要和洛鸣山说一声吧。” 兰妍顿了一下，问：“洛鸣山是还在睡吗？” 赵行皱了皱眉，眉宇间隐隐可见烦躁。 谁他妈知道洛鸣山去哪儿了？大早上就不见人。 可兰妍却误会了赵行的意思。 她看向赵行领口处的吻痕，又很快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语气有些尴尬：“他肯定是被你折腾惨了……你这样一声不吭就直接走，会让人心寒的。” 赵行：“……” 操啊。 谁他妈折腾谁呀？！ 赵行耳根子都烫了。 兰妍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向赵行：“至少要给他留封信，别让他醒来找不到人，内容也要好好写。你还年轻，不太懂，但老婆就是要哄着的。” 赵行：“……” 赵行一脸暴躁地接过信封，转身背对着兰妍在纸上对洛鸣山乱骂一通，然后就潦草地折了起来。 “走吧。”赵行说。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赵行的力量变强了，他们一出传送阵就精准地回到了赵行的公寓。 赵行拿了一把钱塞给杜钰宁：“那什么终明路74号，你可以自己去吧？” 杜钰宁接过钱：“可以，谢谢。” 兰妍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我要做早饭，要留下来吃一点再走吗？” 杜钰宁摇头：“不用了，我现在是仿生人，吃不了饭。” 说完，他就一步一步离开了，出门之前，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兰妍，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兰妍做的早饭很简单，却意外地很好吃。 在K13区的监狱他们一般都吃食堂，而回到赵家后，赵家都有帮佣。 这还是赵行第一次吃兰妍做的饭。 似乎看出了赵行的惊奇，兰妍把碎发别到耳后，轻声解释：“杜璋擎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必须要吃到妻子准备的早餐，我是跟艾斯学的。” 赵行：“在杜家……很累吧？” 兰妍：“是很累，要做一个恐怖男人的妻子，要做一个陌生小孩的母亲，还要与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女人为伴……而且这里都是怪物和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高科技，我有时候半夜醒来经常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兰妍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端正地放到桌面上，轻声道：“所以阿行，我想回去，回地底下。” 赵行愣了一下：“你是还想回赵家吗？” 兰妍走后，赵德生又交了好几任女友，虽然没有结婚，可怀了孕又被他那两个儿子弄流产的，都有好几个。 兰妍却摇了摇头：“回我自己的家。” 她垂眸，又轻声说—— “我想回原本就属于我的地方。” 白漆巷3号门店的花房还留存着一张车票，今天刚好是周三。 从老板手里接过车票，赵行却又忽然问了一句：“车票还有吗？” “有的。”老板说。 赵行：“再要一张。” 兰妍看向赵行：“你也要下去吗？” 赵行点点头：“我不太放心，我送你下去。” 虽然不知道通往地下世界的传送阵怎么画，但他现在已经能熟练地画出通往地灵境的传送阵了。 到时候也不怕回不来。 一张车票七百万，赵行毫不客气地走了终端里的夫妻公共账户。 拿到车票后，兰妍忽然又问：“对了，老板，你知道终明路74号附近有什么吗？我刚刚搜了一下，那里只有一个废弃拳场。” 老板：“那里还有一个报废机器人处理中心，因为是新建的，所以地图上还没有显示。” 兰妍脸色大变。 赶到终明路74号的时候，杜钰宁正在报废入口排着队，他前前后后站着许许多多的机器人，大部分都是独自来的，因为它们的主人给他们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去报废处销毁你自己。 可在所有的机器人和劣质仿生人之间，只有杜钰宁一位精致得如同真人。 “杜钰宁，你在做什么？！” 兰妍一把把他拉出来，脸色难看得不像样，好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扇他耳光。 杜钰宁还是第一次见到兰妍这么不温柔的模样，他被吓到了，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想销毁我自己……我……我没地方去了。” “我没地方去了。”他呆呆地重复道，“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记忆里高大的父亲是个已死的罪人，被所有人唾弃辱骂。 他记忆里温柔的母亲一分为二，一个在死前曾经误杀了他自己，另一个成了别人的妈妈。 他的家被炸成一片废墟，他名下所有财产全部充入国库。 他现在拥有着仿生人的身体，他没有身份，他不能去工作，他只能被别人领走，被赋予各种功用。 可他长着一张社会毒瘤杜璋擎儿子的脸。 他连去当下人都没有人愿意要。 兰妍沉默了下来，转头看向赵行。 赵行点了点头。 于是兰妍牵上杜钰宁的手：“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去的地方可能会比较黑。” 杜钰宁愣愣地抬头，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要。” 于是赵行又花了洛鸣山七百万。 “有早点的车次吗，”赵行问老板，“比如说现在就能出发的？” 如果晚上10点出发，估计他还没坐上车，洛鸣山就要找过来了。 “有。”老板说，“但要加钱。” 赵行利落地付了钱。 可老板却没给他换新的车票，而是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着六个大字：“已加钱，早出发。” 赵行：“……” 一个小时之后。 走出简陋的，最多只能容纳十人的电梯车，赵行又看见了他所熟悉的世界。 所见所闻的是破败的地下通道，摇摇晃晃的电灯，以及远处小混混在监控器损坏的街巷里持械群殴的动静。 这里是传说中的混混集中营。 C市众人误以为赵行被流放的目的地。 在幻境里赵行和洛鸣山偷偷在一起躲了三天的落后小县城。 ——K市3区。 第96章 “买衣服吗？”一个男商贩把头从旁边的地下通道里探出来，看向三人，“你们穿的这身衣服在地下是行不通的。” 赵行弯着腰走下去，兰妍和杜钰宁跟在他身后。 这个小店一看就和那个搞非法运输的电梯车是合伙的，里面不但有地下人类用的各种衣鞋，还有简直能以假乱真的电子定位手环和假证。 不过付钱的时候，赵行就顿住了：“多少来着？” “一共一千一百万。”老板笑眯眯地重复道，“除了你们身上这些衣服和证件，我还会给你们换一百万的地下货币。”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们没来过地底下，不懂，但地面和地上的货币币值不同，你们的终端出了我这个店，连网都连不上，里面的钱更是没一点儿用处，所以我建议你们把里面的钱全部都换成这里的货币，我会按10:1的汇率给你们兑换。” 抢钱啊！ 赵行把激光枪放到柜台上，凉凉地开口：“老板，骗傻子啊，我就是从地下上去的，哪边的钱值钱你当我不知道？一比一，换不换？不换我就抢了。” “阿行，不用换太多钱。”兰妍开口，“妈妈的账户在地底下还有些积蓄。” 也行。 赵行点点头，没和这个黑心老板换太多钱，而是只给他转了一万一，换了一万块现金，然后用剩下那一千买了三人身上这堆衣服和手环假证。 走之前，赵行又强拆了小店里面的信号连接器，准备到时候安在兰妍的房间里，让她可以使用终端随时和地面上的赵行联系。 “这个信号连接器你应该还有备用吧，我拿走应该没关系吧。”赵行拿枪指着老板的头问。 “没关系，没关系。”老板慌忙作答。 “去哪里？”出了小黑店，赵行转头问兰妍。 可兰妍却看向远方的太阳广场，目光温和平静，像是很怀念似的：“就在这儿，K3区。” 赵行愣了一下：“这里？” 在此之前，兰妍从未向他提起过自己的故乡，赵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兰妍是C市本地人。 兰妍点点头。 她沉默了片刻，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很羞愧于向他人提起我来自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但现在不会了。” 说完，她就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赵行跟上。 走了两步，赵行才发现杜钰宁还愣在原地，眼神跟梦游似的。 赵行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发什么呆呢？