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秦朝那些事儿2·变革时代卷 作者:昊天牧云 内容简介 从春秋末期写起,直到秦昭襄王时代。秦穆公之后,秦国进入一个长期的中衰过程:共公黩武,国力耗尽;桓公为政,麻隧惨败;吴越崛起。哀公复楚百余年问,大秦帝国人才凋零。国势日蹙,西部霸主,雄风不再,至简公即位,励精图治,然而为吴起所败,秦几灭于魏文侯之手。幸得献公改革,西部强国,方始复苏;孝王即位,商鞅变法,帝国中兴,人才云集,强凌诸侯,终成诸侯最强大国。全书承上卷风格,以秦国为主线,穿插周边国家的兴衰起伏,把当时诸侯争霸、弱肉强食的战国生存法则写得淋漓尽致。 引子 秦国的创业很艰苦也很幸运。他们独自在西部,拿着连自保能力都很差的周王朝的一张白条,认认真真地拼命,一代又一代,从一个养马专业户干起,一步一步地成为诸侯。 秦国的历代当家人是很珍惜他们来之不易的这个事业的。他们刚开始时,以一种低调的姿态仰视着周王朝,以及那些无比傲慢的诸侯国。那些诸侯国,基本个个根正苗红——不是与姬姓相关的,就是商朝贵族的后代。而秦国的祖先们在周朝之初,就已经与贵族一词远离。 很多诸侯国不把秦国放在眼里,连看都不愿看这个西方部落一眼。 秦国的那些当家人,便放心地吞并了西部地区的很多地盘。 当秦国再次把头转向东方时,大家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秦国那么强大。 尤其是秦穆公同志打造出来的秦国,东方诸侯有也不敢看低。 秦穆公的一生,基本是与晋国打交道的一生。 这哥们儿领导下的秦国,强大得无与伦比,平定晋国的内乱,把春秋最牛的霸主重耳同志送上领导人的位子。 周王朝中央也给他颁发过西部霸主的锦旗——这个待遇,在整个春秋时代是绝无仅有的。 他虽然没有正式宣布称霸,没有正式召开过诸侯大会,但很多历史学家,也把他的名字列入了春秋霸主的大名单中。 秦国与东方诸侯的交往,到了秦穆公时代,已经很频繁了。 其实,秦国此前老早就把他们的目光投到东部,不断地咬着牙把首都向东部迁移,直到秦穆公时,他们的意图才全面地暴露出来。 秦穆公开创的事业如果顺利进行下去,历史也许就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当时,说是与东方诸侯打交道,其实还是以与晋国玩为主。 秦国从历史走来,得益于他们的地理位置,同样也吃亏在他们的地理位置。 因为他们处于西部,远离东方诸侯,在发展的路上,基本没有碰到什么麻烦,壮大得很顺利。但他们却有一个强大的邻居——晋国。 晋国可以不管他们向西部发展,但对他们向东发展却是坚决抵制的。因为,秦国那一只脚向东一步,就会踩上晋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 秦穆公的一生,其实就是与晋国玩的一生。 秦穆公死了,他的接班人仍然接着与晋国玩。 此时的晋国,仍然高举着霸主那面猎猎作响的大旗。 秦穆公的接班人,能玩得过晋吗? 第一章 大秦中衰 潞国的内政 秦国自秦穆公永垂不朽之后,又进入了一段疲软时期。 秦穆公的儿子秦康公开始时,还很有进取心,跟晋国玩了几次,但却玩得一点都不霸气。他只当了12年的老大,便死在工作岗位上。他的儿子秦共公即位。 这个秦共公在位时间更不长,只有年时间。在这年中,他继续奉行不跟晋国友好相处的政策。这些年来,不但国内乱子从不间断,而且楚国突然崛起,便其霸主地位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因此很不想跟秦国玩下去了,想着办法跟秦国恢复好友关系。正好秦康公死去,秦共公上台。晋国以为秦国也会像他们一样,领导换届,肯定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权力重新大洗牌。秦共公总得要花一段时间和一番精力来巩固一下刚到手的地位,外交政策肯定不会那么强硬。这时,要跟他们修好,成功率应该是百分之百。因此,就决定跟秦国重开和平之路。 晋国的这个想法很不错,可错就错在他们采取的办法太菜了。他们居然采纳赵穿的建议,派兵去猛扁那个崇国。因为崇国是秦国的附庸,长期以来都挂靠秦国,是秦国的子公司之一。赵穿认为,晋国一打崇国,秦国肯定很急,秦国一急,咱就提出和平的条件,秦国就会一口答应。这样,晋国就会在这次外交活动中占上风。 你一看就知道这个建议绝对是个脑残无比的建议。本来是自己想跟人家和好,应该是拿着礼品带着一脸诚恳的笑容上人家的门,把自己的良好意愿表达出来,然后签好合同,发布共识的白皮书,而不是先去打人家一巴掌,让人家来求自己,就是再没有性格的人也不会跟你和好的。 晋国的高层估计当惯了霸主,一听赵穿的这个牛哄哄的建议,觉得很对胃口,便马上同意,然后就派赵穿过去执行。 秦共公一看,就知道晋国要玩他来了。他一拍脑袋就知道晋国是想跟他恢复好友关系,但又放不下架子,所以就来这一招儿。因为,如果晋国要跟他作对,完全可以直接向秦国高调宣战,然后派大军直接开打。现在却只拿崇这个小国去开刀,这不是明摆着要跟自己对话吗? 秦共公虽然比不上他的老爷爷,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立马就看穿了晋国的这个一点不高深的阴谋诡计。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崇,因此什么话也不说,组织了一支抗晋援崇志愿军,开赴前线,与晋国大战到底。 晋国这才知道,这招儿真的行不通,只得退兵回去。 秦共公这次的火气很大,觉得不给晋国一点好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全球第一牛了。于是,在秦共公二年,对外发表声明,说要为崇国报仇,去教训一下晋帝国主义。于是派兵包围了晋国的焦地。 但最终也没有成功。 秦共公很快就知道,他们向东发展还没有到时候,而且晋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要是晋那么好玩,他的爷爷老早就把他们摆平了,哪用费那么大的力气去进行西部大开发?看来还真得老老实实自我发展几年,把综合国力搞上来之后,才能打出去。于是,从焦回军之后,不再有什么军事行动了。 这哥们儿的这个想法和做法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他真的能按这个战略构想执行下去,秦国的再次崛起,复兴穆公时代的大好形势也不会用多长时间的。哪知,他的寿命却不长,过了不到三年,就走完了生命的路程。 于是,秦共公的儿子嬴荣即位,就是秦桓公。别看他这个谥号叫桓公,跟齐桓公一字不差,可他的业绩却与齐桓公差得太多了,他在位的时间很长,在晚年差点把秦国玩完,被称为中衰之君。 他从公元前603年开始即位,总共当了二十七年秦国最高领导人。 开始时,桓公还是想干一点事业的,他派了个潜伏人员打入晋国的内部。哪知,这个间谍很快就暴露了,被晋国一把抓住——那时抓到间谍可不像现在这样,把你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然后驱逐出境,而是直接砍头。这个间谍事件成为史上第一个间谍案。后来,晋国还派兵过来,把秦国猛揍了一顿。秦桓公只得咬牙忍着。 之后的七年里,秦桓公基本是在那里吃喝嫖赌,什么事也没有做出来。 秦桓公可能就很想把这个平安的日子过去下,过到他翘辫子的那天。哪知,有一件事却把他又推向了历史的前台。 这件事本来跟他无关是那个潞国的事,但后来硬搞得与他有关起来。 潞国在诸侯中算不得根正苗红,因为潞是狄部落之一。狄是北方的少数民族之一,而且也历史悠久,据说尧时代就已经活跃在那里了,多次给周王朝制造过麻烦。那些春秋霸主都曾以伐狄来向大家表白,他们是捍卫中原大民族的,是大家的有力保障。这些狄部落在霸主们的多次打击之下,现在已经逐步衰落下去,其抗打能力越来越弱了。这个潞国属于赤狄的一部分。为什么叫赤狄而不叫其他颜色的狄?据说他们爱穿红衣服,全国广大人民们群众不分男女,都一身红衣红裤,一人红一点,大家红一片,看上去还是挺有个性的。 广大人民很有个性,可现在潞国的老大婴儿(呵呵,这是这个老大的名字,年纪已经很大了,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个小屁孩),一点儿没有个性。这哥们还是晋景公的姐夫——狄人除了喜欢制造麻烦之外,还很能生产美女,晋文公、赵衰等人都曾娶过赤狄的美女。不过,现在婴儿的老婆却是晋景公的姐姐。 潞国近年来夹在秦晋两强之间,一直采取一边倒的政策,利用美女资源,都挂靠在晋国那里。因为有晋国当保护伞,所以潞国一直没有被别的诸侯欺负。 人家不来欺负,并不等于潞国就平安无事了。 由于婴儿同志的水平跟他的名字一样,软弱得要命,所以大事小事都交给那个酆舒去做。酆舒老早就是潞国的首席大臣。以前他不敢嚣张,是因为还有那个狐射姑。狐射姑是有名的牛人,又是从晋国来政治避难的,婴儿很尊重他,酆舒也不敢怎么样。后来,狐射姑死了,酆舒一看,好像全潞国没谁比自己猛了,于是就开始牛了起来。 酆舒这些年来觉得潞国老是这么一边倒,全面挂靠晋国,对他太不利了。他稍微有点儿动作,又怕晋国派个部队过来把他拿下,做什么事都放不开手脚,所以就主张甩掉晋国,倒到秦国那边去。 秦桓公听说之后,当然也很高兴,不用打仗就能得到潞国,不但让秦国的势力得到延伸,而且还削弱了晋国的力量。你想想,现在晋国正要为恢复他们的霸主事业而努力奋斗,他们传统的附庸国潞国却投到自己的阵营,这对他们的打击得有多大啊? 婴儿当然不肯。酆舒一看,这小子居然牛起来,你以为你是晋景公的姐夫你就可以牛了?老子让你当不成这个晋国的姐夫。他马上罗列了一个罪名,说现在这个第一夫人长得太难看了,那张脸实在不能当我们的国母,而且还什么礼节都不懂。我们需要国母,但不需要这样丢脸的国母。于是,就把这个第一夫人杀掉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酆舒这么杀掉晋景公的姐姐,晋景公肯定很生气。晋景公一生气,酆舒的后果就会很严重。 哪知,晋国却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好像酆舒害死的那个老美女跟他们一点儿都没有关系。 酆舒的胆子就更大了,更不把婴儿同志当大人看待了。有一天,他约婴儿同志一起出去进行一次射击比赛。两人进行比赛的武器是弹弓。 酆舒虽然很奸很狡猾,但射击水平很菜。有一次,他发弹出去,离靶子还很远,但却打中了婴儿同志的眼睛。 在婴儿同志捂着眼睛想哭的时候,酆舒却哈哈大笑,说:“我打得太不准了,本来是想打靶子的眼睛,哪知却打中了领导的眼睛。该罚,就是该罚。罚什么好呢?就罚酒一杯吧。”然后笑哈哈地把一大杯名酒倒进自己的嘴里,连呼好酒,原来罚酒也是好酒。 婴儿都使再没有脾气,这时也真的生气了。你杀了那个老美女,还有年轻美女顶上,可老是这么射我的眼睛,还能有几双眼睛给你当靶子?老子的眼睛是用来看美女的,是用来看金钱的,不是用来给你当靶子的。于是他想,看来只有把这个酆舒搞定,他的眼睛才能安全。 可他知道,凭他的这个水平和能力,是绝对搞不定酆舒的。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的那个内兄晋景公。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封信,向晋景公诉苦,说他正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景公要是再不来救他,他就会马上死翘翘了——你晋国还是诸侯的霸主啊。霸主的职责是什么,你难道也忘记了?而且,他现在欺负的不是我啊,而是晋国。 晋景公把这个信拿来给大家讨论,是不是该派一支维和部队过去,把那个酆舒拿下了? 很多人都反对,理由是:酆舒很有水平,现在不宜惹他,还是等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他吧。 但伯宗说:“一定要搞定他。这哥们儿犯下的罪行太多了,那点儿水平有什么可怕?连国家领导的眼睛也打,连我们的美女也敢杀,我们还有什么脸当这个霸主?” 晋景公一听,马上说“好”! 本来,这时他正派那个荀林父带着部队去救那个被楚国包围的宋国,这个决议形成之后,就叫荀林父不用去宋国了,直接去攻打潞国。 于是,荀林父的大军就浩浩荡荡地向潞国开过去。 婴儿同志看到亲爱的晋国子弟来了,心里很高兴:呵呵,我家小舅子的大军来了,看你酆舒还敢嚣张吗? 荀林父虽然在跟楚国的比赛中,保持不胜的纪录,但对付潞国这样的小国,还是一点儿不费力的,只一战就把那个传说中很有水平的酆舒打败。 传说中很有水平的酆舒拼了老命,才逃出战场,然后跑到卫国,想在那里政治避难。可卫国最怕的就是晋国,哪敢收容晋国的A级通缉犯?于是把他捆了起来,押送晋国。晋国连审也不审一下,就把酆舒的脑袋砍了下来。 那个婴儿看到晋国子弟兵取得了大胜,也过来迎接。当他一脸笑容地过来时,却看到荀林父的脸很黑。 他的欢迎词还没有开头,荀林父就叫左右把他拿下,当场宣布免去他潞国的所有本兼各职,然后宣布从此以后潞成为晋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晋景公很高兴,把荀林父大大地表彰了一把。然后就命令荀林父的副手魏颗当那里的第一把手。 秦桓公就不高兴了。他虽然多年不跟外界打交道,但他还记得自己是西方霸主——这个霸主证书可不是从那些野鸡大学买来的证书,而是周王朝颁发的。人家潞国脱离晋国来挂靠大秦帝国,完全是潞国自觉自愿的,完全是一个和平的行为,晋国凭什么带兵过来武力解决?要是连这口气都咽得下,这张西方霸主证书也该丢进历史的垃圾桶了。你晋国国土面积大,老子的大秦帝国的国土面积更大。你有武力,老子同样有武力。而且,现在他手下正有一个大力士。 大力士是靠不住的 这个大力士叫杜回。据说这个杜回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可以手持一把百多斤的大斧,到处挥舞,那个样子跟一个清洁工舞着扫把差不多。他的手下有三百多号人,用的兵器全是大斧,是名副其实的斧头帮。斧头帮的战斗力一直都很强,当秦穆公被晋国军队打得离死只有几步路时,就全靠杜回的斧头帮相救,最后还反败为胜。 所以,秦桓公很看重杜回的这个斧头帮。 他认为,这个杜回的斧头帮所向无敌,让他们带着大斧过去,把晋国大兵狠狠地砍一通。 杜回跟魏颗直接面对面。 魏颗也是个猛人,在晋国的将领中也算肌肉发达的角色,从来也没有怕过谁,听说秦国的头号猛人出场,也兴奋得要命。 双方打了一场,魏颗就挡不住大板斧的猛砍猛劈,败得一塌糊涂,一次性败退几十里。魏颗不敢再交手,连夜加班加点叫全体指战员大搞基础建设,堆起土垒,要死守到底,坚决不再出去和杜回做近距离搏杀。 杜回并不因为得了一场胜利就在那里大吃大喝了,而是又举着可怕的大板斧雄赳赳地前来挑衅,继续找魏颗大砍。 魏颗当然不会出来,就告诉大家:“我要求大家都不要出去。谁要出去被板斧劈成两半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大家。” 杜回看到晋国集体向乌龟学习,就带着大家在营外大骂,什么脏话都骂,骂得魏颗都成了全世界所有动物的子孙。可魏颗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死硬着不出来。 杜回继续骂。魏颗继续不出来。 连续骂了三天,魏颗连续沉默了三天。 他虽然面对杜回的大声叫骂表现得很文明,但他的内心世界恐慌得要命——要是杜回天天守在这里,他难道也天天躲着不出来? 晋国高层很快就知道,现在魏颗已经被杜回打得眼睛都睁不开,正很窝囊地躲藏在那里,天天被杜回破口大骂。如果他们再不派兵去救,魏颗就会很窝囊地死去,晋国也会很窝囊地丢掉刚抢到手的潞地。 晋很快就派出一支援军去救魏颗,而这支援军的总指挥就是魏颗的大哥魏锜。 魏锜看到弟弟这么窝囊地躲着,太丢魏家的脸了。所以,他一来就大喊大叫要出去收拾杜回。 魏颗说:“那个杜回真的太无敌了。还是小心一点好。” 魏锜说:“我不怕。”这哥们儿以为他的这个弟弟当了这个地方一把手后,可以自由签单了,肯定是又吃又喝又泡,弄得肌肉已经松散了,这才不敢跟杜回硬碰硬,把魏家的脸丢尽了。现在自己得把这个面子要回来。 第二天,魏锜还没有吃早餐就提着兵器准备出去跟杜回PK,说要抓住杜回之后,才回来吃早餐。 魏颗还是拦着他说,还是再等一天吧。你刚刚过来,跑了那么远的路,等体力再恢复了再打。 魏锜一看,这个弟弟,跟那个唐僧一样锜嗦。算了,那就听他一次。 他坐在那里心情很不爽地吃早餐。 可杜回更不爽,他已经连续叫骂多日,把天下所有的脏话都重复了好几遍,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但他又没有别的办法,仍然早早地过来大骂——即使骂不出人家,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魏锜一听,杜回这家伙也太缺德了,连这些话居然也骂得出来。这些话也只有魏颗能听得下去,老子绝对要让他永远住口。 魏琦再也不管弟弟怎么锜嗦了,提了兵器,带着部队就冲出去。他一看,杜回才三百号人,稀稀拉拉地站着,声势一点也不浩大,而他们手下有这么多的部队,又个个都坐着战车,装备比他们精良多了、阵容比他们豪华多了,一点害怕的理由也不应该存在。 结果,双方一接触,杜回就带着他的斧头帮猛杀过来,连目标也不看,只往晋国的阵营中乱砍,见马砍马,见人劈人。晋兵个个在战车上舞着长矛和铁戈,哪比人家灵活?连个杀人的动作还没有做出来,人家的大斧就夹着风声砍过来了。这些晋兵都不是木头人,知道这仗是打不下去了,纷纷四处逃命。 幸亏魏颗早有准备,带着部队过来,这才把哥哥救回去。 魏锜被杜回大砍一场,也给砍得跟他的弟弟一样,彻底没有脾气了。兄弟两个一起躲在土垒里,神态跟脑子一样麻木呆板,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兄弟两个等死一样地在那里躲着时,有个老头过来。那个老头说是他们的同乡,还说是有办法可以帮他们搞定杜回。 两人忙问老人家到底有什么好主意? 老头说:“你们全是战车,虽然看上去军容很整齐,队伍很威武,其实哪比他们步兵的灵活?所在,再在这个地方打下去,只有被他们全部打死。离这儿不远有一个地方叫青草坡,你们可以事先派一支部队到那里埋伏,然后把杜回引到那里去。到时,我自有办法搞定杜回。” 两人一听,觉得听一下老人的话也不会错到哪里去——反正已经对杜回没别的办法了,在这个简易的土垒里面也躲不了几天。 第二天,魏颗按照老头的话进行了部署,然后带着部队过去跟杜回开打。当然又被杜回打了个落花流水。大败之后,于是撤退。前几次的撤退都是往土垒球里拼命塞的,现在却是向青草坡方向狂奔。 如果杜回的脑子稍为清醒一点,看到晋兵跑的方向这么反常,肯定会小心一点,观察一下再做行动。但,这哥们儿四肢发达,脑子太简单,一看到敌人没有退回土垒里面,以为是敌人被他打晕了,晕得连方向感都没有了,心想这可是把他们最后消灭的机会啊。于是,就紧贴着晋兵的屁股追过去。 魏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很快就到了青草坡。 青草坡跟它的名字一样,长着郁郁葱葱的青草。 杜回的部队进入青草坡后,晋国事先埋伏的士兵就杀了上来。 杜回一看就笑了,原来是引我们进入埋伏圈的。呵呵,你们本来也就有那么点儿兵,直接在那里打还不一样?何必玩这一招儿?你们不埋伏老子砍你们,现在你们埋伏了,老子同样砍你们。 魏颗兄弟一看,这个埋伏没有一点效果啊。看来是被那个老头忽悠了——如果在营垒那里开打,打不过了还可以退回去躲着,现在能退到哪里去? 两人彻底绝望了。于是,四散而逃,个个拼命跑路。杜回也拼命砍杀。战场上到处是大斧在乱舞。杜回杀得很过瘾。 杀得很过瘾的杜回,突然觉得越来越不过瘾。因为脚下老是给什么东西绊住,后来还给绊得跌倒在地。 魏颗看到杜回不断地跌倒,不断地爬起来,开始还以为杜回在玩什么新创意,后来,看到杜回也郁闷得大骂,说谁在这里结这些草,专门绊老子的脚。 魏颗一听,呵呵,原来杜回是给草绊倒的。他再仔细一看,离杜回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老头。那个老头正专心地打着草结。呵呵,那个老头正是昨天的那个老人家。原来是这个老人家把杜回玩了一把。 杜回并不知道是老头在玩他,以为是鬼在玩他。这哥们儿虽然天天杀人,但绝对不是个唯物主义者,一想到是鬼在玩他,就怕了起来,爬起来就跑。可他能跑得了吗?越是想跑跌得就越重。最后,魏家兄弟冲了过来,把他从地上抓起来,直接捆好。他手下的那几百号兄弟一看老大都成了战俘,哪还敢抵抗,都拼命跑路。 那个老头老早就受了重伤,这时也差不多死了。他们问老人家你到底是谁啊。 老头说:“我就是那个祖姬的老爸啊。”你肯定不知道祖姬是谁。但魏颗和魏锜都认识。因为祖姬是个美女。 如果你以为这个美女是他们的二奶,那你绝对是错了。告诉你,这个美女是他们老爸的小妾。他们的老爸就是那个魏锜,是当年紧跟晋文公重耳同志到处跑的铁杆之一,与赵衰一样,是晋国老一辈革命家。这哥们儿虽然长得跟张飞差不多模样,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你都只有一种鲁莽的感觉。可这哥们儿却很有感情。自从跟祖姬玩上之后,两人就真的产生了感情,而且这个感情绝对不是只挂在嘴边的感情,而是至死不渝的感情。他虽然没有给美女写过保证书。但他曾经对魏颗交待过:“必嫁是。”意思是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把这个美女嫁出去,别让她在这里守寡,守寡是很郁闷的,更不能让她陪葬。 后来,魏锜真的又老又病时,知道自己这回肯定要死了,他觉得自己死了之后,独自一人在阴间里,真的会很寂寞,于是又把儿子魏颗叫来说:“必以为殉。”这话的意思是,一定让这个美女陪我死去啊。 魏颗的老妈一听,这就对了。这个老妈年轻时是不是一个美女,我们不知道,但老了后,肯定不是美女了,老魏就把家里的事务交给她管,其他的一概不理,只要有时间就跟祖姬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她只在旁边看着,成为围众者之一,但心里老早就不爽了,恨不得这个美女死去。虽然现在死得有点晚了,但总比留下来好。因此她举双手赞同,坚决执行魏锜临终的遗愿。 可魏颗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是,以前老爸那些让她再嫁出去的话,是在清醒的时候讲的;现在让她殉葬,是在他差不多死了、脑子晕菜时才做出的决定。这种晕菜的话不能当真。 其他人就没有话说了。于是祖姬就逃过一劫。 祖姬很感谢魏颗,祖姬的老爸也很感谢魏颗,总想着要报答一下这个哥们。可魏氏兄弟这么多年来,过得很顺,没什么用得着他们。好容易等到这个时候,兄弟两给杜回扁得多次满地找牙,这才出来救了他们一命。这个办法虽然很土,半夜就出来打草结,最后自己也给打死了,但却给后世留下了一个典故——含枚结草中那个结草的片段就是说的这个故事。 秦桓公以为靠杜回几百把斧头就可以把晋国这个纸老虎霸主打回原形,秦国自此就可以抢到霸主之位,不料,老杜同志威猛有余,智商不足,最后被一个老人家的草结活活绊死,窝囊得要命。而魏氏兄弟觉得自己被这个家伙欺负得太难看了,当天就把老杜砍死了。 杜回一死,秦桓公就知道自己基本没有戏唱了,只得撤回去。 麻隧之战 秦桓公败了一场,觉得很痛,就又老老实实地窝在本国里,而且一老实就老实了十一年。这哥们儿绝对不是个有水平的国家领导人。以前他的老祖宗秦穆公向外表示坚持和平共处N项原则时,那是想一心一意搞建设,然后到处搜罗人才,不管年纪多大,不论出身好坏,只要面试过关,统统录为己用。于是秦国很快就从一个新嫩诸侯成为当时的列强之一。可桓公一宣布不与人家搞摩擦,就等于给自己放长假,一条富国强兵的政策也没有出台,有吃就吃,有喝就喝,只要喝不死吃不死就行了。因此,虽然他有了十一年的和平时期,但秦国还是原来的秦国,一点儿没有与时俱进,与晋、楚等国比起来,已经明显落伍了。 如果他能看出,现在秦国在他的领导之下,已经落后了——落后的后果是什么?落后就要挨打啊——再想办法弥补回来,算是亡羊补牢,也还是可以原谅的。 可他现在觉得他的秦国一点儿也不落后,他觉得他经过十一年的长假休息之后,精力旺盛得很,老是这么吃吃喝喝,也有点烦了起来累了起来,得出去找个项目来做,吸引一下地球人的眼球,让人家还记得天下还有个秦国,现在秦国的最高领导人是嬴荣同志。 于是,秦桓公于公元前582年决定再过去把晋国痛打一顿。 可以说,秦桓公选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他的道理的。因为,晋国这些年来,内乱从来没有停止过,去年刚刚发生了诛杀赵家之事,元气大伤。其他诸侯看到晋国忙于争权夺利,拿自己人开刀,也不怎么把他们当带头大哥看了,使得晋国在诸侯中的人气不断跌停,似乎已到了传说中“内忧外患”的时期。 一般到了这个时期就等于到了挨打的时期。 秦桓公不但决定自己去打晋国,让晋国好看一下,而且还联合了白狄一起,组成一个多国部队去跟晋国叫板。可是,他只看到人家的弱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软肋。晋国虽然很乱,虽然大家都在拿自己的人练,但他们还有很多人才,那些人才还很会打仗,诸侯虽然不很重视他们,但也只是在那里观望,并没有真的跟他们断绝关系。而秦国自己呢?只有秦桓公一个老人家在那里很有精神地大喊大叫,别的人却一点儿不热衷于大打这个秦楚战争,而且更要命的是现在秦桓公手下没有一个人才,至于外援除了那个上当受骗的白狄之外,没有别的人跟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了。至于这个白狄,本来力量就已经弱小得要命,有他帮忙跟没有他帮忙,其实没有一点区别。更要命的是,这个白狄在诸侯中历来没有什么好名声,你跟他混在一起,人家只有生你的气,不会对你产生一丁点好感。综上所述,秦国这次能打得过晋国吗? 答案跟现实一样,打不过。 秦桓公又不得不郁闷地退兵。 过了两年,那个晋景公死了,他的儿子晋厉公即位。 晋厉公刚当上老大时,也像他老爸一样,觉得秦国仍然是个麻烦国家,如果不跟他们搞好关系,你就会麻烦不断。于是派吕相当全权大使,向秦国递交国书,恢复双边高峰会谈。 你不知道吕相这人是谁吧? 告诉你,他就是那个魏锜的儿子。魏锜的封邑在吕,所以人家就叫他吕相。魏锜长得很猛,全身肌肉很发达,头脑也很简单,但这个吕相却斯文得很,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文章写很好,口才也不错。 吕相见到秦桓公后,向秦桓公表达了晋国要跟秦国恢复帮交关系的良好愿望。 秦桓公当时一口答应。于是,双方商定,在令狐举行一场秦晋高峰会谈,双方的一把手都出席会议。 晋厉公听说秦桓公答应得很爽快,当然很高兴,老早就带着晋国代表团来到令狐。可秦桓公来到王城之后,大概认为,晋厉公算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亲自去跟他签这个合同?于是就在王城那里住了下来,史颗叫过来说:“你当老子的全权代表,渡河过去,跟晋国签了这个和平协议。要是他觉得你资格不够,不签也行。反正这个世界早就不太平了,什么协议都是个屁。” 晋厉公最后只等来个秦国的大臣,心里当然很不爽,可这个高峰会谈是自己提出来的,不签好像实在讲不过去,只得跟史颗签了。不过,晋厉公也派锜锜到王城那里跟秦桓公签约,算是挽回一点面子,然后很郁闷地回去了。 秦桓公看到晋厉公被他玩了一把,居然一声不吭,觉得这小子估计也是个软蛋子,是可以欺负一下的。于是,他回到首都后,马上派人去找狄部落,说想与其再合作一次,把晋国痛打一顿。狄部落当然答应。 于是,秦桓公马上大声宣布,他们与晋国签订的条约从现在起作废,已经丢进了历史的垃圾箱。然后跟白狄再次过去攻打晋,可仍然打不过晋国。 这一战,对于秦国而言,直接收益为零,但间接损失却巨大。 因为,晋厉公觉得自己被秦桓公耍得太没有脸子了,协议上的墨水还没有干,媒体上的声音还没有停,你就直接打了过来,你以为你就会打仗?就你会发动侵略战争? 晋厉公知道,对秦桓公这样的人不狠狠地打击一下,他是不会老实的。当然,他知道,秦桓公的水平虽然很菜,秦国现在的综合实力虽然不强悍,但秦到底是个大国,这么多年的积累,算起来还是有实力的,如果光靠晋国去死磕,即使真的可以把秦国痛打一顿,但晋国也会累得无力喘气了。而现在楚国就在晋国的南面,正紧盯着晋国的一举一动,如果跟秦玩得损伤太大,到时在楚国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晋国有个传统,当了这个霸主之后,老是认为这个霸主是他们家的,后来给楚庄抢去,他们就天天思考着要抢回来,抢回来后,又想着如何巩固起来。所以,在他们的心目中,头号对手不是秦国,而是那个曾经从他们手里抢走霸主招牌的楚国。因此,在跟秦国交手时,他们得把楚国考虑在内。楚国在庄王死后,也变得有点老实了。现在倒是秦国不断地过来撩拨他们。他们知道,晋与秦迟早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他们就转而开始跟楚国建立友好关系——咱两国打到现在,也该告一段落了吧? 他们为了跟楚国搞好关系,此前是做过很多努力的。早在公元前582年,晋景公就主动释放了楚国的战俘钟仪。 这个钟仪原本是楚国的一个古琴演奏家,楚国的领导人都是他的粉丝,楚国的领导人就是出征也带着他到军里表演。在一次楚郑之战中,大明星成了郑国的战俘。郑国就把他送给晋国。晋国当时也不在意,把他放到劳改场里劳教。 后来,晋景公突然意识到晋国再怎么强大,也不能腹背受敌,让人两面夹攻。他把秦楚两国的领导人拿来一比照,就觉得楚国的领导人更好打交道一点。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天,他带着人民的温暖带着政府的关怀来到监狱视察。这个监狱就是关押钟仪的那座监狱。 他指着钟仪说:“那个带着楚国帽子的帅哥是谁?” 有关人员说:“他叫钟仪,以前是楚国的明星,现在是咱们的俘虏。” 晋景公说:“呵呵,原来是明星。请他来给我们弹弹琴。” 钟仪就给他弹了琴,弹的是楚国的调子。 于是,那个范文子就趁机说:“这个人真是个爱国人士,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他的祖国。咱们应该放他回去。” 晋景公不同意才怪。于是,钟仪就带着晋景公的信回去并把信交给他们的领导。楚王看到明星回来了,当然很高兴。楚国这时玩得也累了,也不想再跟晋国这样的国家玩下去了,看到晋国主动跟他们和好,变得然同意,忙派公子辰出使晋国,“请修好,结成”,要求把双边的友好关系定下来。晋景公立马也派了使者过去对楚国进行友好访问。双方互动的级别不断提高。可没几天,晋景公就死掉了。 晋厉公当上老大后,并没有把老爸的政策丢进垃圾堆,而是继续坚持不动摇,继续执行联楚防秦的外交政策。 后来,那个宋国的华元又出面,说你们老是这么跑来跑去,讲客套话,也没有多大实质意义,不如到我们这里来定个条约。我当你们的证明人。公元前579年,在华元的主持下,晋国的代表团和楚国的代表团在宋国的西门外举行双边会谈,其成果是签订了一份和平协议,发表了一个两国不再打仗的公告。这对晋国而言,实在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而秦桓公对这些新闻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还傻乎乎地给楚国写了一封信,说要去楚国联合起来干了晋国这个霸权主义者。 楚共王在读完这个信之后,就在那里签上:本人鉴定完毕,请晋侯阅示。 晋厉公一看,就更气爆了,觉得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当然,晋厉公打一仗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把霸主地位重新确立起来。因此,他向诸侯发出号召,说秦国多次联合白狄骚扰中原,让大家生活过得很不爽,人民无法安居乐业,所以,咱们必须联合起来,把他们打残。 那些诸侯看到晋国突然又威猛起来,而且提出的这个口号也很大,很得人心,于是都派兵过去,跟晋国组成多国部队。 于是,一场历史大战就这样爆发。 公元前578年,晋国决定对秦国宣战。晋厉公这时倒还按程序办事,先让那个吕相写了一篇《绝秦》檄文到处发表,从秦晋两国的关系及穆公和晋文公的交往开始,一直写到现在。把秦国的所有人品问题全部细细数了一遍。反正你一看这篇文章,你就觉得秦国几代领导人都是世界上顶级坏分子,什么坏事都是他们干出来的。这样的国家,这样的领导人,基本上是可以划为流氓国家,无赖老大。这样的流氓国家,你若不打仓就不倒。因此对他们不用再讲什么人话了,只有直接开打。 这篇绝秦书被收于左传,也被收入史记,更被后来的《古文观止》选上。有兴趣的可以去找原文来读读。 之后,晋国就派出他们最强阵容外加多国部队向秦国宣战。他们先把秦国的那个弱弱的外援白狄在交刚那里一棍打死——至此,所有的狄部落全部玩完。然后于第二年(即公元前578年)的春天向秦国正式宣战。 这次晋国是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首发阵容是:晋厉公、栾书、荀庚、士燮,韩厥。他们带着晋国全部武装力量来到周王城,与已赶到那里的齐、宋、卫、鲁、郑、曹、邾、滕八国联军会师,组成了有九个国家参加的多国部队。 晋国在这里举行会师仪式,是有他们的理由的。因为在这里,他们可以请来周王,让周王不得不承认现在晋国是多国部队的总指挥,从而让霸主地位合法化。 他们在这里开了个军事会议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秦国开进。 秦桓公这时胆子很强大,听说多国部队来了,一点儿都不怕,也带着秦国全体武装力量出来迎战。看看这个世界到底谁怕谁。 公元前578年,双方会战。 秦兵很勇敢,在多国部队的阵地上冲锋了多次,然后又挡住了多国部队的冲锋多次。可后来他们发现,多国部队的人数确实太多,他们部队的人口数量也太少了,厮杀了大半天,虽然多国部队倒下的尸体有很多,可人家的队伍还是那样庞大,而他们的阵营弱小得越来越明显了。秦桓公这才知道,多国部队有时还真不好惹。 于是,只得高叫风紧扯乎,再打下去就没有跑路的机会了。 秦兵当天就打了个大败仗,然后在秦桓公的带领下,疯狂往回跑。多国部队疯狂追击,一直追到侯丽,这才立定,然后收拾行李回师。他们当然还想疯狂追下去,但真的追不动了。 这一战,历史上叫“麻隧之战”。战斗的结果,虽然是秦军大败,败得满地找牙,可多国部队的损失也不少,而且在这场大战中,秦国虽然大将成差和不更女父(呵呵,不更是职务名,女父是人名。为什么叫不更,我也不知道。总之,据说是当时二十四等爵的第四级)被敌人抓走,但多国联军中的曹国老大曹宣却在战场上光荣牺牲。光从这个方面上看,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是很高的,多国联军的损失也是惨重的。当时,诸侯们虽然天天打来打去,但把秦国全部吞下的想法还是不敢产生的,而且秦国很大,战略纵深太长,再打下去,他们的力量也不够。再且,晋国也刚刚把霸主抢到手中,各国也刚刚团结起来,要是让其他国家再损失下去,人家就会有意见。况且如果再陷入秦国的泥潭之中,楚国说不定马上就撕毁和平协定,突然向晋国进攻,那可就什么都完了。于是,晋国也宣布撤军。 此战之后,秦国正式进入中衰时期。而其他诸侯受伤也不轻,从此好多年都无力再战,更不敢再惹秦国了——他们这才知道,秦国虽然失败了,但秦国并不是真正的纸老虎,能以弱抗强。打得双方都差点精尽人亡,不是每个诸侯国都可以做到的——这也给陷于中衰时期的秦国争取了一段没有战争养精蓄锐的时间。 第二年,秦桓公死了。他在位时间很长,但死得最郁闷。 鄢陵之战 这场战争认真盘点起来,秦国无疑是最大的输家——给人家扁得差点灭国灭种,不算输那就没有输家了,其次应该是那八个参战的诸侯国。本来秦国跟他们既不算友好国家,也不算交恶国家,基本上是跟他们没有关系。可因为晋国的原因,他们被绑在了这驾战争的机器上,也不得不带着本国那点儿有限的武装力量前来,在三秦大地上冲锋陷阵,与强悍无比的秦军面对面地大砍大杀。最后虽然以胜利而告终,可自己的损失也是史无前例的,直接造成了之后的衰落,为以后秦国统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晋国肯定是最大的赢家——既把麻烦不断的秦国痛打了一顿,又牛哄哄地确立了霸主地位。照理说,晋厉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让晋国完全恢复到晋文公时代的霸气。 他也确实很想把晋文公的霸业全面复兴起来。 麻燧之战三年后,晋厉公再次与楚国发生了一场大战。 这场大战的导火索不直接来自晋楚两国,而是那个郑成公点起来的。 公元前577年,郑成公刚带兵参加麻燧之战,时利而归,似乎觉得还不过瘾,还想再打下去,那才叫够爽。但他也知道,凭郑国那点的力量,想找那几个大国叫板,那跟直接送死没有差别,因此就只能找个实力也跟郑国差不多的国家较量。他找来找去,觉得许国是完全可以欺负一下的,一来,许近来跟楚国走得很近,不跟晋国在政治上保持高度一致,上次去痛扁秦国时,他们也不参加。所以,打许国,晋国是不会做声的。 于是,他派公子喜过去猛打许国。 哪知,公子喜不但没有把许国痛打一顿,反而被许国狂扁了一把,大败而回。 正在等待伟大胜利消息的郑成公接到这个报告,当场就气爆了,立即带着部队再向许国进攻。 许国一看,就知道这一次搞不过郑成公了,先是割让封田这块地皮向郑求和,然后向楚国求救。许向来挂靠楚国,平时高举楚国的伟大旗帜,听楚国老大哥的话,做楚国老大的跟班,向楚国老大提供美女和土特产,现在有难了,当然就向老大哥报告:要是老大哥再不派援军,我们就会被郑国玩完,我们一完,以后就不能再高举楚国的伟大旗帜了。 楚国近来虽然已经走上疲软的道路,但到底还是当时的大国,而且还把那个“负责任的大国”挂在嘴边,现在看到自己的小兄弟给人家打得割地求和,自己再不出面,这个大国还算负责任吗? 于是,公元前576年,楚国派部队直接同郑国开战,打到暴隧,然后发现卫国也很好打,于是,又去向卫国进攻。哪知,郑国的公子喜看到楚国居然舍郑伐卫,马上就抓住机遇,袭击了楚国一把,夺取新石。这时,晋国也在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栾书认为,目前楚国的战斗力并不强,咱可趁机把他教训一顿,至少把他打得倒退二十年。可韩厥反对。 楚共王这时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扩大战争规模,对自己实在太不利了,因此答应了许灵公的请求,“迁许于叶”。从此许国就正式成为楚国的子公司。 楚共王觉得还是要把郑国摆平,以后麻烦才会少一点。于是,他派公子成到郑国去,表示以汝阴之田作为代价,跟郑国讲和。 郑成公从来就是一个私心很严重的人,看到楚国突然给自己划拨这么一大块地皮,当然高兴得要死,便认为,跟楚国要比跟晋国强多了。跟晋国只有出兵为他去打秦国的义务,跟楚国却能拿这么一大块地皮。于是,郑成公马上宣布:“从今天起,我们高举楚国的伟大旗帜。至于晋国那面伟大旗帜,我们暂时放下,由人家去高举吧。”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晋国大概也还可以忍一忍。哪知,郑成公实在是个好战分子。通过攻打许国,得到这个好处后,就想继续把这个事业进行下去,于是又过去进攻宋国。两军交战,虽然各胜一场,但郑败在前,胜利在后,因此主动权已经牢牢掌握在手。 晋国知道后,再也沉不住气了。要是给郑国今天搞定这个,明天搞定那个,晋国以后还能做屁霸主吗?于是又宣布郑国为流氓国家,组织了卫、齐、鲁多国部队,准备向郑国开战——看是你牛,还是我们晋国牛。 郑成公虽然很嚣张,但也知道他是打不过晋国的,因此马上向楚国求救。 楚共王当然得去救。 双方在郑国的鄢陵相遇。 楚晋史上最后一次大战,鄢陵之战就此爆发。 当时双方的首发是—— 晋国:晋厉公亲统四军;中军将栾书,中军佐士燮;上军将锜锜,上军佐荀偃;下军将韩厥,下军佐荀锜留守国内;新军将锜锜,新军佐锜至。 楚国:楚共王亲统三军;司马子反将中军,令尹子重将左军,右尹子革将右军。楚共王亲兵左广彭名驾驭战车,潘党为右;右广许偃驾驭战车,养由基为右。郑成公亲率郑军,石首驾驭战车,唐苟为右。 当时,楚国只有郑国一个盟友,而晋国还有齐、鲁、宋、卫等盟国。现在这些国家的部队正在路上疯狂行军,前来参战。因此,楚共王决定在晋国这些帮手到来之前跟晋国开打,免得到时又形成被多国部队群殴的局面——秦国的教训过去还没有多远啊。 楚共王开打的日子选在六月二十九日,当天是农历的晦日。那时做什么事都有讲究,什么日子可干什么不可干什么,都规定得清清楚楚。晦日是不可用兵的。 可楚共王不信这一套。他知道,过了今天,晋国的盟军就会到来,等那时再打,还有什么主动权?于是宣布开打。大军在浓雾的掩护下,冲到晋兵的营前。 晋国想不到楚共王居然不按常规出牌,这种天也玩打仗。由于楚军的突然出现,已经迫近了大营,晋国的部队根本无法把战车开出再列阵迎战。 晋国高层只得开了个阵前紧急会议,紧急讨论如何应对这个突发事件。这个事件要是应对不了,大家就只有大败而逃了——而且只有有本事的人才能逃得出去。 中军将栾书认为,坚守待援才是上策。理由很通俗易懂:“楚军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 但锜至反对,认为可以直接跟楚国开打,理由是楚军的弱点太多了,手指头随便乱掐就可以数出六个来:第一,楚军的中军将子反跟左军将子重向来意见很大,矛盾不可调和;第二,楚王的警卫团一点儿不精锐;第三,郑国的部队都在那里吊儿郎当,军容一点儿都不整齐;第四,跟楚军出来的蛮军虽然很野蛮,但对现代化阵法不了解,是一支没有文化的军队;第五,楚军于晦日布阵,不吉利——是不是真的不吉利,谁也说不清楚,但这个说法流行N久,对士兵的心理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第六,楚军虽然已经布阵,但却一点儿没秩序都没有,到现在还在大吵大闹,倒像一群赶集的百姓,而不像一支准备血拼的军队。光凭这六点看,楚军是一点不可怕的。 晋厉公听了锜至这个长篇大论后,觉得这个道理比栾书的道理硬度要高得多,当场拍板:迎战! 两军终于面对面。 当时,楚共王让那个伯州犁当他的顾问。伯州犁是伯宗的儿子,伯宗原来是晋国的高官,得罪了锜家兄弟,被杀。伯州犁就跑到楚国来避难,现在职务是大宰。楚共王认为,伯同志是从晋国逃出来的,对晋的部队应该很了解,所以让伯同志当他的参谋。 晋厉公一看,你有汉奸,老子就没有?于是把那个苗贲皇叫来。这个苗贲皇是那个斗椒的儿子。他老爸被楚庄王搞定后逃到晋国。晋厉公这时就让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当他的顾问。 苗贲皇的名字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他的智商却很高,对楚国军队的了解也很透切。他对晋厉公说:“楚国最精锐的部队都在中军王族那里。左右两边全是垃圾部队,唯一的作用就是充数。咱可以把精锐部队分成两支,直接猛揍他的左右两军。这样肯定会取得胜利。” 晋厉公说好,于是先攻打楚军的左右军,然后再攻其中军。这场大战打得很激烈。魏锜一箭射中楚共王的眼睛。 楚共王捂着眼睛把那个神箭手养由基叫来:“你拿这两支箭过去把那个射我眼睛的家伙给射下来。” 魏锜看到自己一箭射中敌军老大的眼睛,正兴奋得要命,却忘记了目前全球射击金牌得主养由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高兴的嘴还没有合拢到一半,就听得一支箭响——那张嘴就再也合拢不到一起了。魏锜的颈脖被养由基一箭命中,当场成为晋国的革命烈士。 养由基把另一支箭还给了楚共王。 双方继续大战,从早上一直玩到傍晚。楚军所受的损失比晋大一点,那个公子筏也成了人家的俘虏。 楚共王不服,对大家说,明天咱再打。 子反负责做好战前动员及准备工作。他派部队政工人员去视察伤兵,然后给部队补充兵员,叫大家做好准备,半夜鸡叫的时候都吃饱饭,然后冲杀出去,给晋军搞个突然袭击。 那边的苗贲皇也进行战斗动员,大声宣布半夜跟楚国开打。他这么隆重地宣布之后,就故意让那几个听到他做动员报告的俘虏逃回去。 那几个俘虏很机灵,记忆力超好,在半夜里跑回到自己的大营之后,直接就向领导报告他们所知道的情况,说现在晋国都在磨刀霍霍,准备大战。 楚共王一听,马上去叫子反过来开会,想问他这仗还打不打? 不料,子反晚上却喝多了,不管工作人员如何大声叫喊,他就是不醒。你想想,有这样的统帅,能打胜仗才是怪事。 楚共王没有办法,又怕晋军打过来,就带着部队连夜逃跑。他们退到瑕这个地方时,那个跟子反向来做对的子重知道现在老大对子反很生气,就乘机讲了几句坏话。 楚共王觉得不把子反这个家伙教训一回,他以后会喝得更不像样,就把子反叫了进来,然后狠狠地大骂一通,说要对他进行问责。然后子重又过来教训了他一番,要他向那个成得臣学习,自杀算了。 子反的酒这时早已全部醒了过来,看到老大很生气,脸上的肉扭得很难看,立即就怕了起来。他想来想去,觉得给楚共王问责,不如自己处理自己算了。于是,子反决定自杀。楚共王其实并不想全面收拾子反——他很了解子反的性格,知道这哥们儿这么被自己大骂一顿,肯定不想活了,忙派人过去制止子反的自杀行为,但哪还赶得上? 晋国又取得了一场胜利,霸主地位又巩固了几个百分点。晋厉公似乎看到文晋事业的复兴就在眼前了。 哪知,晋国的事业越来越发达,他的倒霉日子却直接来临。 锜栾之争 晋厉公自当晋国第一把手以来,在外交上取得了很大的胜利,连续把诸侯国秦、楚两个都扁得没有了脾气,在诸侯面前可以说牛得没有谱,可在处理内部问题上,办法有点短缺。大家已经知道,晋国执行的是六卿体制,大权向来被那几个传统家族掌握。以前是赵家,赵家之后是锜家。锜克死后,栾书又当上了中军将。 栾书本来跟锜克是同一辈的人,算起来是锜克儿子锜锜的老前辈。栾书能当上这个中军将,锜克帮了很大的忙。因此,栾书对锜锜还是不错的,见面时常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栾、锜两家后来觉得赵家不爽,就联合起来,利用屠岸贾把赵家狠狠地屠杀了一把,杀得赵家只剩下那个孤儿。 赵家一倒下,高层的很多位子就都空缺了。于是锜锜就把他的叔叔锜锜和锜至都拉到决策层中来,八卿中占了三席——这样的实力,也只有赵盾当权时赵家享受过——终于形成了著名的“三锜”体制。他们的势力大到什么地步?——“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从这十字当中,你就可以知道。 “三锜”都是很有水平的,你从鄢陵之战的锜至的建议中,就可以领教到他们的水平。而且他们也总结了赵家的被灭门的教训,赵家的教训就是内部太不团结,以至被人家一个早上就全部打垮。所以,三人很团结。虽然有时内部意见不统一,在商量时有争吵,但对外时,绝对铁板一块,有点像美国国会和政府一样。可这三人的人品很有问题,一看到大权在手,就牛得要命。 他们牛到什么地步? 锜锜去访问鲁国时,知道鲁成公有个堂妹长得很美很性感,就直接对鲁成公说:“你要想跟我们晋国建立长期的友好关系,你就得先把你的漂亮堂妹嫁给我做二奶。否则,我就不签字,不跟你发表外交公告。” 鲁成公一听,脸上就全是苦苦的神态,因为他的这个堂妹已经嫁出去了。 锜锜不管,嫁了也要。 最后,鲁成公没有办法,只得集中全家的力量去做那个堂妹以及堂妹夫施孝叔的思想工作。大家搬出一大堆道理,请两人一定要为大家舍小家,为了伟大的鲁国以及伟大的鲁国人民,你们就离婚吧。那两人没有办法,只得奉命离婚。锜锜就这样牛哄哄带着个鲁国美女回到晋国。你想想,这样几个人当权,人家不恨才是怪事。 如果只在外交上,代表晋国欺负一下他国,那也没有什么。可他们在内部也这么牛哄哄的。锜锜看到夷阳五的那几块田太好了,什么也不说,就直接过去宣布,从今天起,这片田就是他的田了。夷阳五气得想死。 那个锜锜一看,原来夺人家的田这么容易,便也跑过去对长鱼娇说,你那片田从今天起属于我了。长鱼娇当然也气得要死。 如果他们抢的是别人的田,那也没有什么。可夷阳五和长鱼娇是什么人?这两个帅哥可是晋厉公的同志啊。 你想想,连老大同性恋的对象的田都敢抢得没商量,对别人还有不敢欺负的吗? 大家都恨他们,连栾书也开始生他们的气。尤其是在鄢陵之战时,锜至一点儿不给他面子,直接就抢了他的风头。他很生气。不过,这哥们儿年纪老,做人也老道。他虽然很生气,但绝对不像锜氏三个哥们儿一样,一生气就大喊大叫,要打要杀,而是把这个气愤隐藏得很深,谁也看不出。而且因为锜至的口气很牛,但做事更牛,最后把楚国打败。所以,栾书就更不能说什么。 他只是寻找机会,一举把三个家伙搞定。 鄢陵之战后,晋厉公那个骄傲的神态就天天挂在自己的脸上,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而在鄢陵之战中立下最大功劳的“三锜”就更加得意了,好像晋国谁也不在他们的眼里。那个中军佐士燮看不惯他们的那个作风,独自郁闷了几天,最后竟郁闷到忧愤而死的地步。 栾书确实是个老鸟,知道要搞定“三锜”的机会就要成熟了。 栾书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盘算着搞定三锜的好主意。而三锜却一点不知道老栾正天天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他们仍然很狂很嚣张地生活着。 栾书把鄢陵之战的俘虏公子筏找来,很阴险地对他说:“你可以到老大那里告密,说是锜至老早就派人到楚国那里告密,说齐鲁等国盟军还没有开到,要楚国赶快行动。并说,等晋国打了败仗,他们锜家就废了老大,然后再立公孙周当晋国的老大。” 晋厉公一听,马上大怒起来。本来,自从鄢陵之战后,晋厉公那个骄侈的情绪就高度膨胀起来,觉得六卿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实在太烦人。这哥们儿是个同志,不但在内宫里有很多美女,而且还“多外嬖”。外嬖是什么?就是他的男同志。他跟这些男同志搞上了,就觉得他们超可爱,就想让他们当上大官,做自己的得力助手。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找到借口把那几个卿搞定。现在听公子筏这么说,马上就意识到,机会来了。 晋厉公马上找来栾书商量。栾书当然很积极。 晋厉公问栾书:“他们真的会造反吗?” 所有的情节都在栾书的预料之中,栾书也早已在肚子里做好了全部方案,一听晋厉公的问话,便说:“这个还真不好说。这样吧,还是先派他到成周去访问,看看他是不是去找公孙周了?他找公孙周到底都商量了些什么。” 晋厉公一听,对头。 于是按照栾书的方案,先做好布置,派人过去监视公孙周,然后才请锜至过去。 晋厉公不知道,这其实是栾书下的一步很大的棋,锜至就更加不知道了。本来,锜至跟那个公孙周一点儿往来都没有,倒是栾书经常跟他们通信,感情好得很。 在晋厉公进行安排时,栾书也派人给公孙周写了一封信,说锜至要到成周了,你一定要跟他见面啊。 锜至听说公孙周请客,当然没有办法拒绝,只得跟着过去大吃大喝了。 晋厉公的那个监视人员马上报告:“锜至与公孙周已经见面。具体说什么,还不得而知。” 晋厉公一听,看来这家伙果然要想打倒自己。 直接促成晋厉公搞定三锜的事是那次打猎活动。 打猎过程中,锜至打到了只野猪,然后想把那只野猪献给晋厉公,哪知,那个晋厉公的寺人(就是太监)孟张动作更快,抢在前面,把那只野猪抢在手里,一脸笑容地献给晋厉公。 锜至一看,差点骂起娘来,你一个太监居然也敢骑到我的头上?你以为你没有下面了,就可以乱来。老子一样要你的命。于是一箭射过去,孟张应声倒下,当场挂掉。 厉公一看,也有点发傻了。我身边的工作人员,你怎么想杀就杀?现在杀我身边的工作人员,估计下一步就要杀我了。 本来,晋厉公也已经觉得锜家的权力太大了,大事小事的发言权基本都在他们手上,心里已经不爽,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就想着如何把他们的权力分一点出来。他还没有行动,这个锜至却先让他不好看起来。 晋厉公当场就大骂起来:“季子欺余。”锜至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这一箭之仇,老子一定要报。我估计这个情节是晋厉公一手导演出来的。孟张是什么人?一个天天帮宫中那些妇女倒尿盆的太监,哪敢做出抢锜至的功的动作来?肯定是晋厉公唆使了一把,让他抢抢锜至的风头。晋厉公最知道锜至的风格,他肯定受不了这个鸟气,会做出极端的动作来。最后,锜至果然上当,一箭就把孟张射死。人家一看,这个锜至也太嚣张了吧?连老大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杀,以后他还有谁不敢杀。锜至马上就成了目无领导的坏分子。 于是,晋厉公就有拿下他们的借口了。 公元前574年,晋厉公决定动手。他派胥童和长鱼矫带着八百部队,向锜家发动军事行动。当时锜家的势力很强大,到处是他们的眼线,已经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晋厉公的行动。以他们现在的势力,要对付晋厉公那两个“外嬖”带着的八百人,也没有什么困难。他们迅速集中在一起,开了个短会,商量着如何应对这个难关。 锜锜主张坚决以武力对抗,说:“虽死,君必危!”我们就是被打死,晋厉公也不好过。 可锜至却摆了个长篇大论,认为不要跟晋厉公对抗。这哥们儿虽然是三锜是最年轻的,但他的智商量最高,平时那两个人都听他的。这时他的脑子已经有点进水,却说在这里等死比反抗好。那两个人也不说什么。于是,就等死。 不久,胥童和长鱼矫就带着部队杀了上来。 三锜还在那里开着他们的家庭会议。 长鱼矫冲上去,挥戈杀死了锜锜和锜锜。 锜至看到他的哥哥和叔叔变成了死尸,便大叫:“逃畏也!”意思是说,老子要离开这个无罪而被害的地方,然后就起身跑路。本来,他是有时间逃跑的,可他硬是不跑,直到现在看到哥哥和叔叔被杀,这才启动逃跑程序,还赶得及吗? 长鱼矫带着部队追上去,也把他杀掉了。 这时,童胥也已经把栾书和中行偃拿下。 长鱼矫建议他的同志老大:“现在不杀这两个家伙,老大的性命以后就有危险。” 后来证明,他的这个建议很正确。 本来,晋厉公老早就想把这些卿都搞定,可这时脑子却突然出现了透水事故,说:“一朝而尸三卿,吾不忍益也。”意思是,现在一天已经杀了三个卿,好像超过了杀卿的指标,我不忍心再多杀了。 长鱼矫说:“你现在不忍心。可人家以后会忍心得很。”然后还说了一大堆道理。可晋厉公却不听。长鱼矫看到晋厉公这样子,知道这哥们儿的好日长绝对不长了,马上就和他拜拜,跑到狄部落去了。 晋厉公不但宣布那两个家伙无罪释放,还向他们进行了诚恳的口头道歉,然后再给他们官复原职。当然,还提拔童胥为卿。 栾书和中行偃在嘴里当然对晋厉公感谢得要命,可心里想吃了他的肉。 可晋厉公不知道。 他杀了“三锜”、提拔了童胥之后,觉得自己自己现在安全得很,于是到处疯玩。终于当他在匠丽氏那里吃喝的时候,栾书和中行偃所派出的武警出现。他还没来得及问你们想干什么。那几个家伙就直接宣布把他逮捕法办,然后把他投放监狱。不久,在狱中把他搞定了。 晋厉公一死,栾书和中行偃就把那个公孙周叫了回来,抬举他当了晋国的最高领导人。他就是后来有名的晋悼公。晋厉公本来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利用栾书和三锜的矛盾,逐步深入挖掘,最后把三锜和栾书全部控制住。如果他当时按既定方针办,晋国的六卿体制也许到此就可以宣布结束,历史就得在此改写。可这哥们儿突然心慈手软,最后反被栾书搞定。 第二章 乱成一锅粥 小屁孩也可怕 秦桓公死后,他的儿子嬴石成为秦国的最高领导人,即秦景公。 秦国这些年来,被桓公搞得有点资不抵债,使秦国进入了低潮时期。秦景公接到的摊子是很烂的。这哥们儿比他老爸在位的时间更长,他当了三十九年的秦国老大。不过,他干得比他的老爸要好一点。 这哥们儿当上第一把手后,虽然对外把老爸狠狠地夸了一大通,但在内心里却把老爸这辈子的那些事儿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总结,然后顺便也把目前国际形势作了一个全面的评估,他认为,老爸的那些政策是不正确的,目前战国形势对秦国既没有害也没有利,大家死水一潭。当然,这对秦国而言,还不算坏。只要秦国老老实实地呆着,认认真真建设自己美好的家园,不张扬、不闹事,人家也不来踢他们的门。 于是,秦景公就开始了他的所谓“韬光养晦”的政策。 他很想韬光养晦下去。 可你在这个世界上呆着,又是个西方大国,而且还曾以多次大声宣布自己是负责任的大国,你能老韬光养晦下去吗?时局的动荡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很多事,不是你想不管就可以不管的。 秦国不得不走上历史舞台,又伸手参与各国事务,这仍然是由那个麻烦国家郑国引起的。 那时,秦景公已当了十五年的秦国第一把手。 秦国这时向东发展的障碍,仍然是晋国。 当时,晋国的第一把手是晋悼公。晋悼公的水平比他的前任晋厉公有水平多了。 他也像他的那几个前任一样,日日夜夜地想着把晋文公的霸业复兴起来——这个晋文公把那块霸主的招牌抢了回来,真的让后面的这些子孙疲劳得要命,心理压力比谁都大,弄得好几个国家领导人的命都不长,而且还出现了几个非正常死亡的领导人。 晋悼公原则上是不能当上晋国第一把手的。这哥们儿跟晋厉公的亲戚关系其实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的老祖是晋襄公的小儿子。他之所以能得到这个机会,完全是因为栾书看上他。 栾书虽然脑后那块反骨突然发作,把晋厉公做掉,但绝对没有把自己屁股放到宝座上的意思——那时的权臣思维方式跟后来的权臣大不一样,他们还只把自己定位在权臣这个刻度上,没有进一步的想法。因此做掉晋厉公之后,接下来的第一步就是得选出一个国家元首。栾书认为公孙周年纪轻,阅历浅,没有什么人脉,自己以后容易摆平他,因此就在他的名字上打勾,派荀锜、士鲂两人跑到周那里把他接回晋国。 这时,公孙周才十五岁。 栾书看到他一脸的稚嫩,心里很高兴,以后晋国百分之百是自己说了算。 他带着所有大臣过来迎接公孙周。 然而,公孙周发表的第一次讲话,却一点不嫩。 他说:“我本来是没有资格当这个国家领导人的。现在大家一定要我来当。但我要告诉大家一句话。如果只让我当个挂名的晋侯,成为一个空头的国家元首,表面上是你们在听我的命令,其实大权全在你们的手里,当你们不爽的时候,就让我走上厉公同志的道路,你们不如不让我干这个工作。你们要先考虑好了。”他的原话是:“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从,将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从君,神之所福也。” 大家一听,身上冷汗直冒,这个老大不简单啊,可人家都把话到这个地步了,你再不表态,也太不够意思了。于是,大家都表示,今后一定都听老大的话,服从老大的命令。 栾书的汗一直流到家,他说:“这个老大比厉公难对付N倍啊。” 晋悼公什么也不做,只几句话,就把这一大堆权臣打回原形,不但个个都自觉地老实起来,而且还公开透明地向他表示了忠心,从此以后他们还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晋悼公正式上班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夷阳五等几个人为反动分子,直接拉下去砍了。这几个人是栾书的死对头。栾书看到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觉得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嘛。哪知,晋悼公又宣布立即逮捕那个程滑。程滑是荀偃(即中行偃)的族人。栾书和荀偃决定在狱中做掉晋厉公之后,就派程滑同志去执行这个光荣却一点都不艰巨的任务。程滑到底用什么手段把晋厉公搞定,然后对外宣布晋厉公暴崩?谁也不知道。但全地球人都知道晋厉公的暴崩是程滑搞出来的。 晋悼公说,一个杀死国家领导人的能留下来吗? 于是程滑被抓起来,“磔之于市”。 栾书一看,脸色又发白了。 晋悼公通过这一手,把栾书搞得晕菜,栾书胆子变得更小了。晋悼公然后就对权力进行了一次重组,大力提拔了一批新人,让魏相、士鲂、魏颉、赵武的名字都上了六卿的名单。注意,这个赵武就是当年的赵氏孤儿,是韩厥一手把他带出来的。晋悼公最后对栾书说,呵呵,你现在年纪大了,你为祖国做出了这么多年的贡献,现在也该休息了。于是,栾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韩厥成为中军将。这哥们儿是赵盾的死党,他一上台,就大力提拔赵武。从此,韩赵两家联合在晋国的政坛上轮流执政几十年。 晋国多年来的内部问题,就这样给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老大搞定了。说起来,很多人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大家知道,现在这个天下虽然很乱,乱得让你越看越眼花,其实乱来乱去,也只是晋、秦、楚这三个大国在唱主角,其他的都是看谁强大就跟谁,算起来也是个变相的“三国演义”。当然,其他诸侯都可以当观众,看谁强就倒向谁,几乎执行的都是骑墙政策。 别的诸侯可以骑墙,但这个墙三个大国却不能骑。他们只有睁着雪亮的眼睛,看看对方,如果抓到机会,马上就猛打过去,占得多少便宜算多少。 楚共王在前一次跟晋国的较量中,吃了个亏,早就想再赚回来。但他知道,晋厉公不好惹,晋国的那几个公族也很强悍,如果再去惹,也只能再次吃亏。然而,晋国内乱的规模却越闹越大,最后闹得死了几个高层,晋厉公被灭。现在是个小屁孩上来,整个晋国高层正处于权力重新大洗牌的时期。这个时期正是楚国的机会啊。 他正准备把大军带上,再打过去。直到听说晋悼公的这些故事后,这才像栾书一样,马上意识到这个小屁孩不简单。晋国居然在他的手里顺利完成权力交接,进入国秦民安的大好阶段。 楚共王认为,晋国打不得,但宋国还是可以玩一下的。如果把宋国的那块地皮和人口拿到手上,楚国的势力也增加不少。否则,只坐在这里等晋国越来越强大,那跟等死还有什么差别?他那时天真地认为,宋国历来是晋国的跟班,这么多年来高举晋国的伟大旗帜一点儿地皮不累,如果以前去打宋国,晋国肯定会过来救。现在晋悼公刚即位,忙于人事调整,一定顾不上宋国。所以,打宋国没有错。 楚共王这时仍然忘记不了郑国。楚国跟晋国一样,根据对郑国的传统了解,想搞麻烦事,最好找郑国。于是他跟郑成公说:“你离宋国近,先出兵过去,我马上带楚国的部队杀上去。这次一定要搞定宋国。” 郑国这些年来很老实。他们老实的原因是因为晋楚两国都没有什么动作。这次得到楚国的命令,郑国立马就活跃起来。 公元前573年,即晋悼公元年,也是秦景公四年,郑国在六月天向宋国采取军事行动,大军一直开到曹门。这时,楚国的部队也开了过来跟他们胜利会师。这次他们下决心把宋国彻底搞定,然后大规模分赃,所以会师之后,立即分兵两路,一路由楚共王和郑成公带领,迅速拿下了朝郏;一路由楚子辛、郑皇辰两人带着,也顺利攻下幽丘,百分之百地首战告捷。 楚郑宣布揭幕战打赢之后,又把两路部队合成一支,去进攻彭城,也顺利拿下了。这次楚共王还带了一批以鱼石为首的宋国汉奸(其实应该是宋奸)集团过来。这些汉奸集团天天大叫“我胡汉三回来了。”楚共王很聪明,他把彭城交给鱼石他们看守,让他们天天在这里飞扬跋扈。 宋国级别很高,但国土面积太小,综合国力很单薄,如果认真打起来,也只能跟郑国一个档次,现在加上一个楚国,除了叫苦之外,不能再发出别的声音了。他们知道,如果仅靠他们的力量,他们叫苦的声音再怎么响彻云霄,最后也必死无疑。因此,他们必须向晋国求救——我们高举你们伟大旗帜不动摇了这么多年,你们再不来救,那你们也不用当这个霸主了。 宋国虽然很弱很小,但他们还是很积极地跟楚国死磕。他们在彭城失守之后,也派老佐和华喜带着部队去反攻彭城要把那帮天天叫嚷“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鱼石收拾掉。鱼石虽然口头上十分牛哄哄的,其实他们的手下只有三百兵车,战斗力远远不如他们的嚣张度。 如果不出现什么外,宋国光复一下这个彭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战斗才打响,敌人还没有死几个,那个华喜太过勇猛了,身先士卒,才打了一仗,就挂掉了,弄得本来士兵人数就不多的宋军更低调了,最后居然没有拿下彭城。 楚国想不到宋国居然还敢来个防守反击——如果彭城又回宋国人民的怀抱,他们打这一战除了花得点儿新闻效应之外,就没有别的意义了,因此,又派子重带着部队去救彭城。 这时,华元撒着脚丫子拼命狂奔,去向晋国求救。 晋国的首席大臣目前是韩厥同志。 很多人这时的思维都还停留在老一套上,认为咱们的领导人才刚刚选上来,年纪又轻,连办公环境都还没有熟悉,还是先让自己站稳,暂时不此闲事吧。 可韩厥不同意,这家伙虽然是跟赵盾干革命出身的,现在年纪已经很老了,但思维系统还没有老化。他那双老眼仍然死盯着霸主这个位子——虽然现在晋国又到处可以摆霸主架子,其实很多诸侯还是采取围观的态度,对他们的热情程度并不高,如果现在不管宋国的死活,他们的这个霸主架子就会彻底垮掉,到时重新树立就难了,因此马上就站出来说:“呵呵,咱们正愁没有机会表现一下。现在楚国终于给我们创造一次大好的表现机会了。咱们的舞台就在宋国。” 晋悼公一听,韩厥说得很有激情,立即同意,并带着部队过去救宋国。 楚共王一看,这个小屁孩老大还真的敢杀上来。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在战场上碰到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事,这仗还用打吗?如果你认为还要打,那是你的事,但楚共王坚决认为不能打下去了。他上次吃了一次晋厉公的亏——晋厉公是要成年老大,吃他的亏,这个脸皮可以厚一下,还没有丢尽,要是再给这个小孩老大海扁一顿,满地找牙后灰溜溜地跑回去,这张脸可就丢得太彻底了。于是,在两军面对面时,楚共王下令撤军——咱楚国的军队是热爱和平的,是文明之师。 晋国这次出师,主动权全部拿在手里,如果不打一仗,实在也太无聊了。楚军已经退走,要硬狂追过去逼楚国干一仗,当然可以过一下打仗的瘾。可能追吗?楚国虽然缺乏胆量,不想过招,但他们现在仍然是大国,能把他们赶跑就已经不错了,要硬跟他们决一胜负,这仗的规模也太大,即使最后取得全面的胜利,但楚国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时,自己也离精尽人亡不远了。因此,楚国是不能追的。楚国不能追,但还有彭城可以围。这时,晋国不但自己出兵,而且还扯着霸主的大旗,叫那几个小国都跟过来——即使没有带多少兵,但派几个人过来围观还是要有的。这时,跟着晋国过来的诸侯国主要有:鲁、宋、卫、曹、莒、邾、滕、薛等八国。 彭城里的鱼石哪能挡得住晋国的进攻?没几天就全部缴械投降。晋国把这一批俘虏全都带了回去。 艰难的霸主 晋国觉得参加彭城之战,来听他们号令的只有那几个小国,觉得这个文章题目很大,但内容实在不够爽,因为那个齐国没有来。于是,又高调宣布,齐国这次不把霸主的命令当一回事,就是不把大家的利益当一回事,就是自绝于人民,诏大家都打过去吧,让他立即自绝于人民。 齐国人早上醒来时,突然看到诸侯的大军出现在他们的城下,听到集体高喊打倒齐国,也慌了起来,知道现在晋国真的得罪不起,忙跑过来做了一次深刻的检讨,说以后一定听霸主的话,霸主叫打谁,我们坚决打谁。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派他们领导的接班人太子光过去当人质。 这时,晋国再一次统一了诸侯国的思想,觉得完全可以把这个舞台的规模搞大一点。于是,就决定拿那个郑国开刀。 当年六月,晋国首席大臣韩厥亲自带着大军向郑国开展军事行动,要狠狠地收拾一把这个流氓国家。