走了！” 杜钰宁神色茫然地四处看着，有些害怕地抓住赵行的衣角，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不敢问。 乘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面列车，又穿越了三个地下通道，四周环境变得更加破败，但流氓混混也变少了，反倒是妇女儿童和老人多了一些。 兰妍来到第121号地下通道，然后乘坐电梯前往地下三层。 这里设施陈旧，人口拥挤，布局和K13区监狱的集体宿舍差不多，但地方要大一点，环境也更热闹，走廊上甚至聚集着许多聊天的老人和妇女。 兰妍一出现，电梯口聊天的几个女人都停住了。 那些女人其实应该是和兰妍差不多的年纪，但因为兰妍在地面上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是三十岁左右，和别人反倒不像是一代人了。 “小妍？”一个七十多岁，坐在摇椅上休息的老太太忽然眯着眼睛问道，“是小妍吗？” 老人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是兰妍？” “那个考上大学嫁到C市的兰妍？” “她怎么回来了？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啊？” “整容了吧，怎么会这么年轻？” “……” 兰妍笑着对老人说：“张姨，是我，我是小妍，我回来了。” 张姨颤抖着握上兰妍的手：“小妍，真是你，这都二十多年没见了吧！” 兰妍：“有二十三年了。” 张姨又看向赵行身后的杜钰宁：“那个漂亮的小孩是你儿子？长得跟你可真像！” 兰妍却拉过赵行，笑着介绍：“这个是我儿子，叫赵行，今年二十岁了。” 杜钰宁低下头，不说话。 “哦。”张姨却又看了看杜钰宁，怎么看都觉得杜钰宁更像是兰妍的儿子，她又忍不住问道，“那……那另一个呢？” 杜钰宁把头垂得更低。 兰妍静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那个也是我儿子，叫宁宁……杜钰宁。” 杜钰宁猛地抬起头，眼圈儿都红了。 由于二十多年没住过人，兰妍家门的密码锁都坏了，赵行只好趁无人注意偷偷拿X01把门锁给切掉，这才打开了门。 可开门之后，里面全都是灰尘，扑面而来还传出一种潮湿腐朽的气息。 赵行下意识地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 杜钰宁也没见过这阵仗，但他却第一个踏了进去，小声且积极地举起手：“我、我来打扫！” 可杜家的小少爷哪里干过这种事，他连扫帚都没见过，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满身灰尘，还被小虫子吓得摔倒在地上。 兰妍皱了皱眉，想上去帮他，却被赵行拦了下来：“他迟早得学会干活，不然你以后白养着他不成？” 杜钰宁听见这话，立刻爬起来继续干活。 但他积极归积极，活儿还是干得很烂。 赵行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他轻啧一声，把信号连接器安上，打开终端，在里面搜索了一个清理潮湿地下室的视频给杜钰宁看。 杜钰宁看了一会儿，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终端，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下一秒，长达三小时的清理教程全部传进了他脑子里。 他立刻放下终端，又快又好地打扫起卫生来。 赵行看得目瞪口呆，然后拍了拍杜钰宁的肩膀：“总算有点用处，以后家里的活儿都归你干了，听到没？” 杜钰宁也觉得自己终于有用处了，他开心地笑了起来：“知道了赵哥！” 这个家虽然看起来挺破的，但面积还挺大，一共有一百四十平，三室两厅，没一会儿，杜钰宁就收拾出来了一个卧室。 赵行走进去，试着在地板上画传送阵。 “你……你要走了吗？”兰妍看见他画阵，立刻紧张开口道，“这就要走了吗？” 赵行摇头：“我只是试着画一下阵法，看能不能画出一个能够多次使用的双向传送阵。” 兰妍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这样就太好了，我还以为以后每次我们见面都要花七百万买车票呢……儿媳妇儿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 赵行：“……” 赵行先试探性画了一个从卧室到客厅的双向传送阵，看没问题了，才又画了一个从卧室到自己地面公寓的双面传送阵。 但这回他没有轻易试用，因为两个小时前在黑店买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到了洛鸣山的无数留言和未接电话。 其中有一条就是—— “哥哥，你去哪儿了？我到你公寓了，你怎么不在？” 赵行当即就把洛鸣山给拉黑了。 这个家毕竟很长时间没住过人，虽然杜钰宁现在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但还需要经过一道消毒程序，以及许许多多必要的生活用品。 赵行把兰妍留在家里，自己带着杜钰宁出门采购，毕竟等他走后，这种事儿都要归杜钰宁干了。 杜钰宁原本只听说过地底下有人居住，地面上的人叫他们为“黑老鼠”，但他自己对这些群体并不了解。 猛然成了地底居住群体的一员他对什么都很好奇，但却生怕自己惹人烦，什么都没敢问，只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看。 赵行给他买了个手机：“这相当于上面的终端，有什么不懂的自己查。” 杜钰宁开心地点了点头，他打开浏览器，但没查东西，而是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它。 紧接着，赵行就看见手机的浏览器开始飞速转换着界面，有问答，有信息，有科普，还有历史纪录片等等。 一分钟后。 “砰！” 手机炸了。 赵行：“……” 赵行只好又给他买了个手机：“这回慢慢查。” 杜钰宁垂下头，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儿。”赵行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温柔可亲，“从你以后的零花钱里扣。” 杜钰宁眼睛亮了起来。 ——他竟然还有零花钱！ “一个月两百。”赵行说。 杜钰宁：“……” 买完东西回家，杜钰宁提着大兜小兜哼哧哼哧往前走，赵行指尖夹烟，单手插兜，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121号通道门口。 “赵行。”一个声音忽然从门旁边响起。 赵行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来人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脚上踩着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身上穿着合身的黑色长风衣，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五官周正，身材挺拔，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是赵行曾经最好的朋友。 叫什么来着。 林瑞年。 赵行抽了口烟。 杜钰宁转头看了一眼林瑞年，又看了一眼赵行：“赵哥？” 赵行揉了把杜钰宁的头：“你先回家吧。” “哦。”杜钰宁一句话都没问，就提着东西进地下了。 赵行看向林瑞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情是这样的。 当年他最后一次和林瑞年见面的时候，曾经放言要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可他现在身体有些许的不适。 正常走路还行，打架就多少有点儿勉强了。 ……操。 傻逼洛鸣山！ 早知道刚刚就先别让杜钰宁走了，他看过那么多拳击比赛，赵行曾经故意接近他的时候，还教他打过两场，打个林瑞年应该勉强可以。 不对，杜钰宁是个仿生人，要是被打坏了，在这儿可没地儿修。 走神之间，林瑞年却开了口：“蓝安果然没说错，原来你真的是gay。” 蓝安就是那个曾经穿蕾丝丝袜来勾引赵行的同性恋朋友。 赵行：“？？？” 林瑞年：“刚刚那小孩儿挺漂亮的，你是在和他同居吗？” 赵行：“……” 赵行：“同居你妈。” 赵行没忍住爆了粗口，他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瑞年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听说你被赵家赶到这里来了，我查到你妈妈曾经住在这一片儿，所以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这儿找到你，没想到还真找到你了。”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赵行在那个黑店买的一身廉价行头，说：“我现在在这边帮一个大老板做事……你很缺钱吗？我可以给你一些钱。” 赵行：“……” 赵行笑了：“敢情您是来赎罪来了。” 林瑞年沉默半晌：“当年那件事我很后悔……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件事，我们现在会不会还像曾经一样要好？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是混蛋，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 赵行有点想吐。 赵行把烟摁灭在地下通道口的墙壁上，不耐烦地打断他：“没什么但是，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你如果是个聪明人的话，应该看见我就绕道走，而不是出现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惹人烦，省得我还要费心费力信守诺言，见你一次打一次……还是说你觉得我能心大到原谅你不成？” 当年赵行刚满十七岁，在一个拳场打拳。那本来就是个小拳场，拳击手全是业余的，赵行也是打着玩的，全当积累经验，他在里面打得很开心，每天都有进步，里面的其他选手打起拳来也都是点到即止，整体气氛很好。 这件事赵行只分享给了林瑞年。 可林瑞年却和赵扬风合伙算计他，上场之前故意找了个有多年拳击比赛经验的冠军选手悄悄替代了赵行原本的对手。 那天赵行差点儿被打死在台上。 当然，赵行后来都打回去了。 拎着棍子把林瑞年打得鬼哭狼嚎那一天，赵行告诉林瑞年，这件事儿算是暂时了结，但林瑞年要是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见一次打一次。 林瑞年苦笑一声：“我没想让你原谅我，我知道你这人最见不得背叛，我还记得你有次醉酒后对我说，原来有个姓洛的长头发漂亮小男孩儿背叛了你，被你记恨了好多年。你还说，你要是再见到他，一定要弄死他……我在你心里估计和那个人是一样的形象吧。我只是心里有愧，见你现在活得这么累，想帮你一把，因为我知道没钱的滋味……” 就在这时，一辆“洛”字开头，挂着次地面可随意通行黑色牌照的黑色汽车，猛地急刹停在了赵行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长头发的漂亮男人大步走上去，紧紧把赵行抱到怀里。 “哥哥！找到你了！” 林瑞年震惊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赵行：“……” 这他妈就尴尬了。 随即，洛鸣山转头看向林瑞年，语气变得拈酸吃醋，阴阳怪气，又咬牙切齿，委曲求全。 “哥哥，他是谁？我刚刚听到他说什么当年的事情还有什么…他背叛了你们的感情？原来在我之前你还有过一段感情吗？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我？他是你的前男友吗？你骗我，你明明说在遇见我之前不喜欢男人的……不过没关系，就算哥哥有过去也没关系，只要哥哥最后只爱我一个人就好了。” 赵行：“……” 去死啊！ 别他妈以为你故意吃醋，扭曲事实，转移矛盾，假装可怜我就会忘记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些混蛋事儿！ 第97章 林瑞年彻底愣在原地。 他看着那个“洛”字开头的高档轿车，又看了看那个一头乌黑长发，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男人，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过赵行曾经喝醉酒时说过的话。 赵行说那个姓洛的小孩儿长得有多么多么漂亮，心眼有多么多么脏。 赵行说见到他一定要踹碎他的脚踝，打断他的肋骨，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可问起那小孩是怎么背叛他的，赵行却绝口不提。 哦，对了。 他们曾经一起打群架时，对面有个姓罗的男孩也留着一头长发，赵行逮着那人就狠揍，可打到一半儿，发现那人长得贼丑，赵行立刻就丧失兴趣放过了他。 赵行分明对那姓洛的恨之入骨，但现在竟然……和他在一起了？！ 林瑞年迟缓地思考着：赵行都能原谅这姓洛的，跟他搞同性恋，那是不是说明他林瑞年也有机会和赵行重归于好？ 可还没等林瑞年想出来个所以然，赵行就凉凉地开了口：“啊，被你发现了，你不介意就好，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他不是我前男友，只是我以前暗恋他来着。” 林瑞年愣住。 洛鸣山也呆住了。 洛鸣山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哥哥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哥哥，你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乱吃飞醋，怀疑你和别人的关系。” “我开什么玩笑啊。”赵行叹了一口气，靠着墙角点了根烟。 “当时我妈走了，我一个人在赵家，天天被那两个哥哥变着法儿欺负，同学们都孤立我，就林瑞年愿意和我玩儿。我人生中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喝酒都是和他做的，我俩是过命的交情，他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赵行顿了一下，轻轻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神色也变得暧昧不清了。 “当时不太懂，以为这是兄弟情，后来和你在一块儿之后才想明白，原来我当年对他的感情早就过界了，只可惜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全他妈在拳场上被人打没了。” 林瑞年嘴唇都在颤：“赵行……” 洛鸣山脸都白了。 赵行叹了一口气把烟熄灭：“不过都过去了。” 他看向洛鸣山，笑道：“洛洛，你应该不在意吧，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又这么善解人意，只要我最后只爱你一个人就行了，是吧。” 洛鸣山脸色越发灰白，眼里都映着次地面破碎的灯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林瑞年却上前一步，去拉赵行的手，一脸愧疚：“赵行，我都不知道……” 可他还没碰上赵行，就被洛鸣山一把抓住。 洛鸣山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他手骨捏碎，林瑞年惨叫了一声，又很快闭住嘴巴，将嘴唇咬出了血。 洛鸣山却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林瑞年的痛苦和挣扎，他低下头，音调变得有点奇怪：“对了，哥哥，我刚刚在车里听见你说，你原来承诺过要见他一次打一次……哥哥，要不我帮你打吧？” 赵行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行啊。” 他话音刚落，林瑞年就被洛鸣山一脚踹了出去！ “砰！” 只听一声巨响，林瑞年喉间瞬间呕出血来，他十指抓地，全身都在颤。 赵行轻啧一声偏过头。 洛鸣山却走过去一脚踩上他胸口。 他音调很轻，语调也温柔，显得有些诡谲：“他当时害哥哥哪里受了伤？我帮哥哥全讨回来好不好？” 赵行喊了一声：“轻点儿，别打死了，这可是我初恋。” 赵行话音刚落，林瑞年就又惨叫了一声。 赵行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行拉着洛鸣山走的时候，林瑞年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靠着墙角歪着身子半瘫在地上，视线所及的位置刚好能看见赵行与洛鸣山并肩走向地下通道口。 赵行身形快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忽然转过头看了林瑞年一眼。 林瑞年看见那位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英俊少年忽然挑着眉朝地笑了起来，然后半眯着眼，朝他的头颅做了个打枪的手势。 这是……少年赵行恶作剧成功后，最喜欢做的一个动作。 