郑国虽然有爱搞事的胆量,平时一觉得无聊,就一点儿不计后果地到处惹事,可哪撑得住以晋国为首的多国部队打过来? 多国部队的大军直接开到外城,然后在洧水那里抓住郑国的步兵,猛扁了一通,把郑国打得不敢再探头。 晋国仍然觉得不满足,大军浩浩荡荡地通过郑国的土地,直接进入楚国的领土焦、夷以及陈国的境内。 晋国这时确实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韩老人家在前头牛哄哄地让在大军横冲直闯,不分国界地到2处跑,晋悼公和卫献公则带着另一支部队在戚地那里,做前方部队的后援。 楚国这才知道,以前想占这个便宜,实在是脑子进水运转出来的。这时看到郑国不断地向自己呼救,如不出兵,恐怕以后连个盟国也没有了——现在楚国的市场本来已经十分有限,要是郑国再被晋国玩完,成为晋国的一部分,楚国以后就更加动弹不得,因此,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救一下郑国。 楚国并没有直接派着大军杀到郑国那里,而是再拿宋国来欺负一下。这时,郑国也派部队夹击宋国,取得了一个成果——夺取宋的犬丘。 郑成公觉得很爽。可他的爽还没有退下来,他那个身体就被重病打垮。 在他病得很重的时候,他的得力助手子驷对他说:“老大,现在咱们郑国有点儿吃不消了,还是改变立场吧。” 郑成公却坚决反对:“楚共王以前为了咱们郑国,连眼睛都给人家射瞎了。咱没有理由背叛他啊。”这哥们儿还真够意思。 子驷也够意思。 郑成公说完这句很够意思的话后就死掉了。子罕和子驷就成了郑国的实际领导人。 大家这时都已经觉得这个苦真的不能再吃下去了,都纷纷向新的最高层提出,还是脱楚入晋好啊。好多少倍?至少好五倍。 可子驷反对,他反对不是为他自己反对的,而是帮那个已经死去的郑成公反对的。大家见状也没有办法了。 郑国那些大夫没有办法,但晋国却有办法得很。 按照韩厥同志当初提出的战略要求,就是通过救宋来把这个国际事务不断地做强做大,通过跟楚国和郑国的摩擦来再一次把诸侯集中起来,把霸主的大旗举得更高。他们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想把哪个国家彻底打倒。所以,在把国际事态的规模搅大了之后,虽然部队不断地紧逼着郑楚两国,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看住诸侯国,看看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这时,晋国的前线指挥官荀锜召开了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如何把郑国长期有效地控制住,如何削弱楚国的力量,免得这个没有文化的国家再次挑起事端。鲁国的仲孙蔑建议,在虎牢关上进行一次基础设施大会战,建造一座城,然后在那里驻扎国际维和部队,长期监控郑国,防止郑国再倒向楚国。那个巫臣——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带着夏姬私奔的家伙——提出个战略性的建议:“楚国哪次都敢于向中原文明国家叫板,是因为他们后方太稳定。所以,咱们应该在他们的后方打主意。吴国就在他们的后方。咱们最好派人过去,跟吴国取得联系,叫他们无聊的时候不断地骚扰楚国,让他们烦死。这样一来,楚国就没有能力过来帮郑国了。郑国还敢采取那个骑墙政策吗?” 这哥们儿不但拐美女有一套,而且玩楚国也有办法。 晋国老大哥统统同意两人的建议。先派人跑到吴国那里,叫吴国按照这个要求办事。于是,吴国又开始被推向前台。 至于虎牢关的建设,晋国老大虽然表示同意,但那个荀锜却说:“虎牢关肯定要建设。可现在盘点了一下到会人数。还缺几个国家的人啊。我现在虽然担心郑国,但更担心那几个没来开会的诸侯。” 大家一看,果然还有齐国没有来开会,也没有请假,到底是什么意思? 荀锜的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的话传到齐国高层的耳朵里,齐国慌了,马上派他们的大夫崔武子过来,表示同意大家的所有意见。 荀锜这才下令建设虎牢关,号召各个诸侯国没有钱也要出钱,没有人也要出人——终于把霸主大旗举得更高了。 吴国又崛起 吴国虽然也是姬姓,是周文王姬昌的伯父,叫太伯。他的老爸就是著名的周太王。当时周太王生有三个儿子,一个就是这个太伯,一个叫仲雍,一个叫季历。按照历史惯例,太伯应该是太王的继承人。可因为季历生的那个叫姬昌的儿子,实在太有才了。周太王觉得只有让姬昌来当这个国家元首,周国才有兴旺发达的日子。为了让姬昌成为第一把手,周太王就让小儿子季历当了接班人,就是周文王。 太伯和那个仲雍两个人一商量,觉得他们都不应该继续呆在周了,于是就狂奔到南方,“文身断发”,先在身上到处刺青,把自己搞得比九纹龙史进还要花花绿绿、还要乱七八糟,然后来把头发也剪短了,看上去更像个行为艺术家。不过,他们这么做,据说是表示自己已经是蛮人了,不能够再被重用了。到底他们是否是这个想法,还是有别的意思?我们都是不明真相的。 我估计他们是怕继续留在周国,哪天文王同志的脑子一复杂起来,觉得这两个哥哥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就会制造一场车祸,把他们废了。所以,还是远离为妙——在权力中心地带,有时远离权力中心跟远离毒品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两人如果没有权力欲望,他们跑到蛮地之后,就会跟像那个陶渊明同志一样,天天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后回家吃绿色食品维持生活才对。可事实上,太伯同志到了蛮地之后,立即举起自己的大旗,“自号勾吴”,让大家都把他当成老大。当时,“从而归之千余家。”其实这种行为,算起来就是一种原始的殖民主义行为——如此看来,太伯同志的权力欲望还是很强烈的。 后来,周武王伐纣成功,还派人去找到仲雍的后代,一个封为虞侯,另外一个就让他当了吴的第一把手。这个吴地的带头大哥叫周章。 吴国由于长期处于南方蛮夷地带,离中原很远,从来都是低调做人,夹着尾巴吃自己的饭,跟其他诸侯很少有往来。现在吴国的第一把手叫寿梦。周章的爵位是子爵,级别低得要命,跟楚处于同一个档次,人家都称为吴子。可吴子在这方面却向楚国学习得很到位,根本不用周王朝发给他们的那个公章,而是直接称王,叫吴王。呵呵,北方人的个体虽然庞大,可在这方面远远落后于是南方人——吴、楚、越这几个南方的小诸侯老早就自己称王。 寿梦看到晋国的使者来了,心里也很高兴。他们在这个地方高度自治了这么多年,有点寂寞了,现在中原霸主居然主动派人过来正式访问,不高兴才怪呢。 寿梦认为这是吴国参与国际事务的最好时机,现在巴结上晋国就是巴结上中原诸侯,以后吴国的声音就可以在中原那里出现。公元前568年,寿梦派了寿越访问晋国老大哥,表示拥护晋国老大哥,老大哥的事就是吴国全体人民的事。 晋国马上开了个诸侯代表大会,确定吴国从此成为正式代表。这次代表大会,最大的赢家是晋国和吴国。 在晋国和吴国取得外交重大突破的时候,楚国却很郁闷。 吴国跟晋国挂上勾之后,就突然活跃起来,按照晋国老大哥的指导,不断地派兵到吴楚边境搞事,制造摩擦。虽然当时吴国的力量不怎么雄厚,士兵的战斗经验也不丰富,这些摩擦规模也不怎么巨大。可你的边境天天出现流血冲突,你的心里就会不爽。 于是,楚国高层一致出离地愤怒了。 此前,他们根本忽略了吴国的存在,可现在他们居然也来捣乱。你们以为你们巴结上了晋国就可以乱来了?不收拾你们一下,你们还以为自己不得了。他们严重地认为,玩晋国难度有点大,但收拾吴国是小意思的啦。 子重亲自带着一支精锐的部队去攻打吴国。 子重开始时,打得很顺手,直接拿下了鸠兹,到达衡山,然后派邓廖带着车兵三百人以及三千步兵向吴国进攻。 他们原以为,吴国的部队最多只有业余水平,只有本事在边境地区制造一些流血事件,碰到楚国正规军,估计也就是鸡蛋碰石头。 哪知,吴国的部队也是经过训练的,他们听说楚军杀了过来,一点儿也不怕,带着大军直接与邓廖对垒,大打了一场。楚军大败,结果邓廖同志被俘,只剩下八十个车兵及三百人跑了回来,向上级领导报告了战斗的经过。 子重这才知道,在战场上轻敌还真是吃大亏。 吴国还没有完。他们刚刚学习打仗,而且居然打了个大胜仗,觉得玩战争真的很刺激,取得胜利还真的很爽。三天后,他们又向楚国进攻,占领了驾地。 当时,邓廖在楚国算是能打仗的人,而驾地又是楚国的经济特区之类的地方。楚国的舆论界就坐不住了,个个把责任都推到子重的身上,天天往他的身上猛砸拍砖。 子重真的受不住了,没几天就心脏病发作而死。 子重一死,楚国的形势就更加不容乐观。 这时,郑国迫于诸侯的压力早已又宣布脱楚入晋。晋国那个战略决策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而且这时楚国的令尹子辛又是个非常腐败的家伙——如果他只在国内批发一些官帽、拿些重大工程的回扣、养几个美女当二奶,也没有什么,可这哥们儿的腐败行为却跨过国界,直接向那些楚的附庸国伸手,不断地要求他们给他送钱送美女,弄得那几个小国也受不了。最后,连楚国最铁杆的兄弟陈国也宣布不跟楚国了。 楚共王很快就查明真相,知道腐败真的误国,立即在国内掀起一波反腐运动,把子辛给砍了。陈国这才又回到楚国的怀抱。陈国很容易摆平,郑国就不好处理了。楚国知道,郑国要是成为晋国的铁杆,以后楚国就有麻烦事了,于是又决定去打郑国。 郑国跟晋国签订的和平友好协议还没有几天,那个外交公告才刚刚发布,楚国的大军就喊打喊杀地冲了过来。郑国便又开了个大会。 最后,鉴于郑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晋、楚两国都想争到手的要地,你一挂靠晋,楚就放不过你;你一投靠楚,晋国又气势汹汹地打过来,不管怎么样,郑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因此,最后形成一个决议:这两国谁也得罪不了,没事的时候,就努力准备好礼物,练习好笑脸,谁来就塞给谁礼物,给谁陪笑脸。 这个方案看似很聪明,可操作起来难度实在太大了。他们刚给楚国送完礼金,那张笑脸还没有收回去,晋国荀锜的大军又杀了过来,很威很猛地在虎牢关上杀声震天。郑国马上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上去,然后以很生动地笑脸相迎:呵呵,晋国老大哥辛苦了。 可晋国老大哥的部队才依依惜别,那边楚国老大哥的主力部队又开到,而且还是楚共王亲自当领队的。郑国还有什么办法?继续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顽强地践行两边不得罪的伟大理论,又把礼物很礼貌地送上去。 郑国来回这么团团乱笑,笑得头脑袋都差点晕菜了,还没有叫苦叫累,晋悼公却先受不住了,大骂郑国真不是个东西,反复无常得太岂有此理了。 荀锜说:“这也怪不了郑国。他就那个实力,要是跟楚国对抗,那他肯定是连做猪都不合格。咱要是想让郑国死心踏地地跟紧咱们,就得先摆平楚国。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楚国不再嚣张。咱把诸侯的部队平均分成三部分,都驻扎在虎牢关那里。以后出兵就实行三班倒,这一军过去几天,就回来休息,另一支部队再去接班。这么轮流地跟楚国玩,楚国才一支部队,肯定会玩不过咱们。 晋悼公同意两。 这时,韩厥宣布自己老了,还是把位子让给年轻人来做吧。 按照论资排辈的用人办法,这时应该由那个荀偃来当首席大臣。可因为荀锜同志近来表现太好,所以晋悼公决定破格提拔荀锜同志接替老韩,让荀锜同志带领大家团结在他的周围继续革命。荀锜执行了他那个三班倒的政策,果然把楚国玩得很累。 楚国这才知道,这么玩下去,自己累到死也玩不过人家。可在这个世界上混,不玩又没意思,还得玩下去,那就得想个新鲜一点儿的办法。 楚共王想,你们这么多个国家,我们才一个国家,肯定玩不过人你们了,得再找一个强有力的同盟过来。现在谁是最强有力的?还是那个秦国。 于是楚共王决定跟秦国重建友好关系。 正好,秦景公经过这么多年的休息,看到人家都玩得这么热烈,自己作为三大强国之一,老是这么一声不响,也太无聊了,于是也决定参与一下这个国际事务。这时,秦国的西边已经没有什么玩头了,要有搞头也只好往东做动作。而在东边一动手动脚,首先碰到的又是晋国。 他也知道,现在晋国的形势已经跟当年晋文公统治时差不多,诸侯们个个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威风得要命,你要是直接跟他们对着干,那是必死无疑的。于是,他也想到了要找个盟友来,一起跟晋国玩玩。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事情搞大,事情一搞大,效益也跟着上来了。 秦国一想到盟友,自然又会想到楚国。这两个国家虽然很强大,但历来是中原诸侯看不起的对象,老是觉得他们根不正苗不红,又没有文化,是一群欠发达地区的人。所以,他们比较容易有共同语言,根本不用什么美女来个秦楚之好变成一家人才好说话。 楚国看到秦国的代表团来访,当然很高兴,马上答应了秦国的要求,派兵配合秦国兄弟搞一下晋国。 楚国的子囊反对,理由是:现在晋悼公太有才了,他手下那一帮死党荀锜、赵武、魏绛等也是个个有水平,国力已经全面增强,咱们肯定玩不过他们。 可楚共王说玩不过也要玩。带着大军到武城,准备当秦兵的后援。 谁叫你轻敌 秦景公马上带着大军向晋国宣战。 这场战争的发动,秦景公畜谋已久,又有楚国作外援,跟多国部队一开打,场面肯定十分浩大。哪知,晋国这时遇上N年不遇的自然灾害,根本无力打仗。秦国在晋国的领土游行了几天,晋国上下干瞪眼,集体无语地看到秦国大兵跑来跑去,一点也没有办法。 秦景公狠狠地欺负了晋国之后,这才爽歪歪地回去,算是多年来的一次胜利。 晋国虽然被秦国搞了一把,一点儿没有面子。可晋国的高层认为,目前麻烦的重点仍然不是秦国,而是郑国和楚国。他们仍然不理秦国,而继续玩郑国。 晋国又向诸侯们下发文件,要大家准备好士兵,再打郑国,要把郑国那个骑墙政策彻底打烂。其实,他们的目也不是搞定郑国,而是想用这个办法把楚国的部队引上来,猛扁一通。 郑国看到诸侯大军又开到,忙又执行那老一套政策,派个全国笑容最动人的使者去见荀锜,请求讲和。 可荀偃对他说,包围郑国就是为了把楚国引过来,跟他们决战一场,让他们知道当流氓国家是很难受的。所以坚决不跟他们讲和。 而荀锜,还是主张跟他们签订和平协议,然后退军。咱们一退,楚军就会又开到。这才达到拖累他们的目的。 果然,晋国大兵刚刚撤离,楚共王就很气愤地带兵过来,要把郑国狠狠地打一顿。郑国当然又讲和。后来,因为楚庄王的老婆死了,楚共王这才回去。郑国算是躲过一劫。 郑国这时玩这个两面派说得也累了。他们开了个扩大会议,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给人家打垮也会给人家拖死。他们这次很冷静,把晋楚两个国家的实力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比较,得出的结论是,目前晋国的力量比楚国强悍得太多了。这个分析绝对正确,一点脑残的成分也没有。他们觉得光有楚国作后盾是不够用的,于是又考虑到了秦国,偷偷派人去跟秦国打交道。 秦景公趁晋国发生自然灾害玩了晋国一把之后,又被晋国反击了一次,心里很不舒服,这时看到郑国的求援信,什么也不说,马上派他的两个庶长带着部队过去,再向晋国开打。 这两个庶长一个叫鲍,一个叫武。 这时晋国的主力部队正在郑国那里爽歪歪,留守的是士鲂。这个士鲂本来也是个人才,平时倒很冷静,但这时大概给晋国那种蒸蒸日上的形势弄得有点发晕,因此,就有点大意起来。 而秦国的这两个庶长又有点儿水平。两人开打之前,作了一次周密的部署,先由庶长鲍带着少量部队在前头,而庶长武却带着大部队跟进。 士鲂听说秦国来了,问侦察员:“来了多少?” 这个侦察员也是个马大哈,他只侦察到庶长鲍带的这支先头部队,也不看看人家的屁股后面还跑着一支大部队。就赶紧回来,说:“只有一支小部队。” 士鲂一听就笑了。多年以来,他们跟秦国玩,都是胜多负少,而且胜的都是大胜,负的也只是场面难看而已,没有什么损失。他觉得秦国的部队已经彻底堕落了,没什么可怕了。往时大部队开过来,都还给晋国打得满世界跑,这时居然派一支小股部队,这不是来送死是什么?本来,他在这里留守,一点儿杀敌立功的想法也没有,秦国的部队却把功劳送上门来,这个功劳若不要,也太对不起秦国、对不起晋国人民、对不起自己了吧? 于是士鲂就坐在那里,等庶长鲍过来送死。 庶长鲍的行军速度很快,马上就冲到了面前。 士鲂不在意,把部队全部开过来,说要大打一场歼灭战。 这时,庶长武的大军已经偷偷渡过黄河。 士鲂仍然不知道。 两军开打。士鲂正大叫着把庶长鲍活捉回去。哪知,他的话还没有出口,突然背后杀声大起。回头一看,我们的背后怎么全是部队,而且这些部队全打着秦国的旗号? 这哥们儿的反应很快,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上了大当。如果不赶快逃跑,被全歼的不是庶长鲍,而是他自己了。 这一战,晋兵大败。 秦国托了士鲂轻敌的福,取得了一场大胜。 不久,晋国的牛人荀锜死去。晋悼公任命那个士锜做首席大臣。可士锜却说荀偃比他的水平强多了,建议荀偃。晋悼公同意。然后又任命韩起当上军将,可韩起也发扬风格,硬是让给赵武。从此,赵氏又重新上台,为日后的赵国打下了基础。在这期间,晋国用三班倒的政策已经把楚国搞得累倒了,郑国也彻底加入晋国的阵营。 晋国进行了这一次人事调整之后,立即调集军队,要报上一次的仇。 晋国当然又按惯例,把那些小诸侯都集中起来,组成多国部队,向秦军发动进攻,想让秦国知道乱惹晋国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这次晋国确实是生了气的,确实也想大好好地教训一下秦国,让秦国学到学理论的教训。晋悼公让六卿全部出动,自己在都城等待胜利的消息。 哪知,诸侯的部队该来的都来了,可一到泾水岸边,就都站在岸上,望着滚滚泾水,一个都没有下河的意思。 那个叔向一看,这还像什么多国部队在协同作战?简直全是酱油党、围观群众。大家都这样下去,不被秦国教训已经不错了,哪还能把人家打败?他马上去找那个叔孙豹。这个叔孙豹是鲁国的全权代表。叔向对这个叔孙豹的人品还是很了解的,他来到叔豹的办公室里,直接就对这个老朋友大声朗诵了那首《匏有苦叶》的诗。你光看这首诗的诗名,可能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诗。告诉你,这是一首爱情诗。这首诗的故事发生在济水渡口,说的是美女主人公老早就来到那里等她的帅哥。那时渡口有个老船长,一看这个美女的神态,就知道她想帅哥想疯了,便招呼她上船。然而美女没看到帅哥在船上,就是不肯上。 那最后的四句诗是:招招舟子,人涉昂否。人涉昂否,昂须我友。意思是:老船长叫我上船,别人争着上船我不急。别人争着上船我不急,我在等着我的帅哥啊。 叔向念完这首诗之后,回到自己的大营,马上就叫大家把船摆好,准备渡河。叔孙豹被那首爱情诗讽刺了一下,知道现在是打仗,不是在等情人。等情人可以坐在那里发呆,可现在是在合伙去打秦国啊。你要是还等,只看人家渡河过去,一点儿也不团结友爱,这仗再打下去,只能是败仗。于是鲁国也跟着渡河。那个莒国向来是鲁国的粉丝,看到鲁国老大哥都上船了,当然也跟着下水。 郑国是第一次跟晋国出征,这时看到鲁国和莒国都跟进,觉得如果还在那里磨洋工,实在有点过不去了,便也跟着上船。他们还去劝说其他诸侯,跟人家过来打仗,却一点不想冲锋陷阵,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诸侯们这才没话说,纷纷渡河。 秦国当然也不是在那里等死。他们还记得上次秦桓公的那次大败。因此,这时也想了个很缺德的办法,看到多国部队下水之后,就在泾水的上游下了很多毒。 多国部队的广大指战员们突然看到泾水里面的鱼都浮了上来,还以为自己这回出征是得到了老天爷的帮忙,让他们天天有大鱼吃。结果鱼是吃了很多,但人也死了不少。 诸侯的部队看到自己上了人家的大当,这才知道“没有天上掉下的馅饼”这句老话不是白讲的。仗还没有正式开打,自己就损失了这么多优秀的战士,心头都有点凉,士气也不怎么旺盛了。他们追到锜林,与秦军交手,虽然场面很好看,可秦国却顽强得很,你打我也打,就是死不认输。 荀偃有点生气起来了,这哥胆子很大,当年连老大的脑袋都敢下手,这样的人天生就有一种牛逼气慨。这时看到士气实在提不起来,就出来进行战斗动员,并发布战斗命令:大家听好了,半夜鸡叫时做好所有准备工作,然后看我马头前进的方向冲杀。这哥们的原话是: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呵呵,这个“马首是瞻”的成语就是这时发明的。 荀偃觉得很牛很爽,可那个栾锜觉得很不爽。栾锜是栾书的儿子,这哥们儿的水平比他的老爸菜了不止几个档次,但性格却牛得不能再牛,谁也不放在眼里,才当了几天的下军主将,那张嘴加上那张脸,几乎得罪了所有的同事。这时听到荀偃这个口气,当场就受不了了,大声说:“我在晋国干革命了这么久,还从没听到这样的命令。这种命令不是我们晋国的风格。呵呵,你的马头转晕了关我什么事。老子的马头已经转向东方。” 本来前进的道路是向西的,向东就是打道回府了。 栾锜一调转马头,他手下的部队当然也跟着他回去。 荀偃一看,就知道坏事了,一声长叹:“吾令实过,悔之何及,多遗秦禽。”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牛得有点不靠谱了。如果再留在这个地方,大家都会变成秦国的战俘。于是,又下了一道命令:全军撤退。 这次战斗,开头做得很大,也是有史以来,参与的诸侯国部队最多的一次,完全可以复制上次那回猛扁秦桓公之战。然而,诸侯人数虽然众多,大家猛喊高举晋国的伟大旗帜,万众一心,坚决打倒秦帝国主义。但是,一到战场,万众一就变成万众万心了,先是个个嚷着怕晕船,站在河边怕湿鞋,硬是不渡河与秦军决战。结果被秦国毒死了一批威武之师。如果其他跟着过来的诸侯团结一致,那也还可以一战。哪知,最后晋国内部也闹了矛盾,这仗就不根本不用再继续打了。最后,只得退走。 但仍然有人不肯退走。 不肯退的是栾锜的兄弟栾锜。 栾锜接到撤军命令时,对那个士鞅说:“这次出征,咱一点儿胜利都没有取得,实在把晋国的面子丢光了。我们现在就在前线,这脸都成什么脸了?” 士鞅也是个愤青型的人物,一听老栾的话,便也说真的太没有面子了。于是两人大喊大叫冲进秦军的阵地,结果是栾锜光荣牺牲,士鞅安全回来。 栾锜一看,就骂娘起来,直接去找士锜,大声说:“本来,我的兄弟并不想去死的。是你的儿子硬教唆他冲过去。现在倒好,我的兄弟死了,你的儿子却能完整地回来。这跟你的儿子杀死我兄弟有什么本质区别?如果你不赶走你的儿子,我就砍下他的脑袋。” 士锜没有办法,就让士鞅赶快逃命。 虽然士家也是公族,可现在晋悼公对栾家却很有好感。晋悼公虽然为了巩固权力的把栾书弄下来,让他直接从政治舞台退下,但他心里对栾书拥戴他当晋国第一把手还是感激的,因此对栾家的还是很宽大的。这次栾锜的这个“马头门”时间,完全是违法乱纪的行为,让伐秦战斗在胜利前泡汤,可晋悼公居然连个口头警告的处分也没有——晋悼公虽然让晋国短期内国力猛增,自己牛哄哄地坐上了霸主之位,当上了这么多年来最年纪的霸主,可从这个事上看,这个霸主仍然不够大气。老大就是这个德性,那些诸侯在岸上不下水,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此战之后,诸侯再也没有谁敢组织力量来跟秦国作对了。秦国挺过了最艰难的低谷时期。 秦景公在这方面算是为秦国的再次崛起做了一点儿贡献。 秦国跟晋国的恩怨也差不多到了尽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国跟楚国又开始了说不清的关系。 第三章 伍子胥的故事 楚灵王之死 秦国跟以晋国为首的多国部队进行了两次大战之后,又进入一个沉闷时期。 秦景公在位差不多四十年,基本上没有做出什么伟大成绩,但也没有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他死了之后,他的儿子秦哀公即位。秦哀公的谥号虽然有点难听,但这哥们在位期间,却做了春秋以来很多老大难以做出的大事——为差不多灭亡的楚国复国。 楚国在这些年来,虽然不断地跟晋国抢那个霸主的大旗,把郑国玩得差不多累死,也把诸侯玩得全身疼痛,弄得晋国也跟着累。可他们自己内部也玩得非常激烈,情节很精彩,过程很雷人,最后几乎到了灭国灭种的地步。 楚康王死后,他的那个儿子接过老爸的班。你知道,楚国的体制与晋国正好相反。晋国为了彻底消灭兄弟相残的可能,干脆把所有的公子都派到国外留学,而且留学之后,全部去当侨民,不让回国,即使回到祖国的怀抱,也坚决不让你当公务员,大政方针由六卿掌管,所以这些年来,晋国内部争斗的不是宫室之间的搏斗,而是六卿之间的较量。而楚国却不是这样,决策层全是自己人。 所以,楚康王的儿子——楚郏敖即位后,任用自己的几个叔叔当首席大臣。其中大叔公子围是令尹。 公子围后来觉得自己天天听一个侄儿的命令,实在太不爽,于是他的野心就急剧膨胀起来,拉笼了几个兄弟,利用手中的枪杆子,发动了一场兵变。 楚郏敖当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几个叔叔会来这一招儿,连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叔叔们砍下了脑袋,而且连他的几个儿子也全部完蛋。 于是,公子围当上了楚国第一把手,就是楚灵王。 你一看到这个灵字的谥号,就知道这哥们儿也不是什么好鸟。大概他觉得连侄儿老大都可以搞定,而且还得到他几个兄弟全面支持,在全国人民面前的支持率肯定很高,因此就惑到自己非常牛。这哥们儿不但爱打仗,到处惹事,而且爱美女,爱美女爱得都出了名。他的审美标准跟后来的唐玄宗李隆基先生相反,跟那个汉成帝同一个档次,就是喜欢苗条形的美女,而且以腰围为第一标准,于是,大家一天到晚开动脑筋,想办法把腰细下来。那时,并不像现在,有很多减肥的器材和药物,唯一的最有效的减肥方法,就是不吃,让身体瘦下来,身体一瘦,那腰不细才怪。可是楚灵王要求越来越细,最后大家就越来越发扬不怕饿的精神,不吃不吃再不吃。于是,很多人因不吃饭而饿死。于是就留下了那个“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故事。 楚灵王的另一个有名的故事就是那个晏子使楚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晏子是历史上有名的聪明人。楚灵王知道晏子智商很高,但个子很矮,就想了一个办法来恶搞一下这个晏矮子。他让人在城门边给晏子量身定做挖了一个小门,然后装修得像个狗洞一样。等晏子来到时,他就让礼宾司在那个狗洞边举行欢迎仪式。晏子一看,就知道楚灵王的意思,心里就笑了,想跟我比谁缺德?那就比比看,谁更缺德。 他看了看那个小门,就对他的秘书说:“呵呵,你知道这是什么洞吗?” 秘书说:“不知道。” 晏子说:“告诉你,这是狗洞,而且还不是让藏獒之类的狗进出的,是给只能吃屎之类的狗的。咱们现在到了专门吃狗屎的国度访问,所以就得进这个小门。呵呵,你们别在意。咱们入乡随俗,回去去洗浴桑拿几天,把这个狗味洗干净。人家天天当狗,餐餐吃屎,还不都活得好好的,活得好像天下最牛的样子。咱们进去吧。” 那个礼宾司开始还怕晏子看不出这是狗洞,正想办法如何点破,好好地恶搞一下他。哪知,他一看就知道这是狗洞,而且还认为天下最贱之流的狗洞,礼宾司心里就更爽了,觉得恶搞的目的全面达到。这可是楚国外交史上的一次辉煌胜利啊。呵呵,自己可是这个辉煌胜利的主角之一。可想不到,晏子的话顺着往下再讲,自己伟大祖国的人民全成了狗,礼宾司那张脸马上就挂不住了。 这哥们儿也很机灵,知道齐国代表团一进那个狗门,楚国人民做狗是做定了,忙笑着对晏子说,晏先生别往这里走啊。今天咱是在这里举行仪式,并不走这个门。 于是带着晏子走了大门。 楚灵王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很快就知道被晏子反恶搞了一把,心里当然不服气。他以为,肯定是那个礼宾司司长智商太低,对付不了晏子,就决定亲自出马把这个晏矮子搞定。 接下来的活动就是楚灵王亲切会见齐国访问团。 当晏子进去的时候,有人报:齐国访问团团长晏先生到。 楚灵王在仰望星空,然后说:“团长到了?齐国说起来也是个大国啊,怎么现在都已经没有人了?” 晏子一听,知道这家伙还在玩,于是也装着说:“怎么没有人?现在齐国的人多得很,估计不过几年还得进行计划生育,来限制人口的增长速度呢。” 楚灵王说:“既然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叫你这样的人当访问团团长?齐国的形象被你放矮了。” 晏子一听,就笑了,这哥们儿这一手也太没素质了,马上就说:“我们齐国有个规矩,就是出访上国,派的都是帅哥,都是高大威武的猛男;要是去访问那些不入流的国家,也就只好派我这样的人了。呵呵,要是没有这个规定,我这辈子出国都难啊。我现在能公款出国旅游一趟,还得多谢你们楚国呢。” 楚灵王又吃了个大亏,但还是不服气。这哥们儿别的事没什么远见,但在对付晏子时,很有前瞻性,估计一两招儿还摆不平这个矮子,所以还留有一手在后面。 他在设国宴招待齐国代表团的时候,有几个楚国的士兵把一个人带了进来。那个人被捆得动弹不得,谁一见就知道这个家伙是个犯人。 晏子是什么人?一看就知道又是来跟他比拼脑力劳动了。因为你看到哪次在外交场合上把犯人押进来的? 果然楚灵王就把会宾室当成刑审室,当场就开展讯问工作。他问:“这是谁?为什么捆他?” 士兵回答:“这个人犯了盗窃罪,被当场抓获。” 楚灵王继续按他准备的台词问:“他是哪里的人?” “齐国人。” 晏子一听,差点笑了起来,这点儿水平也太低了吧? 楚灵王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水平太低,转头对晏子说:“我们楚国现在是和谐社会,小偷小摸早已成为稀缺品种。想不到齐国还能涌现出这么多善于偷鸡摸狗的人才,不光在本国偷,还不远万里向楚国输出盗窃人才。” 晏子只在一秒之内就给予了反击,说出了那段关于“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论著。他的原话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大意是说,齐国公民在齐国的时候,个个都是模范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光不偷不抢,而且捡到东西都还主动交给警察叔叔。哪知道,他们一到楚国,却全成了小偷小摸。看来是楚国这里的水土改变了他们。 楚灵王一听,这才知道这哥们儿真的太有才了,自己再惹下去,全楚国人民的面子也全丢光了,便当场承认:“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水平高的人最好不要乱惹,俺现在是自取其辱了。 如果你只从这件事上看,就以为这哥们儿是个勇于承认错误、善于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人,你就大错特错了。这哥们儿其实傲慢得很,总以为自己领导下的楚国现在强盛得不行,谁要是不服他,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开打,所以,他就很少住在首都,今天到这里开辟战场,明天又带着部队去那里教训一些不听话的诸侯。 所有的人都知道,打仗并不是玩游戏,而是花代价的,不光要死很多人,而且还要花很多现金。仗一打多,国库就不断地空虚,于是就不断地进行税制改革,小屁民们上税的科目就越多,最后弄得全国人民都成了贫下中农。 而这哥们儿却不管,打仗时不惜代价,没事时仍然大搞建设项目。当然如果你修桥辅路,做些公益事业,给小屁民们享受点胜利的成果,那也没有什么。可这哥们儿做的全是自己的项目。他这些年来,到处开打,倒也让很多诸侯怕了他,因此也曾主持召开过诸侯大会,与晋国一起分享过霸主的幸福。 这哥们儿认为楚国是诸侯的霸主,霸主就要有霸主的光辉形象,因此就在首都那里建造了一坐占地四十里、高三十仞的大宫殿,还取名叫章华台——谁说俺楚国没有文化,你看这个名字,不是很有文化么?估计这个规模是统计局的规模,有点夸张。因为一仞等于八尺,即相当于三米,那么整个楼高就得有将近一百米。按当时的水平,真的能做到吗?反正历史书,在写某个坏蛋的时候都是爱来个夸张。既然古人都夸张了,俺也就舍得跟着夸张一把。 大家看到这个宫殿一出来,便都去围观。看到这么宏伟的宫殿,都说:“我们都差不多饿死了,原来老大还有这么多钱。都说咱不明真相,现在还真不明真相了。” 楚灵王当然不把围观群众的话当话,觉得只建了一个章华台,还不过瘾,便又建设了大量的配套工程。然后他就天天在里面吃喝嫖赌,天天唱着“谁不说俺楚国好”? 他却不知道,他这个形象工程虽然豪华并且代表了楚国人民的形象,但广大楚国人民对他已经出离地愤怒了。民心就这样离他越来越远。 但他不怕,他认为,只要枪杆子还紧紧地握在老子的手中,那些屁民的支持率有个屁用——俺当这个楚王,又不用你们投票。你们的愤怒永远跟老子无关,老子现在只指挥枪。 他以为现在军队都在百分之百地听他的指挥,他指向哪里,他们就打向哪里。可他在部队里仍然耍牛气。 楚灵王十一年冬天,他觉得老在宫殿里大吃大喝,胆固醇会升高、血压也会上涨、脂肪也会越来越厚,得出去打打仗,消耗一下体内积蓄的热量,于是又带着部队去打徐国。那时,天下着大雪,广大楚国指战员们都穿着坚硬的铁甲在那里站岗放哨,冷得差不多成为冻人。我们的楚灵王却穿着皮大衣,站在那里一点都不觉得冷,对着皑皑白雪说:“好雪,好雪。呵呵,真有诗意。要是能带着美女出来游玩,那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 指挥员们一听,就生气了——俺们冻得身体都差点完蛋了,你还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我们来换一换衣服穿,看谁幸福? 于是,楚国人民的子弟兵们也愤怒了。 楚灵王这时只忙着在乾锜欣赏雪景,一点儿没有注意到士兵们脸上的表情。他只顾着欣赏雪景,派个将领过去,把徐国搞定,然后自己在那里过着诗意一样的生活,什么也不管,什么文件也不签。 那个右尹郑丹对他说:“如果你是一个富二代、啃老族,过这个生活还是很不错的。可你现在是楚国的老大啊,楚国所有军政大事都由你来处理啊。你老是呆在这里,不管国家大事,这个国家就会很危险,你也会很危险。” 楚灵王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正要下令回首都。可他还没有在文件上签名,前线来报,伐徐取得了重大胜利。楚灵王一听,心情又大爽起来,认为还是先拿下徐国再回去吧。徐国就那么一个屁大的地方,灭了他们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正都等到现在了,就多等几天,地球也不会爆炸吧?何况,现在首都里掌权的都是自己的兄弟。 然而,别人还真没有搞定他的胆量,而恰恰是他的三个兄弟要搞死他。他以前动员他的兄弟们跟他结成统一战线,把他的侄儿做掉,让他当上了老大。他的那几个兄弟也都不是什么好人。看到他当这个老大,并不比那个侄儿当得好,觉得拿下他比拿下侄儿容易多了。 这时,正好他伐徐这么久没有回来,新闻媒体上已经好久不见他那个霸道的面孔了。于是,那几个兄弟就宣布他成为下落不明人士,然后带兵杀进首都,把他的几个儿子全部杀死。随后进行权力重新分配。这次分配严格按照论资排辈的原则,让子比做了老大;公子黑肱做了令尹,驻扎在鱼陂;公子弃疾做了司马。这次分配手续很简单,只半天时间就宣布结束,然后带兵清扫宫殿,把楚灵王所有的死党全部搞死,然后派那个观从到乾锜。乾锜就是目前楚灵王驻扎的地方。观从过去可不是要跟楚灵王谈判的,而是去那里做部队的思想工作的。 他直接对广大指战员喊话:“首都人民已经推翻了楚灵王的反动统治。现在谁先回去,谁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官职;谁要是不回去,就被当作楚灵王的死党,以后抓到,就要被割掉鼻子。这两条路,大家可以自由选择。” 当然,谁也不愿被割鼻子。于是大家都自动要求复员,不再跟在楚灵王的屁股后面了。 楚灵王接着听到儿子们都已经被砍的消息。这个消息传进他的耳朵里时,他从车上摔了下来。 那个右尹郑丹还在他的身边,劝他还是向人民投降,争取人民的宽大处理。可现在楚灵王头脑清醒得很,说:“现在楚国人民对我已经是出离地愤怒,我过去等于送死。” 郑丹又建议他跑到一个楚国的大城市里固守,然后向诸侯们求救。 他又说:“现在全国都已经把我列为不受欢迎的人,去哪儿都不行了。” “那就跑到诸侯国那里,当人家的打工仔吧。” “我打了那么多诸侯国,人家还让我去那里打工吗?” 郑丹听完就自己跑了。 楚灵王自己往前走着。他已经几天没有饭吃了。这时,他碰到一个熟人,心里高兴得要命,以为完全可以大吃一餐了。于是,他热情地跟这个人打招呼,说:“我已经三天没东西吃了,你帮我解决一下肚皮问题吧。” 那个人却一点儿不热情,说:“新老大刚发布命令,说谁招待你吃一颗饭,谁的那颗脑袋就被砍掉。呵呵,我现在有很多吃的东西,可不能给你吃啊。你要怪也别怪谁,而是要怪你的好兄弟们。” 楚灵王本已饿得全身疲软,这时一听这话,马上就倒了下来。他倒下来时,头正好压在那个人的腿上。那个人对他已经没有一点同情心,立即抽出自己的腿,骂了他几句,然后就走了。 楚灵王心里全是气愤,觉得这个世界到处已不宜人居了,于是就跑到一棵树下面,趁自己的力气还没有彻底用尽,就自己把自己处理了。 小人的伎俩 那个子干当了楚王,心里很高兴。 可观从却认为他高兴得太早了。因为观从已经看得出,那个弃疾仍然是个危险的人物,劝子干先把弃疾也做掉——反正大哥老大都敢搞定,再搞定一个弟弟也没有什么。 从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观从的这个建议绝对是正确的。可是要是子干听了这个建议,后面的历史也就不精彩了。 子干没有听观从的话,说:“叫我杀弟弟,我不忍心啊。” 观从说:“你可以不忍心,可别人却能忍心。”观从知道他再跟这个子干下去,他的脑袋就不保了,于是就跑了。 他走的当天夜里,大家都在睡大觉,突然有人在大街上大喊,灵王回来了。全城的人都醒了过来。 子干当然也醒了过来。这哥们儿虽然有做政变的经验,但这时也慌得晕菜。 其实,城里那些叫喊的人都是弃疾布置的。等那些人喊够之后,他又派他的一个死党蔓成然去跟子干和子锜说:“灵王已经进来了。城里的人已经杀了弃疾同志,现在他们就要过来杀你们二位了。你们看看该怎么办啊。 这时,又有一伙人边喊边跑过来。 子干和子锜这时脑子里全是水,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这是弃疾的阴谋诡计,担心要是落进灵王的手中,那就惨了,于是同时选择了自杀的道路。 于是,弃疾当了老大,就是楚平王。 楚平王当了老大之后,就确立了他的儿子建为接班人,而且给建选了两个家庭教师。这两个家庭老师后来很有名,一个叫伍奢,一个叫费无极。伍奢是班主任,而费无极是副班主任。 太子建的人品比他的老爸强多了,他觉得伍奢的人品好,所以天天只愿意跟伍老师在一起。那个费无极智商超高,但人品也是超坏,因此就不怎么重视费无极。 人品坏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嫉恨心超强。费无极同志是历史上有名的小人,所以,他的这个特征更加突出。他比谁都知道,以后这个天下是太子建的天下,太子建一当上老大,伍奢就会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而他就根本没有什么市场了。 于是,他恨伍奢恨得要死。可他一时没有办法把伍奢拿下来。他这个人搞人是很有水平的。他知道,要把伍奢搞定,必须先把太子建搞定。 他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 他对楚平王说:“老大啊。现在太子都十五岁了,可以帮他娶个媳妇了。” 娶谁家的美女呢?楚国当时国力还是很强悍的,为下一代领导人娶夫人,肯定要讲究一下,得从诸侯国的老大那里考虑。可现在向哪个诸侯国提亲好呢? 还是秦国好。这些年来,楚国跟其他诸侯国都在拼命干仗,与他们真正友好的只有秦国。而且秦楚两个的共同敌人又是晋国。要是能通过一桩婚事来加强两国的双边关系,也是很有效益的。于是楚平王决定向秦国提亲。 他向秦国提亲的想法绝对正确。 可他错就错在叫费无极去当这个提亲团的团长。 费无极来到秦国之后,一脸笑容地把楚国要跟秦国结成亲家的良好愿望向秦哀公表达之后,秦哀公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费无极就带着那个秦国美女回来了。 费无极一看这个秦国的美女,觉得还真的太美了。呵呵,他知道自己发达的日子就要来了。 他将楚平王的儿子太子建看得很透,对楚平王的人品也了解得很深。 他回到楚国之后,先把美女安置好,然后怀着激动的心情跑过去向楚平王交差——当然,如果他仅仅是交差,然后报完旅差费,接着就回到家里洗脚睡觉,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可他见到楚平王之后,就一脸坏笑地对楚平王说:“老大,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呵呵,我发现那个美女真的太漂亮了。我觉得还是老大自己用了吧。” 楚平王当然是个好色的男人。如果他不好色,费无极是不敢这么劝他的。 楚平王对这个费无极向来很信得过,既然他说太漂亮,那肯定是真的太漂亮了。于是叫费无极把美女带进来。 果然很漂亮。呵呵,那老子就先用了吧。太子才十五岁,以后有的是机会。 于是,他宣布自己又结一次婚。费无极就成为了他最亲密的战友。 费无极一成为楚平王的首席亲信,就立即开展迫害伍奢和太子建的工作。 楚平王虽然好色得不管名声不计后果,可心里也觉得抢了儿子的媳妇不好,一见到儿子,内心就不怎么舒服。 费无极这时对楚平王的内心世界比楚平王更了解。 他向郁闷中的楚平王建议,把太子建放到城父那里,让他从基层干起,正是让他锻炼的好机会。 楚平王一听觉得费无极说的有道理。 于是,太子建就到城父去当了地方官。 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522年,费无极又对楚平王说:“我得到准确的情报,太子建和伍奢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策划造反的事。而且,据说他们已经跟齐国和晋国取得了联系。” 楚平王那双耳朵现在是专门用来听费无极的话的,一听他这样说,立马就相信了——终于有理由摆平了这个儿子了。 楚平王马上把伍奢找来,问:“你们为什么要搞这个颠覆国家的事?” 伍奢这时坚持把好人做到底,说:“老大天天听那种小人的话,已经做错了一件事,为什么还要继续做错事?” 楚平王一听,更加生气起来。本来老子是在质问你,让你还有个承认错误,重新做人的机会,哪知你反倒批评起老子来。你以为你当了个班主任,是个光荣的人民教师,你就可以随便批评人了?告诉你,你可以批评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批评老子。现在老子宣布:把反革命分子伍奢逮捕法办。 当然,他不只是想把伍奢逮捕法办,他的最终目标是把他的儿子逮捕法办。 于是,他派城父司马奋扬过去把太子建杀了。 奋扬却很同情这个小屁孩,接到命令后,先让人去通知太子建,然后自己才慢慢走过去。等他到太子建那里时,太子建已经跑了。 如果只是太子建一个人跑掉,后面的故事仍然不精彩。后面故事的精彩是因为另一个人跟太子建一起跑掉。 这个人后来是历史上有名的牛人之一。伍员伍子胥。 费无极看到现在的情节全按他预期的发展,楚平王连他儿子建都毫不犹豫地要干掉,像干死一个仇人一样,所以再让这个老大干掉伍氏全家那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他对楚平王说:“大王啊,你肯定知道,伍奢的两个儿子很有水平。现在把他们的老爸被捆在这里,他们要是跑到吴国去,以后咱们的麻烦就会比天还大。”从费无极的这个话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出,费同志的智商确实很高。 楚平王说:“怎么能把他们叫过来?” 费无极说:“对这两个人我了解得最清楚。他们的人品都很不错。咱就利用他们这一点,对他们说,只要你们回来,我们就放过你们的老爸。”从这个话中,我们更加可以看出,这个费无极的做法跟个劫匪绑票没什么差别。 楚平王这时也不想想,一个国家元首,居然采取劫匪的惯用手法去对付明知人品超好的人,对于楚国而言,还有什么形象?但他这时只听费无极的话,而不想别的事。这哥们在这方面还花了一些工夫。他并不直接派人去叫伍奢帮忙传话,让伍奢把两个儿子叫来,说伍奢要是能叫他们过来,伍奢命就可以继续。而是决定派使者过去,请那两个帅哥来。 伍奢的两个儿子一个叫伍尚,另一个就是伍子胥。 伍奢说:“伍尚很厚道,即使知道过来送死,他也会来。可伍子胥是绝对不来的。” 楚平王不信,仍然派人过去叫两人过来救他们老爸的命。 兄弟两个听到使者的话后,就开了个紧急的会议。最后,伍尚做了分工,由他去送死,让伍子胥逃跑,以后为他们报仇。 于是,伍尚就主动过去给人家逮捕。那个执行逮捕行动的使者只看到伍尚出来,于是又去抓伍子胥。 可当他发现伍子胥时,也看到其手里的弓箭,而那张弓已经被拉得满满的,那支锋利的箭头正对着他的心口。这家伙虽然想立功,但他更知道,伍子胥不光脑袋比他聪明,而且肌肉也比他发达,要真跟伍子胥硬碰硬,是碰不过的。 于是,就只好让伍子胥逃走了。 逃亡路上 楚平王抓到伍尚之后,伍奢说:“伍子胥逃了,以后楚国的这些人都会败在他的手下。” 楚平王和费无极不信。他们心想:你还想拿这个话来威胁我们?你威胁吧,我们先把你搞定了。于是下令开铡。 伍子胥逃跑之后,知道太子建现在在宋国,马上就跑过去追随他。这时宋国高层正乱成一锅粥,大家都在你打我杀。你想靠这样的国家帮你,那就太傻太天真了。 于是,两人又跑到郑国。 郑国的领导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可太子建的水平也不怎么高,他觉得郑国的国力仍然不怎么样,还是投靠晋国好。 于是,他们到了晋国那里。 那时是晋顷公当老大。这个晋顷公并不像他的前任那么厚道,正一心一意地想把郑国抹掉,但却找不到机会。这时看到太子建来了,知道郑国对太子建信任得要命,就跟他商量:“你能不能给我们做个内应,帮我们把郑国搞定?搞定郑国之后,那里就是你的封地了。” 太子建那时头脑非常简单,根本没有想到,晋国是什么样的国家?灭了郑国之后,能把那块黄金地皮送给他?他马上就答应了,然后又跑回去准备当内奸。伍子胥劝他不要玩这个把戏,但他不听。这哥们儿做事很不严谨,他的这个计划,让身边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了。当然,身边工作人员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他因为一些私事生气起来,要杀一个身边工作人员,而且也只是光在嘴里喊喊,没有立即行动。那个家伙听说老板要拿下他的人头,当然不会在那里等死,于是逃了出来,然后去开展告密工作。 郑国得知后立马把太子建抓起来,杀死。 伍子胥知道真不能在郑国呆下去了,紧急带着太子建的儿子胜狂逃出来。 这时,不管是楚国还是郑国,都把伍子胥列为A级通缉犯,到处张贴他的画像要捉拿他。 他跑到昭关时,被守关的官兵发现。那些官兵一见,知道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立马对他开展逮捕行动,他好不容易逃脱出来,跑到江边。 这时前有大江,后有追兵。 伍子胥望着滚滚长江东逝水,听着后面的大喊大叫,以为自己这次真的完了。 哪知,却没有完。 江上突然出现一条船,船上还有一位老船长。老船长看到伍子胥那个样子,知道他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于是就让他上了船。 那帮追兵杀到江边时,伍子胥他们已到江心了。 老船长送伍子胥到对岸后,伍子胥很感激这个老船长,于是解下身上的佩剑送给他。但老船长却拒绝了这个礼品,说:“现在楚国到处通缉你。我要是把你送给他们,我得到的赏金要多得多了。” 这就是史上有名的伍子胥过昭关典故。后来很多人在这个故事里面不断地加料,有的说他,他一夜之间头发全部变白;有的说,他是在大名医扁鹊先生弟子的帮助下,对他进行了一次整容手术,使他安全过关;有的说,他过江之后,那个老船长看到他已经很饿了,就叫他在大树下等,他过去弄点吃的东西来。伍子胥先在大树下坐着,后来又怕老船长忽悠他,去叫官兵来捉拿他,因此就躲到芦苇里。过了不久,那个老船长果然拿了很多东西过来。老船长见大树下没有人,就知道伍子胥同志已经躲了起来,而且是躲在芦苇里面的,便在那里大呼唤:“芦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士乎?”叫了很久,伍子胥知道老船长确实是个厚道的老人,这才出来。老人问他为什么要躲。他说:“性命属天,今属丈人,岂敢有嫌哉?” 两人吃完了饭,伍子胥太想感谢这位老船长了,在告别的时候,伍子胥问老船长的名字。可老船长却说:“今日凶凶,两贼相逢,吾所谓渡楚贼也。两贼相得,得形于默,何用姓字为?子为芦中人,吾为渔丈人,富贵莫相忘也。”现在形势逼人,我们两个人碰到一起。你是楚国的通缉要犯,我是帮助要犯逃命的“渡楚贼”,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也不用知道我是谁,叫什么名字。如果人家问,我就说你是芦中人,我呢,你就叫我老渔父。 伍子胥说好,然后就告别了。可他走了几步,又回来对老船长说:“你藏好你这些餐具,别让人家看见了。” 老船长一听,心里很不高兴,但他只是说,好的。伍子胥这才向前逃跑。当他再回头看时,只见老船长已把船划到江中,然后自己把船弄翻,制造了一场翻船事故。他也在这场事故中成为失踪人员。 伍子胥继续向吴国狂奔,可在半路上却起来生病,只得在溧阳那里当职业叫化子。他看见有个美女在濑水那里洗布,她旁边的竹蓝里有饭。于是,他就厚着脸皮过去问她:“美女同志,可以给我点儿吃的吗?我现在饿得不行了。” 美女说:“我一直跟老妈住着,三十岁了还没有嫁。估计这辈子剩女是当定了。所以不能把饭给陌生的帅哥吃。” 伍子胥继续求她,她看到这个帅哥虽然饿得差点软在自己的面前,但气质很好,肯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于是就给他吃了。伍子胥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 美女说:“你还要走很远的路啊,为什么不吃饱?” 伍子胥这才猛吃下去。他吃过之后,又对美女说:“你要把这个餐具盖好,不要让人家看见。” 美女一听,心情马上就跟那个老船长一样,长叹了几声之后,就跳到水里自杀了。 伍子胥终于来到吴国的首都。 他来到吴国,最终目的并不是为逃命避难,而是想借吴国的力量为他父兄报仇。他知道,光凭他现在这个样子,要去见吴王,然后要求吴王派兵去搞定楚国,是很难的。 但他有办法。 他没有直接去见谁,而是玩了一把行为艺术,让自己变成疯子,跑到大街上狠狠地疯了一场。 大家都过来围观。 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帅哥疯子,但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吴国的人。 他这一疯,居然惊动了吴王僚的一个顾问。这个顾问有个特长就是会看相。他看到伍子胥之后,当场就说:“这个人发疯是假装的。他肯定是某个诸侯国叛逃出来的高官。”于是就赶紧跑过去对吴王僚说:“我发现了个大大的人才。请大王一定要见他一面。” 呵呵,伍子胥的广告做得不错吧?如果换做别的人,估计现在还在为自己要见吴王而着急呢。可他只一疯,吴王就主动来找他了。这样一来,主动权就拿在自己的手里。当然,这一招儿只能在当时有用,现在你就是跑到街上疯狂到精尽人亡,恐怕最后你能见到的也只是城管人员了,连个村长也见不到。那时的诸侯国领导人个个都想人才想得要死。 吴王僚马上就叫那个人去把他请了过来。 刺客 吴王僚对伍子胥的第一印象很好,马上就跟他聊了起来。两人一聊就聊了三天,吴王发现伍子胥在这三天内,没有一个话题是重复的,当场就认为,伍子胥真是个人才。 伍子胥立即知道,现在吴王僚对他已经很有好感了,就开始做他的思想工作,劝他把楚国搞一把。吴王僚知道他想借吴国的力量报仇,所以也真心想帮他一把——而且把楚国搞定,对吴国也是大有好处。 对于伍子胥和吴王的交往,公子光马上就知道了。公子光知道伍子胥是个大人才,怕他跟吴王僚成为搭档之后,他想下手就太难了。他觉得伍子胥应该当他的最佳搭档才对。 于是,他对吴王僚说:“伍子胥天天在老大面前说来说去,其实是想让咱们吴国为他报私仇而已。咱们不能听他的话,千万不能信任这样的人。” 伍子胥知道后,看穿了公子光的意图,知道这哥们儿迟早要拿吴王僚开刀。于是,也劝吴王僚不要为他一个人去跟人家打架,因为这样对吴国的形象损害太大了。吴王僚这才叫停了这场战争。 伍子胥同时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当吴王僚的马仔了。吴王僚虽然智商不低,人品也不算坏,但到现在居然还不知道公子光正在阴暗的角落里时时刻刻要算计他。他自己又不能把公子光的这个阴谋点破。 伍子胥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他们谁死谁活,而是他自己能不能报仇。他把两人做了一个比较,谁最能帮他实现这个目标。结论是公子光。因为从目前的形势看,公子光搞定吴王僚那是迟早的事。然而,现在公子光的眼睛只盯着国内,你跟他谈这些对楚国用兵的事,他估计不会感兴趣。所以,伍子胥必须帮他拿下这个宝座——帮公子光就是帮他自己。 于是,伍子胥决定跳槽。 当然,他仍然是用他的风格,并没有直接跑到公子光那里,跳“忠”字舞,表示做公子光的死党一辈子。而是先向吴王僚辞职,跑到农村去种田种地过田园生活了。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要永远过着这种农村生活——他要是只想当农民,那他还是伍子胥吗?他还用跑到吴国来吗? 他是打算一边当农民一边找人才。他并不是找什么安邦治国之类的人才,而是找一个不怕死的猛男。 他刚到吴国时,在大街上发现一个男人跟人家打架。那个男人长得也不算威猛,但打架很有气势,据说“其怒有万人之气,甚不可当”。可当他的老婆叫了他一声时,他就立即停止打架,乖乖地跟着老婆的屁股后面回家洗脚睡觉。 伍子胥觉得有点儿奇怪,问他:“那时你的愤怒已经无穷大了,为什么一听到老婆的呼唤,立马就从现场闪人?”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个男人说:“我看你的相貌,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智障人士,怎么说出这种没有见识的话来?你就不知道那句‘夫屈一人之下,必伸万人之上’的老话吗?” 这个人就是后来著名的专诸。 伍子胥一听他的这个话,就知道这哥们儿也是个有用的人才。于是,就跟他结为朋友。呵呵,伍子胥的这个朋友,绝对不是想跟专诸好一辈子,而是利用这哥们儿优秀的人品以及过人的力量,帮他去报仇而已。 他带着专诸去见公子光。 公子光一看,这个伍子胥果然太有才了,也没跟自己有什么交往,就把自己的内心世界了解得跟自己一个样,而且马上就找到这么一个人才贡献给自己。 于是,春秋时期的一对黄金搭档就这样形成了。 专诸这个人很豪爽,跟着伍子胥去见公子光之后,立马就把自己当成公子光的死党。 公子光知道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密好保了,于是把自己的那个早已存放在心里的想法全部讲了出来。他说他想搞定吴王僚,对外称的理由是这家伙违背了上一代立下的“兄传弟”的原则,现在季札还活着,僚凭什么当这个吴王?只是现在他的力量太单薄,无法把僚同志拿下。只要把这个家伙拿下,然后派人去请季札回来。季札是什么人?他能当这个吴王吗?只要季札一推辞,他就成为新的吴王。 于是请专诸去帮他搞定吴王。专诸也当场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 专诸肌肉发达,脑子也不简单。他认为,现在想接近吴王僚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所以必须先搞清楚吴王僚有什么个人爱好,然后来个“投其所好”,搞定他就容易了。反正这些个人爱好永远是人的最弱之处。 公子光说:“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美食。” 专诸说:“最喜欢吃的是哪个菜?” 公子光说:“爱吃鱼。” 专诸一听,立即跑到太湖那里向人家学做鱼。 这哥们儿本来是屠户出身,天天跟鱼肉在一起,学做大厨那是很容易上手的。他花了三个月的工夫,终于把鱼做得比师傅还要好。 在公子光他们天天密谋搞死吴王僚时,吴王僚没有察觉。他仍然去跟楚国打仗。 连续几年,吴王僚都在跟楚打仗,而且都打了胜仗,拿了不少楚国的地皮。 后来,楚平王死去,消息传到吴国,伍子胥气愤得要命。他觉得如果再不伐楚,恐怕以后连楚平王的儿子他都杀不了了。于是他找到公子光,请公子光鼓动吴王僚去跟楚国打仗。说现在楚国新丧,猛扁他们一顿是完全可行的。吴王僚一听,立即认为很对,于是叫公子光、掩余、烛庸、公子庆忌为主将去打楚国。 公子光按照伍子胥的安排,在半路上做了个假摔动作,然后说腰坏了,得回去治疗,于是就又回到首都。 公子光回到首都治腰伤后,就请吴王僚到家里作客,说他的大厨做鱼太专业了,请老大来尝尝。你当然知道,这位大厨就是我们的专诸同志。而这时,公子光已经在家里埋伏了一大批杀手,专门等吴王僚的到来。 吴王僚听说有好鱼可吃,口水都跑了出来了。不过,这家伙对老妈还是很尊重的。在决定去赴宴时,还过去跟老妈说:“老妈,光同志请我去吃鱼。你就自己吃饭了。” 他的老妈眼光很不错,对他说:“我觉得光同志的眼神很坏。你要小心一点。” 吴王僚虽然从来没有发现光同志很坏,但听老妈说了这个话,就觉得顺着老妈的话,小心一点儿也不会错。因此,这次他的保卫工作仍然做得很好,带着他的警卫团来到公子光的客厅里。这哥们儿在身边布置了很多贴身保镖,谁要是冲上前去,肯定是近不了身的。而且他还特意穿了三层铁甲衣,在紧急情况下是可以挡人家砍过来的刀剑的。由于警卫太多,整个客厅都是他的人马。 吴王僚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安全系数提高到最高点了。可人家公子光老早就知道他的这一套保安措施了。 宴会跟往时一样,先是吃着别的菜,等着主菜上桌。大家吃吃喝喝,整个场面和谐得要命。 该到主菜上桌的时候了。于是,专诸出场。 他端着那盘鱼。鱼当然是一整条的,而且这条鱼很大,看上去内容很丰富。 这条鱼的内容确实比别的鱼丰富。因为里面还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 吴王僚当然没有看到鱼腹里有剑,他那一大批警卫员也看不出。他们只看到鱼。他们感觉这条鱼真的做得太好了。 吴王僚的脸上全是旺盛的食欲,那个神态好像连盘子都不放过。 专诸一看吴王僚的这个神态,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公子光看到专诸进来,就突然叫脚痛起来,说先到里面按摩一下脚底,老大你就先吃了吧,然后就离开了——他要是不离开,他才是脑残。因为现在客厅里都是吴王僚的警卫,要是专诸干起来,他就成为敌人首选的目标。 专诸把鱼送到吴王僚的面前。 这哥们儿的心理素质很好,脸色跟平常一个样儿。等靠近吴王僚时,他的目光一闪,脸上全是杀猪时的神态。他抓起来那只鱼,对着吴王僚的胸口一推。 这哥们儿是个资深屠户,下刀的水平很高,不但下手狠,下得太对要害,而且这把剑又是特制的,锋利得不能再锋利了。吴王僚那三层铁甲就算白穿了。据目击者后来说,那把短剑全部刺进吴王僚的心口。 当时,吴王僚的警卫们也意识到专诸要进行恐怖活动了。这些人的反应很快,马上以最快的速度用手中的戟攻打专诸,把他打得“胸断臆开”。可他手中的短剑仍然向前猛推,“以刺王僚,贯甲达背”。 于是,专诸死了,吴王僚也死了。 这时公子光的脚一点儿也不疼不痛了,带着埋伏的杀手们冲进来,把吴王僚的警卫团全部歼灭。 公子光宣布自己为临时国家元首,说是等那个季札回来后再全面交权。这时季札正作为吴国的全权代表出访晋国。 不久,季札回来了。他回来之后,先去吴王僚的墓前哭了几声,然后拒绝了公子光请他当吴王的要求。 公子光说,季札叔叔不干,那我只好把这个吴王当下去了。我不是为我当的,我是为叔叔、为人民当的。 于是,公子光就成了吴王阖闾。 孙武出场 阖闾杀吴王僚时,显得很奸,但这哥们儿却确实有水平,也确实会用人。他知道,专诸这样的人可以去当杀人凶手,但治国的必须用伍子胥这样的人。 他当了吴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宣布让伍子胥当他的头号大臣,官职是行人。行人其实就是相当于现在美国的国务卿,全面主管吴国的外交政策。其实,伍子胥手中的权力既管外交,也管内政。阖闾让他当行人,主要是让他享受外宾的待遇。 伍子胥一上任,也给阖闾推荐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对伍子胥后来的命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一个是孙武,一个是伯锜。 对于孙武大家肯定知道得太多了,对伯锜可能知道的并不多。 告诉你,这哥们儿就是那个伯犁州的孙子,本来也是在楚国做高极公务员,可以天天花楚国广大纳税人的钱过着腐败的幸福生活。 在阖闾搞定吴王僚的这一年,楚国也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同样因为费无极引起的。 费无极是楚平王的亲密战友,在楚平王还活着时,生活当然很幸福。哪知,楚平王的命也不长,才当了十二年的老大就走完了人生的路程。 在楚平王死后,费无极马上就筹划找第二座靠山。 这时,楚国的头号大臣是子常,也就是令尹。 这个子常也不是什么好鸟,过着毫无遮掩的腐败生活,谁给他的现金多,他对谁好;谁拍他的马屁拍得舒服,他对谁笑。 而这两样功夫费无极是最拿手的。没几天,费无极就成了子常的好朋友。如果费无极只想通过拍马屁过上好生活,那也没有什么。可这哥们儿最大的一个特长就是,陷害别人。好像过一段时间不陷害一下别人,他的生理功能就会丧失,他的心情就直接进入郁闷期。这时,他最想害的人就是那个锜宛。这个锜宛就是伯犁州的儿子,担任左尹。 费无极的脑子很好,智商很高,害人的技巧更是超级熟练。你想想,连太子建那样有地位的人都给他玩得没有活路,楚平王那样的智商都被他忽悠得没有余地。一个左尹算什么?那个又贪又蠢的子常他还怕摆不平吗? 他那个高智商的脑子一运转,立即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先是去对子常说:“锜宛刚刚得到一坛名酒,要请您老人家去喝呢。”如果这个子常的脑子不那么菜,就知道这话肯定是谎话两句。可这个子常脑子里只装着吃啊喝啊之类的想法,别的东西一概谢绝经过大脑。你想想,如果锜宛同志想请他去喝名酒,肯定会自己亲自过来请他过去,哪用得着这个费无极做中间人帮喊话? 费无极看到子常一脸的笑容,就知道自己的阴谋诡计成功了。 他又跑到锜宛那里,对锜宛说:“子常大人说,想到你这里喝喝酒。” 锜宛一听,觉得有些难办了。他知道子常这哥们儿职务高,胃口要求更高,来你家吃饭,要是没有点好酒好菜,还真不好办啊,就傻乎乎地对费无极说:“我家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来接待大领导啊。” 费无极早就知道他什么都没有,预计到他会请教这个事,就笑着说:“令尹大人什么好喝的没有喝过?什么特产他没吃过?所以啊,我建议你还是玩点新鲜的,搞个个性的欢迎仪式。令尹大人一看心情就爽了。” 锜宛说:“怎么玩个性啊?” 费无极说:“令尹大人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玩皮甲武器。你把你家里的皮甲武器拿出来,让我帮你挑选一下。” 锜宛这时完全忘记了费无极同志是史上是牛的小人了,听了他的话,就立即很傻很天真地把家里的武器和皮甲都搬过来,请费同志帮忙选选。他知道老费选礼品的水平,天下第一,却忘记了费同志害人的技术更是无敌。 费无极很快地挑选了五件兵器,说:“呵呵,令尹大人一看到这几件东西一定会高兴的。你先把这几件东西放在门边,等令尹大人来了,你就送给他。到时你得感谢一下老费呢。” 锜宛就把那五件兵器放在门边的帏幔里,然后等令尹大人的到来。 费无极看到锜宛全都按他的意思做得很到位,心里就笑了。 当然,他的笑并没有挂到脸上。 他又撒着脚丫子来到子常那里。这时子常正准备出发到锜宛那里吃名酒、泡美女,脸上全是愉快的表情。费无极说:“老大,你还没有去正好。刚才我过去看了。锜宛那家伙不是好人,他现在已经准备好了,门边都埋伏了武装人员,等老大过去就杀出来。” 子常一听,有点不大相信,他跟我有什么仇?为什么要杀我? 费无极说:“他是怕你处分他啊。” 子常就更有点儿晕菜了:“我处分他?我什么时候想过要处分他?” 费无极说:“老大还记得前次跟吴国的大战吧?” 当然记得。不是把吴国那几个公子的后路截断了吗?然后吴国的内部就出现了大乱,光同志杀了僚同志,最后那几个公子就都投降了。这可是大胜仗啊。老子怎么会处分打胜仗的人? 费无极说:“老大啊,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这次战斗的总指挥就是锜宛同志。他因为受了吴国的贿赂,所以在吴国大败之后并没有乘胜猛揍下去,把吴国这个麻烦国家打残甚至打死,而是宣布撤军。他撤军的理由是:乘人家国内发生动乱去进攻,太缺德了。这个理由成立吗?以前吴国在我们国丧时,却一点儿不怕缺德。现在人家都在生他的气,他就怕老大要拿他开刀,所以就决定要先动手了。不信,老大可以派人过去侦察一下。” 子常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派了个侦察人员过去看看情况。那个侦察人员过去一看,果然看到锜家门边摆满了很精良的武器,马上就跑回来告诉了子常。 子常一听,立即取消这次喝酒行动——吴王僚也是因为去吃鱼才被杀的啊。血的教训就在前面不远处啊。 子常这时已经完全气爆了,把那个鄢师叫过来:现在你去执行一个命令,马上把锜家的人全都杀得一个不留,然后把他的房子也全部烧掉,一间不留。 锜宛是个很老实的人,看到政府军杀上来,什么办法也不想,直接就自杀了。最后,子常把他的全部亲属都杀光了,但他的那个儿子伯锜却逃了出来。 费无极觉得很爽。老子虽然不是楚国最有权有势的人,但老子看谁不顺眼谁就得给老子去死。哪知,他高兴了没有几天,子常就派人过去把他抓起来。原来,群众的眼睛还真的雪亮,在锜宛全家被灭门之后,广大楚国人民都知道锜家是冤大头,死得比窦娥还冤N倍,就纷纷在论坛上发贴,说令尹脑残不轻,专听费无极和鄢师这两个地球上最小人的话,楚国给这样的人领导下去,肯定会灭国灭种。 子常听得多了,耳朵就受不住了,最后觉得再听下去,自己就会郁闷得死去,于是就把费无极和鄢师抓起来,全部处死。 伯锜这时已经逃出楚国。这哥们儿全家被灭之后,最想做的就是搞定楚国以报仇。这个终极目标与伍子胥高度一致。于是,他决定跑到吴国来投靠伍子胥。 伍子胥一见,当然高兴,也不对这家伙的人品考察一下,便把他推荐给我们的阖闾同志。当时,有个叫被离的人看到伯锜之后,一眼就看清了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劝伍子胥不要跟这样的人共事。