这一刻，恍若有一盆冷水猛地将他泼醒了，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行刚刚只是在恶作剧，他刚刚说的那什么初恋暗恋……全他妈是胡言乱语。 但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林瑞年不明白。 可下一秒，他就看见赵行身旁那个漂亮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赵行一把拉了过去，然后把他按在墙上，狠狠吻上了他。 两人的身形隐匿在黑暗里，林瑞年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却能看见赵行单手拥着对方，指尖轻轻划过男人柔顺的长发，一下一下地顺着，像安抚小狗似的。 可他头又高仰着，面对对方近乎粗暴的亲吻，没有任何反抗，分明是喜欢地紧。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人彻底消失在地下通道里，而身旁那辆黑色牌照的汽车也接收到了命令，掉头离开。 林瑞年却靠着墙轻轻缓解着疼痛，喘着气。 他拿起手机想给自己拨打一个急救电话，可那个黑色牌照轿车上面的“洛”字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鬼使神差地，他搜索了一个“洛”。 下一秒，一则刚出炉的新闻就闯入眼帘—— 《洛氏家主都对他毕恭毕敬，或许这位神秘男子才是新一代掌权人？》 新闻的配图里，一名长发男人正面无表情地走向一辆黑牌轿车，洛氏家主在他身后弯着腰，表情恭敬。 画面是随意被人抓拍到的，只捕捉到了男人的三分之一侧脸，可仅是如此，那男人在这张照片里所表现出来通天的贵气和超尘脱俗的容颜就瞬间引起了大范围内的讨论。 热度不断攀升。 与此同时，他的群聊消息却跳个不停。 点开一看，赵家的赵扬风还在群里大放厥词，说什么赵行被赶出去之后，家里的空气都新鲜了很多，还说不知道他弟弟现在是不是在K3区捡垃圾。 林瑞年当时短暂地当过一阵赵扬风的走狗，现在偶有联系，但不多。 这个群他也好久没发过言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林瑞年把那个长发男人的新闻链接发进了群里。 但在赵扬风破口大骂“发这个干什么”的时候，他又迅速撤回，回道：“手滑。” 过了几秒他又发了两条消息。 “我在K3区遇到赵行了。” “他看起来生活不太好，但好像谈恋爱了。” 赵行当着洛鸣山和林瑞年的面扯的那一通“暗恋”当然是说着玩儿的。 林瑞年十六七岁的时候可是个袜子一周不洗，正着穿三天，反着穿三天，最后一天不穿的主儿，赵行当时帮他追妹子的时候，都对妹子深表歉意，觉得妹子是在为民除害。 暗恋他？ 赵行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更别提他那时候可还是个纯直男。 之所以那么说，纯粹是为了逗洛鸣山玩儿。 谁让他先胡说什么“前男友”的？还装什么委曲求全，宽宏大度。 那就装下去呗。 赵行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可令赵行没想到的是，洛鸣山还真装下去了。 除了刚开始有点失控，在楼道口吻了赵行，接下来，他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似的。 兰妍和杜钰宁都看不出半点破绽，只觉得洛鸣山太累了，怎么话这么少，催他赶紧去休息。 “明天我得去一趟C市。”赵行说，“我妈的证件和原来的存款什么的都在赵家，她让我帮她拿回来。” 洛鸣山：“我陪你去。” 然后他又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玻璃瓶，里面盛放着果绿色的液体：“哥哥，这是树灵给的口服药剂，你现在就喝掉吧，有效期只有两天。” 赵行沉默了片刻，直接拿起来喝掉了。 树林给的药剂带着一种草木的香气，甜甜的，喝起来并不难喝。 一分钟之后，赵行身上的各种不适就瞬间消失无影了，连脖颈处的吻痕都了无痕迹。 “对不起，哥哥。”洛鸣山垂下头，声音都哑了，“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受伤的，只是我……我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我自己，对不起。” 赵行：“……” 倒也不必这么严肃。 “没事儿。”赵行干巴巴地说，“也没怎么受伤。” 洛鸣山把头垂得更低了一点。 赵行隐约觉得他情绪不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床单被褥全是新换的，躺上去软乎乎暖洋洋的，可赵行却怎么都睡不着。 因为他好像听不见洛鸣山的呼吸了。 赵行屏住呼吸，转头看向洛鸣山，昏暗的夜灯下，洛鸣山闭着眼，呼吸声音很小，可脸颊上全都是泪，枕头也湿了。 赵行：“……” 不是吧。 赵行凑过去伸手擦干他的眼泪，小声问：“喂，哭什么。” 洛鸣山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但没说话。 赵行：“……” 赵行：“不会吧，你不会是在因为我说我暗恋过林瑞年而哭吧？” 洛鸣山呼吸声停了一个拍子，然后又颤了一下。 赵行：“……操，我胡说的……我是逗你玩的，除非我脑子被车碾了，否则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洛鸣山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眼。 他小声问：“真的吗？” 赵行心都要碎了。 赵行凑过去亲了亲洛鸣山，说：“真的，是你先说前男友那些胡话的，我也是在生你的气，才故意说那些话逗你的。” 洛鸣山：“可是你说……你和我在一块儿才想明白对他的感情……” 赵行打断他：“我胡说的，这句话更是纯属瞎编，跟你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我都没想过他，谁他妈吃冰淇淋的时候想那啥啊？” 洛鸣山却依旧没有被赵行哄开心，他垂下睫毛：“就算你这句话是胡编的，但别的话其实都是出自真心吧，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曾经在你心里最重要，你们曾经那么要好……如果不是他背叛了你，如果不是我出现了，说不定你们早就修成正果了。” 赵行：“……” 赵行想回到几个小时前把胡说八道的自己给掐死。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洛鸣山的眼说：“洛鸣山，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这辈子除了你，我没对任何人动过心，也不可能对任何人动心，我不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什么人，更不会喜欢上什么朋友和兄弟。我的癖好也特别单一，只喜欢你这款的，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可爱。而且我心眼儿特别小，特别睚眦必报，除了你，我不会再原谅第二个背叛过我的人，特别是林瑞年，他在我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听懂了吗？” 洛鸣山被赵行这一连串儿的告白砸蒙了，几乎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赵行把头抵在洛鸣山的额头道：“你们地灵的婚契不能读心吗？” 洛鸣山：“不能。” “那太可惜了。”赵行轻声抱怨道，“否则你就能读到我现在有多爱你。” 洛鸣山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身上的温度也在瞬间变得灼热滚烫起来，他贴着赵行的脸，想迫切去吻他。 赵行却避开了他的索取，偏过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今天不行。” “哦。”洛鸣山乖巧地抱着赵行，在他颈窝蹭了蹭。 “你为什么会钻这个牛角尖？”赵行把玩着洛鸣山的长发，“我还以为你会很快知道我是在开玩笑。” 洛鸣山却沉默了一下，然后仰头说：“我好嫉妒他啊哥哥，我好嫉妒林瑞年能陪着你长大，能成为你艰难时刻唯一的朋友，但他却不懂得珍惜，竟然还背叛你。” 赵行却笑着蹭了蹭他的鼻尖：“你不是也陪我长大过吗？而且我们要比他亲密得多。” 洛鸣山：“可那是在幻境，是假的。” “但我们两个是真的。”赵行又亲了亲他，“洛洛，你知道吗？我就是在幻境里彻底爱上你的。” 洛鸣山愣了一下。 然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呆呆地问道：“是哥哥在幻境里第一次主动吻我的时候吗？” 赵行也笑了：“也是第一次目睹你在会所里打人之后。