可伍子胥不听,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不过,伍子胥推荐的另一个人,却确实是个大人才。 这个人就是历史上最牛的军事家孙武。 孙武本来是齐国人。这哥们儿从小就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他搞学问一直搞到接近三十岁,觉得在齐国他没有什么发展,就跑到吴国来。 伍子胥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人才,把他推荐给阖闾。 阖闾马上把孙武叫来,直接面试。孙武这时已经写好了那部著名的兵法。他拿着这部兵法,在那里跟阖闾对话。他每讲解一篇,阖闾那张嘴都大声叫好。 最后,阖闾又怕这哥们儿这套理论好听不好用,就对他说:“你能不能给我试一下。” 孙武说:“可以。” 阖闾又说:“美女也行吗?” 孙武说:“当然可以。只要是人都可以。” 这个阖闾也是个玩家,一听说孙武居然会训练娘子军,呵呵,老子只看到美女们争风吃醋水平超强,从来没见她们也飒爽英姿过。那就让她们过来军训一下。就当着玩儿玩,看一看我们的女兵性不性感。于是,他当场把宫里所有的美女都来到现场,对孙武说:“你就训练她们看看。我就在高台上欣赏。” 这哥们儿现在一点儿也不相信,孙武能把这群美女训练成喊声打喊杀的军人来。他这些年来,对付这些美女都还很吃力呢。 孙武一看,这个老大也相当猛啊,有八十个美女。他对阖闾说:“老大,你把两个你现在最喜欢的美女叫来。我要把这八十个美女分成两队,她们分别是这两队的队长。” 阖闾觉得就更好玩了——一个军事理论家,玩美女也很有创意啊。于是他把两个他最喜欢的美女叫来。 这群美女平时在宫里玩得也累了,这时突然要进行军训,觉得也很好玩,个个都笑哈哈的。 孙武叫她们都穿上军装,拿起武器,然后叫她们站好队,把训练的内容反复对她们进行了讲解,接着让她们随着鼓声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在她们都熟悉这些内容之后,就下达命令:“第一声鼓响的时候,大家都打起精神;第二声鼓响的时候,大家都大叫着前进;第三声鼓响的时候,大家就向前冲锋,进入战斗状态。” 美女们一听这个命令就觉得很搞笑,你想想,平时她们只在宫中,跟吴王一个人玩,哪用什么鼓声?哪用得着这么多人一起上?而且还要闻鼓才上,还要有那么多预备动作? 大家你笑我也笑,最后笑得谁也没有行动。 孙武却没有笑,反复对她们发布命令。她们却反复大笑,一点儿也不执行这个命令——反正她们知道,她们职责是在宫里向吴王阖闾提供性服务,而不是为大王去杀敌。 最后,孙武把军事法庭的法官请来,还把那把大铡刀也搬了过来。然后再对这群娘子军发布命令。 娘子军继续爆笑。孙武这时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音量已经放到最大限度,脸上全是愤怒,连帽子的带子也被他的怒气崩断。可美女们却以为这跟她们无关——你愤怒吧,我们继续笑。 孙武问旁边的军事法庭法官:“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官之罪。既已约束,五令三申,卒不却行,士之过也。军法如何?” 那个法官倒很干脆:“斩!” 孙武立即叫法警把那两个队长拉出来,军法从事。 阖闾正在台上观看,他看到孙武刚才还牛哄哄地说,世界上没有不可以训练的士兵。可孙武在那里喊得嗓子都破了,那群美女却还是不停地笑着。孙武好像除了生气和愤怒而没有别人办法,所以他也跟着笑。哪知,他还在笑,就看到孙武把他那两个最爱的美女拉了下去,大喊“开铡!”阖闾也慌了起来,忙下来高叫:“刀下留人,呵呵,孙武同志,我知道你是个人才了。你是能够训练所有的人了。你就放过她们吧。没有她们,老子真的不想过这个日子了。” 孙武的脸还是冷得要命,说:“老大已经任命我为大将。还是那句话:将在外,君命所有不授。现在我不能执行老大的命令。”于是,把那个两个美女杀掉。阖闾同志只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做声不得——这玩笑真的开大了。 孙武没有不开玩笑,又任命了两个新队长,继续操练。 美女们虽然爱笑,可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终于不敢再笑,孙武要她们往西,她们就得认真地往西;要她们往东,她们绝对不敢转头看西边。整个队伍立马军容整齐,飒爽英姿起来。 孙武对阖闾说:“娘子军训练已经成功。现在把她们交给你。你让她们赴汤蹈火,她们绝对不敢后退半步。不信可以试试。” 阖闾这时心头正乱得要命,哪敢再试,紧崩着脸对孙武说:“我知道你很会用兵了。可我现在用不着着这些兵法了。现在我宣布,娘子军们就地解散,回去休息。我不想再检阅部队了。” 孙武冷冷一笑:“现在我算看透老大的本质了。原来老大只是个喜欢灌水的主儿,并不是个实干家。” 阖闾的脸仍然没有松下来。老子跟你开个一个玩笑,你真的杀了老子的两个美女。老子是个实干家,可老子不喜欢你这么实干。 这时,伍子胥说:“老大,带兵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咱要对付的可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楚国啊。楚国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如果不重用孙武,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阖闾听伍子胥都这么说了,看来只得重用孙武了。反正两个美女已经死了,你就是把孙武剁成肉末也没有用了,到头还落得个为了美女杀人才的恶名。于是阖闾任命孙武为将军,带兵去跟楚国大打一场。 第四章 灭楚与复楚 又是刺客 孙武果然不是开玩笑的。他当上将军之后,带着部队出发,向楚国开展军事行动。第一仗就拿下了舒。舒是什么地方?告诉你,就是吴王僚的两个兄弟公子盖馀和烛佣投降楚国后的住地。阖闾现在最怕的不是别人,而是吴王僚的那些死党。此前,他已经派刺客干掉了吴王僚的儿子庆忌。 庆忌是个猛男,当时的大力士。阖闾最怕这哥们儿要回来报仇。他把这事跟伍子胥一商量。伍子胥有很多本领,其中最拿手的就是善于发现并善于做刺客的思想工作——经他一洗脑的刺客,在很短时间内就成为他的铁杆,甘心为他去杀任何人。伍子胥马上向他推荐了一个刺客。 现在伍子胥组织恐怖活动的经验是越来越丰富了。上次策划干掉吴王僚的是他,这次策划干掉庆忌的也是他。 阖闾对庆忌的动态很关注,知道这哥们儿现在正到处去向各国诸侯求救,借他们的力量来为自己报仇。于是,就请伍子胥再找一个刺客来,而且这个刺客要比专诸更猛,肌肉更发达。因为庆忌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猛男,如果你力气干不过人家,你就只有送死的资格了。 可伍子胥却否决了阖闾的这个要求。他这次推荐的人叫要离。要离不但肌肉不发达,而且长得又瘦又小,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营养不良的弱者,站在那里,只怕用手中的蒲扇都能把他扇飞。 阖闾一听,脸就像兰州拉面一样,当场给扯长了起来。伍子胥同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庆忌是什么人,你跟我一样清楚啊。他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猛男啊。这个要离全身的力气还没有他一个手指头大呢。别的玩笑开一下,那是没关系的。这个玩笑可不能开啊。 伍子胥却严肃得很:“你不要小看身材瘦小的人啊。他要是暴发起来,能量不比一万人弱。” 阖闾看伍子胥的脸色史无前例地认真起来,知道这哥们可不是在忽悠他。于是,就决定让伍子胥再操作这个恐怖活动,并答应见一见这个要离。看看他如何暴发。 伍子胥马上把要离叫来。 阖闾一见要离,那个信心再次狂跌,觉得伍子胥这次可能是在用脚趾头思考问题吧?这样的人能去杀庆忌,除非庆忌已经全面中风、瘫痪,躺在床上连人的性别都分不出了。但他还是勉强地问一下要离:“你就是要离同志吧?” 要离说:“是啊。现在我来听大王的命令。我虽然又瘦又小,全身体积占用的空间没有多少。但只要大王让我去干什么,我都能保证完成任务。” 阖闾一听,心想:你就吹吧。看来这哥们儿别的本事没一丁点儿,但吹牛的本事还真是一流的,连伍子胥也给他吹得头脑晕菜。告诉你,老子现在的头脑清醒得很。 于是,他就在那里紧闭着嘴不说话,看你怎么再吹下去。 要离一看,立马就知道阖闾现在的内心世界全是在鄙视他,当场就说:“大王不就是怕那个庆忌?俺可以把他杀了。” 阖闾说:“庆忌是什么人?现在地球人都知道庆忌是天下第一猛男啊。他猛到什么地步?我跟你讲讲,我曾经骑马追他,一直追到江边也追不上他,又曾经暗箭射他,居然被他接住。你现在的力气差他太远了。” 要离说:“我当然不会跟他比力气。跟他比力气,那只有去找死。总之我有我的办法。” 阖闾说:“他可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智障人士。这哥们儿的脑子好用得很啊。” 要离说:“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彻底相信我。” 没几天,要离因为某些事跟阖闾争吵起来,阖闾最后愤怒起来,大叫:先砍了他的手臂,再拿下他的脑袋。 要离的手臂就被当场砍下,然后被投放监狱。当然,不久之后,要离越狱成功。阖闾下令把要离的老婆拿下,然后杀死,再放火烧尸体,弄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 要离逃跑之后,立即去找庆忌。见到庆忌之后,做了一次全面的控诉,说无论如何也要跟庆忌同志将革命进行到底,一定要把阖闾这个反动头子杀掉,然后焚尸扬灰。 庆忌虽然智商很高,很警惕,但对要离却不警惕。他派人去对要离的来历进行了一次全面深入地调查,知道要离真的被阖闾砍了手臂,知道要离的老婆真的被杀之后再烧成了灰。于是,他彻底相信了要离,把要离当成他最亲密的战友。也许他也想,要离就是真要在他的身上进行恐怖行动,也是行动不了的——要离就是还有双手的情况下,也动不他,何况现在只有一只手。 于是,派要离去帮他训练军队。 要离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把军队训练好了。 庆忌决定去讨伐阖闾。 他们,来到长江的江心。 这时,长江上的风很大。要离知道机会就在眼前,马上就跑到庆忌的上风,然后伸出长矛,顺着风力向庆忌猛刺过去。 庆忌这时打死他也不相信要离要杀他、敢杀他,因此一点儿防备也没有,胸口直接被要离的长矛命中。 庆忌回过头来,抓住要离,把他放到水中沉了多次,然后又把他从水中抓上来,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笑着说:“真想不到,你居然敢做我的手脚。呵呵,你才是真正的猛男。” 庆忌的那些死党都冲过来,说要帮老大杀死这个小人。可庆忌不同意。他说:“现在勇士是稀缺动物,不能一天搞死两个勇士啊。” 他接着对那些人说:“我死了之后,你们一定要把他放回吴国,让吴王表彰他的忠心。”然后就死了。庆忌还真是个厚道人士,最后的遗嘱是为他的仇人开脱。 可要离却不愿活了,他认为,杀了妻子儿女去搞刺杀活动,太不像话了,生不如死。于是就跳水自杀。可他的跟班们把他救上来。他就用剑斩断双脚,然后再自杀。 这就是要离。现在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可他确实是这样做了。 这算是荣耀吗? 灭楚之战(上) 要离成功之后,阖闾当然松了一口大气。 但吴王僚的另外两个弟弟盖馀和烛佣,仍然不能让他舒服。那两个弟弟也都是能打仗的狠人,也得把他们消灭掉。当然,不能再用这个恐怖行动了。 于是,孙武终于出场。 盖馀和烛佣虽然会打仗,虽然有楚国当他们的保护伞,但他们面对孙武时,一点儿没有办法,只一仗就全面崩溃,最后给吴兵砍死。 阖闾一看,这个孙武果然太狠了。 不久,阖闾决定向楚国再发动一场军事行动。 伍子胥对楚国的情况很熟悉,他知道现在楚国的子期很厉害,而那个子常才是真正的菜鸟,就派人跑到楚国那里制造谣言:如果楚国用子期为将,我们立马可以把子期抓起来杀头;如果用子常为将,吴国的部队将连夜跑回吴国洗脚睡觉。 楚国高层果然个个脑子进水,立即撤换了子期,让子常去当前线指挥官。于是,吴国一口气拿下了楚国的两个城池。 楚国本来是个大国,曾经在中原诸侯面前牛过,当年连齐桓公都拿他们没办法。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天下有这个吴国。然而,现在却天天被吴国欺负,好像吴国一想有好心情就可以过来猛扁他们一通,然后就可以回去庆祝一下伟大胜利一样。他们这么一想,就觉得太窝囊了,为什么你老欺负我们,我们为什么不搞你们一两下? 于是,公元前508年的秋天,楚国也派部队向吴国进攻。楚国这时虽然没有什么人才,但他们选的时间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当时吴国叫越国跟他们一起去打楚国,越国不干。阖闾就生气起来,去跟越国干了一场。楚国认为,现在可以跟吴国打了。 楚国的这个想法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他们以为吴国已经很累了。他们如果趁越国跟吴国的矛盾把越国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一起去打吴国,那时吴国才知道什么叫累啊。但楚国现在连这个思维方式也没有了,依然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仍然还在强调单干精神。 阖闾本来在上次打胜仗之后就想打进楚国的首都,但孙武反对,这才叫停下来去打了越国一下。哪知,楚国竟然主动上门来找打,呵呵,孙武同志你现在没有意见了吧? 楚国高层绝对是一群头脑欠发达的人,上次伍子胥和孙武把子常打得连裤衩都没有了,现在他们仍然派这个子常过来。 而吴国仍然是伍子胥和孙武出场。 这时,楚国的大军已经隆重地开到豫章。 伍子胥看到楚国军队人数众多,队伍庞大,但子常那个脑瓜子却一点儿不配套,就玩了个阴谋诡计。 他们把大量的船只放到江面上,好像吴国的全部大军都在那里,准备跟楚决一死战。然后偷偷地在巢地集结部队。 巢地一直是楚国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领土。 子常当然没有想到伍子胥和孙武的这个阴谋,仍然大声命令军队好好盯住江面的敌人。 伍子胥和孙武把前期工作都进行到位之后,立即向楚军发动进攻。 子常除了把冤假错案做得很有水平之外,军事能力低得要命,给这两个牛人一顿猛攻,立即宣布大败。 他想让巢地的部队前来援救他。哪知,巢地的第一把手公子繁比他更难受。因为现在他面对的敌人比子常面对的敌人还猛还强大。 最后,子常拼了老命,突围而去;公子繁却成了吴军的俘虏。 阖闾心情大爽,对伍子胥和孙武说:“你们老是觉得楚国太强大,可现在不是又打了胜仗?老子现在就是想直接攻进郢都,享受一下灭掉楚国的喜悦心情。” 两人认为,不管怎么说,楚国现在仍然是天下一流大国,要真跟他们死磕到底,失败的概率比胜利的概率要大得多。因此,只有跟蔡国和唐国联合起来,也许还有点儿希望。 蔡国和唐国都是楚国最坚定的跟班,就是在以前晋国把楚国打得满世界跑时,他们仍然坚定地站在楚国的立场上。可这时子常太贪,不断地在蔡和唐两国的老大身上搜刮。搜括得这两个老大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他们曾经跑到晋国那里,请晋国帮他们主持公道。可晋国却不理会。 伍子胥当然知道这些情况。 于是,吴国派人去找蔡、唐两国的领导人,提出联合起来,打倒楚国反动统治。两国领导人一口答应,于是形成了三国对楚的统一战线。 三国马上高调宣布要对楚国发兵。 子常仍然不怕,带着大军过去跟以吴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对抗。 其实,按现在的实力看,吴、蔡、唐虽然是三个国家,但蔡唐的实力实在太单薄,根本算不上什么。而楚是个大国,综合实力还是很庞大的。如果他们的打法正确,多国部队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以前齐桓公带领的多国部队比这三个国家还多几个呢,结果也不了了之。 可关键的是,他们的统率是子常同志。 本来,当双方在汉水那里隔江对峙时,子常的机会还是有的。 那时,伍子胥和孙武把子常看得很弱智,一点儿不把这个只会打败仗的人放在眼里。吴军是开着船上来的。他们把船都停在淮河那里,然后从豫章进发,跟楚兵隔江对着干。 楚国的司马沈尹戌对子常说:“你带着部队在这里跟他们慢慢玩。我带着一支部队过去把他们的船只彻底破坏掉,然后再回来堵塞他们的几个后路。我的这些工作完成之后,你就渡过汉水,跟我一起夹击他们。他们想不失败都难。” 子常这时的头脑还算灵光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真是个好办法,于是就拍板同意。 如果按照沈尹戌的这个办法执行下去,最后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可在老沈离开之后,那个武城黑又出场,对子常说:“吴国的战车全是实木的,咱的战车全是真皮蒙的。要是下起雨来,咱的军事设备就搞不过人家了。还是赶在时间的前面打完这个战斗。” 那个史皇的话就更加显得没有素质了,他对子常说:“现在大家都很敬爱沈尹戌。如果他这一次搞定了吴国的船,又堵塞了吴兵的路,咱打了胜仗,功劳就全是他的了。所以,老大你一定要抢在他的面前把这个战斗打响,让他没有立功的机会。” 一般而言,这些话本来就很有杀伤力,再摊上子常这样的头脑,他哪有不听的道理?于是,楚军在子常的指挥下,渡过汉水,跟吴军交锋。从小别山一直干到大别山,结结实实地打了三仗,但一次都没有取得胜利。 子常的信心也全部归零,打算还是先逃走为妙,要是再不逃走,恐怕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史皇说,什么时候都可以逃跑,唯独现在不能啊。你想想,当楚国平安的时候,你牛哄哄地当首大臣,过着全国最腐败的生活,现在一有点儿困难你就撒脚丫子做革命的逃兵。你还能逃到哪里去?现在老大只有跟他们再拼命一次。如果打赢了,前面的失败就都不是失败。 子常一听,只得叫停逃命行动,继续在那里很吴兵对垒,但心里已经装满了悲观的情绪。 其实,这时楚兵的数量仍然很多。因为,当两军在柏举对峙时,本来信心满满的阖闾还不敢跟他们直接交手。 后来,他的弟弟夫概对他说:“现在楚军广大指战员都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士气早已归零,咱们只要展开进攻,一定可以把他们全部扁死。” 可阖闾仍然不敢——从这点来看,楚国现在仍然貌似很强大。 可夫概却不管了,他对大家说:“现在大家听我的命令,拼命打好这一仗,明天就可以拿下郢都了。”于是,他带着他的部下五千人直接向楚兵的阵地发动进去,直接进攻子常的队伍。 楚兵这时已经没有一点儿战斗欲望了,也不看看有多少吴兵杀过来。楚兵个个都抢着逃跑,把全军的阵脚都弄得一片混乱,让吴军可以放手大规模地屠杀。 最后,楚军大败。子常逃到郑国。倒是那个曾出馊主意的史皇还在带着剩下的部队死磕,打到最后一滴血。 阖闾看到楚兵急着狂跑,信心马上又饱满起来了,对部队说:“他们狂跑,我们就狂追。” 可夫概却反对:“老大知道那个困兽犹斗的成语吧?野兽都还是这个样子,何况是被打急了眼的人?如果楚军知道他们必死无疑,肯定会回过头来跟咱们拼命到底,那时失败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了。所以,我们可以暂停一下追击的步伐,让楚兵以为,只要他们过河了就有活路了,就有希望了。后面跑过来的人看到他们的战友都渡河过去,可以逃回家了,肯定都抢着渡河。那时他们个个只想着过河,肯定没有一点儿战斗意识。于是,咱们再杀过去,想不胜利都难。” 阖闾这时很相信他的这个弟弟。于是照着夫概的话去做,果然又把楚兵打了个大败,而且成本很低。 接下来的事更加雷人。 楚军跑了大半天,好容易停下来,个个饿得走不动了,便在那里埋锅做饭,想大吃一顿之后再继续狂奔。哪知,他们的饭才熟,吴国的大军已经喊杀连天地杀到。他们只得丢下餐具又拼命逃跑,那些饭就全留给吴兵了——有几个比较缺德的楚兵想在饭里撒点大小便,也来不及恶搞了。 其实,这时吴兵也饿得要命,他们赶到时,看到满地的饭,便立时停下脚步,先吃饱饭再说——呵呵,感谢战无不败的楚兵啊,怕我们追不上你们,还义务为我们做饭,这样的军队不叫仁义之师,这个世界就没有仁义之师了。楚兵虽然提前逃跑,可因为太饿,没多久又被吃饱喝足的吴兵追了上来猛砍一顿。 吴军就这样,一边砍一边追一直追到楚国的首都郢。 此前都是楚国广大指战员在拼命逃跑,这时楚昭王也得逃跑了。他带着他的妹妹逃了出去。吴军还在他的屁股后面疯狂追击。 楚王这时居然还有一个办法,他让手下组织了一个大象阵,让大象面对吴军,然后在大象的尾巴尖点火。大象就发狂地冲向吴兵,就这样楚王终于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不过,还没有完。这位老兄虽然逃过了吴兵的追击,渡过了睢水,又渡过了长江,进入那个后来很著名的云梦泽,但倒霉的事仍然不断地发生。 这哥们儿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王,过着腐败休闲的生活,肌肉全面松弛,骨头早已软化,这时跑了那么多的路,又渡过两条大江,早已累得站着都想睡一觉。 那就睡吧。 可他的上下眼皮还没有交接,又有人大喊大叫着冲上来。 他忙睁着眼睛一看,立即知道来人的身份——强盗。 强盗是不讲道理的。他们的眼里除了财物,没有别的。他们从这一群过路人当中,很快发现楚昭王穿得最华贵,肯定是最有钱的。 于是,他们都举着兵器向楚昭王砍过去。 幸亏不是楚昭王一个人在等死。 还有他那个可爱的王孙。 王孙这时虽然也很累,但他身上那个舍己救人的思想突然发挥作用起来,看到自己的爷爷就要中刀,毅然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当爷爷的肉体盾牌,挡住强盗的兵器。 那个强盗虽然凶狠,但刀法确实不怎么样,最后只砍中了王孙的肩膀。 楚昭王又赢得了一个逃跑的机会,一路狂逃到郧地——这个不怕累的精神,还真的强大。 还有一个人更不怕累。这个人叫钟建。他不光努力跟在楚昭王的屁股后面,从来不落伍、不拖大王的后腿,而且还背着楚昭王的那个妹妹厉害吧? 大家都在拼命逃跑,把那个见义勇为的王孙也丢在那儿了。 可王孙就是王孙。他自然醒来之后,又撒开脚丫子,一脸惨白地跟了上来。 楚昭王以为他逃到郧地之后,应该安全了吧? 哪知,郧国老大郧公辛的弟弟怀仍然想杀他。 他想杀死楚昭王的理由很充足:楚平王杀了我的老爸。我现在杀他的儿子,有什么不对? 可是辛同志却不同意,摆了一个长篇大论,意思是国君是不能乱杀的。臣下的命运由国君掌握,国君的命运则由老天掌握。他说到最后时,脸上全是凶狠的神态:你要是还坚持去杀他,我就先杀了你。 怀同志一看,脾气立马软了下来。 辛同志的这个话,后来得到很多道学先生的高度的评价,其实,这哥们儿的这个话,都是在为自己着想的,是让大家都不要有杀害他的想法。 辛同志下决心当楚昭王的保住伞,但他也知道,他一保护楚昭王,就得面对强大的吴国。楚国那么强大,都给吴国打得没有渣,他这个郧地算什么?如果没有楚昭王逃到此地之事,恐怕谁也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挡不住,就只有逃。 于是,他跟另一个弟弟巢带着部队,护送楚昭王逃到随国。 吴国部队一边追,一边派人跑到随国,直接威胁随国的老大,要他交人。 这时,楚昭王就住在随国的王宫里面,而且王宫的南面广场上,就驻扎着威武雄壮的吴国子弟兵。 所有人一看这个架式,就知道,吴国得不到楚昭王是不会走的。 楚昭王看来是必须死了。 但,他仍然不死。 本来,那个一向不被他看好的子期想替他去死。因为这个子期长得像他,完全可以当他的替死鬼。他已经穿上了楚昭王的衣服,前来向楚昭王作最后的告别。楚昭王这时已经充满了害怕的情绪,只要能让他活下去,谁去死他都同意。 可是那个随国的老大却说,慢。他说慢并不是他可惜了子期同志的性命,而是因为他很迷信,做什么事都得先来算个卦预测之类的东东,看看是否可行。预测的结果是:不吉! 楚昭王一看,差点骂起娘来:不让子期去死,老子才不吉啊。可现在他的话还算话吗? 随国的老大派人直接跑过去找吴国的指挥官,说了一番大道理,意思是自己原来是楚国的二层机构,楚国的老大就是自己的老板。请问,要是员工都出卖自己的老板,这个世界不乱吗?吴国喜欢这样的人吗? 如果这话放在现在,只能是屁话。可在当时,这话可是大大的有理。于是,吴国的部队立马撒走。 楚昭王这才松了一口气,跟随国继续签订了世代友好的条约。 灭楚之战(下) 吴国的部队占领了郢都。 双方开打到现在,看起来楚国实在是又脆又弱,只要一接触就只有完败,好像是一个一点儿也不会打仗的国家。其实,这些大败并不是楚军太没有战斗力,而是楚国只会用菜鸟,不会用牛人。本来,子常就是一个只会腐败不会打仗的家伙——他打败仗的水平跟他的腐败能力成反比。那个沈尹戌就是一个很会打仗的人。他带着一支部队去执行破坏吴国军船的任务时,还没有到达既定地点,那边的子常已经被扁得只剩下逃跑的机会了。他只得回师,在半路上碰上吴兵的另一支,把吴兵打得大败。可到了这时,才打败一支吴兵的部队,也只能表示他会打仗,而没有别的意义了。吴兵马上组织力量全力对付他。他这时已经负伤,知道再也干不过吴国了,就对他的部下说:“谁能够保证不让我落入敌人的手里?”——这哥们儿原来曾在阖闾那里打过工,很鄙视阖闾的为人,认为既然从那里跳槽出来了,就得坚决不再跟这个老板见面。 吴国人句卑说:“我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沈尹戌说好。然后就带着部队再次跟吴军死拼,连打了三场战斗,又连负了三次伤。他这时已经伤得动弹不得,就对句卑说:“现在轮到你工作了。” 句卑马上展开一块布,然后拔刀出来,割下了老领导的脑袋,再把老领导的尸体藏好,最后带着那颗脑袋逃走了。这个沈尹戌是个人才,可惜你的水平再高,投靠到一个菜鸟老板那里,最后你的水平也等于没有水平,你的下场比菜鸟的下场还要可悲。所以,选对老板是很重要的。 吴兵大规模地进入楚国首都之后,差点发生了一场火并。原来,吴兵进城之后,执行一个论资排辈的政策,按职务大小进住楚国贵族的豪宅。 阖闾的儿子子山首先抢占了子常的豪宅。子常是令尹,那是楚国的执政大臣。夫概一看,就骂娘起来,你是老大的儿子又怎么样?这次战斗,老子的功劳可是最大的。现在你想住那个地方,也不问一下老子答不答应。于是想派兵过去干掉这个侄儿。 子山知道自己这个叔叔牛得要命,连他老爸的话也敢不听,所以连忙跑出来,说“叔叔你进去住啊,我刚在里面检查了一下,居住条件很不错,比五星级宾馆还高几个档次啊。” 伍子胥老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他冲进他祖国的首都之后,就到处寻找楚昭王。那时他认为,老爸死了,就把儿子拿来出气。可楚昭王别的能耐很菜,但逃跑却很及时。伍子胥找了大半天,连昭王的影子也没见,就没有耐心了,干脆去打开楚平王的坟墓,把楚平王的尸体拉出来,用鞭子猛刷了三百下,还用脚踩着楚平王尸体的腹部,右手挖着他的眼睛,大声骂着楚平王的尸体。 伍子胥不光对楚王很仇恨,对郑国也生气。搞定楚国之后,他带着部队又向郑国进攻。郑国许多年来,勇于制造麻烦,几乎每个老大都有发扬不怕被扁的精神,到处惹事,可现在也怕伍子胥。你想想,连楚国都给他灭了,他们郑国能顶得住吗?这时,郑国的第一把手是郑献公。郑献公比他的老爸差多了。他的老爸以前还有那个子产帮忙,过得还很平稳,应对突发事件的办法还是有的。可现在他的手下没有子产这样的人了,他只得冒着大汗宣布:“谁能帮我渡过这个难关,老子把郑国分一半给他。” 他手下的那一大堆马仔个个都想立这个功、分这个红,但他们个个都知道,他们做不到。 后来,有个渔翁过来说:“我去。” 郑献公一看,这哥们儿身上除了刺鼻的水产品腥味之外,实在没看出他有别的水平。可现在无人可用,他既然能够勇敢地站起来,那就让他去试试,就问他:“你想带多少兵马?” 这哥们儿的回答立即雷翻现场所有围观群众:“我只要一支桨。” 一支桨就能把伍子胥率领的吴国军队遣返回去?那伍子胥跟猪头有什么差别?郑献公虽然觉得太雷人了,但现在除了这个雷人的办法外,没有别的办法——雷人的办法也是办法啊。而且成本也不高,才一支桨,到时他给伍子胥的大军剁死,那是他的事。于是让他出发了。 伍子胥的大军在前进时,突然看到路上有一个人一边走着,一边摇着桨,便个个觉得好笑:在路上划什么桨?可能是个郑国的疯子。 伍子胥知道后,也跑过来看。 那个划桨的人还在那里高声大叫:“芦中人,芦中人。” 别人听到这个声音,那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都高度一致地把这个声音当成疯子的话。可伍子胥要是把这个话当成疯活,他才是疯子。 伍子胥立即把那小子叫来,问你为什么喊这个? 那人说:“我的老爸就是当年把你偷渡过去的老船长啊。我想请你看在我老爸的面子上,放过郑国这一次。” 伍子胥现在虽然心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长叹一声之后,就退兵了。 伍子胥觉得光恶搞一下这个楚平王的尸体,实在也没有什么意思,心头的愤怒仍然没有减轻多少。于是,他把阖闾、孙武、伯锜找来,说:“今天我请你们泡妞。” 他很快让人找来楚昭王以及子常等楚国高官的老婆,安排阖闾泡了楚昭王的老婆,他和另外三个哥们儿就拉着别的高官的漂亮老婆过去泡了。 伍子胥觉得很爽。 可那个申包胥一点儿也不爽。这哥们儿原来是伍子胥的朋友,常在一起喝酒泡妞。可这哥们儿在对待楚国的事上,跟伍子胥没有不保持高度一致。伍子胥逃跑时,在半路上碰到这个最好的朋友,就一脸愤怒地对他说:“老子一定要把楚国搞定。” 申包胥脸上虽然布满了同情的神情,但他却说:“你好好地努力吧。你要是把楚国搞定,我就把楚国再全面恢复起来。” 在吴国大军进入郢都时,申包胥已经夹着尾巴逃到山里了。他还叫人过去对伍子胥的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可伍子胥却坚决不接受。 申包胥就生起气来。申包胥虽然是伍子胥的朋友,可他的军事能力却没有什么,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跟伍子胥在战场上面对面的。于是,他就想去借兵来,把吴国大军赶回老家。 他想了想,虽然楚国周边的诸侯国很多,但不是力量太弱,就是楚国的传统敌人,求这些国家显然是没有用的。最后,他想,还是跑到秦那里吧。 这时秦国的老大仍然是秦哀公。 哭秦庭 秦哀公这时当秦国的老大已经三十一年,这哥们儿虽然在位时间很长,但基本没有什么作为,只是天天在那里吃喝赌嫖,只要人家不来惹他,他从没有骚扰别人的思想,算是一个热爱和平比较彻底的人。 这时,那个申包胥突然破破烂烂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当了这么久的秦国第一把手,很少跟外国有什么外交往来,因此刚听说楚国有个访问团到秦国来访问,要求与大秦国家元首会见时,他的心里还很兴奋了一下。哪知,楚国的外交代表团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烂,裤子更已经变成了裤衩。他还把衣服撕下来,绑着两腿,站在那里,那个样子完全有资格当丐帮的九袋弟子。 他问:“你是想来跟我们谈什么的?” 申包胥把楚国的情况向他进行了通报,说要请秦国老大哥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去帮他们把吴国侵略军打回去,恢复伟大的大楚帝国。当然,他滔滔不绝地把吴国狠狠地痛骂了一通,说吴国是南蛮,凶恶得像野猪和毒蛇,危害是说有多大就有多大。现在他们搞定了楚国,很快就会成为秦国的邻居。跟野猪和毒蛇能做邻居吗? 秦哀公一听,就觉得这个国际主义精神不好发扬。以前我的老爸把美女送给你们的下一代接班人,你们老爸就抢夺儿子的媳妇,发生了动乱,现在又来找我们去解决,我们这下是真的陪了夫人又折兵啊。你说吴国是野猪是毒蛇,请问,现在哪个国家不是野猪不是毒蛇?秦哀公觉得申包胥,大老远从楚国的原始森林里跑过来,还是很辛苦很可怜的。就叫外事办安排他到国宾馆里睡个大觉,好好休息好好享受几天。等商议好后再答复他。 哪知,申包婿却不干。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借兵。这哥们儿在官场混了很久,最知道“商议好后再答复”的话,就跟那个“研究研究”的话一样,最后是不了了之。他急忙说,现在我们老大还过着四处流浪的悲惨生活,我哪能到宾馆享受? 他没有跑到国宾馆里面享受,而是靠着宫墙在那里放声大哭。 如果是别的人,可能只会哭几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之后就结束了。可这哥们儿却很能哭,没有人理会他,他仍然在那里大哭特哭,一直哭了七天七夜,而且是不吃不喝地哭。史书原文是: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这个看来很夸张,而且夸张得有点儿不靠谱。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睡觉,不把这个史上最牛哭家哭死了,而且还“日夜不绝声”。 但史书就是这么写,我也得这么跟着说。至于信不信由你。 总之,我们的秦哀公看他这么不知疲倦地痛哭,心肠就软了下来。 秦哀公请包同志暂停一下,然后当场背诵了一首诗。这首诗叫《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后来很多专家对这首诗的主题有多种看法,但现在秦哀公嘴里的这首诗的主题是很明朗的。在短短的六十个字里,全是“兴师”、“修戈矛”、“与子同仇”之类的暴力概念,就知道秦哀公要出兵了。 申包婿虽然哭了七天七夜,但他没有哭昏,听了秦哀公背的这个诗,立马知道,自己哭得太对了,终于把秦国老大感动了。他立马收住哭声,用最后的力气向秦哀公大叩其头。据当时的目击者现场提供的数据是:他总共叩了九个响头。 秦哀公当场下令:大军出发。 复楚国 秦军的主帅是子蒲、子虎两个人,部队规模为车五百乘。如果不知道那时战车一乘的配备,你一定会以为,五百乘是一支很小的军队。其实这个以为是错误的。 那时,一乘车上有甲士三人,车下步卒七十二人,后勤人员二十五人,共计一百人。五百乘就是五万大军。 子蒲虽然在历史上没有名,连他的基本履历都没人知道。但没有名,并不代表他没有水平。这时,他要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军事指挥官,而是史上最牛的军事家孙武和伍子胥。 但他并不怕吴兵。 这哥们儿此前跟吴国的部队没有打过交道,因此也敢直接就跟吴兵交战,对楚国的带路党说:“我对吴国的战术没有什么了解。还是你们先上,让我看看再打。” 一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离最后的胜利就没有多远了。 算起来,他还是很幸运的。因为,现在他直接面对的不是孙武他们,而是那个猛男夫概。 子蒲下令,先让楚兵出战。秦军却在稷地突然出现。 夫概一看到楚兵,就笑了,呵呵,连老大都逃跑了,你们还来打仗?于是猛扁过去,大胜。他觉得很爽。但他不知道,他已经中了子蒲的阴谋。 夫概继续追击,一直追到稷地。突然前面出现一队军容整齐的大军,旗号不是楚字,而是秦字。部队人数也很多,喊杀连天。 夫概这才知道,传说中的秦兵还真牛啊,心里就慌乱了起来。 秦国子弟兵虽然多年没有打过大仗,但战斗力仍然不减,一看到吴兵就直接冲上去大砍大杀。 夫概大败。 当然,夫概的失败并不代表着吴兵的全面大败。 吴军的另一支军队,仍然在狂扫楚国的残余势力。他们在柏地那里又全歼了楚国的另一支部队。楚国这支部队的长官叫锜射,也在这场战斗中成为吴兵的战俘。他的儿子却逃了出来,找到了楚国的另一个牛人子西,然后跟子西再打过去,居然也在军祥胜了一场。 这时,子期已经跟子蒲他们会合。当年(公元前505年)的七月,两人带着部队,拿唐国开刀。唐国当然干不过他们,给他们一把灭掉。那些年头,当小国诸侯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超级大国们打来打去,你到底跟谁才好?最后历史证明,跟谁都不好,只有自己强大才好。 到了九月,吴军又把楚军打了个大败。秦国部队又反打过去,把吴兵打败。 吴兵看到自己虽然可以随时打败楚兵,可是一碰到秦兵就吃败仗,也有点儿老实起来了。他们在麇地驻扎下来,不敢出战。 子期是个老手,知道现在吴兵已经被打怕了,是该他出手的时候了。他想了个办法,就是利用火攻。大家都知道,南方一进入秋后,基本是天高气爽,到处风干物燥,那时环境保护完整,到处是著火物质,只要你一把火放过去,大火马上就漫山野。这个办法确实很毒。 可那个子西却不同意。这哥们儿比较迂腐,认为一把火烧过去,固然可以把吴兵烧得焦头烂额,可咱们很多前辈的尸体就埋在那里啊。吴兵可以烧,但咱的祖宗不能烧啊。 子期大声说:“国家都快灭亡。那些死去的前辈要是在地下有知,知道咱们这么一烧,可以挽救国家,肯定会大大地表示赞同。” 然后一声令下:放火! 吴兵做梦也没有想到楚兵会这么缺德,当场给烧得四处逃散。好容易才集合起来,子期的部队又杀了上来,最后只得大败了。秦楚联军继续追击,在公婿之溪决战。结果,吴兵大败。 这个大败对吴王的打击还是不小的,他知道以他的力量是打不过秦、楚两国的联手的。于是,宣布撤军,自己也回到国内了。 楚兵收复了他们的首都。 然后派人过去,通知楚昭王回国主持工作。 楚昭王这时很爽。他结束了流亡生活,又成了国家元首。他一回到首都,立马就宣布要来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当然,要报吴国那个仇,他是报不了的。但他要报本国人的仇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他向随国逃亡的途中,来到成臼,要渡河过去。哪知,那个蓝尹锜却不管他,弄到船之后,先把自己的家属送过去,硬是不让领导先走,气得楚昭王想吃了这家伙的肉。 这时,他回到王宫里,最先想到的就是把那个蓝尹锜拉过来砍了。可子西不同意,说这样做就会跟那个子常一样太没有素质了。楚昭王看到子西反对,只得说那就不杀了吧。 仇可以不报,但恩是一定要报的。于是开了个大大的表彰大会,表彰了一大批有功之臣。当然,功劳最大的是那个申包婿。楚国能有今天,全是靠他哭出来的。 可申包婿就是申包婿,他说他之所以复楚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不是为了得到表彰的。他怕楚王硬表彰他,就卷起包袱跑了。呵呵,古代的人,你就是想不通。现在你还找到这样的人吗?做了点好事,恨不得天天跑到镜头前面大喊大叫,即使没有什么功劳,听说给个脊梁奖,也满脸笑容地接受,接受得好像自己真的是十三亿人民的脊梁了。 楚昭王那个妹妹也很有意思。楚昭王说,妹妹啊,你现在也该到出嫁的年龄了,再呆下去,就会变成剩女了啊。 可妹妹却说,要嫁就嫁钟建。他背过我啊。 楚昭王同意。 这一战算起来,秦国大大地出了风头。你想想,当时,吴国在楚国前线的指挥官是谁? 孙武,伍子胥。 两大牛人。其中一个还是后来军事家们的老祖宗。另一个也是大大牛人,军事能力也不比那个军事家老祖宗差多少。 可就是这个组合,硬是给秦国的两个一点儿没有名的将军搞定。 我一直对此战的结果有点儿想不通,也有点儿不信——以为历史学家们写错了。 但后来,我相信了。 原来,整个过程并不是这么简单。 当吴兵还在楚国那里屠杀楚兵的时候,越王元常却来个乘虚而入,大举侵略吴国。 恰在此时,秦兵也杀了过来。 于是,形势就这样大变起来。吴国立马陷于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吴王想回去打败越国侵略者,可秦国的虎狼之师却难以摆脱。而更让吴王吐血的不是秦国和越国,而是那个夫概。 这哥们儿被秦兵打了个大败之后,不再恋战,而是当场跑路,狂奔回到吴。当然,他要是只回吴国起兵来个保卫祖国,为吴王解除后顾之忧,那也是一件好事。可这哥们儿也不是好人。他回到首都之后,转头一看,哥哥吴王不在,几大牛人也不在。现在只有他是一个牛人。呵呵,现在首都可是老子说了算,当第一把手的感觉还真不错。 于是,大概的内心世界就膨胀起来,也不把形势分析一下,现在吴国境内虽然是你说了算,可吴国的枪杆子却跟着吴王在楚国打仗——虽然现在打了败仗,但并没有多大的损失,要是脱身回来,跟你算帐,力量还是绰绰有余的——居然通电称王起来,宣布从今天起,夫概是吴国的老大。那个阖闾只能称前吴王了。 你想想,阖闾能答应吗?他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回师,剿灭野心家夫概。 夫概这才知道,没有部队撑腰,你的野心再大也是没有用的。他当机立断,逃到楚国请求政治避难。楚昭王这时表现得很够意思,立刻把棠溪封给他,让他继续过着贵族般的幸福生活。 吴国的主力就这样回了国。 而伍子胥、孙武、白喜三个牛人仍然在楚国。这时他们手里大概已经没有多少兵力了。而且这些部队都不是主力部队,充其量只是全国武装力量的边角废料,于是,给秦兵打了个大败。 三个牛人看到这个形势,知道再打下去,估计又会是个大败。于是就找了个理由班师。 孙武说:“呵呵,打了这么牛的仗,也够意思了。” 伍子心胥说:“自从有霸主帝王以来,还没有哪个臣子这么报仇过了。老子满足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话虽如此,但两个大牛人给两个一点儿不牛的秦将打败,心里肯定很酸。可酸又有什么办法?有时,有好的软件,还必须有好的硬件配置。光有军事家,没有士兵还是不行的。 秦国这些年来,似乎没有做出什么可以吸引人眼球的事,默默无闻了很多年,这时突然出手,居然把已经亡国的楚国恢复起来,这个成就是说有多大就有多大。以前,别的霸主也做过为其他诸侯复位的事。但那都是处理国内的事,大多都是某个诸侯兄弟残杀,法定接班人被非法定接班的兄弟赶下台,然后霸主发兵过去,帮法定接班人扶上宝座。这都是干涉内政的做法。而秦哀公这时却把一个被另一个国家灭掉的国家恢复起来。而且这个国家居然是当时国土面积最大的楚国,是曾经牛了几个世纪的大国。秦哀公在历史上不怎么出彩,属于一点儿也不牛的人物。而且从他的这个谥号上可以看得出,他死后,谥为“哀”。 哀是什么意思? 蚤孤短折曰哀(卑者未知人事)。恭仁短折曰哀(体恭质仁,功未施也)。 第一句的意思就是夭折。 第二句话的意思就是:帝王为人比较仁厚,但是没建立什么功绩,而且死得比较早。 可是,秦哀公真如此吗? 首先,我们看看他是不是很短命? 这哥们总共在位三十二年。你想想,当了三十二年的国家领导人,他还算是夭折吗? 所以说,那个“短折”根本就不符合秦哀公的事实。 再看他的业绩,也不是什么“功未施也”——什么事也没有做出来。 不过,据说他本来的谥号不是哀字,而是毕字。可是周代的谥法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毕”字。秦毕公的传说,显然属于笔误。于是,很多人也认为,这个哀公也是笔误。 我也相信是笔误。至于他真正的谥号是什么,也跟他的名字一样,人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秦国虽然此前没有做出什么大事业来,但从复楚事件当中可以看出,秦国的实力是很强大的。 我相信,秦国这些年来,高层们并不集体在那里吃喝赌嫖,而是励精图治,对外保持低调,努力把综合国力搞上来。而且秦国的高层们,也咬着牙怀有极大的雄心壮志。而且这个雄心不是一般的雄心,是吞并天下的雄心。 这个雄心也是从秦哀公开始树立的。 这个雄心在一个葬礼上可以看得来。 这个葬礼就是秦哀公的老爸秦景公的葬礼。 秦哀公元年(公元前536年),秦哀公给他的老爸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追悼大会,然后把他的老爸埋进了黄土下。这好像很正常。可这个葬礼上的规格却一点儿也不正常。 根据后来的考古发现,秦哀公为了他老爸在阴间不孤独,让一百八十六人殉葬,更要命的是墓葬的规格竟然使用了黄肠题凑。 “黄肠题凑”这四个字,大多数人都是陌生的。黄肠就是柏木之心,因为色黄而且质地紧密,是做棺材的好材料。天子礼葬时,用黄肠紧密地累叠堆成棺椁形状,椁外用柏木堆垒,木条木块累叠互嵌,其端头皆向内聚合,在椁上形成屋的四面檐角,这叫做题凑。 这个规格只有天子才可以享受。秦哀公却让他的老爸享受了。这足以说明,当时秦哀公的内心世界装的全是勃勃野心。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秦国几十年来,一直低调地在西部过着平淡的生活,并不是他们成了垮掉的一代,没有进取心了,而是进取心更强大了。他们肯定对当时国际国内形势进行过再评估,认为,如果手里有了一点儿实力,就牛哄哄地跑到大家面前表演,到处找人打架,把人家都打服了,把那个霸主的牌匾抢过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每天看着,心里确实有点爽。可这个霸主真的做得那么爽吗?对霸主国的真的那么有用吗? 齐桓公一死,齐国就疲软到现在;晋国虽然连当了几届霸主,在诸侯面前大喊大叫,好像也威风了几十年,可现在却乱象丛生,就差叫别人过来插手他们的内政一下了;楚庄王也牛了几天,可现在楚国还不是进入了熊市时期? 综上所述,霸主只是临时工,要想让自己的集团永远保持强势,只有胸怀天下,把所有诸侯的土地全划为自己的版图,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这才能一统江山,千秋万代。 否则,以当时秦国的实力,要想当个霸主,估计也没有多大的难度。史书上虽然把秦国这个时期归于很疲软的时期,好像要实力没有实力,要人才没有人才。但事实上,秦国真的很疲软吗? 秦国要是疲软了,他们能发大军复楚吗?他们要是没有人才了,敢于去跟孙武、伍子胥这样的牛人叫板吗?而且打得一路顺畅,胜利得没有一点儿卡壳。 这些都充分说明了,秦国在当时还是最强大的,只是他们出于自己的战略目的,出于更大的雄心壮志,他们的目标已经不是争一时长短的霸主了。 秦国,已经开始成熟了,比其他那些老牌的诸侯国更成熟了。 有时候,历史悠久并不代表成熟! 第五章 另一个秦嬴的崛起 复楚并没有错 秦哀公露了一手之后,没几年就挂掉了。这哥们儿在位三十六年,弄得儿子也比他先死。因此,他死之后,由他的孙子当接班人。这个孙子叫秦惠公。 请注意,秦国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惠字有着深厚的阶级感情,硬是有两个老大叫秦惠公。这个秦惠公一百年后,又有个秦惠公。人家为了区分,一般把这个秦惠公叫春秋秦惠公,一百年后的那个叫战国秦惠公。 此时,秦国继续不动声色地干自己的事,而其他诸侯则继续发扬不怕乱的精神,不是这个国家扁那个国家,就是自己跟自己人动手。反正都大家都不想闲着,都怕自己闲着会贬值下去。 秦国当然也没有闲着。他们在这个时期的历史舞台上,好像一点儿不活跃,一点儿都没有引起史学家们的关注。 其实,他们仍然在按他们的既定方针办。 他们的既定方针就是不向东方争霸,让东方那些传统诸侯不断地闹事,而自己则把精力全投入西部的扩张之中。 大家知道,只要秦国一把精力投向西部,他们的综合国力就明显强大起来。秦国本来就是西部诸侯。他们的祖先千辛万苦,弄到诸侯这张聘书时,东部老早就给人家瓜分清楚、连毛都不剩了。所以,当他们的祖先拿着那张聘书时,是一张空头支票。如果是其他人拿着那张空头支票,只会把头撞到南墙,脑浆迸裂而死。但秦国秦羸却兴奋得很,带着自己的家族进行西部开发,硬是抓住历史机会,为秦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秦穆公狠狠地在历史舞台上露了一脸,靠的也是西部资源。 再后来,秦国放弃西部开发,与东方诸侯争强,被连续打败了几次。 秦国的高层被打得也清醒起来,他们深刻地认识到,现在跟东方诸侯闹矛盾,只有被人家猛扁的资格。还是先把西部的小国搞定,让国土面积大起来,让人口众多起来,综合国力才会强大。 如果按照以往惯例,在恢复楚国之后,秦国应该顺着这个强势,继续向东扩张,当个霸主,实在没有什么困难。但秦国却收手了。他们适可而止,继续向西部发展。 我在写到这里的时候,有朋友说,秦国复楚,是个大错特错的历史事件。因为,后来他们统一中国时,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楚国。其他国家都给他们搞定了,可那个楚国却在拦着他们,成为他们统一中国最后一道强硬的拦路石。 这话好像很对。 但也只是好像很对而已。 虽然史书上是说,秦哀公本来一点儿也不想参与楚国的事,后来因为被申包胥的痛哭所感动,这才毅然出兵,把吴国打了个大败,恢复了强大的楚国。大家把这事的前因后果想一想,就知道,这个过程实在是经不住推敲的。 真正的原因应该是,秦哀公在接见申包胥之后,听到楚国被灭的消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把秦国高层集中起来,各抒己见地讨论了一场,然后把申包胥晾在那里哭着,自己苦苦地思索了几天几夜。最后觉得还是出兵的好。 因为,现在中原诸侯基本都是与周朝有渊源的,而且大多都是姬姓,以及与姬有关的。只有楚国才是蛮夷。这个蛮夷的身份,历来不为人家所认同,被那些有着正统面孔的诸侯鄙视。 而秦国的身份跟楚国也是同一个级别的。 所以,一旦楚国和秦国有什么异动,那些中原诸侯立马团结一致,跟他们死磕到底。楚国强大了几百年,但从来没有干得像齐、晋那样轰轰烈烈。而且春秋的那些霸主,想出一下风头,基本就是过来跟楚国玩。 齐国如是。 晋国亦如是。 楚国简直成了中原霸主耍威风、出风头的一种资源。 后来,秦国也是如此。 如果楚国给灭了,那么,秦国的南部,立马就成了中原传统诸侯们的势力。那时,秦国就给人家来了个半包围。谁想出一下风头,谁都可以玩他们一把。 不如留着楚国,让楚国给他们挡一挡。 恢复楚国,就是给秦国留下一张挡箭牌。而且这个挡箭牌质量当应相当强悍——不但抗打击能力超强,而且打击能力也超强。 从这个角度看,秦国复楚,其战略意义十分重大。 赵家的幸运 秦国继续玩西部大开发,在那里闷声发财。在史书上几乎没有什么精彩的记录。 但秦嬴的另一支,在这个时期却干得很引人入胜。 这一支就是晋国的赵氏(关于赵氏与秦国的关系,本书第一卷有说明)。 此时,晋国仍然是六卿体制。 卿族拿着晋国的最大话语权。 赵氏目前的宗主是那个著名的赵鞅,也就是赵简子。 赵鞅就是那个赵武子的孙子。他的老爸叫赵成,死得比较早,基本没有什么英雄事迹可以骄傲一下。 那时是典型的世袭制,老爸死了,只要还有儿子,不管这个儿子年纪多大,全日制学历有多低,都得接过老爸的枪,坐上老爸的位子,行使老爸的权力。如果是在和平时期,接管这些政治遗产,那是很幸福很风光的。 可现在,晋国和平吗? 当时赵鞅多少岁? 我们只知道他老爸死的那一天,离他死去的间有整整五十年。如果他只活六十几岁,那么,他接他老爸的班,也就只有十多岁。你是知道的,当时,能活六十多岁以上的人,实在是稀有人士。 所以,我们可以断定,他上位时,年纪最多相当于一个初中毕业生,放到现在,天天还跟家长闹着要压岁钱上网吧。可他那时已经成为下军佐。 晋国的执政制度不像其他的诸侯国那样,分什么大夫之类,而是非常体现先军政治。六卿所坐的位子分为: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 赵鞅是下军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下军的副司令,在六卿的排名中,排在最后面。 当时六卿的排名是:中军将韩起、中军佐荀吴、上军将魏舒、上军佐士鞅、下军将荀跞、下军佐赵鞅。 中军将是第一把手。 当时的六卿虽然表面上很和谐,其实个个都在磨刀霍霍,要把其他同事搞定,然后把对方的大权拿在自己的手上。所以,在这个领导集体里混,你要是稍一不小心,立马就大祸临头——这些卿族,杀政治对手的业务十分熟练,一旦动起手来,不将你满门抄斩,绝不罢休。 这一点,感受最深的应该就是赵氏家族。如果当时,不是韩厥救了赵武一命,现在赵家早就灭绝了。所幸的是,现在第一把手正是韩家。 韩家是赵氏的传统盟友。 于是,在赵成挂掉后,韩起仍然让赵氏挤进六卿这个领导集体。 有了这个保护伞,赵鞅这才得以成长起来。 六卿的争斗非常残酷和激烈。 当然,这个残酷和激烈并不时时上演。 当这个领导集体里的第一把手是一个强势人物时,大家表面都会笑嘻嘻的,都会经常在饭桌上碰杯,都会在镜头前面握着手,在主席台上亲切交谈。可是一旦风云变化,立刻大刀闪亮,老子要杀的人就是你! 赵鞅就是在这样的政治环境里混的。 韩起是个好领导,他让才脱离小屁孩时期没有几天的赵鞅当了第六把手,并不是只想让他在高层里混,当个吃空响的高级公务员,而是真心地帮助他成长起来。 赵鞅上任没几天,韩起就让他走进公众的视线里。 赵鞅第一次出场的机会是出使周。 此时,周虽然没有多少人记住了,但周王仍然是大家的共主,是名义上的全国第一把手。诸侯很乱,而周王朝也乱。 现在是周景王姬贵在位。这哥们儿在位二十五年了。如果总结起来,这二十五年,实在是不平凡的二十五年。这个不平凡主要在于,周王朝的财政赤字空前,数额几乎年年创历史纪录。 这位大王缺钱缺到什么地步? 连日用器皿都得向诸侯们伸手。 可是当时的晋国硬是经常不给这位共主提供这个方便,因此,他对晋十分不满:你是霸主,可你也是属于我们姬家的啊。 有一次,那个赵鞅的上级荀跞代表晋国去参加他王后的葬礼时,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服务生端酒上来,姬贵就指着那个酒壶说:“呵呵,这个酒壶是鲁国送给俺的。其他各国都给俺送了好多东西。你们晋国从来没有送过这些东西给我啊。” 荀跞一听,心里可能有点儿难受。可他那个跟班籍谈大概平时牛惯了,这时就出来帮老大据理力争,大声说:“以前晋国受封时,中央王朝就没有给过晋国什么东西。现在我们晋国又很忙,没有时间送这些东西过来。” 姬贵一听,立刻转过脸来跟籍谈理论,说中央王朝给晋国的东西多了去,比如密须的名鼓以及大辂车,阙巩的铠甲,襄王所赐的大辂、戎辂之车,斧钺、黑黍酿造的香酒,红色的弓、勇士,等等,你们的文公全部接收过去了。你怎么说没有给过你们?再来说说你的祖先吧。你们家族本来是帮晋国管理典籍的,所以你们才叫籍氏。管理典籍的都健忘到这个地步,你还在这里乱叫,算是有种了。 籍谈一听,这才知道,有时是不能乱多嘴的。 最后,姬贵说了一句: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其祖。 这就是那个著名的成语“数典忘祖”的原版。 姬贵虽然创造了一个成语,显得很有文化。可他再怎么有文化,也挽救不了周朝的命运,连王朝的财政也挽救不了。最后,他也在贫困中死去。 周景王生在一个低迷的年代,注定他死得也很窝囊。他死后,他的儿子们乱成一团。他任命的接班人姬猛即位,不几天就给人家砍了,然后第二个儿子上位,就是周敬王。可是其他王子仍然大闹。 韩起决定派兵为周王朝靖难。仍然派荀跞出马,副手是赵鞅。 荀跞虽然智商很高,但做人比较低调,城府极深,所以很能容纳赵鞅。只是这场靖难之仗不是那么容易搞定。他停停打打,硬是搞了几年,搞得他自己都累了困了,乱子仍然没有消停的势头。 国际社会对这事的看法很大,觉得晋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么一个小乱子,居然打了这么多年,都打成长烂尾工程了,一点儿霸气也没有表现出来。韩起也急了起来,跟第二把手士锜开了个会,说再这样下去,咱们晋国的脸面都要变成狗脸了。在六卿这个集体里,士家与韩家合作得并不紧密。可到了这个时候,士锜还是不敢投韩起的反对票的。于是,韩起决定,召开诸侯大会来解决这个事。士锜同意。 那派谁去呢? 韩起说,赵鞅吧。 士锜一听,心想他能吗?但他不说。呵呵,那就让他出丑吧。他丢脸跟老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于是,韩起派赵鞅当晋国全权代表,出使周王朝,主持这次诸侯大会。 这时是公元前517年,赵鞅上任三年,从年纪上看,还属于愤青阶段。但他的表现却一点儿不愤青,而是冷静得很。他跟随荀跞三年,本来并不复杂的战争,硬是玩了三年,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在整理这团乱麻时,他学会了冷静,更学会了刚毅果断的工作作风。 当时,参加大会的还有很多小国:鲁、宋、卫、郑、曹、邾、滕、薛等国。 会议的地点:黄父。 会议的主题是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力挺敬爱的周敬王,给他粮食,让其回到首都。谁要是不给粮食,谁就是反动派,谁要是不保卫他,咱们就打倒谁。大家想不到赵鞅的主旨发言,居然这么严厉。赵鞅还真像个大政治家。 他问大家:反对的请举手。 宋国的代表乐大心说,我们到这里来,是大王的客人,他应该招待咱们才对,凭什么还要送给他粮食?我不送。 赵鞅的副手立刻严厉地对他批判了一把,把他批判得一点儿脸面都没有。其他人谁也不敢说什么了。 第二年,这个动乱就彻底平定了。 平定了这个动乱,对周王朝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很大的意义,但对于赵鞅而言,意义实在太重大了。荀跞折腾了三年没有搞下来的事,他一年就全部搞定。 这次大会,史称“黄父会盟”。 董安于的预见 韩起的具体出生时间,没有记载,但可以知道的是,这位老爷子的寿命很长。他是韩厥的儿子。其他六卿都换了几代人,他仍然占着位子没有死掉。他的长寿对赵鞅有着巨大的作用。但他再怎么身体健康,再怎么长寿,他也是人,是人都必定死掉。公元前514年,晋国这位久经考验的领导人终于死去。 按照论资排辈的上位规则,魏舒接过韩起的班。 魏舒就没有韩起老人家的运气了,才当家作主几年,就在一场意外中死去。 于是,士鞅登上历史舞台。士鞅不是什么好鸟,又贪又阴险,对曾经跟他有矛盾的魏家给予大力打击。 赵鞅这时也已经变得成熟,知道韩起、魏舒一死,他们这一派的力量已经变弱了。他躲在一旁,进行了一番总结,知道韩家和魏家的老大一完,势力就跟着疲软,主要是手下人才不多,也没有拉拢到足够的民心,全靠一人之力,等这个强势牛人一死,整个这一派就一口气沉底,要恢复元气,至少得等几十年。 于是,作为韩赵魏势力的代表人物,他没有直接面对士氏,进行权力争斗,而是老老实实地退下来,在自己的封地里进行改革,打造一块坚固的根据地。 首先,他大量网罗人才,一下就把董安于、尹铎、傅便、邮无恤、史黯、窦锜等人收到自己的帐下,为他卖命。然后打造自己的国际形象,跟很多国际名人交住。 当然,光做这些形象工程还是没有多大作用的。还得开发一些惠民政策,让老百姓也拥护你。 当时,六卿斗得你死我活,但都还注重民间力量,知道民心是可用的,因此老早就在自己的封地里实行土地改革。当时仗量田地可不像现在这样,一亩等于多少平方米,用的是国际标准的尺子。那时的测量器是脚步,百步为亩。六卿为了拉拢民心,早先时候就突破了这个仗量规则,要一百零几步为一亩。范氏、中行氏、智氏比较自私,派出的测量员却都是矮子,不但步子迈得短,而且数量也没有突破几步。魏氏和韩氏又比他们大方一点。赵鞅却规定,在他那里亩制是:以一百廿步为宽,以二百四十步为长,大大超过了另外五家。 于是,赵地民心大悦——不悦才怪。 更要命的是,其他五家都还让老百姓交农业税,赵鞅干脆来个“公无税焉”。呵呵,当前些年,我们取消农业税时,大家高兴得见面就笑。哪知,三千年前的赵鞅就曾经取消过农业税啊。 这事传到大军事家孙武的耳朵里,大军事家赞不绝口:晋国归焉。 赵鞅玩政治有一套,在战场上也很牛。 赵鞅是晋国赵氏家族的最高领导人。当时,赵氏的根据地不但在晋阳赵鞅的封地那里,而且还有一个宗支在邯郸,称邯郸赵氏。当时邯郸赵氏的第一人叫赵胜,是那个赵旃的后代。此时与赵鞅的亲戚关系已经很远了,再加上又娶了中行氏为妻。中行氏是士鞅那一派的。如此一来,邯郸赵氏反而离中行氏更近。 赵鞅这时虽然韬光养晦,但肯定不愿别人在自己的地盘里来个颜色革命,最后使邯郸赵氏成为自己的敌人。此时,赵胜已死,赵胜的儿子当了邯郸赵氏的一把手。赵鞅决定把邯郸的五百户迁到晋阳,让邯郸赵氏从地域上变成晋阳赵氏。他请赵午过来商量。 赵午说:“我没有意见。但得回去跟大家勾通一下。” 他把这个意见传达了。大家不同意。 赵午说:“不同意得有个理由啊。” 天下别的东西不好找,但理由是最容易找的。就说是现在齐国正对咱们虎视眈眈,咱们正需要人力啊。所以不能把这五百户移民。 赵午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连夜跑回去向赵鞅说明。 赵鞅是什么人?不用开动脑筋就知道这是在忽悠他,当场大怒起来,再次把他刚果的一面展现出来,手一挥,刀斧手冲出,把赵午来个斩立决。 这一刀下去,后果很严重。 邯郸赵氏听说赵午的脑袋给砍了,群情大哗,立马搞成个声势浩大的群体事件。 此时,士鞅已死,轮到荀跞当老大,赵鞅晋升二把手。 荀跞虽然跟赵氏不合,但荀跞历来低调,这就让赵鞅得以松了一口气。他再次展现出那个果断的性格,决定武装搞定邯郸群体事件。 公元前497年的夏天,赵鞅命上军司马籍秦带兵攻打邯郸。他原本以为,邯郸赵氏没有什么势力,籍秦一去,就可以把那一干不明真相的群众搞定,然后抓到那几个闹事的挑头人,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他光乐观地看着这个前景,却彻底忘记了籍秦的背景。这哥们儿也是晋国宗室之后,跟荀氏向来走得很近。后来,荀氏化分为智氏和中行氏,他又坚定地站在中行氏的立场上。中行氏与范氏即士氏历来保持着高度一致的传统友谊。而他长期以来又赵鞅的部下。于是,这个籍秦就成了中行氏安插于赵鞅身边的卧底,天天免费给中行氏提供赵鞅的情报。 赵鞅却一点儿不知道,仍然把他当自己忠诚的部下,派他带兵去帮自己打仗。 籍秦接到命令之后,在第一时间里并没有跑到部队那里传达,而是连夜告诉了中行氏。此时,中行氏的老大是荀寅,而范氏的老大是士鞅的儿子士吉射。这两个哥们儿接到情报后,立即开了个短会,会议在很短时间内就达成一致,等赵鞅跟邯郸赵氏死磕的时候,派兵从背后猛踢赵鞅一脚,不把赵鞅搞死才怪。 对于,这个阴谋,赵鞅一点儿没有察觉。 但那个董安于却有预感。 他对赵鞅说:“我看中行氏和范氏不怀好意啊。请老大先下手为强。” 赵鞅说,万万不能啊。晋国的法律规定,谁动第一刀,谁负全责。咱不能做违法的事啊。咱们还是后发制人吧。 董安于不同意,但反对无效。 董安于确实是个猛人,看到老大只想当遵纪守法的良民,却不管后果的严重。于是,他决定自己调动赵氏的部队,做好迎敌的一切准备工作。 老董的这一步,最后挽救了赵氏。 过了一个月,中行氏与范氏果然带着部队向赵鞅发动攻击。 那个籍秦正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立马转过枪口向赵鞅猛攻。这哥们儿在进攻邯郸时,爱打不打,天天磨洋工,这时打赵鞅时却卖力得要命。 赵鞅想不到连籍同志也反他,一时几面受敌,哪能招架得住?最后只得跑路,一口气狂奔到老根据地晋阳。 几个对头都带着部队追上来,把晋阳包围得水泄不通。 如果中行氏和范氏铁板一块,团结一致,努力攻打,赵鞅就这次就死定了。 士吉射他们只是眼睁睁地在那里一脸笑容地等着最后的胜利。哪知,那个荀跞不干了。大家知道,荀跞现在是上军将,晋国的执政大臣,是说话最算话的人物。他虽然跟中行氏同为一脉,可早已有了裂痕——政治的盟友千变万化,哪怕是亲兄弟,在该成为敌人时立马就可以反目成仇。他虽然不算赵鞅一派,但他更不愿意士吉射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因为这个士吉射不但聪明过人,而且人品巨坏,绝对不是一个好同事。 于是,他跑到晋定公面前,翻开晋国的法律条文,大声念:“君命大臣,始祸者死。”然后合上法律本子,说,现在地球人都知道,这场乱子是士吉射他们开的第一枪。所以,请把中行氏和士吉射他们法办。 晋定公当然不反对,他要是能反对,他就不是晋定公了。 于是,形成决议:打倒士吉射。由荀跞、韩不信、魏侈带着部队向二家展开军事行动。然而,那两家还真的厉害。中央军连番猛攻,硬是拿他们不下。 如果士吉射和荀寅硬是死守到底,局面还真不好收拾。可这两个家伙一点儿政治眼光也没有。他们被猛攻了几天之后,觉得自己太窝囊了,既然你们把老子当成叛乱分子,老子真的就叛乱一把。于是,直接派兵出来,打算把晋定公也拿下来。 晋定公虽然是一块招牌,六卿向来不把他当一回事。可招牌有时还是有用的,还是可以拿来忽悠人的,尤其是忽悠本国的小屁民们。 荀跞是个聪明的家伙,看到士吉射和荀寅带着部队冲向晋定公的宫室,知道这两个家族犯了严重的政治错误,便大搞舆论战术,说士吉射要危害大晋帝国的伟大领袖,要颠覆我们伟大的祖国,大家团结起来,打倒这两个反动派。 广大晋国人民群众果然高举爱国主义的伟大旗帜,积极行动起来,向士吉射和荀寅发攻人民战争。 两个哥们儿这才知道,攻打晋定公很容易,但后果真的很严重。于是,立马跑路,在韩、荀、魏三家的追击之下,逃到朝歌避难。 最后,三家老大一齐向晋定公为赵鞅求情,说赵鞅在这场动乱中很无辜。既然三家老大说赵鞅很无辜,那赵鞅就很无辜。于是赵鞅又官复原职,一脸笑容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并来到晋国的宫室里,跟定公同志亲切交谈。 把士吉射和荀寅赶跑,六卿只剩下四卿。 荀跞同志认为,咱们晋国的传统是六卿,现在只有四卿,还是增补两家吧。让士皋夷顶替士吉射的位子,当范氏的老大;梁婴父取代荀寅当中行氏的带头大哥。那个士皋夷是士鞅的庶出儿子,向来跟士吉射有矛盾;而梁父婴则是中行氏的家臣,但更是荀跞的铁杆。两人在平定两家的动乱中,旗帜鲜明地站在四家的立场上,对打跨范氏和中行氏立下了大功。荀跞以为,这个方案别人可以反对,但赵鞅一定不反对。 哪知,最后就是赵鞅坚决反对。 赵鞅这时还算是为晋国着想。他觉得,六卿权斗了几十年,使得晋国越来越疲软。六卿当中,不管谁当执政者,最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哪管晋国的死活。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士鞅一手遮天,什么利益都抢,什么权力都抓,把晋国最后的资源都玩得一点儿不剩了。因此,他认为,如果还是六卿执政制,晋国倒下将是不久的事。所以,他坚决不同意。 他不光自己不同意,还让魏侈和韩不信跟着不同意。他们三家算一派。现在范氏和中行氏完蛋,他们对立面的势力就少了一大半,这对韩赵魏三家的发展实在太有利了。如果增进那两家,你们看看,士皋夷是范氏的,那个梁父婴是中行氏,加入六卿之后,只会增加智氏的力量,对他们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现在四卿,他们占了三卿,只剩下荀跞一个老头子,虽然是首席执政,但也玩不了很多了。于是,韩家和魏家也反对。 荀跞是智氏一族的中兴之主,靠的不是别的本事,而是切彻头彻尾的低调做人,只要不是明显地跟他争抢,他都可以让你一把。现在看到三家反对的态度这么强硬,就不再说什么。 当然,他还是要说的。他跟那两个哥们儿说:“我推荐了,但赵鞅不同意。他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然后很弱势地长叹一声,闪人。完成任务。 荀跞完成任务了,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了。 赵鞅头痛的事却来了。 梁父婴绝对不是什么好鸟。他出卖中行氏,就是想把自己的老大打倒,然后冒出头来顶替那个位子,直接进入晋国的权力圈子。哪知,只是在这个圈子边缘游走一圈,就被赵鞅挤了出来。 梁父婴大怒。他要报仇。 当然,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力量,对赵鞅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的。但可以削弱一下赵鞅的实力。 这哥们儿眼光很毒,知道赵鞅能有今天这个势力,主要是手下有几个猛人在帮他。其中最厉害的人就是那个董安于,如果把董安于搞掉,赵鞅会感到很痛苦。 于是,他去找荀跞,对老荀说,赵鞅能做到今天,靠的全是董安于。如果没有董安于经营晋阳,赵鞅的命再大,也给士吉射他们搞定了。现在只要把董安于搞定,赵鞅以后就不能折腾了。 荀跞的内心世界最怕的就是赵鞅。现在听说把董安于搞定,就可以遏制赵氏的发展,当然很感兴趣,盯着梁父婴:“你有什么办法搞定董安于?听说这哥们儿真的很了得。” 梁父婴说:“这次争斗,虽然范氏和中行氏做得不对,但最先制造事端的却是董安于。咱们就用这个理由杀死他。” 荀跞一听,说“好”。 荀跞确实是个有水平的政客,他说好之后,并没有立刻派出警察把董安于捕获归案,而是直接对赵鞅说,这次动乱,其实最先下手的不是范氏和中行氏,而是董安于啊。晋国的法律你是懂的。 赵鞅一直怕这个把柄被人家抓住,现在人家果然抓在手上了。他一脸痛苦地坐在那里。 董安于却一点没有慌,说:“老大你不要痛苦。人生下来注定就要死去的。如果我死了,能够让晋国安宁,那我就死吧。” 这哥们儿说过之后,立刻回到家中,找了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赵鞅就把他的尸体暴之于市,然后派人对荀跞大声说:“你老人家要求我处决董安于,我现在执行这个命令了。你过来验收吧。” 荀跞看到董安于已死,觉得赵鞅一点儿不可怕了,自己的目的胜利达到。 荀跞很高兴。 赵鞅乘荀跞很高兴的时候,跟荀跞商量以后分工的事。 商量的结果是:荀跞主内,赵鞅主外。 也就是说,荀跞主管内政,赵鞅则主管对外的军事和外交。 赵鞅这个大权在手,立刻就下令,继续围剿范氏和中行氏在朝歌的势力。不把他们完全彻底地搞掉,晋国是没有宁日的。 越鞅对这两个家族恨之入骨,因此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赵志父。表示自己立下雄心壮志,掀开人生新的一页。 他带着大军向朝歌进发,一下就把朝歌围得水泄不通。 阵前誓师 此时的国际形势极其复杂。 晋国虽然还在扛着霸主的大旗,可你也知道,一个乱成这个样子的霸主,还能有多少霸气? 不光我们看得出,齐景公也老早就看出了。 作为齐桓公的后代,齐景公一直想恢复齐国的霸业。可晋国实在牛人太多,所以不敢有所作为。这时,看到晋国乱成这个样子,正是搞定他们的时候。只要把晋国这个纸老虎打倒,齐国就是中原霸主了,他就是齐国的中兴之主。 齐景公很兴奋,立即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随时插手晋国事务。 没几天,中行氏和范氏的求救信就送到他的手中。 他立马派人请鲁定公、卫灵公到脾地和上梁之间举行多国峰会,商量去救援那两家。他们还请宋国一起参与。 此前,赵鞅曾得罪过卫灵和宋国,因此这两个诸侯都恨赵鞅恨得咬牙切齿,成为反晋联盟的中坚力量。 士吉射把这些国际力量拉进来后,还派析成鲋到狄那里,请这个晋国传统的敌人出马,袭击赵鞅的大后方,也就是晋国的首都绛中。狄国长期以来被晋国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得此机会哪能不抓?他们以为晋国的主力已经出征,绛中没有什么力量了。于是倾巢而出,杀向绛中。 哪知,荀跞也是不好惹的,带着部队迎头痛击,直接就把他们打垮。 赵鞅向朝歌发动攻击。 赵鞅此次出兵,不但要消灭朝歌二卿的势力,而且还要乘机来个铲草除根。因此,他对朝歌只围不攻,意在把二卿的潜在力量全都引出来。 士吉射和荀寅看到赵鞅的进攻一次比一次猛,急得派籍秦和高强跑到他们原来的封地里,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出来救他们。 这两个哥们儿做群众鼓动工作很有水平,没几天就把原来中行氏和范氏的力量集中起来,向晋国的潞地进攻。还派人去请郑国出来接应。他们以为,这么多路部队一齐开展军事行动,赵鞅不焦头烂额才怪。 哪知,这都在赵鞅的算计之内。这哥们儿打仗很有一套。当籍秦、高强他们在潞地大砍大杀时,赵鞅的主力突然现身,把他们当场猛扁一顿,直接就把两个带头大哥抓获归案。打败籍秦和高强后,赵鞅没有休息,而是带着大军直赴郑军,在百灵把郑国军队打了个大败。 郑国的后台就是那个齐景公。 齐景公虽然热衷于反晋,积极高举反晋大旗,并抓住了这个机会,但他还是失误了。这哥们儿对双方态势的考量并不全面。只片面地认为,赵鞅一支军队被这么多支部队内外夹攻,肯定消受不了,因此并没有全面出击。然而,赵鞅的部队不多,但赵鞅的能力超强,部队战斗力也十分强悍,连打几仗,都取得胜利。 当接到败报时,齐景公有点发蒙了。 他发蒙之后,马上意识到,赵鞅真不一般。于是,他下令出动大军,去赵鞅进行最后一战。 配合齐景公行动的还有卫国和郑国。 此前,卫国也闹了个不大不小的内乱,卫太子和他的老爸发生了矛盾冲突,直接投奔到赵鞅的帐下,成为赵鞅的得力助手,使卫国的力量大损。 但反晋联盟的兵力仍然大大超过赵鞅的部队。 赵鞅腹背受敌。 所有的预言家都在预言:赵鞅必败无疑。 赵鞅不失败,就没有道理了。 连赵鞅的部下也都个个脸色发白。 但赵鞅脸色不发白。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脸色一发白,他就真的大败了。 他一脸坚定地带着他的部队,迎接敌人的到来。 敌人很强大。 但他的内心更强大。 双方在那个叫戚的地方相遇。 于是一场对后世很有影响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赵鞅看到敌人很多。而自己的兵力太过薄弱。但事到如今,再薄弱也得打下去。 从鲁国投奔过来的阳虎,这时向赵鞅贡献了一个计策。 这个计策其实很简单,就是来个虚张声势,把大将的旗帜都插到士兵的车上,让人家以为己方的大将很多。大将很多,士兵也就很多。 赵鞅照办。 郑国的子姚和子般两个哥们儿前来观看,不是说赵鞅部队的人口数量不多吗?怎么有这么多将军?看来情报有误了。咱们上当了。 于是,他们真的上当了。 郑国的两个带头大哥心很虚,赵鞅他们的心也不踏实。他们骗了敌人,但还得骗自己的人。否则,自己的士兵们心存畏惧心态,这仗同样彻底失败。 于是,赵鞅就搞了个迷信活动——士兵们不信别的,但鬼神他们是信的。他在军中公开搞了个占卜活动。当时占卜是用龟甲来当工具的。一般是把龟甲烧后,看看龟甲的裂纹,从裂纹中判断吉凶。哪知,这个龟甲的质量不过关,燃点过低,才放到火上一烤,就烧焦了。 赵鞅一看,也呆了,觉得不好交代了。 那个乐丁说,打仗靠的是谋划。只要谋划得当,什么都会顺利。 赵鞅说好。 于是,赵鞅在阵前作了个动员,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发表了一场铿锵有力的演说,最后,他大声说:只要大家奋勇杀敌,胜利之后,大大有赏。而且奖金额度很高:上大夫可得到县,下大夫可得到郡,士可得到十万亩士田,庶人工商可做官,奴隶可获得自由。志父如果没有罪过,就请国君加以考虑。如果战败有罪,就用绞刑把我诛戮,死后用三寸厚的桐木棺,不要再有衬版和外椁,用没有装饰的马装运棺材,不要葬入本族的墓地中。这是按照下卿的地位所作的处罚。 他的原话是:“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庶人工商遂,人臣隶圉免。志父无罪,君实图之。若其有罪,绞缢以戮,桐棺三寸,不设属辟,素车朴马,无入于兆,下卿之罚也——不但生前被处罚,死后还要被降职处理。” 你千万不要需爱看这段话。这段话在中国战争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称阵前誓师,对鼓舞士气有着巨大作用。后来商鞅特别赞赏,并以之为蓝本制定了有名的军功爵制度。 士兵们一听,都欢呼起来,一时士气大振。 那天是公元前493年的八月七日,天高云淡,旌旗猎猎,杀气弥漫。 赵鞅登上战车。邮无恤当他的司机,卫国太子作他的车左。 他们上了铁丘,纵目远望,但见敌军浩浩荡荡,人口数量实在太多。卫太子一看,叫了声,我的妈呀,双腿发软,跳下战车。 邮无恤又把他拉上来,冷着脸说:“你他妈的像个女人。” 赵鞅再一次巡视他的作战部队,作最后的战斗动员。 卫太子知道自己当不了逃兵,只得在车上闭着眼睛,求祖宗保佑,不要让他的骨头断、脸皮受伤——这哥们儿真的很要脸。 这一系列准备之后,双方大战。 战斗真的很激烈。激烈到什么地步? 赵鞅镇定被人家的兵器打中左肩,倒在车上。郑国的士兵把他的旗都抢走了。 卫太子这时已静定下来,不再怕死了。他看到赵鞅倒下,急忙用戈把他扶起来。 赵鞅忍痛站起来,咬着牙又向前冲,肩头血流如注,但全然不顾。 士兵们看到主帅都这么拼命,再不拼命,真的没有理由了。 卫太子这时也红着两眼,冲在最前面。 郑军看到对方士兵个个像疯子一样冲杀上来,都怕得要命。 畏敌心理一出现,即便人数再多,也只有屁用了。 于是,郑兵大败,个个夺路回头狂奔。 晋兵挥刀追击,一路屠杀,俘虏了对方一名高级领导人赵罗,还有一千车的粮食。 赵鞅并没有停止追击,仍然带着大军继续狂追郑兵。 郑国的几个带头大哥也慌了,急忙叫大家用箭射击追兵。赵鞅的前锋纷纷中箭倒下。但赵鞅仍然没有下令停止,把郑军又打了个大败。 这一年,对赵鞅而言,确实大吉大利,不但消灭了二卿的势力,取得了对郑作战的胜利,再次起死回生,而且以齐国为首的反晋联盟被他一举粉碎,国际形象大大提高。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压在他头上的另一块石头这时也自动搬走。 这块石头就是荀跞同志。 在赵鞅捷报频传的时候,荀跞同志寿终正寝,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步。 于是,赵鞅荣登晋国正卿,成为头号执政大臣,完成了赵氏的伟大复兴。 黄池之会 赵鞅执政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493年,又搞了一次足以引人眼球的事件——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向周王朝进军。 理由实在不怎么靠谱:一个小诸侯国刘国跟晋国的范氏长期保持着婚姻传统,现在范氏给他搞定,但刘子还在那里过着幸福的生活,他看不顺眼,得扁刘子一把。而刘子的保护伞就是周王朝。所以,直接就向周王朝进军。 周王室一看,连严正抗议都不敢,就把那个苌弘杀了,说刘国对不起晋国的事,都是这个家伙教唆的,现在把他杀了,你老人家可以退兵了吧? 赵鞅威胁了一把天下共主,觉得真的很爽。共主虽然只是一块招牌,但也不能太过份。于是,表扬了一下周王室,然后退兵。 赵鞅深刻地知道,用心打造国际形象,让外表看起来很牛还不够,真正让自己牛哄哄的,还是巩固自己在国内的地位。没有了大晋国综合实力的支撑,你的地位就等于零。 赵鞅现在虽然是晋国的权贵,是说话算话的人物,但并不说明他的面前已经没有反对派。这个反对势力仍然是中行氏和范氏。 历史告诉大家,只要某个势力没有肃清,那么,这个势力总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他们赵家就是这样过来的。 赵鞅再次向朝歌进军。 荀寅知道,朝歌已经守不住了,就拼命突围出去,一路狂奔到邯郸躲了起来。士吉射仍然死守朝歌。赵鞅不断地围攻。 士吉射只得又向齐国求救:老大再不出手,我就完了。 齐景公觉得脸面挂不住了,只得又派陈乞、弦施、卫国的宁跪救援士吉射。 赵鞅看到敌军势力很大,要是硬碰,肯定要玩很长时间,于是就来个避实击虚,突然撤出朝歌,直接向邯郸杀去。 邯郸的赵氏想不到赵鞅会来这一手,来不及招架,只得举起白旗:我们投降了可以吧? 荀寅看到邯郸老大举着白旗出城,急忙夺路而逃,狂奔到鲜虞才才停止脚步。邯郸赵氏的挑头人赵稷则跑到监地。 这时,齐国的那个国夏也出兵晋国,乘机拿下邢地、任地、栾地、锜地、逆锜、阴人、盂地、壶口,会合鲜虞,把荀寅送到柏人邑。 赵鞅对齐国恨得要命,但他恨完之后,又冷静下来。他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部队已经累了,如果立即跟齐国决战,结果会很不乐观。为了让部队好好休整。于是,他忍了,站在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国夏在晋国的土地上嚣张地杀来杀去。 冬天终于过去。 公元前490年,国夏带着部队牛哄哄地去向宋国大打出手。赵鞅乘此机会,突然出兵,把卫国猛扁一顿。而这时,那个齐景公死了。 齐景公是姜齐最后一位还算是有作为的老大。他一死,姜太公的事业到此基本结束。赵鞅外在的强敌就此消失。 赵鞅放心地向柏人冲过去,高声大叫要拿下荀寅的人头。 荀寅和士吉射知道他们大势真的已去,逃到齐国寻求政治避难。 至此,经过八年的折腾,晋国内乱终于平息,中行氏和范氏二卿的势力被彻底剿灭,韩赵魏三家在晋国的势力如日中天,谁也动不了。 内乱平息,赵鞅又把目光投向外交。 由于雄心勃勃的齐景公死去,原来以齐国为首的反晋联盟立马出现松动。那个宋国又受了国夏的攻打,立即抓住时机,重新站队,转变立场,全面倒向晋国。 齐国的麻烦更多。 你还记得吴国吧?此时,他们灭楚之后,一直牛气哄哄,现在仍然保持嚣张的良好状态。觉得齐国已经到让他们随便欺负的时候了,于是派部队向齐国发动侵略战争。 恨齐国恨得要命的赵鞅一看,立刻觉得向齐国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于是,也很缺德地下令部队也向齐国的领土开过去,与吴国一起夹击齐国,让齐国也尝一尝被人趁火打劫的味道。齐国的国内又出现了乱子,几个大臣你打我,我打你,搞得不亦乐乎。赵鞅在齐国境内疯狂了一顿,觉得爽歪歪了,这才宣布胜利班师。 赵鞅原本以为,教训了一把齐国,晋国的霸主之位就绝对稳固了。哪知,这是一个牛人丛生的年代,这个牛人死了,千万个牛人又站了起来。 赵鞅刚刚松完一口气,突然发现,他又必须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就是吴国。 在赵鞅痛扁齐国,信心满满时,吴国的势力也很猛地北上。 吴国从楚国撤兵之后,又跟越国打了一场。吴国的老王阖闾死去。那个著名的夫差继位。由于继承了阖闾留下的全部遗产——军队有孙武与伍子胥这样的猛人,所以夫差一上来,就觉得自己霸气十足,出兵把越狠狠地打了一顿,报了大仇。 夫差觉得光打服一个越国也算不了什么,只能算是跟邻居闹矛盾时胜了一把。他比他的前任更加有信心,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那个霸主抢过来当当,让中原诸侯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一下。 现在霸主的公章还掌握在晋国的手里,必须从晋国那里要过来。 当然,依靠武力,把大军派过去,一点儿理由也不用问,直接就扁,扁完了再叫他们交出霸主公章,那是很威风凛凛的、很能体现霸主风度的。可是从东南沿海派兵跑到三晋大地那里大打一场,显然是不现实的。 在这个事上,夫差很聪明,也很用心。他把齐国和鲁国都痛扁了一顿,跟他们签订了协议,然后再向晋国发出邀请,说是召集诸侯到黄池那里开个会。 按以往的惯例,谁召集诸侯开会,谁就会是新科霸主。 赵鞅接到这个召集帖时,内心世界十分复杂。晋国现在仍然是名义上的霸主,只是近年来,他们六卿闹得天昏地暗,内部问题丛生,哪还管江湖中的事?他通过这些年的努力,这才让国内的事平息下来,然后伸头到国际上喊了几声,让人家听到晋国的声音,国际形象正在不断地提高。哪知,那个吴国起得太快,风头一下就抢在他的前面,而且行动极快,一下就把齐、鲁这样的大国控制住了。 他没有办法,只得在回执单上签了“同意参加”这几个字。 公元前482年,赵鞅带着晋定公来到黄池。 夫差对这个霸主是志在必得,不但自己亲自出马,而且还带着部队,高调来到黄池。 黄池之会很著名,可参加大会的诸侯却没有几个。除了晋、吴两个当事国之外,就里那个鲁国的领导人了,另外就是作为周王朝的代表单平公,算是来见证历史的。 会议才一开始,夫差就大声要求晋国把霸主之位让出来,理由是:于周室,我为长。这哥们儿虽然强蛮了这么多年,可在这个事上很会讲道理,硬是往上追溯了几百年,说他们的老祖宗是周室里的长者。 赵鞅也是很有文化的,听到对方玩历史,便说于姬姓,我为伯。呵呵,姬姓当中,我们才是老大呢。 于是,正反双方辩手大打嘴巴仗,打了整整一天,口水都溅完了,嘴巴还硬得像花岗岩。 赵鞅儿有点不耐烦了,把司马寅叫来,说:“这个世界上不是谁嘴硬谁就说话算话的,最有发言权的还是冰冷的枪杆子。你去组织部队,咱们跟他们决一死战,不信就打不过他们。” 司马寅这时却比赵鞅冷静多了,悄悄地对赵鞅说:“老大不用这么急啊。让我去吴国的驻地看看。” 他回来之后,对赵鞅说:“吴国老大的脸色难看得很,肯定是后方出了什么大事——不是给人家打败了,就是太子提前挂掉了。” 你佩服司马寅吧? 这哥们儿猜得一点儿不错。 原来,那个越王勾践乘着夫差同志带着部队来跟晋国争霸主的时候,突然起兵,猛打吴国,不但把吴国的首都占领了,还把他的法定继承人也砍了。 夫差正信心满满地做着霸主的思想准备时,突然接到这个情报,一下就泪流满面了。但他擦干泪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送信的人全部砍掉,然后又没事一样地用那张脸面对外人。 可是他瞒过了别人,却瞒不过司马寅。 于是,赵鞅就不动声色,看谁有耐心。 最后,夫差终于没有耐心了,跟晋国签了个协议,不再争这个霸主了,让你当老大,可以吧?然后急忙回国。等他回到吴国的时候,什么都晚了。这哥们儿为了抢这个霸主当,不听伍子胥的话,放过早就已经疲软的越王,最后给那个勾践来个反攻倒算,不但抢不到霸主,连性命都丢了。 赵鞅最终保住了霸主之位。不过,这时这个霸主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有霸气了。诸侯也不再拿这个霸主当回事儿了。 老爸搞儿子的政变 赵鞅做人还是很够意思的,那个蒯聩对他有恩,他很想帮这个哥们儿一把。这哥们儿原来是卫国的太子,法定继承人。可因为跟老爸闹了矛盾,然后跑了出来,投奔卫国的死对头晋国。从此跟赵鞅干革命,在铁之战中救了赵鞅一命,对打赢那场大战立下了丰功伟绩。 赵鞅觉得他老是当自己的手下,也太亏待他了,还是让他回卫国当一当老大。而且,现在卫国的当权者是亲齐派,硬是天天跟着齐国与自己作对,给自己制造了不少麻烦。这种人是不能让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让蒯同志回去当卫国的老大,他肯定会至死不逾地当晋国的跟班。 本来赵鞅在前十二年前卫灵公死的时候就派兵护送蒯聩回去,要他继承大位。哪知,卫出公当上第一把手之后,觉得很好,就派部队出来,声言要把老爸往死里打。蒯聩没有办法,只得退到宿地躲一躲。那时赵鞅正忙自己的事,无法抽身来帮蒯同志出头。 这时,他终于有了时间。 赵鞅本来很想好好地打他一顿,然而,根本不用他动手,就已经有人代劳了。 这个代劳的人叫浑良夫。浑良夫是孔文子的仆人。孔文子生前是卫国的权臣。 孔文子的夫人孔姬很漂亮,又是蒯聩的姐姐。浑良夫长得很帅,又威猛。孔文子死后,两个人就睡在一起了。 浑良夫睡了孔文子的未亡人,觉得很舒服,又觉得很后怕——毕竟这个舒服是偷偷摸摸的舒服。因为孔文子的儿子孔悝已经接过他老爸的班,又当上了卫国的权臣,要是给他发现,他的人生之路就到此结束了。 这哥们儿虽然是个仆人,属于绝对的草根人士,但在高干家庭混得时间长了,长期受到熏陶,对权谋这个业务也很精通。他知道,要想把这个舒服长期保持下去,只有把孔悝打倒。 打倒孔悝,得把他的后台卫出公也干掉,这才治标又治本。 他比谁都清楚,凭他现在的能力要去干掉卫出公,最后只会被人家干掉。于是,他想到了蒯聩同志,立马在床上跟孔姬商量。那个孔姬一听,就觉得这个办法好。说:“你赶快去吧。这事可是宜早不宜迟的。” 浑良夫连夜跑出首都,跋山涉水找到正郁闷的蒯聩,把他的想法向蒯同志反映了。蒯聩一听:“好啊。咱这叫里应外合。现在孔悝没有发现你们的奸情吧?” “呵呵,报告老大。我们的奸情隐蔽得很。” “好啊,你想办法把孔悝弄到手,然后威胁他,让他出来把我的儿子赶下台。这才是最好办法。否则,光你一个人是干不了。要是成功了,我那个漂亮姐姐就是你的亲爱的夫人了。以后,你是我的姐夫、孔悝的老爸了。你走到哪都可以威风凛凛、牛气哄哄了。” 两个人偷偷潜回到首都,躲在孔家的菜园里,直到天黑之后,两人才化装进入孔家。孔家的门童问:“你们是哪个啊?” 他们说我们是找亲戚的。 于是,两个人顺利找到孔姬。 孔姬胆子的确很大,招待两人吃饭之后,就拿起武器带他们去找孔悝。 孔悝看到平时善良慈祥的老妈突然变成狼妈,睁着眼睛死逼着他,不由吓呆了。但让其吓呆不是人家的目的。一干暴徒把吓呆了孔悝逼到墙角,问他答不答应跟他们合作?当然,你可以不答应,我们也可以当场当杀人犯。 孔悝当然答应。 于是,几个人劫持着孔悝去找卫出公。 孔家的家臣栾宁听说出了大事,急忙去找孔子那个著名的学生子路,气喘吁吁地告诉子路,有人要搞政变了。卫国的老大要被抓了。然后带着了卫出公狂逃出卫国,到鲁国避难。 最后,倒霉的是子路。这哥们儿来到卫国,当了孔家的幕僚,本来很想有一番作为,哪知这个理想还有肚子里酝酿,事变就来了。他的名字虽然叫子路,但他接到紧急通知后,并没有跑路,仍然大步进城而来。最后给蒯聩搞定,光荣牺牲。 蒯聩同志顺利当上老大,就是卫庄公。 蒯聩很高兴,赵鞅更高兴。 可事实证明,赵鞅高兴得太早了。 蒯聩还当赵鞅的手下时,人品很不错,很有士大夫精神,可他一当老板,立马全面变质。这哥们儿很恨他的老爸和儿子。现在老爸死了,儿子跑了,就决定拿儿子手下的那些人出气,咬牙切齿地想把他们全部把头砍去。大家一看,这个老大不是好老大,于是,谁也不愿团结在以蒯聩为首的卫国中央周围。连孔悝也被他赶跑了。 当然,如果他只杀几个卫国的大臣,也跟赵鞅没有关系。可这哥们儿又继承了他老爸的光荣传统,要跟齐国重新建立友好关系。 赵鞅对此实在无法容忍——他让蒯聩回国当老大,最大的目的就是利用他带领卫国广大军民来遏制齐国。哪知他现在亲齐的程度比其前任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要快啊。于是,就要求蒯聩派出他的太子到晋国来当人质。蒯聩当然不干。赵鞅大怒,决定诉诸武力。 蒯聩看到晋国大军前来,就向齐国求救。 齐国派国观和陈锜带着部队前来。双方打了一仗。赵鞅一点便宜没有占到。 赵鞅虽然很愤怒,但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知道这一仗已经不宜打下去了,找了个理由:我本来只想教训一把卫国,并没有跟齐国作战的打算。现在齐国来了,还是辙吧。 如果,你以为他真的放过蒯聩,那就太天真了。他要是连个蒯聩都处理不了,他还有脸为晋国扛这个霸主的大旗吗? 他高调宣布撤军之后,就在邯郸那里驻扎。等齐国的部队也辙回去之后,又浩浩荡荡地杀向卫国。 蒯聩当然不是对手。晋国大军直逼城门。那个石圃一看,时机来了,就宣布卫庄公下课,让师般当卫侯。蒯聩只得跑路,到齐国去继续当避难人士。师般当然又得挂靠赵鞅。哪知,赵鞅一走,那个蒯聩又像胡汉三一样,打回老家,把师般赶走。 当你看到卫国这个样子,都会觉得很累。赵鞅就更累了。他不光累了,而且也老了。折腾到现在,赵氏在晋国大地上实现了伟大的复兴,他也到了风烛残年。 最后,晋国近代最猛的牛人之一赵鞅与世长辞。 他的儿子赵无恤成为他的接班人。 八卦之家 赵鞅不但干了很多事,也有很多八卦。 下面就说说他的一个八卦。 据说,有一天他生了病,五天五夜没有醒来。他家急忙去请他的老朋友扁鹊来抢救。扁鹊看了病之后,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对正急得要死的董安于说,这个病不可怕。这个病以前秦穆公就得过。秦穆公七天才醒呢。秦穆公醒后,对他的得力助手公孙知说,他这几天到了天庭那里。玉皇大帝告诉他,晋国要乱了,而且要乱五世。但他们的后代可以成为霸主。公孙知把这事记在他的记事本上。后来果然都应验。这事地球人都知道。现在你们的老大也是这个病。等他醒来后,肯定有话要讲。你就准备记录吧。 没多久,赵鞅果然醒来,醒来后对大家说,我这几天到天庭那里作客了。又是唱KTV,又是跳骑马舞。后来,有一只熊来抓我,玉皇大帝对我说可以射它。我就把那只熊射死了。又一只罴上来,我又射死它。玉皇大帝很高兴,就给我两个竹箱,而且都配有小箱。当时,我看到一个小屁孩站在玉皇大帝的身边。玉皇大帝又给我一只翟犬,然后对我说,等你的儿子大了,再把这只狗狗给他。然后还告诉我,晋国还有七代就完了。 董安于详细地记了下来,然后说,扁鹊说得真对啊。把扁鹊先前的话告诉了赵鞅。赵鞅马上给扁鹊划拨了四亩田。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这个八卦也太小儿科了。 八卦接着下来,就更加不靠谱了。 有一天,赵鞅外出,有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他手下以为又碰上了告状的刁民,便上前把他赶走。但这哥们儿硬是不走,他们怎么赶也赶到不动。这才知道,碰上高手了。 警卫碰上高手,立马泄气。他们希望赵鞅说一句:杀死他。 可赵鞅不说话。 一帮人只得紧握大刀站在那里,做出要杀人的样子。 那个人说:“我不是上访人士。我有要事要跟你们老大说说。” 赵鞅立刻跟他见面。赵鞅一看,就惊讶了,说:“呵呵,怎么这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那人说:“你把这些警卫人员都退下,我的话只能让你一个人听到。” 赵鞅一挥手,那些带刀侍卫只得全部退下。 那人说:“你在天上作客的时候,我就在玉皇大帝的旁边。” 赵鞅说:“那时我在做什么?” 你正在射杀那只猛兽啊。 “杀了那两只畜牲会有什么后果?” 那人说:“晋国又要乱了。那两个猛兽就是晋国的两个卿族。玉皇大帝让你灭掉他们。不信,你查一查他们的家谱,熊和罴就是他们的祖先。” “好。那几个竹箱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说:“代表两个国家。那两个国家在翟地。以后都被你的儿子拿下。” “还有个小孩子和那只狗又是什么意思?” “小屁孩就是你的儿子。翟犬是代国的祖先。你老人家的儿子将来必定占领代国。你老人家的某个子孙将是个著名的改革家,他将穿上胡服。” 赵鞅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骑马舞来,问那人叫什么名字?想不想做官?说:“现在我别的东西没有,但手中的官帽却有不少,你想当什么官都行。” 那人笑了笑,说:“我的任务不是前来做这官的,而是来给你传达玉皇大帝的指示精神的。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也闪人了。” 他是真的闪人,因为赵鞅只觉得一晃眼,就不见了人影。 也许你觉得这个八卦一点儿不靠谱。但司马迁信,郑重记了下来。 我当然也觉得不靠谱,但我相信,这个八卦的前半段,在当时就已经很流行了。而且原创应该是赵鞅团队的主力人员,或者干脆就是那个董安于。因为,这个八卦一流传,就为赵同志除掉中行氏和范氏找了理由。这个理由来于何处?告诉你,是玉皇大帝要求这么干的。 前段士鞅不是很疯狂吗? 呵呵,这不正应了那句话:玉皇大帝要将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同时,也为他儿子搞定代国找到理由。 代国跟晋阳连在一起,赵鞅老早就想把它划到赵氏的版图之内。但自己在任时,搞定士氏和荀氏,耗费了大量的精力。然后还得修补很多内外关系,打造自己的形象,哪敢再玩这种侵略活动?于是,就把这个任务留给儿子来完成了。 赵鞅知道,要让赵氏继续辉煌下去,选个优秀的接班人是必须的。 他本来已经指定那个伯鲁当继承人。可又有点儿放心不下。于是就请那个姑布子卿来,帮他看看。 姑布子卿不是组织部长,而是一个看相专家。看相专家考核人并不像组织部门那样,找来很多人,让大家把考核对象的德能勤绩如实讲出来,然后带回去让领导参考,而是睁着那双眼睛,死盯着考察对象那鲜活的面容,然后根据自己掌握的看相知识进行评判,谁有水平,谁没有水平,谁能信得过,谁不能信得过。 赵鞅让他坐定,然后把几个嫡出的儿子都叫进来,问姑布子卿:“你说,他们中,哪个可当将军?” 姑布子卿拈着胡须说:“一个都当不了。” 赵鞅一听,吓得脸都发白了,说:“那赵氏到此不就结束了?” 姑布子卿笑了笑,说:“刚才在路边,我看到一个小屁孩在玩耍,看那个相貌,不用做亲子鉴定,也知道是你的儿子。你把他也叫过来啊。” 赵鞅立即把那个小屁孩叫了过来。 姑布子卿说了一句:“此真将军矣。” 赵鞅摇了摇头,说:“此其母贱,翟婢也,奚道贵哉。他的老妈婢贱得要命,他怎么能富贵呢?” 姑布同志哈哈大笑,说道:“天所授,虽贱必贵——老天决定让他富贵,他的出身再怎么草根,最后也会走上富贵的大道啊。” 这个儿子叫赵无恤。 赵鞅把他们都叫到眼前,跟他们讨论问题。果然发现这个小屁孩真的比他的兄弟有水平。 但他又出了个题目,让所有的儿子参加考试。 他对他们说,我有一件宝物藏在恒山上,你们上去找,谁找到,我就重奖谁。 你知道恒山吧?就是教科书上所说的五岳之一,大得要命,要到上面去找一个宝物,实在跟大海捞针没有区别。但老爸要求去找,大家只得去找。 找呀找,最后大家都空手而归,向老爸交差:什么也找不到。你的奖金,我们不要了。 只有赵无恤说:“我找到了。” 赵鞅说:“在哪?” 赵无恤说:“从山顶上往下看,正是代国的领土。呵呵,以后我们可以拿下代国了。” 他的原话是:“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 赵鞅一听,差点跳起来拥抱这个儿子一把。 有子如此,何惧赵氏不兴? 于是,他决定废掉伯鲁,让赵无恤当他的接班人。 赵无恤当了赵氏第一把手之后,立刻实施赵鞅的这个战略构想——拿下代国。 代国的第一夫人就是赵无恤的姐姐,算起来是一家人。可在政治家那里是没有一家人这个概念的,只有利益两个字。只要合乎自己的政治利益,别的都是扯谈。 代国的老大没有看透这一点,因此便很天真地上了他这个内弟的大当。 过程是这样的—— 赵无恤在当上赵家第一把手的第二年,就来到夏屋山。这里离代国很近,办这个事很容易。他到了夏屋山后,就派人去请姐夫来,说刚刚打了几只野味,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还从家里带来了名酒,请姐夫也来品尝品尝。 代君当然不知道这个宴会是搞定他的宴会,是标准的鸿门宴。他爽歪歪地跑了过去。 两人坐下就猛吃猛喝起来,野味很好吃,名酒很好喝。 喝到一半,赵无恤使了个眼色。那个负责斟酒的汉子老早就等这个眼色了。可代君却没有发现这个斟酒的汉子生得肌肉特别发达,那张脸是典型的刽子手的脸部造型,只是一味地大吃大喝。那个刽子手看到老大的眼色丢了过来,直接用那个斟酒的器械把代君敲死在现场。其他人也被赵无恤手下搞定。 赵无恤收拾了这个姐夫,然后很淡定地站了起来,带着队伍向代国进发。 本来代国的势力就很微弱,现在老大又没有了,谁还能组织力量来跟赵无恤玩。只有赵无恤的姐姐在那里大哭特哭——你这个该死的弟弟啊。你得了代国的土地,我却没有了老公。哭完骂完之后,她从头上拔出那根银笄刺进动脉死了。 代君被他搞定没几年,他也差点被人家搞定。 再次死里逃生 现在晋国的首席大臣是荀瑶。这哥们儿也是个有水平的猛人,执政以来,打完这个又打那个,把晋国的国际形象打造得很好。可他也跟赵无恤一样,都在一心一意地发展自己的力量。他把韩赵魏几家老大请来,说中行氏和范氏的土地在那里留着也是留着,不如咱们平分了吧。 全票通过。 于是,四卿拿着尺子跑到两卿的传统地皮里,瓜分那两家的土地和人口。 可晋出公不干了。这还算是晋国吧?你们还高举姬姓的伟大旗帜吧?那么多的土地,你们怎么说分就分,这不是把寡人当寡妇欺负了?晋出公这么一想,就出离地愤怒了。 可他知道,这个愤怒再怎么出离,四卿都不会把他的愤怒当一回事的。现在晋国的枪杆子握在他们手里稳得要命,他能指挥得动的,只有后宫那几个美女和身边的一帮工作人员。于是他就派人偷偷跑到齐国和鲁国,请这两个大国来帮他讨个说法。 齐国历来眼红这个霸主的位子,以前多次跟晋国争抢过,但都没有抢得过来。这时看到晋出公主动来求他们为他讨还公道——呵呵,这可是霸主干的活啊。把这事摆平了,就是霸主了。 齐国下决心搞他一把。 可这个决心还没有完全下定,那边四卿已经动手了。四卿一看,这个晋出公要玩他们,便都脸色一沉,各自带着部队,杀向晋王宫。 晋出公这才知道,自己真的不能玩这个了。这哥们儿别的本事很菜,但逃跑的水平还是有的,在人家杀声连天地冲过来时,他还能抓住机遇,逃出晋国,向齐、鲁狂奔而去。 哪知,他逃得很快,但他生命却很脆弱,才到半路就死翘翘了。 荀瑶对晋出公之死,一点儿也不同情。就在晋出公逃出晋国的当天,荀瑶马上宣布,晋出公已经背叛祖国、自绝于人民。姬骄同志才是我们合格的国家元首。于是,姬骄就当上了晋公,即晋懿公。 这时,荀瑶同志觉得自己实在太伟大了,自己完全有资格有能力更加嚣张了。 顺便说一说这个荀瑶。这哥们儿是那个荀跞的孙子,也就是荀申的儿子。荀申一直在大牛人赵鞅的阴影下生存,什么亮点也没有。他一辈子只当了荀氏的老大,没能当晋国的首席大臣。他在选择自己的接班人时,也像赵鞅一样很谨慎。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在现阶段的晋国政坛上混,选错接班人就等于把整个家族断送掉。所以,六卿长期以来,在选接班人时,基本取采灵活手段进行,不会死搬那套立嫡立长的传统规则,而是看谁有保住家族、让家族兴旺的能力,才把权力和整个家族寄托在那个人的身上。 荀申在选择接班人时,也开了个民主生活会。那时的民主生活会,其实跟现在的民主生活差不了多少。请大家来,说是民主,其实还是第一把手说了算。 荀申把大家召集过来,其实是想向大家宣布他指定的继承人,民主选拔其实是说给人家听的,是走程序而已。 他说:“俺认为,荀瑶德才兼备,完全有能力带着大家沿着智氏兴旺发达之路奋勇前进。” 他以为,他这么一说,大家就会鼓掌通过。但仍然有反对的声音。 反对的人叫荀果。 荀果认为,瑶不如宵也。 宵就是荀宵。 荀申说,荀宵长得太凶,一点儿不帅。而且宵才智皆逊于瑶,不如立瑶。 荀果说:“老大,你只看到了表面现象。荀宵是面相凶狠,但内心很善良。荀瑶长得很帅,肌肉发达,能砍能射,驾驶技术谁也比不上,口才又好。总结起来,有五大优点。可他缺乏的却是仁德之心。那些优点,只能让他成为一个强硬的独裁者。你想想,谁会拥护一个强硬的独裁者?好的施政者是要有仁德之心的啊。如果一定要让荀瑶同志接班,咱们智氏就会毁在他的手里。 他的原话是:“瑶有五长过人,惟一短耳。美须长大过人,善射御过人,多技艺过人,强毅果敢过人,智巧便给过人,然而,贪残不仁,是其一短。以五长凌人,而济之以不仁,谁能容之?若果立瑶,智宗必灭!” 但荀申那双耳朵听不进去。能砍能杀,还怕谁?现在这个世界的人,最怕的就是大刀和枪杆子——鲁国是仁义之乡,可他们强悍过吗? 于是,拍板立了荀瑶。荀果只得长叹一声:“吾不别族,惧其随波而溺也。”于是,跑到太史那里,要求把户口改了,改荀姓为辅氏。 看历史的都知道,有这样的描写作辅垫,主人公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当然,荀瑶一点儿不知道自己的后果很严重。他当了智氏的家长后,让智氏在短时间内暴发起来,迅速超过了赵鞅——要知道,赵简子可是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啊。 他赶走了晋出公,觉得自己在晋国真的可以无法无天了。于是,他又把手伸到韩赵魏三家那里。 他对韩家说:“咱晋国是中原的霸主啊。可现在齐国越来越强大了,天天想挑战咱这个霸主的地位。所以,为了让晋国强大起来,咱们就发扬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从自己的封地里割出一万户,贡献给国家。我先割吧。我割完之后,你们就跟着割。” 韩虎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耍花招。说是割给国家,其实是在打着爱国的旗号叫老子割给他。老子能答应吗?他想大声说不能割,死也不能割。老子爱国,但不能这样爱国。 可他的马仔段规却轻轻地对他说:“老大先别激动。冷静冷静啊。这地为什么不能割一割? 韩虎说:“哪有这么无缘无故地叫人割地的?连个像样的那里有都没有啊。这样把地都割了,老子还算是韩家子孙吗?” 段规却说:“荀瑶这家伙身上最发达的细胞就是贪婪,而且贪得没有道理又贪得残暴无比。老大如果不给他地皮,他一定会带兵过来打咱们。咱给他土地,他一定会很爽。他爽过之后,一定想更加爽下去。于是,他又会向别的人要。如果别人不给,他肯定会带兵去打。这样,咱韩加就不用担心被他搞定了。咱就可以坐在这里看看形势。形势一定会不断地好转一起来。” 韩虎一听,觉得,有道理,就一脸笑容地对荀瑶说:“老大的这个倡议是好倡议。我老韩坚决支持。” 荀瑶一看,呵呵,手中有权真好,盖个爱国主义的大帽,只一句话就白拿得了一万户,看来这个权力还可以继续滥用一下,于是,又高举爱国主义大旗找到魏驹,要求魏同志向韩虎学习。 魏驹也像韩虎开始一样,坚决不干。 可他也像韩虎一样,手下有个像段规的马仔叫任章。 任章又像段规劝说韩虎一样,劝了魏驹一把。最后,魏驹也像韩虎一样,很愉快地把一万户割给了荀瑶。 荀瑶大爽。 爽过之后,荀瑶又把那双贪婪的目光投向赵家。 他又跑过去,跟赵无恤说:“韩魏两家都划给我们一大片地皮了,你也划一块吧。” 赵无恤一听,说:“他们可以给,但我不给。土地可是我的命脉啊。哪能说给就给?”何况这个荀瑶多次跟赵家作对,多次仗着自己强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荀瑶大怒,人家都这么尊重老子,你硬是不鸟老子。好啊,你不给一小片地皮,老子就占你大片国土。 他立马派人把韩魏两家叫来,向他们宣布了赵家一个大大的罪名,说赵无恤是个不爱国分子,然后下令讨伐。 赵无恤看到三家军队浩浩荡荡开来,也吓得脸色发白。他这时记得老爸在临终前曾对他说过,如果遇难,可以跑到晋阳。以前董安于经营过那地方,可以保自己平安。以前,他遇难之时,就曾经躲在晋阳。于是,他遵照老爸的教导,连夜逃出,向晋阳狂奔。到晋阳后,关起城门,坐等三家来攻打。 赵家不但是个很牛的家族,也是个盛产八卦的家族。赵无恤在跑路的途中,居然也有个八卦。 这个八卦没有直接产生在赵无恤身上,而是由他的家臣原过友情出演。他们跑到王泽时,落在后面的原过看到三个人。这三个人很奇怪,只能看到其上半身,根本没有看到下半身。他们一点儿不管原过的惊骇,直接给原过一根竹子,让他转给赵无恤。 赵无恤得到竹子,斋戒三天后,把竹棍剖开,只见里面有一段红字,大意是说,我们是山阳侯的天使,以后帮你搞定智氏。但你也要为我们立个庙,如此以后你的子孙会很厉害的。 晋阳城的老百姓一听,原来神仙在保佑赵家。神仙都跟他们保持高度一致,咱们还有什么话说? 于是,晋阳军心民心大振。 三家的军队很快就包围过来。 城里的箭不够用了。 有人说,以前董安于在筑城的时候,城墙里的材料可以拿来做箭簇啊。于是,拔开建筑物,老董果然是天人啊,里面全是做箭的材料。于是,包围在外的三家发现,晋阳居然有射不完的箭,也不敢硬攻了。 荀瑶气得要命。他知道,要是搞不定赵家,他就太没有脸面了。因此,这场战争足足打了一年,但一年下来,他仍然只能在城外大喊大叫大发脾气,却没能攻进城里。最后,他急了,下令掘开汾水,要来个水淹晋阳。他坚信那个土城虽高,给水一泡,不用几天就会软下来。那时,三家军队可直接横刀跃马杀进城里了。 哪知,董安于早就料到这一报儿,城墙的材料好得要命,大水泡了多天,仍然没有软下来。 城墙没有软下来,可城里的人却越来越软了。 粮食没有了,各种思潮就会大量出现。 赵无恤看到大家对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尊重了。他知道,这个情势再发展下去,可能就会有人组织起来,用绳子捆着他送到城外了。他也怕了起来,可张孟同却说不怕。 他不怕理由是:韩魏两家跟赵家本来有着近百年的传统友谊。现在是怕了荀瑶,这才不得不跟着出来打仗。即使他们攻城,也只是做做拼命的样子,并没有真的拼命。我半夜出城去,跟他们见见面,说服他们转变立场,站到咱们一边来,一起把荀瑶搞定。 赵无恤大喜,手下有好谋士真好。 张孟同半夜里偷偷出城,跟韩魏两家的老大在黑暗中会见。 在历史上韩魏两家跟荀家很少说到一块去,近来又多次被老荀拿他们开刷,不是在公众场合拿他们取笑,就是让他们划拨土地。张孟同先把唇亡齿寒的故事对着两人重温一遍,然后又从现实生活出发,指出:荀瑶可以引水灌晋阳,同样可以挖汾水淹魏家的安邑、决绛河猛灌韩家的平阳啊。 两人一听,再对照一下荀瑶的为人,知道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了,于是都觉悟起来,一致决定联合起来,打倒荀瑶这个反动派。他们算了一下,三月丙戌,是个动手的好日子。 对于三家的这个密谋,号称聪明绝顶的荀瑶一点儿都没有不察觉。他仍然一边喝酒一边想象着,赵无恤现在正在晋阳城里挨饿,那个滋味真难受啊。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做这个想象,实在太浪费了,又把韩虎和魏驹叫来,大家一起高兴一把。 两人喝完了酒,然后出去。正好碰到那个锜疵。 锜疵看了两人一眼,觉得很不对劲,就跑到荀瑶前面,指出:韩魏两人肯定会反叛。 如果这时荀瑶清醒过来,结果会很不一样。可这哥们儿聪明了一辈子,硬是在这个关键时刻,神经系统发生故障,听了锜疵的话一点儿不以为然,说,何以见得? 对曰: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即将搞定赵家,荀韩魏三家瓜分胜利果实的前夜,按说,他们应该呵呵大笑才对。可刚才我看到他们的脸色不但一点儿幸福感都没有,反而全是悲观的情绪。这不是要反是什么? 荀瑶不信。 如果他只是不信,那还不是最蠢的。他不信之后,还把韩魏两人叫来,把锜疵的话原版复制给两人听。 二人一听,这才知道,有些谋士的眼睛真的很毒,忙狡辩:那小子肯定是赵家的间谍,眼看赵家就要被咱们三家联手搞定,于是就来个离间之计。老大你也想想吧。我们眼看就要跟着老大分享胜利果实了,那么多肥美的土地就要到手,干吗要去干背叛老大的事?干这个事是多么危险啊。我们有这么蠢吗? 他们不蠢,但荀瑶继续犯蠢,彻底相信了他们的话。 两人出去,又碰上那个眼光很毒的锜疵。他们基本不敢跟锜疵打照面,绕着路跑开了。 锜疵又去见荀瑶,问:“老大,你怎么把我的话全盘告诉了他们?” 荀瑶一听,问:“你怎么知道?” 锜疵说:“他们碰到我时,走得很快。因为他们知道我看穿了他们啊。” 话说到这里,荀瑶的脑子要是正常点,肯定会相信了。哪知,他还在继续犯蠢。 锜疵这才知道,一个人硬要做蠢事,你再怎么说,他都是不听的。他知道,如果继续在这里混,他的末日马上就要到了。于是,当场申请了出使齐国的任务,开溜了。 赵无恤站在城头,看着大水滔滔,焦急地等着张孟同的消息。没多久,果然接到张送来的情报,日期都已经定好了。 三月丙戌的前夜,韩魏两人带着部队来到大坝上,杀死了荀瑶布置在那里的士兵,然后决开拦水坝,把本来灌向晋阳的水,引向荀瑶的大营。 荀瑶正做着大梦,突然听到营外人声嘈杂,觉得不对头了,急忙出来。但见赵氏的部队已经杀了出来。 原来赵无恤看到大水急速退下,知道事情成功了,便带着部队从城里杀出。 韩魏两人的部队也从左右两翼向荀瑶猛攻。 荀瑶连个有效的抵抗都来不及组织,就被打了个大败。 荀瑶想逃走,但被赵无恤抓住。赵无恤恨透了这个家伙,也不开什么审判大会,直接就在战场上把他处理了。 三家大获全胜,把智氏的土地和人口当胜利果实全面瓜分。 赵氏于此危亡关头再一次雄起,不但保住了身家性命,而且势力史无前例地强大了起来。此时,他们在北方占有代地,南边并吞了智氏,比韩、魏强大。 赵无恤对荀瑶是真正的恨之入骨,杀完老荀之后,请来油漆工,把荀瑶的头骨刷好油漆,作为饮具,天天使用——古人就是厉害,现在谁敢这样做? 荀瑶虽然不得人心,手下马仔一个接着一个找借口离开他,但那个豫让仍然愿意当他的死党。豫让在老大死后,仍然要为他报仇。当然,他知道,凭他现在的力量,要杀一条狗都难,哪能杀死如日中天的赵无恤?于是,他就化装成罪人,把自己的容毁了,带着一把管制刀具混到赵无恤家中,当赵家厕所里的清洁工。 赵无恤你再怎么伟大,总得亲自上厕所吧? 你一上厕所,老子的机会就来了。 赵无恤果然急急地上了厕所。 眼看机会就在眼前。 哪知,赵无恤是个很谨慎的人。在他蹲下去的那一刻,感觉有点异样,就迅速站了起来,叫来警卫人员在厕所里搜查,果然抓获了豫让。一审查,原来是荀瑶反革命集团的残余,杀了吧。 赵无恤没有杀他,说这哥们儿是个真义士,留下他吧。以后我小心一点儿就是了。 豫让并不因为被放了就不报仇了。他用漆涂满全身,把自己重塑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吃下哑药,让自己成为哑吧。然后跑到老婆面前,老婆居然也认不出。他又去找朋友,朋友居然认出他,劝他干脆投靠赵家,肯定飞黄腾达,获得赵无恤的无比信任,然后杀他,那不很容易? 可他认为,这样做太无耻了,不符合他做人的准则。 于是,他躲在赵无恤的必经之地的桥下,等赵无恤出来。 赵无恤乘车出来了。 这一次,赵无恤感觉很爽,一点儿没有异样的感觉。可那拉车的马却突然跑了起来。赵无恤立马叫人搜索,又把豫让搜了出来。 赵无恤觉得老是给他这样骚扰,日子真没有办法过了。于是,就决定不跟他玩下去了,下令开斩。 不久,赵无恤也死掉了。他继承了赵鞅的大位,也完成了赵鞅规划的宏伟蓝图,为赵氏的强大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过了几十年,赵氏与韩和魏,全面瓜分了晋国,成为战国时代的三强。 于是,战国诸雄里,两个秦嬴的子孙纵横捭阖,上演了一出出让人目瞪口呆的历史大戏。 这出历史大戏马上就要开场。 第六章 开始复兴 平稳中壮大 三晋大地天翻地覆,又一个秦赢的子孙猛然崛起,秦国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毫无声息,历史舞台没有一点儿他们的声音。 其实,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也还干了不少事。 那个秦惠公只在位一年,就驾崩了。他的儿子接位,称秦悼公。这哥们儿跟他的老爸一样,做事很低调,当了十五年的老大,既没做什么大坏事,也没有做出什么成就来,平平淡淡,然后挂掉。 于是,秦厉共公登场。 秦国经过这么多年休养,国力已经非常强大。秦厉共公觉得现在真的可以跑到国际市场那里吼几声了。 大家这才惊奇地发现,这么多年不声不响的秦国,原来并没有腐朽下去,而是坚挺得很,国力比人家都强大。蜀地的老大觉得自己要不赶紧巴结,以后再巴结就晚了,立马派人带着大批四川盆地的土特产跑到秦国的首都,向秦王进贡,说以后永远做秦国老大哥的弟弟。 一般有个“厉”字谥号的老大,都比较牛。这哥们儿同样很牛。 公元前461年,他派出两万部队攻打大荔国,直接就打进大荔国的首都王城,让大荔国成为历史。 公元前444年,他又向义渠戎族开展军事行动,让戎王变成他的战俘。 不久,这哥们儿就去世了。秦国寂寞了N年之后,厉共公终于搞出一点不大不小的声势。当然比起同时代的吴越争霸来,这点专门抢占少数民族地盘的举动,实在不值一提。不过,认真算起来,吴越争霸,各路英雄、众多谋士,表现得很出彩,给我们的历史舞台增添了不少光芒,但大战之后,不是英雄末路,就是兔死狗烹。与之相对应的就是综合国力越打越弱,勉强大叫几声之后,就离停止呼吸没有几米远了。秦国虽然小打小闹,但基本肃清了周边的势力,国力不断强盛。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赢家。 如果国际形势永远这样下去,秦国肯定会在平稳之中,发展壮大。 然而,这个时代注定是牛人辈出的时代。牛人之所以成为牛人,就是有扭转历史方向盘的力量,有让国际形势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能力。 当秦国按照既定方针百年不动摇地前进时,国际形势开始改变了。 改变格局的就是赵韩魏三家的老大们。 平心而论,接下来秦国的几任老大既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 尤其是秦简公。这哥们儿搞发动政变登上大位,本来很想有一番作为。然而,这个很有理想,也很有水平的秦国老大是个很不幸的老大。 他的不幸在于,他碰上了一个生猛得要命的对头。这个对头强大得几乎让秦国从历史舞台上消失。 话说,秦灵公死后,他的继承人公子连才十岁。于是,秦灵公的弟弟赢悼子就冒出头来,发动了一场政变,把权力夺到手里。 过程是这样的,秦灵公死去,他的弟弟悼子同志一看,他哥哥指定的接班人公子连才十岁。十岁的小屁孩是很好欺负的。于是,把老大的位子抢了过来。公子连虽然只有十岁,但他清楚地知道,他虽然是法定继承人,按照国家大法,秦侯之位是他的。可他比谁都知道,这个国家大法拿来吓一下小屁民,那是很有效的,对于他叔叔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他更知明白,他要是继续留在秦国,他的叔叔会让他彻底消失。 于是,他连夜跑路,跑到秦国的敌国魏那里当避难人员。 于是,悼子顺利当上秦国老大,就是秦简公。 秦简公当时也跟他的前任一样,觉得东部边境跟韩赵魏接壤,这三家刚刚成为诸侯,脚跟还没有站稳,而且还经常为以前分赃不公闹些大大小小的矛盾,善后工作还在紧张进行,所以肯定不会上来找秦国的麻烦。秦国东边在一个时期内保持和平,应该没有问题。于是,他很想一心一意地进行一次国内改革。 哪知,魏国的最高领导人魏文侯却不这么想。这哥们儿是魏国的第二代领导核心,也是个天才政治家。他一上任,就立马想办法跟韩赵修好关系,签定了和平共处的友好协议,使得三家的矛盾迅速得到化解。 魏文侯虽然促成了三家的和平相处,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和平的爱好者。他知道,他玩不过赵国,也玩不过韩国。于是,他就打算玩秦国。他想不断地蚕食秦国的领土,来扩大自己的地盘。 他并不知道,其实秦国更不好惹。 当他于公元前419年挥军西渡黄河,在少梁那里筑城,建造进攻秦国的军事据点时,大大地刺激了秦国的高层。秦简公迅速做出反应,连个抗议都没提出,就派出部队直接打击魏兵。双方打了几仗,魏文侯仍然占领了少梁。 秦国派出更多的部队,一面对少梁进行围攻,一面在黄河尚岸修造工事,准备跟魏国来个持久战。 魏文侯知道,凭自己的国力是不能持久战的。 可是他又不能放弃。他知道,现在不是他想放弃就放弃的。他要是放弃了,秦国肯定不会放弃。只要给秦国打开一个缺口,以后魏国就会都陷于这个缺口当中。但他又进攻不了。 魏文侯只有长叹一声:“谁来帮我打败秦国啊。” 这时,他的相国翟璜说:“我举一人,可以打败秦国。” 是谁? 吴起。 可怕的吴起 吴起同志本来是卫人,是典型的富二代,手上有大把的现金。可他并不甘心只当个富二代,而是想出将入相,让他的子孙成为官N代。于是,他拿着现金到处去找名师,做了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这哥们虽然后来成为了千年一遇的军事猛人,跟孙武一样有名,但开始时,他选修的专业并不是军事,而是儒家。他找的老师都是当时有名的大儒。第一位是曾子,孔子的得意门生。 可由于曾子嫌他的人品不好,对他的态度很冷淡。于是,他又跑到鲁国,拜那个子夏为师。子夏也是孔老二的得意弟子。这样,吴起成了孔老二的徒孙。跟他一起同学的还有那个著名的李悝。 学了不久,吴起突然觉得,现在是战争年代,各国诸侯要在国际上掌握发言权,枪杆子必须过硬,否则,谁也不把你的话当话。所以,在这个年头,要想实现远大理想,成为卿相,必须会打仗。于是,他改变专业,专攻军事。 这哥们儿的军事水平,还没有当将军时就很出名了。 当时,齐国对鲁国发动侵略战争。鲁国那些人对周礼倒很熟悉,但对打仗业务却不怎么精通,知道吴起正在鲁国,就决定让吴起当他们的将军。 方案已经定下。吴起也已经做好准备。 哪知,最后有人说,吴起很有水平,但吴起的老婆是齐国的人。他能跟齐国作对吗?鲁国高层一听,觉得还真的不能用吴起啊。于是,鲁君一脸苦笑地对吴起说,现在暂时不需要他为鲁国做什么了。 吴起一听,知道自己再在这里混,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于是,把所有诸侯老大都拿来研究了一遍,觉得魏文侯肯定能用他。 于是,他跑到魏国来。先找到魏国的相国翟璜。这时,魏文侯正被秦国玩得很头痛,到处找人才为他顶住秦国的压力。翟璜就向他推荐了吴起。 这时,李悝也已经成为魏国的高管之一。 魏文侯知道李悝是吴起的同学,就把李悝找来,问他吴起何如人哉? 李悝说,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呵呵,这个家伙不但贪财,而且好色,如果光算人品,确实不怎么样。但他的军事才能,天下没有哪个比得过啊。 魏文侯一听,老子要的就是会打仗的人。于是一点儿不卡壳地把那张任命书双手交到吴起的手里。让吴起为魏国的将军。 吴起很兴奋,问魏文侯,现在最想打的是谁? 魏文侯说,秦国。 吴起二话没说,带着部队向秦国发动进攻,时间在公元前409年。 秦简公很快就领教了吴起的厉害。双方一交战,秦兵就大败,经营了十年的西河防线也不堪吴起一击。次平,吴起,继续向秦地深入,直插渭河平原的要地郑。于是,郑地之战全面爆发。 秦国人知道吴起兵临郑地时,举国震惊。只要这个地方被吴起拿下,那么渭河平原将无险可守。你当然可以说,无险可守,那就不守啊。可秦简公能不守吗?如果是别的地方,还真好说,可这个地方却是秦国的粮仓啊。 可以说,渭河平原一失,秦国就离亡国不远了。 秦简公一面调兵死守郑地,一面进行外交活动,派使者到齐国和楚国,请齐楚两国派出维和部队,向魏国进攻。 齐楚两国倒也够朋友——当然,主要是看在利益的面子上——迅速派兵,向魏国发起攻击。但你是知道的,齐国跟魏国并不接壤,因此,他们只攻打了魏国的几块飞地。 秦简公看到齐国和楚国真的很够意思,觉得局势立马倒向自己一边来了,不由大喜,于是下令河西防线的秦军切断吴起的退路,准备与守郑的主部队夹击吴起,让吴起有去无回。 如果是别人,估计这时候真的手忙脚乱了。 但魏文侯不是别人。他一点儿不理会齐楚两国,叫吴起带着主力部队继续打。比起秦国东部的大片土地,那几块飞地算个屁。 吴起当然更不怕,他看到秦简公这个调度,不由笑了。老子现在就是要跟你决战啊。双方主力在郑摆开阵势,一时战鼓隆隆,杀声震野。结果,秦简公大败。 而那个魏太子看到秦国西河防线的守军都去围攻吴起了,便带着部队渡过黄河,没花多少力气就攻破了秦国西河防线的军事重镇繁庞。这样,秦国的西河防线被彻底突破。 魏国部队大面积地进入秦国的领土。 秦简公没有办法,只得不断地退却。 吴起当然不断地前进,先后占领河西地区的临晋、王城、元里、洛阴、合阳、阴晋等城。 吴起更可怕的是,不但打仗无敌,对做群众思想工作、争取民心的业务也很精通。他占领了大秦国的地皮之后,军纪异常严明,制定了很多利民惠民政策,一下就把当地的民心拉拢过去。 秦简公面对强悍的吴起,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得下令全民皆兵,甚至所有公务员也都武装起来,准备作最后一战。 幸亏魏国的实力还不太雄厚,没有一口吞掉秦国的能力。 但从此之后的一段时期里,秦国被魏国死死地逼在西部,断绝了与中原诸侯的交往。而魏国却因此获得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一举稳了强国的地位。 秦国就这样陷于一段郁闷的低潮时期。 而秦简公不久也跟着郁闷地死去。 秦简公死去后,他的儿子即位,就是秦国的第二个惠公。 不久,让人惧怕的魏文侯也死去。魏国人觉得他老家人去世得太早了。其实他死的时候,已经是魏文侯五十年,要知道当时很多人都活不到五十岁啊。 于是魏武侯即位。 秦国以为,魏国新君上任,可以松一口气了。哪知,魏武侯也是个猛人,长期跟着老爸混,虽然比他老爸差了几个档次,但也学了一套很过硬的本领。他上任才三年,就让吴起再次把秦国和郑国猛打一顿,让大家知道他的存在。 秦国被打得很没有面子。可魏武侯却只把这场战斗当成是热身赛。 两年之后,他发出号召,魏赵韩三国联合起来,结成三晋同盟,向周边国家开战。那两家一致同意。于是,三家组织部队,先向楚国冲过去,占领了楚国的大梁,然后深入楚国腹地。大楚全国人民的脸色全面发白。楚悼王再三向盟军求和,可盟军不理。 楚悼王没有办法,只得派人跑到秦国,请秦惠公帮这个忙。说现在盟军又牛又猛,你要是再只当观众,下一步就会轮到你了。 秦惠公老早对魏国就恨得要命,就想找个机会为老爸争回那个脸。现在看到魏国主力全部去打楚,觉得机会就在眼前,于是就决定发兵。 秦惠公现在已经有了恐魏症,所以,不敢直接向魏国开战,而是选择了韩国。韩国在盟军中是最弱的。 果然,一出兵就拿下了韩国的宜阳。 而这时,齐国也接到楚国的请求,准备向盟军动手。盟军只得把主力从楚国后辙,进行后院保卫战。 公元前390年,秦兵与魏韩联军在武城相遇。双方大战,不分胜负。而此时,齐国的田和又攻打襄阳的魏军,并占领了襄阳。形势似乎对秦国很有利。 秦惠公也认为,这是秦国最好的机会。 于是,他一咬牙,进行全国动员,组织五十万部队,浩浩荡荡杀向阴晋。阴晋是秦国向东的咽喉要道。 但他只想着胜利在望,却忽视了一个致命的存在。 这个存在就是吴起的存在。 当时,吴起仍然是魏国西河的最高军军政长官。他老早就严重关注着秦军的行动。 魏武侯看到秦国大军尽起,也赶到前线,犒劳将士。 秦惠公在阴城外摆开阵势。 如果是换作别人,可能会被秦国这个声势吓死。可秦惠公不幸碰上了吴起。 当时,吴起手下只有五万人。 五十万对五万,光用脚踩都可以踩死魏军。 当时,秦惠公的信心应该是满满的。 可吴起的信心是也满满的。他一点儿不管秦兵人口数量,他只相信自己的士兵能以一当十。秦国的士兵没有想到,他们所碰的士兵比一群疯子还可怕。他们只在意向前冲杀,别的什么都不顾。结果,秦惠公大败,败得比他的老爸还要难看。 从此,秦国又躲在一个角落里,向乌龟学习,不敢再伸头出来了。 但你不出头,并不表示人家就不动手了。吴起带着部队继续向秦国发动攻击,再次把秦军大败于武下。 秦军的这场大败,发生于公元前387年。 秦惠公也在这一年死去。 历史最终选择了公子连 秦惠公的继承人是他的弟弟秦出公。你一看到这个谥号,基本就能知道他的结局了。 秦出公并不是因为自己太菜,才成为秦出公的,而是因他当老大时,才两岁。 你想想,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到处都在上演弱肉强食的血腥大戏,一个还在尿裤的小屁孩能当什么家? 这样,就由他的老妈来掌握这个国家机器,天天向全国人民发出最高指示。 如果这个秦国头号寡妇有武则天的水平,那也没有什么。可这姐们儿差武则天太远了。她觉得目前秦国最有才的不是那些大臣,而是她身边的那几个宦官,什么事都和他们商量,都由他们去贯彻落实。 于是,那些有水平的大臣都纷纷跳槽,跑到别的国家去了。那时是中国人才流动最猛的时代。只要你有水平,可以到处找工作。 秦国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如果魏国在这个时候,发动大军猛打秦国,估计不用费什么力气,三秦大地就可以划归魏国版图了。可是魏武侯不是魏文侯,他虽然勇武,但脑袋在关键时刻不够用。尤其是对外交事务,目光就是不够长远。他虽然帮齐国的田和搞了个诸侯之位,因此跟齐国建立友好关系,可又跟赵韩两国闹僵了。 魏武侯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周边全是敌人:楚秦赵没有一个国家跟自己是友好邻邦的。他这才知道,得跟这些国家修好。可跟谁修好呢? 楚国给他们打得老死不再相见,赵国跟他们联合了这么久,最后利益一点儿不沾,他们能信得过自己吗? 看来只有动秦国的脑筋了。当然,秦国更恨他们。可现在秦国很乱。如果想办法把这个秦出子打倒,让亲魏的人当上秦国领导人,他会听自己的话吧? 我们的秦献公——当时还是公子连的时候,便进入魏武侯的这个计划之中。 公子连被人叫了过去,说现在秦国是孤儿寡母当政,朝政乱得像一锅八宝粥,魏国愿意帮助你回去就任新秦国元首。 公子连一听,立马知道了魏武侯的用意。这哥们儿在魏国流浪已经二十九年,已经完全成熟了。他并没有当场表态。魏国这些年来,是秦国的死敌,现在他要是在魏国的帮助下回国,广大秦国人民群众肯定不欢迎他,到头来只怕把秦国搞得更乱。而且,自己要是接受了魏武侯的这个帮助,以后自己就永远成为魏国的跟班并接受他的摆布。公子连恨他的叔叔,但更恨魏国。如果当上秦国的老大,不能攻打魏国,为秦国这么多年的屈辱争回脸面,他当这个秦国老大还有什么意义? 但他又不能拒绝魏武侯。他要是拒绝了,他在魏武侯的眼里就没有一点儿价值了,到时魏武候对他会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他在艰难思考之后,最终作出自己的抉择:自己回去,靠自己的力量当上秦国的老大。他多谢了魏武侯的好意,说现在魏国也很困难,自己一个流浪汉,不能分散魏国的力量。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如果是别的老大,看到公子连这个态度,肯定对他很警惕。可是魏武侯却很高兴——只要他答应回国,目的就达到了。 他当场送给公子连很多金银财宝以及马匹。 公子连知道,现在秦国那些大臣肯定恨太后恨得要死,于是,先派人潜回秦国,跟太后的反对党取得联系,结成反太后联盟。 那几个潜伏人员很有水平,到了秦国之后,不但跟那些反对派联系上,还到处派发现金,拉拢了一大批将军和大臣。然后为公子连制造舆论,说只有公子连才能救秦国,为公子连的最后出场打下舆论基础。 如此玩了一年。公子连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告诉魏武侯,自己要动身了。 魏武侯过来为他送别。 两人大吃大喝之后,按照惯例,他们得对天盟誓。以前晋文公就跟秦穆公玩过这一套。 公子连发誓说,如果回国当了老大,不管秦国如何发达,只要魏武侯还在位,秦国永远不与魏国为敌。 魏武侯一听,心里很不爽。可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办法了。 公子连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几个跟班,日夜赶路,当来到秦郑两国的边界时,守将硬是不让他们过关。他虽然很生气,但没有办法,只得又绕道戎族之地回国。 秦国的首席大臣菌改早已出来,在焉氏塞那里迎接他,然后在西河宣布:从此以后,公子连是秦国的最高领导人。 太后知道后,当然不愿意,便派部队过去抓他。哪知,那个带兵的将军早已经被公子连的手下收买,才到半路,就做全军的思想工作,说只有跟公子连才是最好的出路。大家一听,都表示同意。于是,大家集体宣布,一切行动听从公子连的指挥,公子连指向哪,他们冲向哪。 首都的群臣知道后,立马组织起来,向太后开展行动。太后平日里只有几个宦官。宦官扫地也许扫得很干净,可面对大规模的政变,哪有什么办法? 政变队伍毫无阻力地冲进宫殿里,把太后和秦出公一起杀掉,然后把他们尸体都丢到河里,当水族的快餐。 公子连在大家的热烈欢迎下,进入首都,当上了秦国的第一把手。他就是秦献公。 这一年是公元前384年。 如果当时他顺利继承老爸的位子,现在他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坐了三十年,算起来也是个资深的老大了。可现在他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仍然是个新嫩的国家元首。 他虽然曾经绝望过,但历史最终选择了他。如果他避难的不是魏国,而是别的地方,也许秦国的历史就会改写。秦国的历史一改写,中国的历史也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因为他避难的魏国,恰好是魏文侯当政。魏文侯当时为了富国强兵,让魏国在夹缝中生存、强大起来,引进了大量的人才。这些人才中最猛的就是李悝、吴起、西门豹。他在这些人的力挺之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迅速让弱小的魏国强大起来,成为当时的超级大国,最后把老牌大国秦国打得除了失败,仍然是失败,强行占领了秦国大量的国土面积,差点把这个西方霸主一口气打死。 秦献公在魏国这么久,对魏国的这些改革措施以及改革带来的成果,很熟悉,也很震惊。他深知,秦国要复兴,只有改革。 他的第一个改革措施就是,废除了秦国最流行的殉葬制度。这个改革,是真正让人民得到实惠的改革。要知道,当时秦国的贵族一死,就要把很多生猛的小屁民活埋下土,到阴间当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谁也不知道,死去的贵族是否真的因为有那么多人陪着,在阴间不寂寞,但因此造成大量青壮人员的死亡,不但使得秦国人口难以增长,更让广大小屁民对政府一点好感也没有。这个制度一革除,大家便觉得秦献公真是个好老大。 秦献公深知,要让国力强大起来,就得让人口数量猛增。于是他出台政策,让国民多生多育,还不断引进外来人口,到三秦大地定居生活,成为秦国的公民。 他做的第二个动作,就是迁都。此前,秦国的首都在雍。秦献公决定再向东移,到栎阳建立新的都城。 他迁都的目的,一来是脱离秦国老牌贵族的控制,二来向广大人民表示了他重新夺回被魏所占国土的决心。 他虽然很恨他的叔叔秦简公,但他仍然坚持由简公推行的初租禾。秦国原先制度十分落后,所有的田地全是贵族和政府所有。你种的田,都是租的,收成基本归政府。初租禾制度则规定,你第一次的种的收获要交给政府,后面就将士地交给你耕种。这是在法律上承认了土地占有者对所占土地拥有所有权,使大批占有私垦田地的地主和自耕农成为土地的合法主人。生产力迅速得到发展。 照顾完小屁民们,还得回过头来照顾一下那些既得利益集团。要是得不到他们支持,就会什么也做不成。 他从那些贵族当中,大力提拔了一批人,让他们走上领导岗位。当了领导,总不能老跟人家作对吧?这还不算,他又把这些贵族美女的花名册找来,决定从中认购一个美女当他的老婆——当然,条件并不是让这些美女比拼脸蛋和身材,而是看谁家的势力最大。最后他娶了其中最有势力的一家的女儿为妻子。呵呵,现在咱是一家人了吧?我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大家理解万岁。 这哥们儿就这样,把小屁民和贵族都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努力建设伟大的祖国。 秦献公终于把秦国从边缘拉了回来,没有让其再滑下去。 当时是什么时代? 战国时代,所以,当时很多大国奉行的都是先军政治,所有的内政都是为打仗服务的。古代的战争跟现在也没有多大的差别。表面上是人在前线冲锋陷阵,其实拼的都是经济。 秦献公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着手规范市场管理,出台政策,抽取营业税。他的这个政策叫初行为市。初行为市与初租禾的实施,给秦国的国库带来大量的财政收入。 然后,进行军队改革。 秦国在跟吴起的大战中,曾经以五十万大败于五万。这充分说明了,军队的人口数量并不代表战斗力。更说明了,此前秦国军队的体制存在着严重的缺陷。吴起之所以成为伟大的军事家,就在于他设计了一套更新更实用的军队体制。秦献公在他即位十年之时,开始着手军制的改革。 这个改革其实就是全民皆兵。规定所有秦国的公民,按户籍为单位,每五户为一伍,农忙时,大家是互助组;农闲时,大家就是一个军事小组,天天进行战斗训练。如果有人犯法,就实行连坐。这哥们儿在当时就已经看透了中国人的品格,出台了这个极其严厉又很实用的株连政策。让你的邻居死死地监督你,你要是敢偷一颗辣椒,你的邻居为了自己不被连坐,就可以把你的腿打断。 