当时我在想，你怎么在幻境里也学不乖啊，然后我又觉得，其实你那样也挺可爱的。” 赵行：“那时候你没有外面的记忆，而且才十五岁，还天天勾引我，你知道我忍得有辛苦吗？” 洛鸣山也很快想起了幻境里最后的执念。 他抿了抿嘴唇，看着赵行，说：“当时幻境崩塌的时候，我明明还有两天就满十八了，就差两天。” 他语气里的怨念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赵行：“……” 洛鸣山抬起头看他。 然后一点一点贴近了。 赵行静了一下，然后问：“今天可以控制住，不用完全体吗？” 洛鸣山郑重承诺：“可以的，哥哥。” K3区的发展水平太差劲了，甚至没有S级的高等列车，最高级就是A级。 赵大少爷坐得很不开心。 从车站出来，走在次地面，赵扬风就嫌弃地捂住了鼻子，觉得这里连通风口换的气都是脏的。 不只空气脏，这里的地也是脏的。 赵扬风一脸嫌弃地踢开脚底下一个易拉瓶，越发觉得整个K3区就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处理厂。 地方也是垃圾，人也垃圾，刚好适合赵行这种垃圾。 赵行在这里会怎么生活呢？ 他又没钱又没权，原来那些混混跟班儿们也一哄而散，一个人被扔到K3区这个贫穷又落后的大型垃圾场，难道要真的靠捡垃圾为生不成？ 赵扬风光是想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原来真没想过要特地跑来看赵行笑话，但昨天林瑞年发的那两条消息，忽然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听说赵行竟然还谈恋爱了？ 他在这儿能交往到什么好货色，莫非女朋友也是个小太妹不成？ 啧。 他可要好好拍到一些赵行鬼混的证据，交给赵德生，省得他再时不时提起赵行，语气颇有怀念。 这地方偏僻落后，连出租车都没几个，赵扬风等了半天没等到，只好站在一旁等地面列车。 可突然，一辆黑色牌照的轿车停在路边，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是个……相当漂亮惹眼的长发男人，身上的气质更是贵气逼人，他微微皱着眉，步履匆匆，像是在赶着去做急事。 赵扬风心脏却猛然一跳。 这不是……不是昨天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什么洛氏神秘掌权人吗？ 赵扬风想起父亲为了和洛家攀上关系，搞上合作，忙得焦头烂额，他不由自主就跟了上去。 那长发男人没走两步就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手里拿的什么？”一个熟悉的音色乍然从不远处响起。 赵扬风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他看见赵行姿势散漫地站在巷口，拦住了那名长发男人的去路。 赵行盯着男人手里的东西，看样子像是在打劫。 男人把手中的玻璃瓶子递了上去。 竟然真的是打劫！ 赵扬风心中惊骇不已，简直想冲上去把赵行踹死！ 原来他就是这么在K3区活下去的！果然是混混败类！他知道他打劫的人是谁吗？！ 这蠢货会毁了赵家的。 赵扬风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只是打劫了一个饮料而已，说不定这位洛氏的人，根本就不会把这个小丑放到眼里，他冲出去反倒是自爆家门引火上身。 于是赵扬风又悄悄藏在墙角，拿起手机将这一幕录了起来，并准备静观其变。 他看见赵行一把夺走了那长发男人手里的玻璃瓶饮料，一饮而尽，然后顺手扔到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可紧接着，他又垂下头，看向自己的鞋面。 刚刚扔玻璃瓶的时候，他瓶口朝下，滴了一些绿色的液体在白色鞋面上，看起来格外显眼。 “喂。”赵行踢了男人一下，皱着眉，语气嚣张得无以言表，“我鞋脏了，你看不见？你想让我自己弯腰擦不成？” 赵扬风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他心脏狂跳，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了。 赵行这个蠢货！ 他以为他是在对谁耍威风呢！ 他会连累死赵家的！ 不行不行，他这回一定要冲出去阻止赵行。 他要让赵行对那人磕头认错，他要让赵行跪地求饶，他要让赵行—— 赵扬风刚迈出去一只脚却猛然顿在空中。 因为他看见，那名气质矜贵的男人忽然拿出一张手帕，然后蹲在赵行面前，几乎是单膝点地。 仔仔细细擦干净了鞋，他仰头。 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几乎是讨好一样的笑： “阿行哥哥，我知道错了，不生我气好不好？” 第98章 赵行偏过头，嗤笑道：“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他妈脑子进水了，要不然怎么会信你——” 赵行声音戛然而止。 他眯起眼看向拐角处：“……赵扬风？” 赵扬风猛地一哆嗦。 赵行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视力也在洛鸣山的“努力”下变好了，如今已经能够完全看清墙后面赵扬风那张惊骇不已的脸。 赵行皱着眉看向洛鸣山：“你被人跟踪了，你没发现？” “发现了。”洛鸣山神色诚挚而乖巧，“但我急着给哥哥送药，所以就暂时没管。” 赵行：“……” 洛鸣山站起身来：“哥哥你稍等一下，我去解决。” 洛鸣山一步一步朝着赵扬风走去，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淡下了。 赵扬风。 这是洛鸣山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人，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因为在幻境里，他已经见过这人千百次。 他的模样和神态与幻境里如出一辙，可唯一不同的是—— 洛鸣山视线缓缓下移，看向他的左腿。 唯一不同的是——幻境里他被自己的狗咬成了一个跛脚的瘸子，如今却四肢齐全，健康到不能再健康。 赵扬风被洛鸣山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他下意识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他步步后退，声音发紧：“你……你干什么？我、我虽然跟踪了你，但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拍了一点视频而已，我这就删掉，这就……” 可他手上的汗太多了，慌忙无措之下，他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屏幕熄灭又自动亮起，锁屏界面上赫然是他和他心爱狗狗的合影。 屏幕上，那条杜宾犬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可却被照料得很好，依旧毛色乌黑光亮，神态凶狠高傲。 洛鸣山想起一件事。 在和赵行结婚契前的那三天三夜里，他几乎吻遍了赵行的全身。因此他也发现赵行身上有很多旧伤，胸口，腰腹，后背和脚踝。 赵行的脚踝有一处很深的疤痕，是被狗咬的，那块儿皮肤紧贴着骨，似乎里面的血肉都在曾经的某一刻被撕咬掉了。 幻境里，在那条狗第一次扑向赵行的时候，就被洛鸣山做了手脚，咬向了它的主人。 可真实的世界里，八岁的赵行没有洛鸣山。 洛鸣山垂眸，安安静静戴上了一副手套，然后从墙角的垃圾堆里拾起了一根长长的钢管。 “啊——” 击打声，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声同时响起。 赵扬风瞬间躺在地上，疼得浑身抽搐，他十指抓地，惊恐地往前爬着，像是遇见了恶鬼。 可接下来迎来的是第二棍，第三棍。 赵扬风很快便疼得要昏厥过去，可他意识刚刚开始模糊，就有一股诡异的电流顺着钢管击入他的身体，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然后重新感知到生不如死的疼痛。 第五棍打下来的时候，赵扬风已经惊惧不地发现自己的脚踝几乎烂成了一摊肉泥。 赵行在这个时候走了上来。 洛鸣山重新抡起的钢管停滞在空中，他满身的暴戾和残忍都在这一瞬突然散去了，他偏头看向赵行，依旧笑得很好看：“哥哥不要看我。” 赵行：“为什么不让看？” 洛鸣山眨眨眼：“我怕哥哥见过我打人，就觉得我不乖不可爱了。” 赵行：“……” 赵行又看了眼地上的赵扬风，说：“就这样吧，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即便现在收手，赵扬风这双腿也保不住了，应该是要残了。 “为什么不能打死呢？”洛鸣山却问。 