当时,秦国因为采取连坐法,社会治安确实大有好转。 当然,社会矛盾还是有的,而且越来越尖锐。这个矛盾主要是因为这些政策的实施,造就了一批新兴的暴发户,对传统的既得利益集团造成了伤害。新的暴发户,靠自己的努力,不断地开垦土地,获得大量的私有土地。而传统的既得利益集团,以前靠的都是君主划拨给的涂地。现在这个政策一出现,秦献公就再很少免费给他们划拨地皮了。 于是,他们就生气了。 于是,矛盾就不可调和了。 但当这些矛盾出现之后,他已经为秦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他决定把这个矛盾转移,向哪个方向转移? 通过战争,向外转移。 于是,在他当上老大的十九年后,他发动了一系列战争。 这时,他发动战争,已经没有什么阻力。魏武侯已经死了,那个可怕的吴起老早就被魏国踢出国门。 吴起的离去,对秦国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利好。 秦国终于牛了一把 魏武侯算起来是个牛人,个人能力也十分强悍,是个很会打仗的人。如果他为一个南征北战的将军,他会十分合格,甚至会很优秀。可作为一名君主,他就算不得一名雄主了。 这个哥们儿觉得自己已经很牛了,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摆平谁就摆平谁。如此一来,就给魏国造成一个四面树敌的局面。 如果跟别的国家树敌,那也还没有什么——反正以前打人的也不少了。 但赵国从三晋同盟中脱离出去,对魏国的打击是巨大的。 三晋同盟是经过魏文侯以及魏武侯多年努力才打造出的国际联合组织。魏国就靠这个组织,从一个新嫩诸侯突然成为一个超级大国的。秦国、齐国、楚国都被魏国打得找不着北。你翻历史书看看,有哪个诸侯这么牛过?当年的春秋霸主虽然很牛,但没谁敢拿上述任何一个大国来玩过。现在魏国不但玩了,而且跟三国都敢玩。 还在同盟时期,他们鉴定的合同是,大战时,三国同时出兵,组织盟军;小战则由魏国自己单干。 同盟了几十年后,赵国突然发现,自同盟到现在,胜仗了N次,可是除了魏国在不断地强大外,自己什么实惠也没有得到。这么一总结,赵敬侯就觉得自己他妈的给魏国耍了几十年,白白当了人家几十年的跟班——说是跟班,其实跟长工没有差别——长工都还有口饭吃,可他们连点儿剩汤也喝不上。能得到的,就是一场又一场盟军胜利的结局,然后可以在媒体的头版头条上吹一把。 赵烈侯这么一想,就不爽了,于是,什么也不说,自己调整内外政策,单独向周边发展。赵烈侯这时也重用了个猛人叫公仲连,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国力又慢慢担升,而且对魏国的不满也开始慢慢地表现出来。 赵敬侯时,干脆把首都迁到邯郸。这个做法跟秦献公的做法没一点儿区别。秦献公迁都,是因为把目光投向东方。赵敬侯迁都,说明他已经把目光转向中原。 于是,魏国不高兴了。他们一直以为,中原是自己经略的,你赵国不好好向北发展,硬是要到中原来,这不是跟自己作对争地盘是什么? 魏武侯想:既然你赵国不给老子脸面,老子为什么就不敢翻脸?现在这个世界谁怕谁?这个哥们儿长期处于嚣张状态,不管做什么事,都比谁来得快,就是做撕破脸面的事,也抢在人家的前面。于是,他决定插手赵国的内政。 赵国迁都面临一个问题,有人反对把首都迁走。这个反对党的带头大哥就是。这哥们儿居然想武力解决赵敬侯。而魏武侯觉得这是个历史性的机会,派出部队向邯郸进攻,想配合公子朝把赵敬侯搞定,最后被赵敬侯一把粉碎。 于是,魏赵关系破裂。 魏国,一个夹在赵、秦、楚、齐之间的诸侯,就这样又回到单干的局面。当你看到这四个国家的时候,你就知道,魏国之后的日子将是十分不好过了。 更要命的时候,现在周边的这几个国家,都在向魏国学习,纷纷进行改革开放。秦国自不必说,那个楚国因为得到被魏国踢出国门的吴起,直接就让他当上了令尹,也在大力进行改革,取得的成效一点儿不比秦国小。 而且这些国家都是大国,发展空间还很大,改革成果更加显著。 魏武侯终于觉得魏国真的压力太大了。 可当他有这个感觉的时候,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这哥们儿的晚年肯定很郁闷,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宣布,就挂掉了。于是,他的两个儿子都认为自己有资格当老大,于是,搞了个动乱,两人各占魏国一半。 这两个儿了一个叫公子锜,一个叫公子缓。公子锜胆子大,立马任命自己为魏君,也就是后来的魏惠王。 两人相持不下。韩国看到机会来了,派人找到赵成侯,说:“咱们干一下魏国。” 赵成侯当然同意。 韩赵两国合兵,向魏国进军,把魏惠王打了个遍地找牙。按赵成侯的意思,顺便把魏惠王一把砍了,然后把魏国分了。但韩懿侯不同意。韩懿侯怕人家说他们残暴。要是把魏国分成两个国家,实力一分为二后,比宋国和卫国还弱,那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这对于周边很多国家来说,都是乐观其成的。 赵成侯不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怕人家说残暴? 韩懿侯不说话,带着自己的部队辙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赵成侯一个人搞不定,也只得放过魏惠王。 魏惠王也是个呆鸟,逃过一劫之后,并没有办法修复跟韩赵的关系,硬是在第二年和第三年,又分别跟韩国和赵国打了一仗。虽然都胜了,但你稍用脑子想一下就知道,这个胜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现在,摆在秦献公面前的国际形势,就如此:原先铁板一块、牛人济济的三晋联盟,不但人才紧缺,而且相互打得都找不可开交。 如果这时都不出手,就真的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恰好魏国和韩国又在宅阳开了个会议,会议的议题是谈论关于周王室的事。 于是,秦献公大声宣布:魏国野蛮干涉中央王室大政,必须制裁。 就这样,他出动大军向魏军开展军事行动。魏军做梦也想不到秦国会出兵猛打自己一拳,一时给打得大败。魏国急忙跟韩联手,共同对抗秦国。 哪知,现在的秦国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弱秦了。秦献公的部队横扫过去,把韩魏两国部队再次杀得遍地找牙。 这一战,秦献公不但让国际社会再一次感受到秦国的存在,更是让秦国广大人民群众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大家觉得秦穆公时代又要来临了。 更让秦献公心情超爽的是,周显王对他大大地表扬。虽然周王朝这块牌子早已经归入鸡肋行列,但你要是用他的时候,有时仍然很有用——尤其当招牌用——它让秦国从此以后理直气壮地参与中原的事务了。 又过两年,秦献公再次出手,率大军向魏国全面宣战。此战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夺回吴起时期,魏国抢走那片秦国的土地。 秦魏两国大战暴发。 秦军一口气夺取了河西之地,然后打过黄河,在石门那里,大败魏军。成绩是:斩首六万,取得了秦国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 秦献公拿到这块地皮后,迅速做好方案,把这块肥美的土地分给那些既得利益集团,有效地缓解了国内的重重矛盾。 周显王也高兴得要命,他派中央代表团来面见秦献公,隆重祝贺秦国取得的伟大胜利,并“赐以黼黻之服”。 黼黻之服是什么东西? 告诉你,这东西的字面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内容很简单,就是一套绣有黑、白、青花纹的服装。当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意义却十分重大。这是周王授予霸主的标志。春秋诸霸中,虽然大家拿到霸主称号之后,可以无法无天,打谁都打得理直气壮,其实真正拿到霸主牌照的只有秦国。一共拿了两次,上一次是秦穆公。 那次是让他当西部的霸主。 这次是没有限制的。 穆公事业终于全面恢复,实现了秦国全面复兴的伟大梦想。 秦国很兴奋,秦献公更兴奋。 他再一次向魏国发动进攻。因为,上一次,他没有拿下少梁。他很渴望拿下少梁。 决战就在少梁附近。 当年也是在此地,秦国大军被吴起打得连逃跑的路都差点儿没有了。 现在又在此地。 少梁的战略地位仍然跟当年一样,拿下了少梁,秦国就打通了东进的大道。这一战,魏国败得更惨,庞城被拿下连那个把吴起排挤出去的相国公叔痤也被一举抓获。 魏国很悲催,但公叔痤很幸运。 当年秦献公还是公子连在魏国夹着尾巴做专业避难人员时,得到他不少照顾。所以,秦献公一点儿也没有为难他,设了个满汉全席,热情款待他一餐之后,欢送回去。 魏国的势力被秦献公彻底赶出函谷关。 秦国已经显露出其强悍的面目。 但秦献公这时却已经老了,在带着秦国取得重大成就之后,就逝世了。这一年是公元前362年,也是秦献公二十三年。 秦献公谥号献。 聪明锜哲曰献。其实在秦献公身上,如果把这个“献”解释为“贡献”更加贴切。 秦献公死后,他儿子秦孝公继位。 当你看到这个谥号时,你就会知道,秦献公选定的接班人也是很正确的。 第七章 商鞅变法 商鞅投秦 秦孝公即位时二十一岁。 这哥们儿在做王储的时期里,对治理国家肯定有过深刻地思考。秦国本来地皮很大,实力曾经很强悍,可是后来却衰落下去,而且衰落得十分难看。究其原因,就是秦国缺乏人才。国力之争,其实就是人才之争。 当年的霸主,谁的手下不是靠一批人才在折腾? 齐桓公自己只做老大,天天吃喝赌嫖,忙得衣服都没有时间穿,但他有管仲这个天才帮他管理,使齐国突然间强大起来;晋文公同样有一大批会混的死党,为晋国的强大卖命,使得晋国称霸近百年;吴国有了孙武和伍子胥,可以打得楚国不剩渣;越国依靠范蠡和文种的策划,硬是把吴国直接从霸主位子上直接往死里打;最明显的是魏国,本来被各大国包围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就因为有了李悝、吴起等一批牛人,帮他设计改革蓝图,短短几年时间,就称霸诸侯,对谁都可以猛打一把。而这批牛人一退场,魏国也跟着一步一步地衰败,现在只能让人家欺负了。 所以,老大是关键,但人才更是关键。 要让人家看得起你,你手下的死党必须很牛很猛。 秦孝公在接过老爸的班时,尽管秦国已经从衰落中恢复过来,打韩国、打魏国,基本都是完胜,但他仍然很冷静。 他知道,现在的秦国仍然不能算是强悍的。 虽然周王室近年来多次表扬他们,但在诸侯的眼里,他们的秦国仍然是异族,是非我族类。中原诸侯召开的会议,基本都不通知秦国参加,不让秦国融入国际社会,使秦国在国际上没有一点儿市场。 他身上的任务很重。 他现在必须找到人才,帮助他完成这个很重的任务。 他在即位的第一年,就发表了那个著名的求贤令,说谁向他出谋献计,他就让谁当大官。 于是,一个历史性的牛人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著名的商鞅。 商鞅本来不叫商鞅,而是叫卫鞅。他是卫国的贵族。作为历史上著名的成功人士,他也跟很多成功人士一样,从小有着远大的理想。 他是李悝和吴起的铁杆粉丝。 他觉得这两个偶像为魏国搞了一套改革,立马就让魏国强悍起来,到处可以扁人,在战国初级的诸雄中,一枝独大。 于是,他也跑到魏国去。他觉得魏国是一个最会利用人才的集团。 他先投奔公叔痤。那时,公叔痤是魏国的相国,权力大得要命。只要这个位高权重的老人家到魏王那里说他一句:人才难得,他就前程无量了。 公叔痤这哥们儿很眼红吴起,最后把吴起赶到楚国那里,实在是一着大大的臭招使得楚国得到一个大大的改革家,一下就让国力恢复起来,并跟韩国联合,把魏国压得喘不过气。可这哥们在很多地方还是不错的,他的眼光很毒,一看就知道谁有水平,谁没水平。 他知道商鞅很有水平,也认为,如果重用这小子,以后魏国崛起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因为他的性格作怪,硬是没有及时向魏惠王推荐商鞅,让商鞅当他的接班人。直到他病得只能说最后几句话时,魏惠王去看望他,问他:“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柰社稷何?” 这哥们也知道公叔同志已经没救了。公叔同志可以没救,但魏国不能没救啊,uisjodio公叔同志说:“请老人家说说,如果你老人撒手之后,我们魏国怎么办啊?” 公叔痤当然不能说,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之类的话,他望着他的领导,泪水汪汪地说:“座之中庶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 呵呵,这个卫鞅虽然年纪不大,但水平实在太牛了。你可以把国家交给他,保证他做得比我更好。 魏惠王此前没有听说过卫鞅这号人,这时看到公叔痤把他说成是比李悝、吴起更牛的人,就觉得肯定是公叔老人家病得脑袋进了大水,胡乱说的。他要是真的这么有水平,以前为什么公叔痤不说?现在都死到临头了,才隆重推出?于是,他只在那里嘿然,没有说出下文。 其实,你是知道的,公叔痤这时虽然已经油尽灯枯,离死没有几厘米远了,但他的脑袋是清醒的。他此前之所以没有隆重推出商鞅,是那个阴暗的心理在作怪。他以为,凭着他跟惠王的关系,他现在在病床上隆重推出,也不迟啊。 哪知,还是迟了。 他看到惠王这个脸色,知道他这个隆重推荐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于是,在惠王准备离开时,他又阴冷地补充了一句:“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 显然这哥们儿已经深刻地接受了吴起出境的教训,这时也知道商鞅的可怕程度一点儿也不低于吴起,于是最后就给惠王说了这个话。 魏惠王当时答应了他的要求,表示回去后就下令杀了商鞅。 公叔痤作为一个职业政客,这辈子做的坏事肯定很多,但临死的时候,这哥们儿还是有点儿良心的。他从忠于惠王的角度出发,建议惠王如不用商鞅,就砍掉那个可怕的脑袋。可他作为商鞅的朋友,还是很喜欢这个青年人的。 等惠王出去之后,他又把商鞅叫来,对商鞅说:“刚才老大叫我推荐相国,我就推荐了你。但我看他脸上的表情,知道他肯定不会用你。然后我又建议他如果不用你,就杀了你。老大同意了我的意见。你赶快跑路吧,别让他抓起来砍了头。” 他以为,他说完这话之后,商鞅就立马抬脚下狂奔而去。哪知,商鞅的脸色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只是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走?” “你不走,就死定了!” 商鞅仍然笑着说:“我肯定不会死。惠王要是真的听了你的话,觉得我是个人才,他肯定会用我。如果他不重用我,那说明他肯定不信你的话,肯定不把我当什么人才。他要杀我干吗?我仍然留在魏国。” 魏惠王回去之后,一声长叹,道:“看来公叔痤老人家病得真很严重了。他先是叫我把国家交给商鞅来治理,然后又叫我杀掉商鞅?如果这不算荒唐,还有什么才算荒唐?” 没几天,公叔痤真的死了。 商鞅知道自己在魏国已经没有什么作为了。 恰在这时,秦孝公发布了求贤令。 商鞅知道后,立刻卷起包袱来到秦国。 他很快就知道,秦孝公有个同志叫景监,向来对景监言听计从。于是,他想办法结识了景同志,让景同志在孝公面前推荐自己一把。 秦孝公跟商鞅举行了会见。商鞅见到秦孝公,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全盘向秦孝公隆重推出。 哪知,才说了不到几句,秦孝公就像吃了安眠药一样,居然垂着脑袋进入很舒服地睡眠状态了。 秦孝公睡完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跟商鞅聊天,是在对商鞅进行面试啊。可这哥们儿的话居然产生催眠效应,这样的人去当催眠师那是很优秀的,哪能来治理国家?白白浪费了自己一天时间。 他很生气,跑过去对景监大骂,你的朋友纯属是个吹牛人士,算什么人才?吹了大半天,那些言论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景监被老大一顿骂,见到商鞅后,自然也埋怨了一通。 商鞅说:“呵呵,我以帝皇之道来向他陈述,他不感兴趣。你可以再跟他说说。” 景监很相信商鞅的水平,又硬着头皮向秦孝公推荐了一把。 秦孝公一听,那就再听他吹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儿。 于是,两人再次见面。商鞅继续吹,秦孝公继续睡。睡过之后,又把景监叫来训了一顿。 景监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回来自然又免不得脸红脖子粗地埋怨商鞅。商鞅仍然笑着说:“我这次陈述的是王道。他仍然听不进去。你就再硬着头皮说一次吧。” 这个景监的头皮还真的又硬了一次。而孝公还真的又听了一次。 第三次见面,商鞅按照自己的腹稿,再一次滔滔不绝。 这次,秦孝公没有睡,但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景监去见孝公。孝公说:“你这个朋友这次说得真不错。看来他还是很水平的。让他再来跟我聊聊吧。” 景监回去跟商鞅说了。 商鞅长叹一声,说:“我这是在向他陈述称霸之道。他觉得很好。看来他真的要采用我的这个理论了。” 第四次会见。 这一次,秦孝公听得口水直流。当时,贵族们谈话,可不像现在这样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舒服得要命,而是双膝跪在席子,腰杆笔挺,叫跪坐。秦孝公听着听着,那个膝盖不知不觉地向前移动,以致移出了席子,直接跪在地板上了,还没有察觉。 两人连续聊了几天,秦孝公仍然觉得没有听够。 景监问商鞅:“你到底说了些什么啊,老大高兴得差不多跳起舞来。” 商鞅说:“我先前用王道之术来做他的思想工作,说这样秦国可以跟三代相比。可他觉得那太需要时间了,他做不到。所以,我只是得强国之道跟他说说。他越听越高兴。秦国虽然会成功,但其成就将远远不如周朝了。” 但秦孝公不管,他现在只想秦国能在短期内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通过武力把那些长期以来鄙视他们的诸侯打痛,让他的前辈子们在九泉之下瞑目。 对于秦国的复兴之路,他开展过长期的脑力劳动,但想得头都发白了,仍然找没有找到一条合适的发展之道。他下令大家跟他一起开动脑筋,努力往这个方面去思考,但到现在仍然没有谁想出什么办法来。 这时听了商鞅的改革理论,他觉得这哥们儿真的太牛了,比他想象中的人牛人更牛,心下大喜过望,立即叫他把这个理论用于实践。 于是,史上著名的商鞅变法开始。 决心 当然,跟所有的改革一样,刚开始是很不顺利。 不管如何改革,都会触动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这些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总是会跳出来,反对改革。 而大多数改革,总是以牺牲传统既得利益集团作为代价的。说白了,正是因为这些既得利益集团的腐败,才会导致国家政治的腐败、国力的衰弱。要革除这些腐败,大家口号喊起来,往往声音很响亮很振奋人心,甚至腐败分子的声音比所有的人都大。可真的要动起来,他们反得最坚决,制造的阻力非常大。 现在秦国跟所有的国家一样,君主的权力貌似很强大,其实,他周围团团包围的传统势力才是真的强大。这些势力在平日里,利益没有受到侵犯时,他们很和谐,谁也没有冒出头来。可当他们的利益面临受损时,他们就会跳出来——很多政变就是他们跳出来的结果。 所以,当他们听说秦孝公要任用那个从魏国来的年轻人商鞅来搞什么变法时,就纷纷跳出来,加以反对。 秦孝公当然不干。 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变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的辩论。 持利大于弊的一方是秦孝公和商鞅,但碍于自己的地位,秦孝公只能当裁判而不能出来当辩手。于是,利大于弊一方的一辩和二辩全是商鞅一个人承担。 持弊大于利的一方是甘龙和杜挚,以及一大批秦国传统既得利益集团。 甘龙和杜挚出任辩手。 这两个人都是秦国的老一辈革命家。尤其是甘龙,曾经紧跟秦献公干过革命,也曾经是秦献公时代的改革派,为秦国的发展作出过巨大的贡献——把“德高望重”这四个字套在他们的头上,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反对。 甘龙本来是个改革派,但这哥们儿通过改革得到了利益,从而加入既得利益集团,身份立刻转换,又变成保守派的最高代表。而他现在又是秦国的首席大臣。 秦孝公想不到变法的概念还没有出台,反对的人就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很坚定。如果真的实施起来,反对的人岂不更多?那可是阻力重重啊。他也有点儿动摇了。 可商鞅说,老大的顾虑是多余的。对于那些下层人员,这些话题是不能跟他们讨论的。只有在改革成功后,让他们分享改革的成果。高素质的人跟低素质的人是没有共同语言的。所以,要成就大事业,就得采取果断的措施。只要觉得这个改革是利于富国强民的,就不要前怕狼后怕虎。 甘龙立刻反驳,小鞅同学的话大错特错了。我们只有按既定方针办,大家对这些方针政策都很熟悉,贯彻起来才有有条不紊,才走第一步,大家基本就知道第二步怎么走了。这样,天下才不乱啊,才利于安定团结。现在咱们太需要一个安定团结的局面了。 商鞅说,老人家你说的好像都对。很多普通的人只知道按过去的方针办,很多貌似博学之士,其实都是书呆子,天天封闭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好像什么都知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两种人,让他们当当太平官,过着腐败的幸福生活,那是很好的。但千万不能跟他们讨论什么兴利除弊的大业。世界上,智商发达的人才会制定规章制度、方针政策;智商欠缺的人只能当个守法公民。有水平的会与时俱进,没水平的人只会死守传统,把传统当命根子。 这时杜同志又说,变法的成本太大了。所以,我认为,如果没有百倍的利益,就不要修改成法;没有十倍的社会效果,就不要就换传统的方针政策。大家按既定方针搞了这么久,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社会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安定的因素。要是强硬变法,就会发生动乱。 商鞅说,治国从来就没有什么一成不变之法。这个历史早就有很多鲜活的例子。汤武没有按照前朝的法规,最后能得天下;夏朝老是依承旧制,一点儿进取心也没有,最后灭亡。 秦孝公一听,大声说:好! 大家看到老大的声音这么坚定,只得都闭嘴了。 当天,秦孝公就下了个文件,任命商鞅为左庶长,直接进入秦国的决策层,全面负责改革变法大事。 商鞅开始制定变法的法令。他下令将人民编为五家一伍、十家一什,互相监督,犯法连坐。举报奸谋的人与杀敌立功的人获同等赏赐,隐匿不报的人按临阵降敌给以同等处罚。立军功者,可以获得上等爵位;私下斗殴内讧的,以其轻重程度处以大小刑罚。致力于本业,耕田织布生产粮食布匹多的人,免除他们的赋役。不务正业因懒惰而贫穷的人,全家收为国家奴隶。王亲国戚没有获得军功的,不能享有宗族的地位。明确由低到高的各级官阶等级,分别配给应享有的田地房宅、奴仆侍女、衣饰器物。使有功劳的人获得荣誉,无功劳的人即使富有也不能显耀。 商鞅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只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出台了他制定的新法规。 这哥们儿绝对是个聪明人,知道政府的信用已经严重透支,不管你出台什么政策,大家都在那里大声质疑。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政府的诚信度大大提高一把。 这个办法很简单。 老百姓们早上起来,突然发现首都的城南立了一根木头,木头的边上贴了一张盖着政府公章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谁把这根木头搬到城北去,就赏给他十金。 大家一看,这木头没有几斤重啊,搬到城北那是一点儿不费力的。那时的首都并不像现在的城市这么大,从南到北就那么几里路。 大家读完告示的反映是,有的说现在的政府官员们疯了,有的说他们忽悠人习惯了,居然搞出这个古怪的告示来。 大家只在那里议论政府,并没有谁去动那根木头。所有的人都在想,只有蠢到极点的人才去搬这根木头。你要是搬了这根木头,信用度已经是垃圾级的政府肯定不会给你我的,但大家就多了一个娱乐故事了。 商鞅一看,便又把一张告示贴过去。内容是在赏金上加了四十金,变成五十金。 大家还在怀疑。 最后,有一个人上去了。这哥们儿大概有事到城北,看到这个告示之后,就觉得,即使拿不到五十金,但这根木头仍然可以当柴火烧,就当去要了一推柴回来——反正也是要到城北去,现在身上别的东西都没有,但力气还是有的。 于是,他把那根木头扛了起来,一口气跑到城北。 当时,跟在他后面的人很多。 当他来到指定地点时,商鞅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放下木头时,商鞅就让工作人员把五十金隆重地送到他的手上。 围观的人一看,都傻了眼。大家这时才知道,这届政府还真讲信用。 政府的诚信度提升之后,商鞅这才把他的新法新规全面公布出来。 秦孝公和商鞅对新法是很有信心的。可老百姓们一点儿信心也没有。新法颁布了整整一年,大家天天都在抱怨这个新法实在太不方便了。普法工作做得实在太难了,但两人仍然坚持。 商鞅知道,如果找不到一个真正让人们明白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生动例子来当活教材,大家仍然会把他的新法当屁用,然后全国人民集体来个忽视,那他就悲哀了。 所以,必须找到一个典型案例,来说服全国人民。 典型并不难找。 而且这个典型大大超过了商鞅的预期。他本来只想找一个级别比较大的官员,把这个官员按新法处理一把。哪知,这些官员硬是很遵纪守法。最后,是太子冒泡出来。 大家一看,呵呵,商鞅,你不是说违法必究吗?现在你追究啊。 商鞅当然要追究。 他立刻把太子案搞了出来,大声宣布,新法之所以不能全面实施,就是因为上层人士带头不遵守。现在太子犯法,也应该依处理。当然,太子是咱们大秦未来的国家领导人,不能按律处罚。但可以拿他的老师来顶替。于是,将他的一名老师依法判决猛打几个板子,在另一名老师的脸上刺字,让大家都知道,谁犯法都是不行的。 大家一看,这个法还真必须遵守。从此,再也没有人说,新法不方便了。 两年之后,秦孝公说,想看看这个新法有没有效。 他开展了一场伐魏战争,在元里大败魏兵,成绩是:斩首七千级。 魏惠王确实是个傻瓜,被秦国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并没有对秦国来个再认识,进行一次有效防犯,而是把矛头转向赵国,派着部队直接包围邯郸。 魏国这时的国际形势极其险恶:秦国动不动就拿他们来猛打一把,检验一下变法成果,楚国和齐国对他们也是虎视眈眈,只要有机会,也伸手到他们那里摸一把。但魏惠王似乎只把赵国当成敌人,只要觉得自己有点力气了,就去打赵国。 赵国人清醒得很,知道魏国现在已经在失道寡助的行列里,因此,看到魏国大兵前来侵略,除了自己抵抗之外,还派人跑到楚国和齐国,请他们来帮忙。 齐楚两国当然不是活雷锋,你叫我帮忙,我就上来做好事。但他们知道,现在打魏国,他们有利可图。于是,都出兵猛扁魏国。 当然,魏惠王并不是真的很傻瓜。这时他敢于向赵国派兵,而且还真的把赵国打得变成缩头乌龟,是因为他手下有一个猛人。 庞涓。 同学等于敌人 庞涓一出现,另一个牛人也跟着出场。 孙膑。 据说,两人本来是同窗同学,一起跟那个史上最神秘的大师鬼谷子学本领。 鬼谷子原名肯定不叫鬼谷子。据说他本来叫王禅,民间也称他为王禅老祖,因为在那个叫鬼谷的地方隐居(这个地方跟金庸先生笔下的活死人墓有得一比),所以就自称鬼谷子,也称鬼谷先生。司马迁同志把他描写得很牛,本事很大,几乎什么都会。 有了司马迁的这个描写垫底,民间艺术们就加以发挥,把他塑造得更加鬼神莫测。有的说他的老爸只是一个草民,叫庆隆。这个庆隆不知道撞了什么狗屎运,硬是跟东海龙王的女儿搞了个一夜情海龙王的女儿就这么怀孕了,结果就生下了这个鬼谷子。 有的说,他的老妈还是个待字闺中的美女时,误吞了个珠子,然后就成为一个未婚先孕的美女,不得不离家出走,一路辗转,碰上西王母娘娘,在王母娘娘那里喝了一口山泉水,就把一个男孩生出来了。这个男孩就是鬼谷子先生。 后来道教的人又把鬼谷子说成是道教的神仙之一,任命他为洞府真仙,位居第四座左位第十三人。被尊为玄微真人,又号玄微子。既然是个洞府真仙,为什么不在洞府里好好吃喝玩乐,跑到鬼谷这个地方来做什吗? 道教人士的解释是,他在神仙世界里有点儿无聊了,就想下来点化几个凡人去做神仙,增加天上的人口数量,这才来到这个鬼地方,收了大量的学生。其中最好的学生就是庞涓、孙膑、张仪、苏秦。他虽然看好这几个学生,可这几个学生却太不争气,虽然学习成绩非常喜人,但却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凡心未了。你是知道的,一旦被挂上“凡心未了”这四个评语的人,无论谁也点化不了他们。修仙严格来说,就是修心。 作为道教里的高层人士,这哥们儿的本事大得要命,什么隐形藏体之术,混天移地之法;什么投胎换骨,超脱生死;什么撒豆为兵,斩草为马;什么揣情摩意,纵横捭阖,等等,人类永远做不成的事,他样样精通。 这个传说,显然是不靠谱的。如果他真的存在,那他只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而且是个博学多才的教育家,兵法、阴阳术、纵横术,是他最精通的专业。 如果说,孙武是兵家的老祖宗,他肯定是纵横家的开山人士。 但现在他的这两个学生庞涓和孙膑跟他学的是兵法。当时,会打仗的人就是吃得开。 吴起是他们榜样。 传说孙膑是孙武的子孙,从小就以老祖宗为自己的偶像,想当个大军事家。于是,就去拜鬼谷子为师,成了庞涓的同窗好友。 庞涓先毕业,来到魏国,找到魏惠王。两人一见面,魏惠王觉得这个庞涓很对他脾气,就让他当军方的最高领导人,帮他去打周边的国家。 庞涓虽然对自己的本事领很自信,但觉得自己的水平比孙膑还低几个档次,怕这个同学下山来,跑到另一个国家就业,自己可就惨了。 他觉得要想打败天下无敌手,得先把这个同学打倒。 于是,他就写了一封信给孙膑,说现在他在魏王这里就业,待遇很好,工作很顺利,让孙膑也来干吧。 孙膑哪想到庞涓会害他?一接到信,立马就兴高采烈地下山,跑到魏国来找老同学。 可他到魏国没几天,酒还没有喝几顿,职业还没有着落,就先被庞涓搞了个冤假错案,说他大大地触犯魏国的法律,犯了这个法律,谁也救不了你,即使是庞涓这样的人,也救不了你啊。 于是,孙膑被残忍地挖掉了膝盖骨,从此不能行走。 孙膑是什么人?立马知道,这一切都是庞涓搞的。他更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走不出魏国,永远在庞涓的掌握之中。庞涓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哪天心情不好时,只怕连他的头也会砍掉。 孙膑已经被挖了双膝盖,不能让他再砍脑袋啊。 他最后决定装疯,爬到大街上对过街的人破口大骂,当着广大人民群众面前,把动物的屎当成零食放在嘴大嚼一通,然后满脸笑容地吞下去。让人家看到都得当街呕,他却哈哈大笑,大喊美味啊,人间美味。 晚上就到马厩里睡觉。 庞涓一看,这应该是真的疯了吧?如果你不疯,你能吃屎吗?而且吃得那么高兴——吞下去之后,还那么回味无穷,看上去口有余香? 于是,庞涓就笑了。 庞涓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他现在真的是天下无敌,带着魏国的部队,先打了一把齐国,然后又猛扁了一把赵国。都大获全胜。 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战绩,不断地想扩大自己的战果,对孙膑已经一点儿不关心了。 孙膑知道庞涓很毒,因此还在疯着,但已经逐步从大家的视野中淡出。他一边装疯,一边寻找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 齐国的使者来到大梁,进行国事访问。 于是,他偷偷去见那个使者。以前的使者比现在的官员好接触多了。现在的官员下来,一般老百姓想去见,估计才到宾馆门口就给赶了出来。即使你在路上,也只能远远看到他们的车队。你要是真想拦路求见一把,估计立马就得被套上妨碍公务罪的帽子关到班房里几天。但那个齐国的使者却让孙膑过来见面了。 不但见面,还进行亲切交谈。 交谈之下,这才发现,这个没有膝盖骨、头上剌着字的犯罪疯子居然是个大大的人才。这样的人才,现在齐国太缺了。于是,齐国使者决定不能让孙膑在这里继续当疯子了,而是偷偷把他运回齐国。 当时,齐国的首席大臣是田忌。 那个使者回到齐国之后,就把孙膑推荐给田忌。 田忌听说这个残疾人是个人才,就让他跟自己混。田忌有个爱好,就是爱跟齐国的贵族们赛马,而且下的注很大。可这哥们儿每次比赛都是输家。虽然他很有钱,不怕输,但老是输着,面子也太难看了。 孙膑看到田老大每次赛马回来,都郁闷得想骂人,就知道这哥们儿老是输,就请田老大以后去赛马也带他去看看。 孙膑到现场一看,双方马的质量其实差不了多少。每人三匹马,都分为上、中、下三等。他马上就对田忌说,这次你只管下大注,能下多少就下多少。我保证让你赢回来。 田忌一点儿也不怀疑地相信了。在下注时,一口气下了千金。 大家一看,呵呵,这哥们儿疯了。 田忌这时也不知道怎么去赢。 孙膑说:“第一轮比赛,他们出上等马,你就用下等马去比;第二轮,他们用中等马,你就派上等马;第三轮他们用下等马,你就用中等马。” 他的原话是:“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田忌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他并不是傻子,一听到孙膑这话,立马就笑了,按照这个办法赛下去,结果是两胜一负,大获全胜。 连齐威王也觉得不可思议了,问田忌:“你怎么能想出这个办法来?” 田忌说:“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孙膑想出来的。”于是,顺便把孙膑推荐给齐威王,说这哥们不比他的祖宗差啊。 齐威王跟孙膑举行了会见,亲切交谈之后,发现其果然是个猛人。他立马拜孙膑为师,并决定任命他为齐国的首席大将。 但孙膑谢绝了。 他说:“一个残疾人,哪能当将军?” 正在这时,赵国派使者前来求救,说赵国给魏国打得都找不着北,快快救命啊。 齐威王当然要救,他派田忌带上部队,当然要带上孙膑出发。 田忌对孙膑是很有信心的。他觉得带着孙膑去打仗,肯定就跟带着孙膑去赛马一样,只赢不输,于是就下令部队直接开到赵国,在赵国境内把魏国狠狠地打击一下。 可孙膑却不同意。他认为,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救赵国,而不是只来跟魏国打仗。直接到前线与魏国开打,成本太大,倒不如开到魏国去。现在魏国的主力部队都在跟赵国打,听说咱们乘虚攻打他们本土,他们不害怕才怪。这样我们既救了赵国,又顺便狠狠地教训一下魏国。 田忌一听,真是太有道理了,下令照办。 庞涓接到齐兵向大梁冲杀过去的消息时,大惊失色,齐国他妈的也太缺德了。急忙下令辙,全力回救大梁,再晚大魏就完蛋了。 哪知,更缺德的招数还在等着他。当他带着部队狂奔到桂陵时,齐国大军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不用拍脑袋想一想,就可以完全知道,这样的遭遇战,庞涓的本事再大也会给打得不剩渣。 庞涓被打了一顿之后,并没有汲取教训。十二年后,又再次带兵去打韩国。韩国又向齐国求救。 齐国再派田忌带着部队,和孙膑出发。 这一次,齐兵再一次重温“围魏救赵”的老课,直赴魏国的大梁。 庞涓很生气。他到底是个军事牛人,上了一次当之后,绝对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他虽然带着部队狂奔回来,但已经做好再与齐军相遇的准备了。 孙膑当然不是傻瓜,又用老一套来对付这个敌人。他知道魏军十分凶猛,硬拼是不行的。 于是,他提出了自己的作战方案:向敌军示弱,培养敌军的轻敌情绪,把他们培养成一支骄兵。 骄兵的结局是什么? 必败! 具体做法是:以减灶法来让庞涓错误地以为自己的部队天天有人在开小差,造成战斗力不断弱化的假象。庞涓是个自负的人,数了几次之后,就哈哈大笑,前天还有十万,昨天就五万了,今天只剩下三万灶了。这样的部队是来当逃兵的,不是来打仗的。 他的这个骄傲情绪一上来,什么顾忌都没有了。他觉得,齐国的部队已经没有战斗力,得抓紧时间追过去,把他们痛打一顿,看他们还来插手魏国的事吗。 他看到部队带的军用物资太多,行军速度实在太慢了,于是就决定带着轻骑去追齐兵。 当这天晚上,他一口气追到马陵道时,突然有人报告:“将军,前面有一棵树。” “一棵树有什么奇怪?山上的树多着呢。快追。不要看树。” “不是啊。那棵树上面有字。” “有字又有什么奇怪,大不了是一张虚假广告。告诉你,咱们现在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打假广告的。” “将军,那不是广告,上面有将军的名字。不信你去看看。” 庞涓一听,这才觉得真的奇怪起来,忙举着火把,过去一看,只见那棵树是真大,树皮被人家刮了一大片,上面写了一行大大的字: 庞涓死于此树之下。 这哥们儿历来脾气火爆,突然看到这样的广告词,气得差点儿吐血,狂叫着把那棵树砍下来。 可大树还没有倒,猛闻得一声鼓响,早已埋伏在道旁的齐兵万箭齐发。 魏兵这才知道自己中了传说中的埋伏,纷纷大乱起来。黑夜之中,魏军自相残踏,谁也顾不上谁了。 庞涓知道,自己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也打不过孙膑了。于是,拔出宝剑,自己把自处理掉了。他拔剑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后来兵败将军常说的话:遂成竖子之名。 从此,孙膑真的名满天下。 魏国经此一役,国力直线下跌。 再次称霸 秦国因为魏国,被打了个差点儿灭亡,又因为魏国老跟周边的国家搞军事冲突,不断地削弱自己的力量,同时也把周边的力量也顺便削弱了一把,为秦国的崛起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 秦孝公和商鞅知道这样有利的环境不多,因此抓紧时间进行改革,不断地使国力提高上来。新法推行十年之后,“秦民大悦”。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十年,完全可以称为秦国的黄金十年。史书的描述是: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於公战,怯於私斗,乡邑大治。牛吧?现在你还能看到这样的社会吗? 看上去很文明。 其实,商鞅在实施过程中,搞得很野蛮,搞得绝对权威。不说犯了新法的人,他一定严厉处罚,就是那些以前说新法不方便现在又过来讨好说新法真是太方便了的人,他同样一脸冷酷,大声说,说这些话的都是动乱的挑头人。然后把他们全部迁到老少穷边区那里。 大家一看,就不敢再冒泡乱发言了。 秦孝公下令,任命商鞅为大良造,成为秦国首席大臣。 商鞅再次出兵魏国,包围了魏国的安邑。安邑曾经是魏国的发祥地,在魏国人的心目中,有着重大的意义。但意义再怎么重大,也挡不住秦兵的包围。最后,安邑守将不得不向商鞅举起了白旗。 商鞅认为,现在首都所在地,仍然不是最理想的。他说,应该迁到咸阳。于是,他上马了咸阳的宫殿项目,然后把首都迁到咸阳。 迁都咸阳之后,商鞅进行第二次变法。 这一次他更加强了对人的管理,而且管理得一点几都不人性化,要求所有老百姓都以家庭为单位,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论辈分,统统混居在一个家庭里,谁也别想做其他事。然后把散居的小村小乡都集中起来,成为一个县,设县令、县丞等官员,全国共设了三十一个县。这个制度就是郡县之初,直到现在仍然在沿用——当然,已经是升级版了。那个著名的“废井田”也是在这次变法中开展的。然后还统一了计量单位。 你一看这个变法,除了第一个太不人性化之外,其他的措施,对于老百姓来说还真的很实惠。所以,老百姓很高兴。但那个公子虔就不幸了。这哥们儿堂堂太子的班主任,天天在讲台上要求学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要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老哥子却不断地犯法,而且每次都被拿来当典型。商鞅第一次变法时,他被处罚了一次——当然,那次对于他来说,是绝对冤枉的。但这一次,他又犯了。商鞅当然不客气——老子正找典型,你就免费送上来,不处罚还真对不起了。于是,按法论处,这哥们儿受到的处罚是劓型——鼻子给商鞅一刀割了,丢到垃圾桶里了。 公子虔虽然丢了鼻子,但秦国的进步却非常神速。短短五年时间,秦国的面貌大为改观。周显王这时给那些老版诸侯欺负多了,这才觉得中原诸侯虽然跟他都有几百年的亲戚关系,但这些亲戚并没有谁把他放在眼里。倒不如秦国这样的西部诸侯,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秦国的身上,以为秦国离他那里很远,不会大老远跑来玩他的。现在看到秦国的力量越来越强悍,于是就派个使者过去,任命秦国为诸侯的老大。 其他诸侯看到中央都这样了,也都派出使团,祝贺秦孝公,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带头大哥了。” 秦国正式称霸。 不过,现在这个霸主的威力已经远远不及春秋时期的霸主了。那时小国还多,而且大家的心思也没有现在这么复杂,至少兼并诸侯的事还是很少发生的,抢个霸主当当,一来是面子大了,二来也拿到不少利益。现在可不同了,几个超级大国不是为了一点儿面子问题,更不是为了那一点点经济利益而到处打仗的,而是对别国都有领土要求,恨不得把人家都灭掉,自己统一全中国。 所以,这个霸主只是面子工程。 但每个人都是要面子的。你的实力不行,这个面子真的不好要。 秦孝公很爽。他命令公子少官带着诸侯在逢泽开了个诸侯大会,然后带着诸侯代表团去朝见周显王,结结实实地当一回诸侯大哥。 当然,商鞅比谁都知道,你当了带头大哥,自己在一边爽歪歪,就以为人家都真的会当你的小弟弟,从早到晚都听你的安排,那是大错特错的。要让人家服你,你还得打。 只有打,才显示出你的力量。 打谁呢? 还是打魏国。 谁叫他以前老欺负秦国,谁叫他又是跟秦国接壤,打起来既有借口又很方便,一出国门,就可以大打出手。 公元前340年,商鞅对秦孝公说,我们与魏国的关系,是绝对的敌我关系,不是他们搞定我们,就是我们灭掉他们。这些年来,魏国不断地自我下调智商,不是跟这个国家打,就是与那个国家发生武装冲突,国力已经很疲软。现在正是打他们的好机会。他们被我们一打,肯定会向东退却。我们就可以据黄河和崤山之险,向东制服诸侯。秦国的复兴大业就此可以奠定了。 秦孝公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当场同意了商鞅的建议,下令商鞅带兵,向魏国进发。 此时,魏国的军事牛人庞涓已捐躯,魏惠王只得派出公子锜为统帅,应对商鞅。 公子锜是魏惠王的同母弟,曾经作为庞涓的副手多次出征,胜仗败仗都打了不少,亲身经历过庞涓被孙膑大破的两场经典之战,并在桂陵之战中被齐国俘虏。后来,他的哥哥魏惠王用了大笔现金才把他赎回来。 不久,魏惠王让他当河西的第一把手,负责对秦国工作。这哥们儿倒很有一套,在河西执政时,很得民心。据说,仅仅三年,那地方就“大治”。 这哥们儿年轻时也曾在那个公叔痤的手下混过,跟商鞅同过事,而且经常在一起吃喝赌嫖,关系非常好。 商鞅知道这哥们打仗真的有一套,要是双方正面开战,以硬碰硬,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 既然这仗不好打,那就玩阴谋诡计吧。 商鞅决定玩老朋友一把——跟老朋友玩阴谋诡计,成功的概率一般都很高。 双方在雁门相遇。 相遇之后,并没有立刻开战。 商鞅给公子锜写了一封信。信的开头深切回忆了当年两人的友谊。然后笔锋一转,说:“想不到现在两人居然成为敌人。想到当初两人的友谊,真不忍心开打啊。还是请你到我这里来,大家喝喝酒,谈谈别后之情,然后订个签订个协议,再然后就各自带兵回去算了。你就当带着大家来公款旅游一趟。” 公子锜虽然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也跟商鞅长期共事过,但显然并不精通阴谋诡计业务,更没有深刻认清商鞅的真面目,接到信后,就一脸激动地在那里想,呵呵,在战场上碰着老朋友真好,不用打就可以和平结束战争了。 他的副手很冷静,知道这信上的话全是骗人的鬼话,就对他说:“秦国向来不讲什么信用,你千万不要过去啊。他要是有诚意,请他来我们这里啊。” 公子锜不听,拿着公章就跑过去,要跟商鞅签合同。 商鞅老早就埋伏好兵。等老朋友来到后,就来个“伏兵四出”,把老朋友拿下。拿下之后,让自己的士兵冒充魏兵回去。 公子锜的副手以为是老大回来了,出来迎接,话还没有说一句,就被人家拿下。商鞅大军接着打上来。 到了这个时候,魏军不大败是没有道理的。 魏惠王接到报告后,也怕了起来,眼看商鞅毫不费力地拿下他的弟弟,全国主力也被打得全面崩溃,实在没有办法抵抗秦国的入侵了。于是,派出使者,拿着河西地图,跑到秦国那里,对秦孝公说:“这片地皮,我们不要了,全退还给你们。” 这个手续办理之后,他突然发现,秦国的力量挺到河西之后,他的首都安邑就太靠近秦国了。于是,他只得决定把首都迁到大梁。他一面布置迁都工作,一边长叹:吾恨不用公叔之言。 到这时才记起公叔痤的话,除了让后悔度更增加一点儿之外,没有别的作用了。 秦孝公终于全面恢复了穆公时期大秦帝国的版图,商鞅的个人成就也达到巅峰。 秦孝公赏给商鞅商於地方的十五个县。于是他号称为商君。 秦孝公很爽,商鞅也很爽。 商鞅之死 商鞅并不知道,当他超级爽歪歪时,危机已经离他不远了。 那个赵良劝他:“你这些年来,得罪的人太多了,连你自己也不敢在没有大批警卫人员的保护下出门。所以,你现在应该把封地还给秦国,然后急流勇退。否则,只怕没有机会了。” 但商鞅能听吗?他要是能听他还是商鞅吗? 两年之后,也是公元前338年,秦孝公死去。 秦孝公一死,商鞅在秦国的市场就彻底归零。 秦孝公的儿子秦惠文王接过老爸的班。 他刚接班时,也只是称惠文君。 于是,秦国进入了秦惠文君的时代。 每个时代都属于那个时代的人。 商鞅属于秦孝公时代的猛人,但不是秦惠文君时代的人。 秦惠文君也是个很牛的领导人。他比谁都清楚,商鞅是个猛人,秦国的强悍,靠的就是这个猛人。但他已经感到这个猛人实在太猛了,猛得让他有点儿害怕。 于是,商鞅的命运直接走向悲哀的下场。 没几天,那个被割了鼻子、成为典型反面教材的公子虔的门徒就跑到秦惠文君面前,实名举报商鞅要谋反。 秦惠文君一听,立马派人去把商鞅捉拿归案。 商鞅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好,还没等办案人员来到,就已经得到消息,然后抢在第一时间跑路。 商鞅一路狂奔,直接跑到边境的关口,天黑下来,去宾馆开房。哪知,老板却要他拿出身份证,对他说,商君有令,没有证件的人是不能住店的。谁给没有证件的人住店,谁就犯法。让他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 商鞅一听,长叹一声: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 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我草啊。我制定的法律竟然把我也害得这么惨。 这就是“作法自毙”的原创版。 当然,这还不是最悲哀的。与秦国接壤的就是魏国,他一出秦国的地界,就只能进入魏国的领土了。而魏国这些年来,给他收拾得也够惨了。魏国高层即使在上厕所时也恨不得吃了他的肉。现在他跑到魏国来避难,魏国能当他的保护伞吗? 商鞅也知道魏国不会收留下他,因此想过境跑到别的国家去。但魏国不同意。你在秦国时,可以牛哄哄,想去想回,全凭你的心情,可现在你一个人流落到这里,你还能说了算吗?他们对他说:“你是秦国的逃犯。现在秦国牛得很,我们要是抓到他的逃犯不送还,我们能有好果子吃吗?” 于是,魏国把他抓起来,直接遣返。但并没有把他送给秦国政府。 商鞅到了秦国,当然不会主动投案自首。因为他知道,对于他这样的人,是没有投案自首这个选项的。他跑到自己的封地,立即组织起来军队,向郑国发动进攻,打算拿下郑国当自己的根据地。可是秦国却派出大军向他开展军事行动。他虽然很牛很有水平,但他那点儿力量,哪是秦国政府军的对手?于是,被杀死在郑国的黾池。 秦惠文君下令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在大广场上,来个五马分尸,请大家放下手中的工作,都来围观,然后大声宣布:谁要是学商鞅搞造反,谁就是这个下场。 然后下令把商鞅的全家也全部杀死。 商鞅制造了一个强大的秦国,实现了自己的伟大理想,最后又被这个强大的帝国杀掉。 历史就是这么无情。何况,那是个血腥的年代。当那个年代需要你的时候,会让你在那个历史舞台上尽情表演;当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只有彻底出局。 很多人看到商鞅的结局时,都会发出一声长叹。 其实,大家翻开历史会发现,从远古到现在,需要发出这一声长叹的事件不胜牧举。 很多人会问,商鞅那时还很年轻,如果他不死,历史将会如何? 告诉你,没有这个如果。别的事情也许还有如果,但历史是永远不会让你有如果的。 第八章 连横与合纵(上) 商鞅的死因 商鞅被满门抄斩,很多人都笑。 笑得最爽的是谁? 有人说,肯定是公子虔他们。这哥们儿给商鞅割了鼻子,八年不敢抬着那张脸出门,天天躲在家里连镜子都不敢照,心里肯定恨商鞅恨得要死。现在由他出面,告发商鞅,终于报了大仇。呵呵,你割了我的鼻子,我砍了你的脑袋,最后胜利者是谁,连傻子也明白。所以,现在头号高兴分子非他莫属,舍他其谁。 难道真的是这么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商鞅的死因是什么?很多人说,这哥们为了实施新法,得罪了很多人,而且做人太刻薄,那些贵族啊,老百姓啊,个个都恨他恨得要死。所以,他的保护伞一死,他也该死了。 持此说的代表人物就是司马迁同志。 司马迁在总结商鞅光辉而悲哀的一生时,就说,商鞅很聪明,但很刻薄。而且还是靠个太监的推荐才得以发达,发达之后处罚公子虔,又耍花招欺骗那个公子锜,不听赵良的话,结果不死是真没有天理了。 其实,这话大半是不靠谱的。 商鞅是个很果敢的人,实施新法,反对的人多,阻力重重,必须以果敢严厉的手段表明自己的决心,否则,新法何以推行?公子虔固然有点冤枉。但新法必须对权贵下手,这样才能得以实施。如果说,处罚了一个权贵就会导致商鞅的死,那当时制造冤假错案的多了去,为什么别人不死?秦惠文君杀商鞅难道不是冤案? 然后说是靠太监推荐,所以根基不牢,又是让他非死不可的主因之一,这同样不靠谱。这明显是以歧视的目光看问题,简直不值一驳。 而说他在战场上欺骗公子锜,也是该死的原因,这就更不靠谱了。那些成功的军事家,谁不搞个阴谋划诡计。三十六计,哪一计不跟阴谋诡计有关? 所以,他的死,跟这些原因基本无关,或者说,这些原因并不是他被杀的主因。 他被杀的原因是,因为他太强大了,强大到新领导人对他产生畏惧的地步。 秦惠文君是个天生的政治人物,知道商鞅制定的这些新法,是秦国强盛的根本原因,他从头到尾都在举双手赞成。他更知道,商鞅不反是个改革家,也是个军事家,内政外交都有一套,在秦国大干快上已经整整二十年,势力已经非同小可,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 于是,他就怕了。但要拿下商鞅下,必须有个借口——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惧怕了,就直接抓起来砍掉。这不是一个政治家的风格。得有个理由。 于是,他以前的老师公子虔跳了出来,帮他找到了理由,说商鞅谋反。 这个理由很充分吗? 一点儿也不充分。因为,谋反是需要证据的。何况还是告发商鞅谋反。公子虔不是笨蛋,他几次吃过商鞅的苦头,哪敢去惹这哥们儿?如果他真的敢惹,老早就带着诉状天天去上访了。可他那时敢上访吗? 他直到现在才敢实名举报,如果没有底气,他是不敢的。这个底气从何而来?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从他那个学生那里来的。肯定是秦惠文君对他有所暗示,然后他连夜创作了商鞅谋反这个举报。秦惠文君问都不问,直接就派人去抓商鞅。 商鞅是聪明人,知道搞他的真正黑手是新科老大,而不是那个公子虔,所以才在第一时间跑路的。如果就一个公子虔,他跑吗?估计他会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个没鼻子的老家伙抓起来,再把他那两只耳朵也割了。 秦惠文君需要商鞅死去,所以商鞅必须死。 秦惠文君确实是个牛人,他杀了商鞅,除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潜在对手、一股足以能够跟他抗衡的力量,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废掉商鞅一手定出来的新法。 如果说,他为了取悦那些老牌既得利益集团,或者说是被那些老牌利益集团要挟,而杀掉商鞅,他应该在商鞅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就可以当场大声宣布废除新法。而他只是宣布,谁想造反就杀谁,不管他的级别有多高、贡献有多大。这不但是杀商鞅的一个借口,同时也对那些老牌利益集团的一个警告——任何人都不能对老子动手动脚,商鞅这么牛,老子都敢杀。 说到这里,我们就可以知道,商鞅人头落地,笑得最生动的,是我们的秦惠文君——秦国新任领导人。 另一个原因是商鞅的新法,此时已经完全成熟,也已经深入人心。秦惠文王不需要商鞅这样的强硬派来帮他推行了。杀了商鞅的第二个好处,就是他可以借商鞅的头博取老牌既得利益集团的支持,让他在全国的支持率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这对一个新上任的国家元首是十分重要的。其实他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同情商鞅的。 当然,杀了商鞅,还是必须有人干活的,而且这个干活的人也是个猛人才合格。 那时,也许别的东西产出不多,但却是个猛人不断涌现的时代。 秦国很快就找到了个牛人顶替商鞅的位子。 这个哥们儿就是公孙衍。 公孙衍也是来自魏国,同时也是纵横家的代表人物,不但口才牛,策略也厉害。接过秦国大良造的大印后,立马要求向魏国开展新一轮军事行动。 此时的秦国兵多将广,想拿魏国来练一练,那是容易得跟放屁一样。 正好,秦国新一届政府也需要一场战争来打造自己的形象。否则,人家会说,秦国没有了商鞅,就一点儿作为也没有了。以前商鞅不是老去打魏国吗?现在老子也打一把魏国给你们看。 魏国此时已经严重疲软,看到大秦铁蹄猛踩上来,做了一次很不像样的抵抗之后,立马派人求和,说再割一块地皮给你们不行吗? 当然可以。 于是,魏惠王又含着辛酸的泪水在版图上一划,阴晋又转换成秦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了。魏惠王实在是有理由落泪了。这块地皮位于秦魏两国的交界处,同时也是公孙衍可爱的家乡。五十多年前,吴起就在这里,只带着几万人的兵力,硬是把五十万秦兵打得满地找牙,一路狂逃,最终占领河西之地。两千年,这个战例后还一直成为经典战例。可仅仅五十年,秦兵又在这个地方,把魏国打得跪地求和。 这就是把人才赶走的后果,很严重。 河西这个地方对秦国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个地方是秦国向东的门户。魏国就是在占领了这个地方之后,才有据了对秦国的主动权,死死压得秦国透不过气来,使其跟中原的联络中断了几十年,迫使秦国只能跟魏国做生意,可以任意盘剥秦国的财富。秦国气得要命,多次出兵要夺回这个地方,一心一意要打通向东的通道,但都没有成功。现在终于打通了。秦惠文君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胜利,决定把阴晋改名为“宁秦”。从这个名字看,你就知道收回阴晋对秦国的意义了。 河西的地盘很大,光阴晋还远远不够。 公孙衍说,必须把河西全面抢回来。以后咱们才能在战略上稳拿主动权。 秦惠文君同意。 于是,公孙衍再次出马,进攻河西要塞。把四万多魏军一把打跨,连魏国的主将也在战场上成为俘虏。 魏惠王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得很想哭地对秦国说:“我把剩下的河西地盘全给你们。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 魏惠王知道,你再给多少土地,也挡不住秦国的入侵。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派人拿着大把现金来到秦国,全部送给公孙衍,请公孙衍同志看到这么多钱的面子上,别再打魏国了。 公孙衍一看到钱,两眼立刻放光,一脸笑容地说:“呵呵,好说啊。明天我劝我们的领导,不再打魏国了。” 于是第二天,他对秦惠文君说,老大:“咱刚跟魏国讲和,现在又去打他们,有点儿说不过去吧?还是先打别的国家吧。而且老是拿一个魏国来玩,也显得太没有创意了。” 秦惠文君哪知道这家伙已经接受人家的巨额贿赂,现在是在帮魏国求情,听他这话说得真的很有道理,就同意了他的意见,准备再次来个西部大开发,向西部的少数民族进攻。 如果公孙衍此计成功,历史可能就要改写。 然而一个猛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公孙衍为历史设计的格局。 这个猛人也是纵横家的代表人物。 他就是著名的张仪。 六国相印 张仪也是鬼谷子的学生。不过,他的同学不是庞涓和孙膑,而是苏秦同志。 说到张仪,还得先说说他在历史舞台上的老塔挡苏秦。 如果没有苏秦,张仪也许不会到秦国来,张仪不到秦国来,这个历史还是现在这个历史? 苏秦是农民子弟,不像吴起那么有钱,但他跟吴起一样,从小就有远大理想,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他也投到鬼谷子门下。这个鬼谷子的命还真不短。学生死了一批又一批,他居然还在那里开门办学,天天谆谆善诱、诲人不倦。 苏秦毕业下山之后,到处去找工作,可找了多年,仍然是个失业大学生,只得又回到老家。大家一看,呵呵,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也找不到工作。你读那个名校、拜那个名师有个屁用?我们不用上学,也有一碗饭吃啊。 苏秦听到后,一言不发,红着脸躲到房间里。从此,人们就很难看到这哥们儿那张脸在公众面前出现了。 当然,他并不像现在很多大学毕业生那样,找不到工作就天天睡大觉,醒来后又全身赤裸地玩玩游戏,放开肚皮拼命啃老。苏秦的家并不富有,他无法啃老。而且啃老也不是他的风格。他天天翻着自己的藏书,认认真真地读着。可读了一遍之后,突然觉得,老是读这些书,不把自己变成疯子,也变成呆子了。现在这个社会并不需要疯子,也不需要呆子,而是要有实实在在本事的人。 于是,他找到一本《阴符》,当自己的专业课程,认认真真地研究。他读这个书,整整读了一年,终于觉得自己真的有本事了,觉得现在的苏秦不是一年前的苏秦了。凭现在的业务水平出去找个工作,一定没有什么难度。 这哥们儿是很自信的。 他这次出门,并不像别的牛人那样,去某个诸侯国那里求职,而是直接去找那个周显王,想帮这个破落到极点的王室重振起来。 哪知,周显王是一个没有什么大志的人,更要命的是,苏秦这么多年跑遍祖国各地,拿着那份自荐书到处要求面试,虽然一份工作都没有找到,但知名度已经很高,周显王身边的那些人个个都知道苏秦是个没有本事的人——别的公司都已经不要你了,凭什么我们王室会重用你? 大家都用那种鄙视的目光盯着这个求职欲望很高的大学生。 而周显王显然也是这么看他的。 苏秦知道他在这地方已经彻底没有市场了。于是,他把诸侯拿来进行了一次评估,觉得秦国应该会给他一个机会。因为他认为,秦国刚刚处死了商鞅,现在总理大臣之位正缺着,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 于是,他收拾那套行李,又跑到秦国的首都来。 他很容易就见到了秦惠文君。 两人的会谈立即开始。 苏秦把秦国的形势讲得比秦国人还透,最后说,秦国只要好好利用这个资本,统一全中国是完全有能力的。 哪知,他说得很激情澎湃,秦惠文君却一点儿不热情。他又来了个长篇大论,对方仍然是那个脸色。他终于知道,这个年轻的老大,重用他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但他仍然不放弃,仍然天天给秦惠王写信,不断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本来,这些建议都是很好的建议。可是因为秦惠王刚刚砍了商鞅的脑袋,对说客已经产生一种厌倦的心理,不管你的建议如何牛,他就是不理。 苏秦在秦国混了很长时间,那件为了面试而做的黑貂皮大衣穿破了,所带的一百斤黄金也全部花完,生活已经没有着落了,只得又回到老家。 他这次回来,比上次更丢脸。 大家看到这时的苏秦,腿上缠着绑腿布,脚上那双草鞋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背着那只破书箱,挑着那担其实已经什么也没有的旧行李,脸又黑又瘦,跟个刚从黑煤窑里解救出来的民工一点儿没有差别。 他一脸愧色地回到家里,放下行李时,正在织布机上工作的老婆连一声招呼也不跟他打;他的老爸老妈只翻着眼睛看了他一下,便转过头去,宁愿让眼睛面对屋外的厕所,也不愿多看这个儿子一眼;他嫂子本来要做饭了,可看到他进来,就干脆把锅放在一边,不放米下锅了。 他只得在一边独自长叹。当然,他长叹之后,并没有向他的家人投降,跟他们一样老老实实当农民伯伯,拿着农具出去锄禾日当午,争取靠这双勤劳的手去致富,而是又翻开他的藏书,找到了本《太公兵法》,没日没夜地攻读。每次累得要睡觉时,他就用针刺自己的大腿,鲜血都流到脚跟了。 过了一年,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以前的苏秦了,便又跑了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都去找大国,而是去了燕国。在燕国呆了一年,这才有机会见到燕文侯。于是,给这个燕文侯说了一大通。把他的合纵策略进行了全面阐述,说只有跟赵国和齐国联合起来,让燕国有个安定的局面,才可以发展下去。燕文侯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可燕国的实力摆在那里,又跟赵国和齐国这样的大国接壤,能自保已经不错了,哪敢有别的想法?于是燕文候说:“你要是能把赵王和齐王的思想工作做好,我就让你当燕国的首席大臣。” 他跑到赵国,直接跟赵国的老大交谈。 赵王这些年来,老是给魏国欺负,也知道被欺负的原因就是太缺人才了。这时,听到苏秦的吹牛,只觉得这哥们儿太有才了,大喜过望,立即封苏秦为武安君,把一颗大大的相印直接挂到他的脖子上,还配给他一百辆兵车、锦绣一千匹、白璧一百对、黄金一万镒。然后让他以这个排场去游说其他君主,联合起来,对付秦国。 苏秦就带着这些东西,浩浩荡荡出使五国,把五国的老大个个都说得服服帖帖,愿意遵从他的建议,联合起来,跟秦国为敌到底。 这哥们儿不但让六国的老大都听从他的话,而且六国老大都聘请他当自己的相国。就这样,这哥们儿身上带着六个国家的总理大印。当他完成任务回到赵国,那个排场已经比国君牛了很多。史书上的描述是:于是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车骑辎重拟于王者。 据说,苏秦准备到楚国去做楚王的思想工作时,路过他的老家洛阳。他的老爸老妈急忙收拾屋子,连街道都打扫干净,请来乐队,到三十里外的郊区去迎接他。他的老婆看到他浩浩荡荡而来,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是侧着耳朵听他高谈阔论;他的嫂子就更不管形象了,直接趴在地板上,不停地叩头谢罪。 苏秦一看,就问他嫂子:“你以前为什么那么鄙视我,现在又这样对待我?” 嫂子说,“以前你穷啊。现在你有钱了啊。” 苏秦一听,不由又是长叹一声。穷的时候,连老爸都可以不认儿子,老婆也不认老公。可一旦富贵,连亲戚都怕自己。这个荣华富贵实在是好东西啊。他当场拿出千金,散发给那些曾经鄙视过他的父老乡亲。 这哥们很够意思,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刚到燕国时,向人家借过一百钱做路费,现在他找到那人,拿出一百金送给那人。他还给所有曾帮助过他的人都发了钱。连同他的所有跟班,个个有份。有一个跟班看到别人都拿了,硬是没轮到自己去领钱,就急了起来,跑到苏秦面前说,老大,都给人家了,怎么不给我啊。 苏秦说:“我哪能忘记你呢?兄弟啊,当初你跟我去燕国,到易水时,我已经很穷困了。你再三地要跟我拜拜。我对你很有意见。所以,在放发红包时,我只能把你放在最后。现在你也可以领钱了。” 这哥们儿够意思吧? 张仪入秦 苏秦的这个合纵的策略一出台,秦国当然不愿干了。秦国现在虽然已经很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跟六国抗衡的地步。于是,秦国派人去找到魏国和齐国,说:“你们跟我一起去把赵国教训一顿。现在秦国是霸主,可赵国却天天在向你们指手画脚。” 魏国刚给秦国猛打几顿,内心世界装满了恐秦情绪,给秦国一吓,立马从以赵国为核心的联盟里脱离出来,站在秦国一边。齐国此前也跟赵国闹矛盾,这时看到魏国毫不犹豫地跟着秦国,当然也宣布跟赵国拜拜,加入秦国的联盟了。 三国高调宣布,要向赵国开展军事行动。 赵肃侯一看,要是三个大国真的把大军开进来,赵国能抵挡吗?于是就生气起来,把苏秦叫来,大爆了一顿粗口。 苏秦也慌了起来,一面申请出使燕国,一面想办法把张仪派到秦国,对秦国的策略进行干扰。 于是,张仪出场。 当然,他刚出场时一点儿不隆重。 他是魏国人,是农N代,家境比较穷。但他也是个人穷志不穷的好孩子,硬是跑到鬼谷子那里求学。于是,他就成了苏秦的同窗好友。这哥们儿不但聪明而且很勤奋,学习成绩很突出,连苏秦也觉得自己比不过他。 他毕业后,也跟苏秦一样,拿着那份自荐书到处求职,可跑得腿都断了,也没有求到一个像样的工作。于是,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魏国。但他仍然没有灰心,又去找魏惠王——人家不用,咱家乡的老大应该用自己人吧? 可惠王对他的长篇大论一点儿不感兴趣。 他一气之下,又跑到楚国,投奔到楚相昭阳的门下,希望能得到昭阳的引荐,在楚国干一番事业来。 哪知,还没有跟昭阳混熟,就先出事了。 昭阳带着楚兵把魏国猛偏了一顿,楚王高兴得要命,立即把那块和氏璧奖给他。昭阳很爽,请大家来喝酒。然后把这宝物拿来给大家欣赏。大家都争着拿来看,于是你传给我,我传给你,传来传去之后,和氏璧不再传下去了。和氏璧没有再传下去并不是因为昭阳心疼自己的宝物而收回去的,而是和氏璧不见了。 谁偷了和氏璧? 在场的人都大声否认:我不是小偷。 那时,张仪也在现场,也跟大家大声说:“我没有偷。” 大概这哥们儿平时嘴巴很牛,很多人对他很不爽,而且他是刚来的,又是外来人员,于是,大家都一口咬定是张仪偷的。他那么穷,最见不得钱,肯定是他偷的。 张仪是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到名校拜名师,一心一意想混个出人头地,根本不会做小偷小摸,因此大声争辩。 可昭阳却信大家的话。你说你没偷,你能拿出你不偷的证据吗?或者你能拿出别人偷的证据吗? 张仪这两个证据一样也拿不出。于是,昭阳就说,看来不来个严刑逼供,你是不会交出来的。 手下过来,把张仪拉下去,打了一遍又一遍。他仍然不承认——他现在就是想承认也没有办法承认。你承认了,那你得把东西交出来?他拿什么东西来交? 于是,只得继续打,直打得他离死还有一口气,昭阳怕真的把他打死了,出了人命,那可不好玩,就下令停止。 张仪回到家,老婆一看,我的官人啊。你不是去喝酒吗?怎么喝成这个样子?我看你的命都差不多完蛋了。 张仪一抹脸上的血,张开嘴巴,问:“老婆,你帮我看看,我的舌头还有吗?” 老婆说:“还没有丢掉。” 张仪说:“呵呵,只要这个东东还在,老子的本钱就还大大的有。老子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这时,苏秦正在赵国实施他的合纵政策,怕秦国来破坏他,因此决定物色个人去秦国,控制秦国的决策系统,让秦国无法破坏他的这个策略。他想了好久,觉得张仪是最好的人选。 这哥们儿很会玩阴谋,他并没有直接给张仪写信,说“老同学,你帮我到秦国去当我的卧底吧。”而是派人跑到楚国,找到张仪,做张仪的思想工作:现在赵国的相国不是你的同学吗?苏秦现在在赵国牛得要命,排场比国君还要大啊。你为什么不去投靠他。在这里都被当成小偷打成这个样子,命都差不多没有了啊,你还有什么前途? 张仪一听,有道理。 于是,又跑到赵国。 他到了赵国之后,立即去找苏秦。 哪知,苏秦这时缺德得要命,老早就对门卫说,如果张仪来了,坚决不让他进门。 张仪去了几次,每次门卫都不给他通报。他气得要命,以前还是同学,你在路边撒尿时,老子都可以在旁边观摩啊。现在怎么连个面都不给见?但他又舍不得离开,大老远跑过来,连个面也不见,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但更不够意思的还在后面。 苏秦终于在百忙中挤出时间接见了这个老同学。 但苏秦把排场摆得很大,自己高高在上,让老同学坐在堂下,给了他几个美女和仆人,以及一些口粮,然后教训了他一顿,说:“你不是说你很牛吗?怎么会堕落到这个地步?现在我根本不跟你交谈,直接给你富贵,让你去享受,因为你的水平太低,一点儿不值得重用。你好好享受吧。好,我还有很多事要办。没有时间陪老同学了。你没有的吃了,尽管跟我要。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张仪连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就已经进入内屋去日理万机了。 张仪受到这个待遇,不由当场气爆。 可气爆之后,你还得面对现实。现实是,苏秦是六国协约长,张仪只是一个破落青年。你如果搞不出一番事业来,你永远就得受苏秦的气。 张仪再一次把诸侯老大拿来进行评估,既然苏秦在赵国牛哄哄,天天联络其他五国对付秦国,那老子就跑到秦国去,跟你苏秦作对到底。 于是,他决定到秦国去,实现他的理想。 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苏秦的掌握之中。苏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苏秦知道他气乎乎地向秦国动身了,就对他的舍人说:“别小看这愤青啊。他的水平天下无敌,估计我也比不过他。现在我虽然比他先得志,但我可以断言,以后掌管秦国大权的一定是他。只是现在他很穷,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你是知道的,现在没有钱就等于没有机会。我是怕他因为现在太穷,以后会把钱看得太重,会因为小利而不能成功。所以,把他羞辱了一把,目的是激发一下他的斗志。你现在的任务是暗中跟过去,向他提供活动资金。他一定会成功的。” 然后苏秦又去找赵肃侯,从国库里拿出大量的现金,给他的舍人,让这个舍人跟随张仪,当张仪的财政部长。只要张仪想花,就给他花,花多少给多少。不要怕没有钱,就怕张仪不花钱。 那个舍人没几天就跟上了张仪,想办法接近了张仪。这时张仪正穷得没有办法,突然得到这个人的资助,当然很高兴。 张仪利用这个资金很快就见到了秦惠文君。 秦惠文君觉得这哥们儿不错,就让他当了卿。从此,张仪正式走进这个历史舞台。 秦惠文君天天跟张仪讨论如何打诸侯的大事。张仪也越来越得到惠文君的信任。 这时,那个赞助商向张仪告辞。 张仪说:“你还是不要走吧。我马上就要富贵了。我是依靠你的赞助才有今天啊。我还要报答你呢。” 那个舍人说:“我对你的认识其实等于零。真正知道你、了解你的是苏秦先生啊。苏老大怕秦国攻打赵国,坏了他的约从策略。他认为,只有你才能拿到秦国的权柄,这才先把你惹怒,然后让我带着大量的资金跟着你,向你提供活动经费。现在你已经被重用,苏老大的计划已经成功,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我要回去向他交差了。” 张仪一听,呆了半天,这才说:“这样的策略本来是我研究的专业啊。可现在却被老同学拿来玩我。看来我真的比不过苏秦了。我现在才刚刚上路,怎么会去打赵国呢?请你回去替我向老同学表示感谢。只要老同学还活着,就没有我发言的机会。何况他还在赵国,我哪敢去打赵国呢?” 张仪就这样成为秦惠君的红人。但首席大臣仍然是公孙衍。张仪必须找机会把公孙衍排挤出去。 公孙衍这时也许还没有感受到张仪会出来搞定他,自以为自己帮秦国猛打了魏国几次,拿下河西土地,个人事业如日中天。在接受魏国的巨额贿赂后,便按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叫秦惠文君放过魏国,去占那些少数民族的便宜。 秦惠文君虽然很聪明,但这时给胜利冲昏了头脑,只要公孙衍提出的,他根本不经大脑过虑一下,就直接说同意。 公孙衍一听,觉得自己的计划应该没有什么障碍了。 哪知,这时张仪站了出来,说:“我反对公孙衍同志的方案。现在魏国四面受敌,一副挨打的壮态,我们更应该继续打他。千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分心去玩周边的少数民族。这些少数民族的力量就是那点儿,几百年来就没有什么变化过,什么时候都可以收拾。可魏国是咱们的死对头。历史已经证明了,要是让他们再缓过气来,拼尽全力来向咱们进攻,那麻烦就大了。所以说,公孙先生的这个建议是误国的建议。 秦惠文君一听,果然清醒了起来,大叫:“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啊。” 公孙衍一看,这个贿赂还真的拿得错了。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坚持,自己除了死路之外,没有别的路子走了。 散会之后,立即跑路。他没有跑到别的地方,而是跑到魏国来。 魏国这时也需要人才,而且给这哥们儿打了几次,知道这哥们儿真是人才,于是就让他当了相国。 秦惠文王很想让张仪填补公孙衍的空缺,但考虑到他没有一点儿功劳,于是,就叫他和公子华带部队去打魏国。 公元前328年,张仪和公子华把魏军打得大败,又拿下蒲阳这块地皮。 如果是别的人拿了这块地皮,肯定回来就把它加进本国的版图里。可张仪却不是这样。 他觉得这样做,这块地皮就太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建议他的领导,把这个地皮又还给魏国。而且还派那个公子繇到魏国当人质,跟魏国搞成友好联邦。然后他再亲自跑到魏国,做魏王的思想工作,直接举这个事例,说秦国对魏国好吧?占领了蒲阳,又还给魏国。现在还派人质到魏国来。魏国可不能不讲信用啊。 魏惠王这时不知道哪根神经发生故障,硬是忘记了张仪可是纵横术的代表人物,是说话最不算话的牛人,居然给他说得满脸堆笑。他觉得秦国这么厚道,自己可不能不够意思啊。于是,大笔一挥,大大方方地把上郡十五个县送给秦国。 秦国用了一个抢过来的蒲阳换了十五个县,又让魏国大大地感激他们,是典型的得了利益还卖乖。魏国呢,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服务实在是太到位了。 秦惠文君一看,张仪干得真漂亮,把那颗相印就交给他了。 公元前325年四月,秦惠文君决定把自己提拔一级,改君为王,从此称秦惠文王。 你是知道的,这时的中国名义上仍然是周王室的天下,全国最高级别的人才可以称王,其他诸侯统统是在大周王朝领导下的诸侯。可现在这些诸侯老早就不把周室放在眼里了——就是周王室自己也都看不起自己了。 以前,只有楚国敢大大方方地称王,称了几百年,周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也就听之任之。但其他诸侯还是老老实实拿着诸侯的大印,不敢私刻大王的公章。直到近几年,魏国和齐国觉得既然周王室都成这个样子,还尊重他个屁?还不如自己直接当大王算了。于是,就纷纷通电独立,自己称王。 秦国本来还想利用周王室一把,哪知连魏国这样连年打败仗的诸侯都不把周王室当一回事了,周王室的利用价值也就等于零了。如果自己还称君,以后跟齐魏在一起时,自己岂不比他们低了一头? 于是,也跟着称王。 称王是大事,得有个献礼工程——这可是咱们的特色。 现在的献礼工程,是放个神N卫星。那时的献礼工程可不是放个烟花就完事,而是要打一场胜仗,杀很多敌人——当然自己也牺牲很多人。 别的国家不好打,但打魏国还是有胜利保证的。 于是张仪又带着部队向魏国叫板,一仗下来,又拿下了陕。 高级间谍 张仪在秦国搞得有声有色,想打胜仗就打胜仗,可他的老同学现在处境就不大好了。 苏秦被赵肃侯大骂一通之后,立刻觉得危机就在眼前,除了把张仪调到秦国之外,自己还要求出使燕国,理由是到燕国之后,想办法把齐国狠狠地报复一把。 赵肃侯当然同意。 苏秦现在虽然制在赵国,但他同时是六国之相,是协约长——相当于联合国秘书长,所以,到了燕国,他的身份就是燕的相国。 他跟燕文侯是老朋友了,所以到了燕国,得到了热烈的欢迎。可没几天,燕文侯就死了。儿子燕易王当政。 齐宣王以为燕国有了大丧,肯定没有什么防备,便发动大军,攻伐燕国,果然一口气拿下十座城。 易王很生气。可燕国虽然是召公的封邑,跟周公的级别一样,但在历史上也跟鲁国差不多,从来没有牛过,所以国力向来不怎么样,现在齐国打进来,也就只能生气了。但他仍然对苏秦说,以前我们响应你搞了个六国合纵。现在齐国打了赵国,又打燕国。这不仅是在玩燕国,更是在玩先生啊。先生要是真有本事,就帮我们收回那十座城啊。 苏秦的脸很红,对易王说:“我去把失地收回来。” 苏秦来到齐国,在齐王面前搞了个行为艺术,先是在那里深深地向齐宣王表示热烈地祝贺,感情十分真诚,接着又仰起头来,向齐王表示深切的哀悼。看上去,神态十分悲哀。 齐宣王等他把这一系列动作表演完毕,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问他,为什么庆贺和哀悼连在一起?好事转变成坏事不会来得这么紧凑吧? 苏秦要的就是这个话,看到齐宣果然满脸疑惑地问他,便说:“老大应该知道,饥饿的人,都宁愿不吃乌头这个东西。主要是因为,乌头有毒,吃了也死,跟饿死没有区别。现在燕国在诸侯的眼里就跟乌头一样。它虽然很小,但燕王不但是他老爸的儿子,也是秦王的女婿啊。现在老大占领了他的十座城,让齐国的领土扩大了很多,确实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可秦国肯定会觉得太不给他们面子了,肯定会生齐国的气。于是,燕国就会死死地跟在秦国的屁股后面,接着其他小国会觉得齐国专门做欺负小国的事,也会跟着跑到秦国那边去了。于是,秦国就可以出头带着大家向齐国猛攻了。请问,齐国能顶住以秦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吗?占了十座城池,其实跟吃乌头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就提前哀悼一下。 齐宣王一听,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严重,急忙问:“现在占都占了,该怎么办才好啊?” 苏秦说:“我倒是有办法,让这个事件平息下来。” 齐宣王说:“你快说啊。” 苏秦说:“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把这十座城池全部还给燕国。燕国高兴自不必说,秦王听说齐国是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还给燕国的,心里也肯定爽歪歪。这两个国家一高兴,就会都来跟齐国结成友好联邦。以后齐国号令天下,大家都会听的。这可是日后成为霸业的基础啊。” 齐宣王越听越觉得爽,立刻就说好。当场宣布把十城还给燕国。 苏秦顺利完成任务回到燕国。 苏秦以为凭着自己的这个功劳,可以在燕国那里牛哄哄了。哪知,这哥们儿的功劳一大,就有人眼红起来。 他们对燕易王说,苏秦是个什么人?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大王要是重用这样的人,以后会出乱子的。 燕易王是个脑子简单的人,一听这话,立马觉得太对了。于是,苏秦爽歪歪地回来之后,燕易王除了天天请他吃大餐之外,并没有给他一张委任状。 苏秦一看,就知道有人在背里拿他说事了。于是,又去见燕易王,对他说:“我以前没有一件功劳,大王却让我当了大官。现在我拿回十座城池,大王好像不知道一样。这不是大王的风格,肯定是有人在大王面说了我的坏话。这些坏话我都可以猜出来,无非是不忠之类的话。” 燕易王只是红着脸,没有说什么。 苏秦继续发表演说,如果现在有个像曾参一样孝顺。像伯夷一样廉洁,像尾生一样诚实的人来,大王肯定会让他当大官吧? 燕易王笑着说,那是肯定的。 苏秦说,如果像曾参一样孝顺,为了孝敬他的老爸老妈,连在外面过一夜都不能,他能跑到这里来为燕国服务吗?如果像伯夷一样廉洁,既不愿做孤竹国的老大,又不愿做周武王的马仔,只愿饿死在首阳山下,这样的人能肯帮你跑到齐国去要回十座城池吗?至于尾生那个傻蛋,为了等一个女人,连洪水来了都不会跑,硬是愚蠢地抱着桥柱等死,这样的人能去打仗吗?这样的诚信有用吗?我的诚信才是最有用的。可现在我却因为我的诚信受到大王的怪罪啊。 燕易王一听,也有点儿生气了,说:“你自己明明不忠诚,硬是说人家的忠诚没有用。现在还说自己是因为忠诚而受罪。请问,你能举个事例来说明一下吗?” 一听燕易王这话,就知道这哥们儿是个很傻很天真的人。纵横家的代表人物,别的水平也许不怎么样,但编编故事,举举事例,那是很有水平的。 苏秦连开水也不喝一口,马上就创作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当官。他的漂亮夫人在家里,跟别人搞了多次一夜情。后来,她的丈夫要回来了。她的情人有点怕起来。可她却一点儿不怕,说:“我早已准备了一包毒药,等他回来喝下去呢。” 没几天,那个老公真的回来了。她让丫环把有毒的酒送去给他喝。这个丫环还是很有良心的。拿了毒酒之后,很想告诉他。可又怕夫人把她辞退了。如果不告诉他,他肯定会被毒死。最后,她就像足球运动员一样,来个假摔,把毒酒全部泼完了。那个官员和夫人很生气,把她打了一顿。你想想,她这么一摔,保全了两个人的性命。可她不但摔得疼,还被打得很痛。我现在就跟这个丫环没什么两样。 燕易王一听,真的太有道理了,当场大声宣布:苏秦官复原职,而且对他更加优待了。 燕易王很信任苏秦。可是苏秦却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美女。 当然,如果他只喜欢别的美女,那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可他硬是喜欢了一个老美女。当然,如果这个老美女是其他人,更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可这个美女却是燕文公的未亡人。 燕文公是燕易王的老爸啊,才死没有多久,你就和人家的老妈搞上了。而且还搞得易王也知道了。 按理说,燕易王知道这个绯闻后,应该愤怒才对。可燕易王的意识就是前卫,觉得反正老妈闲着也是闲着,闲在那里也没有转化为生产力,而苏秦却能让燕国的领土保持完整,让老妈留住这个牛人,对燕国可是大大的有利啊。于是,对苏秦更加热情了。 可苏秦的思想就复杂了起来。现在自己天天睡人家的老妈,人家还天天对你这么好,如果这个好都能持久下去,当然是件好事。可这样的好能持久吗?哪天,某个家伙对燕易王说:你也太不争气了,让老爸在地下都还戴个大大的绿帽子。老爸死都不瞑目啊。燕易王要是生气起来,杀身之祸离自己就没有几厘米远了。 他越想越怕,于是又对燕易王说:“我在燕国,不会让燕国变得强大起来,不如让我去齐国。我到齐国之后,一定想办法增强燕国的力量。” 燕易王正看他不顺眼,又不好对他怎么样,现在看到他主动离开,哪有不同意之理。于是,他假装得罪了燕国,燕国也高调宣布要跨省抓他。 他按计划逃到齐国。 这时是齐宣王当老大。齐宣热情地招待了这个名人,让他做自己的客卿。 苏秦看来对那个老美女真的很有感情。从燕国出来之后,虽然得到齐王的信任,但他却硬是牢记自己的使命,准备把齐国搞垮。 当然,以他现在的力量,他肯定不能发动政变之类的事件。他只是天天建议齐宣王大兴土木,说堂堂大齐国王,连姜太公的子孙后代都可以搞定,住这样的宫殿也太没有形象了,还是多建几个大宫殿吧。呵呵,这个环境实在跟大齐国太不匹配了,多造几个园林吧。他是想让齐国把大量财政投入这些形象工程中,让国力疲软下去。 苏秦从一个纵横家变成一个间谍式的政客,过程虽然很刺激,但形象却有点儿狼狈,看上去很被动。但张仪这时玩得很疯狂。 这哥们儿欺负魏国已经上瘾。 本来,魏国给秦国猛打几顿,国土不断地免费划到秦国的名下,就开始汲取教训,知道自己的外交政策是彻底的傻瓜政策——一个本来并没有多大国土地面积又是处于四战之地的国家,哪能跟这么多的国家为敌? 于是,他们主动跟齐国和楚国以及韩、赵、燕修好。 哪知,那五个国同意他们的倡议,张仪却不同意。 张仪知道,现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协议都是废话,实力才是最有发言权的。大家的眼睛永远死盯在利益这两个字上面的。所以,由魏国搞出的这个联盟,虽然公告上写得很激动人心,很牢不可破,其实脆弱得要命。于是,立即约好齐国和楚国,请两个国家的相国来跟自己搞了个高峰论坛。齐国和楚国现在仍然对魏文侯欺负他们的事耿耿于怀,而且又确实畏惧秦国的强大,这时被张仪一番理由很充分的演说的忽悠下,便都纷纷表示,同意结成友好国家。 于是,五国联盟宣布完蛋,彻底断了魏国的外援,使得魏国更加孤立。 魏国一看,齐楚都倒向秦国,咱们也转变立场吧。于是,也主动跟秦国修好。 张仪不由笑了,第二招又能紧跟着出手。 魏国以为自己跟秦国修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此大家可以和平共处了。 但张仪能让他们和平共处吗? 纵横家其实就是折腾家,他不折腾了,他还是纵横家吗? 张仪继续折腾。 只是这一次折腾太有创意了。 他与齐楚魏签好协议回到秦国后,主动辞去在秦国的各职,然后跑到魏国去。 公元前322年,他来到魏国的首都大梁,对魏惠王说:“我现在跳槽到魏国来了,你看看怎么办?” 魏惠王虽然给张仪带着秦兵打了多次,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可这哥们儿到现在仍然没有觉悟起来,只是觉得张仪是个人才,于是就表现出了宽大的胸怀,说:“那你就当我的相国吧。呵呵,你能把秦国变成超级大国,也同样可以把魏国变成一个超级大国。” 他觉得,有了张仪这个牛人来当魏国的操盘手,魏国会马上从垃圾股变成优质股。 哪知,张仪这时也在向苏秦学习,来到魏国是想过一把间谍的瘾。只是苏秦是被动的,而他是主动的。 魏惠王把相国大印交给了张仪,觉得自己真会用人。 可齐国和楚国不高兴了。他们听到魏国的这个人事任免消息后,都生气起来。你可以用其他人当相国,为什么要用张仪?地球人都知道,近年来,秦国欺负完这个国家,又耍那个国家,天天在诸侯面前嚣张得要命,全是这个张仪搞的鬼。以前提出联合抗秦的是你,现在跟张仪混在一起的又是你。 这两个国家的高层越想越愤怒,觉得不好好教训一下魏国,给立场不坚定者敲一记狠狠的警钟,这个世界真没有道德底线了。于是,两国决定联合出兵。 聪明老板的手下,大多都很聪明。张仪的智商很高,他手下那个马仔雍沮的智商也很高。他知道齐楚要发兵的消息后,立刻在第一时间里对张仪说:“魏国让你当相国,是以为你当了相国,魏国就有了和平的保证。可现在你才上任没有几天,齐楚两国就大刀砍过来,让魏国兵连祸结,说明魏国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他们要是觉得自己想法错了,你老人家就危险了。” 张仪一听,也觉得问题很严重,问:“那怎么办才好?” 雍沮说:“让我到齐、楚两国跑一趟。” 这哥们儿准备了一套说辞,找到两国领导人,直接就跟他们说:“你们知道张仪跟秦惠王有个秘密协议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要是知道了,还算秘密协定吗? 雍沮说:“但我知道这个秘密协定。张仪对秦惠王说,让他到魏国当相国,齐国和楚国一定会很生气。他们一生气,一定会打魏国。要是魏国打了胜仗,他当魏国的相国就理直气壮了。如果魏国打了败仗,他们肯定会来投靠秦国。那时,秦国就有理由来救魏国了。齐楚刚打魏国,已经很困很累了,还能跟秦国玩吗?呵呵,这就是张仪跟秦国的秘密协定。现在我告诉你们。请你们好好想一想。” 这两个国家的领导一听,拍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个魏国还真不能打。于是,又叫部队不要行动了,大家洗脚睡觉,这才是最安全的。 其实,现在最安全的不是他们,而是张仪。 张仪的胆子很大,一当上相国,就以亲秦的面孔出现,直接教导魏惠王,让魏国当秦国的小弟弟。可魏惠王说,当个友好邻邦就可以了,没必要当这个小弟弟吧。 你不当当然可以,但你可以看看不当的后果是什么。 秦国那边迅速做出反应,派出部队又占领了魏国的一片土地,然后又偷偷派人给张仪送来一大堆现金。这哥们儿现在还在领秦国的最高工资啊。 有张仪在魏国当卧底相国,掌握了魏国的权力大棒,秦国就可放心对别的国家开展行动了。 公元前319年,秦国向韩国进攻,轻松地拿下了鄢陵。 秦国现在的策略很明显,拉了这个国家,然后就打另一个国家。总之,现在得把周边的国家一个一个地削弱。 魏惠王虽然不同意张仪的建议,没有去做秦国的小弟弟,但他的生命却已经到了最后。 在接到秦国攻韩的消息后,他就死翘翘了。 于是,魏襄王当政。张仪继续当魏国的相国。 此时,秦国的政策可能也给大家看出来了。楚、赵、魏、韩、燕组成多国部队,向秦国进攻。这五国部队看起来声势很浩大,但你是知道的,这五国多年来,老是打打停停,即使在苏秦当他们的联合国的秘书长时,也没有成为铁板一块过。现在短时间组成这个联盟,表面上看很壮观,其实本质却虚弱得像个刚难产的妇女。 当他们浩浩荡荡地举着大旗开到函谷关前,大叫“开门,不开门,我们就开打。” 秦兵迅速打开城门,然后从中凶猛杀出。 五国联军立马就疲软了,战斗还没有宣布开始,就各自退却,安全返回原来的驻地,对秦国一点儿威胁也没有造成。 秦国经此一战,也看清了这些国家的虚弱,从此再没有多少顾忌了。 但那几个国家退回去之后,觉得很没面子。大家雄纠纠气昂昂地跑到函谷关,仗还没有打就原路狂逃,这个脸真是丢大了。秦国是很强大,可还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吧。 于是,他们又组织起来,再次向秦国叫板。 这一次,楚国不再入股了,而齐国被拉了进来。他们觉得光有五国还不能算给力,又跑过去把匈奴也拉下水,一路杀向秦国。 秦国这次也主动迎战。 双方在修鱼相遇。 一番大战,结果韩国的主将申差率先成为俘虏,接着,赵国公子渴、韩太子奂先后被打得抱头鼠窜,大归而逃。 秦国在此战的成绩是:斩首八万二千。 五国一清点部队,个个都心痛得落下辛酸的泪水。 各国诸侯都很郁闷。 但张仪很爽。 他又对襄王说:“现在魏国的地理位置和地理环境最适合的就是当战场来使用。而且周边全是好战的国家。所以,他们只要有实力就都来打魏国。而魏国现在国土面积不大,人口数量也不多。所以每次开打,基本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些年来,魏国给周边的国家搞得很郁闷,你跟这个国家靠近一点,那个国家又来打;你跟那个国家才举行个双边会谈,那个国家又发兵过来。所以,还是跟秦国好,谁都不敢欺负。现在大家虽然搞了个联合抗秦,可你看看这个联盟有用吗?历史已经证明,依靠苏秦那个小人是干不了什么大事的——他自己的事现在都还搞得不清不楚,一会儿跑到这个国家避难,一会儿又到那个国家当专业忽悠人士。现在的事实是,跟那几个国家的联盟是不靠不住的。而跟秦国唱反调的结果就是:他们会发兵进攻河外,先占卷县、酸枣等地,再袭击卫国,夺取阳晋。这样,赵国还能南下吗?魏国更不能北上,南北隔绝,还谈什么联合攻关抗秦?所以,你最好拿定主意,让我辞去现在这职务,回到秦国去,做他们思想工作,让他们答应跟魏国合作。” 你一看这话,没有一个字不是忽悠的。但这个世界上最吃得开的话,就是忽悠的话。魏襄王听了他这么一个长篇大论,觉得好像魏国的灭亡已经近在眼前,他幸福的大王生活马上就要完蛋。于是,当场拍板,同意张仪的建议。 张仪爽歪歪地回到了秦国。 秦惠文王当然对张仪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让他又做了相国。 张仪第二次相秦,事业更进一步。 而他的老同学、他事业的赞助商苏秦却在这一年完蛋。 本来,苏秦还在齐国教唆齐宣王进行透支国力的伟大事业。可齐国还没有透支完,齐宣王却透支完死去了。他的儿子齐锜王即位。 齐国的很多牛人这些年来,看到苏秦成为齐宣王的红人,早已都恨他恨得要命。这时看到他的保护伞倒下,齐国正在进行权力交替,新领导人刚刚上位,一切都还在混乱当中,就请来刺客,在半路上在他的身上猛砍。 这哥们儿身手倒很敏捷,居然在专业杀手的追杀中脱身出来,拼命跑回去。 齐王这时还是很信任他的,仍然把他看作齐国的脊梁。他要是一死,那是齐国的巨大损失,于是大为震惊,迅速派出特警,务必要抓住凶手。可凶手还是逃跑了。 齐王去看苏秦,说:“真的对不起老先生了。我没有抓到凶手,而且也无法抓到了。” 苏秦抬起那张已经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对泪流满脸的齐王说,我很快就要挂掉了。我死后,请你把我的尸体拉到齐国最繁华之外,对我来个五马分尸,要求大家都来现场围观。然后大声宣布:苏秦是个叛徒内奸,死有余辜。那个刺客就会主动跑来了。 他说了这话之后,就死去。 齐王按既定方针办。 果然,那个刺客就笑呵呵地来了,大声说:“我杀了苏秦,我为大齐立了大功。请赏我啊。” 齐王说,赏你一刀。手一挥,刀斧手一拥而上,把那个刺客拉了下去。 这个刺客这才知道,跟政治家玩,真是玩不过。人家都死了,都还有办法报仇。 齐王更佩服苏秦。可这个佩服还没有冷却,苏秦的底就被揭了出来。齐王恨得咬牙切齿。可现在恨苏秦已经没有用,于是,就只有拿燕国来出一口气了。 这时燕易王已经死了,新的燕王才在宝座上坐了几天,屁股还没有热,就得面对这个局势,也吓得发呆了。 这时,又一个牛人出现。 这个牛人就是苏秦的弟弟苏代。 第九章 连横与合纵(下) 伐蜀才是关键的 张仪确实是个牛人,在魏国当相国,达到了把魏国拖向历史的深渊的目的后,又牛哄哄地回到秦国,再牛哄哄地当上了秦国的首席大臣,不说在秦国里,就是在整个诸侯里,谁也没有他这样牛。苏秦走的路子也跟他一样,也是把自己转换成间谍,然后去齐国。他到了齐国,虽然成为齐宣王的红人,但却不能把那颗相印拿在手里,最后给政治对手派出的刺客当街猛砍,从肉体消灭他。尽管他临死时,仍然能报了大仇,把他的智商再表演了一把。但他的这个间谍比起张仪这个间谍来,就有很大的差距了。 两人是同学,也是竞争对手。还在鬼谷子门下时,两人就在暗地里比学习成绩。所以苏秦还多次认为,自己比不过张仪。可后来,苏秦设了个骗局,硬是把张仪送上秦国相国的宝座,张仪又倒过来说自己玩不过苏秦。 但他们的内心世界,肯定都认为,自己应该比对方高一点吧。 两人学的专业是纵横术。而纵横术又分为两个科目。一个是合纵。一个是连横。相当于矛和盾。 当然,这个矛能进攻也能防守,那个盾同样能防守也能进攻。 如果光从字面上看,纵是南北,横是东西。合纵就是南北合作,连横就是东西联手。所以,曾经有人说过,纵成则楚王,横成则秦帝也。 而纵横家们对合纵的解释就不是这样死板了。他们说,合纵就是——合众弱以攻一强。 这话是很有广告效应的。你想想,不管在什么时候,世界上弱的国家总是大多数。这些弱国的领导人虽然天天在国内大喊大叫,自己繁荣昌盛,无敌天下。其实他们最知道,他们脆弱无比,时时刻刻担心那几个超级大国打过来,自己可是连还手的能力也没有。所以,一听说这些纵横家说能够合众弱以攻一强,心里很高兴。于是,纵横家们很有市场。 而连横呢? 纵横家们说,事一强以攻众弱。 他们跑过去对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弱国领导人说,你只要跟着某个大国,让某个大国当你的坚强后盾,谁骂你,你就让某大国打他。谁打你,就跟某大国一起灭他。 于是,这话同样很有广告效应。 至少会得到某个强国领导的人重视。 在后世的人看来,苏秦是合纵派的集大成者,而张仪是连横派的顶级代表。 其实,苏秦刚出道时,是个顽固的连横派。他一下山,就直接跑到秦国来。他的口才很好,竞聘演讲也很有说服力。哪知,当时秦国刚搞定商鞅,对这些说客统统采取排斥的政策针,不管你的道理有多硬,他们统统不听。 苏秦没有办法,只得去从事合纵工作。 而张仪呢,开始却是搞合纵的,去游说魏国。但没有成功,最后被苏秦骗去当连横工作者,大获成功。 从现实来说,连横工作要比合纵容易成功。合纵是把一群弱者合拼起来,最后往往会集中成一群乌合之众,貌似很强大,其实一点儿向心也都没有。苏秦刚挂六国相印时,大家觉得很兴奋,连秦国也怕了很多年,只是缩着脑袋在函谷关那里向关外偷看。直到大战爆发,六国叩关而不敢大战,这才看清了弱者合纵的本质,从此胆子越来越大。 而张仪当了秦国的相国后,依靠强大的帝国做后盾,公然跑到魏国再就业,拿着两个国家的高管工资,魏国居然没有办法。齐楚两国想干掉他,最后把自己的力量跟秦国的力量一对比,就疲软下来。 连我都能看得出纵横之难易程度,张仪和苏秦肯定也看得出。 张仪觉得自己走的路子真对,单身一人跑到敌对国家去,威风凛凛了一把,然后一路风光地回到秦国,再任相国,觉得自己不算牛,谁是牛人? 但这个天下的牛人实在太多了。 这时,秦国又有一个牛人冒泡出来。 这个牛人叫司马错。据说是司马迁同志的八世祖。 这哥们儿也被划于纵横家的队伍里——反正现在是纵横年代,谁不会点儿纵横业务,谁就混不下去。虽然纵横家似乎是战国时代的产物。其实,现在的政客大多都是纵横家。我们几十年前,把地球划成三个世界,我们是属于第三世界的。我们要求第三世界联合起来,还真的可以贴上合纵的标签。 司马错从何时开始在秦国混,连他的子孙司马迁都搞不清楚。 这哥们儿可能天生低调,或者说,是个最有耐心最会抓机会的人。他看到张仪锋芒太盛,自己要是跑出来,除了给对方当陪衬之外,没有别的作用。于是,他就等。只要你还折腾,你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他等啊等,终于等到机会来了。 这时韩国高调伐秦。 按道理,秦国肯定大兵冲出,把韩国猛打一顿,然后划走一块地皮。 可又一个消息传出来:秦国南面的巴国和蜀国正在开打,而且打得你死我活。 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蜀国很想把巴国拿下,但又怕另一个小国苴国跟巴国联合起来。于是,就先进攻苴国,想把苴国干掉后,再搞定巴国。苴国却知道,如果光凭苴国单独奋斗,没几天马上就变成亡国奴。于是,他们请巴国帮忙。到了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国家都知道那个唇亡齿寒的经典故事。巴国连个会议都不开,就立即决定救苴国——救苴国就是救巴国。哪知,蜀国实在太强悍了。两国仍然打不过蜀国。 苴国领导人一看,看来得请更强的外援了。 现在苴国四周更强的外援只有秦国和楚国。 当时的地理态势是,秦国和巴蜀之间并不连成一片,中间隔着汉中。而汉中是楚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楚国老早就想拿下巴蜀了。可苴国很讨厌,他们硬是扼守着剑门关。楚国先后多次用兵,但都在剑门关前止步。所以,楚国对苴国很恨。鉴于此,苴国是不能请一直要把自己一扁致死的楚国当外援的。 于是,只有秦国了。秦国虽然也不是什么文明国家,但秦国与巴蜀中间隔着楚国的汉中,只有一小部分土地与自己相连,战胜蜀国后势必离去。如果不走,就将陷入巴蜀和楚国汉中郡的包围。请他们来,风险就大大的降低了。而且以前为了抵抗楚国,苴国曾经跟秦国签定过秦苴保安条约。这个条约不但适用于对楚国,也适用于对付蜀国。 于是,苴国和巴国的使者就这样满怀希望地带着光荣的使命来到秦国。 哪知,蜀国的使者也同时到达。 蜀国是想跟秦国建立友好的联盟关系,以便秦国不会出兵帮苴国。 双方的愿望都很良好。秦惠文王的态度也很和蔼可亲,分别满意脸笑容地收下他们送来的礼物,然后举行仪式,送他们回国。 双方使者离开咸阳的当天,秦惠文就召开了个紧急会议,讨论是先跟韩国玩,还是先去收拾巴蜀? 巴蜀很容易收拾,但道路太难走,部队在山间纵林里奔跑,多少天才可以来回一趟啊。而韩国又很讨厌。可要是打了韩国,拿下巴蜀之机就没有了。机会一失,就时不再来了。 秦惠文王很矛盾。 张仪说,先打韩国。理由? 张仪当然有理由,而且看起来是天大的理由: 我们首先跟魏国和楚国搞好关系,让他们不支持韩国。于是,我们就可以放心地把部队开到黄河、伊水、洛水一带,拿下新城、宜阳,压制周王都,然后压迫周室拿出九鼎天下版图。然后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些诸侯国哪个敢不听?这可是成就王霸之业啊。这样的王霸之业,是大事业。我们为什么要去理那些少数民族的国家?花那么多的精力跟他们玩?那就太小儿科了。 这番话是很有诱惑力的。连张仪都认为,这话肯定让老大的耳朵很舒服。 秦惠文王听了当然很爽,满脸堆笑。 别人一看,就都不出声了。 接下来,一般就是形成决议,让张仪去执行。但仍然有反对的声音。 司马错在反对。 司马错说,打韩战是大错特错。为什么? 他的理由一点儿不比张仪少: 要真的富国强兵,必须有三个条件:一是国土面积要不断地扩大;二是老百姓必需有钱;三是必须有德望。如果没有这三个条件支撑,那个所谓的帝王事业只是吹牛。现在我们秦国有很多土地吗?广大秦国人民群众并没有富裕。所以,我认为,必须先把土地扩张一下。蜀国是西南少数民族的老大,但向来腐败无能,没有多少力量。我们的大军一去,他们连抵抗的动作还没有做出,就已经完事了。我们就可以夺取他们的财富,利用他们的资源,根本不花什么力气就拿到大大的实惠,而且不给人家强暴的印象。拿了大量的利益却不被人家当成贪婪之徒,这叫名利双收。如果我们攻打韩国、胁迫周天子,那我们的名声就会臭得不能再臭了,而且臭过之后,一点什么利益也没有。大家都知道,周朝虽然衰落了,但他仍然是天下之主;齐国和韩国又是友好国家。周要是知道失去那个九鼎,韩要是知道失去一片领土,他们肯定会拼命联手,跟我们死磕到底。说不定,他们还会得到齐、赵的帮助,再跟魏重新修补关系,甚至干脆把那个九鼎送给楚国,让楚国也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一起跟我们作对。我们还有办法对付吗?所以说,对韩作战条件还很不成熟,拿下蜀国才是上上之策。 秦惠文王一听,张仪说的虽然很煽情,但司马错说的更实在。治国可不是浪漫,而是要看实实在在的利益。于是,他当场拍板,攻蜀。 这一次秦惠文王下了最大的决心,要抓住这个机遇,全面解决西南问题。虽然面对的是已经打得累了困了的巴蜀,但他的首发阵容仍然是超级强大: 主帅:张仪。 副手:司马错、张若、都尉墨。 他下令张仪带着精兵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四川。 秦国大军来到剑门。苴国人民子弟兵看到是秦国老大哥的志愿军来了,很爽快地打开城门,让秦兵进入了剑门关。对这个关,楚国攻打了多年也没有打进去。现在秦国毫不费力地进关而去。 秦兵在巴苴两国的配合下,直接向蜀国的首都成都狂奔。 蜀国一看,那不是秦国的大军吗?他们不是收了我们的礼物跟我们签定了友好条件了吗?怎么还来? 蜀国的国王很愤怒,你他妈的秦国,也太不守信用了。 当然他比谁都知道,现在再怎么大爆粗口,也没有用了。现在只有刀枪相见,死磕到底。 他亲自带着部队过来,与张仪对阵。 当然,如果他能守住剑门关,也许秦兵对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可现在秦国已经通过剑门,大家士气正高。双方在葭萌相遇,结果自然是一点儿悬念也没有——蜀王大败,被秦军砍死。 蜀国大部分土地归于秦国的版图。 苴国和巴国看到蜀国一举灭亡,都觉得自己请的外援请得太对了。哪知,他们那张挂满高兴的脸还没有松下来,张仪又大手一挥,秦兵如狼似虎,又顺便把这两个国家搞定。 于是,巴蜀之地,尽归于秦。张仪下令修建新的成都城。 消息传到咸阳,秦惠文王很高兴。他考虑到,蜀国王室在蜀地当老大久了,必然还会有很强大的影响力。而从秦入蜀的路也很不好走(具体参见李白的《蜀道难》),要管理这个地方,也很不方便。于是,就搞了个羁縻制度,让蜀王的儿子继续当新的蜀国最高领导人,给他们来个高度自治。当然不能叫蜀王了,而是降低一级,称蜀侯。当然,掌握最高权力的不是蜀侯,而是相国。张仪让那个陈庄为蜀相。 关于秦国灭蜀,还有两个八卦。 八卦之一: 秦国想灭掉蜀国,可因为怕找不到道路,就想了个办法,做了五个大石牛,然后在牛的屁股眼里塞了一块24K真金,然后把蜀王请来,说这五个石牛让他养好了,能拉出金子屎来。蜀王一看,呵呵,这牛真是太牛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牛屁股。秦王哈哈大笑:“你这么喜欢,就送给你吧。”于是。蜀国请来五丁,帮他开路,把这五个大石牛拉回去了。于是,张仪就顺着这路,直接进入成都,最后灭了蜀国。 八卦之二: 秦惠文王怕找不到路,就对蜀王进行了一次摸底调查,知道这哥们儿特别喜爱美女,于是,派人对他说,我想送你几个美女。可路太不好走了。怕美女会走累的。蜀王一听,就派五丁出来,像孙悟空一样,逢山开路、遇水塔桥。他们来到梓潼地界时,看到一条大蛇正钻入石穴中。一个壮士就抓住蛇尾,使劲往外拉,居然没有把蛇拉出来。他们觉得在美女面前,居然拔不出一条蛇,实在太没有面子了。于是,五个人一起来拉。五个人太过卖力,以致弄了个山体滑坡,五丁及美女全部死难,都被压在山下(具体参见李白同学的《蜀道难》)。 这靠谱吧? 你要是稍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一点儿也不靠谱。 不过,虽然不靠谱,但也能从侧面看出,秦国实在是做梦都想拿下这块土地了,蜀道实在太难了。开个路,要造成很重大的人员伤亡。 秦国占领巴蜀的意义有多大? 史书的描述是:蜀既属秦,秦以益强,富厚,轻诸侯。 两年后,秦国决定再把那个义渠也教训一顿。 收拾义渠 你知道这个义渠吧? 其实就是古代的西戎。老早就在西边生活,也老早就给中原制造麻烦,有时麻烦还挺大——直逼到周朝的首都。周朝给他们闹得很郁闷。周王室东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要像远离毒品一样远离他们。 周朝在跟西戎的斗争中,有时玩武力,有时也来个怀柔,来个分化瓦解,最后把他们分成五个部落,即义渠、郁郅、乌氏、朐衍、彭卢五个部落,史称五戎。后来还把五戎迁到大原。义渠所在地自然条件很好,发展得比其他部落快。在周朝东迁后,宣布独立。于是,义渠国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他们立国之后,立马对其他兄弟部落发动兼并战争,使国土面积不断扩大。他们觉得自己的资本已足够了,于是,不断地参与中原诸侯的争霸。 当然,以他们的那点儿实力,要跟中原诸侯玩是不够档次的。尤其他们的邻居又是秦国。 秦国跟他们玩是很有经验的。秦国就是因为他们太会闹事,太有闹事的爱好,闹得周朝上下的头都痛了,这才不得不扶持秦人的祖先,让他们成为诸侯的。所以说,没有他们,也许就没有秦朝。 当然,秦国根本不会感谢他们。只要他们闹,秦国就派部队去打。可他们的生命力就是顽强,不管你怎么出兵,怎么打,就是不能把他们打死。 认真算起来,他们跟秦国的军事较量,历经四百多年,实在可算是深仇大恨了。 义渠虽然长期跟周朝有往来,但他们仍然保持自己的特色。他们的生死观也跟中原汉人的生死观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应该是地球上最早提倡火葬的民族。史书上的描写很清楚明白:秦之西有义渠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而焚之,熏上谓登遐。 这话看起来很长,其实很简单,就是:亲人挂掉之后,大家立即众人拾柴火焰高,把挂掉的人放到熊熊大火里,一把烧成灰。他们认为,这个肉体经过火化之后,就可以变成缕缕青烟上到天堂那里,过着天堂般的生活。 一个死了都不怕火烧的古代民族,生前一般都很强悍。他们的仗打得很猛,而且全民族都有这样一个共识: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你想想,长期在这个思想的熏陶之下,他们不好战才是怪事。他们是绝对的先军体制,时时刻刻全民皆兵,只要是男的都得上战场。 秦国跟这样的部落国(也只能如此称呼他们)做邻居,当然是十分地郁闷。春秋时代,秦国在每次强大之前,都得先把义渠收拾一回。当年秦穆公用由余之计,猛攻义渠,大获其利:益国十二,开地千里。 义渠给秦国猛打一顿之后,终于清醒了过来,知道再这样蛮干下去,就会马上完蛋。于是,就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不再一有点儿气就大喊大叫冲上去,同为这跟送死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好好地休整了几年,不声不响地干自己的活。直到他们觉得真的今非昔比了,就才高举旗帜冲上来,再跟秦国较量。 那是公元前430年。这时正好秦国进入空前的疲软阶段,硬是被他们打得招架不住,不断地进行战略退却,一直退出渭河下游。义渠的国土面积增长了一倍以上。 秦国这时国力衰弱,只能眼睁睁地面对义渠的嚣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可义渠仍然不满足,仍然死盯着秦国不放,只要有机会总是上前捞他一把。 公元前352年,秦国好容易松了一口气,出兵向魏国报仇。哪知,义渠一看,机会来了,又拿着武器冲上来,想占个大便宜。此时的秦国已经不是原来的秦国了。在把魏国打了一把之后,立即回过头来,把老是用旧眼光看人的义渠打得遍地找牙。 义渠这才知道,老眼光看人实在会吃大方。他们看到秦国的攻势实在强劲了,自己的抗打击能力已经发挥到了极限,再打下去,就会完蛋。于是,对秦国说:“我们投降了,行吧?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 秦国当然不能把义渠灭种,于是就停止了战斗。 到公元前327年,秦国宣布义渠为大秦帝国的一个县,让他们正式全面加入秦国。 可义渠的内心并不服气。 他们仍然睁着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这个世界。他们仍然觉得他们还是有机会的。因为现在天下越来越乱。乱世是制造机会的时代。 公元前318年,他们突然宣布脱离秦国的统治,然后联络东方诸侯国要给秦国来个四面夹击。开始时,他们很高调,秦国也很害怕。可秦国不是别的国家,不会一害怕就屈服。 秦惠文王认为,义渠的人看上去好像个个肌肉发达,满脸横肉,似乎只知道杀个你死我活。那双眼睛布满鲜红的血丝,但盯着金钱的神态也跟平常人一样。于是,派人拿着大量的金钱和布匹,还有美女,送给那个挑头人。 哪知,那个义渠王看了这些金钱和美女之后,照单收下,然后转过头来,仍然满脸横肉地宣布,继续开打——咱们要是打赢了,得到的金钱会更多,得到的美女会更漂亮。秦国居然被打了个大败,又丧失了一部分土地。 秦惠文王恨得牙齿都咬得差点落下来。 在搞定蜀之后,他决定再把这个狂妄的义渠收拾一回——中原那么多个强国都给自己打得怕了,难道真的打不过义渠? 公元前314年,也就是在取蜀的两年后,秦国调集重兵,从东、南、西三面大举向义渠进攻,把义渠打得到处狂跑,夺得二十五座城。 义渠国的面积大大缩水,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恢复。 秦国西部的安全系数大大加强,可以又把力量转到东面了。 于是,他们决定把矛头指向曾经扬言给秦国制造麻烦的韩国。 岸门之战 韩国本来是不敢向秦国主动叫板的——他们上次在修鱼被秦国猛扁一顿败得很惨之后,时时刻刻都怕秦国又打进来。所以,他们必须想办法保全自己。但他们知道,光凭他们现在的实力,要抗强秦,实在是太困难了。 韩国老大很着急,天天叫大家想办法。 他的相国公仲最后想了个办法,说要跟楚国联合一次。 可楚国好像现在是秦国的盟国啊。 公仲说:“现在只有智障人士才相信,盟国还靠得住。据我所知,秦国搞定楚国的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怕咱们在这里搞他们的鬼,这才不敢有什么动作。所以,咱们可以通过张仪向秦王求和,许诺送给他们一城,然后跟他们一起去攻打楚国。这样秦国就不再打咱们了。” 你一看这个主意就是个馊主意。 可馊主意也是个主意。 韩王在没有其他主意的时候,也只得采纳这个馊主意了。 韩王为了能让公仲圆满完成任务,更是做足了他去秦国的前期准备工作。 这个前期工作做得太隆重了,隆重得连楚国也全面知道了。楚国知道后也怕了起来——光一个秦国都对付不了,再加一个韩国,那就没法活了,忙把陈轸叫来。 你也许不知道这个陈轸。其实这哥们儿也是当时的名人,是纵横家的优秀代表。以前曾经跟张仪一起来到秦国,面见秦惠王,想在秦国这里谋个大差事。由此可见,当时秦国是很牛的,这么多牛人都看好它。 当时秦惠王觉得两人都是大人才,因此对他们都很好,让他们天天跟着自己聊天,过着幸福的生活。 地球人都知道,很多人才是不能相容的,尤其是玩政治的,基本都是先把自己内部的竞争对手搞下来,然后才想法办法去搞外部的敌人。 两人争着在秦惠王的面前表演,展开激烈的竞争。 最后,张仪对秦惠王说:“陈轸这哥们儿是个坏分子。他身为秦国的公务员,却全为自己着想。近来,他拿着国家大量的金钱去搞好与楚国的关系。可结果怎么样呢?现在楚国对秦国的友好度一点儿没有升级,但对他却越来越好。我听说,现在陈轸已经打算跳槽到楚国去了。这个事大王没有听说吧?” 第二天,陈轸见到秦惠王时,秦惠王问:“你是不是想去楚国?” 陈轸说:“是的。” 秦惠王说:“张仪说的果然没有错。” 陈轸说:“这个事不光张仪知道,连地球人都知道了。以前伍子胥忠于他的老大,天下所有的老板都希望他成为自己的马仔;以前曾参孝敬他的父母,天下的父母都希望他来当自己的儿子。如果我对自己的老大不忠诚,天天想着如何跳槽,楚国又凭什么希望我去对他忠诚呢?我忠于老板,却被老板炒鱿鱼,我再不到楚国去,那我能到哪里去呢?” 秦惠文王一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又对他很好。 陈轸一看,觉得在这里还是很有前途的。哪知,过了一年,秦惠文王下了个文,任张仪为相。他这才知道,在这里自己是玩不过张仪的。而且他知道,他们这些纵横家都是很黑的,而张仪又是其中的杰出人物——此前就曾在领导面前黑过他,幸亏秦惠文王还算厚道,在他的辩解之下,没有把张仪的话当话。现在张仪当了相国,权力大得要命,哪天再黑起他来,那是容易得跟放屁一样。于是,决定离开秦国,真的跳槽到楚国去了。 这时,楚王碰到难题,立马把他叫来,说:“你不是很牛么?现在你看看这事怎么办?” 陈轸说,其实秦国想打楚国已经想了很久。现在又得到韩国的帮助,就会更加嚣张了。所以,秦国一定会出兵打我们。 楚王一听,说:“连你都说秦国一定会打我们,看来真的要打了。可你仍然没有办法啊。 陈轸说,我有办法。现在咱们在全国进行战争动员,公开宣布正在调兵遣将,然后派个使者带着大量的钱财到韩国去,说现在楚国已经决定派出抗秦救韩志愿军,务必让他们相信楚国是真的要当他们的盟友,是真的要支援他们。这样,他们即使不相信我们去支援他们,但他们会看在钱财的面子上,不会跟我们为敌,更不会派兵跟秦国一起攻打咱们了。如此一来,秦国不生韩国的气才怪。接下来,我们就坐等围观秦韩联盟的崩溃了。” 楚王一听,大叫,很好! 然后依计行事,先在全国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动员大会,天天在媒体的头版头条,把楚韩两国的传统友谊吹到天上,说现在韩国被秦国攻打,咱们拼死也要支援韩国的正义战争,与韩国兄弟一起抵御秦国的侵略。 这些文章做足之后,便派了个使者带着大量的现金跑到韩国,当面忽悠韩宣王。 韩宣王看到楚国这么卖力,智商立马直线下跌,满脸笑容地收了楚国的礼物,不再派公仲去秦国了。 公仲本来已经做好了出发的所有准备工作,哪知,楚国使者一来,韩宣王就取消了这个行动。他急忙去找韩宣王,摆事实讲道理,说这是楚国的阴谋啊,万万不能信。你要是听了,你就会后悔死。 可韩王却说:“我不收楚国的钱不信楚国的话,我才会后悔到死呢。” 公仲只得一声长叹,有这样的老板,你的智商再高,也是等于零。 韩王果然宣布与秦断交。 于是,两国交兵,在岸门大战。 韩国越打越吃力,天天在那里盼望楚国抗秦援韩志愿军的出现。哪知,盼得眼睛都花了,两腿都发软了,自己被打得都要口吐鲜血了,楚国的部队仍然不见踪影。 最后,韩国支持不住了,被秦军大败之,秦军的成绩是:斩首万级。 韩国元气大伤。最后,只得把太子送到秦国去当人质,求秦国老大哥放他们一马。 韩宣王这才知道,在国家利益冲突中,时时刻刻、到到处处都充满着阴谋诡计,每时每刻都得提高警惕,不要让目光停留在人家送的金钱上,更不能把自己国家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自己的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才是最过硬的。 可现在才后悔,那就只有后悔到死了。 岸门之战不久,韩宣王也在后悔中眼睛一闭、两脚一蹬,离开这个可怕的世界。楚国送过来的钱还好好地放在国库里,而他已经被放在棺材里了。 燕国的危机 到了这时,国际形势更加对秦国方面有利了。 而燕国却越来越乱。 燕国的综合实力一直处于中等水平,除了召公个人在史上牛过,自己的国家却从来与“牛”字不沾边。别的国家即使国土面积不大,但有时硬是会出现某个猛人当领导,硬是让国家繁荣昌盛了一段时间,在国际社会火一把。比如魏国,比如赵国。 可燕国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出现过魏文侯这样的人,那几个老大基本上都是平庸人士,自己既没有水平,也不会重用有水平的人。燕文公虽然重用过苏秦,可苏秦只是把燕国当成自己的跳板,然后跳到赵国去,把自己最牛的时光贡献给了赵国。后来,虽然苏秦又回来,但老苏已经是强弓之末,沦落到去当间谍的地步。 而且这个超级间谍还没有完成任务,就死去了。 如果他就这么死去,那也没有什么。可他一死,他去齐国的历史使命就暴光出来,齐国上下一致大怒,天天大骂要灭了燕国。 燕国本来就弱,老大又刚死,新领导人连位子还没有坐热,听说齐国在那里大喊大叫,当然怕得要命。 但光怕是没有用的,你怕过之后,还得想办法保住自己。新燕王没有办法,就到处找人帮他想办法。 这时,苏代来了。 苏代是谁? 告诉你,也是个纵横派的大师级人物,是苏秦的弟弟。 这哥们儿看到老哥通过刻苦学习,靠一张舌头在六国之间左右逢源,到哪都能吃香喝辣,过着腐败的幸福生活,不光老爸老妈怕他,连那么多的诸侯国老大都得对他一脸笑容。于是,也想跑出来混混。 当然,他并没有直接来找他的哥哥,通过哥哥的关系,找到一个肥差,然后爽歪歪地过日子。现在这个社会很乱,你要是没有水平,你最好不要出来混。你要是硬出来混,硬是通过关系出来混,最后会被人家玩死。 这是牛人猛人PK的时代。 你只有把自己武装成猛人牛人,你才可以放马过来。他是苏秦的弟弟,知道苏秦有今天的风光是付出很高的代价的,光读书刺出的血就够他喝几餐。 他拼命读着哥哥留下的书,最后觉得自己的水平差不多了,可以出来混混了。 在他准备进入这个社会时,他的哥哥却死了。 他并没有去哭他的哥哥,而是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走的第一步,就是他哥哥的那一步,先来找燕王。 他准备了一套说辞让燕王信任了他,然后让燕王派他出使齐国。 这哥们儿很能汲取老哥的经验教训——想在燕国混得越来越好,就得有一个强硬的后台啊。于是,他跟燕相子之结成亲家。 这个子之是相国,本来权力已经很大了,可他还想要更大的权力——燕王。他马上跟苏代进行了沟通。苏代觉得这个行动分很刺激。于是,他让燕王派苏代去齐国。 不久,苏代回国述职。 燕王问:“齐国是不是要称霸了?” “齐国能称霸?那这个世界谁都可以称霸了。” “为什么?” 齐王一点儿不信任他的相国。一个连相国都信任的国君,能称霸吗?大王可以翻翻历史书,有过这样的霸主吗? 燕王一听,哪知这个苏代是在忽悠他,立刻严肃地说:“我以后一定相信我的相国。” 于是,把大量权力交给子之。不管什么文件送上来,都在上面批:请子之阅后处理。 不久,又有几个家伙在他面前做思想工作,说现在光这样干还不是最高境界。最高境界是要像尧舜那样。 燕王这时已经甘心接受别人的忽悠,听人家这么一讲,就向尧舜学习,搞了个禅让活动,干脆把燕王之位也无偿转让给子之了,自己做太上王。可这个太上王当了没几天,他就发现,现在自己已经完全享受大臣的待遇了。可他仍然没有意见。 子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老婆的脸了。 可燕王的太子却不愿意了,请来军方最高领导人市被,商量要把子之搞定。两人谋划之后,市被带兵出发。这个市被不但水平低,而且立场不坚定。他猛攻子之一把之后,没有得手,就觉得这个行动没有前途了,于是来个阵前起义,反而向太子发动进攻。 双主混战,死了几万人。 齐国看到机会来了,就到处宣布,燕国内乱,他们要派维和部队过去平定叛乱。然后派章子为统帅,带部队出发。 燕国只顾内乱,对外来敌人一点儿没有察觉。齐国开到城门下时,城门居然还大开。于是,齐国大兵进入燕国首都,把子之拿下,乱刀砍成肉酱。那个向尧舜学习的燕王也被砍了。 齐国的部队就这样留在燕国,想把燕国划成齐国的领土。 大家一看,愤怒起来。诸侯们的愤怒,并不是因为齐国太缺德,而是怕齐国兼并燕国后,实力会强悍起来。现在这个世界,基本没有什么好鸟了。只要哪个国家稍微强大一点儿,就会拿别的国家来练练。齐国要是强大起来,燕国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于是纷纷站出来,严厉谴责齐国的霸权主义行径。而且个个表示,要出兵去救燕国。 齐王这才知道,问题真的很严重。 最后,这个齐宣王也跟那个韩宣王一样,在后悔中死去。他的儿子田地接过这个摊子。 张仪欺楚 齐国很郁闷,可秦国很高兴。 在这个合纵连横的年代,本来合纵派的目标就是联合起来,打倒秦国。哪知,玩来玩去,现在倒是他们五个国家结成统一阵线,要去打倒齐国。 秦国不笑谁笑? 当然,秦国也知道,这个高度一致,也只是短暂的。如果秦国把这个当真,那秦国就傻到底了。 秦惠王觉得,自己周边的国家,魏国给自己打得听到秦字就全身发冷,韩国也给打得现在还没有站起来,只有那个赵国还没有动过。也该拿这个远房亲戚来练一次了。 于是,他派出庶长公子疾出马,向赵国发动了一次侵略战争,一下就占领了蔺地,俘虏赵将庄豹。 呵呵,这个远房兄弟也没有多少战斗力。 那就玩一把齐国。现在齐国是典型的失道寡助,正是打他们的机会。 可是,齐国跟秦国并不接壤,你要发动对齐战争,还真得跨省。 秦惠文王觉得这个跨省是很刺激的,但又怕楚国在背后踢自己一脚——楚国跟齐国可是签过齐楚安保条约的——那可是不好受的。别的国家可以同时跟他们作战,可齐国和楚国是实实在在的超级大国。所以,得想办法把楚国稳住。 于是,秦惠文王对张仪说:“你再到楚国一趟。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楚国不出兵帮齐国就行了。” 张仪又辞去秦国的相国职务,直接跑到楚国。 这时,楚国的老大就是那个著名的楚怀王。人家著名,是因为人家生猛,可这哥们儿的著名,却是因为太傻。 张仪到了楚国之后,并没有立即去见楚怀王。而是把楚国的政坛来了一个大摸底,知道楚怀王很呆,目前正宠信着那个有名的奸臣靳尚。靳尚说什么,他听什么,自己没有一点儿分辨力。 于是,就派人拿着大量现金去送给靳尚。所有被划为奸臣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爱好,就是看到钱就什么都原则都可以丧失。靳尚当然也有这个属性。他拿到张仪送来的真金白银,立马就说:“呵呵,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说啊。我要是不帮忙,我是狗娘养的。” 张仪说:“你帮我到怀王面前说几句好话吧。” 这个对于靳尚来说,那是一点儿不费力的。 楚怀王听靳尚说,张仪是个好人,那张仪就一定是个好人。于是,还没有见面,楚怀王就十分信任了张仪。 张仪很快就跟楚怀王见了面。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举行了会谈。 张仪对楚怀王说:“只要你肯撕毁与齐国的安保条约,秦国就可以把商於的六百里土地全部送给楚国。这还不算,我送一大批秦国的美女过来陪你玩,从此,秦楚两国结成牢不可破的友好邻邦。” 楚怀王一听,这个前景真的太美妙了。只撕毁一个安保条约就可以有这么大的利益。那个安保条约签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也没有发挥过一次作用,既不能给楚国带来一平方的土地,也没有得到一个外国妞来玩。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张仪的建议。 楚国的那些大臣知道后,虽然觉得这个好处来得有点儿荒唐,但谁要是讲出来,谁才是荒唐的。于是,个个出来向楚国表示热烈的祝贺。 只有陈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放声大哭,大把地流着悲痛的泪水。 楚怀王问:“你为什么哭?而且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老妈死了?” 陈轸说:“我不是哭我的老妈,我是哭楚国啊。” 楚怀王一听,立刻生起气来:“我不费一点儿工夫就拿到六百里的土地、一大批秦国的美女,这有什么不好?这也需要你哭?难道老子丧失六百里的地皮,你才笑?” 陈轸说,你以为真的可以拿到那六百里土地?我看那个地皮还没有到手,秦国和齐国就已经联合起来。这两个大国一联合,楚国的后果会很严重的。 楚怀王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陈轸说:“秦国之所以跑来跟我们交好,是因为我们跟齐国有那个安保条约。如果我们跟齐国断交,楚国就变得很孤立了。秦国哪会把六百里的土地送给一个在国际社会孤立无援的国家呢?我可以跟任何人打赌,张仪回去之后,肯定不会送土地使用证给我们的。如此一来,我们跟秦国刚建立起来的交情又归零了。这样,我们跟齐国断交在前,跟秦国发生矛盾在后。两国肯定会联合发兵,夹击楚国。所以,我建议,等秦国送给我们地皮后,再跟齐国断交不迟。” 这话谁听在耳里都会觉得太有道理了。 可楚怀王硬是觉得没有道理。人家诚心诚意送你土地,你居然连这点儿诚意也没有,对得起人家吗? 于是,大声叫陈轸同志闭嘴,别在这里锜锜唆唆地乱喷,影响别人的情绪了。 楚怀王还是觉得张仪太可爱了,实在无法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于是又请他当自己的兼职相国。并且大声宣布,与齐国断绝一切外交关系。然后派一名帅哥跟张仪到秦国去,办理地皮的交接手续。 张仪回到秦国后,把那个将军带到宾馆去洗脚睡觉后,便坐车回去,然后派人对那个将军说,他回来的时候发生了车祸,从车上落了下来,现在正住院治疗,医生已经禁止办公,也不能见任何人,公事就全靠那个将军了。 张仪就这样整整三个月没露面。 楚怀王知道后,还在那里自言自语,可能张仪认为我们跟齐国断交得还不够彻底。 这哥们儿别的水平很低,但开展断交工作的能力却很优秀,便选派了一个胆子大,暴粗口水平超一级的勇士跑到齐国去,直接面对齐王。 齐王听说楚的代表团来了,立刻安排亲切会见。哪知,才一见面,礼节还没有完成,对方就一连串的粗口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而来,恶臭的口水也溅满了齐王的眼前。 就是一般人被无缘无故地骂街一回,都还气得要命,何况齐王? 齐王大怒,大骂楚国是反复无常的流氓国家,当场改变外交政策,派人到秦国去,要求跟秦国建立友好关系,而且尊称秦国为老大哥。 到了这时,张仪的伤也好了,人也容光焕发地来上班。他上班的第一天,就看到楚国那个跟楚怀王一样呆的帅哥。 他在脸上挂满惊讶的神态,对那个帅哥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第二次出使秦国?” 那帅哥说:“没有啊,我一直就在这里。” 张仪说:“你怎么老在这里闲逛?没跟秦王办好地皮转让手续?那可是六里的好地啊。” 帅哥以为听错了,说:“不是说六百里吗?怎么只有六里?” 张仪指着地图说,从这里到这里,只有六里啊。 那帅哥再怎么呆,也知道被张仪忽悠了,只得带着一腔怒火回到楚国。 楚怀王这时才知道,这个张仪果然不是好鸟。 楚怀王虽然很菜,但还是知道面子是很重要的,于是,当众大怒起来,决定发兵跟秦国大战一场,让你们知道忽悠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国所有的大臣当然也都一致同意老大的英明决策,决心一定要打倒这个流氓国家。 这时,陈轸又站了出来。 陈轸说:“打秦国不如送秦国一座名城,然后跟他们一起联合攻打齐国。拿下齐国之后,秦国离齐国很远,所以齐国的地皮他们肯定管不着,最后齐国的地皮只能归我们所有。这个生意是很有赚头的。现在大王已经与齐国断交,又去责骂秦国的欺骗行为。这个行为是什么行为?是促使秦国和齐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那么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只要楚怀王的脑子正常一点,听了陈轸的话,肯定会觉得太有道理了。可楚怀王那双耳朵只是专门来听不正确建议的。陈轸的话才一说完,他想也不想,直接就宣布,陈轸的话一点道理都没有。 当场下令,叫屈锜带兵攻秦。 血战蓝田 秦国等的就是这一天。眼见楚国大军杀了上来,便派另一个牛人出击。 这个牛人叫魏章。这哥们儿就是那个魏国公子锜。这哥们儿本来很会打仗,可因为做人太够意思,被商鞅骗得好苦,还没有开战,就被秦兵俘虏了,导致全军大败。魏国领导人很生气,把打败仗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当时他还在秦国当战俘,魏国无法抓到他,就把他的家属都抓起来法办。等秦国把他放出来时,他也不敢回魏国了。 秦孝公知道这哥们儿是个人才,也很重用他。 这时,他已经做到庶长之职。 秦国的官制跟中原有些不同。最先的总理大臣就是庶长,有左右庶长,一个管政务,一个主持军事工作。后来,又搞了个大良造。大良造比宰相的权大得多,是军政大权一把抓。直到秦惠文王拿下商鞅后,觉得大良造这个职务的威胁太大了,就来个机构改革,设立丞相制度。这个丞相又跟总理大臣有区别,基本以外交为主,相当于现在的美国国务卿。张仪一直当这个国务卿,可以天天往国外跑。而庶长之位仅次于相国。 魏章这次也不是一个人出来战斗的,而是带了两个下一代的牛人出来。 一个叫樗里子;一个叫甘茂。 很多人一看樗里子这个名字,觉得很奇怪,好像百家姓里没有这个姓啊。其实,他的名字不是这三个字。他本来是秦惠文王的同母弟弟,名疾。这哥们儿是典型的太子党系列,不但军事能力很高,智商也超级发达,更善于说笑话。放到今天到电视台上表演,估计不会比郭德纲差。当然,他当时的任务并不是靠嘴巴去走穴赚钱,而是带兵打仗。曾经独自带着大军打败魏国军队,也曾带兵独自打败赵韩魏三国联军,声名大振。还很年轻就被任命为右更。 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右更这个概念。告诉你,这是秦国设置的一个级别很高的职务。“更”指的是更卒,即轮流服役的士兵。右更就是主管这些部队的长官之一,属于九卿之一。因为他的封地在樗里,所以大家就叫他樗里子。 再说甘茂。 这哥们儿是下蔡人,从小就有远大理想,也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他小时候就从下蔡的名师史举钻研百家学说,毕业后就到秦国找工作。 他很快就结识了张仪和樗里子。两个牛人跟他一聊,就知道这哥们儿不简单,就向秦惠文王推荐了他。你想想,得到秦国两大牛人的力荐,秦惠文王若不重用他,还是秦惠文王吗? 现在让魏章带着这两个猛人出场,表明其对此战是极其重视的。 秦惠文王虽然没有在国内外大声宣布过,他要把楚国大打一顿,但他的内心世界是有这个盘算的。其他国家,他当然也想攻打,但对那些国家至少在目前来说,还不那么迫切。当然,他打楚国,并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有实力吞并这个国家了。 他只是想拿下汉中。现在汉中还是楚国的领土。只要汉中还在楚国的手中,秦国就无法对巴蜀进行有效管理。所以,他必须狠狠地打一把楚国,必须拿下汉中。 于是,双方在丹阳开战。 秦国是有备而来,对楚国的首发人员早就进行了全面摸底,对其组织结构、上下级之间的关系也弄得很清楚。因此在开战之前,先搞了个反间计,让楚国的几个将领不断地产生矛盾。等他们内部的矛盾达到不可调和时,突然发动攻击。你想想,楚兵还能打仗才是怪事。 这一次,楚国败得很惨。 惨到什么程度? 前线最高指挥官屈锜及以及手下七十多个将领全部被俘,八万人被歼。汉中也被秦兵顺便拿下,损失国土面积六百里。 楚怀王接到败报后,当场就呆了几秒——原来想从秦国那里要六百里,现在反而被对方割走六百里。他呆了一会儿,又大怒起来,下令调集全国各地的军队,再跟秦国大战一场。 所有的人都知道,楚怀王疯了。 先不说,丹阳一战,楚国损失惨重,丧师失地,大家都已经打怕了。而国际形势对楚国更加不利。先是听从陈轸之计,忽悠韩国,使得韩国至今深恨他们;然后又为了贪六百里土地,不计后果地与齐国绝交,还大骂了齐国一顿,齐国更恨他们。