赵行：“……” 听了洛鸣山的话，赵扬风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颤抖着，半疯狂地朝着赵行爬了过去，然后抱着他的腿：“赵行……赵行……我错了，我是混蛋……我……我原来不该针对你，不该欺负你，我该死，我是混蛋，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说着，他便疯狂抽起自己的耳光来。 赵行嫌弃地一脚踹开他，然后对洛鸣山说：“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岂不是比直接打死了有趣。” 洛鸣山这才扔下钢管。 钢管落地的那一刻，赵扬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彻底晕死了过去。 洛鸣山摘掉手套，然后又重新蹲在赵行面前，并轻轻撩起了他的裤脚，看向他的脚踝。 赵行：“看什么？” 洛鸣山指尖却碰上赵行的皮肤：“……哥哥这里曾经有一道咬痕。” 赵行脱口而出：“你咬的吗？” 洛鸣山：“狗咬的。” 赵行：“……” 赵行轻咳了一声，然后后退一步把洛鸣山从地上拉起来：“那条疤早就没了，你忘了？” 树灵的治愈同样有清理疤痕的效果。 他受过树灵那么多次治疗，身上的疤早就全消了。 “我没忘。”洛鸣山紧紧抱上赵行，声音变得哑了一些，“只是我一想起哥哥曾经受过那么多次伤，受过那么多次欺负，就觉得难过。” “可是我都快忘了。”赵行却说，“现在想起过去，总觉得像做梦似的。” 不觉得难过，也少了很多愤懑。 曾经那种厌恶所有人，憎恨全世界，觉得整个地底下都是一个垃圾场，而他只想逃离的情绪，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散去了。 如果世界对他来说是一杯浓缩的苦咖啡，那么洛鸣山就是过量的糖精和牛奶，轻而易举就让他忘记了所有的苦涩。 想到这里，赵行就忍不住笑了笑，捧着洛鸣山的脸，轻轻亲了他一下。 然后又一下。 “洛洛好甜。”赵行说。 洛鸣山眼睛立刻就变得亮晶晶的，脸颊也红了，他蹭了蹭赵行的鼻尖，搂着他的腰，像小狗一样地开心地亲了上去。 直到被洛鸣山亲得嘴唇发麻，快要喘不过来气儿，赵行才忽然想起一个事情——他之前是不是还在生洛鸣山的气来着？ ……算了。 谁让洛洛这么甜。 到了C市，看见路人望过来的眼神，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赵行才知道洛鸣山刚来地底一天就上了经济频道的热搜。 赵行：“……不能低调点儿吗？怎么和地底下的洛家还扯上关系了？” 洛鸣山解释，当时赵行离开后，他到处找赵行都找不到，直到后来无意看见夫妻账户的扣款记录，才查到赵行是去了地底下。 可花店老板那条通往地底的通道速度太慢，洛鸣山不得已才借用了洛家的快速通道。 他一下来，就被地底下的洛家视为座上宾。 不过和底下的洛家扯上关系还是有点儿好处的。 赵行和洛鸣山一到赵家，赵德生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态度别提有多和蔼可亲了。 “阿行，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一定是这位先生的功劳吧？你们是……”赵德生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顿了一下，迟疑道，“……是朋友吗？” 赵德生当然知道赵行是去了监狱，赵行被赶到K3区的谣言还是他让人传出去的。 毕竟有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儿子和有一个罪犯儿子相比，还是前者更体面些。 他本来还有些困惑赵行是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看见他身旁的人，就立刻明白了。 传闻洛氏只手遮天，更是有着K13区的一部分经营管理权，捞个人出来，根本不算事儿。 只是他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赵行丝毫没瞒他：“哦，他叫洛鸣山，我对象，我们已经结婚了。” 赵行向赵德生展示两人手上的戒指。 赵德生瞬间僵在原地，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红的，好不精彩，嘴唇也抽搐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高兴。 藏在一旁的赵扬雨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偷拍了一张两人的照片，就拿起手机疯狂发消息。 赵行：“我回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拿我妈原来放在这里的证件和东西。门我就不进了，你派人把那个密码箱给我拿回来吧。” 赵德生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一旁的洛鸣山就开了口：“进去喝杯茶吧，有点累了。” 说完，他不等赵行反应，就牵着赵行的手，熟门熟路地走了下去。 赵德生和赵扬雨几乎是有些发愣地跟在身后。 路过地下花园，赵行一眼就看见了树上栓的那条狗。 那条杜宾犬一看见赵行就疯狂叫了起来，嘴巴大张，尖利的獠牙上滴落着一些黏液。 它老了，但是依旧凶猛。 他身子下沉，低下头，张着嘴，眼睛却盯着赵行，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看见了一生之敌。 “闭嘴！”赵德生大声呵斥。 他有点紧张地看了一眼洛鸣山微沉的脸色，然后对一旁的赵扬雨说：“去看好你们的狗，让它别叫唤了！” 赵扬雨赶紧去安抚狗。 他摸了摸狗的头，嘴唇却凑在狗的耳朵边，小声说：“好狗狗，乖狗狗，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不行。赵行那傻逼傍上了别人，咱们现在不能咬他了。” 可下一秒，就有一道激光射了过来，只将那条恶狗的头劈成了两半，鲜血溅了赵扬雨满脸。 “啊——” 赵扬雨疯狂惨叫了起来！ 因为他从小养大的狗在他面前被劈成了两半。 更因为他的半个胳膊都被那道诡异的激光削掉了一半！ “抱歉。”洛鸣山将激光枪放回赵行的口袋，彬彬有礼地笑了笑，“狗有点吵。” 赵德生惊恐地看着他，腿一软，就差点要晕过去。 赵行却扶起了他，语气十分孝顺：“爸，小心点儿，摔了可怎么办？您还没把我妈的东西给我呢。” 提着兰妍的东西走出赵家地下大门的时候，救护车已经赶来了，昏迷过去的赵扬雨被抬上了车。 赵德生本想跟着救护车上去，可又接了个电话。 他脸色立刻变得惨无血色起来，然后吩咐身旁的司机：“去K3区，扬风也出事了。” 打开车门，坐上车的那一刻，他转头看了一眼洛鸣山和赵行。 他脸色惨白，嘴唇发抖，像是看见了恶鬼。 赵行笑着朝他挥挥手。 “我妈的入狱罪名是经济犯罪。”走在太阳广场上散着步，赵行忽然说，“她当时是赵德生的秘书，是顶替赵德生入的狱。” 赵德生当年长相英俊，风度翩翩，虽然有两个小孩儿，但单身离异，很受女人喜欢。 “赵德生说等我妈出了狱就和她结婚，他做到了，但是……” 但是，赵行还是讨厌他。 洛鸣山想了想，说：“那我去找洛家的律师，把他弄进K13区的监狱？” 赵行：“可行吗？” 洛鸣山：“可以的，洛家想和地灵族合作，几乎对我有求必应，而且洛家的律师很厉害。” 赵行笑了：“洛洛，你好像一台许愿机。” “是吗？”洛鸣山弯着眼睛笑，“那哥哥还有什么愿望？” “我没什么——” “我想看看真正的太阳！”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打断了赵行的话。 赵行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正在太阳广场上晒“太阳”。 他们嘴里吃着棒棒糖，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四条小腿一晃一晃的。 他们比赛似地说着自己的愿望。 “我想永远不停电，我妈妈好害怕黑呀！” “我想看一次下雨天，下雨的话，天上会掉糖果吗？” “哎呀！你没看过历史片吗？下雨下的是水，不会掉糖的。” “那会下糖水吗？” “这个倒有可能……” 赵行看着他们，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开了口：“我想让地底的人知道地面的存在，我想让这些孩子们知道太阳广场之上还有真正的太阳，我想开启一个通道，让地底下的孩子都可以走到太阳下，沐浴阳光。” “……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赵行问。 “可以的！”洛鸣山想都没想就点头了，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我和哥哥一起去做这件事。” 