魏国历来夹在秦楚之间,哪方得势就跟哪方,完全跟着风向,一点儿原则也没有。现在大家都跟秦国成为友好国家,魏国当然也跟秦国友好。这时,韩魏两国正跟秦国商讨,组成联军,痛扁楚国。 楚怀王就是在这样的国际环境下,宣布再与秦国决一死战。 而这时国际形势也是乱成一团麻。秦国跟楚国硬拼才刚刚结束,齐国与韩国还在打得火热。韩国当然干不过齐。韩王就派人向秦国求救。 其实此前,楚国与韩国和魏国的纷争就很严重了。楚国在丹阳大战之前,跟韩魏都在开火。目前韩魏仍然挡不住楚军的进攻。 丹阳之战后,秦惠文王做了个错误的判断。以为楚国大败之后,肯定没有多少战斗力了,没有发动第二次大战的本钱和勇气了。 当时燕国派人送来鸡毛信,说现在正被齐国猛攻中,请岳父大人赶快来救,再不救你的女儿就会成为寡妇了。 原来,燕国发生内乱之后,赵、韩、齐都插手燕国的内政,其中赵武灵王插得最深。齐国本来就生燕国的气,这时看到赵武灵王想把燕国变成赵国的兄弟国家,就什么也不顾地向燕国进军,宣称一边打燕国,一边打赵国。 赵武灵王虽然高调介入燕国内政,说不惜与齐国决战到底,而且也陈兵相对。可当齐国大军进来时,赵武灵王却不愿干了,硬是站在那里只喊不练。他当然不愿燕国被齐国灭掉。可自己的力量又确实干不过齐国。于是,他就教唆燕国去向秦国求救。 此时,秦国正好取得丹阳之战的胜利,接到求救信后,就派樗里子带着部队去救燕。当然,秦国救燕并不是要发扬什么国际人道主义。因为秦国实在不愿意坐看齐国更加强大起来。本来齐国就已经是大国了,如果再让他们拿下燕国,齐国就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而且燕国的王后还是秦惠文王的女儿。现在出兵,算是师出有名了。 齐国肯定想不到秦国会出兵。所以,秦惠文王对打齐国是很有信心的,而且觉得这个机会也来得正好。 哪知,楚国不是其他国家,而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大国,虽然遭到一场惨败,但仍然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调集大批军队冲上前线,再向秦国进攻。 楚国这次做的动员也十分到位,大大刺激了楚国广大人民群众的爱国热情,让士气大大的提高。大家一到线前,就拼命猛攻,居然一举攻破那个号称天险的武关。 武关都被一口气打通了,接下来就更顺手了。 楚兵长驱直入,一路喊打喊杀,秦军更是一路败退。 最后,直抵蓝田,离咸阳只有一百里了。 秦惠王这才知道“一着不慎全盘皆输”的老话不是白说的。要是让楚军再突破蓝田,秦国的首都就得拱手让给楚国了,那秦国离亡国也没有几天了。以前秦国也多次面临生死存亡之时,但那都是由于长期积弱而造成的结果,可现在秦国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手下牛人猛人,数都数不过来,把周边的国家欺负得一点儿不用商量,可谓形势一片大好。哪知,就在这个大好形势下,突然面临这个危机。 而这个危机,完全是秦惠文王的失误。如果不那么轻视楚国,硬是把全部主力都调往东边救韩,现在楚国能这么嚣张吗?能让他们直接杀到首都外围吗? 但后悔是没有用的。 战争是不能靠后悔来救命的。 秦惠文王没日没夜调集部队,开往蓝田前线,不惜一切代价死守蓝田。于是,司马错、魏章、樗里子,等等名将都一批批开往前线,但都一批批地失败。秦军一批批地倒下。 形势越来越严峻。 蓝关,已经血流成河。但楚军已经杀红了眼。秦兵只得不断地往死里填。 楚兵这时也很狡猾,他们采取围关打援的策略,不断地把秦国的援兵打败。咸阳的秦军基本都被楚军打得找不着北。 秦惠文王还在要求各地的部队填上来,可是已经没有部队了。他一急,便发出号召,带着自己的卫队以及家庭成员都来到蓝关,亲自上了前线。 楚军当然不怕,决心把秦兵往死里打。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秦国这次将死定了——中国的历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历史,现在谁也说不清。 但意外往往会在很多人觉得没有意外时发生。 秦国在战场上差点死翘翘,可他们在外交上却大获全胜。 这时,由于楚国在国际上的形象太过缺德,诚信度已经归零,所以,国际社会都恨死他们。这时看到他们攻秦得势,便都不服气,接到秦国的救援信后,都发扬国际人道主义精神,猛冲上来,要猛扁他们。 韩魏联军趁着楚国的主力在蓝田那里狂砍秦兵,后方空虚,兵锋直指邓地。 楚军看到秦兵虽然不断地失败,但还是拼命死磕,一时还不能取得彻底胜利,而后方要是给魏韩占领,以后可就后退无路了。于是,只得下令辙退,狂奔几百里,这才回到安全地带。 当然,到了这时,光辙回原地,人家是不会答应的。 秦惠文王此次亲临前线,还拿着武器到军中去鼓舞士气,看到大批大批的士兵在楚军的屠杀之下,头颅遍地乱滚,尸体满野,惨烈异常,吓得他中风在蓝田。这时,看到楚军败退,当然不愿放过,派人过去放话:如果不有点表示,三国联军绝对不放过你们。 楚怀王这时已经彻底吓傻,有气无力地说:“那就割两城给你们吧。” 此战,秦国离首都变成沦陷区没有多远,几个牛人都被打败,秦惠文王也不得不冲上前线,连王家卫队也得冲上前线杀敌报国。最后,靠韩魏两军威胁楚国的后方,这才缓过一口气,算是取得了胜利。 但这个胜利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秦惠文王也因为这个大战,身体被彻底拖垮,一病不起。 楚国就更不用说了。此战之后,再也无力北顾,只是死守那一片大好河山,一点儿进取心也没有了。 作为参战国的韩魏国似乎是获利最大的。其实,这两个国家,除了得到一个战胜国的荣誉外,其他的基本没有得到什么实惠。 蓝田决战,没有赢家,只有输家。 这个战役,不但直接关系到秦楚两国的存亡,也关乎中国历史的进程。 如果魏韩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个雄才大略的猛人,硬是带着自己的部队在旁边围观,等两强大战之后,不管谁赢谁输,再上去不分青红皂白猛打,估计秦楚就得退出历史舞台。 有时,细节真的可以决定历史。 历史的某个进程往往取决于某个细节。 第十章 同时牛起来 忽悠,接着忽悠 公元前312年,秦国在蓝田决战中,因为魏韩的力挺而挽回了面子,但损失实在太巨大,一时还硬不起来。 而秦国最高领导人秦惠文王同志因为亲临前线,没日没夜地指挥战斗,身体也迅速垮了下来。 他觉得太累了。秦国也累了。他很想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蜀国那边又出了乱子。 蜀国动乱分子没有什么实力,摆平他们并不难。可因为道路问题,要搞定他们仍然是件麻烦的事。 于是,秦惠文王决定跟楚国做个交易,说用武关以外的土地跟楚国换那块黔中之地。大家知道,黔中之地尚属化外之地,全是山地,一点儿不如关外那片大好河山。秦惠文王以为,楚怀王是个呆子,爱贪便宜,看到这个只赚不赔的买卖肯定不会错过。 哪知,楚怀王这时已经不呆。他已经狂怒了。 他深恨张仪,直接对秦国的使者说:“我不愿要武关之地,我只要张仪这个人。” 秦惠文王当然不会答应。 可张仪却笑着说:“我去。” 秦惠文王说:“楚怀王是要杀你啊。你这不是去送死?” 张仪仍然笑着说:“呵呵,现在秦国强大,楚国疲软,楚怀王只敢说气话,不敢乱来的。而且,有那个靳尚在那里,我就更不会死了。靳尚是个优秀的奸臣。这哥们儿现在是楚怀王最宠爱的二奶郑袖身边的工作人员。郑袖只听他一个人的话。而楚怀王对郑袖的话绝对服从。” 秦惠文王知道张仪的水平,看到他都这样信心满满了,就派他去楚国。 楚怀王看到张仪还真敢来,就更加生气了,当场下令把张仪关起来,让这哥们儿当一下“楚囚”。 张仪给绑了起来,神态自若。 楚怀王很高兴。终于把这个罪魁祸首捕获归案,虽然杀一个张仪不能挽回楚国的巨大损失,但也算挽回一个面子,解解心头的这口恶气。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是为了一口气活着的。 他爽歪歪地回到后宫。 可迎接他的郑袖却泪水婆娑。 楚怀王说:“你为什么哭?现在哥的心情好得很啊。你应该笑一笑才对。” 但郑袖仍然哭。 你一看到这个镜头,就知道张仪前期工作已经大见成效。原来这哥们儿到楚国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见楚怀王,而是拿着大量的钱财去见靳尚。 靳尚看到老朋友来了,自己银行卡上的数字又翻一番了,当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于是张仪叫他怎么办,他就怎么办。 这哥们儿做坏事的效率很高,从张仪那里接受任务后,立马跑过去找郑袖,对郑袖说,张仪那家伙又来了。 “他来了关我什么事?” “是的,不关娘娘的事。现在大王已经把他关起来了,准备把他押赴刑场。不过,我又听到了一个很确切的消息。秦王很器重张仪,听说张仪被关了,现在正准备用上庸的六个县以及一大批美女过来把他赎回去。据说,大王已经心动了。到时,楚国多了六个县,大王多了一批秦国的美女。这批美女一来,肯定大有市场啊。” 郑袖一听,心想,她们的市场一大,老娘的市场就会缩水啊。 郑袖是后宫老鸟,最知道在宫廷里失去市场将意味着什么。于是,她就在楚怀王面前大哭,直到哭得楚怀王也想哭起来才说:“我是一个女人,也知道各为其主的道理。张仪忽悠大王,也是为了他的老大啊,这可是他分内的工作啊。现在大王要是杀了他,秦王一定会大怒。秦王要是大怒起来,楚国的后果会很严重。我现在有个要求,请把我们母子转移到江南,免得被秦国大兵侮辱。” 楚怀王一听,脑子立即被全面刷新,觉得张仪还真不能杀,自己他妈的见解还不如一个女人。幸亏老子有这个远见卓识的美女,要不真的就犯天大的错误了。于是,他改变态度,把张仪放了出来。 当然,不光放出来就完事,他还跟张仪举行了会见,当面诚恳地向张仪道歉,说自己当时脑子一时发生了的故障,这才得罪了张先生。张先生大人大量,不会跟头脑发生故障的人计较。现在这些财物都送给张先生,算是给张仪精神损失的赔偿。请张先生不要嫌少啊。 张仪当然大度得要命,说:“我从来不为自己的性命考虑的。现在我只为楚国考虑。这些年来,合纵策略大行其道,其实这个策略对于楚国来说,是最有害的。把一帮弱势群体联合起来去对付强秦,跟把一群羊赶到虎口那里有什么区别?这个,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大王是聪明人,知道的比我还多,不用我多举例了吧?” 楚怀王点点头,说:“不用举例了。你接着说。” 张仪说:“那我就接着说了。这次不说别的,只说楚国的前途。如果楚国再不抓住机会,跟秦国搞好关系,秦国再联合韩国攻打楚国,楚国就会危险了。秦国现在已经兼并了巴蜀,控制了上游,只要有了足够的军用物资,然后顺岷江而下,一天可以狂奔五百里啊,不用几天就到达楚国的腹地了。那样,黔中郡、巫郡就都归他们所有了。然后,秦国再以大军出武关,楚国的北部就被隔断成为飞地了。再然后,秦国再发兵全面攻打楚国,估计不出三个月,楚国就没有了。大王如果还采取过去那个策略,很傻很天真地等那些弱国来救,却忘记了秦国的强大,这个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如果大王诚心诚意地听我的建议,我可以保证,让秦国和楚国从此结为友好国家,以后秦国和楚国人民就是同志加兄弟的关系了。” 楚怀王这时已经进入甘心接受忽悠的快车道,凡是张仪的忽悠,他都始终不逾地听从,凡是反对张仪意见的,他都坚定不移地否决。 于是,张仪在目的达到后,又爽歪歪地回到秦国。 这哥们儿在战国时期,不但活动范围广,而且活跃时间的跨度也大,长期让事业处于巅峰状态。 他搞定楚国之后,觉得光欺负一个呆子,实在太不够刺激,于是,再次要求出使五国。硬是让其他五国都接受他的建议,一致表示团结在秦国的周围,大家当秦国的小老弟,以后跟老大哥干。 国际社会朝着和平的方向靠拢,也向着秦国有利方向前进,更把张仪个人的成就推向一个历史的新高。 可这个新高才刚刚开始,命运就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他爽歪歪地在回秦的路上,那个秦惠文王却已经走到生命的终点。 张仪终于离去 秦惠文王接过老爸的班,干了很多对秦国有影响的大事,算起来还是一个有作为的老大。这哥们儿估计早在当太子时期,对权谋就有了深刻的研究。当时,晋国被三个权臣一分为三;齐国干脆就给田氏搞定,虽然还有齐国的大旗,但已经改为姓田了。从这些事例中,他深刻地认识到,要让老大的权力得到巩固,就不能让权臣有生长的土壤。这时,他研究完这几个国家之后,回过头来一看,秦国的大良造权力也大得要命,军、政大权全在他那里,他一决定,老大基本只是盖个公章认可而已。 当然,商鞅作为他的老爸的得力马仔,他老爸还是很能控制商鞅的。可到自己当政就不一样了。而且,他老爸在商鞅按照他的功绩,封他为商君。当时的很多诸侯都是“君”。包括他们秦国也是君啊。 他老爸觉得对商鞅还不够意思,居然连禅让的想法都有了。 既然他老爸有禅让的想法,他自己则去死的想法也要有了。 他认为,如果再让商鞅发展下去,商鞅就是齐国的田氏。因此,他一上来,第一个动作就把商鞅搞定。他的英明就在于,他这个事件是对人不对事,商鞅的脑袋尸体可以五马分之,但商鞅制定的政策却百年不动摇。 他最后设置相国,把大良造的权力分掉,算是解决了内部威胁。他同样继承他爸的做法,继续任人唯才的政策,重用了大量的牛人。虽然在他的面前,也出现过牛人相互拆台的情况,但总体而言,他还是能让很多牛人留在秦国,全心全意地为他服务。 这哥们儿的脑子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清醒状态。即使在他完全的信任张仪时,仍然能听取司马错的意见,否决了张仪伐韩的建议,而听从司马错的话,进军巴蜀,为秦国赢得了一块富饶之地,也为日后压迫南方大国楚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他用了毕生的精力,采纳张仪的策略,坚持不懈地采取连横之策,通过外交与军事结合,硬是把六国合纵之计破坏得分崩离析,在那个乱纷纷如一团麻的历史舞台上,上演了很多精彩的大戏。以一国之力,纵横捭阖,把六国玩了个够。 当然,他也面临过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然而,他仗着外交上的优势,最后仍然渡过难关,让秦国依然屹立不倒。 他一生的功绩,与张仪绑在一起。所以,当他一死,张仪就知道自己在秦国的市场已经走向了末路。 张仪是绝顶聪明的人,他知道商鞅之死,并不是他变法变错了,而是因为他的功劳和权力太大,便新领导人感到了威胁。 张仪更知道,他在太子的眼里,已经成为他日的商鞅。 如果继续留在秦国,商鞅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以前,商鞅为了推行新法,曾经得罪过还是太子时的秦惠文王。而他也曾跟武太子的关系不和谐。 对于一个大权在握的政客来说,这是致命的硬伤。 另外,作为一个极为活跃的政治家和口才超级好的外交家,不管是在外部还是在内部,注定会有很多对手。外部对手可以不理,但内部的对手却会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当你大权在握,红极一时的时候,他们都闷声吃喝赌嫖,好像什么话也不会说。可看到你的市场到头的时候,他们就会跳出来,猛喷口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发扬不把你搞死决不收兵的精神,挖掘你的错误,不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是不会罢休的。 秦惠文王是个早婚早育的突出分子,才十一二岁就当了爸爸——自己小学还没有毕业,下一代都已经上了幼儿园。他指定的这个继承人,取名叫荡。 如果你理解这个荡是淫荡,那你就太不了解秦惠文王了。 这个荡是荡平的意思。他希望这个儿子能够继承他的遗志,荡平中原,统一中国。 阿荡同学确实是个猛男,据说力大无穷,经常跟人家进行力气比赛,基本都拿到冠军。 他是个猛男,于是,他喜欢的也是猛男系列的人,对于张仪这种靠耍嘴皮、玩智商过日子的人是很讨厌的。 秦武公也有自己的班底,这个班底的核心人物就是樗里子和甘茂。 秦国的那些大臣,虽然在张仪还嚣张时,谁也没有出来表现一把。但他们都聪明得很,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话领会得比谁都深刻。老早就知道武王看张仪不顺眼。现在看到武王已经拿了大权,于是大家纷纷冒泡,个个揭发张仪,说张仪是个无德无才之辈,干的全是误国误民的勾当,不要让他再误国误民下去了。现在你到国际社会做个问卷调查看看,秦国的形象是什么形象?这个形象全是张仪打造出来的啊。 秦武王一听,就不断地点头。 这样,张仪跟老板的关系也越来越僵了。 那几个刚被张仪说服跟秦国成为友好关系的国家知道张仪在秦国说了不算了,便都纷纷撕毁合同,集体宣布跟秦国翻脸,又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秦国。 张仪知道自己离商鞅的下场已经不远了。所以他必须离开秦国。 张仪要离开秦国,那是很容易的。 他找了个理由,对秦武王说:“现在诸侯中,最恨我的是齐国。如果我还在秦国,齐国肯定要过来跟秦国干仗。所以,请再派我到魏国去。齐国知道我在魏国,肯定会派兵攻打魏国。魏齐交兵,对秦国来说,是大大的利好。我们可以趁齐魏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去打韩国,直逼周地,拿到天下的版图。这可是帝王大业啊。 秦武王一听,先不说这个帝王大业的前景如何,只要这个哥们儿离开自己的眼前,老子就OK了。于是,准奏。派了三十辆兵车,摆了个很隆重的排场,把张仪送到魏国。魏国又让张仪做了相国。 齐王听说之后,果然大怒,张仪还在秦国,老子就只有愤怒,不敢出兵。现在到了魏国,老子还有什么可怕的?打秦国有点儿困难,可打魏国那是小意思啦。当场下令出兵大梁,让魏国知道重用张仪的后果有多严重。 这时,魏国的领导人是魏哀王。 你一看这个谥号就知道这哥们儿有多衰。 魏哀王知道齐国大军杀了上来,果然吓得脸色全面发白,马上把张仪找来,问张仪该怎么办? 故事情节发展到这个地步,跟张仪预料的完全一致,所以,张仪一点儿不害怕,说:“老大放心就是。我有办法让齐国部队从哪里来再回到那里去。” 他把自己的一个粉丝冯喜叫来,说让其到楚国一趟,如此如此。 冯喜按照张仪的安排,来到了楚国,再以楚国使者的名义跑到齐国,直接对还怒气未息的齐王说:“我知道大王现在最恨的是张仪。可现在大王所干的全是对张仪有利的事,让张仪以后在秦国生活得更幸福了。” 齐王说:“我是最恨张仪。只要张仪在哪个国家,我就打那个国家。” 冯喜说,这就是张仪的诡计啊。张仪准备离开秦国时,对秦王说,现在国际形势一片和平,对秦国很为不利。所以必须让六国发生动荡,秦国才好下手啊。现在齐国最恨我,只要我到了哪里,他们就会出兵那里。所以,你最好派我到魏国去。我一到魏国,齐国就会马上打过去。秦国就可以趁着魏齐大打出手时,出兵韩国,拿下三川大地,逼迫周都,让周王献出神器。这是帝王之业啊。秦王立马照办了。而齐国也按照张仪说的做了。这仗一打,张仪肯定会得到秦王的高度信任,使张仪以后在秦国的生活更加幸福。 齐王一听,脸色一变,差点暴出粗口来了,我操,仍然在上张仪的大当。老子他妈的就不上你的当。当场下令退兵。老子不打你,看秦王还信任你吗? 秦王当然不信任张仪了。可魏王还很信任,继续让张仪当相国。不过,张仪到魏以后,已经没有什么作为了。当了一年的魏相国后,他便死去。 随着张仪的死去,纵横家的事业也宣布告一段落。 当时天下大乱,各国互殴,人才也到处乱跑,谁用得着我,我就为谁贡献我的智慧。这里不用了,就再到别的地方去。人才的争斗和流动性超级活跃。这些人才,干的基本都是打打杀杀的事业。这些事业也都是高风险的事业。因此,大多数人都死于非命,或者是到处流窜,最后郁郁而终。 唯独张仪例外。这哥们儿在历史上的名声很不好,说他是个超级诈骗犯,骗了这个国家,又骗那个国家,尤其是对楚国,简单把楚怀王侮辱得一点儿人格也没有了。堂堂大楚国王被他卖了个高价,还为他沾着口水一丝不苟地数着钞票,手都抽筋了,还不嫌累。 于是,很多人都不齿其为人,说他人品太差。司马迁直接对他和苏秦下了个结论:此两人真倾危之士哉。 可当时他效忠的是秦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秦国,只要符合秦的利益,他什么都敢做。在人才流动十分畅通的年代,他却能忠于秦国。从这一点来看,他的人品还是不差的。 在司马迁的笔下,张仪跟苏秦的份量没有一点儿差别。其实,从两人的业绩看,张仪的成就要比苏秦强得多。当然,这并不是说,苏秦的水平比张仪低,只能说,他的运气比张仪差。 水平固然重要,运气也很重要。 再说明一个问题。 由于现在的史书,都是以司马迁同志所提供的资料为参照的,所以,苏秦和张仪两人一纵一横,是一对敌手。但后来考古学家在马王堆里找到了一堆帛书,经过整理之后,发现这些书全帛是苏秦的书信。他们由此考证,苏秦比张仪还年轻得多。张仪死了之后,他才出场。此前与张仪上演对手戏的人,应该是那个公孙衍。 不过,不管是谁,张仪的表演应该是很精彩的,虽然后来他因秦武王的猜忌而离开秦国,但他仍然把秦国当成自己的国家。 宜阳之战 秦武王把张仪赶走之后,蜀地的乱子再一次出现。 此前,为了把巴蜀彻底变成秦国的领土,秦惠文王把公子通派到那里当了蜀地的老大。秦惠文王以为,自己的儿子在那里当最高领导人,蜀地就会很和谐。 哪知,造反事业是谁都可以从事的,即使是亲戚也这样。 秦武王才上位不久,那个蜀侯和他的相国就宣布起兵反他。 武王立即刻派甘茂去镇压。 蜀侯虽然勇于造反,但却没有造反的水平,宣布造反时,声音很大,可一点儿抗打击能力也没有。甘茂大军一到,他立马就全面崩溃。 甘茂平定巴蜀,回到咸阳,秦武王立即宣布了一项人事任命:任甘茂为左丞相;樗里子为右丞相。 秦武王虽然长得肌肉发达,看上去很猛,但仍然是个很会玩权术的老大。他觉得一个人当丞相,权力仍然太大了,于是又把这个位子一分为二,自己好管理。 秦国跟楚国玩了那两次大战后,元气确实大伤,几年没有恢复过来。秦武王当老大当了八年,一直不敢动刀动枪,心里很不爽。 他对甘茂说,天天这样,实在太郁闷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公款通过三川之地去看一看周王室的首都啊。 甘茂绝对不是笨蛋,听了这话,当场就知道这哥们儿想玩大的了。 可他知道这个计划太大了,不是一下就可以完成的。这不光要有实力,更要有时间和耐心。如果花的时间太久,老板一心急,然后心急转化为郁闷,其他政治对手就会趁机说几句背后话,那自己可就危险了。必须让老板有心理准备,并从老板那里取得绝对的信任。 当然,他是不能在出征之前对老大说,你要信任我,我才去。这是什么话?老大一听,不生气才怪,你是不是想推脱? 所以,他愉快地接受了任务,按照秦武王的计划,去跟魏国签定协议,一起攻打韩国。而且还派那个向寿当他的助手。 两人来到魏国,跟魏王举行会谈。魏王敢不配合吗? 两国很快就达成一致,组成秦魏联军,扫平韩国。这个工作完成后,甘茂派向寿先回到秦国,向老大报告:魏王同意了我们的建议。但我们最好不要挑起这场战争。 秦武王一看,就有点儿傻眼了。 这哥们儿是绝对的猛男,打仗历来是他的最爱。他即位八年,居然一枪不能打,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终于可以向韩国打响他当王后的第一枪,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对甘茂的期望也很大。现在魏国又同意跟他们合作,以两国的力量打一个韩国,想不胜利都难。可就是这样一场胜利在望的战役,甘茂居然说不能打。他一急,就跑到息壤去迎接甘茂,问一问原因。 一见面,他就直接问:“为什么不能打?” 甘茂说:“韩国的实力并不怎么可怕。可宜阳是个大县、军事重镇,人口众多,而且离我们很远。现在咱们要爬山涉水过去打仗,这个难度有点儿大。呵呵,现在我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大王估计也知道。故事的主角就是那个曾参。曾参是什么人?大王是知道的。话说,他老妈在家织布的时候,有个人进来对她说,曾参杀了人。她不信,觉得她的儿子人品一流,连个小错都没有犯过,哪会变成杀人犯?于是她不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跑来,对她说,曾参真的杀了人。她仍然在那里织布,觉得这个消息跟她一点儿没有关系。直到第三个人又进来,对她说,曾参杀了人啊。你还在这里织布?她才跳下织布机,翻墙逃跑了。故事就说到这里了。我现在的人品肯定比不过曾参。而大王虽然很信任我,但这个信任度比曾参老妈信任曾参来说,大概是不如的。现实中,对我不满、猜测我的人肯定不止三个人。所以,我怕大王将来也会像曾参老妈那样,做出跳下织布机的动作。另外,当年魏文侯让乐羊进攻中山,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拿下。乐羊回来后,魏文侯拿了一个大箩筐给他看,装满一箩筐的,全是控告他的信件。乐羊一看,当场向一再叩头说,这不是他的功劳,而是归功于老大的信任啊。现在我的处境是什么处境?是一个外籍人士,如果樗里子和公孙衍(这哥们在张仪死后,又回到秦国当了秦的高管)他们在背后搞我一脚,你能不听他们的话么?那时,还能攻下宜阳吗?所以,还是不打韩国为好。” 秦武王一听,当场就大声说:“我不会听他们的话。”于是,两人对天发誓,一个表示一定拼命战斗,一个表示谁的话也不听。 于是,甘茂带着大军前去攻打韩国的宜阳。 宜阳之战一开,果然惨烈异常。甘茂连续发动攻击,可是秦兵倒下一批又一批,仍然没有攻克宜阳。后来,甘茂也觉得拿下宜阳太困难了,想罢手不打,退兵回去了。 他的手下对他说:“老大,你现在千万不要退兵。现在的形势对你极端不利啊。内部有樗里子和公孙衍天天睁着那双眼,在找你的过失;而外部的敌人又有韩国。你要是主动退回去,你将彻底完事。所以,现在咱们仍然得拼命令进攻宜阳。只有拿下宜阳,你才有大功。最后是你立有大功,而樗里子和公孙衍什么也没有。全国人民对他们的意见就大了。” 甘茂一听,知道放弃进攻就等于放弃政治生命——在所有政治家看来,政治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于是,他又咬牙再进攻。 这仗打了足足五个月。 可仍然没有拿下宜阳。而楚国也宣布与秦国绝交,正准备进攻秦国。 情节继续发展。 樗里疾和公孙衍果然出场,对秦武王说:“宜阳是拿不下来了。赶快叫甘茂回来,免得再损兵折将,把脸丢大了。否则,楚国再打上来,问题真的严重了。” 秦武王一听,果然就像甘茂预料的一样,立即把甘茂叫回来,对他说:“辙了吧。放过韩国算了。” 甘茂知道,放过了韩国,别人就放不过他了。就对秦武王说:“大王,息壤好像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因地壳变动而移到其他方了吧?” 秦武王一听,这才猛醒过来,差点上了这几个老家伙的当了。于是,调集全国力量,全力支持甘茂。当然,楚国这方面也必须照顾到。现在全国的部队基本都调到宜阳前线了,用什么来对付楚? 秦武王只得用传统的办法——接着忽悠。 以前张仪是忽悠楚国的专业户。现在张仪已经死了,但忽悠的人才还是有的。 这个人叫冯章。也是个纵横家的中坚力量,战略眼光也很到位。在大家都认为应该从宜阳辙时,他却是个坚定的主战派,说现在如果从宜阳那里退兵,咱们立马陷于楚韩两国夹击的危险局面。所以,必须继续打宜阳。然后派人到楚国去忽悠楚国,许诺送给他们汉中。他们肯定很高兴。他们一高兴,对咱们的态度就会大大好转。于是,韩只有一国在奋战了。 秦武王一听,说:“那你就去吧。” 你看,这个套路还是以前张仪欺楚的老套路,按说有过丰富被骗经验的楚国不会再上这样的老当了。哪知,楚国就爱这一口。冯章的话才说完,楚国立马就同意不出兵了。 楚国派人去找秦武王,说汉中应该割让给楚国了吧? 秦武王却一脸的惊讶:“俺可从来没有过这个方案啊?是那个冯章说的?这家伙人品超级坏,不但骗了你们,连我他也骗了。我现在已经把他赶跑了。不信,你可以在秦国境内人肉他,你要是能人肉他出来,算你狠。 楚国这才知道,又被玩了一把。 楚国很生气,很想出兵。 可已经晚了。 甘茂大力出击,并拿出私房钱“以充公赏”,让大家拼命的劲头儿大涨,终于攻克宜阳,取得斩首六万的好成绩。韩国派出相国表示永远当秦国的小弟弟。 拿下宜阳,彻底打通了向东的门户。同时把韩国打得离死没有几步路了。此前,秦楚相争中,韩魏的站队非常重要。每次秦楚较量的前期工作,基本都是做拉拢韩魏的工作。所幸的是,在外交工作中,秦国的忽悠高手众多,忽悠水平超级强悍,所以在拉拢韩魏时,都能抢到先手。于是,楚国也只有失败了。 秦武王深知,只有把韩国打服打软,让他们没做大动作的力量,主动权才会死死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拿下宜阳,就控制了崤山南路,等于在函谷关外又建立了一个重要的战略基地,成为以后进攻中原的直径。 从这个方面来看,秦武王的眼光确实很毒。 这哥们儿长得很猛男,形象大概跟李逵同志差不多,可他硬件要比李逵硬,软件更是超过李逵无数倍。 如果按照他的这个思路发展下去,历史进程将会加快。 但历史进程没有加快,他走的人生之路的速度却加快了。 武王举鼎 秦武王这哥们儿说,拿下宜阳后,要跑去周王室的首都看看,开开眼界。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去的。他带着一大批猛男和部队浩浩荡荡向周开去。 周天子此时已经弱得连个村长也不如了,听说秦国的大军开到,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开门迎接。 秦武王来到王城郊时,周王室的代表团已经整齐列队、打好标语,热烈欢迎秦武王的到来,并说:“天子已经在王城那里摆好了满汉全席,正等大王去猛吃猛喝呢。” 秦武王却说:“我只是一个诸侯,现在是来观光旅游的。哪敢去直接面见天子?我现在想去太庙里看看。” 这哥们儿也跟原来那个楚王一样,最想看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九鼎。 很多人都知道九鼎,但为什么叫九鼎就有很多同学不明白了。 其实很简单。 据说,以前大禹把天下的金属集中起来,铸成九个鼎。为什么是九个而不是八个或十个?因为当时把天下分成九州,即荆、梁、雍、豫、徐、青、扬、兖、冀,然后铸了九个鼎,每个鼎表示一个州。所以,拿到九个鼎就象征着掌握了整个中国。 秦武王来到太庙,参观了几个鼎。当他来到那个刻着雍字的大鼎面前时,说:“呵呵,这个是咱们秦国的。我想把他带回咸阳。” 在场的人一看,这个也太重了,要带回去太麻烦了。 那个看守的人也说,这个鼎是周武王定于此,从未移动过。据说每鼎都有千钧之重。 秦武王一听说到重量,兴趣就来了。这哥们儿也跟很多领导人一样,喜欢唱歌的,去哪都会带几个歌星;喜欢斗狗的,去哪都会带几条狗。他喜欢比拼力气,所以去哪都带着几个大力士。这时,他带在身边的大力士有两个。一个叫孟贲,一个叫任鄙。他转过头对两人说,你们能把这个鼎举起来吗? 任鄙一看:“这鼎真的举不起来。于是就老老实实说,我只有百钧之力,这家伙有千钧,我是举不起的。” 那个孟贲却不知好歹,笑着说:“我倒可以试试。” 这哥们儿说着,脱下衣服,亮出吓人的肌肉,然后把那个鼎举了起来。可由于鼎真的太重,他使尽全力,连眼珠子都迸了出来,眼眶里流出血来,让人看着很恐怖。 秦武王一看,就有点儿不服了,说:“你只能勉强举起来。你以为就自己能举?那俺也能。” 任鄙说:“大王不是一般人啊,是万乘之躯,哪能去比这个?这是运动员的活儿。” 秦武王说:“俺在上班时是王,现在是运动员啊。你不要多嘴,干扰俺比赛。” 于是,也脱下衣服,亮出同样吓人的肌肉来,然后把那只鼎抓起来。 他举到头顶时,脸面的肌肉已经紧绷到极点,但他仍然咬着牙不放,心里想:刚才孟贲也是这么举。我要是也这样,跟他只能算是平手。俺偏要走几步。 于是,这哥们儿再咬紧牙关,迈起步子向前走去。当步子一迈,他立马就知道,这一步实在是极不平凡的一步,是走向鬼门关的一步,是直达生命终点的一步。 他的步子才迈开,他的力气就用完了。那鼎落下来,把他的胫骨压断。 大家一看,果然酿成安全事故,急忙把痛得脸面变形的秦武王抬回宾馆。可由于伤得太严重,猛男大王嬴荡同志在半夜就断气了。 这哥们儿在派甘茂攻宜阳时,曾说过,得游巩、洛,生死无恨。现在果然就在周王室的首都挂掉。 这次事故如果发生在其他地方,那不关周王什么事。他可以什么都不管。可现在却发生在他的领地里——当然,如果卫国、宋国这样的小国君主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故,也是不关他什么事。可现在是秦国的老大啊。目前秦国可是最强大的诸侯国,他们要是追究起来,周王室真的不用活下去了。 这时,是周赧王在位。他正在那里等秦武王回去跟他猛吃猛喝,他知道这个秦武王是个猛男,饭量酒量都超级强,正愁没有人能陪得起,哪知却接到这个消息。他一下就吓蒙了。 可吓蒙了你还得出来表示一下。 怎么表示才好?好像怎么表示都不好。后来,他急得哭了起来,于是,就哭着跑过去,做了一副好的寿料,让秦武王的尸体装在里面。然后,他在亡人的灵位前,放声大哭。按以前的礼仪,诸侯死去,周王是不用这么像哭老爹似地祈祷他们永垂不朽的。可现在,你不哭,你就有生命危险了。 后来,周赧王很快地发现,自己的生命一点儿没有危险。 秦国当然追究这个事故的责任人。你是知道的,这个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就是秦武王自己。可是秦国能让国家最高领导人去承但这个责任吗? 当然不能。 那就让孟贲同志去承担吧。 谁叫你傻?为什么不向任鄙学习,说自己真的举不起。你举不起,秦武王就不会举了。他不举了,他当然就不会“绝膑而死”。你看看这几个字,有哪位国家元首的逝世会出现这四个字? 孟贲还能说什么? 即使他能说出什么来,也没有什么用了。 于是,当场被族灭。 跟很多重大事故的发生一样,处理完责任人之后,还要开个表彰大会。这次也不例外。当局大力表彰了那个任鄙一把,说他能及时阻止秦武王,曾把举重的危害全面详细地分析给上级领导。虽然秦武王没听他的话,但仍然表彰他。最后,让他当了汉中的第一把手。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处理谁表彰谁的问题,而是谁来坐秦王宝坐的问题。 秦惠文王年纪不大就当了父亲,造人能力特别狠,前后生了很多孩子。可秦武王力气超大,肌肉异常发达,但生产能力低下,二十几岁了,居然还没有生一个孩子出来。 大家开了个会,就决定在秦惠文王的儿子中再选一个来继承王位。 选举的结果,嬴稷得票最多。但他还在燕国做人质。他是嬴荡的异母兄弟。他的老妈就是那个芈八子。你一看这个姓,就知道这位姐是楚国王室的。秦惠文王死后,她这个寡妇本来已经处于全面退休状态,哪知,秦武王这哥们儿参加举重比赛死了。 于是,她的机会来了。 她的儿子成了秦国第一把手。按照母以子贵的古老原则,她又可以爽歪歪了。 这个美女在宫廷混久了,别的东西没有学到什么,倒是把自己修炼成了一个政治家。 她并不真的叫芈八子。姓芈没有错,但八子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职务。 是职务。你没有看错,我也没有写错。 秦国把后宫的美女分为八级:王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八子是第五个级别。算起来,这个级别一点儿不高。所以,她再怎么有水平,也很难冒出什么头来。何况当时的政坛是男人的天下,她一个女人,哪有说话的资格? 可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话有时真不是废话。 大家决定让她的儿子当王之后,她的职务就大大地提高了。大家给了她一个称号:宣太王。你别小看这个称号,据考证,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这个光荣的称号。 由于她的儿子太年轻,又是人质出身,长期在燕国生活,对秦国国情还一点儿都没有搞清楚。于是,她就宣布从她儿子继位起,她帮儿子代管一下公章。 于是,秦国历史上的太后称制正式开始。 秦武王一个举重比赛,一下就把秦国举进一个宣太后的时代。 嬴稷接位,就是后来有名的秦昭襄王。这哥们儿在秦国发展史上举足轻重。可在他当秦王的前期,秦国却直接进入郁闷时期。 胡服骑射 这时,嬴姓的另一个牛人也干得很生猛。 这个牛人就是那个有名的赵武灵王。 这哥们儿名字叫雍。他的老爸就是那个赵肃侯。赵肃侯的水平本来不差。可当时人家太强大了。赵国又跟魏国一样,处于四战之地。齐、魏、燕几个大国包围在外,中山国又捣乱在内。这哥们儿虽然不蠢,但毕竟比他的爷爷赵鞅差了一点。再加上魏国突然出现了魏文侯这样的牛人,动不动就干涉赵国的内政,让赵肃侯很累。他的邯郸几次被魏国围困。但他仍然挺了下来。 公元前326年,他终于很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于是,他的儿子赵武灵王接过老爸的枪。 这把枪实在不好接,而且嬴雍同志这时才十五岁,放到现在就是个初中毕业生。现在的初中生面对那一堆功课都觉得很烦,可当时他却得面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当时很乱,乱得非常无情。 当他痛哭老爸逝世的时候,其他诸侯正睁着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死盯着他。大家发现他很年轻。 很年轻,意味着很容易欺负。 于是,在他为老爸举行国葬的时候,在魏惠文王的策划下,魏齐秦三国都说,我们将派人参加赵王的国葬。 这三个国家说是来向赵国伟大的导师、卓越的领导人赵肃侯同志表示深切的悼念,其实是想来搞事的。因为,这些奔丧代表团,并不是几个人或都几十个人,而是每个国家都派一万名精兵,雄纠纠气昂昂而来。 如果让三万名精兵,个个军容整齐、武装到牙齿地来到追悼会现场,作为赵国的少年领导人,脸不发白才怪。 他们当时都在看,这个年轻的领导人如何表现。如果表现得很傻很天真,那咱们就把赵国一分为六,各拿一块蛋糕回去——当然,在分蛋糕时,怎么下刀,就又得凭实力了。不过不管如何分,赵国的完蛋已成定局。以后的切分,跟赵国无关。 赵武灵王知道,如果处理不好,赵国和他就到绝路了。 他可以在镜头前面哭着鼻子,但在幕后,他的脸色异常坚定,下令全国戒严,所有武装力量都进入一级战斗状态,随即准备打仗。然后对所有的使者团说,只让代表团进入赵国的境内,军队不能跟着进来。然后,派人跟韩、宋两国搞好关系,给齐、秦、魏三国制造点后顾之忧。 那几个国家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的准备工作做得还是很充分的。于是,就按赵国的要求,各自的使者携带着吊唁用品入境。入境之后,才发现,赵国这次的接待很认真负责。接待人员带着他们直接来到首都。这些国家的使者进入邯郸之后,发现邯郸精兵云集,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一个都不敢胡来。 他们这才知道,有时小屁孩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在参加完追悼会后都抓紧时间离开了。 魏国知道小屁孩不可欺之后,主动跟赵国修好。在赵武灵王宣布当政的时候,他们派太子过来表示热烈祝贺。 这样一来,外部条件相对好了一点儿。 可那个中山国仍然很讨厌。 中山国就是那个中山狼故事发生的地点,也是在赵国的境内。这个国家是白狄族。长期被中原诸侯痛扁过,但总是扁他们不死。中原诸侯恨他们,主要原因是他们是少数民族。而赵国恨他们,则是因为他们的土地深入赵国的版图内。其他诸侯想让赵国难受时,就去指使这个小国家搞事,让赵国很郁闷。这个国家虽然不强大,可赵国一时又没有能力把他们彻底灭掉。 魏文侯曾经派乐羊过去,把中山国搞定过,把它变成了魏国神圣领土的一部分。可魏国也很麻烦。因为中山是在赵国的境内。他们要管理中山时,得经过赵国的领土。后来两国交恶,中山就成了魏国的一块飞地。当时没有空中力量,要管理一块飞地是很困难的。所以,中山国不久之后又宣布脱离魏国的领导,独立了。 他们独立也好,不独立也好,对赵国都是有害无益。他们不独立,就成了魏国安插在赵国身上的一把刀;他们独立了,同样可以接受其他的诸侯的挑唆,不断地配合人家进行捣蛋动作,让赵国很难受。 我们再来看看中山国的地理位置。它正好楔在赵国的腹地当中,只有东北角那一小点与燕国算是接壤。其余部分全被赵国所包。中山国已经将赵国分解成几个版块,把整个版图弄得四分五裂,让赵国人越看越难受。 有了这样的内部环境,赵国要发展,只能在梦中进行了。 赵肃侯多次把目光投向中山,想把它搞定。可硬是搞不定。 赵武灵王再把目光锁定中山,最后把中山狠狠地打了一把。虽然没有把中山灭掉,但却把它打得无气大伤,从此在很长时期内,丧失捣蛋的能力。 当时,由于国际社会流行合纵之术,魏韩等国请赵武灵王加入合纵国,一起打秦国。而且请他跟他们一样,从此都称王。 可赵武灵王却不干。他说,现在赵国很弱,根本不具备称王的条件。你们可以称王,我呢,连侯都称不上。于是,在魏韩称王的时候,他主动降了一级,称君。 赵武灵王这么低调,并不是因为他胆子小,而是他比谁都知道,他得先把内政搞好,才有能力去跟人家玩。 他当了九年赵国的领导人,最后,终于经不起诱惑,与韩魏一起结成联盟,派部队去向秦国叫板。结果被秦国打了个大败。 这还不算。齐国看到赵国去打秦国,觉得机会来了,就派部队猛踢赵国的屁股,再让赵国吃了个败仗。 秦国得了一场大胜仗并没有消停。两年之后,再次把赵国打得头破血流,并拿下蔺城。 赵武灵王接连打了几个败仗,这才知道,作为一个君主,在这个世界上混真不容易。你长得再帅,也是没有用的。想混得好,必须有实力。 魏文侯能称霸,让魏国有实力,是因为重用了几个改革家;秦国从亡国的边缘再次崛起,也是因为商鞅的改革。商鞅虽然已经人头落地,但他的改革措施仍在生效,仍然让秦国不断地强大。 所以,赵国要跟上形势,只走老路是行不通的。 也必须改革。不改革就得死。 赵武灵王经过思考之后,决定也要改革。 他这次改革,并不是照搬秦国和魏国的模式。要想比秦国和魏国更强大,必须有一套比他们更牛的模式。 在秦昭王即位的当年,赵武灵王已经当了十八年的君国老大,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已经算是资深老大了。 赵武灵王表面上看很低调,其实这低调是在等待机会。他跟秦国打了几仗,知道秦国是不好打的。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秦国拉近距离,与秦国和平相处,以求得几年的和平发展。秦武王死去,秦国在换届时出现了分歧。秦武王的老妈惠文王后说应该让武王的同母弟公子壮接班;可宣太后却说应该让武王异母弟公子市上来。两派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秦国高层争吵不休,赵武灵王天天都关注着这场争吵。后来,他断定,宣太后将笑到最后。于是,他赶紧派人过去跟公子市打好关系。因为,现在公子市是在燕国当人质,他过去很方便。 有了这层关系,赵国终于跟秦国的关系大大改善。而燕国的易王太后又是秦惠文王的女儿。跟秦国搞好了关系,跟燕国的关系也就好起来。 赵国终于迎来一个宝贵的和平时间。 当秦国的宣太后开创了太后称制的历史先河时,赵武灵王也于当年的春天,在信宫举行一次盛大的春节团拜会,把相国肥义请来,跟他一起讨论了国际国内形势。这个会谈,整整进行了五天。 春节田拜会谈结束后,赵武灵王决定来一次北巡。 他先来到中山国的地界,然后顺着国界线,来到代地,之后西到黄河,再登上黄华山顶,把自己的祖国看了个遍。 最后,他把自己的另一个死党楼缓叫来,畅谈了自己的构想:我们的四周全是强敌,而我们又没有强大的外援。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必死无疑。我们得想办法救自己。所以,我决定来个改革,把我们的一些传统果断地丢掉。 “怎么丢啊?” “首先,我决定丢掉原来的服装,而穿起胡服。” 楼缓说,我坚决赞同。可是其他马仔却表示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无外乎传统不可丢啊。胡服是什么?是少数民族的服装啊。少数民族虽然很嚣张,可是历来被中原诸国看不起。你看看秦国,以前就是因为在西部,与少数民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打拼了几百年,这才开始融入国际社会。现在你到秦国去,还看他们像少数民族吗?人家少数民族都全部汉化了,我们还要丢掉传统,与少数民族接轨?这不是反动是什么?老大啊,在这个世界上混,你干什么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干背离祖宗的傻事啊。 赵武灵王转过头对肥义说:“穿胡服、学骑射,部队的战斗会大大提升。可是大家都反对。你说怎么办?” 肥义大声说:“做大事就不能犹豫不决,犹豫不决是做不成大事的。既然老大觉得胡服骑射是可行的,为什么不立即实行?” 赵武灵王一听,也大声说:“我本来怕穿了胡服,别人会笑话我。可现在我要是穿着胡服就可以拿下中山,占领胡地,我还怕什么?就是全地球人都笑,我也不怕。” 当然,要是只有你自己穿胡服,什么事也没有。可要向全国人民推广,这个阻力是很大的。现在只有楼缓和肥义两人在吐血力顶,而其他人却持坚决反对的态度。要说服全国人民,得先说服自己家的人。 赵武灵王把家庭成员的名单拿来看了看。现在家里最德高望的就是公子成。这个公子成是他的叔叔,标准的老一辈革命家。如果他不配合,这个决策还没有走出家门就完事了。 他派人去找公子成,向他老人家通报这个决定。 公子成当然不赞成,说他现在病了,不管事了。不过,还是请大王要考虑一下大家的感受啊。大家穿着这些彬彬有礼的衣服这么久了,突然让人家改穿那些胡人的服装。这是对祖宗的一种叛逆。这个要小心为妙。 赵武灵王当然知道这个结果。派去的人回来向他汇报之后,他说:“叔叔他老人家病了。我应该去看看。” 他跑到公子成那里,再次郑重地向叔叔通报了这个决策,并说,这个决策是经过长期思考过的,并不是头脑突然温度升高才决定的。然后把这个重要性全面向他阐述一通。胡服骑射并不是为了耍酷,搞行为艺术,而是要改革传统的军事体制,发展我们的骑兵。我们周边几个少数民族部落,实力本来有个屁,连块像样的地皮都没有,又受国际社会的制裁,可这么多年来,就是打不死他们。这主要是他们的作战技术比我们灵活。他们用的是骑兵,而我们是兵车。兵车虽然很豪华,但一点儿不灵活。所以,我们必须改进。如果不改进,我们就得死。 公子成这才知道这个胡服骑射对国家有这么重要。这哥们儿虽然思想有点守旧,但内心世界还是希望赵国强大起来的。这时一听这个侄子老大的话,是真的有道理,于是当场向赵武灵王道歉,说:“昨天没有深刻领会大王的精神,没有想通。现在想清楚了,我坚决拥护大王的决策。明天,我带头穿胡服上班。” 赵武灵王大喜,于第二天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实行胡服骑射。 这哥们儿对胡人的研究很深入,比谁都知道光穿上胡人的服装,仍然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因此,他还命令赵固作胡地的一把手,任务是专门在胡地开展征兵工作,把胡兵加进来,使得胡人的战斗精神变成赵军的战斗精神。 经过两年的改革,赵国军队的战斗力大幅提升。 于是,赵武灵王决定再向中山国叫板。虽然近来中山国已经没有多少实力了。可让这个国家在自己的腹地里活动,一不小心就会给你制造巨大的麻烦。 公元前305年,赵国决定向中山用兵,经过几年的打击,终于把中山彻底灭掉。 赵国,终于再次强大起来。 第十一章 再次疲软 内斗 秦国换届后,仍然在遵循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政坛潜规则。 大家知道,虽然秦武王也是个猛男,如果他正常发挥,历史也许会是另一种精彩。他手下的那几个马仔也不差。可这哥们儿该玩的玩了,不该玩的也去玩,最后把自己的命也玩完了。他死的时候,才当了几年的秦王,手下那一群牛人猛人才跟他合作的磨合期才刚刚结束。现在他一完,新领导人上台,原来的马仔心情就复杂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秦国的这次换届,比上几届都复杂。 惠文王后和宣太后从幕后抢到前台,为自己的儿子拉选票。 这个选票可不像现在西方民主那样,大家在全国人民面前表演,谁的表演符合选民的胃口,选民就把票投给他。 这个选票是要实力的。谁的实力强悍,谁的选票才有效。 当然,在秦国以前,妇女界没有什么实力的。 如果光惠文王后和芈八子两人同台竞技,惠文王后以她的地位,完全可以秒杀芈八子。芈八子根本不敢在这个历史关头冒泡出来。 我们家乡有句山歌:马尾不长不扫街。 现在她既然敢出来叫板,她的“马尾”肯定很长。 这姐们儿自己的力气并不大,但她有个力气超群的弟弟。 这个弟弟就是魏冉。 魏冉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登上秦国的最高权力舞台。 这哥们儿是楚人,老早就跟着姐姐来到秦国,当了姐夫秦惠文王的马仔。在秦惠文王时期,他的表现并不出色——那时是张仪的天下,谁也别想在张仪面前耍。 武王上来后,他才开始起步,受到武王的重用。 武王重用他,并不是因为他才智,而是因为他力气很猛,很合武王的胃口。 他本来以为,按照他跟武王的关系发展下去,他的前途会越来越好。但再怎么好,也好不过甘茂和樗里子这几个当红牛人。 哪知,大鼎砸在武王的腿上,运气就砸在他的头上。 秦武王没有儿子,于是就给秦国高层斗争留下了极大的争斗空间。 在这个争斗中,作为首席大臣的甘茂,应该是很有发言权的。可甘同志是外来户,又刚当第一大臣没有几天,脸还没有混熟,说话的份量一点儿不重。 于是,在这个属于嬴姓内部的权力重新安排的时候,甘茂只得靠边站,不敢轻易站队——这个队要是站不对,那颗脑袋就不牢固了。 而魏冉和樗里子却不同了。 樗里子同志是王室人员,又是目前最德高望重的老一辈革命家,要身份有身份,要战功有战功,要水平有水平,这样的人物在关键时刻是最有力量的。 魏冉虽然也是外来人员,目前级别也不高,但他是芈八子的弟弟。既然姐姐都冒出来,他当然得紧跟。否则,他姐姐一失败,他也得跟着去死。所以,他必须坚定不移地跟着姐姐,在这场争斗中,站到第一线。 当然,如果只他一个人到前线去,大喊大叫,最后也只会落得被砍脑袋的下场。可这哥们儿当时的人际关系很不错,尤其跟樗里子同志是铁哥们。 于是,樗里子同志的态度严重向他倾斜。 于是,她姐姐成了赢家。 他当然也成了赢家。 樗里疾同志当然也想成为嬴家。不久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 此时,秦国大臣的排序是,甘茂第一,他第二。 现在他很想排第一。 于是,甘茂就成了他的障碍。 现在你可以通过他和甘茂的关系看到官场的险恶无常。 当年甘茂来到秦国时,走的就是樗里疾和张仪的门路。当时樗里疾和张仪极力向秦惠文王推荐甘茂。 那时,整个舞台都是张仪一个人在表演,他们都显得很单纯,天天在一起吃喝赌嫖,只要老大一发话,他们就努力去完成任务。可张仪一走,首席大臣的位子暴露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个人的情绪就波动了。 甘茂想当左相,樗里疾也想填补张仪离开后的白空。 武王虽然很猛,但也很聪明。 他出了一道考题,来考两人。这个考题很简单,就是想打宜阳。 当时,樗里疾说,宜阳打不得,万万不能出兵。 甘茂这时灵得狠,知道只有迎合老大的思路,自己的前途才无比光明。于是,他说,可以打。但必须跟魏国联合,得到魏国的配合才行。 于是,武王觉得“大合朕意”,放手让甘茂去打宜阳。 樗里疾号称是秦国的“智囊”,智商超级高,哪知一时失误,立马错掉了机会。不久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个事上,比甘茂蠢了半拍。于是,在甘茂率军大战,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仍然没有拿下宜阳时,他组织所有的力量,天天要求秦武王将甘茂从宜阳撤回来。可甘茂却老早就防他这一手,在息壤那里跟老大签了个无条件信任的协议。于是,樗里疾的所有努力都等于零,反而将自己暴露在秦武王和全国人民面前。 可以预见,如果秦武王不死,以后樗里疾的市场将会全面缩水。 当然,这个预见,历史是不让它成立的。 秦武王一死,樗里疾作为王室里说话最算话的实力派人物,能量之大,谁也无法与之匹敌。 他选择了与芈八子合作。 当昭襄王从燕国回来,成为新一代国君时,樗里疾的春天到了。 宣太后在完成换届之后,也跟所有的政治家一样,先把不是自己一派的人像清理木马一样清理出去。 她任命魏冉为将军,全面负责咸阳的保卫工作,谁看他们不顺眼,就拿下谁;他们看谁不顺眼,也拿下谁。 首先被拿下的是那个敢于争王位的公子壮,以及他所有的马仔。最后,那个惠文王后作为公子壮的后台,也被搞定——至于搞定的方式,历史学家们也弄不清楚,只是来个“不良死”三个字。 那个曾经全力配合惠文王后的武王后也被赶回娘家——魏国了。 这时楚国看到拿着秦国大权的是芈八子以及她的弟弟。呵呵,全是咱们楚国人,现在的秦国算是楚国的分公司也不为过。即使不能算是楚国的分公司,但至少也不会跟楚国为敌了。楚国可以放心地捞点便宜了。 于是,楚国派兵包围了韩国的雍。 韩国打不过楚国,就派人来到咸阳,请秦国派兵支援。 本来,按照宣太后的意思,根本不想管这事。理由有二:一、秦国刚刚经历换届的动乱,杀了一批人,内政还须维稳;二、楚国是她的娘家。现在楚国打的又不是秦国,自己为什么要跟娘家的人作对? 这姐们儿很有亲情观念。 但不去救也得对人家有个交代,这可是外交礼仪啊。此时韩国为了让秦国能去救他们,派出的使者是一拨接着一拨,这个团刚过去,那个团又出发,弄得路上来来往往的全是韩国的求救代表团。 这样,秦王和太后就不得不与他们并行会见。 开始只是秦昭襄王出面,跟他们举行会面。 韩国的使者们都知道,现在秦国说了算的不是这个粉嫩的帅哥,而是那个很少在媒体上露面的宣太后。所以,他们都要求见一见宣太后。 宣太后说,你们的使者团也太多了。我哪能见那么多? 最后,她觉得还是那个尚靳说的话比较入耳,就说,我只跟尚靳同志见个面。 尚靳一听,看来有希望了,就进去跟宣太后见面。 宣太后虽然很少在媒体上露面,但宣太后这个人的知名度在当时绝对是最高的。而且又是秦国的实际最高领导人,说话一定会很有风度,很文明礼貌。 哪知,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把尚同志彻底雷倒了。 宣太后的开场白是这样的: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尽置其身妾之上,而妾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佐韩,兵不众,粮不多,则不足以救韩。夫救韩之危,日费千金,独不可使妾少有利焉。 也许你看着这个文言文觉得很文明。其实这段话用现在的话来说是这样的:以前我的老公搞我的时候,他先是把一条大腿压在我的身上,让我感到很累很难受,觉得自己撑不住他的一条腿。后来,他把整个肉体都压在我的身上,我居然觉得一点儿压力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样对我来说,很舒服。如果秦国去救韩国,只派一点兵过去,跟我老公只放一条腿在我的身上没有什么差别啊。所以,要去救韩,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把韩国救过来啊。这是需要银子的。打仗,其实就是拼经济,一支箭射出去,就是把钱射出去啊。韩国就只想让我们秦国当活雷锋而不给点报酬吗?这也太不像话了。 尚靳红着脸听完,只得把这个黄色故事带回韩国,向老大交差。救兵没有求到,只得到一个原创的黄色故事。 韩襄王一听,还是没有放弃,继续派张翠过去。 张翠是绝对是个老鸟。他接到这个光荣而艰巨任务之后,并没有快马加鞭,跑得口吐白沫来到咸阳,而是宣称自己已经病了,一路慢慢而来,每天只过一个县,就得停在那里大声咳嗽。 好容易到了秦国。他并没有去见秦王,而是咳嗽着去找甘茂。 甘茂说:“呵呵,韩国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吧?先生病成这样了,都还要来出差求救。” 张翠说:“没有啊。韩国还没有到最危险的地步呢。只是在向危险的方向大力发展而已。” 甘茂说:“呵呵,你这是忽悠谁呢?我们对韩国早已严重关注,从上到下,对韩国局面了解得比谁都多啊。你现在居然敢说不危险。” 张翠说:“呵呵,你并不了解真正的内情啊。如果韩国真的到最危险了,就会直接倒向楚国,成为楚国的一部分,怎么还来向秦国求救?” 甘茂一听,觉得问题真的严重了,急忙跑过去跟宣太后说:“韩国抵抗到现在,正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们会救他们。如果我们不去救他们,韩国就会跟楚国讲和。韩国要是跟楚国结成一体化,魏国也就会跟进。于是,三个国家一起对付我们。我们能对付得了吗?我说太后啊,亲情很可爱,可在国家利益面前,亲情的分量只算个屁。” 宣太后刚刚当政,听了甘茂的话,也清醒起来。她现在是秦国的宣太后,而不是楚国的什么人了。她现在是秦国的人民公仆,唯一的任务,就是为秦国广大人民群众服务,凡是符合秦国人民利益的,都得坚定不移地去干;凡是与秦国利益相违背的,都得坚决反对。 在秦国利益是面前,娘家就什么也不是了。 于是,秦国发兵救韩。 楚国一看,楚国的美女一到秦国,也是会翻脸的。于是,辙! 虽然宣太后听从甘茂的建议,出兵救韩,不把娘家当娘家了。但她仍然重用从娘家那里来的人,不断地削弱甘茂的权力,让甘茂逐步边缘化。 还记得那个向寿吧?他原来是甘茂的助手,甘茂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可现在他又冒了出来。他也是楚人,被宣太后当作自己人提拔了上来,让他去当宜阳的第一把手。这哥们儿立刻成了倒甘派的冒尖人物。 宣太后接下来,又向各位牛人布置任务,甘茂和樗里子去攻打魏国的皮氏。 向寿到了宜阳后,觉得自己要是干不过甘茂,以后这个脸也不怎么好看。于是,他一到任就做好向韩国进攻的方案。 韩国前次纵被甘茂打得只剩骨架,现在他打败韩国建立一个丰功伟绩的难度应该不高,可行性很强。 这时,韩国的相国叫公仲侈,也是个滑头人士。 他知道向寿要打韩国,立马派苏代去见向寿。 苏代别的本事没有多大,但口才绝对不比他老哥差多少。 苏代对向寿说,你应该知道那个困兽犹斗的成语吧?现在你看看你的外交成就:把解口送给楚国,又把杜阳封给下小令尹,让楚国和秦国和好起来。你也成了亲楚派。其实,秦楚这么一联合,其目的地球人都可以看出来,无非就是攻打韩国。两个超级大国一起扁谁谁都得灭亡。我来的时候,公仲大人要我对你说,即使他国破家亡,他也要跟你死磕到底。 原来,向寿此前曾出使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向寿跟宣太后有亲戚关系,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人,所以,楚国对他的招待很隆重,让他的心情很好,使他立马变成亲楚派。想不到苏代一来就指出他的这一点。既然公仲侈已经想到这一层,韩国肯定是有了防备,现在攻打,仗会打得很苦。上次在宜阳前线,他就看到甘茂打得很累,差点拿不下来。他的水平哪能比得甘茂? 向寿只得说:“呵呵,秦和楚和好,并不是为了打韩国啊。你们想得太多了。你回去告诉公仲同志,请他放心就是。秦国是个热爱和平的国家,可以和楚国合好,同样也可以和韩国进行合作啊。” 如果是别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圆满完成了领导交给的任务。可苏代还没有完。 苏代也很牛 纵横家玩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对政坛上的人际关系十分精通,那双看人的眼光毒得要命。他根本不用动什么脑筋就知道,现在秦国的政坛高层大体分为三派。 而且这两派基本都是外来派。 一派是魏国派;一个是楚国派;还有一派是韩国派。 韩国派的代表人物是公孙衍。 楚国派的中坚力量是魏冉和向寿,当然还有那个宣太后。 甘茂虽然是楚人,但也给划入了魏国派。就目前而言,魏国派的牛人更有水平,而楚国派则是权力场上的新贵,手里有权有势,看其他派都不顺眼。于是,苏代又用挑拨离间之计,把魏国派的牛人搞了一回。 苏代首先挑起了这个话题,对向秦说:“现在再跟大人聊个事。地球人都知道,现在秦国的高层,秦王最亲近的人不是你,而是公孙衍;秦王认为最有水平的是甘茂,而不是你。但有一件事却让人家大跌眼镜,就是那两个哥们现在都不能直接参与决策,可你却能进入决策层,说话很有分量。这是什么原因?我想,这是因为他们各自有自己的软组织。公孙衍是明显偏向韩国;甘茂却站在魏国的立场说话。秦王要是还把信任留给他们,秦王简直就是超级菜鸟。再回过头来看看你,你现在跟楚国关系很好。楚国是什么国家?不用我说了。所以,你偏向楚国,其实跟公孙衍和甘茂他们是同一路子的。如果你再坚持这样下去,你的后果也会很惨的。你必须回去跟秦王谋划对付楚国的策略,跟韩国一起对付楚国,这样的话你的前途就会大大的光明。韩国本来是你的仇敌,可你却硬主张跟韩国结成友好国家。人家一看,你肯定是地球上最有胸怀的人,也是个一心为秦国的人啊。” 如果向寿的脑子稍一清醒,就完全看出苏代这话是在百分之百的忽悠他。可他现在不清醒。 他觉得很好,对苏代说:“我真的想跟韩国合作了。” 苏代说:“甘茂曾答应过公仲侈,把武遂还给韩国。现在你一定要把武遂收回。你能办到吗?” 向寿这时全部进入苏代的圈套,只会说怎么办了。 苏代的口水继续飞溅:“你为什么不借助秦国的声威以及你跟楚国的关系,让楚国把颖川还给韩国呢?如果你办得到这一点,韩国会永远感激你。你要是办不到,那么以后你们秦国在跟楚国的争霸中会拿到主动权,你就可以天天谴责楚国太不够意思了。这样,韩国就会坚定地站在你的这边,对秦国也是大大的有利。” 向寿也不是笨蛋,知道他要这么跟楚国闹,后果还是很可怕的,觉得这个决心真的不好下,于是又习惯出口“怎么办?” 苏代当然知道怎么办,立即说:“现在甘茂正在策划着借魏国的力量去打齐国;公孙衍则又想跟韩国合作去干齐国。现在你安抚了宜阳,又取得联楚联韩的外交成绩,远远比甘茂和公孙衍牛。你一回去,公孙衍和甘茂的市场将大幅度缩水。” 向寿一听,终于不再说怎么办了,而是大声说,就这么办。 没几天,甘茂果然提出把武遂还给韩国。 公孙衍和向寿一起反对。 但宣太后和秦昭襄王则否定了他们的反对。 公孙衍和向寿同时生气起来,天天在昭襄王面前说甘茂的坏话,说甘茂是里通外国的内奸叛徒,天天都在做颠覆大秦的事业。这种人是坚决不能让他留在秦国的。 昭襄王和宣太后只是听他们说,并没有表态。 甘茂很快就知道,只要自己还在,那两个家伙就天天在老大面前背书,书的内容全是自己的坏话。虽然老大现在没有什么表示,可要是容忍他们这样说下去,其态度用脚后跟都可以想得出。 此时,他正跟那个樗里子攻打魏国的蒲阪,便决定不当这个秦国的前线指挥官了,而是来个临阵逃脱,直接跑路,到国外去寻求政治避难。 樗里子自己一个人,觉得这仗也不好打了,而且甘茂出逃,虽然向寿和公孙衍出力最大,做的工作最卖力,但获得最多的却是樗里子。他是右丞相,在群臣当中排名第二。按照论资排辈的光荣传统,现在他应该上升头号高管了。所以,他得回去。于是,他跟魏国在前线和解,然后辙兵回去。 甘茂打算跑到齐国。 才到半路,就碰上那个苏代——估计苏先生早有先见之明,在此恭候多时了——当然,他的正当理由是作为齐国的代表团团长去秦国访问。 甘茂也跟很多牛人一样,自己当谋士时,好主意坏主意是说有就有,只要老大需要,他总能从自己的脑袋里里挤压出来,可一到自己关键时刻,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当他看到苏代时,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地对苏代说:“老朋友啊。我在秦国犯事了,现在的身份是逃难人员,我的老婆孩子还在秦国。你老人家现在手中有权有势,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啊。” 苏代说:“要得。你放心好了。” 苏代到了秦国,完成了访问任务之后,就开始为甘茂开展工作。他对秦昭襄王说,甘茂是个牛人。他在秦国多年,连续受秦国三代领导人的重用,秦国的地理形势,他比谁都了解得透。如果他跑出去,再来个合纵策略,联合齐韩魏三国一起进攻秦国,对秦国那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 秦昭襄王一听,觉得问题真的很严重,便问怎么办才好? 苏代说,很好办啊。马上送给他很多贵重的礼物,大幅提升他的工资,把他隆重地迎接回国。如果他回来了,就把他放到鬼谷那里,终生不让他出来,让他在里面把幸福生活过到死的一天。 秦昭襄王一听,这个很要得。 于是,派人送给甘茂很多东西,还任命他为上卿,另外还直接把相印送给他。 但甘茂能再回去吗?他要是再回去,他还是甘茂吗? 他说:“财物我收下了,但现在还不宜回去啊。” 苏代还继续为他卖力。这一次当然不是在秦国那里帮他说话了,而是到齐闵王那里为他说话。 他对齐闵王说:“老大。你比谁都知道,甘茂是个牛人。现在他逃了出来,秦国仍然叫他回去,给他重金和大印。可他却认为,大王才是他的好领导,所以他已经谢绝了秦国的好意。现在,大王也应该对他有所表示才对啊。” 齐闵王一听,脸都笑歪了,当然有表示啦。立即任甘茂为上卿,把他留在齐国。 秦国那边听说之后,当然不敢继续得罪甘茂了,立即高调宣布,免除甘茂全家的赋税和徭役,继续与齐国比并,谁更优待甘茂。 在那么多为秦国服务的牛人中,甘茂的下场应该是最好的。虽然他在盛壮时期就不得不离开秦国,不能表演出最精彩的节目。可后来他的生活还是非常不错的。秦齐两个超级大国争着给他献殷勤,使得他时时刻都享受荣华富贵。齐国当然不只给他当个上卿,白白给他高工资,有时也还是让他干点活的。有一次,齐国派他出使楚国。 当时,楚国跟秦国正处于和平的蜜月期。秦王听说甘茂正在楚国,立马派人去楚国,要求楚国把甘茂送回去。 楚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去问那个范锜。说:“我想物色个人到秦国去当他们的相国,这个相国就是我们的卧底。你说谁去好?” 范锜说:“我也不知道谁才好。” 楚王说:“甘茂可以吧?” 范锜说:“甘茂这个人太强悍了。如果让他当了秦相,秦国很快会发达起来,那时我们的处境就恶劣了。我觉得还是培养那个向寿好啊。” 楚王一听,这才清醒起来,没有把甘茂送到秦国,而是不断地派人做秦国高层的思想工作,说向寿是个好人才,你任命他为相啊。 秦国经不住楚国的劝说,终于让向寿当了相国。 而甘茂又逃过一劫。从此甘茂跑到魏国,一直到死也没再有什么作为。 孟尝君的故事 甘茂离开秦国后,那个樗里子果然荣升第一大臣。可这哥们儿虽然被称为秦国智商第一高的人,这时年纪也已经大了,当了两个月的相国也就死翘翘了。 于是,秦国的相国再次出现空缺。 如果放到现在,某个国家的首相死去,那只是别人的内政,关其他国家屁事。可这时秦国的相国死去,赵武灵王却硬是向秦国推荐他提出的总理人选。 本来,秦国已经想让那个田文当他们的大管家。 大家或许对田文这两个字感到陌生,但对孟尝君三个字会很熟悉的。孟尝君的名字就叫田文。 田文是田婴的儿子;田婴是齐威王最小的儿子,是典型的太子党系列。按道理说,这哥们儿属于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爷爷是国家第一把手,老爸是军方的高级将领,从一出生就过着贵族的幸福生活。 哪知,他生不逢时。他不但是田婴二奶生的,而且生日还是五月初五。现在谁生在五月初五那是一点儿事也没有的,可古代人是很忌讳这个日子的。 古人认为,这天是恶中之恶,是一年中阴邪之气最重的日子。在这天当中,除了放龙舟送瘟神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要做,就连跟老婆睡觉也要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哪个孩子生在当天,是绝对不受欢迎的。很多人甚至认为,那天出生的人以后不但自己害自己,也会害父母。所以,应该丢掉。 田婴当然不是唯物主义者。在田文出生的当天,就要求田文的老妈把田文处理了。不要让这个小孩子给田家添乱——反正老子已经生了四十多个子女,后代一点儿不缺。 可田文的老妈舍不得丢,硬是偷偷把他养起来。 田文长大后,他的老妈让他的哥哥们带着他去见老爸。 田婴听到那些儿子的介绍后,立刻把田文的老妈找来,指着田文大声说:“我以前不是叫你处理他了?怎么没有处理掉?你是留下来害我还是害你?” 田文的老妈不说话。 别的人也不说话。 田文知道,如果再没有人说话,他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他,要想活命全靠自己了。 他给老爸大大地叩了几个响头,然后问:“老爸啊,你不想让五月生的孩子成人,有什么依据?” 田婴说,五月生的孩子以后身高会超过门户,这样对父母很不利。 又问:人生受命于天乎?将受命于户邪?——人的生命是由老天爷决定的,还是由大门决定的? 田婴想不到这个儿子居然会问得这样深刻,一时间无话可答。 既然你没有话可答,那我就帮你回答吧。 田文的原话是:必受命于天,君何忧焉。必受命于户,则可高其户耳,谁能至者!意思是,既然是老天决定而不是门户决定的,那还怕什么?如果是由大门决定的,最多给大门加高一点儿不就完事了?我就不信人真的能长得超过它。 田婴一看,这小子的思想水平还真不错,那就不处理了。但他仍然很要脸地大声骂:不要再胡说了。 但田文能不继续胡说吗? 当然,并不是当场胡说的,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说的。 这一次,他装得很萌地问老爸:儿子的儿子叫什么? 孙子! 孙子的孙子呢? 玄孙啊。 那玄孙的孙子呢? 哪有问得这么烦的?告诉你,要是老子不知道了,所有的人也都不知道了。不信你去问人家。 田文这才把他这次胡说的主题阐述给老爸:老爸啊,你当齐国的总理都这么多年,好像经历了三代国君了。可现在的成绩如何呢?齐国的版图仍然是老样子,而我们家小金库的金银却堆得像小山。而且我们田家的门下,除了那些做家务的勤杂人员外,连个牛人也没有。现在老爸的二奶们可以把名牌服装当抹布用,而天下的贤人却只能穿着地摊上卖的冒牌货;我们家的工作人员天天过着腐败的幸福生活,可那些有水平的贤人都却只能靠野菜填满肚皮。你现在天天搜刮财富,想留给那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人,却忘记了现在齐国的生存环境。这是做总理该做的事吗? 田婴虽然很贪,但田婴不是笨蛋——大多数贪官都是高智商人士啊——他听了这个儿子的话,觉得这小家伙比他的那些儿子真的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于是,开始重视他起来。 最后,他把家事大权都交给田文。 田文就这样,靠着老爸贪污来的财富开始了他养士的大事业。他天天坐在大堂那里,像五星级宾馆的大堂经理一样,接待从各地来的宾客。只要有点儿水平的人,投到他这里来,他都会给一碗饭吃。 大家一看,到田文那里就可以白吃,当然都跑了过来,跟田文过着幸福的生活。 田文就这样,天天当热情好客的官N代,名字在人气排行榜上大幅度上升,天天狂涨不停。而且这些来混饭吃的人,各国都有。于是,田文在各国的高层中也很有名声。那时没有公务员考试,要想去当公务员,过着衣食无忧的新生活,主要有几个途径:一是你本来就是官二代,靠前辈积累下来的人脉,去混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可官二代毕竟是少数。那些出身草根的人士想出头露面,就得靠自己的本事;于是就有了第二个途径,主动去找某国的老大,当面向他陈述自己的理论。只要把老大耳朵泡软,前途立马就大放光明;还有一种途径就是想办法像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一样,把自己的名声搞大,越大越有市场。这样人家就会派人过来挖人才。 现在田文既是官N代,又有这么大的人气,所以他的前途已经很光明。根本不用他去做什么工作,他养的那帮食客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丢完牙签之后,就到处帮他讲好话,甚至动员他的老爸,让他的老爸指定他为接班人。 田婴本来就看好这个儿子,现在又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便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很爽快地答应之后,不久就很爽快地死去了。 于是,田文就毫无悬念地继承了田婴的爵位,从此变成了孟尝君。 史书上说,据有关部门统计,孟尝君手下的食客人数最多时,有三千多人。每天三百多桌,大家从住处向食堂跑去,一路也算浩浩荡荡了。那个一起吃饭的场面,完全可以用“蔚为壮观”这四个字来形容了。孟尝君在招揽这些食饭专业户时,并没有经过政审,只要你愿意来,他就愿意养。因此,在这些大吃大喝的大军中,人才固然不少,但也有很多是犯过事的犯罪分子。但在这个地方,是真的不论出身,不管来历,一律平等相待,绝对不搞容貌歧视。而且是他吃什么,大家的碗里都有什么。大家不高兴才怪。 但这还不够。 每次开饭时,他就安排工作人员躲在屏风后面,拿着笔记本,一字不漏地把他跟这些吃饭专业户对话的内容记起来,还要记载这些食客亲戚的住处。那些吃饭专业户才摸着肚皮离开,还没有回到家,田公子的工作人员早已先把温暖送到那里,让他们的家人也感受到田大公子的关怀。 有一次,正在吃饭时,有个工作人员站位不小心,硬是挡了灯光。有个很有性格的宾客就生气起来。这哥们儿以为这里的饭局肯定分三六九等,田文那一桌肯定摆满了名烟名酒,锅里放的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肉,自己的碗里就这点肉沫。于是,就愤然站起,丢下碗筷,说老子就是饿死也不来这里吃了。 孟尝君一看,立马知道了这个哥们儿内心世界的想法,当场站了起来,把他拉到自己的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碗里的东西,所有的菜都一模一样,名烟名酒更是没影儿。 那个宾客一呆,这才知道自己他妈的真是个小人。这哥们儿也太有性格了,马上就拔出宝剑,往自己的脖子那里一拉,横尸现场,表示谢罪。 这个故事一传播,大家来投孟尝君的积极性就更高了。 于是,在国际社会里,孟尝君是个很完美的形象。连秦国的老大都觉得孟尝君是个大牛人,希望他到秦国来。 秦国派那个泾阳君到齐国来当人质。泾阳君是秦国现任老大秦昭襄王的弟弟,也是坚定的太后派,现在跟那个魏冉、华阳君、高陵君一起,是秦国的新科贵族,有权有势。秦国派这样的人来当人质,并不是为了表示自己对齐国的诚意,而是认为,只有他这样身份的人才可以去跟田文对话,可以让田文看到秦国的诚意。 泾阳君来到齐国,直接跟孟尝君去得联系,然后当面请他到秦国去,说秦国一定会大大重用他。现在他在齐国,虽然很有钱,但也只能天天跟一群食客放开肚皮吃吃喝喝。人到这个世界上,是要吃喝的,但难道只是为吃喝而来的? 当然不是啊。 孟尝君从小对政治就很敏感。你看看他跟他老爸的那些对话,如果没有一点儿政治含金量,他老爸这个政坛老鸟能把家族交给他吗? 说到底,他养食客,其实也是为政治服务的。 只是齐国现在不把他当一回事,他只得继续在这里当大堂经理了。 此时,秦国主动来请他过去,实现他的远大理想,他当然要去。但他手下那些食客都不愿他到秦国去。他要是到秦国去,他们马上就返贫了。 可田文却宣布他们的不同意无效。他仍然要到秦国去。 苏代站了出来。这时苏代也在这里当食客。 苏代的反对跟其他人的反对不同。他没有直接表示反对,而是向老大讲两个偶人的故事。一个是土偶人,一个是木偶人。木偶人觉得自己很有优势,说:“要是下起雨来,你这个泥做的人,马上就会完蛋,而我还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当木偶。”可土偶人却说:“我的原材料是泥巴,即使完蛋,我仍然在泥土里。要是真的下起百年不遇的大雨来,你就会被洪峰卷走,不知冲到哪个角落啊。” 这个故事说完之后,苏代又说,现在秦国是什么国家,地球人都知道。你如果一定要前去,只怕就会被那个土偶人笑话了。 田文一听,觉得自己真不能让那个土偶人笑,于是断了这个念头。 田文自己不想去秦国,但他的那个老大却又派他去秦国出差。 这时已经是公元前229年,那个樗里子的追悼会刚刚开完,秦国正缺个总理大臣。看到孟尝君来了,秦昭襄王大喜,立即任命他当首席大臣。 孟尝君才到秦国没几天,就当了相国,很多人不高兴了。 最不爽的是赵武灵王。 这哥们儿通过在全国推行那个胡服骑射,硬是把赵国实力从一个中等偏下的国家提高成一个超级大国,不但把中山国搞定,连周边的胡人传统地盘都统统划到赵国的版图中,把秦国也挤压得死死的,对秦国的威胁很大。秦国经过这几年的折腾,内部一直不够稳定,所以对赵国这个远房亲戚的嚣张也只能表示无奈。 而赵武灵王在参与立秦昭襄王之后,以为以后这个秦国老大一定会感激自己,很听自己的话。哪知,秦昭襄王在初级阶段,连自己都没有什么发言权,哪能去听他的话?现在秦国的大权全在那个叫宣太后的手里。 赵武灵王很恼火,自己好容易找了个机会,原来都在无偿为那个女人服务。可恼火之后,还得面对现实。既然控制不了最高权力,那就退一步吧,让秦国把他推荐的人去当相国,这对赵国同样很有利。 哪知,秦国看到孟尝君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就宣布田文同志任大秦帝国的首相。 赵武灵王差点大暴粗口起来。但他到底是赵武灵王,气暴之后,仍然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派人天天到秦国高层面前散布谣言,说孟尝君当然很牛。可他再怎么牛,也是齐国的太子党啊。让他来当秦国的宰相,他能全心全意为秦国服务吗?他不把齐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还是孟尝君吗? 自从苏秦打开了当卧底首相的先河后,张仪更把这个事业推向高峰。所以,作为外派宰相的大国之一的秦国,对这个事是很敏感的,一听到这个谣言,也就信了。 秦昭襄王又来个二话不说,直接就宣布免去田文同志的宰相职务,然后把田文抓起来,下一个动作就是把他砍掉——秦国不能用的人才,别的国家也不能用。 孟尝君这才知道,苏代说的真是太正确了。现在得想办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虽然在秦国举目无亲,但他对秦国高层还是很了解的。不但秦昭襄王是他的粉丝,而昭襄王的那个二奶更是她的粉丝。于是,他决定派人偷偷去找那个美女,让她想办法救他。 美女说:“救你可以,但你必须把那件白色的狐皮裘衣给我。” 孟尝君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件衣服,被这个美女看在眼里,觉得这衣服太潮了,要是有这么一件衣服,那真是漂亮死了。但据说,那件衣服价值千金,地球上目前只有一件。孟尝君一听,就呆了。他并不在乎这件衣服——现在你就是让他把全部家产贡献出来,他都不在乎。他呆,是因为他已经把这件衣服当成礼物送给昭襄王了。送给其他人,你也许还可以要回来,可送给了秦昭襄王,你还能去问他要吗? 孟尝君只得长叹。 这时有人说,不能问他要,难道不能偷吗? 说话的是孟尝君手下的一个食客。这哥们儿自从来到孟尝君那里之后,大家很快就发现这位帅哥除了饭量可以跟大家有得一比之外,别的能力基本等于零,因此大家都很鄙视他。这时看到他站出来说话,那些鄙视就更严重了一把。我们都没有办法了,你还有办法?说偷很容易,你去偷啊。那可是王宫,秦国中央警卫团的战士们可不是木头人啊。 那人说:“我去偷。” 孟尝君说:“我相信你。” 于是,那人跑了出来,在半夜时把自己装成一条狗,硬是混进秦昭襄王的王宫,秦国的中央警卫团真的只把他当成一条狗,一点儿不把他当一回事。 他最后顺利地把那件衣服偷了出来。 大家一看,这个世界真的太奇妙了,关键时刻连小偷也是个人才啊。 孟尝君再派人把那件衣服送给秦昭襄王的二奶。那个美女一看,这衣服还真的成了自己的。这姐们儿也是个很够意思的美女,并没有突破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做人底线,在跟昭襄王上床时,硬是说服老公把孟尝君放了。 孟尝君看到自己的住处解除警戒之后,在第一时间里更换出境证件,然后带着他的人连夜狂奔。 半夜时来到函谷关。出了这个地方,就出了秦国的领土,他的生命就有了保障。 哪知,秦国有个规定,鸡叫之后,才能开关放人。 孟尝君又呆了。一群食客也傻了,个个在黑夜的星光下面面相觑。 而此时,秦昭襄王在跟二奶完事之后,身体虽然很疲劳,但思维系统已恢复到清醒的状态,觉得老虎可以放之归山,但孟尝君绝对不对放之归齐,于是立马穿上衣服,跑出来派人去把孟尝君给老子抓起来。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报,田文带着他那一班马仔跑了。 追!无论如何也得追回来。 一拨追捕人员向函谷关狂奔而来。 孟尝君急得想吊颈,平时大家大吃大喝时,个个都很有水平啊,怎么到了生死关头,个个都这么比菜鸟还要傻?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那些饭菜拿去养鸟啊。 这时,有个人出来说,不是说鸡叫了就开关吗?我让鸡叫起来。 大家一听,你这个家伙,吃得比我厉害,可从没发过什么好听一点儿的言论?难道都在研究对鸡的摇控?你能摇控鸡的叫声? 那人说:“我不能遥控鸡,但我可以学鸡叫啊。” 他当场就把自己的嘴巴当成鸡的嘴巴,发出了鸡的叫声。 大家一听,还真像鸡叫啊。如果不是在现场看到他的表演,肯定会认为是鸡在叫啊。 当然,如果光在场的人这么认为,这个鸡叫是没有什么效果的。附近所有的鸡这时也认为这是它们的同类在叫。于是,也跟着叫了起来。 关上的守兵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头,怎么才睡一下,鸡就叫了? 但他们这时宁愿相信鸡而不相信自己的感觉。 几个人搓着眼皮,摇摇摆摆地过来,把关门打开了。 早已经等得全身冷汗的孟尝君他们一哄而上——当然,没有谁在叫“让领导先走”,但其实还是让领导先出了关门。 他们出门不到半个钟头,那帮拿着绳子的捕快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 当他们来到关下,看到大门大开时,就知道坏事了。他们把守关的人叫来,问:“为什么这早就开了关?” 守关人说:“鸡早叫了啊。” “你们这里的鸡怎么叫得这么早?难道鸡也分时区,像旅馆里东京时间、北京时间那样,分个咸阳时间和函谷关时间?”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鸡叫就得开门。这是中央规定的,开不开关门,鸡说了算,不是人说了算。” “好了,那个孟尝君过去了没有?” “早就过去了。现在都跑了大约一个钟头了,早已进入魏国的领土了。你们有本事就跨国追吧。” 他们那几个捕快当然不敢跨国,只得跑回去向老大报告,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追上了。 一个臭招 秦王很脑火,但也没有办法。 当他很恼火的时候,他的老朋友赵武灵王派人来了,说,田文走了,可以让楼缓当宰相啊。 当然,谁当宰相仍然不是秦昭襄王说了算的。他只是代表他老妈真正说了算的是他的老妈宣太后。 宣太后虽然是个寡妇,但这个寡妇的政治能力跟她煞费苦心讲黄色故事的能力没有一点儿差距。她知道,现在秦国虽然还算超级大国,可由于这些年的内耗,国力一直没有上来,现在边界给赵国压得很吃力——比她老公的那条腿更让她感到吃力。她虽然是第一个记载在史书上的讲黄色笑话的太后,但她并不是一个鲁莽浮躁的人,知道目前是不能跟赵国硬碰硬的。所以,她答应了赵武灵王的要求。 于是,赵武灵王便派楼缓过来,担任了秦国的相国——厉害吧,硬是把自己的人派去当人家的相国。而秦国也更是搞笑了,居然也答应了。当时,让外国人当自己国家的总理,是正常现象,可像秦国这样被迫接受人家指定的人当相国,还是不多的。如果有,也只是一些弱小国家。而秦国是当时的超级大家,前些年还是扁人家不用商量的。这就是国家,你一不小心,国力下跌的过程一点儿不漫长,一不小心就顺利地完成从强悍到衰弱的过程。 赵武灵王觉得光派个宰相,还是有点儿不过瘾,还想去当面看看秦王和那个宣太后。他虽然曾经大力支持这个秦王从一个燕国的人质变成秦国的国家元首,但还真没有见过这个小帅哥。至于那个宣太后,更是从来没有见过面。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执政的美女,是要见一下的。 当然,他现在的理想比以前更远大了。他想从云中、九原那里,直接进攻秦国的咸阳。 这哥们儿在树立这个远大理想时,做了一件对他后来造成很大影响的事件,主动辞去国家元首的职务,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赵何,而自称主父。他只想一心一意地开展军事活动,把国家那些政事全交给他的儿子和肥义去做。 这哥们是第一个搞胡服骑射的国家元首,也是第一个训练骑兵的中原诸侯,同时,也是唯一自称主父的人。别的人退位后,都称太上王或太上皇,但他硬是来个主父。 他以为这个主父肯定会给他带来好运。 其实真的是好运吗? 这事比较曲折,暂时按下不表。 由于当了这个主父,更由于他怕秦国知道是他这个家伙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举动,所以,他决定不以本来面目,而是化装成楼缓的警卫人员过去。 楼缓来到秦国后,当然马上就得到秦昭王和宣太后的接见,秦昭襄王和宣太后的隆重招待。 楼缓虽然是个很有水平的人,可这哥们儿绝对不是个好演员。 宣太后阅人无数,本来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看人就已经很毒了,看到这个随从的相貌就觉得此人不寻常。后来,看到楼缓不时地回过头去看这个随从,而且目光神态恭恭敬敬,就觉得奇怪,便主动与这个随从聊天。 一聊之下,觉得这个随从也是很有才的,心里就更奇怪了。 会谈结束后,主父同志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两个家伙怀疑了,再在这里呆下去,恐怕就难脱身了。于是,急忙离去。当然,他在离开的时候就跟楼缓说:“这对母子都不是弱者。你跟他们相处还得很小心为妙。” 秦昭襄王在赵主父离开后,越来越觉得很不对劲,于是,就派人去调查。 调查的结果,那个随行人员已经离开楼缓的公馆。 再追,但那家伙的骑术太牛,早已出了边关。 回来把楼缓叫来,问了一下,果然就是赵武灵王同志。 秦国对赵武灵王很怕,也很佩服,但对楚国就没有这个心理了。 赵武灵王拍着屁股走了没几天,秦昭襄王在无奈了几天之后,就想从楚国那里得到这个心理补偿了。 现在楚国的国君仍然是那个楚怀王。 楚怀王本来不算蠢,但一碰到秦国就得变蠢。 秦国先是派出部队,一口气拿下楚国的八个城池。 但秦昭襄王觉得只拿下这几个城池,还不够意思,于是又给楚怀王写了一封信。信的开头深情回忆了两国的传统友谊,说:“以前啊,我们曾经在黄棘那里搞了个仪式,结为同志加兄弟国家,而且楚国也曾派太子入秦当人质,表现出了极高的和平诚意啊。可后来,你们的太子杀了我们的人,然后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逃了回去,从外交人员变成杀人犯再变成逃犯。这也就算了。可现在你们又把他派到齐国去当人质,想跟齐国成为同志加兄弟国家。这就更不对了。我们秦楚两国本来就是姻亲国家,你们娶我们的美女,我们娶你们的美女,友谊不断地良性循环不是很好吗?如果我们两国再不友好下去,就没有办法去号令诸侯了。所以,我们在武关那里再举行个仪式,强调一下咱们的传统友谊吧。” 楚怀王拿着信,读了又读,想过去跟秦昭襄王见个面,也许还真的达成一个什么协议,以后秦国不再跟他为难,甚至还会退还那八城。可又怕去了之后,回不来了。秦国的信用纪录实在太差了。 那个昭睢说,一定不要去。秦国是什么国家,是虎狼之国啊,天天打着诸侯的主意,从来没有什么诚信可讲的。 可他的儿子子兰却认为一定要去,说:“你不去,咱国家的脸就丢完了。为了要这个脸,老爸啊,你就走一趟。” 楚怀王听儿子说一定要去,就只好过去了。 哪知,秦昭襄王根本没有来到武关,只派了个将军带着一支特种部队在那里埋伏。眼看楚怀王心底空空地来到了,一声令下,就把楚怀王抓了起来。然后直接把他送到了咸阳。 当然,如果到了咸阳,双方举行高峰会谈,也不算什么。 哪知,秦国在这个事上做得很不厚道,把楚怀王劫持了一把之后,还让他去章台宫那里行属国之礼。楚怀王不由得气暴了。 但气暴又能怎样?谁叫你蠢。 秦国折腾了楚怀王一番之后,终于跟他举行了会谈。会谈的内容是让他把巫郡和黔中郡免费割让给秦国。当然交换条件是把他放回去。你要是觉得生命比那两个郡重要,你就答应,如果只爱江山不爱生命,你可以不答应。 楚怀王虽然很菜也很怕死,可他到底是楚国的老大,当了楚王几十年,所以,他觉得那张脸还是很重要的。于是,有着丰富被骗经验的楚怀王这次脾气硬了一回,大骂秦昭襄王:你们这个流氓国家,我再不信你们了。先把我骗到这里来,又要让我割地。我不干! 秦昭襄王说,你可以不干。但我不放你回去。直到你答应了,我才放你回去。你就好好把牢底坐穿吧。 秦国高层以为,把一个楚怀王抓到手,就可以爱割哪里就割哪里了,主动权就全部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哪知,这一招儿实在是个臭招。 因为,楚怀王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当了很多年的楚王,而且连太子都立了很多年。要是不能回去,楚国的太子就可以立即上位。更何况这个楚怀王是个菜鸟,多次上当受骗却还要被骗。国有这么个菜国家元首,那可是求之不得对。现在你把他留在这里,一点儿不能发挥他的菜鸟作用,反而还让人觉得你秦国是个流氓无赖国家。这对秦国来说实在是一件傻事。后来,楚国的人一直因为这个事恨秦国。这个仇恨几代人都没有消化掉。以致当时流行这么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后来,陈胜吴广他们搞事时,仍然高举楚国的大旗。可见这个大旗当时有多大的号召力。而为这个号召力创造条件的不是楚国人,而是秦国的宣太后和昭襄王。 楚国的那帮大臣听说他们的老大被扣了,当然都感到震惊。但震惊之后,还得面对现实。咱们也是个大国啊,不可能没有国王。没有了老大,谁给咱发工资。 可现在找个老大也不容易啊。现任老大在秦国当被扣人员,而太子却在齐国当人质。你跟他们要,他们能爽快地答应吗?说不定他们都乘楚国没老大的机会,联合发兵,把楚国灭了,然后分赃。 那就既不去秦国,又不去找齐,咱另立一个吧。反正都是楚怀王的儿子。 昭睢说,不行。还是让太子回来最妥当。 大家说,那你去吧。 于是,昭睢就去了齐国。他对齐国老大说,我们的老大刚刚去世,现在我要把太子迎接回去当新的领导人。 齐王一听,觉得这对齐国来说,是一件好事——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某些国家的祸事对于另一个国家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有人说,咱们继续扣留这个太子。 但齐国的首席大臣说,不能。我们要是扣留了他。楚国就会另立一个人当王。那时,这个太子就是废柴一个,对我们没有一点儿价值了。人家还指责我们不义啊。还是让他回去吧,说不定还是个亲齐人士呢。 那人说,不用怕啊。如果楚国真的另立一个新王,我们同样可以跟他们做交易。去跟他们说,你们割那个下东国,我们就帮你把这个太子处理掉。否则,我们就联合其他三国一起,拥立太子当楚王。 最后,齐王觉得这个可行性不强,还是采纳了相国的意见,让太子回去。 楚太子回到楚国后,立即称王。然后派人去向秦国通报:我们有了新的英明领袖。你们就继续为我们养那个菜鸟大王吧。 秦昭襄王很郁闷,这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乱来的。 第十二章 此消彼长 赵武灵王之死(上) 赵国和秦国这两个共祖的诸侯,此时也有一个巧合。 这个巧合就是,国家都有一个年轻的第一号领导人,并且都有一个老家伙在后面把持朝政。不同的是,赵国的幕后英雄是赵武灵王;秦国背后的是宣太后。 宣太后是通过换届斗争走上政治舞台的因为自己是女人这才不得不躲在背后,而武灵王则是自己甘愿从台前退居二线。 赵武灵王退居二线时,只有四十出头,放到现在当个团中央书记都不算老。可当时,他突然头脑发热,硬是举行个禅让仪式,让他的第二个儿子赵何接任王位。 他当时的想法比较简单。 一是想自己只拿军权。他搞了个胡服骑射之后,赵国的国力直线上升,把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周边小国统统打败,全面收编。虽然年年打仗,但这些仗基本都是小打小闹,只要赵国出手,都是大获全胜。所以,取得了N多全胜,消耗的国力并不比举行军事演习多一点儿。此时,中原六国还在乱,还在不断地以举国之兵,大打消耗战。每次战争一结束,大家都个个累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没有再动手的能力。因此,相比较而言,赵国这些年来,国力猛涨,已经比六国更为强大。赵武灵王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为了搞军事而来的,所以,只当个军委主席,别的事让儿子去干,那他就省心多了。 二是为了爱情。这哥们儿绝对是个猛男,是个传奇人物。因此,他的爱情故事也相当传奇。据说,有一次,他在睡觉时,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个美女一边弹琴一边唱歌。 他醒来后,不但对美女的相貌记得清楚,而且连美女唱的歌也记得清楚: “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这个美女在歌里自称自己姓嬴,是武灵王的同宗啊。 这哥们儿觉得这个梦真是太美好了,过了很久,都还天天记在心上,心想:要是能碰上这个美女那多好啊。 心里想得多了,最后就忍不住要说出来。 有一次,他请大家喝酒,在酒桌上又讲了这个梦。 那个吴广听说过之后,当场没有说什么,回到家后就跟老婆说:“咱们的运气来了。” “什么运气?” “把女儿送给大王,以后咱就是国丈了。” 于是,派老婆带着女儿进宫,直接贡献给大王。 赵武灵王一看,真的看傻了,这个美女不是从梦中来的吧?怎么这么像啊?于是,不用看八字,也不用办别的手续了,当场宣布她就是王后。于是,这个美女就是成了赵惠后。 赵武灵王相信他的梦,觉得这个梦不是他一个人的梦,而是玉皇大帝给他制造的梦。玉皇大帝要求他一定娶这个美女。所以,他对这个美女很宠爱。他们不久就生了那个叫赵何的儿子。 生了赵何之后,不久,美女就死了。美女的任务好像就是下凡来帮他生这个儿子似的。现在任务完成了,也该回去了。 赵武灵王很伤心,说他一定让赵何当赵王。 本来,赵何还有一个哥哥叫公子章。 公子章的水平也很强悍,十五岁就独自带着一支军队,到处打仗,而且打得风风火火,漂亮得要命。所以,赵武灵王也喜欢公子章。 但为了爱情,他把这个位子传给了赵何。而且还怕自己死后,赵何的位子被人抢走,干脆在自己还年轻时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他想,只要部队还在自己的手中,什么便都在自己手中。 当然,如果他只把政府公章送给赵何,估计后面的事也没有什么。可他却把肥义也送给了赵何。肥义是当时赵国最有水平的牛人。肥义是他老爸留给他的托孤之臣。当年他才只有十几岁时,他的处境、赵国在诸侯中的处境都在风雨飘摇之中,就是肥义帮他全面做好维稳工作的。后来,他搞胡服骑射也是肥义力挺的。 这些年,赵国所取得的成就,每一件都与肥义有关。 他那时觉得,有肥义帮儿子处理国事,什么都不怕。他可以聚精会神搞军事,一心一意打仗了。可周边的仗没几天就打完了。 打完了周边的,他就把目光投向了中原。其实,这时正是他们经略中原的大好时机。如果,还是他当赵王,历史可能是另一个模样。 可赵何不是他。 虽然赵何也是个很有能力的君主。可现在赵何必须为自己的地位而奋斗。 赵何的师傅就是肥义。肥义虽然不是武将,但肥义的经历使他自己比谁都明白,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混得好,手腕必定要铁血。于是,肥义教给这个赵何的,全是一套铁血手段。 什么是铁血? 只相信血腥,别的一概排斥在自己的信仰之外。 当然,如果赵武灵王只是管管军事,估计也是什么事也没有。可这哥们突然发现,不当这个赵王,还真的不方便。以前那些大臣天天都围着自己转,可现在他们的中心已经在赵何那里了,自己的周围也只有几个工作人员,想要点儿军费,还得打个报告。而且还得先由肥义在报告上批个拟办意见,再呈赵何划个圈,现金才能到手,跟个地方军阀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他就有点睡不着了。他想从儿子那里要回自己的东西。 你是知道的,就是平时你送给人家某个东西,再想要回来都难以开口,何况是国家的最大权力?他儿子本来就深得他的基因遗传,再加上肥义这个优秀老师的谆谆教诲,老早就把对权力的追求当成一生的终极目标,现在哪会轻易把这个东西还给老爸? 他拍着脑袋想了大半天,终于决定从长子那里做文章。 他的长子叫赵章,也就是那个公子章。按道理来说,这个王位应该是赵章的才对。可他为了让美女死得瞑目,硬是让赵何成了赵王。都说爱情误事,还真有道理啊。爱情就是爱情,别的事不能从爱情出发来考虑啊。 他看到赵何的权势越来越大,自己都成了边缘人物。而赵章比自己更加可怜。 如此一来,他在感情上又把赵章划成自己人,觉得自己该帮帮这个可怜的儿子。 赵惠王三年,他灭掉了中山国,修建了灵寿城,把北方全部统一,使得赵国通往代地的道路全面畅通无阻,让赵武灵王很有成就感。归来之后,他摆了五天五夜的庆功宴会,顺便把赵章封为安阳君——在灭中山国的战斗,赵章确实立下了最大的战功。 他还派田不礼当赵章的助手。 这就有点儿过份了。要知道,论功行赏,你封他个什么君,别人也没有什么意见——那个什么君其实就是个级别,享受的待遇很高,但没有什么权力。现在居然派一个大大的牛人去当他的助手,这不是想让他的势力不断壮大是什么?你当然也可说,派个助手可以帮助他、保护他。可赵章这样的猛人还需要别人保护吗? 那个李兑就看出了这个苗头,首先对肥义说:“老兄啊。赵国可能要乱了。” “为什么?现在咱们的大赵帝国一片繁荣昌盛,形势一片大好啊。” 李兑说:“这个动乱的源头不在别的地方,而在赵章那里。本来赵章现在年纪轻,又是个很狂的人,而且势力很大,内心世界从来不服现任老大。现在又把田不礼分配给他。田不礼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吧?这两个人一合作,不发生动乱才怪呢。这个动乱一发生,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你老兄了。所以,你现在就应该把大权交给公子成,自己关起门来,请个长长的病假。” 肥义跟历史上很多牛人一样,能力很超常,但忠诚度也很高,只要自己认定的,就是死到临头也仍然忠心耿耿,管他是死是活。 他听了李兑的话后,立刻说:“主父把赵何托付给我的时候就教导我,一定要至死不逾地坚守到底,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我答应了主父的要求。现在为什么怀疑田不礼兮作乱而后退呢?这不是我的风格。谢谢你对我忠告。” 李兑长叹一声:“好吧。你尽力而为吧。不过,我能看到你老人家,恐怕只有今年了。说完,突然放声大哭,然后挥泪而去。” 李兑从肥义那里出来之后,又去找公子成,把自己的猜测跟公子成说了。请公子成预防田不礼作乱。 肥义是什么人,经李兑一提醒,立刻知道李兑不是乱说的,事态真的很严重了,如果不早作防范,以后就完了。于是,他马上找到信期,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最后说:“以后不管谁请大王出去,都得请我一起过去。我可以帮大王先顶一阵。” 信期说:“好。” 赵武灵对赵章的同情越来越强。 赵惠王四年,赵国举行了个朝拜活动。赵武灵王指定赵何全面主持,自己只是躲在暗处观察。 他本来是想看看热闹的。可他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让他很郁闷。 他的次子赵何坐在宝座上,接受大家的朝拜,脸上全是爽歪歪的神态。而他的长子赵章却一脸的郁闷,跟着大臣们一起向弟弟行礼。 赵武灵王看着,就难受起来,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帮赵章提高一下地位。 赵武灵王这么一感情用事,终于把自己拉进了一个深渊,同时,也差点把赵国也拉进了深渊。 他在这个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就是赵国一分为二,让两个儿子都当赵王。呵呵,这可是个好办法。 当然,如果光说他的这个想法是感情用事,实在是太小看了他。他是从赵章的那个郁闷神态中,知道赵章已经坚决不服这个弟弟了。而他自己也已经不服这个儿子了。可现在要废这个儿子已经很困难了。 只有利用赵章了。 如果赵章不服,两个儿子肯定掐架,到时,两人肯定会把问题摆到自己的桌面上来,由自己居中调停。这样,权力就又回到自己的手中。两个儿子最后的身份只剩下赵王的儿子,而不会有别的了。于是他就会成功复辟。 现在你知道什么叫权力了吧? 首先,在权力面前,要六亲不认,所有的人都可以为了权力而把全世界除自己之外的所有的人当成敌人。然后,在权力面前,所有的人都可以利用,就是父子关系也是一样。 赵武灵王最知道老师的力量。赵何得了个肥义做老师。肥义在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招牌下,让赵何不把老爸当老爸做得天经地义。现在赵何在这个好老师的调教之下,已经成长为一个政坛老鸟,老练得赵武灵王都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赵武灵王又把那个田不礼分配给赵章,让他当赵章的好老师。 你想想,李兑都知道田不礼是个人品巨坏的家伙,善于发现人的赵武灵王还能不知道?他就是让这个田同志去当赵章的老师。赵章本来就不服老弟了,以后天天在这个田老师的教导下,那个仇恨不暴发才是怪事。 田不礼这哥们儿本来是齐国的贵族,可在齐国混不下去了,就跑来赵国混,他向来觉得这个世界太对不起自己了,时时刻刻都想搞一搞。这时,他得跟赵章在一起,觉得赵章的处境跟自己是一个样的。于是,就天天把大量的同情放到赵章的身上,等同情牌打得赵章脸上全是怒气的时候,他这才大骂赵武灵王他妈的不够意思。我们的传统是什么?是立长立嫡啊。现在怎么了?不但不立长,更不立嫡。这不是存心把长子打死是什么? 这他妈的太不厚道了。 你怎么不争这口气呢?怎么能天天去给那个小弟弟叩头跪拜? 天下人都笑你啊。 赵章被夺走了接班人的位子,本来就很郁闷。他也仅仅是郁闷而已,其他心思还是不敢有的。可天天听这哥们儿说这些理论,所有的想法便又激活了。 赵武灵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进一步做出同情赵章的行动。他不跟赵何在一起,而是经常来跟赵章吃饭——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为赵章站台,表明自己力挺之意。而且,他的伙食和其他待遇,都要做两份——你是知道的,他的待遇是大王的待遇,别的人是不能享受的。可他硬要做两份,自己一份,另外一份就让赵章享受。 后来,赵何发现,赵章的所有排场跟自己一模一样。赵何的心理就堵了起来。但他能说什么?他的王位是老爸免费赠送的,现在老爸又把这个待遇送给哥哥,你能说什么?你要是真的说出来,老爸的面上不好看。自己也成了不义之人。政治领袖最拿手的好戏就是,所有不义的事都可以做,但绝对不能去承担不义之名。不义之事只能在黑暗里下手,而且下手得越重越好。 赵武灵王之死(下) 情节继续发展。 朝中的群臣一看,情绪就波动了。看来主父大人又要有所动作了。于是,很多人开始把友好的态度面对赵章了,一到节假日,都拿着土特产往赵章的府上跑,请他多多笑纳。 赵章虽然不是国王,但他是国王的儿子,又当了多年的高官,对官场的潜规则有着深刻认识。看到大臣们都争着过来向自己靠拢,觉得机会越来越大了。 于是,赵章的野心不断地茁壮成长。 呵呵,那个王位本来就是他的,现在又要回到自己的手中了。 赵武灵王继续培植赵章的这个野心。 他决定让赵章也称王。当然只是称代王,把赵国一分为二,赵何继续当赵王,而赵章当代王。 如此一来,两王必出现矛盾。那时自己就可以大步走到前台了。 赵武灵王把肥义找来,说:“我很对不起赵章。让他当个代王,可以吧?” 肥义坚决不同意。赵国好容易强大起来,只有疯子才把这个刚刚强大没有几天的赵国分成两份啊。 肥义不是笨蛋,刚开始时,他以为赵武灵王是觉得对不起赵章才有这个打算的。可他冷静一想,赵武灵王是这样的人吗?这哥们儿从当赵国领导人以来,头脑都清醒得要命,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就是为了剔除中山国,再统一北方,让赵国史无前例地强大起来。他能不知道把赵国一分为二会削弱赵国的国力吗?赵武灵王是一个搞分裂的人吗? 绝对不是。 肥义这么一想,就立马知道赵武灵王内心的想法了。 于是,肥义的思想也波动了大半夜。 赵武灵王是他的老领导,一直重用自己。可现在自己是赵何的老师和相国了,该怎么站队才好呢? 可以说,肥义的站队,对于赵武灵王父子是至关重要的。 后来,他想,自己是赵的相国,又是赵何的老师。目前赵何才是赵国的国家元首,是赵国的象征。对赵何负责就是对赵国负责。这是最合法的选择。 这哥们儿很遵纪守法。 肥义是个天才政治家。他听到赵武灵王的这个想法后,立刻知道,要是赵武灵王的这个计划再深入下去,以赵氏父子的能力和性格,最后赵国有可能分成三个部分。赵何一部分,赵章会一个部分,而赵武灵王会又是一个部分。如此一来,赵国的结局会非常悲惨的。 他决定劝赵武灵王断了这个念头。 可赵武灵王能听他的话吗? 他知道现在谁也无法劝阻这个主父大人了。于是,他只好再去找赵何,把主父大人的想法全盘告诉了赵何。 赵何一听,也怕得要命。当然如果他觉得怕了,就向老爸投降,表示把这个王位再送还给老爸,也没有什么。可他对这个王位爱得要命,哪能再奉送回去?他立马跟肥义商量,如何对付老爸的这一招儿。要知道,老爸可不是一般人物。几代牛人都搞不定的事,他一个人全搞定了,连所有的诸侯都怕他啊。 要想把这样的老爸搞定,是很难的。而且如果你搞不定他,他就可以搞定你啊。 最后,两人协商的结果是,所有事情全由肥义负责。肥义这个老人家对老板很够思意,这种老板不宜出手的事,他全部包揽。说穿了,就是做替罪羊。 肥义立即把信期叫过来,让他当赵何的警卫团团长,全面负责赵何的人身安全。 这时,本来已经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李兑和公子成也在第一时间跑来找肥义,连套话也没一句,直接就说:“我们坚定站在赵王的立场上。只要有任务,尽管交给我们。” 那个公子成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是赵武灵王的父辈。在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时,被赵武灵王玩了一把,心里很不爽。对这个侄儿很生气。后来,在赵何当政后,肥义又把他利用起来,要赵何重用他,以便打开市场。这哥们儿因此对赵何很满意。这时觉得是打倒主父的最佳时机,哪能不积极? 其他几个向来不被主父大人喜欢的人也都纷纷跑来,跟肥义联络,愿意加入保王党,不惜与主父大人为敌到底。 肥义派公子成和李兑带着兵符离开都城,只要首都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调兵来勤王。而让另一个死党赵豹当首都卫戍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肥义自己则亲自掌握国安部,做好情报工作。 赵武灵王并没有进一步安排。他彻底忘记了那句“计划赶不上变化”的老话,仍然按自己的计划行动。 他把赵章叫来,对赵章说:“我想封你为代王,去跟肥义商量。若肥义不同意,你的弟弟就更加不同意。 赵章一听,回到家后,立即找来田老师,把情况跟田不礼说了。 两人一分析,立马知道,老爸既然把这个不安定团结的话都跟他全盘说了,说明老爸已经十分不满赵何了。说明老爸已经暗示他们要搞事了。 老爸都暗示自己搞事,自己再不搞事,真的太猪头了。 两人加班加点研究了很多方案,比如直接来个宫廷政变,带兵杀进首都,直接把赵何弟弟给砍了。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这个方案虽然干脆利落、实行起来很爽,可没有一点儿可行性。 因为,赵豹那家伙对首都把守得很严。 没几天,赵武灵王也发现,现在自己要调兵也不容易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果然很成材,连老爸都可以控制了。看来这个儿子已经明白自己的用心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赵武灵王也生气了,既然你把我当成对手,我也把你当成敌人。 于是,他决定自己亲自出手了。 赵武灵王选择动手的地点是沙丘,理由是选看自己的墓地——如果他知道他的传,他真的不会用选墓地作为理由啊。可现在他知道,只有这个理由才可以调动他的那个儿子前来。 他说,选墓地是为了儿子好。所以,赵章和赵何都必须要来。 赵章当然很高兴地前来。 赵何想不来,可没有不来的理由,只得带着肥义和信期前来,看看这个风水宝地到底如何。 到了沙丘,赵武灵王安排赵何他们住一个宫殿,他则和赵章同住一个宫殿。 这哥们儿虽然很想干事,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没有进一步安排。 而那个田不礼却积极得要命,不住地劝说赵章,把赵何干掉,然后控制老爸,等天下太平之后,再干掉老爸——赵武灵王本来想利用一下这两个家伙,可现在反被两个家伙利用起来。 这就是政治权谋,很险恶。 赵章觉得很可行,于是下令行动。 他叫人拿着主父的令符过去请赵何过来,说是老爸请的。 老爸请都不来了,你还算是爸妈生的吗? 赵何很为难。 肥义说:“这事可能不妙。这样吧,信期在这里做好安保工作,然后准备好快马,随即通知李兑他们带兵前来接应。等我过去面见主父。要是我不回来了,说明他们已经举事。接下来你们就按计划行事。” 肥义来到主父宫后,根本没有看到主父,就知道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赵章和田不礼一看,只有肥义这个老家伙前来。看来我们的马脚也露了。这两个哥们儿一点儿也不冷静,直接就把肥义杀了。 两人一边做好准备,一边再派人去请赵何。 赵何是什么人?看到只有使者前来而没有肥义跟过来,便逼问使者,肥义在哪? 这个使者绝对不是个纯粹的革命家,才看到老虎凳就把肥义被杀的事说了出来。 信期一刀把使者砍了,然后带着兵去保卫主父宫——其实是去攻打赵章。 赵章想不到对方行动比他们更快,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带着党徒与信期大战。 不久,李兑带着大军杀了上来。 局面很快被赵何控制。 赵章最后被打败。他只得逃到主父宫中,求老爸救他。田不礼则逃到外国去了。 赵武灵王这时头脑也有点故障了,居然让赵章进了宫中。 信期、李兑、公子成带着部队团团围住主父宫。 李兑觉得这么围着主父宫有点儿不好,还是去问问赵何吧,看他怎么处理——毕竟是人家的老爸啊。 可公子成不同意。 因为,如果去问赵何,赵何能开口下令:杀吗?杀别人可以下令啊。可杀老爸的命令能出自赵何的嘴巴吗? 于是,选择了继续围困,然后直接杀进去,当着赵武灵王的面把赵章的脑袋砍掉。赵武灵王虽然大声喊刀下留人。但大刀已经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了。 接着公子成大声宣布,把主父宫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赶出来,只留主父一个在里面呆着。 赵武灵王愤怒了,拔出兵器想一个人战斗到最后时刻。哪知,公子成这时狡猾得很,只是让大家围着,不跟他拼命。谁要是动手,谁就得承担刺杀主父的罪名。虽然赵何最恨不得他老爸死去,但最后他仍然会追究杀老爸的凶手——这就是政治家。 赵武灵王只得在宫中睡大觉。只是他在睡觉时,是否还会做梦?是否还会做那个与美女相会的好梦? 内宫已经无粮,所以赵武灵王除了吃点水果之外,基本没有别的可吃了。 后来,水果也吃完了。 水果吃完之后,他仍然不想死,便挖着墙洞,找到墙洞里的麻雀来吃。可这个地方的麻雀也不多。没几天,麻雀也吃光了。 于是,他饿死了。 这场围困持续时间长达三个月。 公子成在确定主父必死之后,才打开宫门,找到这位曾称雄诸侯的赵武灵王的尸体。在这三个月中,赵何天天日理万机,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似的。直到有人来报:主父死了!他这才在镜头前面放声大哭、泪水如雨。这个哭声、这盆泪水,他已经足足准备了三个多月,直到现在才大鸣大放出来。 然后,举行国葬,把大赵国伟大的革命家、导师和全国各族人民的伟大领袖大大地厚葬了。 一代雄主就以这样的方式谢幕了,谢在他四十六岁那一年。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哥们儿绝对是个猛人,就一个胡服骑射,把中国传统的作战方式全面改革了,第一个装备了骑兵,把一个积弱多年的赵国在短时间内打造成一个超级大国。可以说,其军事能力和治国手段绝非一般政治家可比。而且其胆略也超乎常人,敢于独闯秦国,笑傲而去。但这哥们儿有个绝对的弱项,就是处理内政有点儿轻率,没有看透政治和权力这个东西。老早就培养了儿子,让儿子进入政坛。可最后却只把儿子当儿子,却没有想到当了政治家的赵何,已经不是原来的儿子了。 更可悲的是,当他明知儿子已经是一个政坛老鸟了,他仍然试图把儿子搞下来。最后,反被儿子搞定。 其实,世界上这种事例是很多的。只是这对父子俩做得比较经典而已,成为这类故事的代表作。 千万要记住,在政坛上玩,就要有六亲不认的强硬心态,就要有敢于父子相残的无情无义,就要有敢于有父子兄弟相欺的无耻。否则,你就别到政坛上混。 赵氏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说说秦国的事。 白起出场 随着赵主父的饿死,他布置在秦国当内线的楼缓也被秦国免去本兼各职。当然不是秦国主动免去这个楼大人的,是赵何强烈要求把这个老爸的死党搞定。本来,楼同志在秦国大权在握厂,生活过得美满幸福,时不时把秦国的机密文件转交给赵国,实在是赵国的好帮手,把国际间谍工作做得很出色。哪知,赵国出现了乱子——如果这个乱子只是赵氏父子相残,然后划清界线,目的达到之后,就宣布到此消停,不再扩大打击面,然后对那些本来可以继续查下去的死党,来个安抚,立马就可以营造一出个和谐的政治氛围,你好我好大家好。 哪知,公子成和李兑却没有这个胸怀,认为,只要是主父生前的死党,不管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位置,都不要放过。楼缓绝对是主父的铁杆,不能让他再好好过着。于是,派锜郝来到秦国,直接要求秦国免去楼缓的一切职务。而且强烈要求让魏冉来当宰相。 李兑这一招儿,对付楼缓是很有用的。因为他知道,现在楼缓在秦国很有市场,如果只要求秦国罢免楼缓,秦国肯定不听,于是提出魏冉为继任人选,秦国肯定答应。 魏冉是宣太后的弟弟,是秦昭襄王的舅舅啊。 李兑和公子成觉得自己很牛。 如果光从搞定楼缓这个角度看,这一招儿确实很牛。但如果从这件事对赵国的影响来看,这一招乃臭不可闻之招。 首先,楼同志是个牛人,否则,赵武灵王不可能把他隆重推出,秦国也不会让他当这么多年的宰相,把这样的人划成赵国的敌人,赵国以后能好受吗? 然后,魏冉也是个超级牛人,让这样的人来为秦国当家,赵国能有好果子吃吗? 宣太后在得到赵国的建议后,连个碰头会都不开一个,就马上答应了。 于是,楼同志下台。下台后的楼缓并没有离开秦国,他咬牙切齿地把赵国当成自己的敌人,下决心等待时机,把这个国家好好地收拾一把。 就这样,魏冉同志上台,与宣太后一起,把秦国正式推进了宣太后时代。 这些年来,秦国已经过着非常低调的生活。而其他六国也觉得秦国可以欺负了。前两年,即公元前296年,也就是赵武灵王搞禅让的那一年,赵、魏、韩、齐、宋还组织了个多国部队高调来进攻秦国。只是这五国大军来到盐氏之后,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就宣布辙军回去。 秦国也有点害怕起来,就派人到韩国去,说我们把武遂还给你们,以后咱们友好了吧。然后还派人到魏国去,再把封陵归还给魏国。于是,三国边界暂时没有事了。 秦国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再次睁开那双渴望的眼睛。 而魏冉作为新上任的总理大臣,也需要一个辉煌的战果来给自己作底气。否则,人家会说,你这个魏冉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他必须用血水来“漂白”他的身份,让大家知道,他不但有裙带关系,也有水平。 而且由于赵主父饿死,诸侯中最强的赵国忙于权力重新洗牌,根本无暇过问别的事。更让秦国兴奋的是,此时,魏襄王也死去,而韩襄王也跟着挂掉。两国也迅速进入权力调整期,内部乱子还没有摆平,哪有精力去管别的事? 五国联盟已经处于休眠状态,这正是搞事的最佳时间。 当时,秦国正派向寿攻打韩国的新城。可打了N久,也没有拿下来。 于是,魏冉决定把向寿换下来,换上去的人就是那个白起。 就这样,白起隆重出场。 这哥们儿很早就在昭襄王手下混,一直是魏冉的马仔。 魏冉知道这哥们儿是个军事天才,但此前连魏冉都还在等待被提拔,所以,白起也就没有表演的机会。当然,随着魏冉的升级,他也跟着分官场红利,现在已经成为左庶长。以前秦国的庶长是很大的。可经过体制改革之后,其他职位的级别不断提高,而庶长却不断地下沉。 向寿本来是宣太后的红人,但魏冉知道,有时候红人不等于牛人。平时吃喝赌嫖,搞点儿娱乐活动,可以让红人来捧场,增加一些掌声。可建功立业还是要靠牛人的。 魏冉果断地向姐姐推荐白起,说只有白起,才能让别人惧怕大秦帝国。 现在诸侯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怕秦国了。宣太后也必须搞点吸引世人目光的动作来,否则,这个位置就坐不稳。 于是,她同意弟弟的建议,让白起出来。何况白起也是芈姓,是楚国贵族的后代,跟宣太后算起来,也是亲戚关系。把枪杆子交给这样的人,可以放心。 就这样,白起接过任务,直奔前线,从向寿手里接过指挥棒,一口气便攻下了新城。 魏冉大喜,立即派人拿着一张任命书跑过去,送给白起,把他又提拔了两个级别:左更。要他再扩大战果。能打的就给老子打。 魏冉的目标是拿下崤函东部以及伊洛山地。如果那些地方还在韩国和魏国人的手里,秦国向东挺进的步子就会放慢。 韩国人做梦也想不到,秦国才刚刚割还武遂,低声下气地向他们求和,转眼就又嚣张起来,一举拿下新城。刚刚即位的韩僖王马上跟魏国联合起来,再次向秦军宣战,要坚决把秦国的攻势死死地堵住。 这个想法很不错。 而且他们前期的合作好像也很默契。 双方根本没有经过几个回合的会谈,就形成决议,组织了二十四万人的韩魏联军,开向抗秦前线。 此时,白起手里的部队只有韩魏联军的一半,数量对比极为悬殊。 按照简单的数学算法,这一战肯定是白起被打得不能起来。 但战争不仅仅是小学算术,还有很多因素。其中人的因素是至关重要的。 面对两国二十四万联军,兵坛新秀白起一点儿不怕。虽然他的眼前,敌军浩浩荡荡。但他并没有正眼去望一下。他只是冷静地看着这支两部与他们的敌人,然后找出他们的弱点。 作为天才军事家,他的眼是很毒的。 韩魏两国联军在白起的眼里,出现了一个致命的软组织。 两个国家的军队虽然是杀向同一目标,但他们的步调并不统一。 于是,两国就存在着相互踢球的问题,都想让对方先打冲锋,以便保存自己的实力。因此,当两国联军开到新城前线时,并没有马上发起进攻,而是先吃饭洗脚睡觉,能拖着就尽量拖着——别的事可以抢先去做,打仗还是落后的好。 白起知道,完全可以对两国联军来个各个击破。 他在正面设疑兵牵制敌人,然后派主力部队绕到敌人的屁股后面,突然发起进攻,把魏国部队打得“落花流水春去也”。不但魏兵被全歼,连他们的主将犀武也在战场上被砍下脑袋。 魏国军队这才知道,在强敌面前,想让别人帮你去牺牲,最后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魏军被一举全歼地消息传来,韩兵都集体发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起却知道如何才好。他全歼魏兵之后,士气大幅高涨,军威大振。此时,由于魏兵的全军覆灭,韩军的左翼全面暴露。白起的部队直插进去,大力屠杀。 这次,韩国虽然也全军被歼,但韩国的主将还活着。当然,他只是活在白起的囚笼里,披头散发,没有一点儿人样了。 此战的时间极短,但战果其极辉煌: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而且是以少胜多,打得极为顺利,一点儿卡壳都没有。白起的军事才能让天下人为之侧目。 韩魏两国的精锐也在这一战中,全部消耗完毕。从此,这两个国家就再也没有强硬起来。 白起再被提拔一级,升为国尉。 相互忽悠 赢了这场大战,秦国的底气马上充足起来。 秦昭襄王觉得又可以拿楚国来娱乐一把了。他派人对楚王说,你们太不讲信用了。多次背叛大秦帝国,太对不起我们了。所以,我们现在想带着诸侯的部队来打楚国。希望楚国做好充分的准备。咱们好好玩一玩,看谁玩过谁。 这时,楚国的最高领导人是倾襄王。这哥们儿比他的老爸更菜,骨头更加缺钙,接到秦国的信,全身就发抖,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能让秦国不生气。 大家想了很久,最后说,还是跟他们结亲吧。成了亲家,他们就不会生气了。 于是,倾襄王派人向秦王求婚。 秦宣太后同意。反正姐也是从楚国嫁过来的。现在还给他们一个美女,也不算吃亏。 第二年,即公元前292年,楚国把秦国的美女接了过来。秦国一看,楚国现在果然老实多了。 秦国知道,现在楚国虽然很不堪,但楚国实在太大,一时是搞不定的。还是先玩一玩韩魏两国。所以,只是敲打一下楚国,让他老实一点,不要乱动,以免影响秦国巩固从韩魏那里取得的成果。 楚国乖得让秦国放心。秦国就又把兵锋指向韩魏,先是夺得了韩国的宛城。然后,又向魏国进军,一点不费力地拿下河东四百里地,顺手又把刚还给韩国的武遂抢了回来。 韩国和魏国这时已经彻底沦为弱势群体,那块不断缩水的地皮也成了秦国的菜园,高兴的时候就伸手过去,摘他几片菜叶。 秦宣太后这些年来,从一个退居二线本来应该死守冷宫的寡妇成长为一个职业政治家,表现得很成熟。先是利用内部的争斗,达到全面夺权的目的,然后又继承秦国善于忽悠的传统以及敢于忽悠的胆量、勇于忽悠的精神,硬是软硬兼施,该硬时就硬到底,该软时也一点不怕丢脸,就连割让土地的事也做得比任何国家爽快。 到了这时,秦国的元气已全面恢复,而且运气也到了历史最佳时期。因为,宣太后自己虽然是个女强人,但也跟很多历史上的女强人一样,自己高高在上,但靠的全是自己的兄弟。她有个好兄弟魏冉。这哥们儿的运气也超好,手下硬是有白起这个军界大牛人。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得人才者得天下。 哪个诸侯能雄起,那个诸侯的手下必定有一群牛人在为他们拼命。哪个诸侯的股票不断跌停,说明那个诸侯手下全是饭桶。 当秦国手下有一大批强人时,魏国正在用那个芒卯。这哥们儿的智商不低,但只是那些小聪明的部分特别发达,你跟他进行现场急转弯,他转得比谁都快。可在大决策面前,他比谁都菜。 你想想,用这样的蠢人来对付白起,跟让个非洲难民营的小孩子去跟拳王比赛有什么区别? 秦国高层这时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到魏国这样用人,都高兴得要命,立即命令大良造白起和司马错带着部队继续向魏国进攻,居然一口气拿下六十一城。一战取得这么多城镇,赢都赢得傻了。 秦国高层也确实傻了一回。他们接到了胜利的捷报后,以为眼睛花了,或者是小数点放错了。但认认真真一看,确实是这个战绩啊,不是天朝统计局的数据。于是,集体得意忘形了一番。 秦昭襄王这时权力没有多少,但高兴一把还有可以的。他想,成绩这么优秀,还当个王,跟周王室那个破落户同一个档次,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他问人家,比王大的职务是什么? 几个身边工作人员在那里翻了一大堆古书,最后得出历史性的结论,比王大的就是帝了。 昭襄王一听,那咱就称帝吧。反正现在就是自己给自己提拔,不用公示,不用组织考核,不用任前财产公布,全凭自己的心情。 当然,他虽然现在给胜利冲昏头脑,让思维系统暂时傻了一回,但他并不是真的傻了。他还记得,他现在只是秦国的老大,他的周边还有五六个国家。如果只是自己称帝,会触犯众怒的。还是想办法拉一个人下水吧。 楚国肯定不能拉。 好容易把楚国吓得甘当自己的下手,现在哪能让他们享受这个跟自己同一个级别的待遇?让他们跟自己处于同一个档次了,以后还能对他们语重心长吗? 韩魏两个国家目前是秦国的菜园,秦国正打算不定期地咬他们几口,哪能让他们称帝?赵国是个新兴强国,又是在自己的边上,是目前秦国最大的对手,双方暴发大规模战争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赵国也不能跟他们商量这个事的。 于是,只有齐国了。 齐国离他们很远,再怎么成为敌人,也是间接的敌人。弄不好,他们倒可以在背后当韩赵魏三国的坚强后盾,给自己造成的麻烦还是大的。你被他们隔空打了一拳,而你也只能隔空骂他们几句。这个交易只需要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是个彻底吃亏的交易。既然不能交手,那就拉他们下水,让他们跟自己称帝。 秦昭襄王这么一考量,觉得跟齐国商量这个事是非常可行的。而且还有一个妙处。齐国要是称帝了,也会爽歪歪得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了。领导干部一爽歪歪,就会做出脱离群众的傻事来。同样,齐国一爽歪歪,就会觉得自己比其他诸侯高一个档次,以后嘴里的话,就会全是大领导的口气,就会跟有的领导一样,认为级别比自己低一级的人根本不是人——或者觉得人家都是人,而自己不是人。 呵呵,这可是个战略性的决策。 秦昭襄王的这一招儿还真有点儿毒。 他派魏冉拿了他的亲笔信,对齐王说:“现在这个天下,最牛的是谁?就是咱俩了。按目前咱俩的水平和实力,哪还能跟那几个小国家一起混?就让他们当王,咱们称帝吧。你是东方超级大国,就称东帝。我呢,就称西帝。一东一西,号令这个世界。当然,我们做的第一步,就是联合起来,先把赵国猛扁一把。赵国一完,其他的几个国家除了老实之外,没有别的性格了。” 这个信看上去,很有诱惑力。 齐王的两眼也看直了,觉得秦国真的很有创意啊,连这个职务都能创造出来,难怪他们那么强大。 他想,那就称帝吧。 可这时,那个苏代来了。 他就一脸笑容地问苏代:“咱跟秦国一起称帝吧。否则,只有他们一国为帝,就一枝独大了。咱以后处处都矮他们一截。这一截的距离是要多长就有多长啊。这一截是谁也矮不起啊。” 苏代却狡猾得要命,说:“请大王先接受秦国的这个建议,但不要马上就实施。来个看看再说。如果秦国称帝了,人家什么意见都没有,那咱就跟着称;如果秦国一称帝,国际社会不买帐,咱就不称帝。人家看到咱是在跟秦国唱反调,肯定会都说咱们好。这可是个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啊。大王一定要好好把握。至于伐赵的建议,也请大王好好想一想。现在摆在咱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跟秦国一起打赵国,一条是咱们自己打宋国。赵国现在不但实力强悍,而且也没有做出什么坏事来让咱们声讨。而宋国不但弱,而且名声大坏——谁打他们都有理由。而且打完宋朝,楚、韩、卫、魏国都对咱们产生惧怕心理。所以,还是打宋好。 齐王一听,觉得他说得真正确。 于是,对魏冉说:“那我就称帝吧。” 可他只称了两天,就宣布这个帝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称的,才称一两天,就天天睡不好觉,还是不称为妙。 秦昭襄王一看,本想忽悠一下齐国,顺便也找到个称帝的理由,让心情爽歪歪一把,哪知,反而被齐国玩了一把。他也知道,自己再称帝下去,国际形象立马完蛋。称不称帝,你的实力也永远摆在那里——以前赵武灵王在别人都升一级称王时,他反而自降一级称君,可赵国也从来不低人家一等啊。于是,也宣布,既然齐国不称帝了,我也不称。 称帝闹剧就此告吹。 帝可以不称,但帝业是不可停止的。 秦昭襄王想,既然跟齐国相约,一起伐赵。现在齐不配合,但自己要是不动手,人家还以为自己怕了,于是,叫白起去攻打赵国。 白起立马带着部队过去,拿下了赵国的杜阳。 看来赵国也没有什么可怕。 打完赵国,又打魏国,连拔新垣和曲阳。 胜利是不能停止的。 司马错再次出击,直接进攻魏国的河内。 魏国没有办法,只得再次割安邑对秦国说:“我们把安邑送给你们,你们满足了吧?” 秦国当然没有满足。但看在安邑这块地的份上,就暂时停止新一轮的军事攻势了。反正现在该打的地方太多。放过魏国,还有韩国啊。 这样,韩国就跟着倒霉,在夏山被秦兵猛扁一顿,连个抵抗的姿态还没有做出,就全面大败。 在秦国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时,国际形势也在不断地变化当中。 在这个变化中,齐国是最大的受益者。 齐国的利益是秦国创造出来的。 意外,纯属意外 宋国最初受封时是个大诸侯,可除了称号很大外,其他地方都不大,在这么多年的国际事务中,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如果能说几句话,也是跟着在那几个霸主的屁股后面帮腔而已。是一个连梦想都不敢有的国家。 但,终于有一天,有一件事,让宋国的宋康王突然有了梦想。 有一只麻雀在城边硬是生出一只鹞鹰来。这事如果放在现在,大概就是一个放在报纸最边远角落的一则小新闻。可在那时这个新闻就大了。 那个太史立马就此事,开展自己的业务,严肃认真地举行了一次算卦活动,得出的结论是:吉。“小而生巨,必霸天下。大吉大利啊。一个小家伙生出一个巨大的东西来,这个寓意深刻地说明了,我们宋国虽小,但可以做出霸主的大事来啊。大王啊,别辜负麻雀的这个心意啊。” 宋康王一听,连麻雀都说寡人能当霸主了,寡人肯定能当。于是,胆子立刻壮大起来,带着部队向周边国家开展军事行动。 宋康王首先向滕国试水,居然一战灭滕。接着向薛地用兵,居然连齐国的部队也被他打败了一次,而且连取五城。这哥们兴奋了,转过头来又向楚国叫板,也“取地三百里”。 连胜三场,几个大国几乎都被打扁了。还有魏国没有动。于是,向西进军,又把魏国打了个大败。 宋康王连续几战,都大获全胜,觉得麻雀的寓意还真的靠谱。宋国的运气真的来临了。 其实,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宋国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如果真的有旷世奇才帮忙抓住机会,折腾一把,还是可以的。可现在这哥们头脑严重进水,在人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时候,让他连胜几场,他就真以为自己狠了,就在那里爽歪歪,笑得脸都变丑了。可他却彻底忘记了,自己这么四处打架,把周边的国家都打了个遍,邻居全成了敌人——连秦国都不敢这么树敌,他们在想打韩国时,得先忽悠一下楚国——现在宋国这么小一个地方,居然谁都敢打。 宋国计算了一下自己的综合国力,居然成为跟齐国一样强大的国家了。于是,宋康王觉得霸主真的离自己不远了。 这哥们儿的头脑极度发热。为了表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竟然在大家面前高调表演了几个好戏,拿着箭向天空猛射,然后挥起长鞭,鞭向大地。后来,觉得光射天鞭地还不够狠,又举起刀来,把神坛砍掉,然后一把火烧光。如果这些事放在现在,人家最多觉得很好笑。可这些事放在当时,那是非同小可的。人活在世上,可以不怕任何动物,但一定要怕天怕地怕鬼怕神。谁敢跟天地鬼神为敌,谁就是与地球人为敌。谁得罪了天地鬼神,谁就会完蛋。 如果他在这个时期,好好整顿,然后趁势招揽人才,可能后果还不很严重。可他的进取心就到此为止,天天在家里大吃大喝,而且叫所有的人都大叫万岁。大堂上的人才叫完,堂下的人就得跟着叫,门外的人接着叫。谁要是不叫,谁就永远不能叫了。所以,全国人民得天天叫万岁。 当时,生产力还不很高,大家其实都很忙。可现在得放下活路来叫万岁,广大人民就生气了。 齐国本来给宋国打了一把,心里很愤怒,但看到宋康王突然猛得有点超常,所以也不敢乱来。这时,看到宋国内部很不稳定,周边更没有一个友好国家,便下定决心跟宋国大打一场。 宋国人民一看,齐国大军来了,不是四下逃散,就是充当带路党,配合齐国军队的入侵。最后,守城的部队也都放下武器,自动成为良民。 宋康王一看,这才知道麻雀的寓意也不靠谱,谁信谁完。他只得跑路,逃到了魏国。魏国也不跟他计较了。最后,他死在温地。 齐国拿下宋国全境,实力突然大涨。 齐国的这一招,显然大出秦国高层的意料之外。 秦昭襄王知道,如果现在不正视齐国的崛起,秦国的前途就一点儿也不光明了。 不能让任何一个国家在秦国的面前站起来。 如果想教训一下齐国,就得摆脱现在的这个国际形象。 说实在的,秦国这几年来,到处都打,尤其是三晋大地,到处都有秦国烧起的战火。韩赵魏三国对秦国很怕也很恨。 但秦国仍然要忽悠他们,通过忽悠来改变自己的国际形象——虽然不能把自己化装成一个慈善老人,但只要让这几个国家不干扰自己对齐国用兵就OK了。 韩魏两国基本不用理了。 关键是赵国和楚国。 这两个国家要是和齐国捆绑起来结成同盟,那是非常可怕的。 于是,秦昭王亲自出马,在中阳那里与赵惠王举行双边会谈。最后,达成互不侵犯协议。然后又跟楚王在宛城会见。会见同样在友好祥和的气氛中举行,最后达成了结亲的协议。 这一系列的外交活动圆满结束后,秦国的目的达到了。 于是,秦国下令,派出另一个牛人出马,向齐国进攻。 这个牛人就是蒙武。 这哥们儿的祖籍是齐人,后来移民到楚国。他的老爸是秦国的上卿。他是典型的官二代。但当时的官二代都是很有水平的——如果没有水平,你立马就会从官二代变成草根一代。 他领了任务之后,立刻向齐国进攻,一口气拿下九座城池。 当然,如果你以为拿下九座城池,对齐国的威胁就很大,就达到狠狠地教训齐国的目的,那就太天真了。 齐国的致命伤不在此战,而是在下一场战争当中。 那么,下一战战争又是谁出面开打的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