赵行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忽然听到了“啪嗒”一声响。 很细微，像是什么小东西冲破了屏障。 他皱了皱眉，垂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花灵给他的神秘种子。 现在竟然突然发芽了。 刚刚赵行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种子发出来的。 “竟然自己发芽了……”赵行转头看向四周，“那儿有个花店，咱们去买个花盆吧。” 他现在还有事情没做完，没办法立刻回地面上把种子种下去，但又不能放任不管，任这种子自己发芽坏掉。 地底下售卖的花盆虽然价格昂贵，但自带光罩，可以模拟地面环境，促进种子成长。 可赵行刚把种子埋进新买的花盆里，那小小的绿芽儿就疯狂开始生长！ “砰！”绿芽儿冲破了光罩，速度更快地成长了起来。 赵行后背立刻发了汗。 糟了！好像不太对劲！ 太阳广场上有很多人，好几个都看见了这种疯狂成长的植物，好奇地凑过来看。 可接下来，他们却看见这株植物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成长了起来！ 一米、两米、三米…… “轰！” 它冲破次地面的天花板，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种淡绿色的荧光，不断的，不断的，不断的，冲破一切，向上面生长！ 二十分钟后。 本地的、外地的记者纷纷赶来，各大电视台都开始直播报道这株植物的生长画面，整个地底下的人类几乎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它身上。 赵行则拉着洛鸣山的手，仰头看天，愣愣地站在原地。 在无数直播镜头的记录下，在无数地底下居民的注视中。 所有人都看见—— 这株庞大的植物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屏障，而一缕正午的，金灿灿的阳光，却以一种神奇的姿态倾洒在这片人造的“太阳”广场。 第99章 “是太阳！” 有个小孩儿惊喜地大喊起来，刺破这无声的寂静。 所有人都抬头去看，摄像头也向上转换视角。 只见那株神奇的植物将大地劈开了一道狭长的裂缝，而裂缝之中，是一线汪洋般的蓝天，和半颗刺眼滚烫的太阳。 太阳真的好亮啊。 那耀眼的，刺目的光，几乎瞬间就将人们的眼睛刺激出了眼泪，可却没有人低头，没有人移开视线，反而眯着眼，继续去看。 太阳真的好热啊。 仅仅是看着，人们都觉得身体冒了汗。人们出生在地底下，在地底下长大，感觉连骨髓都镶进了泥土里的潮湿空气，可被太阳这么一照，他们就觉得骨髓里的湿气就这样轻飘飘地散去了，连骨头都发软。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太阳广场的正中央移动，每一个人都企图让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 人群变得拥挤，某人踩到了某人的脚，可却没人抱怨，因为每一个人都在痴迷地看着太阳。 一个年轻的记者眼睛发亮地看着这一切。 他将手里的无人机连接上直播镜头，然后操纵着遥控器让它不断地向上飞去。 他不满足于透过这道缝隙看见那半颗太阳和一线蓝天。 他还想看到更多。 “砰！” 可就在这时，一位警官忽然拿着手枪朝那架无人机射去！ 这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虽然这颗子弹没能打落无人机，但众人还是如梦初醒，慌忙散去，给警官让开一条路。 记者也慌了起来，虽然不懂警察为什么不允许他拍摄，但他还是手忙脚乱地操纵着无人机想让它落下来。 可一个操作不慎，无人机反而挂在了那株植物的藤蔓上，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警官看无人机不再向上飞行，才移开视线放下手枪，他举起一个喇叭，大喊道：“危险！所有人都退散！这株植物是危险蓝星土著的阴谋！马上就会有毒雾涌入地底，请大家不要聚集围观，立刻回家！我们会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队装备齐全的武警整齐划一地出现，将这株植物围了起来。 对了！地面上不只有太阳，还有杀人无形的毒雾和危险的蓝星土著！就是因为地面上没办法居住，所以他们才在地底下生存的！ 众人彻底清醒过来，像是看见什么怪物似的纷纷逃窜，只有小孩子依旧仰头看着天，喊着“我不要走，我要看太阳！” 但他们刚喊两声就被自己的家长捂住嘴巴，打了屁股，强硬夹在了胳膊下。 可就在记者和人群们准备一个一个离开的时候，那棵植物却忽然动了起来！ 它身上生出一根根藤蔓，一片片绿叶，像一只只小手似的，拥簇着，托举着，将那架挂在它身上的无人机迅速地抬至高处。 太阳广场旁边的一个电子屏幕上正好直播着无人机所拍摄到的画面，只见一根长长的藤蔓从植物的顶端垂落下来，紧紧缠在无人机身上，然后猛地将它拉了上去。 画面从一片昏暗忽然转换到近乎刺眼的光明！ 屏幕先是直直地映满了整个太阳，然后才转换视角，映照出了地面上的世界。 先出现的是一个庞大的蓝星人，他有两个头三只手，大大的嘴巴，尖利的牙齿，看起来恐怖又令人生厌。 “这就是蓝星人吗？”有人喃喃道，“好可怕……怪不得我们不能去地面……” 可他话音未落，第二个生物就出现在了视频里。 众人愣住。 出现在视频里的分明是一个……人类？ 他穿着紧身的防护服，戴着透明的面罩，可他确确实实是地球人类的模样，甚至还是一个亚裔。 和生活在地底下的他们没什么不同。 “这也是蓝星人吗？”有人问，“他长得好像人类。” 可紧接着，这个像是人类的“蓝星人”就说了话：“地上怎么突然裂了这么大一个缝儿，怎么回事儿？” 所有人都呆住了。 整个太阳广场变得一片静寂。 直播前的人也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有人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大型的综艺恶作剧。 否则地面上怎么会有说着汉语的地球人呢？！ 怎么可能呢？！ 地面明明是不适宜人们居住的，地球人明明全都迁在了地底…… 藤蔓拉扯着无人机将它抬高，出现在画面里的人陡然变多。 人们看见—— 除了那个奇形怪状的蓝星人，外面还有长着翅膀的鸟人。 除了那个戴着透明面具的地球人，外面还有不戴面具的地球人。 可无一例外地是，所有人，无论是怪物还是他们的同胞全部都熟练地说着地球的语言： “等等……这株植物身上好像会发出一种香气，可以过滤毒雾？” “那黑的是什么？玩具飞机吗？” “我去！那是复古无人机，摄像头还开着！” “地底下那些黑老鼠们在搞什么？！” “他们不会是想上来吧？不要啊！” “……” “砰！” 只见一道激光射向无人机，直播画面变成一片黑暗。 可即便直播画面断联，屏幕上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众人却依旧愣愣地望着它，久久回不过神来。 偌大拥挤，人满为患的太阳广场，此刻竟一片静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一个小女孩儿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偏过头，有些好奇地，奶声奶气地询问着自己的母亲：“妈妈，黑老鼠是什么呀？” “——操他妈的！” 一个高壮的光头男人忽然大骂了声脏话，然后他一把脱掉自己的短袖，露出肌肉结实，刺青满背的上身，扒开人群就抱着那株植物爬了上去！ 植物热情地接纳了他，像是推举着无人机似的也将他举了上去。 “下来！”警官持枪大喊，可那名高壮的男人却充耳不闻，速度更快地向上爬去。 “下来，再不下来我就开枪了！” 说着，警官就举起了手枪，可那男人依旧无动于衷，在植物的帮助下，他片刻就爬出了十几米。 警官顿时就怒了，他踹向旁边的小警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他给我拽下来！” 可小警员却没动。 “张局，”小警员忽然开口，“您早就知道地面有什么，对吗？之前您打无人机，也是害怕地面上的场景暴露，对吗？” 小警员话一出，几乎所有的警员都转头看向他们的长官。 目光不可置信。 张局嘴唇颤了颤，没说话。 小警员失望地低下头。 他把自己手中的枪端正放置在地上，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擦了擦自己胸前的执法摄像头，攀上那株植物：“我不会把那个男人抓下来，我会和他一起爬上去，我会告诉所有人，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会让地面上的那些人类知道，我们是他们的同胞，而不是地底下的老鼠。” 他仰起头：“我要去见太阳。” 张局在原地愣了数秒，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小警员拉了下来。 小警员一个不稳被他拉得摔倒在地上，张局却指着小警官的鼻子大骂：“见个屁的太阳，你上去就是去送死！你没见那个被打爆的无人机吗？你要是上去，你就和那无人机是一样的下场！你以为我是在阻止你追求真相追求光明吗？我他妈是阻止你去送死！” 小警员年龄小，约莫十八九岁，很快就红了眼眶。 他看着警官的眼睛，道：“那我们要永远像老鼠一样待在地底下吗？都是地球人，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活在阳光下，而我们就活该生生代代活在地底，被愚弄，被欺骗，吃土豆泥，喝红薯汤，一辈子看不见阳光，凭什么？！” 警官顿时也怒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愤怒地在原地踱步：“凭什么……你问我，我他妈问谁？！我只知道你现在不能上去，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警官话音刚落，就有人惊呼——“那个光头男不见了，他好像上去了！” 众人又齐齐仰头去看。 是的。 那个高壮的男人不见了。 他在植物的帮助下爬了一半，那植物就故技重施，从顶端垂下来一根藤蔓，将那男人瞬间吊了上去。 可惜那名男人身上没有带任何直播设备，众人仰头看天看了大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完全不知道他在上面发生了什么。 可是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小黑点儿从缝隙处掉了下来。 直到小黑点儿越来越近，众人才惊恐地发现这竟然是刚刚那名男人——他竟然被扔下来了！ 可就在男人即将落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的时候，那高大的植物却忽然伸出一根柔软坚韧的藤蔓，将他卷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地上。 光头男立刻被众人围了上去，摄像头直对着他的脸，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你怎么下来了？” “你看见了吗？上面是什么景象？和无人机里看到的一样吗？” “你是怎么掉下来的？是被人扔下来的吗？” 光头抹了把脸上和头上的汗，骂骂咧咧道：“上面有好多人，还有在天上飞的车，还有好多好多树，太阳好亮好热……妈的，老子眼都花了。但我刚上去就被人踹下来了，那个人踹我的时候说让我滚回地下去。操！什么傻逼，我记住那人的脸了，老子还要爬上去，迟早弄死他！” 可男人话音刚落，就又一个小黑球又被“啪嗒”一声扔了下来。 这个小黑球似乎是有遥控装置。 它在地上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紧贴上植物的根部。 “快退后！” “轰隆隆！” 喊叫声和爆炸声同时响起，世界忽然变得一片光亮，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浑身都吓得发颤。 次地面剧烈颤动了一下，炸弹归于沉寂。 白光也悄然散去。 众人惊恐地睁开眼，却发现在场竟无一人伤亡。 唯一一个被炸毁的，是那株巨大的植物。 只见那株庞大的，劈开了整个地面，让阳光洒在地底的神奇植物在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干瘪的枯枝，然后无力地垂在地上，没了声息。 紧接着，洒满了太阳广场的阳光竟也一点点地变少了。 众人抬头，只见一片巨大的黑色金属板被地面上的人类推动了过来，一寸一寸遮盖住那一线蓝天和半颗太阳。 天幕重归黑暗。 阳光消失无影。 世界归于静寂。 就好像众人一起做了场金灿灿的梦。 “地底全体人类请注意，现在进行紧急广播，C3区太阳广场附近发生一起恶性造谣事件，嫌疑犯用还未上市的最新型全息投影仪制造出通天植物的假象……” 整个地下世界的网络信号被全部中断。 只有这条“辟谣”的紧急广播来回播放。 放下手机，众人将信将疑。 可就在这时，已经播了三遍的广播，忽然被人掐断。 网络毫无征兆地恢复正常，而一则视频则开始疯狂在网络上流播。 视频是偷拍的角度，仰视。 画面里却是刺眼的太阳，湛蓝色的天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而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则站在那道巨大的裂缝旁，看着仿生机器人一遍又一遍地给那道裂缝盖上黑色的金属钢板，并将边缘的每一个角落都钉死了。 “……长官，这样可行吗？这种粗暴的手段会不会激起他们的反抗？毕竟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有谁看见了？” “紧急报告上说，C市3区太阳广场的人都是这个事件的亲眼目击者。” “刚刚扔下的那个炸弹，足以把在场的所有目击人炸死。” “可……可直播画面已经流出了。” “视频而已，就说是伪造的，过两天再给地下送几只全息投影仪，他们自然就会相信了。” “……” “地底下有一亿一千三百多万的黑老鼠，不这样做，还能让他们都上来不成？” 视频戛然而止。 可愤怒却如野火蔓延。 “骗子。” 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 然后是一声接着一声。 “骗子！” “骗子！” “骗子！” 抗议声和愤怒声像是浪潮一样席卷了整个地下世界。 人们走出学校，走出工厂，走出家门。 人们走在次地面上，举起手臂，大声呐喊。 “骗子！” 他们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我们要到地上去！” 他们愤怒不已地呐喊出自己的要求。 地下全区互联网信息中心附近的某个角落。 赵行翻来覆去地看着终端上刚刚偷拍到的视频，觉得如果角度再正常点就更完美了。 但没办法，这视频是洛鸣山召唤出来的小地灵偷拍的。 它们不了解这些电子设备，身子又小，能拍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洛鸣山则低头吃了个蓝晶果——刚刚炸弹爆炸的时候，他为了护住那些人类不被炸死，可是出了不少力。 赵行收起终端探头往外看。 哪怕是在最繁华最富有的A市1区，依旧有不少抗议人员在次地面排队呐喊。 洛鸣山从背后抱住赵行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肩上：“哥哥在想什么？” 赵行：“想他们需要抗争多久，才能真正地走到地面上。” “可能会有点难。”洛鸣山思考了一下说，“地底下的人太多，有一亿一千三百多万人，是地面上蓝星人和地球人总数的两倍还多。地面上的人发自内心地瞧不起地底的人类，并不把他们当同胞，而地面上的蓝星人也不会欢迎更多的人类的到来。” 赵行：“……” 他本来就觉得很难了，听洛鸣山这么一分析，简直是地狱难度。 “但是，没关系。”洛鸣山却偏过头，蹭了蹭赵行的脸，笑着说，“想见到太阳的小孩儿一定能沐浴到阳光，因为这是哥哥的愿望。” 赵行：“……” 虽然洛鸣山没说出来，但赵行还是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因为我是哥哥的许愿机。 赵行偏头看向他，轻啧一声：“洛洛宝贝儿，语气挺大啊。” 洛鸣山黏人地凑过去亲了亲他。 “不过这回我想自己试试。”赵行伸出手，手腕上赫然多了一个绿色的手环。 赵行手指轻动，那手环便伸出了一道嫩绿色的芽儿，很依赖似地缠上赵行的指尖。 这就是那株通天藤蔓。 在被炸弹炸毁之后，它又发出了新芽儿，并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赵行的位置，悄悄缠上了他。 洛鸣山将那根藤蔓扒拉了过去，与赵行十指相扣，他小声道：“哥哥不要自己去做这件事，和我一起吧。” 赵行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自己不行？” “赵哥当然很行！”洛鸣山丝毫不为自己的黏人而感到羞耻，他眼睛亮晶晶的，大大方方地说，“是我想永远待在哥哥身边，和哥哥一起做任何事情。” 赵行：“……” 行吧。 赵行牵着洛鸣山的手，抬头看天。 两人的眼睛穿透一层接着一层泥土地，穿透地底下的暗河，城市里的下水道，地面上的高楼。 最后看向湛蓝色的天空。 太阳金灿灿地挂在天空上，它的光线从一亿多千米的地方照耀过来，毫不吝啬地撒向这片大地。 也毫无偏颇地撒每一道不被遮拦的缝隙。 无论是地底下的一亿一千三百多万个人类，还是洛鸣山和赵行，他们都将会迎来更大的挑战，更艰难的困境，和更长的路。 他们或许要进行一场战斗。 这场战斗可能会很难，战线也可能会被拉得很长。 但没关系。 因为太阳已照亮过这片离地两千七百米深的地底。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